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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溪午连做几个深呼吸。

    她最近学会了冥想,可能不太规范,因为没有老师教也没有教程学,这是她自主研发的一套体系,专门为了压制自己对薄寒川蠢蠢欲动的疯癫。

    薄寒川对她……嗯,算是挺温柔的吧,但当惯了上位者从小被捧上天的男人再弯下腰来去哄一个对他没什么好脸色的小姑娘哪里那么容易?他也有他的骄傲,当然,更多的是他习以为常的霸道强势,他自己可能没觉得有问题,但遭受这一切的时溪午本人有时候会觉得不舒服。

    但她能怎样呢?说白了源头还是自己的问题,是她搅乱了一团和气弄得鸡犬不宁人心惶惶,薄寒川对她已经够好了,真要算起来,她发病时破坏掉的东西得把现在的半个时代公司都赔进去。

    而且就算他关着她,限制她活动,她暗地里骂骂也就得了,还真不能和他撕破脸。这可是她上辈子就在一起了的爱人,爱得要死要活的她光想想都累。那么曲折离奇跌宕起伏的经历互相折磨寻死觅活都硬是凑在一起了,虽然最后结果非常惨烈……不过,手握后面几十年剧本的女人不可能轻易认输,她身子软但骨头硬,本该是她的无论重来几次都会是她的,不仅不能不要还要进一步将瑕疵关系修复、完善,致力于在一路崎岖中打出一个大圆满happy  ending。

    一轮吐纳过后,时溪午脱出思绪缓缓睁开眼,赵姨适时把手机往她面前送了送。屏气凝神刚要接过,却听那方悠悠传来:“这里面安装了监听和录音软件,小姐您用的时候发言记得谨慎些,免得少爷那边……”

    多余的赵姨没再说下去,小姐当是提醒也好警示也罢,只要听进去了哪怕装装样子都行。要是这尊大佛又跟以前一样口无遮拦犯糊涂,少爷知道了心里肯定不好受,两个人龙争虎斗闹个没完,自己也要跟着受折腾,她只想再过几年安生日子然后美美退休,不想为这两小辈的情情爱爱忧思脱发了。

    时溪午一听,差点没把手里的铁块块摔出去。

    薄!寒!川!

    拿她当间谍呢这么防着她!

    冤有头债有主,以后再找他算清楚,现在当务之急是把妈妈的疑虑给打消了。

    她先是点开相机对着前置照了照自己,瘦是瘦了点,倒是没脱相,肉眼看不出病来。

    然后喝了口手边温热的蜂蜜柚子茶润润喉,轻咳两声把嗓子顺了,这才给她许久未联系的母上大人拨去一个视频电话。

    没多久就被接通了。

    她刚要扬起一个恬静的微笑和好久不见的妈妈打个招呼,那边露出的却是一瞬间呆滞的表情,反应过来后,眼眶一红鼻子一酸,眼睛里蓄满了泪,一直紧抿着的唇线颤抖,别过脸去怕被女儿看见也不敢再看女儿。

    时溪午没想到对方的情绪会这样激动,一时间手足无措,隔着屏幕只能干着急,一遍遍地喊“妈妈”,问她怎么了,要她别哭。

    哄着哄着,自己也绷不住了,用手背挡着眼睛,呜呜咽咽地跟着哭起来。

    谁会不想家呢?她也很想家很想爸爸妈妈,自己重生回来,就当是重生吧,冷静下来后的反应就是想见见记忆中好几年未曾再见的家人。如果不是自己心中对薄寒川有愧再加上佟清的拜访解了她一部分思念,她早就开始闹了。

    母女二人遥遥相隔一同哭得伤怀,赵姨看了也深受感染,把纸巾盒挪近了些,又抽了几张轻轻按在时溪午脸上,女孩抽噎着道谢接过,努力平复情绪。

    那边镜头里也闯入了一只纤细白嫩的胳膊,看着像女人的。时溪午被泪花糊了眼睛,脑子也乱了,竟没辨认出来那腕上的和田玉镶金竹节手链是谁的。

    妈妈强烈的情绪感染了她,时溪午一心想着先把对方安抚下来,提前打了满腹的草稿脱口而出:“妈你别哭了,这段时间我都在金扇那儿住着,前些日子有人联系我说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为爸爸翻案帮上忙的地方,我就找去外地与他碰面去了,所以没来及接你出院……”话音未落,屏幕里多出一个人影。

    没曾想被她当作借口搪塞家人的主人公这会儿就坐在妈妈身旁,金扇怕时溪午继续说下去要被她亲妈戳穿的地方更多了,未免酿成大祸,身为死党,那必然得在危难时刻挺身而出,于是金扇急忙把脸往镜头前一靠,朝她憨笑着打断了她的发言。

    意思要她别骗了,人家已经找上门来,瞒不住了。

    时隔太久,时溪午乍一看到好友那张娇俏秀美的脸竟是有些恍惚,愣怔了一瞬,却见对方嘴角上扬的弧度牵强且傻,似是有无形的冷汗滴滴滑落,漂亮清丽的脸蛋上因着努力的尬笑而绽放出朴实的光芒,蹙眉瞪眼,正疯狂朝自己使着眼色。

    时溪午接收了对方传递的信号,当即反应过来,闭了嘴免得越描越黑,吸了吸鼻子,乖巧端坐听候发落。

    孩子她爸那边的情况好了不少,光靠他们自家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是办不成这么大的事的。梁玉洁康复之后也陆陆续续收到了些关于案子的消息,其中好转自是有人在四处走动。她病倒了,其余的兄弟姐妹自顾不暇,能这么不遗余力为他们奔波的便只剩下自己的亲女儿了。

    薄寒川的功劳在母亲一番计较下全落在了时溪午头上,但他俩一个是从小浸淫权术,在一众豪门继承人中脱颖而出毫无疑问坐稳交椅的商界奇才,一个是被当做掌上明珠,不谙世事娇宠长大的深闺大小姐,在人情往来、商业互博、机密调查等各方面都差得远了,薄寒川那些手段,时溪午不会,学也学不来,偏偏在母亲眼里她做到了,只以为女儿在外面肯定受了不少委屈、吃了许多苦头,到处跑通关系、低声下气求了好多人才办好的。

    梁玉洁没说得这么直白,但断断续续的哀思忧虑和叮嘱告诫拼凑起来时溪午也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当下有些哽住,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对声泪俱下的母亲揭露真相——

    其实她真没做什么,她就联系了一下薄寒川,提了提家里的情况,礼貌询问他可不可以帮帮忙,如果麻烦就算了,然后那边回复见面聊,她应了。

    之后……她也没料到薄寒川他长了那么一副很能招惹桃花的漂亮脸蛋,偏偏爱玩一眼万年纯情版一见钟情。她本来都没抱希望,甚至做好了会被嘲讽的心理准备,毕竟像他那种一天可以换好几个女伴不带重样的高端配置,乱花渐欲迷人眼,自己是真没指望他的喜欢有多持久。那么长一段时间未曾有过联系,没把她忘干净都算他记性好,结果一见面,她心里还在打鼓,对方倒是十分干脆地掏了一式三份的合同出来,说自己会全力援助他们家,前提是她得和他在一起,身心皆自愿的那种。他知道她目前对他没想法,为了节省时间加快进度,她必须搬进他的庄园,两个人同吃同住,这样可以更好的培养感情。

    时溪午不明白他究竟看上了自己什么,薄寒川却笑了,说她对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毫无自知之明。

    她来见他本就紧张,被男人搅和一通脑子更乱了,大致翻阅了下没有对她不利的条款,于是脑子一热便签了字。

    薄寒川是个非常好的合作对象,一如他所承诺的,对时家和被污蔑陷害的所有对象都鼎力相助,倒是看起来安分守己的时溪午先违反了合同,一头栽进了野男人的口腹蜜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