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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子……”

    “不要碰我。”她恼道,拿起手绢胡乱抹着脸。

    可恶,她怎会在他面前掉泪?这岂不是代表她大受打击?不,她才不会因为这种事而受到打击,反正她早就猜到了,只是没想到他真的是假道学,而且还是喜爱寻花问柳的假道学!

    “娘子?”他不知所措地低叹一声,正想要同她说个清楚,身后随即响起戴淳的声音,他不禁恼怒地回头瞪着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没要做什么,我只是想把手写稿拿给你。”戴淳无奈地道,瞥见站在他身后的纳咨云,立即道:“那就是嫂子?想不到嫂子居然长得这般惊为天人……”

    面对他的赞叹,宣典圣随即以身形挡住他的视线。“手写稿。”

    “嗄?”戴淳回神,微愣地睇着他。

    “你不是要给我手写稿吗?”他已经有些动怒了。

    瞧什么?她可是他的娘子,仙不喜欢别的男人瞧她!

    “哦……”戴淳忙将手中的手写稿递给他,“那个……”

    “你还要说什么?”宣典圣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气。

    “呃,嫂子跑了。”他指了指前方,好心地提醒他。

    宣业圣回头,见她果真走远,立即拿着手写稿快步追上。

    戴淳见状,搔了搔头,心里疑惑得紧。

    难怪今儿个的天气没来由地放睛了,原来是这个万年不动的神木发了火……

    “你到底是在跟我气恼什么?”

    一路追着纳咨云回宣府,然后跟着她回到许久不曾进的新房里,见她一声不吭地窝在贵妃椅上,宣典圣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不是向来聒噪得很,怎么今儿个却连句话也不说?

    方才在大街上还莫名其妙地说他假道学,他都还没跟她计较,她倒是拗起性子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不是说要顺其自然,恼了便发火,喜了便露笑来着?可她现下却像个闷胡芦,他根本猜不着她的心思。

    “急破摧摇曳,罗衫半肩脱。”沉默了许久,她蓦地开口。

    闻言,宣典圣双手坏胸,一双魅眸直叮着她。

    “莫道妆成断客肠,粉胸绵手白莲香……”纳齐云压根儿不以为忤,迳自吟起诗来。

    “你在胡扯什么?”听出诗意,他不禁低吼出声。

    “我哪有胡扯?我是在背诗。”她心情好想要背诗,难道这也不成?

    “我上百花楼是为了淡生意,你以为我爱去吗?”他自然听得出她是在嘲讽他。

    “是吗?那倒是委屈你了。”她哂笑道。

    她是挺开心他总算有些开窍了,也很高兴他不再只对那堆死气沉沉的书有兴趣,可他要开窍,也该是对她开窍啊!

    “你到底想说什么?”

    见他双手环胸,她也学着照做。“不想说什么,只是觉得一样是做生意,你可以大方地上妓楼,而我不过是把自个儿打扮得体面些,便教你说成淫晦……一样是为了生意,为何却差这么多?”

    “那自然不同。”他努力地压抑着怒气。

    “有什么不同?”她气恼地站起身。“那些花娘可以袒胸露乳地伺候你这个爷儿,而我的穿着俐落,装扮也不浓艳,却教你说成淫晦,还说我蓄意挑诱男人,这究竟是什么道理?”

    “你已出阁,又是良家妇女,怎能与那些花娘做比较?”他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彷若想藉着这个动作将休内的怒气一并吐出般。

    “是明,我是已出阁,然那些花娘袒胸露乳不算是伤风败俗,而我不过是稍作装扮使让你说成淫晦秽乱,你这说法是不是有些奇怪?”不等他回答,她又道:“你该要一视同仁的,是不?”

    “那是不同的,你是我的娘子,你的人、你的身子全都是我的,你自然不该在外头装扮得太显眼,让那些男人的眼都盯着你不放!”

    她的脑子里头到底都装了些什么东西,她分明是蓄意要气他。

    她也不想想在书和苑时,她那装扮既风骚又多情,看来就彷若是要勾引谁来着,要他怎么吞得下这口气?

    她已经出阁了,而且是他的娘子,不管她以往如何,至少她现下该要谨守本分的,是不?

    “那你就能将你的眼搁到别的女人身上?”这是什么论调?她不能接受!

    “你在胡扯什么?我已经说了,我是为了谈生意而去,况且我没有做出任何喻矩的事!”

    “是吗?”她冷冷地笑道:“我也不过是帮我的夫君做生意,我也没有做出任何喻炬的事,为何你却不准我再到书肆去?”

    “你也不瞧瞧你那模样,根本就是在……”

    “我是在做生意咧广她闷声吼道。

    “你!”他皆目欲裂地瞪着她。

    “如何?”她也不甘示弱地抬眼瞪着他。

    他也会火、也会生气吗?他怎么不想想她比他更火,比他更生气!

    “怎么着?小俩口怎会吵成这副德行?”

    这难得出现在宣府里的怒骂声,教宣府二老赶到了新房。

    “瞧她那泼辣样,一点都不讲理!”

    “你才不讲理!”

    两人一来一往,不禁让两老看傻了眼。他们这不曾动怒的儿子,竟因为媳妇而发火,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不可理喻,随便你,你爱怎么着便怎么着,我不管你了!”话落,他随即拂袖而去。

    “正合我意!”她重哼了声,压根儿不管公婆是否在场。

    哼,礼教……哪门子的礼教这么不讲道理来着?他根本是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

    书和苑

    “好久不见了,罗管事,是来替你家小少爷买纸的吗?”

    书和苑依旧如往日般地门庭若市,往来的人潮将里头挤得水泄不通,而再次充当女掌柜一职的纳咨云更是忙得眉开眼笑,银钤般的笑声流泻在整个书肆。

    而坐在柜台里头的宣典圣,连眼也不抬,只是眉头深锁地盯着手中不知道已经看到哪里的礼记。

    哼,亏她还敢说这样的行为举止不喻礼,真是鬼话连篇!

    瞧,她那般热情地挽着罗管事走进里头,带着他挑纸,还胡乱介绍各种纸张,甚至随便开价……

    “哎呀,这不是邱二爷吗?”

    他微微抬眼,又见她像只花蝴蝶般朝前方飞奔而去,简直跟个花娘没两样……今儿个一早,他觉得她的装扮又比往常浓艳了些,彷若不迷死天底下男人不甘心似的。

    她头上插了根金步摇,脚下踩着盆儿鞋,走起路来摇曳生姿,让所有男人的目光都迫着她不放。

    就连伙计也不例外……

    宣典圣侧眼瞪着在一旁早已为她神魂颠倒的——干伙计。

    “张少,”送走了邱二爷,又来了南北铺的当家张少,她连忙迎上前去。

    宣典圣眯紧了黑眸,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的一举行动,再也无法将注意力放在手中的礼记上。

    勉强低下头,耳边却不断传来她柔软的嗓音,不自觉地抬眼再睇着她早已逾矩的放肆举止,一股恼意直往上窜,他不禁拧紧了书本,自己却压根儿没发觉。

    “宗道公子!”

    听她惊呼一声,一张粉颜笑得魅惑众生,他不禁暗暗咬牙,愤愤地移开眼,瞪着早已被他揉得不成样的礼记,心底暗咒了声。

    混帐,瞧她那模样,和妓楼的花娘到底有什么不同?

    先前她明明已经收敛许多,为何现下却又故态复萌,甚至更甚以往?

    她根本就是蓄意气他,要刁;她何必这么做?

    再不然,就是她天性放荡、风骚,就算是要她抄写女诫千万遍,也改不了她的劣根性。

    “大少爷,你要上哪儿?”见宣典圣起身,还将向来视若珍宝的礼记丢到一旁,伙计不禁诚惶诚恐地问道。

    “我到后头歇歇。”他揉着发疼的额际。

    倘若他要是再待在这边,说不准待会儿便会教她给气昏了。

    “可是……大少夫人这样好吗?”伙计大着胆子再问。

    “她想要怎么着便怎么着,别管她了广就算她将这儿搞得天翻地覆,他也不管了,倘若她真是将宣府的面子给丢尽,冉让爹娘处置她吧!

    “可是……”伙计为难地看着他。

    “我说了别管她!”他怒吼一声,几乎忘了自己身处书肆。

    “可是……”伙计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就连声音里也带着浓浓的哭腔。

    “到底是怎么着?”他不耐地回身瞪着他。

    他的头疼得很,想要到后头的房间休憩半刻也不成吗?

    那个女人在这儿吵得他连书都看不进去,他现下只想求份宁静,难道也不成吗?他不想要见她搔首弄姿也不成吗?

    是不是全天下的人都要跟他作对,他这个当家的什么时候变得一点威严也没有了?

    “可是……”伙计很无奈地指着门口,“大少夫人跟着宗道少爷走了,这也不用管她吗?”

    他也不想管啁,可是好歹也要提醒他一声吧!

    “什么?”宣典圣惊诧地往门口采去,果真没见着纳咨云的身影,也没见着才刚到访的宗道,不禁暗咒了声,旋即夺门而出,留下一千傻眼的客人和伙计。

    “哇!”纳咨云一手拿着“桃花扇”一手翻着“救风尘”,眼睛还不断往书架上头采去,一张精雕细琢的粉颜勾勒出教人移不开眼的绝艳笑颜.

    “倘若书和苑肯进些小说话本,相信客源绝对不只如此而已。”宗道的一只大手悄悄往她肩头攀去。

    “嗯,我也是这么认为.”她压根儿没察觉他的意图,只是迳自往前走去,“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