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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般提醒,他当然记起了。

    如她所说,那是在四年前的某个下午。那天下了班,一个刚泡到的空姐来办公室来等他吃晚饭,临走前那女的在他身上蹭蹭摸摸,弄得他火烧火燎,脱了裤子正准备提枪上马,办公室的门却突然被人从外面撞开,伴随而来的还有秘书的呼喊,“小姐、你不能进去。”

    被撞破好事,雷厉火冒三丈,“谁让你们进来的,出去!”

    秘书还没来得及解释,门外又跑进来几个保安,吓得腿上的空姐急忙扯衣服盖住半敞的制服,躲在她怀里大气都不敢出。

    保安也没想到会撞见老板在办公室玩制服诱=惑,纷纷转身看着走廊上的地毯。

    就在这个间隙,一道人影蹿到了他的办公桌前,“雷老板,你能不能把我父亲的抚恤金还给我们。”

    雷厉的裤子挂在脚踝处,没法站起来,额上青筋突突直跳。“什么抚恤金?”

    “我爸在你的工地上被吊车压死了。”女孩儿倔强地望着他,“按照国家法律,你应该赔偿我们抚恤金。”

    “你是潘国辉的女儿?”

    “对,我爸就是潘国辉。”

    雷厉眯起眼,朝秘书喊道,“潘国辉的善后是谁负责的?”

    “吴总。”

    “把她领到吴总哪儿去。”他不耐烦地说。

    秘书上来带她,却被她挣开。

    “我不要走,你今天一定要把钱给我,这笔钱对我们来说很重要。”她的声音一直在发抖,像是要哭出来。

    “长路还没穷到要吞死人钱。”他烦躁地挥手,示意秘书将她强行带走。

    后来发生了什么他没有过问,只是在开月会时顺口问了吴总,得到的答案是“一场误会,已经处理好了。”

    大抵是当时一直惦记着自己没穿裤子,所以他对那个女孩儿的记忆很模糊,只依稀记得她有一双很倔强的眼睛,还有她浓黑眸子里故作勇敢的伪装。

    没想到,那个女孩儿居然是潘辰。

    “对不起。”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可他就觉得自己欠她一个抱歉。“你父亲的死……”

    “是意外。”潘辰冷冰冰地接过话,“你不要误会,我没有怪过你们害死我爸,但我恨你们罔顾事实,昧着良心扣我爸的抚恤金。”

    在雷厉的震惊中,她缓缓说道,“当年,明明是你们在管理上存在漏洞,用了一个根本没有上岗资格的人开吊车,造成操作失误砸死了我爸。可是,你们居然把责任全推在我爸身上,污蔑他疲劳操作,没有看见警示牌,也不听从现场指挥,擅自闯入。”

    “你们污蔑了他,还不肯赔抚恤金,只派人带着五万块来我家,逼我妈签一份声明,承诺事情就此了解,不会再去找长路的麻烦。我妈不肯签,你们就雇了一群地痞流氓来我家闹,还跑到学校堵我。我妈怕我受伤害,不得不签下那份协议。”

    潘辰忘不了母亲惊恐无助的模样,“妈只有你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对得起你爸。算了,公道什么咱都不要了,只要你好好的,你爸地下有知也会理解的。”

    她忘不了,在母亲查出尿毒症急需用救命钱时,仍然不肯动用那五万块钱。“签协议是被逼的,但用了这个钱,就说明咱也认同了他们的处理,我已经没法给你爸讨公道了,绝不能再用冤枉他换来的钱。”

    她更忘不了,当舅舅告诉她再不交医药费母亲就会被赶出医院时,她背着他们只身一人到北城,没皮没脸地想讨回父亲应得的抚恤金好为母亲保命,却被当做贪得无厌的人赶走。

    他傲慢地说,“长路不会贪一个死人的钱。”

    结果却是他们就昧着良心,贪了死人的钱,还反过来侮辱她想发死人财。

    自始至终她的声音都很平很轻,可这样的平铺直叙让雷厉觉得害怕,他宁愿她揪着他的衣领尖叫咒骂,也不要她像被抽掉了感情一般,眼眸充满了冷硬,脸色平静,几乎是死气沉沉,让人透不过气。

    “潘辰……”他拉住她的手,却发现她的手像冰块一样凉。

    她没有挣扎,只是笑着看他,“雷厉,你说我能嫁给你吗?”

    ☆、第28章

    周延和瞿白赶到会所时,见到的就是喝得醉醺醺的雷厉歪在沙发上,手里攥着个红酒瓶,西装被扔在一旁,而地上还倒着一个瓶子。

    这会所是几兄弟合伙投资的,见到他们,会所负责人可算舒了口气,“瞿总、周总,雷总他一来就要酒,我看他连着喝了两瓶,就多嘴劝了一句,谁知……”经理指了指茶几前方的一地碎玻璃,“他一发火,把瓶子杯子全摔了,我怕闹出事,所以才斗胆给你们打了电话。”

    “没事。”瞿白朝经理挥手,“这里交给我们,你先出去吧。”

    经理像是得了大赦令,扫了眼地上的玻璃渣问,“要叫人来打扫吗?”

    “不用,我们一会儿就走。”瞿白说。

    等经理出去,瞿白才走到沙发边,拍了拍雷厉的手臂,“老大……”

    “别tm碰我。”雷厉挥舞酒瓶子,险些砸到了他的脸。

    瞿白堪堪躲开后,皱起眉想来抢他的酒瓶,可刚碰到就被他揪住。“你是谁?想干嘛?想抢我东西?”

    喝醉的人手劲大,钳得瞿白生疼,可还得好声好气地哄着,“是我,老五,还有小六。”

    “老五?小六?”雷厉缓缓睁开迷醉的双眼,瞪着眼前的两个人,认出来后打了个酒嗝,“你们怎么在这儿?”

    “程经理给我们来电话,说你喝醉了。”周延回答。

    “谁说我醉了,我没醉。”雷厉猛地坐直身子,把酒瓶朝茶几上一杵,“不信再来两瓶。”

    “是是是,你没醉。”瞿白朝一旁的周延使了个颜色。

    周延心领神会,赶紧将酒藏到了沙发另一边,然后扶住雷厉,“哥,咱换个地方喝吧。”

    “换、换哪儿?”雷厉结巴地问。

    “夜宴。”周延报出一个雷厉最喜欢去的场子,“我让葛老幺给你找几个辣=妞。”

    换作以往这话绝对能博得雷厉欢心,可今天他一听却像被触了龙鳞,立马翻脸,“滚,什么辣=妞,我不要。”

    连辣=妞都不能引起他的兴趣,这太不正常了啊!

    兄弟多年,他们不是没见过彼此的醉态,可他们兄弟六人别的不敢说,酒品绝对是大院里最好的。即使喝多了,也是安安静静地待在一边,顶多呼呼大睡,像今晚这样又是摔瓶子,又是骂人的,还真没见过,唯一的解释就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看着又跌坐回沙发的雷厉,瞿白疑惑,“老大,你到底怎么了?”

    周延也察觉到了异样,脑子里倏地闪出前些天跟宋博彦吃饭时听来的八卦。

    “咱可能会有个很年轻的大嫂。”彼时,老四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你没看见,老大被那姑娘收拾得服服帖帖的,那叫一个听话。”

    小四说那姑娘叫啥来了?对了,潘辰。

    周延想了想,小声试探,“哥,你是不是跟潘辰吵架了?”

    果不其然,一听到潘辰的名字,雷厉便像一头打了兴奋剂的公牛,猛地怒红双眼,“别给我提她。”

    得,真是为了那个女人。

    摸不清状况的瞿白很好奇,“潘辰是谁?”

    “我tm说了,不准提她。”雷厉怒吼,抄起沙发上的靠枕扔了出去。

    “行、行,不提。”周延赶紧把瞿白拽到自己这边,“我也是听小四提了一嘴,老大看上个小姑娘,叫潘辰。”

    他俩说话的声音其实很低,可不知怎的,还是被雷厉听到了,只听他突然惆怅又悲伤地嚎道,“你们没说错,我看上人家,可人家tm的看不上我。”

    正在窃窃私语的瞿白和周延同时睁大眼,继而面面相觑。不是吧,他们一向不缺女人的老大竟然被嫌弃了。

    怎么办,好想笑。

    极力憋着笑,周延又想起来,“不对呀,我听老四说你们不是搬一块住了吗?”

    瞿白闻言,惊愕得下巴都合不拢了。住一起?老大这是来真的?

    外人眼里,雷厉是标准的花花公子,身边女人走马观灯般一个接一个的换,可身为最执交的兄弟,他们却很清楚,这么多年,虽然他玩过的女人手指头脚趾头加起来都数不过来,可没有一个住进过他家,就连那段维持得最久的初恋也没发展到同居的地步。

    而这个潘辰不仅能敲开他家的门,还能让视女人为装饰品的雷厉在这儿借酒消愁、烂醉如泥,真是不简单。

    突然间,他很想见一见这个传说中的“小嫂子”。

    “住一起又怎么样,她还不是不喜欢我。”雷厉一改刚才的嘶吼,声音变得低沉怅然,“她都不屑嫁给我。”

    “你向她求婚了?”周延和瞿白异口同声。这节奏,发展得也太快了吧。

    “他不会嫁给我的。”雷厉没直接回答他们的问题,而是难过地摇头,“他爸在我的工地上被砸死了,她撞见我在办公室玩女人,还以为我贪了她爸的丧葬抚恤金。”

    “你背着她玩女人?还被她撞见?”周延显然抓错了重点。

    “我没有。”雷厉立即反驳,“跟她在一起,我就没再碰过别的女人。”

    “那……”周延还想追问却被瞿白止住。

    “老大,你刚才说他爸在你工地上出事了?”瞿白记得长路唯一发生的安全事故就是在四年前,当时好像的确是死了一个工友,不会这么巧,就是潘辰的父亲吧。

    “他爸是潘国辉,出事前在长路开槽罐车。”雷厉也觉得这事儿太巧,巧得就像老天爷诚心设了个局要收拾他。

    “丧葬抚恤金又是怎么回事?”瞿白继续追问。

    “我tm也不知道,她就一口咬定我没人性,不肯赔钱,还找人威胁她们母女。”

    “不是吧。”周延皱起眉,“中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依他们对雷厉和雷家的了解,绝不可能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说得更难听点,这点钱长路还是赔得起的。

    看雷厉摇头不说话,瞿白也接茬,“对呀,肯定是有误会,解释清楚就好了。”

    “她根本不听我解释。”想起之前的情景,雷厉仍觉得憋屈。

    听完她的指控后,他立即联系了当年负责处理善后的副总吴彬,想了解事情始末,还自己清白。

    “老吴,我问你,四年前,环北名苑的吊车坍塌事故是你负责处理的吧?”

    “是我。”吴彬纳闷,老板怎么突然问起这么久以前的事来。

    “当时死了一个工友,叫潘国辉,事故赔偿也是你负责吧?”雷厉又问。

    “对,是我。”吴彬终于忍不住问,“雷总,是有什么问题吗?”

    雷厉没回答他,只是继续问,“你把当年的善后措施给我详细汇报下。”

    “现在?”

    “对、现在。”雷厉低吼。

    共事多年,吴彬还没见雷厉情绪失控过,不由心下忐忑,“事情过去蛮久了,具体的措施我一下子也想不起来,不过我们都是按标准赔偿的。”

    “标准是多少?”雷厉步步紧逼。

    电话那头的吴彬擦了擦脑门上浮起的虚汗,“按照长路制定的安全事故赔偿标准,死亡的赔偿金是100万,另外我们还会根据死者的家庭情况给予适当补贴。”

    吴彬顿了顿,回忆道,“我记得潘国辉家里情况不太好,他老婆有病在身,孩子比较小,所以我们还外加了一些补贴,但具体多少我得回公司看看当时的记录。”

    “也就是说,我们赔偿了100多万?”雷厉扭头看向潘辰。

    得到吴彬肯定的答复后,雷厉把电话开了免提,吩咐,“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就从按照标准说起……”

    吴彬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老板唱的是哪出,但还是依言把之前的话又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