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你狠》 第1节 ================ 《算你狠》 作者:走在田间 文案 日天日地嘴甜如蜜撩骚大佬攻x外冷内热圣母晚期自带大哥属性受 程涣为了给朋友解围,接下部bl网络剧 进组才知道演攻的竟然是曾经的死对头邵峋 两人对掐了没几天,程涣忽然觉得不对—— 传说中邵大佬为了真爱“下海”拍戏 那真爱不会就是他吧?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娱乐圈 都市情缘 主角:程涣 邵峋 ================ 第1章 当天有个小型的粉丝见面会,结束的时候已经半夜十点了,程涣回后台,助理臂弯里卷着他的外套,匆忙跟在后面,窥着程涣的表情,小心翼翼不敢说话。 程涣走到一半,忽然道:“赵勉人呢?” 助理张小承老实道:“赵总已经在化妆间了。” 程涣一言不发,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谁烦谁死”的气场,到了化妆间门口,抬手推门。 正坐在化妆镜前看手机的赵勉吓了一跳,蹦着站了起来,转头看到程涣,五官尴尬地扭了一下,眼神带着些没底气的慌乱。 张小承正要跟进来,被程涣喝住:“把门关上。” 小助理才进门两步,闻言立刻摸上门把手,从善如流地替化妆间内的两人关上了门。 没有其他人,就程涣和赵勉,但屋子里的气氛冷得掉冰渣,赵勉怀疑自己多呆两个小时就要成冰柜里的冻猪肉了。 他没有东西可握的左手无措地不知该往哪里放,最后抬起来,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看着程涣道:“那个,你都知道了,具体的情况……” 程涣脸上带妆,忙了一个晚上,刚刚又走得急,额头上全是汗。 他从手边的桌子随手抽了两张纸擦额头,两步走到化妆间的沙发前坐下,抬手一指自己跟前的两块空转,掀眼皮子看了那此刻腿抖的冻猪肉一眼,不紧不慢道:“来,不急,你跪着说吧。” 赵勉最怕程涣用这种阴阳怪气的态度同他说话,心里本来就虚,程涣一个“来”字刚脱口,他恨不能膝盖一软当场跪下去。 都是顶天立地大老爷们儿,赵勉当然不可能给拜把子的兄弟跪地检讨错误,但这次的事情的确都是他的责任,赵勉顿觉丢脸,叹息一口,垂着脑袋走到程涣面前,强调里满含无奈:“程涣,你帮哥们儿一次,就这一次,成吗?” 最后那两个字声音都带颤。 程涣抬眼看赵勉,没什么表情,刚刚擦汗的纸巾被他揉在掌心捏成了团,他轻哼了一声:“成?吗?赵总,你是不知道破产两个字怎么写,还是你觉得我这种小艺人已经牛逼到可以随随便便拯救世界了?” 程涣把这些阴阳怪气的嘲讽一个字一个字掰碎了丢在赵勉脸上,说完了,头一瞥,表情漠然地看向一旁。 他也是没料到,平常做事挺稳妥的赵勉,这次竟然栽在这么弱智的烂摊子里。 —— 程涣最近两年发展不错,虽然不是什么流量小生,但在没背景没资源的情况下,从一个不见经传的十八线变成一年不间断有通告工作的艺人,已经算相当不错了。 如果勤奋点多接点戏,将来因为某个角色小爆一把也不是没可能,总而言之,程涣如今的事业也算稳步上升。 不过为了自由点,不受公司合约条款的限制,程涣这么多年都没有签经纪约,也没有自己的经纪人,现在工作忙了,才请了个小助理,而他的大部分工作,除了自己把关,就是赵勉这个哥们儿在帮忙打理。 不管红不红,兄弟就是兄弟,当年程涣天天演龙套赵勉也屁颠儿乐呵呵跟着,从来不嫌弃没钱赚,如今程涣终于从十八线艺人里脱颖而出,事业走上正轨了,身边帮忙打理的依旧是赵勉。 赵勉这人圆滑够圆滑、聪明也够聪明,在娱乐圈也能混个一席之地,程涣近两年稳步上升的事业有一半的功劳都是赵勉的,两人不仅是私交好的兄弟,还是事业同心的伙伴。 不久前,赵勉和程涣合开了一家影视娱乐公司,想从投资小成本的网络剧起步,如果顺利,之后再慢慢转型做艺人经纪。 程涣因为通告满工作多,公司的事基本交给赵勉打理,他们分工明确,一个负责幕后打点,一个负责台前露面,配合默契。 可就在公司渐渐步入正轨的时候,赵勉也不知道听谁吹了个耳边风,没和程涣商量自己拍板敲定了个项目。 赵勉想是想的挺美的,觉得这项目要是成了,他不但能赚钱,还能由此拓出一条影视路,以后自己投拍电视剧,经验多了,再进军大银幕市场,可惜美梦做了没两个月,哐当就被无情的现实砸得满头包—— 赵勉自己拍板的项目其实就是拍小成本的网络剧,没自己的剧本,就跟风去买ip,结果砸钱买了部bl小说的全版权,前期筹备的时候才发现小众题材的网络剧根本没传说中那么好拍。 首先第一条,资金从哪里来? 别的导演或者公司要拍剧,最起码有好的剧本或者好的题材噱头可以和投资方商讨拿钱,但赵勉这ip改出来的剧本全是男男感情对手戏,整个主线剧情都非常弱。 赵经理捧着那感情线辣眼睛的剧本谈了两个月,硬是没捞到半个投资人。 没有钱就拍不了戏,这是铁律一样坚固不可破的道理,赵勉只能自己掏家底儿,顺便再问程涣借钱。 但程涣根本不存钱,他的钱也没花多少在自己身上,都有必要的用处,赵勉凑不到多少钱,合同又规定ip版权在有效期内不能转卖,没办法,只能拉合伙人一起想办法拍。 这么一拉,就找到了另外一家同样成立不久的影视公司——飞虹娱乐。 赵勉没多少钱,飞虹有点小钱,但飞虹能出的资金能拉的投资总共也没多少,抛掉各项乱七八糟的拍剧成本,剩下的钱连十八线网红都请不到,只能找新人演。 但赵勉和飞虹都不傻,去如今的各大视频网站上随便翻翻就知道,网络剧多的跟牛毛一样,扑街一抓也是一大把,想红比登天还难。 但两家公司凑一起,凭什么要用赔本儿的魄力来拍一部根本不能红的网络剧,还是bl题材的? 钱多烧得慌吗? 两边一合计,新人可以用,但主演多少得有点名气。 合作方飞虹把这个问题直接抛给了赵勉,要他必须在开机之前找到合适的主演,可赵勉在圈子里混了这么多年,数来数去又能认识几个艺人? 最熟的,还不就是程涣吗。 而程涣也的确合适出演这个网络剧,首先程涣有点小名气,粉丝也有,有助于他们那部剧的宣传;其次程涣的形象好,耽美耽美,要的就是美要的就是帅;最后,程涣心软,赵勉知道,以他们两人的关系,赵勉绝对不会见死不救。 于是赵勉硬着头皮去找程涣,求爷爷告奶奶的想要程涣接下那部网络剧。 但程涣一开始直接拒绝了,他近两年一直在电视剧圈稳步发展,虽然没有男一男二可演,但露脸频繁的男三他还是能捞到不少的,实在没有理由中途“突破自我”转型去拍一部网络剧。 更何况还是男男题材。 再者,程涣的确很需要钱,从前不红的时候他就很拼命工作,后来红了,多接戏还是为了钱。他一般不扎戏,如果接下赵勉的那部网络剧,就必须空出一个半月到两个月的档期,这两个月如果不做其他通告就没有收入进口袋…… 随便算算账,都是赔本的买卖。 程涣没什么所谓的职业、形象规划,他的起点比很多艺人都要低,所以多年来混迹圈子打拼,想的很实际,能多赚钱就行了,红不红的他没那么在意,只要片酬多就万事ok。 程涣本来想,赵勉那网络剧如果赔钱了,大不了自己把亏空想办法顶上,只要他还能接戏就有收入,没什么可怕的,毕竟公司也不是赵勉一个人,他也老板之一。 但程涣万万没料到,赵勉这次栽得实在厉害,智商都被人给栽成负的了。 赵勉为了拉飞虹入伙投拍网络剧,签了一份合约,飞虹那位管事儿的负责人也是贼的很,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赵勉和程涣关系好,为了让赵勉逼程涣就犯,他们让赵勉又签了一份对赌——如果赵勉不能请到程涣做男一,赵勉公司的一半股份归飞虹。 反正不管怎么样,飞虹都不亏。 程涣知道这消息的时候已经在电话里把赵勉臭骂了一顿,如今两人面对面,看着赵勉那张冻猪肉脸,程涣反而气不起来了。 他看看赵勉,无语地问:“你当初是怎么想的,跟风就跟风,买ip就买ip,bl也不是没其他公司买,但人家买都是有剧情可以删感情线的,你偏偏要买个谈恋爱的?” 赵勉苦着一张肉饼脸,看着程涣不吭声。 程涣掀眼皮子,看赵勉这任由开水烫的嘴脸,再次无语地瞥开了视线,但让他真的不管赵勉那是不可能的,抛开公司不谈,赵勉既然求到这个程度,程涣没办法选择视而不见——他这条命当年都是赵勉从水里给扯回来的。 算了。 程涣拧了下眉头,嘴里却道:“明天把剧本发我。” 赵勉如临大赦一般惊喜地瞪圆了眼:“兄弟,你真是我亲兄弟!” 程涣回眸,警告地瞪了赵勉一眼:“先别高兴的太早,两个男一号,你才找到一个,我一个人可演不来两个角色,你找到另外那个主演再高兴吧。” 赵勉如同一只兴奋过度的肥苍蝇,搓着两只手,振奋地脸都红了,他忙点头:“是是是,我知道,这个你放心,攻的主演飞虹那边据说已经敲定了。” 程涣的耳朵没有把赵勉的话全程跑完,刹步停在了最后那句的前四个字上——“攻的主演。” 程涣微微错愕了下,反应了一会儿:“你等下,你让我演什么?” 赵勉脱口而出:“你演陈熙然啊。” 程涣盯着赵勉:“剧本里攻叫什么?” 主角名字赵勉早烂熟于心,他当即不过脑子的回:“攻是宋凛啊。” 所以他演的是受? 程涣:“……” 第2章 飞虹影视是一家近两年刚刚成立的神奇的小公司,成立两年没有签约过一个艺人、也没有投拍过任何一部作品,不作为的跟个帮人偷税的皮包公司似的,业内几乎没人听过飞虹的大名,当然,飞虹老板的大名也没人听过,只有那么少数几个人知道,哦,那家公司的女老板是个女的,还是个年轻小姑娘呐。 而邵倾虹,就是那位女老板,年龄小到令人发指,今年只有20岁。 20岁,这个年纪的大部分女孩儿还在上大学,当然了,邵倾虹也在上学,还是国内top2的名牌大学,但架不住邵小姐有一颗奋发向上、虚无缥缈又不切实际的事业心。 第2节 邵倾虹18岁的时候,她亲爹问她想要什么生日礼物,邵倾虹当着一众亲友的面斩钉截铁地堂示:她要一家影视公司。 邵家家境不是一般的殷实,亲爹又爱女心切,当即拍板,开!就当过家家给女儿开着玩儿。 于是那过家家的公司没有任何业绩的开了两年。 但现在,邵小姐不甘于过家家了,她在20岁生日到来之前昂首拍胸宣布,她要做事业女强人,她要拍网络剧。 邵倾虹她亲爹慈爱地笑笑,只当爱女是变了个花招过家家,嘴里不说,心里却想,没事儿,咱家有钱,闺女你随便败。 但邵倾虹是真的想要做点什么,她长大了,急于给自己一个机会向家族中的众人展示:她不是活在温室的花,她要做顶天立地的树。 可惜邵小姐在立flag方面和赵勉有同坑战友,看剧本的眼光也都如出一辙的“毒辣”,要不然飞虹也不会着了赵勉的道,投拍个bl网络剧。 等合同签好了、投资款就位了、拍摄团队都请好了,整个前期筹备七七八八弄的差不多了,咱们邵千金才从立志当树的云里雾里清醒了过来,差点一膝盖给自己跪下—— 这烂尾工程地基都打好了,现在特么该怎么撤? 邵千金愁得三个晚上没睡好觉,第四天顶着熊猫眼去找她堂哥。 她堂哥如今是投资公司的经理人,手里有众多如“无人机”这样的高科技项目,其实年纪也没大多少,但在邵倾虹眼里,她这个堂哥就是万事能担、事事能扛的真汉子。 真汉子堂哥听说完情况,回了邵千金一句话:“斩掉项目,亏空多少我补给你。” 邵倾虹抱住她哥的金大腿:“不,这剧多雷我都要拍下去,我是有理想的女人!” 堂哥对这位抱着自己腿的有理想的妹妹还是很了解的,邵倾虹用这种期待的小眼神从下到上盯着他,他就直觉不对,眼皮子直跳。 果然,邵倾虹更用力的抱住了堂哥的金腿子,一脸期待道:“亲哥,你最近不是刚好一个项目结束了吗,你要不要请假休息两个月?” 堂哥幽幽回:“我是得了哪个型号的绝症,要休两个月?” 邵倾虹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份合同,献宝似的戳到堂哥眼皮子下面,冠冕堂皇地开口道:“邵峋先生,我是飞虹娱乐的总经理,我看你面容俊秀五官英俊,考不考虑改行进军娱乐圈啊?” 邵峋看着邵倾虹,没有露出什么差异的堂情,只是眉锋浅浅一挑,然后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看我的嘴,我现在就给你明确的回复。” 哇,搞大项目的投资人就是不一样啊,这么杀伐果决。 邵倾虹一脸期待地垂眼看嘴。 邵峋:“滚!” 邵倾虹:“……” 虽然被迎面甩了个滚,但邵千金并没有放弃,她这人从小到大优点很多,但脸皮厚不怕死绝对是压箱底儿的拿手绝活。 那天之后她就跟连体人似的,天天跟在邵峋后面,邵峋上班去公司,她跟着,邵峋去见客户,她跟着,邵峋回家,她还是跟着——俨然变成了一个活体牛皮糖。 这甩不掉手的无理取闹其实很叫人讨厌,换了其他人,搞不好早和她翻脸对撕了,当然了,如果换了其他人,邵小姐也没那耐心施展她的这项绝活儿。 而邵峋不撕邵倾虹并不是因为他这人耐心多好、脾气优良,邵经理和项目合作方都能开撕拍桌子,性格也并不纯良,是女人也照撕不误,不和邵倾虹计较,实在是因为—— 这丫头身体不好,有心脏病。 虽然现在看着活蹦乱跳还能变身无赖牛皮糖,但小时候实在是个泡在药罐子里、天天住医院的小可怜。 小可怜当年有一双长睫大眼,躺在病床上泪眼汪汪,邵峋就从来招架不住,要什么给什么。 如今小可怜平安长大,还一不留着长歪变成了条“装可怜的大尾巴”,但邵峋还是不和这姑娘多计较。 但邵倾虹惹人烦的功力见长,任性地当着怎么甩都甩不掉的大尾巴,一定要邵峋去给拍那部耽美网络剧。 男男剧情倒没什么,邵峋在投资圈见多了gay,并不排斥同性,他自己虽然不是天生的gay,但观念并不保守,男女都可以尝试。 当然了,投资狗一天24小时忙工作都不够,哪儿有时间谈恋爱,邵峋工作几年,如今看女人和看路边的电线杆没有任何差别。 不去拍,实在是因为邵经理认为——邵倾虹大可以去找专业演员。 这个正当且贴合实际的理由邵千金却不认可,她因为从小生病,家境又优渥,实在被保护得太好,有时候难免会理所当然地认为事情要朝着她想的那样发展,她就是想让邵峋去拍那部网络剧。 当然,这不是关键,最关键的理由是:邵倾虹觉得立了flag的自己盘了个烂摊子,她内心里有些惶恐,不知该怎么收尾,而邵峋是她可以完全信任的人。 她觉得她的堂哥强大得可以保护整个世界,如果邵峋去演,一定可以让这部稀烂的网络剧起死回生——哪怕他根本就不是演员。 这其实有些托大,但没办法,从小养成的习惯,邵倾虹的一些安全感除了来自自身,外在的一部分都在邵峋身上—— 她不是家里的独女,但这么多兄弟姐妹,她和邵峋关系最好,因为小时候生病经常住院,别的兄弟姐妹最多偶尔来看看她,只有邵峋经常来。 年幼时便只有邵峋一个玩伴,虽然后来上学了,朋友也多了起来,但心底的信任延续到成年,潜意识里,邵峋无所不能。 被妹妹当成救命稻草的邵峋也是不胜其扰,但最后不知是因为被烦的多了所以动摇了,还是因为他习惯性地宠妹妹,反正当他把两个月的请假单拍在平级的另外一位经理人办公桌上时,他暗暗骂了自己一句。 请假去拍个同性恋剧,他是不是有病啊。 合伙人见他一休就是两个月,分外惊讶地抬眼:“休这么久,你得绝症了?” 邵峋单手插在西裤口袋里,慢吞吞说:“是啊,得了脑残。” 同事听他这口气就知道是玩笑,笑说:“休就休呗,反正公司你自己开的,想休几天休几天,邵总您就放心去吧,”又赶忙加了句,“刚好抽空谈恋爱啊。” 邵峋已经转身朝外走,闻言抬了抬手,头也不回,心里却嗤道,谈个屁! —— 程涣刚刚结束了某部古装剧的拍摄,正是空档,本来想着给赵勉收拾烂摊子之前抽空接个综艺、跑两个通告,结果没等他迈腿,赵勉就催着程涣进组。 程涣有点不敢相信,电话里问赵勉:“这么快?” 赵勉:“对啊,剧已经开拍了,你今天进组先试装做造型,刚好飞虹那边的宋凛今天也进组,你们先碰个头。” 程涣就没见过这么乱来的,他一个主演现在竟然连剧本都没见着,只知道自己要演的角色叫陈熙然,除此之外一无所知,这状况比他当年演个龙套还要赶。 好在拍摄地点就在本地,也不需要住剧组酒店,程涣换了身衣服,叫上张小承一起去剧组报道。 路上,张小承问程涣:“涣哥,咱们这次进的什么组啊,之前都没听你说过,拍什么的啊?” 程涣坐在后面,声音没有一点起伏地回道:“你们赵总的戏。” 张小承差点没稳住方向盘。 他目视前方继续开车,心里却震惊地想——卧槽,涣哥疯了拍那个?他是直男啊! 张小承一个小助理,想不到拍耽美剧对程涣事业可能存在的影响,他只是觉得程涣一个直男拍那种东西实在不好,毕竟性向摆在那里。 剧组并不远,堵车也就开了40分钟,到了地方,张小承去停车,程涣抬眼看了看面前这栋专门租下用来拍戏的别墅楼。 都不用问赵勉,稍微动动脑子就猜到是怎么回事——剧情线如果薄弱,剧本需要场景很可能不会太多,如果大部分还是室内戏,面前这拍戏用的别墅楼,搞不好就是未来一个半月里的主要拍摄场地。 程涣收回抬眼打量的目光,正把墨镜摘掉,别墅二楼的一道窗户忽然被拉开。 赵勉的大肉脸带着一侧的肩膀从窗户里挤了出来,欣喜地探身朝楼下挥手:“程涣,这边。” 程涣抬眼,点了下头,示意自己现在就进去。 赵勉却大声道:“我这就下来!你原地等着,我来接你!” 站在楼下院子里的程涣无语地叹了口气,这嗓门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赵勉耍多大的牌,进个门都要人恭候。 程涣没等赵勉,也没等停车的张小承,径直抬步朝别墅内走去。 走了两步,听到身后的汽车发动机声音,轰隆隆的油门声,显然不是在市区内随便开开的普通排量家用车。 不是改装,就是跑车。 程涣眼尾略过一道黑影,下意识侧头看了一眼,有些意外——迈凯轮p1? 一千多万的跑车,真大款。 国内常见的豪车无非是保时捷、法拉利这类,程涣要买也买的起,不过跑车空间对艺人来说实在太小,休假日开开还好,工作时候还是保姆车方便。 赵勉先前倒是也叫程涣去买辆开着玩儿,但程涣觉得没必要,保姆车更方便,反正他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工作的路上,跑车撂他手里也只能当个偶尔过过手瘾的摆设而已。 男人都喜欢车,又难得看到迈凯伦p1,程涣不免侧头多瞄了两眼,但他很快收回目光,径直朝别墅内走去,没有发现那辆豪车在别墅外的车道降速缓行,然后车头一调,拐进了院子里。 第3章 赵勉刚好到楼下,在别墅的楼梯口朝程涣扬手:“这儿呢。” 别墅一楼大厅很乱,拍摄用的家具被凌乱地推到角落,杂七杂八的东西摆了满地,工作人员各自忙碌走来走去,赵勉这声动静被淹没在吵杂声中。 但程涣毕竟不是新人,近两年在电视上露脸也算频繁,甫一出现,大厅内便传来几道按捺在喉咙口的惊叫,落在他脸上身上的目光成倍增加。 程涣也习惯了,没管这些目光,径直朝赵勉那边走去。 声音悉悉索索地从背后传出来—— “谁啊?我怎么觉得这么眼熟啊。” “程涣啊,就是去年在湛影帝电影里客串的那个,听说他演陈熙然,真是赶接戏。” “哎,本人比电视里好看啊!” …… 程涣跟着赵勉上楼,后者边带路边笑呵呵说:“剧组前几天就开机了,先拍了几个配角的戏,本来这个别墅没这么快用到,不过我和飞虹那边联系,说是那边的演员也到位了,所以今天就先过来。” 程涣公事公办地口气问:“先定妆还是见导演?” 赵勉调头,牙一龇:“我先带你见见咱们的美女导演。” 这部剧的导演的确是个美女,名叫霍照月,35的单亲妈妈,本来做着住花园别墅的全职太太,去年后院失火和老公离婚,这才复出拍戏。 赵勉爬楼梯的时候把剧组导演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程涣默不作声地自动提炼出了精准的内涵:请的导演这么久没拍过戏,剧组的经费看来的确很紧张。 霍照月留着一头短发,气质精干,和程涣握手后,两人站在吵杂的扶手旁沟通。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霍照月并没有太多寒暄,她在言语之间显露出了些许女强人的气质,直奔主题地对程涣道:“虽然你是这部剧的男主角,但有些话,今天你第一天来,我得先和你说清楚。” 程涣见过形形色色的导演,男女都有的,也不意外霍照月如此严肃的态度——在这个行业,有时候幕后的女工作者的确需要摆出更强悍的姿态来才能坐稳自己的位子。 他点头,示意霍照月不用顾忌,尽管开口。 霍照月看着程涣,开口道:“其实我是想劝你,如果能不接这部戏,最好不要接。” 程涣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霍照月继续道:“我虽然多年不拍戏,最近才回来继续当导演,但有些东西我一直在关注,有些道理我也没忘。你程涣不是外面那些十八线的野路子网红,你这两年在电视圈发展不错,蹚这部剧的浑水,真的没必要,你得知道,这部戏开播之后,会对你目前的事业有不可估计的影响,我希望你想清楚。” 程涣没有想到有人会对他说这些,其实道理摆在这儿,很多人都明白,连张小承都意外程涣会接这部戏,但到了程涣自己这边,有些东西反而没那么重要了。 程涣并不想与人多讨论自己接戏的心路历程,他礼貌地朝霍照月笑了笑:“谢谢。但既然已经进组了,现在也不需要后悔了。” 霍照月知道赵勉和程涣的关系,她并不是一定要程涣推掉戏,没有哪家导演会这么干事儿,她只是为人如此,觉得有些话提前说好,省得到时候程涣中途后悔,影响他自己也影响整个剧组的拍摄。 第3节 既然摊开说明了,霍照月心底多少有数,她和程涣聊起了这部网络剧。 霍照月:“剧本应该还没看吧?” 程涣:“还没有。” 霍照月不意外:“剧本不急,你可以先看看小说,主要是了解一下人物角色的心理状态。” 程涣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小说叫什么?” 说完了,面对面的两人都有些啼笑皆非—— 导演提前劝主演不要接戏,主演坚持要演,结果要演什么不知道,要拍的剧叫什么也不知道。 霍照月笑起来,笑完了才道:“你搜晋江吧,名字叫《大佬》。” 程涣低头用手机搜索,心说这名字也挺放飞自我的,但愿剧情别放飞得太厉害,他怕自己到时候hold不住。 可小说还没搜出来,突然地,楼下大厅传来一声招呼。 “导演!宋凛到了!” 霍照月两手攀着扶手,目光朝楼下看去,程涣的目光也从手机屏幕上转开,穿过扶手下的木栏杆看向下面。 没看到人,只在楼梯口那边看到一道背影——那位演宋凛的演员径直上楼来了。 霍照月收回目光,对程涣说:“刚好,你们两位主演先认识一下熟悉熟悉,这部剧主要走感情线,对手戏很多,你们两个男生得磨合磨合。” 说着,霍照月抬起的目光越过程涣的肩膀,看向他背后。 不知那位男一号是何方神圣,霍照月刚抬眼就露出了些许惊愕的神色,程涣跟着回过头,目光焦距在一张面孔上,倏地愣住了。 来人穿一身剪裁妥帖的西服,宽肩窄腰,个高腿长,两道剑眉,一双星目,很俊也够爷们儿,不言不语地径直走来,气质上还带着些散漫的痞态。 正是邵峋。 邵峋从前没接触过娱乐圈,他连电视都不看,也不关注明星,自然更加不知道拍戏幕后的情况。 他进了门虽然没有特意驻足,但一路上目光都在流转,上楼后,见二楼的杂乱程度和一楼比起来有过之无不及,略有些洁癖的邵公子感觉自己胳膊上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 然而不等他暗自调整、让那层收缩的竖毛肌放松下来,刚一回眸,他的目光便定在了一张面孔上。 还真是一点儿都不陌生。 邵峋没有一点掩饰的拧起了他那两道漂亮的剑眉。 邵峋和程涣的目光隔着空气媒介相互试探,霍照月却没有察觉出来,她只是惊叹飞虹这边找来的演员竟然这么帅,尤其是整个人透出的那种掩藏在气质之下的张扬的感觉,和剧本里宋凛这个角色简直如出一辙。 霍照月顿时觉得惊喜不已。 但她还是察觉出了不对,见邵峋上楼之后目光直接就和她旁边的程涣对上了,有些诧异地问程涣:“你们认识?” 程涣挪开视线,口气平平道:“没有。” 正说着,邵峋走到了跟前。 霍照月立刻看过去:“你就是邵峋吧?” 邵峋点头,他个子近一米九,霍照月站在他面前显得娇小过了头,尤其旁边再站一个超过一米八的程涣,更显得霍照月像个冬瓜。 程涣在圈子里混了多年,为人比较平和,他和霍照月说话的时候会离得远些,人再靠着扶手,不会显得那么高,不动声色间关照了一下霍照月和她的身高。 但邵峋不同,邵公子投资圈子里混出来的,性格哪样先扔一边不谈,平时他随便和项目方吃饭都得压人一头,不自觉间身上每一根汗毛都带着不输人的气势。 他站在霍照月面前,目光低垂,给人的感觉就好像霍导演欠了他三个亿的项目似的。 好在霍照月当年被前夫养着也是个有头有脸、见过世面的全职太太,没有被这份气势喝住。 两位主演既然都到了,她便索性给邵峋和程涣相互介绍道:“程涣,这就是演宋凛的邵峋。邵峋,这位是程涣,他演的陈熙然。你们两位主演今天第一次见面,相互先认识一下,等会儿给你们做造型换衣服,定妆先看看感觉。” 又转向程涣:“你小说搜到了吗?搜到了等会儿你和邵峋也说一下,都先看看小说找感觉。” 调光师这时候来找导演,霍照月边抬步边指着二楼一间屋子道:“这间给你们休息看剧本用的,你们先进去休息一下看看小说,我等会让人来找你们化妆。”说着就走了。 邵峋和程涣目送霍照月离开,前者似乎在想什么,眼神有些意味深长,回头,刚好程涣从他身边走过去。 邵峋的目光锐而直接,没什么掩饰地审视了程涣一眼,在程涣走过时冷哼着“喂”了一声,不紧不慢地开口说:“叫什么?” 没头没尾的,换了别人还以为他在问人名字。 但程涣头也不回,冷淡而平铺直叙道:“《大佬》。” 邵峋智商高反应快,知道这不是程涣这位老熟人在恭维他,只是小说的名字而已,但他还是故意睥睨着程涣离开的方向,扬声道:“初次见面,别这么客气啊朋友。” 程涣回头,和素日平和的态度完全不同,此刻他眼神带刺,警告地回瞪了邵峋一眼。 邵峋却抬步跟了上去,也进了刚刚霍照月示意的那个房间,程涣前脚进,他后脚紧随着踏在门槛石上。 程涣一回头,便见邵峋站在房间门口对着他不冷不热地吊了吊唇角:“真是好久不见啊,老同学。” 第4章 程涣和邵峋间的恩怨得追溯到两人上高中的时候。 这大约就是差等生和优等生之间产生了相互看不顺眼的鸿沟,你恨不得锤死我,我恨不得挠死你,两看相厌却还得天天见面,于是见了掐,掐了见,互不待见地度过了整个高中阶段。 当然了,人不中二枉少年,年纪小的时候犯起中二病九头牛都扯不回来,自愈只能等时间,不过大部分冤家重新聚首后还是可以携手话当年、虚伪地展现一下同学情谊的。 但程涣和邵峋之间却基本没这个可能,没当场再打起来已经算克制的了。 要知道这两人当年在期末考试的考场上都能撂卷子动手,教务处主任的淫威都没办法把这两人之间的恩怨给镇压下去。 如今多年后在剧组意外见面,两人心里没因为要一起拍耽美剧翻江倒海,反而同时翻起了当年的旧恨,没有人主动表示退一步海阔天空的意思。 退什么退,谁退谁孙子。 但毕竟都是成年人了,也不会直接当众撕破脸,尤其这别墅里还有一堆杂七杂八的工作人员。 程涣懒得看邵峋,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开始看小说。 邵峋和程涣坐了个对角线,也拿出手机搜原作,两人谁也不搭理谁,各自埋头看小说。 但那名为《大佬》的耽美小说实在有点辣眼睛,程涣毕竟是直男,一个文案已经看得他心头发梗,又强撑着点开目录从第一章看了起来。 开头是校园背景,前几章交代了主角陈熙然和宋凛认识的过程,没什么起伏的剧情,寡淡得好似白开水,程涣飞快地翻过,正要继续看,门口响起敲门声:“宋凛,陈熙然,试装啦。” 过来叫人的是个戴眼镜的女孩子,程涣听到声音便起身,女孩子似乎很忙,叫完这声见有人起身了又飞快地闪身跑了。 但邵峋没动,继续坐在椅子看手机,没有半点自己就是宋凛的意识。 这很正常,他不是演员,也还没有开始演宋凛,而他官方认证的名字被人叫了二十多年,听到个邵字才会反应叫的是他。 程涣走到门口的时候侧眸扫了邵峋一眼,也没有提醒,径直走了。 到了隔壁化妆间,刚坐下,之前那个戴眼镜的女孩儿站在旁边嘀咕:“哎,宋凛呢?”转身出了门。 程涣没管,他背后的化妆师开始给他做造型,刚把化妆扑捏上,大门半开的化妆间外传来戴眼镜女孩儿的惊呼:“导演!宋凛怎么走了?” 走了? 这造型没做男主角就走了是怎么回事? 屋子里的其他人都跑到门口看怎么回事,连程涣的化妆师都没忍住,边开粉盒边扭着头朝向门口,从头到尾只有程涣看着手机淡定地坐着。 外面传来霍照月的声音,不怎么清楚:“走了?邵峋走了?让场务翻电话,给他还有他公司打电话……” 程涣撑着下巴坐在椅子上,闻言嘴角几不可见地牵动了一下,并不意外。 不谈剧本如何,《大佬》毕竟是一本讲同性爱的耽美小说。 程涣是戏拍多了,早年为了在行业里混口饭吃没少拍雷剧,淬炼过的,谈不上百毒不侵,但至少现在没什么题材能吓住他。 更何况演员有演员该有的素养,无论是寻常剧情还是打戏吻戏情绪比较激烈的戏,角色是角色,演员是演员,必须分开。 程涣拍了这么多年戏,不会这点道理都不懂。 而邵峋那边…… 邵公子在隔壁休息间搜到《大佬》,面无表情地看完了文案,心里道了一声脑残,再点开章节从第一章看起,差点把手机给攥断了。 初识的陈熙然和宋凛第一天碰面就对掐上了,这一点倒是和程涣邵峋的初次见面有点像,但小说里的两位男主角掐着掐着…… 宋凛摸了陈熙然的屁股一下? ?? 这小说里两人对掐就对掐,掐完了打起来才是正常高中生该干的事情吧,宋凛没事做摸陈熙然屁股干什么? 为什么要摸屁股? 邵公子是做投资的,最看中数据和罗辑,他起先没看懂这个剧情,翻回去又看了两遍,大脑将这毫无因果罗辑的剧情仔细分析了一遍,这才明白了——没有罗辑就是这篇小说最主要的罗辑! 宋凛为什么要拍陈熙然的屁股? 因为作者就是这么写的。 邵公子搞明白这罗辑,有点想拍桌子跟人吵架,现在如果对面坐了个项目方,搞不好会被他喷个狗血淋头。 而且这小说的可看性也实在太低了。 邵峋翻了几章,食之无味的感觉,抬起头,房间对角线的位子上已经没人了。 邵峋的目光落在刚刚程涣坐的那张椅子上,没看到人,但心里却忽然想,不久之后,他就要拍程涣屁股了。 邵峋:“……” 邵公子感觉头顶有一道千伏的雷兜头劈了下来。 “邵公子”这个在投资券传播甚广的美名不是瞎叫的,妥妥就是位爷。 他从小挑食、不想吃的东西绝不吃,我行我素,不想做的事也绝不可能妥协去做。 邵公子就算拍部雷剧,也得是在他点头的情况下,当然了,在邵峋看来,同意和反悔是互不矛盾的,他可以答应临时跳行当演员,自然也可以反悔不干。 没有什么是他不可以做或者不能拒绝的。 如此,邵峋站了起来,直接走人。 他没有和任何人招呼,出门直接下楼,踩着楼梯给邵倾虹电话。 一接通就直接道:“这戏你找其他人,我不拍。” 邵倾虹愣了好一下,紧跟着鬼哭狼嚎了起来:“哥!亲哥!都说好了,不带你这么玩儿人的!” 第4节 决定不演是一个结果,不是一个需要商讨的过程,通知完邵倾虹,邵峋直接挂了电话,脚步不停地朝外走去。 p1停在门口,大约因为是不常见的车,好几个工作人员样貌的年轻人聚在门口举着手机对着车子拍照。 车灯乍然一闪,拍照的几个人都吓了一跳,赵勉本来在二楼,听说一楼停了辆千万级的跑车,转头下来凑热闹,刚围着车身转了两圈,还没来得及举起手机,车灯就闪了闪,车主来了。 赵勉下意识回头,却迎面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那张面孔虽然和记忆中不太相同了,但那满身的高傲和眼神中的嚣张还是半分不减。 意识到这是谁,又意识到这千万级的跑车是谁的,赵勉一口气梗在喉咙口,差点没把自己噎死。 他和身边其他工作人员一起从车边退开,默不作声地盯着邵峋的脸,心说这家伙怎么会在剧组。 邵峋倒是没在人群里发现赵勉,直接开门上车,油门一踩,走了。 赵勉目送那价值千万的车屁股,目光又转向了二楼,愣愣地想:卧槽,程涣还在楼上呢,两人没碰头打起来吧? 当然是没有。 赵勉火急火燎地晃着满身肉冲上二楼,只看到霍照月一脸怒意地同人打电话,程涣倒是一脸淡定,坐在化妆间的椅子上化妆。 赵勉站在门口,本来想进去,想了想,抬手一摸鼻子退了出来,又拉住导演身边的场务问霍照月怎么这么气急败坏。 场务抬手掩唇,低声说:“主演刚刚不打招呼就跑了啊,导演正和飞虹那边沟通呢。” 赵勉想了想,忽然问:“等会儿,演宋凛的男演员是不是叫邵峋?” 那工作人员刚刚帮霍照月翻过演员联系表,闻言点头道:“是啊,就那个邵峋,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刚要化妆呢。” 赵勉这下一口气提上来差点没把自己堵死,他五官扭曲着,转头朝化妆间的方向看了一眼,抬起的脚步有点发麻,进了化妆间,走到程涣身边,赵经理很有一种噗通跪下磕头的冲动,人多,忍不住了。 他没管屋子里还有其他人,站在程涣身边垂着脑袋,低眉顺眼地压着声音道:“我刚刚,看到那谁了。” 正在化妆的程涣从镜子里看了赵勉一眼。 赵勉抬手擦了把脸,眨巴着一对被横肉挤在角落里的小眼睛说:“那什么,我真不知道飞虹找的演员会是那个谁,我要知道,打死我也不会同意的。” 化妆师正在给程涣化妆,屋子里人也不少,虽然人员吵杂,也没几个人关注赵勉程涣这边,但毕竟是公开场合,有些话说多了不方便,赵勉点到为止,连邵峋的名字都没提。 程涣表情很淡,他又从镜子里撇了赵勉一下,没说什么。 可赵勉忽然反应了过来,程涣这表情,说明已经和邵峋那边碰过头了,邵峋一个主演才进组就怒气冲冲的跑了,别不是…… 赵勉看程涣,别不是因为演对手戏的是程涣吧? 想到这两个高中时代掐到死的对头如今要来演一个剧情腻歪的bl剧,赵勉脑壳里还没造出什么场景暧昧的虚拟画面,手一抬,干呕了一下。 给程涣化妆的化妆师忍不住吱声:“赵总,你没事吧?” 赵勉摆摆手,可想要呕的冲动没有削减分毫,反而越来越明显,赵勉拿出吃奶的劲儿拼了老命才没有继续干呕下去。 又忽然想刚刚邵峋上车时漠然的表情。 知道拍对手戏的是程涣所以先一步没撑住跑了。 这不是认怂是什么!? 赵勉这么想着,两手插兜,欣慰地在心里吹了声口哨——哎呦,我涣哥风采不减当年、宝刀未老啊! ko! 第5章 自己的情绪和表妹的命比起来,哪个重要? 当然是邵倾虹的命。 但考虑邵千金早年一个心脏手术很成功,活蹦乱跳这么多年,不出意外,恐怕要比当投资狗的邵峋长命得多。 邵峋正式撂挑子不干了。 但两个月的假期请了都请了,邵公子也懒得回公司继续上班,索性把这个假正儿八经地休了下去。 他那天回去之后便把邵倾虹的电话无情地抛进了黑名单,打算舒舒服服休息两个月,健身旅行看书充电,怎么样都行,再不然谈谈恋爱把个妹也成。 可毕竟忙碌惯了,习惯了一早起来就有助理通报今日的行程安排,早忘记闲下来是什么感觉了,邵峋这才休息了两天,第三天,他自己熬不住了。 他给公司电话,问合伙人有没有项目需要他回去。 合伙人在电话里道:“啊?项目,没啊,几个项目都还在前期阶段,没什么忙的,你要忙什么?假期不是刚刚开始吗。” 邵峋挂了电话,手机联系人里翻了一圈,才发现近几年都在忙工作,关系好的朋友还都是同行投资狗,他这个时候连个叫出来一起玩儿的人都没有。 邵公子一个人闲得发慌,他把邵倾虹从自己的黑名单里扯了回来。 本来还以为不用多久邵倾虹的电话会连环轰炸过来,结果半天都没有动静。 还是邵峋自己打了过去。 没通。 这情况三五年都未必能撞上,邵峋印象里上次没打通邵倾虹电话还是因为她要考试没带手机。 打不通电话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反正闲也闲着,索性再打。 这次倒是很快通了,电话那头的邵倾虹声音飘扬,音调愉悦:“亲哥啊,你打电话给我干嘛啊?” 邵峋一派为人兄长的正经,胡说八道地扯起了谎:“我这几天忙点事,没顾上接你电话。” 邵倾虹“哦”了一声,又奇怪道:“我打你电话了?没吧,我没打啊。” 邵峋一愣,脱口而出:“我放了你鸽子,不演了,你没找过我?” 邵倾虹又“嗨”了一口,语调轻松地回:“啊呀,没事啦,我之前不是因为当了接盘侠,害怕自己彻底搞砸,所以才找的你吗,我哥多厉害,什么都能搞定!”拍完马屁继续说,“不过你不演就算了啊,反正演陈熙然的演员很棒的,只要他在,谁演宋凛都一样,到时候播了不谈多红,至少不会扑吧。” 邵峋对邵倾虹的马屁没有半点反应,但那句“谁演宋凛都一样”当真是刺痛了邵公子脑子里那根自傲的主神经。 他捏着手机,当即暗嗤了一口,心说他妹50米从来没及格过,这临场倒戈的速度倒是能破世界纪录。 前面还抱着自己腿把希望的稻草压在他这个表哥身上,现在好了,什么“反正演陈熙然的演员很棒的,只要他在,谁演宋凛都一样”。 都一样? 一笔一划一撇一捺能写出的邵峋只有他一个! 本就是个胜负欲很强的人,又被邵倾虹这么不知轻重无知无觉地一刺激,邵公子捏着手机晃了晃腿,一张脸写满了两个大字——狗屁! 这否定的可能是很棒的演员程涣,也可能是他和邵倾虹的兄妹情,当然了,也有可能是其他什么。 邵峋又道:“你演员找到了?” 邵倾虹:“暂时还没,正在找,不过应该快差不多了。” 邵峋冷哼了一声:“行吧。” 挂了电话,邵峋把手机随手一扔,独自坐在沙发上,一脸表情不善,就跟谁得罪了他似的。 他眯眼盯着被甩在茶几上的手机看了一眼,心念一动,又把手机拿起来,翻到了那本名为《大佬》的小说。 他那天就看了前几章,这会儿又从第一章看了起来,拿出看项目稿的态度,飞快且认真地浏览了起来,一个小时,看完了整本小说。 刚看完,他脑子里便闪过几幕高中时代的场景,虽然过去很多年,但特意回想一次,意外发现自己竟然还记得不少当时的情形。 其实邵峋鲜少回忆过去,他是朝前看的积极派,认为被自己甩在背后的时间不需要被特意纪念,所以这么多年,他就压根没会想过自己的高中时代,别说高中,大学他都忘得差不多了, 但大约年少的经历处在一个身体和精神高度发展的时期,邵峋对高中时代的印象反而更深刻一些,尤其是和程涣对掐频繁的高一。 程涣…… 邵峋把这两个字用力地捻在了舌头下面,而上一次邵公子拿出如此郑重地态度,还是在无人机公司star的新品推介会上。 他把程涣两个字默念了三遍,飞速运转地大脑里闪现出了那天在别墅二楼碰面时的场景。 邵峋突然反应了过来。 程涣应该也不知道演对手戏的会是谁,所有的意外都是无心插柳间不经意地安排,而听刚刚邵倾虹话里的意思,程涣演陈熙然似乎成了板上钉钉的事。 那程涣在知道宋凛是他邵峋来演之后,没有辞演? 还是因为知道他辞演了,所以安安心心留下继续拍戏了? 又或者,那天在别墅那么沉稳又不动声色,就是知道他邵峋会先怂先退出? 邵峋脑子那根胜负欲极强的弦一下子就被绷紧了,好像回到相互死掐的高中时代,而曾经熟悉的不顺眼不待见的感觉也迅速回归占领了大脑皮质层。 按理来说,邵大投资人是个用理智和逻辑说话的,不会轻易被情绪和身体激素控制,但人这种东西,一辈子总要被个别人“魂牵梦绕”一下。 放在邵峋这儿,想不起程涣这人就算了,真想起来还重新遇见了,按照早年那些恩怨,甭管十七、二十七还是三十七,哪怕高龄到107了,该掐照样得掐。 邵峋把手机捏在掌心里,冷嗤地抬起了眼,黑眸里全是光—— “反正演陈熙然的演员很棒的,只要他在,谁演宋凛都一样?” 那行啊! 邵峋挺起腰,坐直了起来,肩膀前后耸动了两下,兀自扬眉笑了起来。 谁演都一样,也不能便宜了他程涣啊。 —— 邵倾虹虽然把救命的稻草从他老哥身上抽回来放在了偶像程涣身上,但事实上,近期剧组的气氛绷得略紧。 主要是导演霍照月心情不好。 宋凛这个角色从一开始就是飞虹内推的演员,投资方发话,霍照月没有话语权,管不了索性也随便了。 但见过邵峋一次后,霍导就觉得这男人和宋凛的气质太相符了,而长相也是万里挑一,根本不输如今娱乐圈的那些大大小小的男明星。 所以知道邵峋没有任何理由地弃演,飞虹又把挑选角色的权利放给剧组之后,霍照月在整个选角过程中的心情都不太好。 就好像吃过了山珍海味的人,再去吃白粥,总归是淡而无味的。 邵峋就好比一道大餐,端到面前了,入了眼也闻过了味道,却吃不到嘴,当真叫人难受得抓肝挠肺。 程涣定妆后便正式进组,这几天已经和几个配角拍过机场戏,但因为宋凛的演员还没有定,他的戏份还得往后拖一拖。 既然往后拖了,程涣觉得可以抽空跑个通告,他看了自己的行程表,知道在宋凛的演员敲定之前只有两场戏之后,便心安理得地跑通告去了。 霍照月不管这个,本来就是小成本网络剧,片酬也不多,没有挡着艺人赚钱的道理,更何况他们这个剧本来也不需要正儿八经当大片拍,演技到位便可,程涣的水平足够演陈熙然这个角色,只要不影响后续的拍摄,跑通告也无所谓。 结果程涣这个通告刚跑完,剧组就传来消息,宋凛的演员定下了。 程涣当天回组,因为到的早,先化妆换衣服,刚换好,霍导那边把他叫了过去,说是见一见演宋凛的演员。 第5节 刚刚的戏在一楼大厅拍,霍照月和很多工作人员都在楼下,程涣下楼,便看到一个很年轻的男人站在霍照月旁边说话。 霍照月抬眼看到他,招招手:“程涣你过来。” 程涣过去,霍照月旁边的男人一眼认出了他,直接喊了他的名字,又顿了顿,不太好意思地笑笑说:“不好意思啊,程老师。” 程涣朝他点头,不意外,面孔生,应该是个新人。 新人名叫孙郯,有一张精致的巴掌脸,很高,长得也不错,是如今娱乐圈里流行的鲜肉长相,可惜缺少点气势,和剧本里的宋凛给人的感觉不太一样。 不过气势这种东西本身是可以装的,到时候能演个大差不差就行了——已经开机,每一天都在疯狂烧钱,剧组资金不够,霍照月也是没办法了,赶鸭子上架似的从不怎么满意的演员名单里挑了个还算过得去的。 孙郯算是比较努力的,进组之前不但看过了小说,连剧本都看了,霍照月刚刚和他沟通了一下,觉得这小孩儿不管演技怎么样,到底还是努力的。 她不免朝程涣看了看,想着还好演陈熙然的是程涣,如果也是个新人,这网络剧的演技真是要瞎到没办法看了。 主演都在,刚刚那场戏也拍完了,霍照月想了想,一边翻开手里的剧本一边对程涣和孙郯道:“这样,刚好在换景,我也有时间,你们两个先找找感觉,试演一段给我看看。” 翻到某一页,食指一点,剧本朝向两位主演:“就这段好了。” 第6章 霍照月让程涣孙郯试的这段对手戏是这样的:陈熙然生病躲宋凛,宋凛很强势地把陈熙然堵在墙角。 这幕场景其实很简单,也没有多少台词,试这一段的主要目的是霍照月想看看两位主演对手戏上的感觉。 霍照月给两人找了个角落,吵杂的环境里,程涣和孙郯各自看完了剧本。 霍照月问两人:“都ok了吗?没关系,只是看看感觉,不用特别在意演技。” 这话是说给孙郯听的,毕竟是新人,需要被照顾。 程涣自然没问题,点了下头,孙郯有些紧张地拿纸巾擦了擦掌心,也道:“我好了。” 霍照月喊action之前还是多提醒了一句:“孙郯你看程涣的站位,然后你看我的手,”说着抬起手,示意他,“我的手这儿就是镜头,镜头对着程涣的方向,等会儿你站远一点,程涣走了几步之后,你冲过来,入镜,然后开始演,怎么演你可以自由发挥,还是那句话,别紧张别有心理负担,抛开演技,你演出宋凛的气势和感觉就行了。” 霍照月不说还好,一提醒,孙郯反而更紧张了,手掌在后腰的衣服上擦了擦,点头道:“好。” 程涣这期间已经站好了位,也调整好了情绪,孙郯看看他,再看看霍照月的手,退开了好几步。 霍照月:“action!” 程涣瞬间进入状态,他眉头微拧,脸色不愉,走得不紧不慢,强撑的表情可以看出来他此刻心情非常不好。 孙郯冲了过来,程涣抬眼见他,表情一顿,转身就要走,孙郯一把扯住他的胳膊:“陈熙然……” “咔!”霍照月嘴里说着不要求演技,可等主角真的演起来,无形中又拔高了自己对主角的要求和标准。 她皱眉看孙郯:“孙郯,你走路的时候脚不要飘,你要知道你演的是宋凛,宋凛这个角色是那种随随便便压个大马路都带气势的那种。” 程涣已经换了副神态,一脸懒散地抱着胳膊靠墙,听到霍照月最后那句话,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到了邵峋。 他暗嗤,心说还真是死对头重逢,这都多少年没想起过这个人了,现在听导演随便描述一下,都能想起邵峋。 不过也不意外,邵峋那家伙就是导演嘴里的压大马路都带气势的那种—— 当年a中嚣张得全校闻名的那几位,不提中途转学走的那个,邵峋也算是鼻孔朝天先锋小组的杠把子了。 霍照月还在关照孙郯,关照完了,再次action。 这次孙郯走位对了,冲过来的气势也还可以,但扯住欲要转身的程涣时,那副演出来的表情和神态,依旧不是宋凛的那种张扬和嚣张。 连程涣都对孙郯说:“你扯住我之后可以把我推到墙边,动作利索一点,用力点儿也没关系。” 一般情况下,如果纯演演不出角色的感觉,可以加一些动作,有利于新人遮掩拙劣的演技。 霍照月赞同程涣的说法,点头道:“那再来一遍。” 但不知孙郯是作为新人不敢用力推程涣这个前辈,还是演技真的不太行,一连试了几次,都没有演出宋凛那副张扬感,其实霍照月明白,这需要演员本身带点气场,孙郯毕竟太年轻,演技也没多少,还需要和角色磨合一段时间。 一连串的咔之后,孙郯脸色也开始不好了,抱歉地看着陪他一遍遍重来的程涣,担心自己被人嫌恶。 程涣喝了杯水,朝他笑了笑,挑眉说:“别看我啊,我这人心软,年纪小的对我笑笑我就想投喂。” 孙郯哭笑不得,露了点儿尾巴:“我又不是猴子啊,大王。” 程涣挑挑眉,觉得这声大王还挺顺耳的。 霍照月这时候看看时间,又拍了拍手:“这样,我们试最后一遍,不行就算,到时候你们主演再磨合磨合角色感情。” 孙郯深呼吸了一下,退到一边,程涣和先前几次一样,顺利入戏走位。 几次都不成,第一次拍戏的孙郯已经十分紧张了,他看着程涣那边的,觉得差不多了,抬步冲了过去,为了演出宋凛的气势,他故意端起了面孔,然而才走了两步他就知道不行了——板着脸会表情僵硬。 他于是忍不住拿余光偷偷看霍照月那边,果然看到导演不甚满意的表情。 孙郯备受打击,情绪瞬间朝下跌,自信也跟着耗光了,他步伐迟疑了片刻,正要自己率先喊停道歉,可忽然的,他的肩膀被人按住,背后那人不轻不重地道了一句:“借过。”然后就跟拨韭菜似的,把他整个人往旁边推开些。 孙郯傻狍子似的转了一圈半才反身,定睛却没看到来人的正脸,而那位拨韭菜高手光一个背影,就已经气势恢宏得闪瞎狍子眼。 ——罢演的前主演邵峋忽然露面,信步朝着程涣走去,天神降世似的。 他一身气势地走到程涣面前,连胳膊带人将程涣按在墙上,留给孙郯和霍照月一个背影,声音却清晰无比地吐纳了出来:“陈熙然,你有种跑啊,不怕被敲断腿你尽管跑!” 本就缩在角落,如此被邵峋一按,目光贴着目光的两人几乎又被隔绝在了这逼仄的旮旯内。 反正也没人看到,程涣的表情已经彻底冷了下去,他盯着眼前的邵峋,低声一字一字平缓地说:“松,手。” 邵峋笑笑,说的却是台词:“放开你?你觉得可能吗,这一秒放开你,下一秒我忍不住打断你的腿怎么办?那我多心疼啊宝贝儿?” 霍照月:“……” 孙郯:“……” 孙郯一个主演被人抢了角色和台词,一脸懵逼加莫名,霍照月看到邵峋竟然当场演了这一段,也吓了一跳,他不是辞演不干了吗?怎么又来了? 前任现任都在场,前者还抢了后者的戏份,这特么搞毛? 霍照月咳了一声,忙道:“咔!那什么,邵峋?” 邵峋维持着把程涣按在墙上的姿态,缓缓转过头,神态和声音都慢吞吞的:“导演,你看我这么演,满意吗?” 满意,特别满意,简直就是宋凛本人! 但霍照月不会这么说,她又轻轻咳了一下:“你怎么来了?”余光扫过孙郯,接着道,“飞虹那边不是说你有事不演了吗?” 邵峋依旧没有松开程涣的意思,连转头说话的姿态都没变过,就好像这么跟人说话习以为常,没有任何不对:“我什么时候辞演了?只是第一次拍戏,一时激动,请了两天假,回去看看原作小说找找感觉而已。”扬眉,“你看,我今天不就回剧组了。” 又转回头看面前的程涣,私下的表情一脸挑衅,一字一顿:“经过这几天的适应,我觉得我本人已经完全适应了宋凛这个角色。” 程涣没有动,冷着脸低声吐了三个字:“神经病。” 邵峋和他对视,笑笑,后背隔出一道无形的屏障,这次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好歹我们两个也算老同学,这么上来就骂人,不怎么友善吧?” 程涣看着邵峋,骂人是不友善,被掐着手腕按在墙上难道特别友善? 这两人过招一个来回,没分出胜负,霍照月便已经走近到跟前,邵峋这才松开了手转身,程涣放下胳膊,表情如常,好像刚刚偷摸摸的对掐根本没有发生似的。 邵峋回剧组霍照月还是很高兴的,但孙郯那边却不好交代,幸好孙郯是飞虹的艺人,霍照月几个电话一打,飞虹那边便表示主演还定邵峋,给孙郯在剧里安排其他角色。 孙郯被替换下,自己还尤不自知,以为是因为演技拙劣所以公司做出了调整,傻兮兮地暗自伤神,伤了还没三分钟,接到新角色看看剧本,几分钟又重新活蹦乱跳了,还特别高兴—— 霍照月给了他一个台词少的冰山美人的角色,出场还挺多,但因为人设问题几乎不需要有什么情感起伏,只需要从头到尾装高冷的冰块儿脸就可以了。 没有演技的孙郯觉得这个不需要演技的冰块脸特别适合自己,还不用演男男感情戏,简直棒呆了,暗自雀跃着,忍不住就偷偷缩在角落里笑了起来。 结果被程涣撞了个正着。 程涣多年在圈子里滚打,早年就怕没戏接,像孙郯这种主演被撤下的事情如果发生在他身上,一定没那么容易接受,毕竟男一和男二不是一个片酬。 此刻见孙郯偷笑得嘴巴都捂上了,跟个吃到开心果的小猴子似的,不免也跟着轻轻笑了一下。 他朝孙郯走过去,孙郯忙收敛表情,不好意思地抬手挠了挠脖子。 程涣逗他:“不用和我演对手戏这么高兴?” 孙郯初来乍到,不免有些谨慎,就怕得罪人:“不是,不是,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就是想到演个不需要什么演技的角色,还挺适合我的,还不用被导演说,就偷偷开心了一下。” 不远处剧组工作人员忽然扬声道:“陈熙然,导演找,二楼主卧!” 程涣是出来抽烟的,烟没抽着就得去忙,应了一声,边转身上二楼边朝孙郯摆摆手手:“逗你的,我上去了。” 孙郯目送他,暗自却觉得程涣本人和传闻一点儿都不一样。 不凶啊,真不凶,还挺和蔼的。 程涣有点烟瘾,没抽着烟上楼,有点不自在,手按在口袋的烟盒上,想了想还是没拿出来,结果到了二楼主卧,一进门就看到邵峋指尖夹着根烟在和霍照月说话。 主卧没什么工作人员,霍照月听到脚步声转头,抬手对程涣道:“宋凛的主演还是邵峋,你们的戏都还没开始拍,刚好我这会儿空,和你们两位主演说点儿事。” 程涣走过去,站在霍照月旁边,剧组导演不知是心疼演员还是有老师情节,讲话一定要站着,但听得人最好能坐就坐。 别墅二楼主卧是一个拍戏用的房间,最大的家具就是此刻邵峋屁股下的那张一米八的大床,霍照月不习惯程涣一米八几的个子杵在她旁边,抬手一指邵峋旁边说:“你坐吧,我站着说,你个子太高了,这样说我不习惯。” 程涣垂眸,看了邵峋一眼,没动,邵峋叼着根烟抽得百无禁忌,闻言还一手夹烟,一手在身边的床垫上轻轻一拍,端的是一派“与人为善”。 还装模作样地笑了笑,对程涣道:“来,坐这儿。” 谁都不会在人前表现出针锋相对,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 邵峋没有做声,表情清淡地坐到了床边。 霍照月满意了,正要开口,想了想,又转头看了眼门口,见门开着,边抬步去关门边道:“其实也没什么,主要我们这个剧吧……” 大门合上,霍照月反身回来:“我们这个剧吧,因为性向问题,所以我得先和你们两位男主演提前说一下。”隔着两米站定,抱胸正色道,“说白了,毕竟是同性恋剧本,需要身体接触的对手戏也不少,两位如果有什么,嗯难言之隐,可以提前说出来。” 顿了顿,想起什么:“我记得程涣你应该是直的。” 程涣点了下头,嗯了声。 霍照月转头看邵峋:“别介意我问的这么直接啊,你呢?” 邵峋抽着烟,烟头的星火闪了闪,跟和项目方开项目研讨会似的,邵大投资人边抽烟边装起了大尾巴狼:“我啊,我不是。” 霍照月以为邵峋说他不是gay,了然地点了下头。 邵峋却转头睥睨了眼程涣,“友善”地笑笑:“真是有点不巧啊,我不是直的。” 程涣:“……” 原来理解错了意思,霍照月忙道:“那没事,咱们是演戏,又不是真的。问你们性向问题,也是提前知到个情况。” 亲耳听到情况的程涣却不像霍照月那样相信邵峋的话。 第6节 不是直的? 敢情他高中追人校花是因为校花身上的衣服好看? 程涣才不相信,邵峋故意这么说,无非是想变个招数恶心他一把。 霍照月继续道:“咱们这个戏,剧本一直在调整,前几天你们两人的剧本又调整了一遍,我已经提前看过了,是这样的,因为对手戏很多,又是bl题材,还希望你们能够自己调整下状态。拍戏是拍戏,真的假的得分清。” 霍照月:“还有就是,这个也提前和你们说下,剧本虽然调整了,但吻戏和床戏都有,这个你们也先心里有个数。” 第7章 邵峋直接掐了烟。 —— 程涣打断:“只是网络剧,不是上院线的电影,也不需要国外拿奖,国内不能播的剧情为什么要拍?” 霍照月:“国内是不能播,韩国泰国那边可以播啊。” 程涣顿时有点无语,他接这部剧的时候并没有问过这么多,并不是因为可以演,而是纯粹认为不会有吻戏床戏这种,毕竟bl网络剧的亲热戏份是卡线的,根本不能播,所以他以自己的经验理所当然地认为不会拍。 却没想到这剧还要输出国外,赵勉怎么提都没提过? 程涣有种马失前蹄的忙缪感,再一想到还是和邵峋拍,当真是恨不得当场甩手走人。 但程涣多年来也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他估摸着,如果自己不行,邵峋那边恐怕更不行,与其自己主动拒绝,不如让邵峋来。 程涣等着,结果等了半天,邵峋一个字也没说。 连霍照月都有点奇怪地看着邵峋:“那什么,邵峋,你能演?” 邵峋一派沉稳地同她对视:“能不能不知道,到时候再说吧。” 霍照月立刻看向邵峋旁边:“程涣,你可是演员啊。” 程涣手指掐在床单上,面上平静地回:“可以。” 霍照月笑笑:“我还以为我要劝很久,你们都不排斥,那就好办了。” 不排斥就有鬼了。 程涣当天坐车回家,一路上眉头就没有展开过,张小承以为他拍戏不顺,开车话都不敢说。 等红绿灯的时候窥着程涣的神态放松了些,才小心地问:“涣哥,你心情不好?” 程涣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开你的车。” 张小承:“哦。” 问不出情况,又在等红灯,张小承百无赖聊地眼睛到处瞥,结果一瞥就看到了旁边车道上一辆超酷的黑色跑车,张小承眼睛唰一下贴了上去,撕都撕不下来。 那跑车就跟有了感应似的,主驾座的车门在张小承的注视中忽然开了。 张小承心口一跳,瞪眼看着那车上下来的男人径直绕过两辆车的车头,一把拉开了保姆车的后车门,堂而皇之地坐了进门,又顺手拉上了车门。 张小承:“?!” 程涣冷眼看着邵峋,这次没客气:“滚下去!” 保姆车后排空间大,邵峋就坐在程涣对面,也没有客气,直接道:“我倒是不介意现在滚,我看你这表情,倒是很介意和我拍亲热戏啊程涣。” 时隔多年,程涣这两个字再从邵峋嘴里叫出来,无论是叫的人还是听的人都有些陌生,同时沉默了两秒。 但邵峋这通话无疑是挑衅,程涣紧跟着回他:“你都不介意,我一个演员我介意什么?” 邵峋看着他,针锋相对:“装什么?介意你可以直说,直接和导演说,说你演不来。” 程涣看着他冷笑:“哦,看来你可以演。” 邵峋挑挑眉,一脸无所谓:“我演不演的来又怎么样,反正我不是演员,我也不混演艺圈,你呢?你就不一样了吧程大演员,你可是靠这个吃饭的。” 又道:“既然大家两看相厌,也不是没有和平解决的办法。这样,我要求也不高,好歹同学一场,你今天在车上朝我低个头,我倒是可以考虑给你个面子再辞演第二次,或者你抬着你那高贵的下巴自己辞演也成。” 总而言之,谁退谁孙子,程涣就要做这个孙子,而他邵峋就是位爷。 车内气氛冷得可以掉冰渣,前面张小承撇着头看后面又紧张兮兮地去看红绿灯,第一次抱怨起了交通系统这长达八分钟的红绿灯。 程涣回视邵峋,就知道这家伙再次露面肯定没好事儿,但让他辞演那是不可能的,他的工作行程早已经给《大佬》这网剧空了下来,他就没有临时撤工作的习惯。 而邵峋这么不依不饶也没什么可奇怪的,他们两人之间就不存在“成熟点别和他计较”这种说法,今天他邵峋故意恶心人,改天程涣有机会,势必也会恶心回来,不用怎么回忆当年,两人都忍不住想给对方添点不痛快。 邵峋如此不客气,程涣也没打算让他舒舒服服坐自己车里,他抬眼看了看车前面,忽然对前面的张小承道:“快绿灯了,走。” 后面气氛剑拔弩张,弄得张小承自己也有点紧张,程涣一出声,张小承看都没看红绿灯,直接踩下油门,车身猛地一晃,踩着黄灯与绿灯的交界点,朝前加速冲了出去。 汽车鸣笛的催促声和那辆价值千万的跑车全被甩在了保姆车的尾气里。 邵峋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暗自骂了一声槽,扭脖子朝前面张小承喝了声:“给我停车!” 程涣声音不紧不慢:“停什么停,想下车你可以自己跳。”又说,“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你朝我低个头,我给你车速打个折,40码应该跳不断腿。” 张小承边开车边在心里嘀咕,对啊,是跳不断,摔个狗吃屎倒是必须的。 车子行上高架,仪表盘上的速度朝着80直逼而去。 邵峋这下是彻底走不了了,只能坐在椅子上和程涣干瞪眼,之前两次相处时间不多,两个死对头都没有把注意力过多的留在对方身上,此刻倒是阴差阳错有了个密闭的、单独相处的空间。 程涣反应过来的时候暗自想,他是不是有病,让个神经病留自己车里? 邵峋也忽然意识到什么,本来表情不善地抱胸坐着,这会儿却扬扬眉,又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手指捻了跟烟出来扔进嘴里,哼笑一声:“看来你对我感情挺深的啊,看我上车,迫不及待想把我拉走,变着法儿的和我多呆一会儿。” 程涣:“……” 张小承这个被忽略的第三人在前面噗嗤一口喷了出来,忙管住自己的嘴巴,忧心起了这个月的奖金。 程涣懒得搭理邵峋,侧头看向窗外,没多久,他拿起手机,拨了110:“沙墩路和从南路交界的红绿灯,有一辆尾号是98的跑车停在那儿挡住了路,没有驾驶员,可以让交警把车拖走。” 邵峋:“……” 张小承边忧心奖金便在心里吹了声口哨,哇哦,涣哥不愧是涣哥! 互掐这种行为本身挺幼稚的,这一点无论是邵峋还是程涣都一清二楚,但早就针锋相对习惯了,如此一来,两人又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两人自重逢以来差不多打了个平手,程涣略胜一筹,但毕竟已经不是高中生了,时隔多年,无论是谁,都已经从成长的过程中脱颖蜕变而出。 如今的邵峋不了解程涣,程涣自然也不清楚邵峋的底细。 程涣电话刚挂,对面邵峋冷嗤着也拨了个号码,他直接联系了交警支队的大队长,说自己临时突发有事,把车停在了哪儿哪儿的车道上,请他帮忙去挪一下车。 挂了电话,又对程涣道:“不着急,你们慢慢开,反正我也没事,最近的时间不值钱。” 程涣表情漠然,眉头却几不可见地皱了下。 没多久,程涣对前面的张小承道:“找个路边,把车停下。” 张小承看看后视镜:“随便哪儿吗?”顿了顿,“要不要找个隐蔽点儿的地方。” 还隐秘点儿的地方?这怎么着?打架啊? 邵峋琢磨过来,程涣怕是多年来行事冷硬,身边人都习惯了,所以那开车的司机才会这么说。 程涣却道:“随便,你直接停吧。” 保姆车缓缓在路边停靠下。 先撩者贱,邵峋是有点理亏的,毕竟是他自己跑到程涣车里挑衅的。 不过邵公子并不认为自己这么做有什么问题,早年他和程涣掐习惯了,当时车刚好挨着一起等红灯,他也没多想就过来了。 车一停住,邵峋推车门下车,程涣在他背后不冷不热道:“不想演就直说,不用为了和我死掐硬撑。” 邵峋本已经躬身,一条腿也快落地了,闻言连腿带人一起收了回来,重新坐回程涣对面。 邵公子指了指自己:“程涣,你看我,我邵峋这两个字,一笔一划什么时候变过?”又轻哼,“我以前就对你说过,这个世界有两种人,一种可以被改变,一种永远不会,我就是那第二种,但我现在看看你,你以前不是挺能耐挺能和我掐的,怎么着,娱乐圈混了几年圆滑了还是老陈了,还是身体太虚和我杠不上了?”顿了顿,“被环境改变的滋味不好受吧。” 程涣表情彻底冷了下去,平静道:“滚。” 邵峋被程涣这个眼神刺了下,又见他惜字如金,多说一个字都不肯,顿时觉得无趣,本来还有话没说完,索性不说了,下车,把程涣和他那张没有表情的面孔一起拍在合上的车门内。 保姆车绝尘而出。 邵峋目送车屁股,终于把刚刚在车里想说却没有说的话轻轻吐了出来:“没劲,当年谁说自己也是第二种,还不是变了个人吗。” 第8章 嘀咕完了,找人过来当司机,开车送他回家。 本来要打给公司合伙人,刚好可以顺路一起吃顿饭聊聊最近公司的项目,结果手一顿,按在了另外一个名字上。 拨过去的时候邵峋心里操了一声,他怎么就打给孙羽了? 孙羽也是演员,娱乐圈的当红小生,两人在star的产品推介会上认识的,孙羽是star老板徐星的朋友,两人虽然在工作场合认识,后来私下喝过几次酒,还算聊得来。 孙羽有空,开车来接,刚好蹭邵峋一顿饭。 上了车,久没见的两人刚热火朝天地聊了一会儿,邵峋忽然道:“对了,你认识程涣吗?” 孙羽开着车,闻言一愣:“程涣?三点水那个涣?” 邵峋:“是他。” 孙羽嗨了一声:“你怎么问起他了。” 邵峋:“随便问问。” 孙羽:“哦,他啊。” 邵峋暗自竖起了耳朵,却听到孙羽不紧不慢道:“啧,知道你们投资人圈子广交际多。这个程涣吧,长是长得挺不错的,可惜发展一直不怎么行。” 邵峋看向孙羽。 孙羽聊起不认识不相干的人口气很随意:“脾气差,性格拧,早年好像得罪了什么人吧,雪藏了一段时间,后来好不容易发展起来了,但当初得罪人的影响好像还在,这两年一直不温不火的。” 邵峋一愣,他不关注娱乐圈,也不喜欢明星,但只看程涣那辆保姆车和随行来接的助理,他还以为程涣这几年在娱乐圈混得不错,却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 他不自觉间拧了下眉头,自己都没有察觉,问孙羽:“这么说,他混得很差?” 孙羽:“很差倒不至于吧,娱乐圈嘛,这个圈子里混的再一般也比普通人赚的多吧,不是说了么,早几年得罪人被雪藏了段时间,现在我看他混得也还马马虎虎,红算不上,接戏肯定是不成问题的。” 第7节 孙羽说了一大坨,邵峋却自顾道:“那就是很差!” 孙羽听着口气,起了声哄:“哟!邵大投资人这是怎么了?” 邵峋眉毛以上的部分皱出一个浅浅的川,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有点气,还有点不耐烦,或许是因为车里太闷? 他抬手敲了敲车窗玻璃,示意路边:“停吧停吧,路边停。” 孙羽闻言轻踩刹车,侧头看邵峋,有点莫名其妙:“怎么就停了?不是去吃饭吗?” 毕竟是自己把人叫过来的,邵峋很快调整了表情:“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改天吧,今天叫你又放你鸽子对不住了,改天赔你顿大餐。” 孙羽耸耸肩:“我跟你啊邵大投资人,这种事儿你多干两次,真的会被揍的。” 邵峋转头朝孙羽亮了亮牙齿,笑道:“尽管来,我保证不还手。” 下车的地方刚好是一个公交站台,孙羽开车走了,邵峋就立在站台上一个人沉默地站了有四五分钟,然后他给邵倾虹打了电话。 表情略严肃。 邵倾虹接到电话很意外,上来就问:“不是吧,你这是又打算罢演了我的亲哥?” 邵峋:“问你点事。” 邵倾虹:“啊?” 邵峋:“你那破网络剧找程涣演是因为他红吗?” 邵倾虹虽然是公司大老板,但其实如今公司的主要业务不是她在管,邵峋这么问,她想了想:“不是吧,他就是有点人气,比新人好点。不过我觉得我偶像演,咱们网络剧一定能红。” 邵峋只把邵倾虹的话听了一半,后面那句他只听到个“不过”,剩下的全成了耳旁风。 紧跟着,他用做项目的严肃口吻对邵倾虹道:“我给你20分钟时间,把你公司关于网络剧《大佬》的所有资料全部打包发我邮箱。” 邵倾虹反应不过来:“什么什么?你要干嘛啊?” 邵峋:“你不是要拍剧做事业女强人吗?” 邵倾虹被邵峋一句话怼得当即怂成了大尾巴狼,吞吞吐吐道:“其实,其实我觉得我做个女的就好了,强人可以再晚几年。” 邵峋才不管她当男当女强人弱人:“20分钟!资料发我邮箱!” 邵倾虹不知道邵峋这是哪儿来的火气,当即哭诉道:“我在学校上自习啊哥哥,我去哪儿给你发公司资料?” 邵峋一顿,想了想:“你公司地址给我,我直接去你公司。” —— 邵峋打了车,去飞虹娱乐。 一路上表情不善,一脸项目方欠了他十个亿的表情,其实他自己心里清楚,还能因为什么,不就因为自己听说程涣这几年混得很差吗。 其实说到底,程涣混得好不好、差不差和他邵峋有什么关系? 可邵峋就是受不了。 邵公子从小一路上来,就算混日子那也是高质量的富家公子的混法,他身边的朋友、他的仇人、他喜欢的人、讨厌的人,无论哪一种,全都是有头有脸的角儿。 程涣是他高中时代唯一死掐到底的对手,要是这对手如今混成个世界知名演员或者国内著名影星,邵峋都不会这样,可偏偏,程涣这个当年的死对手竟然把自己混成了个四流演员。 邵峋气炸了。 他觉得程涣简直成了自己人生的污点。 他那张小白脸不是挺出众的,怎么能混得这么惨?难道因为演技太烂? 邵峋也没留神自己无意间夸了程涣的长相,沉默地坐在车里想事情,他的大脑飞速地运转思考着,不久,出租车抵达飞虹娱乐的办公地点。 飞虹如今管事的那位是艺人经纪的总监,名叫邹游。 邹游接到邵倾虹的电话,忙亲自出来接待邵峋。 邵峋也没有废话,办公时候表情冷峻带点肃杀的意味,尤其本来心情就不太好,他让邹游把《大佬》这个项目的所有资料拿出来,邹游没有怠慢,让人去办。 不久,飞虹公司内和《大佬》这个网络剧项目有关的工作人员跟着邹游一起坐进了会议厅,一双双眼睛满含疑惑和探究地打量主位上姿态傲慢、表情严肃的男人。 邵峋已经飞快扫完了所有的项目资料,连剧本他都飞速粗看了一遍,等与会的员工到齐了,他把刚好看完的剧本往桌上一扔,挺直地后背往沙发椅的靠背上一贴,完全没有初来乍到的谨慎,反而是一副新官上任烧着三把火的上位者姿态,他道:“现在开始,每个部门把《大佬》的项目进度报备一遍,给我把条理列清楚再说话,讲不清楚或者敢糊弄我的,大门在我左手边,你们自己看着办。” 邵峋这几句话铿锵落地,差点没把一众与会的员工吓死,飞虹毕竟是个小公司,公司章程并不像大企业那样清晰,很多员工刚来不久,习惯了随意的办公环境,从前连开会都是笑嘻嘻的,根本没见过这么凶的领导。 更何况,他谁啊?他是领导吗? 邵峋烧着三把火,显然没把智商给烧光,他说完了便自我介绍道:“你们可能不认识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姓邵,叫邵峋,是你们老板邵女士的兄长,也是《大佬》这部网络剧的男演员,你们可以统一口径叫我邵总。哦,或者简单点好了,就叫我大佬吧,反正也没差。” 所有人:“……”这位兄长,真特么够大佬的。 邹游是邵倾虹下面的二把手,平时都是他坐镇公司,连他都坐在大佬手边一声不吭,其他员工暗自观察,自然默认了邵峋的地位。 按照邵峋的要求,与《大佬》网络剧项目有关的小组分别进行了细致的项目进度报备。 这期间邵大佬一直沉默地坐在主位上听着,没有开口插过一句话,只有自己不太懂的会让员工在重复一遍。 而邵峋本就长相俊朗,五官大气,着装又贵气,再配合他那通身的气势和说一不二的大佬神态,当真是要多man有多man,开会的不少女员工偷默默拿余光瞧,瞧着瞧着忍不住就春心泛滥了起来。 但邵峋却很严肃。 一圈报备完,他沉默了一下,转向旁边的邹游,对他道:“我对这个行业还不了解,你既然是公司高管,你来告诉我,《大佬》这个项目可以评多少分?按照十分制算。” 邹游这人背景不简单,是飞虹正式营业之后,邵倾虹的一位长辈帮忙从娱乐圈的混水里挖出来的一只深水老鳖,说他是老鳖,是因为这人在圈子里混得深,也很有带人捧人的经验,早年还带过湛临危湛影帝一段时间。 邹游知道邵峋不是个好糊弄的人,索性简单又直白道:“那要看这个项目是相对谁来说了。如果是对公司来说,这个项目可以打到三分或者四分,因为肯定是可以赚钱的,还能顺带给新人露脸的机会。” 邵峋看着他:“对主演。” 邹游:“您吗?要是您那边,我觉得是零分还是五分都无所谓。” 邵峋非常直白,没有停顿地说:“不是我,是另外那位主演。” 邹游有些意外,挑挑眉:“演陈熙然的程涣啊,那基本上,对他来说是负分了。” 邵峋朝他点头示意:“你可以再讲具体点。” 邹游摸不透邵峋的想法,但他知道邵峋和邵倾虹的关系匪浅,因为邵倾虹之前在电话里特意叮嘱过,让他万事尽可能都听邵峋的。 邹游便解释:“《大佬》这部网络剧,说白了,是给公司开路,而程涣作为一个有点知名度的演员,演这种小成本的网络剧,其实比较影响‘前程’,再说露骨点,公司等于杀鸡取卵,不过对我们来说百利无害的,毕竟这杀掉的鸡也不是我们自己家的,是别人家的。” 邵峋又点了下头,了解了——这等于说,其实对程涣来讲,他是不该演这部网络剧的,演了很可能会对事业有影响。 这种道理,程涣不懂吗? 虽然相互不对付,但邵峋从来不认为程涣是个智商钱却的傻逼,这些道理邹游可以说出来,在这个圈子里混了多年的程涣肯定也该知道。 知道为什么还接? 邵峋翻开面前一沓文件夹,从里面抽出了一份对赌合约,目光在条款的字里行间飞速转动,最后停在了甲方乙方的落款上,上面是头重脚轻斗大的两个字——赵勉。 这傻逼,和十几岁的时候一样蠢。 邵峋将那合同塞回去,啪一声合上文件夹。 邹游见邵峋看到那保密合同的时候嘴角似乎抽了下,有些不解,低声问:“邵总?” 邵峋看了他一眼,却没理他,手抬起,在桌上轻轻一拍,示意与会的众人看他,然后一字一字将自己要说的话吐了出来,砸在桌上,铿锵有声—— “是这样,我虽然从前不是这个圈子里工作的,但从今天开始,我会加入飞虹,与诸位同袍同泽。” “飞虹的第一个项目,我会即作为主演也作为幕后跟进。” “不亏钱是基本面,赚钱是可持续目标,而我们这个项目的首要任务是……” 忽然来了一位器宇轩昂又气势满满的大领导,开会的员工忍不住就跟着振奋了起来,心口扑通扑通,等着新大佬给他们画大饼,领导他们共创未来新世界。 邵峋:“首要任务是,捧红程涣。” 哇!大佬目标果然明确。 哎,不对,等等!程涣不是飞虹的人啊! 众员工以为自己听错了名字,一脸懵逼齐刷刷调头看大佬,邹游咳了一声,以为程涣把孙郯的名字记错了,刚要暗自提醒,大佬重新开口了。 邵峋:“别这个表情,就是程涣,我没说错。” 下面有人没沉住气,脱口而出:“可他不是飞虹的艺人啊,为什么要捧他?” 邵峋站了起来,他单手插兜,睥睨了众人一眼转身朝外走:“因为大佬喜欢捧谁就捧谁。” 所有人:“……” 而没有断句的这十一个字,后来被分解出了无数版本,最令人信服的是这个缩减版本——因为大佬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忘记说了,是本甜文,至于攻的脑回路,也很甜啊不是么 第9章 程涣之前没想到宋凛的演员定的那么快,也不方便推掉承诺接下的通告,索性问霍照月请了半天假,去给某知名品牌的新店站台。 通告一结束,张小承立刻把程涣送回来,到了剧组,霍照月的导演组却不在,据说是给孙郯几个配角拍外景去了。 程涣晚上有一场夜戏,索性换了戏服去看剧本。 刚在化妆间换好衣服出来,迎面撞见邵峋。 邵峋和程涣身上穿的都是蓝白相见的高中校服,这套戏服还挺写实的,和当年a中的校服一样,松松垮垮套在身上,没有一点版型。 程涣在看到邵峋的刹那,忽然有点恍惚,感觉好像还在高中时代。 邵峋正要进化妆间,门一开,差点撞上,又见程涣也换上了戏服,直接打量了两眼,可能因为身上的校服产生了换装效果,让他禁不住忆起了高中时代,邵峋多嘴来了一句:“别瞎跑,霍老师马上到。” 程涣看神经病一样看了邵峋一眼:“你入戏还挺快的,让开。” 邵峋没让,反而抬手痞兮兮地攀上了门框,手臂高高吊着,挡在门口道:“下午有戏,快去化妆。” 程涣却明明记得他和邵峋第一场对手戏是安排在今天晚上。 邵峋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直接道:“改了,下午拍。” 程涣:“没有通知。” 邵峋挑挑眉头:“刚改的,我现在就在通知你。” 正说着,楼梯口那边有工作人员拿着新的当日拍摄安排表跑了过来,站在邵峋背后道:“陈熙然、宋凛,下午三点有戏。”又说,“导演马上回来了。” 程涣没说什么,调头回化妆间。 第8节 化妆组也很快收到了通知,开始给程涣、邵峋化妆,本来房间就小,也只有两个化妆位,程涣和邵峋互不搭理地挨着坐。 邵峋对化妆用品深恶痛绝,觉得那是女人用的玩意儿,想到这些东西如今要往自己脸上招呼,从坐下开始眉头就没舒展过。 他脸色不愉,化妆师也只小声提醒了两句,见他听了不改,没有办法,只能就着那拧起来的眉心,把粉底塞进褶子里。 旁边的化妆师倒是和程涣熟悉点儿了,两人随便聊着天,化妆师却忽然低声近乎:“你手怎么了?” 化妆师小姐姐刚好抹完额头收手,邵峋却忽然眉头一拧,差点直接夹断化妆师手里的粉扑。 化妆师:“……”特么,我一个扑很贵的好吧。 邵峋对此无知无觉,直接调头看向旁边。 程涣的化妆师站在另外一侧,手托着程涣的腕子,而程涣虎口下方到手腕部位有一道长长的红痕,颜色很鲜,应该是刚弄的。 程涣不以为意道:“早上跑通告,帮厂商在台上开了瓶红酒,应该是那时候被开瓶器刮到的。” 化妆师小姐姐心疼地低呼:“啊呀,都有点肿了,你不觉得疼吗。” 程涣轻轻笑了下,很客气地抽回手腕:“没关系,只是蹭了一下,没有伤到。” 化妆师小姐姐却开始翻自己的私人用包:“那怎么行,明明都破皮了,那么长的口子,会感染的,到时候留疤怎么办,你可是演员啊,皮相很重要的。” 邵峋也看到了程涣虎口下的那道印,对热情过头的化妆师不解风情道:“刮掉点油皮而已,舔两层口水就能好了。” 程涣侧头看了邵峋一眼。 邵峋也回视他:“男人的皮没那么娇弱。” 程涣面色平静地同他开怼:“也是,想必你以前腿上那些伤也都是自己舔好的。” 邵峋:“……” 邵峋从前踢球,腿上总有剐蹭,当年就坐在最后一排,翘着腿撸了裤管,腿摆在桌子上用医用酒精擦,边擦还边同人胡侃,说自己腿多么宝贝,皮儿多么金娇,早晚得给腿皮买几层保险。 这些中二病时候犯的蠢事说的蠢话,早被邵峋忘了个一干二净,如今被程涣提醒后一字不差地全部记起,被自己中二病雷到的邵公子差点第二次用拧起的眉头把化妆棉夹断。 但旁边两位化妆师却已经面面相觑——什么什么?什么当年?这两主角是在对台词还是什么? 程涣说完了,手指在有刮痕的虎口上轻轻一抹,只当是处理过了,不再多看一眼,旁边邵峋却被程涣刚刚那一句话怼得差点七窍生烟。 刚好拍外景回来的霍照月进了门,镜子里一见邵峋那切齿又隐忍的表情,当即笑道:“哟,你们两个在对戏啊?邵峋不错啊,第一次拍戏状态这么好?” 本来晚上有一场两主角针锋相对的戏份,但剧组临时做了调整,把晚上的戏调到了下午,不仅如此,连剧本都改了。 其实拍戏过程中改剧本是很正常的事,程涣习以为常,毕竟从制片到导演再到演员,人人地位都比食物链底层的编剧高,谁有需求谁来改,只要咖够大、地位够高。 但这小成本的网络剧的剧本有什么可改的?是飞虹想改剧情捧捧自己公司的艺人,还是导演不满意? 程涣若有所思地朝霍照月看了一眼,霍照月理解了他这个眼神,直接道:“是飞虹那边的意思。” 又说:“不过本来剧本我就不是很满意,冲突过多,主角之间冲突的逻辑还不完备,又是bl这种小众题材,与其拍的虐死扑大街,倒不如拍得甜一点吸点粉。” 霍照月这边说着,那边化妆师在给两位主角化妆。 邵峋闻言什么都没说,程涣开口问:“剧本基调变了?” 霍照月点头:“对,所以得麻烦你们再重新看剧本重新适应角色了。” 但全剧本现在是来不及看了,因为别墅一楼的景已经快搭完了,等会儿就要开拍,只能先临时把这一幕这一场的剧本翻一翻。 结果递到两位主角跟前的剧本只有几张纸,还是独一份! 程涣邵峋:“……”知道这剧组又破又穷,但没想到落魄到这个程度。 霍照月却不以为意道:“编剧还在改剧本,这一幕是敲定好的,刚刚打印机坏了,就印了一份,还好台词不多,你们两个就一起看了背背台词。” 拿着三页纸的邵峋目光在字里行间飞速略过,霍照月话音落地,他把三页纸抬手往程涣那边递过去:“看完了。” 霍照月有点惊讶,镜子里看看邵峋:“你这就……看完了?” 邵峋耸耸肩,一点也不谦虚地说:“不夸张的说,我好歹也曾经是学霸。” 程涣把那剧本三页纸接过去,默不作声地垂眸看了起来。 霍照月免不了期待地也朝程涣看过去,程涣却连头都没抬,知道导演要说什么似的,慢吞吞道:“别看,我不是学霸那类的,我是学渣。” 学渣程涣看起剧本来果然不快,邵峋两眼可以看六行,程涣却需要在心里一个字一个字默读,等他把台词都背完了,两人的妆容也收尾画完了。 旁边化妆位空着,邵峋不在,人在一楼院子里同人打电话。 电话那头是飞虹的甩手掌柜邵倾虹。 邵千金对公司的事务一向采取口头询问的模式进行管理,昨天邵峋给她电话后,她今早才想起打个电话问问公司那边,结果听完邹游的话,邵千金吓得差点白眼一翻儿心脏病犯出来。 她电话里问邹游:“我哥要捧程涣?他不知道程涣不是咱们公司的艺人吗?” 邹游说的很委婉:“想必邵总有其他方面的考虑。” 其他方面,的考虑? 邵倾虹觉得自己也是见了鬼了。 她赶忙电话给邵峋,这会儿才接通,两句话问出口,邵峋回她:“你,学校里给我老实呆着,该看书看书,该考试考试,实在不行找个男朋友谈两个月恋爱也成,别瞎操心。” 邵倾虹惊讶道:“我为什么不能问?我才是boss!” 邵峋:“那我正式通知你,你现在不是了,大佬换人了。” 邵倾虹惊叫:“你这个法西斯!” 邵峋挑挑眉:“这么给我嚷,胆儿肥了?重新给我说一遍!” 邵倾虹声调立刻放缓:“你这个抢了我公司泡明星的臭哥哥。” 邵峋重新做了造型,不在职场没有通身的精英气派劲儿,穿着身校服的他倒还真有几分高中生的样子,但就算是高中生,邵公子也是一众普通学生里最亮眼的。 听到电话里邵倾虹这声委屈的控诉,单手插裤兜的邵高中生啧了一声:“泡明星?” 邵倾虹从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带着无限幽怨:“你敢说不是?我都听公司那边说了,你不但夺权自己当大佬,还独裁地表示要捧我偶像程涣。都做的这么明显公开了,你敢说你对程涣没有非分之想?” 泡明星的非分之想? 邵峋觉得自己听了个天方夜谭,没顾上堂妹的心脏需要和谐温柔的语境,张口就道:“我就操了……” 邵倾虹:“果然被我猜中了,你还想睡他。” 邵峋:“……你少看点黄漫。”这么看下去真的对心脏没问题? 邵倾虹当即嚷嚷道:“就是这样的!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说着一把挂断了电话 邵峋:“……” 其实邵倾虹说的没错,他这人的确狂妄又独裁,一方面和性格有关,另外一方面,他自己做投资的,高风险高回报的职业,习惯了自己判断自己做决定。所以起先做出“捧程涣”这个决定的时候,他压根没想过需要和谁商量。 想要高效率想要从上至下贯穿如一,需要的就是独裁。 当年star那家无人机公司还在小破楼里办公无人问津的时候,他就曾经提出过投资预案,公司上上下下还不是一群傻逼倒戈着否决,现在呢?star老板身家几百亿,当年那群不看好的投资人还在商务楼里战战兢兢朝九晚五累死累活狗一样加班。 所以邵峋从来只相信自己的决定。 因为有这个习惯,所以在做出“捧程涣”的决定之后,他理所当然的只需要飞虹的员工跟着他的决定走,不需要质疑,不需要商讨可行性。 这次的独裁显然引发了一些不太好的误解,邵峋起先没有多想,如今被邵倾虹这电话一搅合他才想了一下,的确容易给人产生不好的联想。 但邵大投资做惯了高风险的投资,对一些细枝末节十分不以为意,他对自己也很自信—— 捧红程涣不是最终目的,互掐的对手与他实力相当才是该有的人生态度。 泡程涣? 他瞎了吗! 这么想着,邵峋往回走,可一抬眼,刚好目光穿过别墅一层的透明落地窗,看到了走到窗边同人说话的程涣。 没有针锋相对时冷脸,此刻的程涣表情松散地靠着窗同人聊天,姿态和神情都很轻松,因为容貌不显年纪,换上白蓝相间的校服之后,透出一股学生的烂漫和精神劲儿。 外加本来就长得不错,今天日头又好,下午的阳光穿过玻璃落在他的面孔上,又好似打了一层柔光,加了半层滤镜,原本就帅气的五官锦上添花似的更显俊美。 偏偏这副俊美又温柔的“表象”最戳邵峋的心窝子。 他当即一个刹步,心口在看到程涣之后猛的跳了下,反应过来后心中暗骂——他邵峋什么美人没见过,这点色相还能迷惑得了他? 心里这么想着,眼睛却诚实地再次转了过去,一瞬不瞬盯着落地窗前的程涣又看了好几眼。 看完后,这才收回目光朝别墅走去,心里却想:怎么以前没发现程涣的皮相这么顶级? 从前难道是瞎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皱眉夹断粉扑是一种夸张的表达方式 大佬专享,请勿模仿 当然了,如果真的有朋友尝试了一把,然后顺利夹断了自己的粉扑,田田也不会赔粉扑的=w= 第10章 和程涣站在窗边聊天的是孙郯。 孙郯也是倒霉,自从进了剧组,男一变男配就算了,如今他喜欢的冰块脸儿男配的剧情也换了,因为剧本还没出来,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戏份变成了什么样。 ——孙郯有点忧虑自己那并不存在的演技。 又听说程涣已经拿到了新剧本,以为可以蹭着看看自己的戏份,结果发现只有三张纸,孙郯差点那三张纸啊呜一口吞了。 程涣安慰他:“如果台词多了不好吗?演技都是拍出来的,多拍多演才能磨练出来。” 孙郯:“可我经纪人明明说过给我走时尚路线,我觉得我还是适合去当模特,没有t台走,当平面模特也成。” 程涣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他:“时尚圈最难混,相比较起来,演员的路反而长久些。” 孙郯想了想,说了句大实话:“像我这么没有理想没有报复但长得还可以的男人,还是适合找个金主才能好好活下去。” 程涣哭笑不得,这孩子是不是有点傻,正笑着,邵峋进了门。 因为角度问题,程涣没有看到邵峋,孙郯却忽然正色了表情,悄悄看了邵峋那边一眼,没说话,等邵峋进门后走远了些,才压低声音对程涣道:“大佬走过去了。” 程涣转头扫了一眼,只看到一楼大厅里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和紧凑摆放的拍摄设备,奇怪道:“谁?” 孙郯:“大佬啊,就是邵峋。” 程涣一愣。 第9节 孙郯不用他追问,自己喷豆子一样全招了:“好像是我们公司大老板的亲戚。但我听说,邵峋本来不是圈内人,好像是做什么投资的,特别有钱的大款。突然来拍戏,是因为她喜欢的人在娱乐圈,所以他才跟过来的。” 程涣没说什么,对小道传闻不做评价,他多年来和邵峋也无交集,并不知道邵峋本职是什么,忽然来拍戏又是为了什么。 孙郯小心翼翼用余光瞄了眼周围,接着八卦道:“真的,我听公司里的人说的,昨天还在公司开会呢,说是要把他喜欢的那个人捧出来。” 程涣这次开口了,他直接问:“谁啊?” 孙郯眉头一挑:“就是我啊,大王。” 程涣被逗笑。 孙郯却是一脸气呼呼的样子:“我倒希望大佬他相中的是我,可惜不是啊你说气人不气人。我今天早上拍外景还和我公司人在群里讨论呢,大佬肯定是想进军娱乐圈,然后杀入真爱的职业范畴,以此为跳板接近真爱。” 程涣随口道:“那你们大佬真是够瞎的,拍这个破网络剧,还不如去给他真爱投资部电视剧。” 孙郯反应过来,顿住,抬手一拍巴掌:“对哦,大佬反正有的是钱,想捧人还不简单吗?那他自己跑过来拍网络剧干嘛?”又嘀咕,“不对啊,那这么说……难道他喜欢的人就在咱剧组?” 程涣没注意孙郯最后那句嘀咕,他手机响了,走到一边接起来,对面是赵勉。 程涣还以为赵勉是知道了宋凛的演员又从孙郯换成了邵峋,所以电话过来跪的,结果刚接通,赵勉便咋咋呼呼道:“你晚上拍完戏,给剧组请个假,明天,明天跟我去试个镜。” 程涣直接道:“不扎戏。” 赵勉:“卫视上星的电视剧!男一你也不演?” 程涣改口的速度比墙头草都快:“不扎戏是不可能的,你确认是去试镜男一?”又问,“哪儿来的资源?” 赵勉:“买剧的电视台给我打的电话,说是看中你的形象,而且我打听下来,说是女主定了安若思!” 有电视剧女神之称的双料影后安若思? 这个资源简直砸出了眼冒金星的效果,难怪赵勉这么不淡定。 程涣也很惊讶,但还算淡定地对赵勉道:“我知道了,明天先去试镜再说,等会儿我有戏,拍完了再联系你。” 赵勉:“好好好,你先拍着,我再去打听打听情况。” 刚挂了电话,剧组工作人员扬声喊道:“陈熙然,宋凛!准备拍了!” 校服宽松,程涣直接把手机塞进口袋,闻声朝着拍摄组那边去了。 背后孙郯还在掐着手指头一个一个掰——大佬喜欢的人在咱们剧组?还是不在?在?不在? —— 主演之间的第一场对手戏原先是情绪有点高昂的针锋相对,但换过霍照月口中所谓的“甜剧本”之后,变成了一场饭桌吃饭的戏份。 因为整个剧本重新回炉重造,霍照月给程涣和邵峋讲戏:“这个时候主角之间的情感状态是,宋凛已经很明显的对陈熙然动心了,而陈熙然也有点喜欢宋凛,但这种喜欢他还不自知,只是可以在行动举止上有迹可循。” 这么说的时候,程涣和邵峋已经坐在了桌边,两人面前的桌上摆好了饭菜和空的碗筷。 霍照月:“剧本你们都看过了,宋凛给陈熙然夹菜,记得是要夹‘豌豆’,这是宋凛喜欢的菜,但是是陈熙然讨厌的。为什么宋凛喜欢陈熙然还要给陈熙然讨厌的豌豆?因为宋凛觉得豌豆好吃,所以想把好吃的东西分享给喜欢的人。” 邵峋抱着肩膀靠着椅背,闻言一点头:“不喜欢的菜,我记住了。” 这一场戏非常简单,霍照月也是考虑邵峋一个新人需要习惯拍戏的状态,所以特意安排了简单的戏份在前面,她对程涣没有什么可叮嘱的,说完了直接退出了镜头的范围。 “先试一场!” 不是正式开拍,只是先试戏,不需要各部门就位,在邵峋和程涣都各自坐定后,直接action。 两人相顾无言地吃饭,各自垂着眼睛,邵峋有心事似的,吃的慢条斯理,两口之后,抬起眼睛,余光看了程涣一眼,筷子伸了出去…… “咔!” 邵峋和程涣同时转头,霍照月无奈地叹了口气,目光看向邵峋:“宋凛啊,你看看你夹的什么菜。” 邵峋还维持着夹菜的动作,闻言直接道:“不就是陈熙然讨厌的菜吗?”说着,目光垂落,程涣也跟着顺眼看了过去,两人同时愣住了。 那不是剧本里写好的豌豆,而是土豆。 土豆这种全世界闻名的第四大粮食作物,属于无论怎么做都好吃的食品范畴,哪怕削了皮扔进水里蒸烂了都有一堆吃货喊着好吃好吃。 但偏偏,程涣不吃——因为他对土豆过敏。 霍照月不知内情,以为邵峋第一次拍戏紧张所以才夹错了菜,但程涣却清楚,邵峋不是夹错了菜,他只是记岔了,把陈熙然讨厌的菜默默认成了他程涣讨厌的菜。 但问题是—— 程涣默默转头,看着邵峋:“你怎么知道我不吃土豆。” 邵峋也没料到自己竟然夹了土豆,默不作声地放下筷子,表情有些讪讪的,但听了程涣的话,又习惯性怼了回去:“过敏就多吃点。” 程涣又意外地问:“你还知道我土豆过敏?” 邵峋:“……”操了!他怎么知道程涣土豆过敏? 对啊,他怎么知道? 但他就是知道啊! 邵峋:“……” 没法儿回,邵峋差点在程涣疑惑的目光中自己把自己憋死。 程涣却瞥了邵峋一眼,暗自想,搞不好是高中时候哪次为了整他故意找人打听的,这家伙! 第一次没过,又试了几次,霍照月其实都不是很满意,她抱着胳膊站在镜头旁边看着,起先觉得是邵峋第一次拍戏找不准感觉,后来想想不对, 演戏演戏,人生如戏,演员这个职业说白了其实没有那么高的门槛,如果是他们这种小成本的网络剧,普通人来演不需要情绪爆发的剧情其实也可以,更何况这场戏不过是普通坐在桌边吃个饭而已,邵峋就算再不会演,吃饭难道还能不会吗? 那是什么感觉不太对? 霍照月把目光从两位演员的举止上转向两人的神态,忽然反应过来了! 这两人拍个戏怎么给人一种不在同次元同空间的感觉? 为什么?难道因为拍的是耽美网络剧所以还是心里膈应? 所以之前说不介意没关系拍都是死鸭子嘴硬吗? 到了真枪实弹上场拍的时候就直接相互把对方当空气在演? “咔!”这次霍照月直接叫停,她朝桌边走去,觉得自己想的应该没错。 已经试了好几遍了,各部门的工作人员都在等待,但霍照月还是把两位主演叫到了一边说话:“我知道你们两人,一个是新手,一个是直男,所以拍这种戏心里上可能多少还是会排斥,两人拍戏演角色的时候还需要磨合磨合。我也不需要你们拍出多大的感觉,坐在一起吃个饭都当对方不存在在演,这不行吧?” 程涣和邵峋都没吭声,这一点霍照月还真说错了,没人当对方不存在,就是相互不待见当对方是傻逼而已。 霍照月想了想:“可能因为你们两位刚认识,还不怎么熟?那这样,”说着看了看腕表,“我给你们一刻钟时间,出去院子里一起抽根烟聊一会儿,回来再拍。” 好意却没人领。 程涣直接道:“抽完了。” 邵峋:“没带烟。” 霍照月不愧是曾经的全职太太,全方位提供必要的需求,她直接转头找了自己的助理,让助理现场问问,哪个工作人员有烟的,还特意报了烟的牌子。 被刚刚的土豆绊了脚的邵峋又开口道:“我不抽这个牌子。” 霍照月转头,表情不善地说:“我上次明明看到你抽的这个牌子。”说着又瞥了程涣一眼,“什么抽完了没带烟,都是借口!” 助理很快拿了盒烟过来,还是没拆封的,霍照月转手就塞到程涣手里,这次她没有用刚刚体贴温和的口气,而是板着脸,然后对着两位主演,抬手一指大门喝道:“去!现在给我去!一人抽三根,抽不完别给我回来!快点!” 一楼大厅在这声狮吼中忽然安静了下来,邵峋和拿着烟的程涣顶着工作人员的目光,在导演的怒火中一起讪讪地朝大门口走去。 但霍导抽烟扯感情的计划几步路就落空了。 大门刚合上,程涣看了看手里的烟盒,不冷不热道:“大款还抽30块不到的玉溪?” 邵峋一愣,前脚还没从土豆的阴影中走出来,后脚噗嗤一声栽进了玉溪的大坑里。 这被赶出来抽烟培养感情的两位主演,年少时候都不是什么纯良的货色,一个赛一个会抽烟,但程涣那时候穷逼,最多抽个玉溪,邵公子从小就是大款,抽得最差也是黄南京,为此还损过程涣,亲口说过——“玉溪什么玩意儿,傻逼才抽”。 如今两个抽玉溪的傻逼面对面站在别墅外的院子里。 第11章 一抽烟,默契就降临了。 邵峋没话讲,程涣掸掸烟盒屁股,把送出的烟朝邵峋那边递过去,邵峋沉默地拿了根烟,下意识口袋里掏了打火机。 两人各自点烟,打火机从邵峋那边转到程涣手里。 程涣道:“我说过的,玉溪味道好,抽过就不想抽其他的了。” 邵峋抽了口烟,嗤道:“你行了,给穷找借口累不累。” 两人再次开怼,程涣直接道:“那你现在抽什么玉溪?环保吗?” 邵峋随口道:“破产了,省钱。” 程涣才不相信,呵道:“破产还能开p1,你破产破得挺别致的。” 邵大投资忽悠起人来自己都怕:“没看我今天没开吗?抵押还债去了,不缺钱我吃饱了撑的自己跑过来拍网络剧?” 程涣心里一顿,这和孙郯说的完全不同,不过程涣其实也不太相信孙郯那些道听途说,但邵峋家境优渥这点他是知道的,那家伙从前整天牛逼哄哄喝个水都挑小卖部最贵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如今这样自黑,难道是真的? 有一点倒是值得揣测——大款为什么来拍网络剧? 是像孙郯说的那样为了真爱进军娱乐圈,还是真的缺钱了? 程涣略一琢磨,比较起来,倒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连烟都改抽玉溪了,不会真穷了吧? 程涣边抽烟边如是想。 别墅里,站在窗边的孙郯悄悄问霍照月:“导演,为什么让他们出去抽烟啊?” 霍照月看着院子里高高大大的两道身影,一脸过来人的表情,哼了一声:“你个小孩子,懂什么?烟这种东西是很私人的,和酒不同,酒可以一边交杯换盏一边虚情假意,抽烟是可以抽出感情的。” 孙郯:“不是啊,人家有点恩怨的商人不是照样还能一起抽烟?” 霍照月转头瞥孙郯:“我导演你导演?” 孙郯缩脖子:“你。” 霍照月又看他:“抽烟能不能抽出真感情?” 孙郯怂得五体投地:“能能能!” 第10节 程涣是有点烟瘾的,对他来说抽烟不但可以提神醒脑,还能让他浑身放松,但邵峋不同,邵峋后来有点烟瘾纯粹因为投资圈工作压力大,他抽烟就是为了让大脑再冷静冷静。 等两根烟抽烟,沉默相对地两位倒是都冷静了不少。 再回去拍戏,果然没有再出现把对方当空气在演的程度。 霍照月很满意,虽然这么简单的戏都没办法一条过,但毕竟邵峋是新人,拍了几次通过之后,霍照月便道:“今天就这一条吧,等剧本赶出来,再加紧拍你们的戏份。” 程涣放下筷子,从桌边站起来,去和霍照月请假,霍照月没什么意外地准了,却忽然道:“等会儿,方便问问明天什么通告吗?” 程涣也很直接:“电视剧试镜。” 霍照月点头,想了想,低声道:“你和邵峋相处太干巴巴了,为了拍戏,我是建议你们私下也多相处相处。你不在剧组,扎戏也无所谓,但毕竟这个戏感情线多,你们要是一直这么尴尬地拍戏,也不是办法。” 程涣忽然觉得,霍照月其实是个要求很高的人,他拍戏这么多年,鲜少有导演要求演员私下搞好关系以求让感情戏更顺畅,唯一的一次还是在湛临危的电影里客串,那位国内知名的大导演提了这样的要求。 程涣虽然酷爱捞钱,通告满堆,请假扎戏,但只要拍戏几乎也能做到敬职敬业,为了演好角色,导演的要求他基本都会满足。 霍照月这个“多相处”的要求其实并不过分,如果换了对手戏是其他演员,程涣必然会答应,但如果是邵峋,还不如少接触。 程涣委婉地拒绝了。 霍照月也不惊讶,便点头:“我只是给个建议而已。”态度温和的与不久前的河东狮吼判若两人。 邵峋那边刚好接了个电话。 邹游电话里对他道:“邵总,《南城往事》的制片人已经联系过程涣那边了,但是……” 邵峋刚拍完戏,感觉热,一边接电话一边抬手扯开校服拉链,露出贴身的汗衫前襟,果然是热得浑身冒汗,白色的汗衫都成了白透明,汗滋滋地贴在身上。 闻言他直接道:“说话别给我打岔,一口气说完。” 邹游:“但是不能保证男一一定给程涣。” 邵峋一条胳膊已经从校服里出来了,戏服就半搭在一侧肩上,露出半边身体,汗衫已经全湿透了,紧绷绷地黏在身上,他一手拿着电话,闻言挑了挑眉,靠着落地窗,命令地口气道:“说明白点儿。” 邹游:“简单来说,就是《南城往事》这部电视剧的制片方和投资方有点小矛盾,两边都想推自己的人来演男一,现在我们这边又横叉了一杠。” 邵峋闻言哼了一声:“知道了,我明天去趟电视台。” 他背后不远处,程涣正准备上楼换戏服,转头,刚好看到站在窗边的邵峋,邵峋的校服松松垮垮架在一侧肩膀上,露出半边的身体,后背因为汗黏着贴身的衣服,几乎成了透明,而一条巴掌长的手指宽的疤若隐若现地露出了狰狞的面孔。 程涣挪开目光,朝楼上走去。 —— 联系程涣这边去试镜的是《南城往事》的购片方——某卫视电视台。 而据赵勉打听下来的消息是,这个剧的女一最近才定下,但这电视剧男一的角色却已经溜粉溜了至少两三个月。 电视剧立项的时候,传出男演员a做男一,粉丝们欢天喜地,等电视剧筹备得差不多了,又说a没有档期,换成了b来演,但一堆小道消息紧随其后,说其实不是a没有档期,是b在剧组有背景,所以抢了a的角色,两边的粉丝为此差点干起来,但到底是谁来出演男一却一直没有官方确认的消息。 而现在,电视台却叫程涣去试镜男一。 赵勉和程涣嘀咕了一个晚上,说会不会是个套,其实是他们哪边故意让程涣来争男一得罪人做炮灰的? 但思虑再多也没用,这样的机会一旦错失,下次打着灯笼都难找,程涣从不想那么多那么复杂,有了机会就上。 第二天去试镜,试镜地点就是卫视大楼。 赵勉随行。 可直到登记后领到访客证,两人才知道今天试镜的其实不止程涣一位,还有另外两位演员。 等上了楼,进入安排好的工作间,看到房间里等候的另外两位,程涣也这才知道,与他共同竞争试镜的不是别人,正是赵勉之前提过的a和b。 与程涣在娱乐圈混了多年不过还是个四流演员不同,a出道不过两年,如今已是热搜榜常客、流量担当的小鲜肉,b去年年末因为一部网络剧忽然爆红,虽然那之后再没有作品、名气也渐渐滑落,但好歹现在名气还在。 算起来,ab算是旗鼓相当。 如今这两位不但知名度相当,在等候间内一个靠左、一个靠右,互相不搭理方面也同时做到了旗鼓相当。 程涣没得挑,来得又最晚,只能坐中间那位子,赵勉跟着坐他旁边,屁股一落下,就拿手机,在备忘录里打字,递给程涣看。 “完了,咱们这真是来当炮灰的?” 程涣瞥了眼手机屏幕,动嘴没出声:“看看再说。” 等试镜的演员互不搭理,等候间一时静得略显尴尬,赵勉最坐不住,还不方便和程涣说话,索性出门,找地方抽烟。 他走了没多久,两道目光一左一右同步落在了程涣脸上。 不怪旁边那两位管不住眼睛,实在是他们觉得太奇怪了——怎么还多了一个人?他谁啊?! 程涣没搭理那两道目光,继续刷手机,赵勉一条微信忽然杀进来—— “卧槽,我刚刚怎么好像看到邵峋了?” 程涣没来得及对这条消息做任何回应,等候间的大门从外面被拉开,一个工作人员走进来两步扬声道:“马上试镜了,三位都准备一下跟我来吧。” 程涣把手机塞进口袋,站了起来。 —— 邵峋到的时候,试镜没开始,但制片方、投资方却已经就男一的问题热火朝天的讨论了好几轮。 说是讨论,还不如说两边都在捣糨糊,邵峋默不作声地进去找了个角落坐下,听了一会儿,他这外行人都明白了—— 谁都不希望对方挑的演员当男一,都想自己的演员上,可当面不好撕破脸,也不方便评价对方相中的演员,于是演技差、没有流量的锅成功被甩到了没有背景的程涣身上。 制片方那边说:“我知道程涣,他在这个圈子里都混了多少年了,就没演过男一,他演技平平,不太合适啊。” 投资方跟着唱双簧:“演技实力是一方面,现在关键也要有知名度,演员没有知名度,谁来看你的戏?” …… 两边把程涣当炮灰,却也暗自猜想,这个程涣怎么会被叫来试镜,是电视台喊来的人? 而卫视这边的购片主任一直没说什么,看样子,也似乎的确和程涣没什么瓜葛,但有没有瓜葛都不重要,投资方和制片方现在都在想着办法把程涣从演员名单里挤出去。 这一场演员名单讨论会,最后不知怎么的,忽然就变成了程涣声讨会,不知道的还以为程涣圈子里得罪了多少人。 没有人为程涣说话,电视台也不发表意见,投资方制片方你一言我一语的把程涣往炮灰的死路上推。 邵峋朝购片主任那边看了眼,对方也刚好在看他,两人默默对视了下,后者忽然打断道:“行了,试镜那边都准备好了,各位先看看那三位的演技再说吧。” 说着,会议室的多媒体亮起,大屏幕上分别出现了三位演员的特写镜头。 刚刚脏水拍的飞起来的投资方、制片方的人忽然齐齐闭了嘴,就跟被人喂了哑药似的,邵峋发完一条微信,还奇怪怎么忽然都没声了,抬眼看大屏幕,目光猝不及防地撞上了程涣那张特写镜头下的俊脸—— 眉目如画,星目带光,表情很清淡,但眼神却意外的平和温柔。 不得不说,有些人,真的天生可以吃演员这碗饭,不需要妆容不需要造型,只一张气质充沛的脸,就已经完胜了。 会议厅坐的三方代表都默不作声地观察着,不少人暗暗惊叹程涣的容貌和气质,又将另外两人与他做比较。 只有邵峋的目光一直在程涣脸上。 认识多年,他第一次见到程涣这样平和的表情,还有那双独自一人时才有的似水的几近温柔的眼神。 原来这人除了冷脸,还有这样的表情和神态,邵峋暗自想。 试镜就此开始,三人被分在三个小房间,无实物表演,由会议室这边做远程指示。 制片方那边出了个代表,对着话筒道:“请以你们各自的理解,给我一个隐忍压抑的演示。” 演员那边没有屏幕,只有音响,看不到会议厅的人,发出试镜指示的人话音一落,大屏幕上的三位各自思考,很快,都有了反应—— 但其中两位的表情几乎如出一辙,抿唇、皱眉、目光笔直地对着镜头,眼神里透出几分刻意的做作的压抑,隐忍倒是半分没有。 0分。 制片方、投资方、电视台的人都不是傻子,拙劣的演技一眼能看出来,当然了,在没有剧情、台词烘托的情况下,无实物的情感演示对非专业出身的艺人来说的确不容易,很容易表情干巴巴,或者情绪显露过头。 或许,对着两位新人来说这样的试镜的确太难了 但程涣那边的情况却恰恰相反。 他没有拧眉、没有抿唇,他的表情和试镜之前一样清淡,可眼神却在转瞬间变了,瞳眸好似渡了一层浅浅的雾,情绪全部隐忍地蜷缩在浑浊的瞳孔之后,情绪在欲发不发的临界点,只一个眼神,就将隐忍压抑的情绪表达出了七八分。 完美! 会议厅内一阵小范围的哗然,刚刚被贬低得一文不值的程涣隔着屏幕打了投资方和制片方的脸,啪啪啪的声音犹在耳边似的,令人脸红。 邵峋目光朝那拨人看看,暗嘲地笑了笑。 旁边有个小助理模样的男生凑近邵峋,掩唇低声问:“你也觉得程涣演的最好吗?” 邵峋瞥他一眼:“只要不瞎,什么情况显而易见。” 小助理道:“是啊,我也觉得程涣演的最好,可是另外两个演员都有背景的,投资方制片方都是不好得罪的大金主啊,程涣有点可惜了。” 邵峋哼了一声,没有半点要低调的意思,又侧头对那小助理道:“都是出来混的,你又知道程涣背后没大金主了?” 小助理有点反应不过来:“啊?” 邵峋两手在西服衣襟上一拢一拽,哼了一声,不再多言。 十分钟后,购片主任临时接了个电话回来,这次他不再像之前你那样沉默无言,清了清嗓子直接道:“这样吧,我代表卫视电视台来说一句,咱们就不兜圈子了,先说结果吧。” 主任:“男一就定程涣。” 制片方、投资方:“……” 主任推了推眼镜:“你们两边都没意见吧?” 制片方,投资方:“没……” 制片方的人没忍住:“方主任,我能不能问问,为什么是程涣?” 方主任特别平静地回道:“我也不知道啊,要不你去问问李台长?” 所有人:“……” 投资方的人也没沉住气,反而有点急:“那既然是李台长的意思,那这个试镜也没什么必要吧?” 方主任再次推了推眼镜,回答的十分耿直:“这你还是得问李台长了。” 所有人:“……” 正欲闪人的邵峋差点笑出来,方主任说的还真没错,这个试镜的确是李台长的意思。 主要邵峋开了口,李台长觉得不方便驳了邵公子的面子,但如果硬加塞个没演技的进来,对准备上星的电视剧也没有一点好处,索性弄个试镜,看看实力。 现在试镜结束了,结果显而易见。 本来邵峋还想,如果程涣水平太次,那索性塞个男二也行,结果竟然这么顺利。 第11节 没给本少爷丢脸么! 邵峋如是想着,怎么悄无声息进的门,又怎么默不作声地出去了,自己都没察觉,脸上露出了抹邵公子特有的得瑟笑。 一转身,程涣隔着两米站在对面——他的试镜间就在对面。 而程涣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看傻逼似的看着没来得及收起表情的邵公子。 邵峋:“……” 程涣:“……” 邵峋脸上的表情跟退潮似的跑光了。 程涣把试镜间的门轻轻一合,看着他,想了想:“你也来试镜?” 邵峋没做声,他背后的门却开了,一个捧着两个水瓶的工作人员看到挡在门口的男人愣了下,大约在想他是哪位。 可邵峋的反应比所有人都快,他无比自如地从那位工作人员手里接过了水瓶:“好的,马上。” 说完,一手一个水瓶,转身就走——这小工当得特别有经验,一看就不是新手。 工作人员被带了一拨节奏,以为邵峋真是助理,还暗自嘀咕哪儿找来的这么帅的助理,反身回了会议室。 走廊里,程涣盯着邵峋离开的背影看了两眼,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在电视台打小工,难道真破产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死对头,一个心想:卧槽,他现在怎么混得这么惨;一个心想:卧槽,大款竟然破产了 ┑( ̄Д  ̄)┍写文这么多年,这么别致的主角真是第一次写,手生得很呐【田田打着枇杷味的饱嗝如实道】 第12章 程涣这么想着,赵勉刚好过来了——电视台的人已经通知了他,让试镜后就离开,结果会电话告知。 在大楼里闲逛完的赵勉朝程涣招手:“霍照月那边联系我了,说下午有你的戏,让试镜完了就回去。” 程涣收回神思:“那走吧。” 赵勉也没问程涣试镜的感觉如何,他不敢多嘴,生怕张了嘴程涣就让他跪着说——没办法,从答应接拍网络剧开始,程涣的臭脸就一直摆着——虽然赵勉觉得这臭脸和邵峋那边也有点关系,但终究网络剧这事因他而已,赵勉嘴上不说,暗地里早抽过自己几个大嘴巴。 此刻他见程涣还是一副懒得开口的样子,索性也无言地跟着,一起朝电梯间走去。可走着走着,路过电视台茶水间的时候,无意中又看到了邵峋。 那家伙不是爷么?怎么在给热水瓶倒水? 赵勉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脚步在茶水间门口缓住,他以为程涣也看到了,可程涣目不斜视地从茶水间门口走过去,就跟真的半点没看到似的。 赵勉疑惑又犹豫,最后顿住的脚步一抬,追上程涣,两人转了个弯,步入电梯间。 赵勉:“刚刚……” 程涣:“闭嘴。” 赵勉:“……哦。” 程涣按了下行键,目光平淡地落在反光的金属梯门上,面上一如既往地没什么表情,神色上透出几分漠然,可心里却在想:邵峋那家伙到底怎么搞的? 程涣最近心情的确不怎么好,接网络剧其实接的很不情愿,脸色一连甩了好几天,外加遇到邵峋这个曾经的掐架死对头来演对手戏,整个人都处在一种神烦的状态中。 可就在刚刚,这种神烦的精神状态被一个硕大的疑惑悄无声息地取代了:邵峋是不是真破产了? 程涣其实不太能想事儿,他这人有点钻牛角尖,只要开始想一个问题,总要想出个结果才肯善罢甘休。 破没破产这个问题从等电梯开始,一直持续到上电梯,等上车了,赵勉都把车开出二里地了,程涣还在想,想到最后都没记起来自己应该先关心一下试镜结果。 车一路开啊开,程涣一路想啊想,等快到剧组了,程涣才忽然从自己的情绪和思考里挣脱出来,又反应过来自己刚刚一路上在想什么,无语地暗道了一声“他是不是有病,他管邵峋干什么?”。 前面赵勉也是倒霉,没有半点眼色,随随便便就撞上了枪口。 他一路观察脸色阴郁、沉默无言地程涣,见后者此刻终于有点反应了,没话找话道:“那个,你试镜之前,我不是和你说我好像见到邵峋了吗?” 程涣闻言一愣,抬眼看向前面:“什么东西?” 赵勉见程涣还愿意搭话,以为自己说对了话题,当即献宝似的继续道:“本来遇不见这个人,我也想不起来打听,而且也太奇怪了,邵峋怎么会来拍网络剧混娱乐圈,他家不是挺有钱的吗?我之前也向飞虹那边打听过,不过没打听出来什么,就知道好像是飞虹那边找了邵峋来拍剧。然后就刚刚,你试镜的时候,我就找其他人也打听了一下,你肯定猜不到,啧,他邵峋也有混得这么惨的时候。” 惨?坐在后面的程涣闻言一愣。 前面赵勉接着道:“他当年不是出国念大学吗,后来好像大学都没念完直接回国了,因为肄业的事情和家里闹翻,他家里人直接把他赶出来了。他没学上,开了家什么投资公司,后来好像被人骗了一大笔钱,公司就破产了。” 顿了顿:“不过都是好多年之前的事情了,我问的那个人也就知道这么多,后来怎样就不清楚了。” 赵勉边手握方向盘边聊别人的八卦,情绪高昂,血脉膨胀,恨不得开得飞起来,他把打听到的事情和程涣分享完了,正等着程涣给点期待中的反应,结果后面半天没出一声。 赵勉有些奇怪,刚好前面等红灯,刹车踩下,车子缓缓朝前滑行,他抬眼看车内后视镜,猝不及防地,看到程涣抱着胳膊,一脸鄙夷地在后视镜里回视他。 赵勉:“……怎么了?” 程涣:“他混的这么惨你好像很高兴哦?” 赵勉:“……没啊,我就是……” 程涣:“别人混得惨和你有什么关系?” 车停了,赵勉索性转头,瞪眼:“我没说和我有关。” 程涣:“没关你打听那么多干什么?” 赵勉舌头有点打结:“我那是,那是给你打听的。” 程涣一侧头,一脸拒绝地意思:“我不想知道。” 赵勉以为自己多嘴惹程涣不高兴了,赶忙又闭了嘴,不再多言,但其实关于邵峋,他还有剩下的三两句没说完。 红灯过了半分钟,车流汇聚成长龙,赵勉不说话了,索性专心致志等起了红灯,可背后的程涣这个时候又开口了:“还有吗?” 赵勉转头,不明所以:“啊?” 程涣踢了踢驾座靠背:“还打听到什么了。” 赵勉:“你不是说你不想知道的吗?” 程涣:“让你说就说!” 赵勉对程涣这套口是心非有点接受不能,但也没多想,回道:“哦,是还有,我听说他当年欠了总共有五千多万,仇家找了黑社会,带了砍刀来逼他还钱呢,啧啧啧,你说吓人不吓人,谁能想到呢,他邵峋竟然混成这样。” “那辆p1怎么回事?”程涣嘴上这么问,心里却想起邵峋后背那道显眼的疤。 没头没尾的,赵勉却对答如流:“嗨,我也想呢,我估计啊,是他那边已经提前知道你演陈熙然了,怕落魄了在你面前丢脸吧,所以特意开了辆豪车来呗,”顿了顿,“搞不好是借的,嗯,还真有可能。你想你们当年都掐成死对头了,他又一贯牛逼哄哄的,这久别重逢,还不得借辆车在你面前撑个面子啊。” 程涣没吭声,后面一路也都没再说话,等车子抵达剧组停下的时候,程涣才暗自心中确认道:应该是这样,那辆被扔在马路上的p1,搞不好根本不是被邵峋认识的什么交通队大队长拉走的,就是110派了拖车拖走的,所以那天之后都没有再见过邵峋开车——把借的车扔大马路上,谁还愿意再借。 难道真是为了跑他面前撑个面子争个脸面,才打肿脸冲了胖子? 程涣跨出车门的脚步顿住了——所以这么多年,在邵峋心里,他程涣即便只是个曾经的死对手,也是值得被重视的? 这么一想,程涣心里忽然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样的滋味。 到了剧组,程涣直接化妆,可衣服都换完剧本也看得差不多了,邵峋却一直没到。 霍照月找人去催,工作人员电话打过去,回复导演:“说是在路上了。” 霍照月拧了拧眉头,看看时间,嘀咕了一句:“怎么也不早点出门。” 靠在旁边看剧本的程涣闻言抬头,不急不缓地开口:“这个时间有点堵车吧。” 霍照月点头,没说什么,跟着程涣一道看剧本的孙郯却想,咦咦咦,程涣在帮邵峋说话哎,难道真被导演说中了,抽烟真能抽出真感情? 又等了30分钟,邵峋姗姗来迟,刚进门就被化妆师拽去弄造型。 程涣在邵峋进门的时候把目光从剧本上撕下来,抬眼望去,若有所思。 不久,弄好造型的邵峋下楼,神态飞扬间显露出几分少年人的恣意,和剧本里的宋凛如出一辙。 邵峋到霍照月这边领了剧本,翻开折好标记的那一页看了起来,又是几行飞快地扫完,剧本潇洒一合。 抬眼,又和程涣的目光对上。 啧,也是见了鬼了。 邵峋不动声色地挪开目光,决定暂时不和程涣接触——主要不久前自己当倒水小工打掩护这事,实在做的有点丢人。 程涣靠在窗边看剧本,也没说什么,一楼大厅人员吵杂,各部门还在为这场戏做准备,他和邵峋就隔着四五米的距离互不搭理。 霍照月从二楼下来,经过程涣的时候对他道:“剧本看完了吗?等会儿就拍了,”说着看向不远处,“邵峋!你过来!” 霍照月把邵峋和程涣叫到一起,对两人道:“剧本你们再看一看,今天这一场陈熙然要安抚宋凛,宋凛在情绪的表达上需要一点波折。”抬眼看邵峋,“知道你剧本看得快,但看得快没用,得会演才行,这样吧,你和程涣先对对台词,找找感觉,如果有问题,就让程涣给你指导下,毕竟他有经验。” 说完就自己忙去了。 四五米的距离一下子扯近到半米,起先谁也没说话,程涣翻开剧本,指了指等会儿要演的那一场,才开口道:“对下台词吧。” 邵峋暗地里做了回捧人的金主,本来心里就有鬼,既然程涣没和他怼上,他也没和程涣叨叨什么,两人和谐地营造出一种“公事公办”的气氛。 邵峋看了眼剧本:“台词我记得,怎么对?” 程涣:“一人一句,念出演的时候的感觉就行。” 邵峋:“行,来吧。” 但对台词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的事,这不是高中语文课声情并茂地念课文,不需要充沛过头的表述和激昂朗诵的语调,而是用台词来表达角色的内在情感。 邵峋没有经验,台词倒是背得一字不差,可惜念出来干巴巴的,没滋没味。 程涣打断他:“不是这样念词。” 邵峋眉锋一挑,以为程涣开始找事儿了,哼笑一声,语气带刺:“程老师有什么指教?” 程涣没和他一般见识,要换了从前,邵峋敢这样讽一句,他指不定得双倍奉还,但想到面前这位都破产破得只能借车撑面子了,程涣忍住抬手抽他的冲动,同时默默在心里劝自己:别冲动,冲动是魔鬼,想想这家伙欠了五千万,这么惨了,就让让他吧。 这么想着,程涣看了邵峋一眼,真的当起了指教的程老师:“你就当现在在演,你的角色情感落到台词里,如果觉得语言表述有障碍,可以稍微带一些动作。” 这样讽刺也没怼回来,还耐心给他“讲课”? 邵峋下意识脱口而出:“喊你程老师你还真当自己是老师了?” 程涣:“……” 特么的,那追债的刀怎么没砍死这傻逼呢。 第13章 第12节 程涣瞪了邵峋一眼,剧本一扔,走了。 懒得搭理他。 邵峋却跟个成功挑衅了对手的中学生似的,见程涣气呼呼地走了,还扬了扬眉。 可十分钟后,邵公子的眉头扬不起来了 没有对台词,邵峋的戏份演得生硬又刻板,从头到尾一个表情,角色情感完全不在线上。 一次两次,霍照月没说什么。 三次四次,导演直接给他讲戏…… 九次、十次,霍照月:“咔咔咔咔!邵峋你演的什么东西?” 霍照月已经把这一场的戏讲了很多遍了,但邵峋始终演的不到位,表情都是僵的,更不要谈宋凛这个角色在这一幕中的情绪波折。 导演很头大,脾气上来,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直接开骂。 邵峋抱着胳膊站在原地听,神色敛着,情绪都收在眼神里——邵大投资人长这么的,亲妈都没敢这个态度对他,霍照月要不是女的,邵峋现在应该已经把地砖都掀了。 但邵峋也没想到,拍戏比自己想象中难不少,他以为自己可以驾驭宋凛这个角色,可等到真的演,才知道将角色的情感灌输到自己的表情神态中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或者,对他来说不容易。 霍照月两句骂完邵峋,矛头一挑,换了个人,她看向程涣:“你们之前台词对过?邵峋也是这么念台词的?” 程涣好歹这个圈子里混了多年,应付过形形色色的导演,他态度不卑不吭,很诚恳:“一条不过可以再来几遍。”说着瞥了邵峋一眼。 邵峋当他准备落井下石,可程涣却跟着又道:“宋凛这里经历过家变,情绪一波三折,新人演不来很正常,就算我来演,也未必一条能过。” 的确是这个道理,霍照月点头,抬手一抹额头,深深一叹:“抱歉,是我太急了,重新来吧。” 竟然帮他说话了,邵峋有些意外。 程涣又对霍照月道:“我知道剧组拍摄经费紧张,你压力也很大,你已经拍了一天吧?去休息一下,我来给邵峋说下戏,等会儿再拍。” 程涣的这份体贴在这个急功近利的娱乐圈是少有的,霍照月很感动,因为她心里明白,她现在不过是个一文不名的小导演,可程涣不同,他好歹是有戏可接、通告不断的艺人,真比起来,程涣地位比她高多了,换在其他剧组,搞不好就是演员对导演指手画脚百般挑剔,可程涣却能这般宽慰她,当真是心细又温柔。 而察觉到这些的不止有霍照月,邵峋也发现了,他惊讶不已,只是面上没表现出来,沉默地注视着程涣。 程涣宽慰好霍照月,拉了邵峋的胳膊一把,将人带到角落,又取了剧本回来,翻开:“我再给你重新讲讲戏。” 邵峋盯着程涣的脸,默然“嗯”了一声。 程涣神态认真,开口道:“宋凛的心理状态刚刚导演已经给你分析过了,高考失败又恰逢家变,角色的情绪落到低点,又误以为陈熙然出国要和他分手,伤心是一部分,对自己无能的愤怒是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是我个人的理解,宋凛是个自尊很强的人,这种人,遇到打击会本能的反弹,暴露一部分隐藏的性格,而宋凛那部分隐藏的性格其实就是……” 不待程涣把剧本咬碎了喂给邵峋,后者自己接了话:“占有欲。” 程涣挑挑眉,邵峋哼了一声:“你真当我看剧本只带眼睛不带脑子。” 程涣:“你既然知道,再体悟一下。” 邵峋也没有和程涣开怼:“能体悟是一回事,演又是另外一回事。” 程涣看他:“没那么难,别把演技当成是多高不可攀的东西,你以前没写作业给班主任撒谎没带的时候,演技也挺好的。” 邵峋无语:“这种事你还能记得。” 程涣却忽然道:“其实我觉得,宋凛这个角色和你很像。” 邵峋从刚刚开始就觉得今天的程涣不太对,还在琢磨这家伙怎么忽然对自己态度大转变了,听到这话,心口吊起的疑惑当即泄了一干二净,嗤道:“你就变相损我吧。”原来是错觉。 程涣没像从前那样接着话茬,反而平静道:“你自己琢磨吧,或者你想想,你人生中有没有发生过类似的让你感到愤怒、绝望的事情,你把情感代入一下好了。”说完转身离开。 邵峋盯着程涣的背影看了两眼,刚刚烟消云散的那些疑惑又重新聚拢了起来:不对,不是错觉,程涣对他的态度的确微妙地变了。 可不待邵峋深想,霍照月拿着剧本又寻了过来,她对邵峋道:“或者这样,你既然不适应宋凛情感的波折,那我们把波折的前因和后果都延续着感受一遍,你跟我来。” 十几分钟之后,霍照月从院子里回来,单独对程涣道:“行了,邵峋那边可以了,但和你说下,等会儿宋凛的情绪爆发之后,我们再往后延续着演一场,反正那一场本来也要拍的,本来我打算放在后面,等你们熟一点了再拍,但今天既然邵峋情绪状态饱满,就刚好一起演了。” 程涣刚好手里拿着剧本,闻言翻了起来:“等下,我看看这一场后面的剧情……” 翻到那一页,定睛一扫,三五句总结一下就是——宋凛将前来安抚的陈熙然按着狠狠亲了一通。 “……” 程涣默默抬头:“导演,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霍照月大约给邵峋带情绪带的自己也受到了感染,痛定思痛地捏拳道:“你可是专业演员啊!” 程涣:“……可这是吻戏。” 霍照月:“我觉得你这边没问题,只要邵峋情绪到位了,刚好可以顺延着把这一幕一起拍掉。” 程涣刚要说话,霍照月转头就走,拍手示意工作组:“来了来了,各部门注意!” 程涣:“……” 转头一看,邵峋站在院子里背对着别墅,单手插兜,沉默地抽着烟。 —— 等到演的时候,果然如霍照月说的那样,邵峋的情绪就位了。 他真的入戏了。 松松垮垮坐在地上,背靠沙发,茶几上烟酒凌乱一片,手里还晃着个快要见底的酒瓶——父母生意失败,欠下天文数字的债务,离婚后各奔东西躲债去了,没人通知宋凛,好像对他们任何一方来说,他都是多余的。 他仰头一口酒,神色木然,眸光空洞,半醉半醒,大脑却一派清明,痛苦都写在紧紧抿着的唇齿间。 忽然间,一只手伸过来,把他手里的空酒瓶夺了过去。 程涣:“别喝了。”酒瓶哐当一声被扔到一旁,与茶几上、地上零零散散的酒瓶碰撞到,发出乒乒乓乓尖锐刺耳的声响。 这动静好像敲醒了醉酒的某人,他抬起眼来,目光与来人相对,沉默了两秒,忽然不敢相信似的冷嗤了一声:“你来了?” 程涣蹲在邵峋面前,拧着眉头:“你怎么喝成这样,”又转头看茶几、看地上,不可思议道,“这些都是你一个人喝的?你疯了吗,一个人喝这么多酒?!” 面对这份关切,邵峋的反应却很平淡,他眯了眯眼,一字一顿地说:“对啊,都是我喝的。” 程涣:“宋凛,你……” 邵峋冷冷一笑:“我喝多少,关你特么什么事,还有人在乎这些吗?” 程涣不可思议地瞪眼:“宋凛你胡说八道什么?”说着抬手拽邵峋的胳膊,“不行,你不能这样,你喝醉了,去醒醒酒,别说疯话。” 邵峋没动,一把反手,将程涣的手腕掐进手心里,他盯着程涣:“我家的事你知道了,对吗?” 程涣回视他,没吭声。 邵峋:“全都知道了对吧?现在看我,是不是跟看可怜虫一模一样?” 程涣皱眉,喝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邵峋掐着程涣的胳膊用力一拽,蹲着的程涣失去重心,人朝邵峋身侧一扑,被邵峋一把搂住,掐住了后颈。 邵峋眼中一片戾气,口气却不紧不慢,还用另外空着的手安抚似的摸了摸程涣的脸:“我怎么就胡说八道了,我是说道你心坎上,你急了吧宝贝儿?别急啊,你听我慢慢和你说,我呢,不是时时刻刻都在当傻逼的,就算我没提前预料到那对狗男女拿我当废品一样甩了,但你这边我还是一清二楚的。” 程涣面色瞬间变了,眼中闪过慌忙:“宋凛,不是你想的那样。” 邵峋掐着程涣后颈的用力一带,将人按向自己怀中,危险的眼神睥睨着,冷笑:“不是什么?不是你已经办好出国手续了,还是说,不是你打算出国了再把我一脚踹了一了百了?呵。” 程涣闭了闭眼,冷静了片刻:“你听我说,的确不是这样,我是打算出国先缓两年的,我家里人逼得紧,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和我一起出国,我们在国外呆两年再一起回来。” 可邵峋根本不信,他像听了个天大的笑话似的哈哈大笑,然后一把将程涣提到了眼前,凶恶地切齿道:“程涣,你觉得你说这些我会相信?一起出国?呵,如果要一起出国,你好歹记得把我的材料一起准备好啊宝贝。” 场务刚要提醒台词错了,被霍照月一眼瞪了回去,她摇摇头,示意先别提醒,让他们继续这样演。 邵峋和程涣无知无觉,没人注意到念错了台词,两人都已入戏,沉浸在陈熙然和宋凛这对恋人间情绪的漩涡中。 而且显而易见,邵峋入戏过了头,有点分不清拍戏与现实——他掐着程涣后脖颈的力度起先还有分寸,可到后来,已然是十成十的力道。 而程涣后脖颈被掐得头皮发麻,避开镜头的角度,暗暗眼神提醒,可发现邵峋全然入戏后只能无奈地放弃,暗自绷着肌肉,以抵抗邵峋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力道。 而邵峋的情绪一层层堆积后忽然抵达巅峰。 他看着面前的程涣,下颌紧绷,双目渐渐赤红,他爱的很多,憎恶的很多,恨的也有很多,如今这些情绪全部落在了程涣一个人身上,与此同时,他内心中骤然汇聚起一个险恶的念头。 ——占有他吧。 随即,邵峋低头向怀中人吻了下去,程涣身形骤然一僵,邵峋另外一手直接钻进程涣的衣领,一把拽下,衬衫前襟的口子尽数崩裂,纽扣散了一地。 “咔!” “咔!” 第二声咔的时候,邵峋手腕猛地一颤,这才从宋凛的情感中抽离了出来。 他喘息着,紧贴的唇齿分开,同时松开掐着程涣后脖的手,宽慰似的,顺势在程涣背后拍了拍,为了避免亲密姿态下的尴尬,他率先站了起来。 程涣的衬衫扣子散了一片,衣襟敞着,他还坐在地上,略埋着头,微喘,却没有动。 邵峋奇怪他怎么没动,低头,一眼看到程涣红透的耳根,愣住了。 霍照月朝两人走了过来:“演的很好,感情的爆发点特别到位。” 程涣手臂撑着膝盖,默然站了起来,他没看邵峋,避开所有人的目光,也没理霍照月,抬手摆了下,径直离开。 霍照月目光追着他离开的身影:“哎……” 旁边邵峋打断她:“让他去。” 霍照月奇怪地看向邵峋,可邵峋也转身要走。 霍照月:“哎哎,我还有话说呢。” 邵峋朝他摆摆手:“等会儿,我先出去抽根烟。” 霍照月:“不能先等我说完吗?” 邵峋一句话差点让霍照月当场把血喷出来:“事后烟当然得现在抽。” 霍照月:“……”神特么的事后烟。 邵峋出了别墅,站在院子里抽烟,半根烟之后,他缓缓吐了口气—— 操了,抽烟没冷静下来,竟然还一边抽一边回味起了刚刚和程涣的那一吻。 第14章 这只是拍戏。 第13节 程涣离开时脑子里不停重复着这句话,可再怎么自我洗脑,也没有办法浇灭那快要烧起来的耳根。 他快步走回休息间,本来想自己冷静一下,结果一推门就看到赵勉用一副难以言说的表情盯着他,手里还拿着份报纸。 程涣眉头都没来得及皱,就见赵勉把那份报纸“啪”一声丢在地上,然后膝盖一软,笔直地跪了下去。 程涣:“……你有病?” 赵勉跪着,揪着张苦瓜脸,语气沉痛:“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不是我,你也不会拍这种垃圾网络剧。”也不必和邵峋拍这种东西了。 程涣本来就需要点私人空间消化一下刚刚的“吻戏”,结果赵勉又给他搞这些,他无语地把门拍上,口气不耐道:“滚蛋,让我一个人呆着。” 赵勉还想说什么,一看程涣阴鸷的表情和一侧红透的耳根,梗了下,把话全吞了下去,麻溜地起身滚了,走前还不忘把自己垫在膝盖下的报纸一起带走。 休息间的门合上,程涣一个人站在屋子中央,喘了口气,人稍微缓过来了——他真是忍了又忍才没有在那声“咔”之后一拳头送过去——真是多亏了这么多年培养建立起来的职业素养。 不过算起来,程涣在圈子里这么多年还真没拍过吻戏,毕竟没演过主角,关键是,无巧不巧的,一路从龙套过来,就没演过有吻戏的角色。 第一次的吻戏就是和邵峋,这人生还真是处处撞“惊喜”。 但程涣也不知道自己耳朵为什么红了,抬手一摸,滚烫一片。 他索性坐下,没摸到烟,开了瓶矿泉水,灌了两口冷静冷静,好不容易耳朵开始降温了,人总算彻底缓过来了。 理智回归大脑的瞬间,程涣忽然想,不就是拍个吻戏吗,他臊什么? 这太奇怪了。 更叫他觉得奇怪的是,明明他知道这是拍戏,也提前做好了心理建设,可邵峋那一下吻上来的时候,他心口倏地狂跳不止。 —— 这之后还有两场戏,但都是普通的对手戏,邵峋大概下午的第一场戏找对了感觉,后面演宋凛演得很到位,程涣一路公事公办,拍戏的时候不含糊,拍完了就表情清淡地站在一边,除非必要,基本连口都不开,也不朝邵峋那边看一眼。 三场戏拍完,程涣直接卸妆换戏服走人,赵勉本来捧着报纸战战兢兢跟在后面,结果连跪的机会都没得到,目送着程涣自己开车走了。 赵勉摇摇望着车屁股,站在别墅门口深深叹了口气。 邵峋的声音忽然从背后钻进耳朵里:“不就和我拍个吻戏吗,你这奔丧的表情摆给谁看的?” 赵勉浑身的汗毛瞬间齐齐立了起来,转头,邵峋两手插兜,目光也刚从不远处驶离的车屁股上撕下来,两人对视。 赵勉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和邵峋其实也早就认识,毕竟高中时候他就是程涣的跟班儿,每天放学后a中后门等,总能时不时看到邵峋呼朋引伴高调地从学校里出来,所以他认识邵峋不奇怪。 邵峋自然也认识赵勉,其实前几天在剧组就瞥见身影了,今天再碰面,邵峋近距离上上下下把面前的跟班儿打量着,心叹这签了对赌合同卖队友的傻逼品味真不怎么样,一身老板西服穿得跟卖保险似的。 两人四目相对,邵峋没觉得尴尬,赵勉却觉得浑身不自在,他只当没听到邵峋刚刚说了什么,嗯嗯啊啊含糊一身,抬步就要走人。 被邵峋拦住。 邵峋这人显然对旧识都不太客气,直接道:“问你话呢。” 赵勉嘴里没说,心里却狂喷地喊:这人怎么还这样?特么不都破产了吗?diao给谁看啊! 但赵勉好歹都当老板了,不再是从前的刺儿头,邵峋不恭不敬的,他却很圆滑,笑笑道:“啊,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邵峋轻嗤,这卖保险的还装得挺像那么回事的,但他也没戳破,只扬了扬下巴,示意刚刚程涣离开的方向,这次换了个问题:“他晚上还有通告?” 赵勉一愣:“谁?程涣?啊……”奇怪,他问这个干什么,“没吧,应该没有,回去休息了吧。” 邵峋目光在赵勉脸上一扫,目光不动声色地又朝刚刚程涣离开的方向探究地看了一眼:“跑的真是比兔子还快。” 赵勉自然听到了,心中囫囵出一个答案,表情透出几分纠结——还能跑什么,特么和你邵峋拍完吻戏,还不得赶着去医院洗牙吗? 邵峋却跟想到什么似的,兀自哼笑了一下,没再理赵勉,也径直走了。 邵峋今天没开车,来的时候是从电视台打车过来的,离开的时候也懒得叫车,索性当散步,慢吞吞朝外走。 天色已半暗,别墅区外的一条小路静谧得只能听到虫鸣,邵峋走着走着便出了神,脑子里不知怎么的,总想起程涣那红透的耳根,正要再没有廉耻地抽空回忆一把程涣那温软的嘴唇,忽然的,背后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 “你就是程涣?” 邵峋顿住脚步,回头,背后不远处跟着四五个穿黑衣黑裤的壮汉,皆是一副面容不善的样子,估摸着应该是黑社会,不过放邵大投资这边最多算打手。 他看着那几位打手,挑挑眉,没有按照正常反应来一句“你们找错人了”,而是特别淡定地站着回道:“我是。”灵魂深处一副没事给自己找事的嘴脸。 对面为首的男人没有二话,冷漠地抬手朝后面的跟班们一挥手:“就他!” 说完带着人朝邵峋气势汹汹地扑了过去。 邵峋看着那几人,唯一的感受就是——这年头的打手兄弟长进了不少啊,早年还放点狠话,现在连狠话都不放了,但这业务水平也忒次了,好歹先对个身份信息啊,连目标对象都找错了,以后怎么在道儿上混啊。 —— 程涣车开出一段才想起来还有东西落在剧组,调转车头折回来,还没开几米,远远就看到一群黑衣人追着一个白衣男人狂奔在马路上。 程涣起先没认出那白衣服的“领头羊”是谁,开近了几米才忽然觉得不对,那跑在前面的不是邵峋是谁? 定睛一看,果真是。 邵峋似乎也认出了程涣,方向一转,直接迎面朝着他车头这边跑了过来。程涣就算再讨厌谁也不能一车轮子碾过去,没办法,只能停了车,邵峋二话不说,过来拉车门,锁的。 那群追在后面的黑衣男人也到了跟前,邵峋进不了车,抬手在车玻璃上拍了下,转眼跑了。 程涣没来及反应,下一秒,某位黑衣打手不知从哪里掏出个木棍,直接扬起胳膊在前车盖上抡了一棍子,然后抬手一指驾座,警告似的让车内人不要多管闲事。 程涣的目光穿过前挡风玻璃,无语地和那论棍子的打手对视了一眼——他上个月刚提的新车。 那抡棍子的打手大约以为他怕了,提着棍子从车头绕过去,可才跑过车子半米,忽然的,脑袋上被招呼了一记,没拉得及回头,白眼一翻摔到了地上—— 程涣面无表情地拧着眉头,手里一根铁棍子,他看都没看地上躺着的那男人,抬眼在不远处混乱散打的一圈人中寻到了邵峋的身影,扬声道了一句“上车”,说完转身回车里。 他把铁棍子随手往驾座下面一塞,油门、刹车轮踩,方向盘打转,车尾巴甩出一个漂亮的弧度,瞬间调转了车头,没有停顿的,车身跟着猛冲了出去。 混打在一起的包围圈瞬间被冲散,没被人占到半点便宜的邵峋看准了时机,飞快地朝车子冲了过去,一把拉开车门,身形游龙似的钻了进去。 被冲散开的打手们朝着轿车追去,可人力哪里是机器动力的对手,几秒的时间就被甩在尾气里,气得破口大骂。 邵峋在后视镜里看到这一幕,扬眉吹了声口哨,一脸得瑟。 程涣也不知道他得瑟什么,就是特别心疼自己的前车盖,他只顾开车,也没废话多问什么,估摸着旁边副驾上的这位爷是欠了巨款又被寻债来了。 刚刚那架势真的只欠了五千万? 不会是五个亿吧。 邵峋被捞上了车,临时也没顾上说声谢谢,他好久不同人干架了,刚刚那几下虽然只能算热身,但拳头也挥的他肾上腺素直飙。 他在沸腾不息的热血里拿手机拨了个号码,本想找人查查刚刚那群要找程涣麻烦的人到底是谁,忽然想起自己替程涣顶包是倒贴着在做好人好事,不能太高调,于是又默默掐了电话,改发微信。 旁边程涣却冷哼了一声:“找死好玩儿吗?” 程涣本来也不想废话的,但余光瞥见邵峋一脸天不怕地不怕的表情,不明白这家伙都被追债了怎么还能这么傲,他觉得人偶尔怂下没什么,正面杠总要头破血流,他这么多年的经验,如果能纡回点解决问题,稍微低个头也没什么。 但这些道理他不知道怎么和邵峋说,于是一张口又是习惯性的冷嘲。 邵峋闻言,按屏幕的手忽然顿住,侧头,表情不善地盯着程涣:“你再说一遍。” 程涣这次倒没怼回去,因为他心中忽然想到,欠了五个亿被追债追成这样,其实也蛮可怜的,还是别和他计较了。 缓了下,程涣才尽量克制住,用语重心长地口气,缓缓道:“你就不能安分一点吗?” 邵峋没听明白,索性手机一收,侧身过去,一脸探究地打量程涣的侧颜,漫不经心地笑笑:“我怎么就不安分了。” 程涣正要开口,邵峋却一脸恍然,想到什么似的挑眉,岔开了话题:“我本来还在想,你今天跑的比兔子都快是为什么,现在我明白了。” 这次换成程涣莫名其妙:“……什么?” 邵峋眼中带光,微微一笑,倾身过去,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半点没有刚刚还被人追着揍地自觉:“程涣,那不会是你的初吻吧?” 程涣一愣,差点一脚油门踩到底,可邵峋却分明看得清楚,程涣的耳根此刻又瞬间红了。 红的滴血,红的让邵峋觉得—— 心情特别好。 于此同时,邵峋那投资人的大脑紧跟着又迅速反应了过来,程涣让他安分点的口气还真是“软”的可以,换了从前,不是该张口喝他一句吗? 这态度都变了,难道是因为看到他被一伙人追着找麻烦,所以心软了? 开车的程涣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心说自己犯了什么病一而再再而三的帮邵峋,刚刚还让他上车,不就应该让那群混混把他打断腿一了百了吗? 这么想着,程涣一脚刹车把车停在了路边,眼睛也不瞥邵峋一下,冷声道:“下车!” 邵峋这会儿心情好的不得了,好到就算程涣给他摆臭脸他也觉得特别赏心悦目的程度,他笑笑,赖着没动,心里却想:怎么就心情这么好呢? 邵公子这人优点不算多,但敢于直面内心绝对是可圈可点的邵氏特色优点,他在心里有了这番自问,便默默自我剖析了一番,很快心中有了答案—— 他别不是有点喜欢上程涣了吧? 程涣见邵峋不动,转头冷淡地催道:“下车。” 眼前是程涣的臭脸,心里是足够惊涛骇浪的答案,邵峋却泰山压顶似的稳稳侧靠在副驾座椅上,面上一派从容,眸光却渐深地盯着眼前人,缓缓开口:“脚疼,动不了。” 心里却想:对啊,就是喜欢上了呗。 水火不容的旧怨旧仇都拦不住他喜欢! 另外一边的程涣此刻心里也很纠结,邵峋一说腿疼,他的注意力立刻就从赶人下车变成了“他是不是受伤了”上面,眼睛都下意识朝副驾椅子下面看了过去。 程涣心里哀叹,这圣母病还能不能治了? 可眼神瞥着,嘴里还下意识闷声道:“要去医院吗?或者给你找个药店。” 邵峋一愣,没料到程涣会这么说,于是顺着杆子就爬,当即影帝上身,抬手捂小腹,微微躬身拧眉痛苦道:“不,我怕那些人再追上来,还是去你家吧。” 第15章 程涣也是想不通了,他要不是得了圣母病,为什么要帮邵峋?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带着邵峋走出了电梯,站在自己公寓的大门口,手都放在了密码锁上。 邵峋还在后面催促:“快点,站不住了。” 程涣:“……” 把死对头带回自己家,圣母成这样程涣内心也很绝望,但都站家门口了,还能怎么办呢?程涣按下了密码,解锁进门。 程涣的房子不大,好几年之前买的,只有七十多平,两室一厅,装修简单,但因为住了很多年,有不少程涣自己置办的生活用品和家具,很有生活气息,简洁又干净,与邵峋那间近两百平但空得说话都有回声的大房子比起来真是温馨不少。 进门的玄关摆台上还放着矿泉水、纸巾、钥匙盘这些方便拿取的日用品,门毯上摆着灰色的居家拖鞋,只有一双。 程涣换了鞋,鞋柜里翻出一双新拖鞋给邵峋。 第14节 邵峋站在门口,留意到拖鞋这个细节,暗自勾了勾唇角,反手将大门合上,明知故问地慢吞吞道了句:“一个人住?” 程涣转身进屋:“没别人,进来吧。” 邵峋说腿疼不是假的,那群打手上来也挺狠,看上去手里没家伙,其实手心里全攥着刀片,一下下尽往人脸上招呼,邵峋不是演员没那么心疼自己的脸,但也不能让人白沾了便宜在脸上刻字玩儿,该挡的挡,该躲的躲,但最后还是被个瘪三使了个阴招,小腿上划了一刀。 伤口应该是不深的,血都没流多少,但至少五厘米长的口子放程涣这边也足够称的上是“受伤”了,邵峋索性顺水推舟上了一出苦肉计。 程涣拿了家里备用的药包出来,自认没有亲自动手的必要,直接把一整个盒子都塞给了邵峋,一边在心里克制着自己的圣母病,一边对邵峋道:“你自己弄吧。” 邵峋也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拿了盒子笑笑,没再继续施展苦肉计,沙发上一坐,不客气地直接把脚往茶几上一搁,撩开了裤腿——刀片划的一道六厘米长的口子,没见着肉,猩红的一条痕,还在流血。 但这点伤口不算什么,邵峋轻车熟路取了酒精棉处理。 程涣从厨房取了两杯白开水出来,见邵峋处理伤口的姿势如此娴熟,在哈利路亚的脑内bgm中默默地想:看来没少受伤。 六个字刚默念完,哈利路亚的脑内bgm 陡然增音,程涣没把那点泛滥的圣母心克制下去,反而感觉自己身上的圣母光环都开始亮了—— 尼玛,能不能好了。 程涣一脸纠结,原地站了会儿,走到沙发那边。邵峋已经简单处理完了伤口,腿还搁在茶几上,程涣生怕亲眼看了伤口自己彻底化身玛利亚,都没敢低头看伤口,只将一杯水默默递了过去。 邵峋接过,没包扎的伤口敞在空气中,他吊儿郎当道:“早说了,腿皮得买保险。” 程涣心里的白眼儿差点翻出筋斗云的效果,他在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沉默了一会儿,没什么表情地看着邵峋道:“你这是被人寻仇还是欠了很多钱?” 邵峋做大佬做习惯了,从前自己办公室的沙发就是横刀阔府摊开坐,如今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坐在程涣这张双人小沙发上,未免施展不开身手,但好在腿长人帅,攥着水杯的胳膊支在沙发扶手上,另外一条胳膊横在沙发靠背上,也能端出一派大佬的傲然。 邵大佬回视程涣:“谁告诉你是我被人寻仇?” 程涣张口怼回去:“追的是你又不是我,不找你寻仇难道找我。” 邵峋一嗔,哼笑:“可不就是你吗?” 程涣自然不信,邵峋晃晃手里的水杯,眼睛似笑非笑地盯着程涣:“我马路上走的好好的,忽然背后冒出一波人,问我是不是叫程涣,三岁小孩儿都知道自己叫什么,我难不成还会搞错自己的名字?” 程涣愣住,那些人是找他的?既然找他又追邵峋干什么? 可就在程涣回忆自己最近有没有得罪人的时候,邵峋那边自顾抬手,指指他搁在茶几上的腿:“我这伤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你吗?” 程涣回忆的神思被强行拽了回来,邵峋这话他听了总感觉有点莫名其妙,好像哪里不太对,但一时又想不出哪里不对,毕竟逻辑上的确就是这样。 邵峋却一脸理所当然道:“刀子都替你挨了,今天是回不去了,保不准那些人找错了对象,连我家都去翻过了。” 程涣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一脸克制和忍耐。 邵峋毫无廉耻继续瞎扯:“万一要是还有人等我家门口,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程涣那点隐藏的圣母心撑不下去了,切齿道:“你今天先住我这里,明天再说,我找人打听下到底怎么回事。” 邵峋一句话就听了一半,“明天”两个字都没听完,当即满意地点头:“可以。” 说完了收回腿站起来,毫不客气地打量起了程涣这个小房子:“你买的房子?看着不大。” 程涣跟着站了起来,但还是没忍住,低头看了一眼邵峋的腿,皱眉道:“你能不能消停会儿?”这伤口刚止血不会绷开吗? 邵峋却转头,扬眉道:“你在关心我?” 程涣差点一口梗死。 邵峋却自顾点了下头:“我知道了,你这人刀子嘴豆腐心,心软,的确是在关心我。”接着道,“放心,皮厚,再削一层也没关系。” 程涣被邵峋糊了一脸夸赞,莫名其妙的,心软?关心?还刀子嘴豆腐心? 他现在在邵峋眼里是这个形象?这误会是不是有点大? 程涣更加莫名,想不通他和邵峋之间怎么忽然变成现在这样。 感觉上,好像他和邵峋不再是从前百分百的敌对状态了。 是因为邵峋替他挨了刀子,他给邵峋解围还带他回家治伤,所以大家的前嫌开始逐渐冰释了? 可程涣脑子一抽,忽然又想,不会是因为亲过的缘故吧…… 他跟被人丢了一身烫山芋似的,赶忙转身,掩饰似地进了厨房,邵峋追着程涣略显慌忙地身影,心中哼笑,不就夸了两句吗,这脸皮也太薄了。 邵峋带着欣赏地目光打量起了程涣的小公寓,客厅摆设简单,但处处是生活气息,冰箱上有磁贴、茶几上有水果篮和烟灰缸,一侧墙面刷成青灰色做了个照片墙,强上挂满了大大小小零零散散的相框。 邵峋走过去,目光一扫,发现大多是程涣的剧照,少数几张日常照片还多是和宠物的合照,而穿插其中的竟然还有几份特意裱起来的“粉丝来信”。 喜欢年轻男明星的显然多是十几岁的小姑娘,那相框里裱起来的信纸也都是花花绿绿的,字迹认真,言语间显露对偶像的支持,遣词造句却是马屁拍得过了头,看得邵峋觉得自己像是在看纸质相声。 程涣没有叫外卖的习惯,厨房有保姆阿姨白天做好的饭菜,热一热就可以吃,正要冰箱里翻点鸡蛋出来做个汤,走出客厅一看,邵峋正打量他的照片墙。 程涣看了看邵峋面前的那张相框:“那是我刚进圈不久收到的粉丝来信。”说着打开了冰箱。 邵峋又抬手一指另外一个相框:“这个喊你偶像说自己叫星星草的呢?” 程涣拿了两个鸡蛋,头也没回:“那应该是我收到的第一封粉丝来信。” 邵峋:“这些都留着,你还挺念旧的,”顿了顿,口气揶揄,“难怪一见我就摆脸色,可见我们以前那点小恩怨你还都记得一清二楚。” 程涣合上冰箱门,瞥他:“和你比不了,连我不吃土豆都记得。” 邵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个,但程涣拿这话出来损他,他非但不气,反而觉得被取悦到了,有点开心,他笑了笑,又对着墙看了起来,厨房大门就在两米开外,程涣点煤气灶的声音他听得一清二楚。 同一时间,邵峋手机震了下。 微信那头回复邵峋:“查到了,收钱办事,花钱的是一个叫沈游的男明星。”回复下面附带了沈游的基本资料。 省油?我还烧菜呢,什么破名字,邵公子一边嫌弃着,一边想到自己对这名字的主人其实有印象,这人也试镜了《南城往事》,似乎是制片方想捧的那个男演员。 下三滥的招数,难怪要带刀片子划人脸,原来是这样。 邵峋冷哼一声,微信那边又问他:“还要我做什么吗?” 邵峋本来想语音,想想程涣在厨房,改发文字:“爷我刚刚量过了,腿上六厘米的口子,你帮我问问那边,他是自己往自己脸上招呼个六厘米,还是我亲自动手。” 对面:“了解。” 而此时此刻,在厨房里烧汤的程涣又不怎么能好了。 他切了番茄又打了鸡蛋,筷子搅蛋黄的时候忽然想,他这忽然爆发的圣母病是不是直接到晚期了? 捞上车还把人带回了家,请吃饭又亲自下厨,明明有饭菜热一下就好,他还偏偏冰箱里翻出点存货给做个鸡蛋番茄蛋汤…… 槽了,这不会是和邵峋掐到了物极必反的程度,掐着掐着掐出人间关怀来了吧。 程涣打鸡蛋的表情十分一言难尽,而锅里的水沸腾翻起了泡泡,砧板上一撮切好的绿葱,程涣抬手抓了小半把刚要丢进锅里,忽然手臂钝在半空,福至心灵般忽然想到——邵峋不吃葱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程涣把葱丢进了水池,可很快他反应过来,邵峋不吃葱怎么了,不吃葱关他什么事,蛋汤又不是给他一个人做的! 厨房里做着饭的程涣浑身的毛都要炸开了。 十五分钟后,一桌子菜,两个人。 邵峋拿着勺子舀番茄蛋汤:“难得有人做这汤不放葱的,这一点你倒是和我一样。” 程涣端着碗埋头吃饭。 —— 程涣的日常生活其实很单调,接戏、通告赚钱,回家就自己呆着,一般吃完晚饭洗个澡就睡了,如果有空就小区里跑跑步,完全是老年人的作息习惯。 吃完了饭,碗筷丢进洗碗机,程涣给赵勉打了电话,让他想办法查查别墅外冒出来的那伙人到底是谁。 赵勉吓了一跳,听说有人指名道姓找程涣麻烦,当即道:“你能得罪什么人,要真说得罪,赶巧的,不就是《南城往事》那个试镜?” 程涣也才忽然反应过来,的确有可能,但结果还没有下来,有试镜就寻仇报复的必要吗? 除非《南城往事》的男一已经敲定他了。 他当即对赵勉道:“那你先去打听下试镜结果。” 赵勉:“哎哎,好,我马上就去,”又赶忙道,“你没事吧?你当时开车走的,那些找你麻烦的也开车追你了?” 程涣:“没有,”顿了顿,“邵峋替我顶包了。” 赵勉没反应过来:“啊?顶包?” 程涣:“啊什么,先打听到结果再说。” 赵勉:“那,那个邵峋他没事?” 本来邵峋都替他挨刀子了,程涣怎么样也该记着这点人情客气客气,但一想到自己非但把人带回家、还给做了顿没放葱的鸡蛋汤,程涣就有种浑身不自在的感觉,他口气略冲地回:“能有什么事,死不了。” 赵勉嘴贱道:“哎,死了那不完了,按照你们两人那对掐关系,他要真替你顶包出了什么事,你这人情债怎么还的干净,还不得一辈子当牛做马、肉偿、以身相许啊?” 站在阳台的程涣啧道:“你是不是找抽?” 赵勉赶忙一把挂了电话。 第16章 程涣的小家自己打理得面面俱到,生活气息浓厚,即便是没人住的次卧也铺着干净的床单。 而这些从未示人的私生活的一面如今却暴露铺陈在他眼前,邵峋不免以欣赏的目光打量了起来,大约因为心境变了,看到哪儿都觉得心里舒坦,暗暗赞许,觉得程涣这人脾气不怎么样,生活态度倒还是挺不错的。 邵公子没客气,给客房他就睡了,一觉到天亮,第二天又跟程涣一起剧组,本来以为今早也开车去剧组,下楼才发现保姆车已经等着了。 两人上了车,开车的张小承后视镜瞥了一眼邵峋,没吭声。 邵峋还是上次的老位子,转头看了张小承一眼,哼笑道:“早啊。” 张小承上次亲眼目睹过后车座的两位对掐,不明白这对掐的两人怎么今天一大早同时出现了,也没敢吭声,边发动车子边暗自在心里瑟瑟发抖地想—— 不会吧,我涣哥把人收拾到床上去了?不能够吧。 不怪张小承这么敢胡思乱想,实在是娱乐圈杂乱的很,他跟着程涣在圈子里混久了,见识了太多直男二十多年一招被惹上分分钟倒头变gay的艺人,真真是太多了。 所以一见程涣带着邵峋上车,他忍不住就没有节操地直接想歪了—— 要不然还能怎么着呢? 总不能我涣哥是做好人好事、收留无家可归流浪壕吧? 张小承又是大气不敢喘地将车开上了路。 程涣还不知道自己在小助理心目中已然弯得没边儿了,他忽然想起什么,看向邵峋:“你是不是欠了钱?” 邵峋一愣:“你听谁说的?” 程涣很直接:“赵勉打听的,说是你欠了不少,所以才来拍戏。” 第15节 邵峋没说话,无语地看着程涣,他等着。 果然,程涣接着道:“你要是缺钱,除了这部网络剧,我还能给你找点其他通告。” 邵峋这次彻底不说话了,眸子一瞬不瞬盯猎物似的盯着面前的程涣。随便换了谁,这番误解下的“好意”,邵大投资连瞥都不会多瞥一眼,他邵峋需要别人帮这种忙?这不是搞笑吗。 但偏偏说这些话的是程涣。 邵峋也是才忽然意识到,程涣对他可能对他的误解有些深,也的确,凭他邵峋的条件,如果不是家道中落了,怎么可能“落魄”到拍网剧的程度,这逻辑很合理,更何况,之前他还在电视台当着程涣的面装了回倒水小工,照这个趋势,程涣误会他缺钱也合情合理。 而另外一边的程涣却在这番沉默中忽然想到:怎么能问的这么直接? 以邵峋那个自傲的性格,恨不得全世界都收入囊中,怎么可能容许自己的失败被人看在眼里,还被动接受帮助? 程涣觉得自己有点冒失了,即便本来是好意,也觉得不该如此直白。 他想了想,在相对无言的沉默中率先开口了:“我没别的意思……” “程涣,”邵峋坐在程涣对面,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浅笑,慢吞吞道,“你有没有觉得,我们两个的关系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前面开车的张小承感觉自己听到了什么辣耳朵的话题,差点把车开进河里——草草草!我换哥这是潜规则了这男的,然后现在想给补偿了? 不对啊,这男的不是开跑车的巨款吗? 程涣却挑眉,回视邵峋:“要不然呢,还像以前那样见了就掐,成年人的状态不该这么不成熟吧。” 邵峋笑笑:“我还以为你没意识到这些。” 程涣有些莫名:“你到底想说什么?” 邵峋很直接:“你误会我的处境,没有因为过去的前嫌记恨我落井下石,反而主动提出帮忙,不管怎么样,这一点我都该谢谢你。” 程涣一愣:“误会你的处境?” 邵峋嗤了一声,有些好笑:“你是觉得我破产了?还是家道中落了?我好歹非工作时间的日常驾座也是跑车,这种条件应该暂时不必跑通告赚生活费吧?” 程涣恍然大悟,意识到自己被赵勉带了节奏,邵峋根本不缺钱,也没有所谓的欠下巨债。 “那不缺钱拍什么网络剧?”程涣脱口而出。 邵峋心里笑死了,回他:“不缺钱还不能有点猎奇的兴趣爱好?” 程涣又问:“飞虹到底和你什么关系?” 邵峋也没有隐瞒:“飞虹老总是我妹妹,堂妹。” 程涣:“……”赵勉这傻逼。 程涣尴尬得要死,他以为邵峋欠了巨额债务落魄了,却没想到从头到尾根本就是误会,还上赶着心软倒贴关怀,到头来才发现邵峋还是原来的邵峋,缺什么都不可能缺钱。 又尴尬又窘迫,程涣不知该说什么,只能默默扭了脖子,目光落向车外,表情习惯性地冷了下去。 邵峋目睹了程涣表情变幻的全过程,意识到自己错失了“装可怜博同情”的好机会,暗骂一声愚蠢,正要开口,却忽然又见程涣的耳朵红了。 程涣的确是耳朵红了,和上次一样,又红又烫,因为他刚刚目光瞥向车外时,又想到之前孙郯曾经说过——邵峋是因为喜欢的人在娱乐圈,所以才跟过来拍网络剧。 当时程涣没有相信,他觉得孙郯道听途说而已,可现在想想,邵峋既不缺钱,又是飞虹老板的哥哥……什么猎奇的兴趣爱好是拍bl耽美网络剧,还是和他这个高中时代死掐的老对头? 除非孙郯打听的那些都是真的,邵峋就是为了真爱才来拍戏的。 如果是这个逻辑,要么砸钱捧真爱,要么和真爱演同一部剧拍对手戏,如此一来…… 程涣头顶淌过一道晴天霹雳——操了,邵峋那真爱不会就是他吧? 程涣:“……” 程涣被雷到了,可一边被雷着,一边脑子里飞快寻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邵峋知道他土豆过敏。 打手找错了人,邵峋主动帮他顶包。 邵峋昨晚跟他回家。 之前没留意,如今配合着孙郯口中“大佬为了真爱进军娱乐圈”的背景来看,简直妥妥印证了每一个猜想。 !!! 程涣在震惊中,默默转头,挪动目光看向对面的邵峋。 邵峋有些奇怪,但这次他没嘴快,沉默地回视了程涣一会儿,才缓缓道:“怎么了?” 程涣没吭声,心里却是一阵被雷轰过的五内俱焚:眼神这么深情,沦陷得有点深的样子。 邵峋还不知程涣这些复杂的内心活动,他又探究地盯着程涣的脸看了一会儿,才道:“我刚刚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程涣掩唇咳了一下:竟然问得这么小心翼翼…… 于是,车上三人各怀心思的行驶在去往剧组的路上。 张小承:我涣哥和这男的到底怎么回事。 邵峋:我是不是不该暴露我很有钱我是大佬这件事。 程涣:邵峋现在陷得这么深,所以高中和我死掐,其实是为了用这种方式引起我的注意? —— 任何人做事总有一个逻辑因果在其中,邵峋这种不缺钱的圈外人拍网剧的行为实在匪夷所思,程涣钻破了脑袋想替他找个其他合理的借口,可怎么找也找不到。 反而更加确认了邵峋是为了他才来拍网络剧这个“事实”。 不是程涣自恋过头,实在是寻不到别的逻辑,他也只能默默咽下一口老血,尽量拍戏之余避开邵峋。 没几天,赵勉那边激动地传来消息,《南城往事》的试镜结果出来了,男一就是程涣。 程涣起先听说的时候觉得很不可思议,他其实没报太大希望,毕竟其他两位竞争者都是传说中的上头有人,他之前只是抱着瞎猫碰死老鼠的心态过去试试运气而已,却没想到竟然真成了。 程涣为这第一次从天而降、不明原因砸下来的“电视剧男一”暗暗高兴,但他心中不免也会想,凭什么呢?凭什么是他程涣? 毕竟圈子里混了很多年,有些东西早看透了,没人脉没关系没人捧的非流量一人,谁能平白无故上来就演男一? 程涣在这事上又想不出理由,只能暗暗归结于“运气好”。 而运气好的程涣,又“运气好”的得到了一次和剧组主创同桌吃饭的机会。 赵勉是这么和他说的:“制片人给我打的电话,说是晚上约你吃个饭,还有其他人,我估计就是剧组导演、副导演、编剧这类主创人员吧。” 然而等程涣去了,才知道这其实是一场鸿门宴。 的确像赵勉说的那样,一桌人里头都是剧组的重要主创人员,连导演卫保仁、女一号安若思都来了。 可刚刚寒暄完,坐定没几分钟,热菜一道没开始上,剧组的监制方海心慢吞吞开口道:“对了,忘了说了,我还叫了小沈,等过他就过来了,顺便一起吃个饭吧。” 这桌人里,除了导演卫保仁,就是方海心这监制的地位最高,《南城往事》剧组上下也都心知肚明,沈游和方海心是一道的,方海心之前铁了心的把人往男一的位子塞,和投资方那边斗法斗了几个月,可最后却被程涣给截胡。 程涣不傻,方海心只道了这一句,他就知道今天这桌菜没那么容易吃下口了。 桌上其他人谁也不搭这茬,该聊天聊天,该说话说话,气氛被烘托得好像根本什么事也没有一样——都是一群老江湖。 导演卫保仁本来就是个话少的人,还不爱喝酒,一壶清茶摆在眼前,只喝不说,面含微笑地听众人聊侃,女影星安若思似乎有点心事,进了门打过招呼就没说什么话,表情清淡得不了解她的人还以为她是个多倨傲的女演员。 这个桌上,说话的人里头,方海心牌儿最大,他也当真是没客气,当着众人的面,对程涣的一言一语都夹枪带棒:“哎呀,程涣可是及时雨啊,咱们这个剧组,男演员就一直没定的下来,本来还以为要推迟拍开了,程涣一来,不就能拍了吗。” 又说:“要不怎么说来的早不如来得巧呢,沈游和许康瑞从试镜到试装到试拍这套流程都走过了,结果谁也没上男一,程涣前几天才试镜,一个表情,咔,过了,男一,牛逼啊。” 方海心口吻饱含深意,程涣这都听不出来就傻了,但好歹也是这个圈子里混的,虽然不红,也没个几斤几两,但好歹人情世故该懂的都懂,外加程涣脾性本来就稳,方海心这番话出来,桌上旁人都觉得尴尬了,程涣却还是抿唇淡笑,眼神直白地与方海心对视:“方兼职客气了,我也是忽然接到电话让我试镜,当时另外两位演员也都在,又是在卫视电视台大楼,想必试镜结果什么样大家也都看到了。” 方海心从前就没听过程涣这号人,只当是忽然冒出来的十八线攥上了电视台哪个大金主的腿才能如此上位,本来想当面羞辱一番,却没料到对方态度这么不卑不吭,说的话还头头是道、句句在理。 方海心一愣,又暗嗤鄙夷,他做出宽容大度不与程涣计较的神态,爽快地笑道:“哈哈,当然当然,你的演技有目共睹,有目共睹啊。” 说着,桌上手里拿起来看了看,挑眉道:“哟,小沈到了。” 程涣手边坐着的一位剧组工作人员悄悄告诉程涣:“沈游现在是男二。” 程涣点头应了一声,方海心却忽然朝这边大神道:“很快连男二都不是了。”声音冰冷,重重一哼。 程涣转头,对上方监制冷漠的探究的目光,他没说什么,心中暗暗计较,估摸着,等那个沈游过来,鸿门宴开场,一场好戏搞不好才将将要开始。 果然,一直没吭声的导演卫保仁忽然道:“男二既然定了是他,怎么忽然又变了?” 安若思抬眸看了程涣一眼,若有所思地端着茶水静静抿了一口。 方海心哼道:“谁知道呢,或者是我们男主演牌大的缘故吧。” 程涣暂时什么也没说。 不久,沈游进了门,这位人气小生有一张大眼睛锥子脸,是典型的小鲜肉长相,但鲜肉大约从猪身上割下来就需要冷藏才能保鲜,进门的沈游如今一脸惨白,面色绷着,下颌紧抿,一副刚刚被人鱼肉了的惨样。 程涣侧头看他,暗自挑眉,心中默默叹了口气:怎么说人家能当小鲜肉他不能当,这办个苦相都不忘记擦粉打底,多有敬业精神。 沈游鱼一样钻进了门,肩甲微微缩着,埋着头,小心翼翼进来,然后很有眼色地走到了卫保仁身侧站定,特别轻地道了一声:“卫导。” 卫保仁侧头看他,有些奇怪:“小沈啊,你这是怎么了?” “导演,”沈游一眨眼,眼眶就蓄上了水光,“我得罪人了,您快救救我吧。” 说完,目光抬起,朝着程涣这边笔直地落了过去。 第17章 程涣终于回过味来了,他这个男一搞不好不是靠运气砸来的。 但《南城往事》的男一都拿到手了,过两天就签合同了,他才不管其他,这角色他要定了。 这么想着,即便包间里一道道探究审视的目光打在脸上,程涣也从容抬眼同沈游对视,眼神一派光明磊落。 沈游似乎是打定了注意装柔弱,程涣这么笔直地回视过来,他当场一瞥眼,委屈得恨不得眼泪掉下来在地上砸个坑。 卫保仁也看了程涣一眼,问沈游:“你得罪谁了?” 沈游不言语,桌上的方海心冷哼一声:“还能有谁,咱们剧组牛逼哄哄的男一号呗。” 这鸿门宴唱成这样,不管提前知道的还是不知道的,这桌上不少人都尴尬得不知该说什么,只能集体沉默当哑巴,更何况谁都和程涣没交情,谁都不会帮他说话。 这时候倒是一直没吭声的安若思开口了,她慢吞吞道:“要说就说清楚,别吞吞吐吐的,也别给自己加表情带戏,都是演员,哭戏谁不会演,来来来,是个男人就把眼泪和粉底一道擦了,大家都坦诚些,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安影后性格直爽这件事整个圈子都知道,可那句“把眼泪和粉底一道擦了”差点没把沈游噎死,方海心不悦地看了安若思一眼,不方便得罪,便没有说话。 沈游这哭戏演到一半,本来以为自己是主角,结果半道杀出个要他卸妆的安若思,他茫然了片刻,才想起自己的戏份,当即吸了吸鼻子,缓缓开口:“我……” 程涣又打断他,说的也很坦诚:“你可以直接说结果,再说过程。” 第16节 沈游再次被打断,心中恨恨,又不满地抬眼望过去,终于道:“我演不了男二了,有人要在我脸上划刀子。” 一句话出来,全桌哗然。 卫保仁愣住,下意识转头看向沈游的面孔,还好,现在看看还是平整的白,暂时没出现划痕:“划刀子?小沈啊,你把话说全,你不说,我们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 可程涣已经在沈游吞吞吐吐的三言两语和满桌的唏嘘中摸索出了一个大概,然后暗自绷了绷嘴角,邵峋那金贵的腿皮…… 方海心又开口了,冷哼:“所以说啊,卫导,现在的艺人了不得啊,抱上了金大腿,拿到了角色,就敢对其他艺人这么下死手,这样下去,这圈子还是娱乐圈吗,还不是得成黑社会圈了。” 说着,目光没有停留地落在程涣脸上,这个意思已经相当明显了,傻子都能看出来这说的到底是谁。 沈游和方海心搭档得严丝合缝,方海心刚说完,沈游当即委屈地朝程涣这边道:“我知道你有背景,但你都拿到角色了,能不能放过我,《南城往事》我可以不演,但我也是艺人,我的脸上不能留疤的,要不然艺人的生涯全毁了。” 字字句句全是“我”,可见是个十分自我的人,这种人大概只想得到别人对他做了什么,想不起来自己对别人做了什么吧。 而程涣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卫保仁这种不爱凑饭局的老牌导演也被拉来吃饭了,无论事实是什么,不给他泼点脏水,不让他程涣两个字在卫导这边臭哄哄,方海心和沈游那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果然,卫保仁拧起了眉头,之前尚且平和的目光审视的落在了程涣脸上。 程涣对沈游那番话暗暗冷哼,擦手巾揩了揩指尖,他目前还不确认自己抱上的金腿子到底是谁的,但既然沈游和方海心都说有,男一又落在了他头上,那姑且就当有吧,既然有都有了,程涣半点不推辞。 毕竟他这人没那么“正直”,也没想过要塑造出一个正人君子的形象,别人看他是什么就是什么,无所谓,反正男一已经是他的了。 但坐着被人喷不是程涣的习惯,他擦完了手,目光笔直地朝沈游落去,一字一顿毫不客气道:“你要真和我计较这个,有件事咱们先掰扯掰扯,前几天我拍完戏开车先走了,你在我剧组外面找打手蹲点堵我这事也不是假的吧。” 其实程涣本来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赵勉连囫囵都没打听出来,但胡说八道这种事张口就能做,用安若思的话,谁还不是演员。 程涣猜对了,也被他说中了,那群人的确是沈游找的。 但他没想到,沈游竟然当场认了,而且还一个人把戏飙了起来,他听完程涣的话,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然后噗通一下在卫保仁身边跪下了。 大约跪卫保仁的演员加起来可以媲美香飘飘,沈游膝盖磕得重重一响,卫导也不过低头掀了掀眼皮子,然后特别淡定的说:“轻点,吓了我一跳。” 沈游:“……” 沈游表情一顿,重新培养情绪,终于把戏重新给接上了,苦着脸道:“导演,这事儿是我做的不对,你也知道,我靠着方监制这边,一直想做《南城往事》的主演,本来以为竞争对手只有一个许康瑞,结果到头来被忽然冒出来的程涣抢了角色,我不甘心,真的,当时就是脑子气的糊涂了,就找了人,”又立刻指天指地发誓,“但我真的真的没让人用刀子,我自己也是演员,知道脸最重要,怎么可能让人这么做,我就是……就是气糊涂了,觉得角色被抢了,不甘心,才一时冲动做出这种蠢事的。” 满桌人全一声不吭地看大戏,卫保仁没说什么,安若思倒是又开口了:“然后你报复不成,被程涣的金大腿查到是你,现在程涣反过来收拾你了,是吧?” 沈游有点幽怨地看了安若思一眼,默默点了点头。 安若思嗤了一声,没什么同理心似的,低声嗔道:“那程涣的金大腿挺厉害的啊,背靠这么厉害的金大腿,你今天还敢跪在这里告状,不怕出了这个大门,金大腿一脚把你踩死吗?”说着,还特别具象化的用手做了个碾压的姿势。 沈游:“……” 安影后还真是快人快语,程涣默默在心里笑喷了出来,的确,既然知道他背后有人,还故意这么做,那显然还有其他目的了。 还能为什么?无非是沈游和方海心觉得自己倒霉了,也得拖他程涣下水,让剧组主创、女一、尤其是导演对他程涣心生戒备,最好产生厌恶情绪,也要给他未来的星途创造点阻碍。 当然了,落在方海心这个监制心目中,他这种有金腿抱的十八线只有被藐视的份,程涣估摸着,方海心也是想借这个鸿门宴吓唬恐吓他,让他明白这圈子水深得很,即便有金大腿,也别太放肆。 这么想想,程涣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他背后那位金大腿到底把沈游怎么了,方海心这个监制炸毛成这样? 面对满心疑惑,程涣也很直接,他站了起来,拿着手机出门,抬手示意众人:“抱歉,我先打个电话。” 沈游哀怨地看着程涣,一副果然如此背后就是有人的神态,而程涣完全不介意当众拉扯“背后的金主”当大旗。 他走出包间,拨了个号码,一接通,率先道:“金大腿。” 电话那边口气傲慢地嗤了一声:“俗不俗,叫大佬不会?” 程涣捏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果然是你,我就奇怪我运气怎么能这么好,和安若思搭戏当男一。” 电话那头的邵峋顿了顿,不太意外,但也有些惊讶:“这么快就知道了。” 程涣本来想喷对面一口,可话到嘴边又顿住了,邵峋为他做这些,简直跟“痴情种”没差别。 程涣这人就是这么吃软不吃硬,看到邵峋抱着肚子喊疼他就把人拉回家了,想到邵峋很可能是为了他才“下海”拍起网络剧还默默砸关系捧他,程涣又是半个字的狠话也吐不出来了。 他的心又不是金刚石做的,有人倒贴上赶着对他好,他还能继续一副铁石心肠吗? 但现在不是掰扯这些的时候。 程涣缓了缓,重新开口:“先不说这个,我问你件事,你是不是查到那天的打手都是沈游找的?” 邵峋很干脆:“是。我不但查到是他,还查到那些朝我脸上招呼的刀片也是他让人带着的。” 程涣挑眉,暗道这个沈游还真应了他的名字半点不是省油的灯,口口声声道自己是做了蠢事,但私下做的事还真是够狠的。 邵峋提到那个沈游,口气很散漫:“我腿上六厘米的口子,到今天还红着呢,我就让人给他带话了,要么他自己在自己脸上划一刀,要么等我空了我亲自来动手。” 程涣:“原来是这样。” 邵峋:“我说了这么多,现在也让我问一句,你那边是什么情况?” 程涣三言两语把这鸿门宴的事说了,邵峋当即鄙夷地嗤了一口,吐出两个字:“垃圾。” 程涣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包间门:“行吧,先这样,我挂了。” 邵峋:“慢着!”顿了顿,“你别傻,有关系就用,有后台就靠,那个姓方的制片人还敢这么嚣张,无非觉得你的金大腿不会时时刻刻帮你撑腰,故意给你找难看。” 程涣默默道:“你对我到底有什么误会,又开始觉得我傻?” “情窦初开”的邵公子大概和程涣对喷习惯了,好话才说了几句,当即又转回了从前对撕的口气:“你要不傻就凭你这个颜值条件怎么现在还不红?” 说完两人隔着电话同时沉默了。 程涣捏着手机,觉得心里那个猜想再一次得到了印证,又被那句“凭你的颜值条件”说得愣住——邵峋这是觉得他长得好看?这是有多喜欢他? 邵峋缓了两秒,率先用正经的口吻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做人不能太正直。”又一本正经开解道,“我和你不管私下关系如何,好歹对外人来说,我们还是老同学,看在同学的情谊上,你听我的,不用那么死心眼,你就把我当成你的靠山,腰杆能撑多硬撑多硬。” 程涣默默听完,幽幽道:“你说真的?” 邵峋:“听着像假的吗?” 程涣很爽快地回道:“行。”又说,“别挂电话。” 说完他转身回包间,和之前平和的态度不同,这次他带着仿若千钧的气势,脚下生风,一把推开包间门,径直快步朝沈游走去,在众人沉默打量的目光和没来得及反应的惊诧中抬手,一把拽住了沈游的领口,提小鸡似的,把沈游的脖子都勒在了衣领第一颗纽扣上,仿若提着一只缩了脖子的鸡。 众人:“……” 沈游大惊:“……你,你干嘛。” 程涣一手提着他的领子,先对着电话道了一句“你来说”,又把手机塞到沈游耳边:“我家金大腿有话和你交代。” 众人:“……” “……”沈游下颌差点砸地上,而紧贴着耳边的手机里传来一个冷淡的不紧不慢的声音:“就是你吧。小畜生,六厘米的口子,你到现在还没给我在脸上划上是吧。” 这森冷的口气、叫人胆寒的音调,再配合前几天从公司到经纪人全部战战兢兢的态度,沈游心脏扑通扑通,当场开始冒冷汗。 桌上的方海心见状炸了,一巴掌拍在桌上,怒道:“程涣,你!” 程涣侧头,冷瞥他,口气半玩笑地回他:“我怎么了?都说我抱了金大腿,谁规定只许抱不许用的?”又瞥了地上的沈游一眼:“我看这位就很懂江湖规矩,不但抱的紧,还能让金大腿亲自出面替他办事儿。” 方海心脸色骤然一紧,七窍生烟,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能把程涣怎么样,再转眼看沈游,这家伙也是不争气,一个电话吓唬吓唬他而已,竟然被唬得瘫坐在了地上。 这时候,始终没发表态度的卫保仁卫导终于动了。 他眼神警告地示意方海心稍安勿躁,又转头,径直看向了程涣,缓缓笑了出来,叹息一口:“你啊你啊,程小涣,你还真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 桌上众人都愣了,安若思挑眉,方海心和地上的沈游震惊地看向一站一坐的程涣和卫保仁。 程涣这才松开沈游,朝电话轻轻到了一句“先挂”,收起手机,忽略地上瘫坐的六厘米,态度恭敬地对卫保仁道:“卫导,好久不见。” 第18章 卫保仁点头,感慨道:“是好久不见了,距离你上次在我电影客串也有好几年了吧。”顿了顿,从头审视一番,兀自点了点头,又暗暗叹息:真没想到,湛临危越走越偏,越爬越高,他倒是真的一直没有变。 桌上一阵静,终于有人忍不住问道:“卫导,您和程涣认识?” 卫保仁抿了一口茶,忽略脚边的“不明生物”,淡笑道:“是认识,程涣拍过我的戏。” 沈游瘫得像只无骨鸡,听了卫保仁的话,毛又吓掉了,方海心也错愕得绷紧了下颌,一脸不可思议,这下终于有了顾忌,不管再当场胡乱开口了——卫导的脾气他是知道的,要么不开口,一旦开口,其他人敢顶一句,卫导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让对方变成彻底闭口的渣渣。 程涣竟然认识卫导,方海心万万没料到这点,大意之下顿时心生戒备,又后悔又尴尬,彻底不吭声了。 卫保仁却有意无意似的又道了一句:“嗯,不光我认识,湛临危也和他挺熟的。” 众人:“……”沈游这家伙真是会瞎得罪人。 桌上一伙老油条当即又开会活络了,有人把程涣引回座位,有人给程涣重新倒酒,有人负责活络气氛,包间一时又热闹了起来。 安若思这才又笑眯眯看了程涣一眼,对卫保仁道:“卫导,我听你这口气是很欣赏程涣啊?” 卫保仁笑笑:“程涣出道早,圈子里又没背景,早年一路拼过来,我这个老前辈可是看在眼里的,挺努力的孩子。” 有人给安若思拍马屁:“思姐不也是一路拼过来的吗。” 安若思笑笑,和程涣对视了眼,噗嗤一口,哈哈道:“是啊是啊,我也是拼过来的,当初我演龙套被欺负,程涣还替我出过头呢。” 众人:“……” 沈游:“……”骨头没了,毛掉光了,安若思一句话瞬间又是一瓢滚烫的油,这次连皮带肉都一起炸了。 方海心喉头梗着一脸盆的老血,脸色青白交接,自己灌了自己一口酒,一声不吭坐着。 谁也没有料到,卫保仁和安若思竟然都和如今这位传说中靠规则上位的男一有交情,有交情就算了,看上去,似乎还都很赏识程涣的样子。 人缘这种东西,还真是奇妙的很。 但其实程涣自己并不认为他和卫保仁、安若思有什么交情,早年他在卫保仁的电影里也不过客串了一把,和卫导认识是认识的,但在他的印象里,似乎也仅限于认识,至于安若思,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曾经替她出过头。 但人的感官立场和记忆角度是完全不同的,在卫保仁心中,程涣就是记忆中那个很努力却可惜没有背景一直没有红的年轻孩子,而在安若思的脑海里,程涣替她出过头,她欠程涣一个人情。 不再与方海心、沈游针锋相对之后,程涣整个人又沉寂平和了下来,他心中暗叹人生际遇还真是奇妙,他遇到了邵峋,成为了《南城往事》的男一,又因此遇到了卫保仁和安若思。 这还真是,挺神的。 但想着想着,程涣又忽然禁不住想起了邵峋,那家伙真是……程涣嘴边悄无声息绷了绷,琢磨不清他和邵峋到底是已经从敌对关系里跳出来了,还是已经随着这番发展进化出了其他关系。 这顿饭吃得方海心如鲠在喉,最后沈游怎么走的他也不在意了,饭毕,方海心追上了卫保仁,仍然不甘心:“程涣还真是背景够硬的。” 走在前面的卫保仁拧眉:“你够了,可以了。” 方海心切齿道:“卫导,咱们电视剧的男一本来就不是他。” 卫保仁:“是啊,本来不是他,因为他既不是你制片人的关系,也不是那边投资方的人啊,所以不是他。” 方海心急道:“可是他……” 卫保仁摆摆手:“行了行了,我知道程涣什么品性,他要是靠着潜规则上位,早些时候就能靠着湛临危的资源红透半个娱乐圈了,还轮到你给他上眼药?” 第17节 方海心一愣:“湛临危和他到底什么关系?” 卫保仁却冷哼:“你管人家什么关系,你先管好你自己吧!我瞧着帮程涣的那位是个狠角儿,沈游那六厘米怕是躲不掉了。” 说着,忽然脚步顿住,目光转向一侧。 方海心没及时刹住,肩膀和卫保仁撞了下,也顺着抬眸望过去,意外看到了程涣,程涣面前停着一辆保姆车,后车门开着,因为是晚上不太看得清,但灯光的角度问题,还是可以看到保姆车后面一个高高大大的身影。 —— 程涣拉开车门,抬眼就看到了抱着肩膀坐在后面的邵峋,他也是没料到这个点邵峋会在他的保姆车上,错愕了片刻,上了车。 张小承战战兢兢瞥后视镜,想解释,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40分钟前,他本来在车里等,正刷手机,忽然听到有人敲车窗玻璃,转头一看,跑车大款。 大款没客气,径直上了车,副驾一坐,款爷的姿态同小助理聊起了天。 大款和小助理聊的主题很明确,就一个:程涣。 小助理一面心生警惕却又一面暗自感动,哇塞,他涣哥这是寻到了真爱还是什么? 但小助理又能了解程涣多少呢? 况且,有些事情即便知道也未必能说,毕竟他是程涣的助理,不是款爷的助理。 邵峋便直截了当地问了:“我听说,程涣以前被雪藏过,这件事你知道多少。” 张小承暗暗炸了毛,当即道:“我一个字都不知道。” 邵峋挑眉:“哦,你不知道,那赵勉总该知道。” 张小承在邵峋大佬的气场中迫于无奈地委婉表示:“赵总啊,赵总那边我也不知道啊。” 一问三不知,真是个好助理。 程涣合上车门,也没质问张小承,只看着邵峋:“你在我车上干什么?” 邵峋笑笑,挑眉:“不干什么啊,就许你给我打电话,不许我坐你的车?” 程涣:“你到底要干嘛?” 邵峋:“都说了不干什么。” 程涣没吭声,心里却忽然想到,他的确是在追我,没错的吧。 两人相顾无言,一阵沉默。 邵峋忽然道:“你应该还没接到电话,广电那边下了内部批文,暂停所有耽美网络剧项目。” 程涣一愣:“什么?” 邵峋:“也就是说,《大佬》这剧暂停了,咱们两个都可以哪儿凉快哪儿歇着去了。” 程涣第一反应是拧眉:“赵勉没给我打电话,”又问,“霍照月呢?” 邵峋:“都说了是内部消息,现在还没动静,知道的也没几个。”轻挑眉锋,“她啊,别墅那边哭着呢。” 程涣无语,真是绝了,他拍这戏就是为了不让项目流产,现在好了,上头一个决定,这剧算是彻底歇菜了。 可邵峋却看着程涣,缓缓道:“这不是挺好的,你本来也不想拍,现在既能把档期空出来,又可以不必面对我、同我拍对手戏。” 程涣愣了愣,略错愕地回视邵峋:他阴阳怪气的口气,这是还委屈上了? 邵峋看着程涣的表情,口气慢吞吞的,嘴角朝下:“果然是这样。” 程涣心里咯噔一跳,心道完了,下一秒,肉做的心化成了一滩水,圣母心从那滩水里缓缓浮了出来。 邵峋轻叹,大大咧咧往后一靠,脚翘上膝盖,一副款爷的姿态,朝前面的张小承道:“走吧,去别墅,深夜探望探望咱们可怜的没戏可拍的霍导。” 车子发动,缓缓起步。 程涣反应过来,朝前面的张小承道:“我让你开车了吗?” 张小承缩脖子,马上就要踩刹车,被邵峋喝住:“走,继续走。” 程涣当即一眼看过去,却见邵峋摆出一副“完了,没戏拍了,人生到此结束”的无奈,程涣于是默默侧开视线:“……开吧,就去别墅。” 张小承在前面踩油门踩的热泪盈眶:涣哥,你们不就睡了一觉打了一炮吗,怎么相互打出真感情来了,一个打探过去,一个忍让包容……哎,人间处处是真情啊。 到了别墅,程涣下车,在院子里就见整个三层灯火通明,奇怪剧组怎么还在赶工,结果和邵峋一起走进门—— 整个大厅家具全搬开了,人挨着桌子,桌子挨着人,满满当当摆了七八桌火锅,赫然是热闹非凡的一次聚餐。 大家都很开心的样子。 程涣:“……” 忽然肩膀上一沉,邵峋很随意地把一条胳膊搭在了他的肩上,一脸笑意:“散伙饭就等你这个男一了。” 果然,赵勉嘬着一口粉丝朝这边过来:“哎,程涣啊,来来来,就等你了。”又转头,扬声:“来了来了,都来了,加两双筷子,哦不,还有小张,加三双。” 孙郯特别接地气的跟着吆喝道:“好嘞,看座,上茶,三位!”艺人风格俗得可以直接去当店小二。 程涣一脸莫名看赵勉:“项目卡掉你这么开心,不担心亏得血本无归了?” 赵勉吃得一身热汗,满脸潮红:“没事啊,没事了,投的钱都拿回来了,”在程涣不明所以中解释道,“这边剧组人员的工资也都结了,霍照月也拿到她的导演工资了,我之前和飞虹签的合同也不作数了,大家好聚好散,就一起吃个散伙饭嘛,临时决定的,有点突然,就和你那边的饭局撞上了。” “……”程涣,“哪儿来的钱?” 赵勉端着碗筷,狗腿地默不作声地瞥向了旁边,程涣侧头,邵峋那熟悉的又痞又傲的笑容赫然近在眼前。 邵峋:“没什么,”满口随意,“不用这么看我,大佬我应该做的。” 程涣抿唇,几番欲言又止后吐出了几个字:“你钱多烧得慌?” 邵峋挑眉,笑得霸气又爽朗:“对啊,爷我就是钱多,就是烧得慌!” 程涣被这笑和痛快的一句话灼了眼,忽然想:这是开始砸钱,进行全方位无死角的套路? 邵峋却维持着手臂搂肩的姿态,一低头,轻声在程涣耳边道:“满意吗?” 两人的距离近到呼吸可闻,程涣耳尖又烫了起来,及时避开了邵峋凝望他的视线,刚巧,手机响了,他掩饰地拿起来一看,不是微信,是两条短信。 第一条:“我不清楚你为什么要接网络剧,还是男同题材的,但既然你当初拒绝和我拍,我默认你也不能和其他人拍这种。” 第二条:“你当我自私也好,觉得我干涉你的工作也罢,至少不让你拍是我现在可以轻松做到的事。” 程涣才看到第二条,旁边邵峋已经两眼看完了,他没出声,只是放在程涣肩膀的手轻轻捏了他一下。 程涣耳尖还红着,只侧了侧头,余光同他对视了一眼。 然后,程涣点开回复,给那边送了一个字:“滚。”发完把手机塞进了口袋。 邵峋鼻腔轻嗤,暗暗记住了发送那两条短信的号码,维持着撘肩勾脖的姿势,哼笑道:“你这脾气,我以前看着讨厌的不得了,现在看看意外还挺顺眼的。” 程涣搡开他肩膀上的胳膊,心里却想,彼此彼此。 网络剧临时告吹,《南城往事》开拍在即,这场重逢不过刚刚拉开序幕—— 第19章 剧组散伙, 不用继续拍还能拿到之前谈好的两个人薪水,于是全组乐呵呵一起吃散伙饭,整个别墅都沉浸在欢快的气氛中,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栋别墅里出了什么天大的喜事。 孙郯早把碗筷准备好了,程涣一露面,他兴奋道:“快快快, 刚下锅的虾滑,捞者有份, 你再晚两分钟粉条都要没了。” 程涣坐下,一大桌子的火锅菜,红底辣油锅还冒着沸腾的泡泡, 本来已经吃过一顿鸿门宴了, 这会儿也没胃口, 他问孙郯:“导演呢?” 邵峋在程涣旁边坐下, 孙郯那眉飞色舞的五官顿时安分了下来, 咬了下筷子,老老实实道:“哦,楼上呢。”又改了口,“哎,下来了。” 程涣挑头,一眼看到了刚好从楼梯上下来的霍照月,果然如之前邵峋说的那样,霍照月应该是哭过的,脸色黯淡、眼眶泛红, 她径直朝程涣这桌走了过来,在孙郯另外一边坐下,看到邵峋和程涣,哦了一声:“你们来啦。” 邵峋边抬手拿筷子边慢吞吞道:“哭痛快了?” 霍照月吸了吸鼻子,带着明显的鼻音:“嗯。” 程涣为人到底还是比邵峋温和些,他想到霍照月一个刚刚离婚的单亲妈妈,重回职场的第一部 戏却因为政策问题变成这样,知道她心里肯定难受,便说:“拍不了也不是你的错,现在缺导演的剧组还是挺多的,调整状态看看其他项目吧。” 霍照月吸了吸鼻子:“是啊,不是我的错。”顿了顿,抬手用力一抹脸,却没遮住唇边咧开的笑,“不是我的错还不用接着拍,真是太他妈走运了。” 程涣:“……” ??? 桌上其他人都跟着哈哈笑,见怪不怪,邵峋漫不经心把筷子伸进锅里捞了块虾滑出来,也是同样一副了然的笑容,只有程涣一脸莫名——网络剧项目流产,之前拍的东西都成了废片,霍照月她到底高兴什么? 霍照月自己也笑了起来,她看着程涣:“你是不知道啊,下午我听说项目进行不下去要就地散伙的时候,真是别提多激动了,”说着筷子伸进火锅,边捞东西吃边道,“我以前拍文艺片的,哪儿拍过耽美剧这种东西啊,一开始就有点赶鸭子上架,后来越拍心理负担越大,这几天我天天掉头发,做梦都希望剧组因为经费不够结束拍摄,现在好了,上头不让拍,真是解了我的心头大患。” 火锅局组得热火朝天,他们这桌还边吃边拿霍照月的感慨当下饭菜,导演说完了,旁边还有演员跟着应和,孙郯一口吞了个丸子,烫到了舌头,边呼哧嘴巴边道:“对对对,还有我,还有我,演技这种东西对我来说真的太难了啊,被经纪人塞过来拍戏我也很痛苦啊,我还是适合做模特拍平面,演戏一点也不适合我。” 程涣听完这番说辞,心中的无语加起来可以炖锅汤——大家还真是都看得挺开的,比他开。 他拿起茶杯喝了口茶,缓解此刻的消化不良,可一低头,忽然发现自己面前的空碗多了一双油光滑腻的筷子,筷子头夹着虾滑肉,筷子尾是一双骨节分明的手—— 程涣顺着那双手抬眼,眸中闪着三个字:你干嘛? 邵峋收回筷子,继续锅里捞东西吃,神态如常,和他说话的口气也和从前一样“正常”:“你是不是傻,都说了再不捞连粉条都没了,不会边吃边听吗?” 程涣有点气不打一处来:“我不吃火锅。” 邵峋捞东西的筷子一顿,侧头:“不吃火锅是什么毛病?” 孙郯对他们公司传闻中的邵大佬一直又敬又畏,但还是帮程涣小声解释了一句:“油多热量高,长胖可是演员的大忌。” 邵峋收回筷子,挑眉看程涣:“一筷子都不吃?稍微吃一点能胖几两肉?” 孙郯又想解释这不是胖几两的问题,这是自制力的问题,可忽然觉得不对——(⊙v⊙)等会儿,大佬刚刚亲手给程涣捞肉吃? 孙郯默默扭过头看向旁边的两位,感觉自己忽然站在了真相的眼皮子底下。 程涣不是故意和邵峋对着干,他的确不吃火锅,送到他碗里也照样不吃,而且他现在没什么吃饭的心情,既然剧组这边没事了,赵勉也没因为项目流产哭天喊地,他便打算起身告辞。 可邵峋一把按住了他的胳膊,筷子重新伸过来,把程涣碗里的虾滑捞起来吃了,边吃边侧目斜了程涣一眼:“你等下我,我把这个吃完。”两口吞下肚,筷子一甩,“行了,走吧。” 霍照月吃辣椒吃得眼睛红成了兔子,见程涣邵峋要走,愣了愣:“不吃了?” 邵峋站起来:“你们慢慢吃,改天再聊,我们有事先走。”说完率先离席。 程涣有点跟不上这节奏,愣了愣,也站了起来,刚要转身,旁边孙郯一把拉住他,眼睛瞪成了两个球,眸光里全是八卦的光,一脸殷切地将程涣看着,声音塞在喉腔里,低声嚅嗫道:“涣哥啊,你好像和邵大佬很熟的样子?” 程涣瞥了瞥自己被抓住袖口:“你不当演员倒可以改行当狗仔。” 说完要抽手,被孙郯的爪子抓的更紧,这次眼里冒着闪闪金光和兴奋的红:“涣哥,我感觉你要红了。” 第18节 程涣知道孙郯心里在想什么,当即低声斥道:“赶紧给我松手。” 孙郯老实松了手,但眼里的光半点儿没灭,反而还染上了些了然的暧昧,他朝程涣挤挤眼睛:“你去吧,大佬在等你呢。” 程涣无语地转身。 别墅外,保姆车车灯亮着,后车门大敞,邵峋靠在车边抽烟。 或许因为别墅里太热,程涣一出来就缓缓吐了口气,邵峋在不远处朝他这边看着。 程涣过去,觉得自己得说点什么,可不待他开口,邵峋提前道:“我刚刚突然想起件事,那个烧菜,哦,沈游,你看到他,有没有替我还他六厘米。” 程涣诚恳地回他:“这种事你还是自己动手吧。” 邵峋:“不够意思啊,我替你挨一刀,你有机会也不帮我还了。” 程涣却抬眼看他:“问你件事。” 邵峋抽了口烟,喉腔里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程涣眼神磊落:“其实那天电视台试镜你也在对吧,为什么要帮我拿角色?”有些事,还是早点说明白的好。 如此直接,邵峋倒有些意外,他挑眉:“帮就帮了,没那么多为什么。” 程涣表情认真。 邵峋却嗤了一声:“你是不了解我,还是不知道我是什么人?我邵峋做事,哪儿需要那么多理由,当初看你不顺眼,天天和你死掐,不也一样没理由没逻辑。”又道,“你既然这么问,那我也问个,你以前不是最好我被流氓天天追着揍吗,那天看我被追,让我上车还载我回你家做什么?” 程涣一愣:“这不一样,我是顺便,你……” 邵峋掐了烟,扬眉:“我这也是举手之劳,拿个角色不也就顺个手的事吗?” 程涣:“……”这还真符合大佬的世界观。 程涣没有接话,这话题也到此为止,可他心里忽然想,干嘛问的这么直接,邵峋是对他“别有所图”,他就算再直接再开诚布公地谈,邵峋难不成还会直接承认? 不会的,就他刚刚那态度那口气,绝对不会承认。 做人不能太直接,这是程涣明白的道理,邵峋既然说这只是举手之劳,程涣便也只当他是顺便举了个手帮了个忙,两人相顾无言地沉默了一会儿,邵峋从口袋里把烟盒摸了出来,递过去:“抽吗?” 程涣低头一看,不是玉溪,是黄南京。 邵峋却又漫不经心哼道:“上次在你车上,我和你说我没变,你变了,那次是我观察失误,其实我没变,你也没变,但程涣,我们两个到底还是不一样的,我没变,但我也在不停尝试新的东西不停朝前走,可你真的是一点不知道变通,死守底线还故步自封。” 程涣没接烟,抬眼看邵峋:“你哪儿来这么多的评价和道理。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步调,你何必用你的标准来要求我。” 邵峋一语道破:“所以即便一直这么不温不火地在娱乐圈混下去也无所谓,看到同行里比自己年纪小的都成名了也不会嫉妒?” 程涣拧起眉头:“你到底要说什么?” 邵峋拽住程涣的手,把烟塞到他手里,语气认真:“试试吧,总抽玉溪有什么意思。” 程涣捏着烟盒,拧眉,答非所问:“谁告诉你我不想红?”又说,“谁又不想做一线赚更多的钱?” 邵峋终于说出了那句话:“既然想红,就跟我合作吧。” 程涣愣住,抬眼,邵峋近在眼前的脸被灯光渲染上一层柔和光,又温柔又认真。 邵峋:“人和人的关系不会一尘不变,以前我们两个总死掐,现在不掐了,不如换个相处方式,合作试试。” 程涣觉得自己有些被蛊惑住了,要不然不会接了话这么问:“你捧我?” 邵峋笑起来,扬眉,又傲又嚣张:“是啊,我捧你。” 程涣心尖跟炸了一朵烟花似的,瞬间一麻,耳尖在夜色中悄无声息地红了起来,他带着些掩饰地转眸看向别处。 心中又想,邵峋这个人,其实也没那么讨厌。 —— 下架耽美网络剧的消息是邵峋从广电内部挖到的,他做事雷厉风行,既然政策上不通过,那就没有继续浪费时间的必要,以飞虹的名义就此解散剧组,停止了《大佬》这个项目。 那天之后,程涣没戏可拍,也没有通告,倒是回公司的办公室呆了两天,实属难得。 赵勉起先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程涣常年不停歇的工作,这次没有拍摄日程又没有通告,刚好可以休息休息,直到飞虹那边把合作的电话打过来,赵勉才忽然反应过来不对。 他火急火燎地冲进程涣办公室,问他:“飞虹说合作,我们这边什么时候决定和他们合作了?那网络剧项目不是结束了吗?” 程涣不慌不忙道:“他们要合作,你就去和他们谈,具体怎么谈,到时候再说,但有一点我提前支会你一声,拿得下《南城往事》的男一不是我实力强也不是运气好,是邵峋暗中运作帮的忙。” 赵勉完全不能理解:“他帮忙?不是,你们不是死对头吗?” 程涣看他一眼:“你的情商还停留在高中时代?” 赵勉一脸血:哦,掐的是你们,和做的也是你们,大佬说什么就什么咯。 不几日,飞虹和赵勉这边谈起了合作,有《大佬》这前车之鉴,赵勉这次把合作一个字一个字掰碎了看,看完震惊了——合同上写明了飞虹为程涣提供资源,而作为回报,程涣需要将他日后收入的一成分给飞虹。 一成?一成!?赵勉死死盯着那两个字,生怕自己看漏了眼,确认自己的眼睛没产生幻觉之后,不可思议地问飞虹的人:“这分成……?” 飞虹的人微微一笑:“我们老板亲自确定的分成数。” 赵勉瞪着眼睛:邵峋?卧槽,这位爷懂不懂行情,哪儿有这么低的经纪分成? 对方点头,保持仪态和微笑:“友情价。” 赵勉才不管对方是写错了还是友情价,分成如此低,打着灯笼都难找,赶忙签字:“行行行,友情价就友情价,谁让你们邵老大和我们涣哥友情深一口闷呢。” —— 在接受了从敌对变成合作的转变之后,程涣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地休息了一段时间,在《南城往事》开机之后,顺利进组。 《南城往事》这电视剧的男一女一并不是传统电视剧那种千篇一律的恋人关系,邵峋饰演的唐城与安若思饰演的唐南其实是一对亲姐弟,故事也主要讲述了唐南唐城两姐弟为了摆脱穷苦命运的桎梏、一路从小县城打拼到大城市的故事。 整篇剧情更多的落笔在奋斗、亲情、友情、人生观与时代的发展方面,是卫视电视台今年参与投拍的年度巨制,早已备注上星。 进组第一天,开剧本会。 剧组主创一个不少,主演也全部参加,而当初一起试镜的沈游虽然被踢出了演员名单,但投资方背景的许康瑞却圆满地留了下来,出演男二。 剧本会要求演员仔细研读、理解剧本中的角色和重要台词,对演员的要求非常高,整个会议从早上开始,一直持续到下午,快结束的时候,气氛才松散了一些,工作人员和演员才悄然松了口气。 卫保仁戴着眼镜,笑笑道:“各位再坚持一下,快结束了,结束了我请大家吃饭。” 这时候,卫保仁导演组的一个助理跑了进来,悄悄在他耳边说了两句什么,卫保仁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头。 助理一走,卫保仁咳了一声,对大家道:“有件事,也是刚刚才敲定的,咱们剧中的一个角色由湛临危来客串。” 众人都愣了,湛临危不是已经不拍电视剧只拍电影了吗,更何况是客串? 有个演员道:“湛影帝不是在戛纳走红毯吗?怎么有空敲定这种工作?” 一直表现得很谦逊的许康瑞开了口:“听说生病了,还挺严重的,就提前回国了。” 不少人心中暗暗感慨,就他这个一年到头天天都在工作、从不休息的工作狂,不生病就有鬼了。 一屋子人都有在讨论,只有程涣始终没说什么,卫保仁一直默默注视他,见他什么也不说,推了推眼镜,低声道:“程涣。” 因为湛临危这个话题,剧本会临到尾声忽然中断,屋子里众人纷纷议论了起来,声音越说越大,没人注意到导演和男一这边。 程涣回过头,卫保仁问他:“你和湛临危现在还有联系?” 程涣垂眼,表情冷淡:“没有。” 卫保仁叹了口气,本来不该多管别人间的闲事,但还是道:“你们从前关系那么好,怎么变成现在这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又说:“我上个月见到他,他还同我提起过你,你猜他和我说什么。” 程涣没吭声。 卫保仁:“他知道我当年很看好你,也记得你,聊天的时候,提起我要拍的电视剧,就直接向我推荐了你。” 程涣这次倒是开口了:“不用他推荐,角色也是我的。” 卫保仁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次电视剧选角的事情他几乎没有过问,毕竟年纪大了,很多事操心不来,如今各利益方为了个角色争斗如此厉害,他也懒得搀和,而程涣显然也是靠着后台才拿到角色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但卫保仁自认还算了解程涣,这孩子要是愿意让人潜规则,早该红了,何必等到现在,所以卫保仁一直觉得,或许是程涣的某位朋友暗中帮了忙。 但现在卫保仁又疑惑了,即便是朋友,该是什么样的朋友,有如此厉害的本事可以走电视台那边的关系给程涣弄到角色? 而程涣这样一个倔脾气的人,即便有朋友愿意帮,如今怎么又能坦诚地道出“角色也是我的”这种话。 卫保仁越发好奇,程涣背后那位到底是谁。 他叹息一口,到底还是帮湛临危说了一句:“不是他做做样子,关键还是我现在不太管这些事情了,所以他当时推荐了,我也没有采纳。不过你也说的对,总归现在角色还是你的了。” 顿了顿,卫保仁话锋一转:“我再同你说件事。” 程涣很恭敬:“卫导您说。” 卫保仁慢吞吞道:“沈游那边,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别计较了。” 程涣看着卫保仁,说了句实在话:“这不是我能掌控的。” 卫保仁也回视他,明明才五十多岁,可因为早年过度操劳,疲态尽显,一双眼睛混沌无光,格外显老,已经开了一整天的剧本会了,他比在场任何人都要累,全靠意志力撑着,他低声劝程涣:“不是我要帮沈游,论起你们这些小字辈的演员,我还是更偏爱你些,但你想一想,他毕竟是方海心的人,方海心是这部剧的监制,监制在一个剧组里是什么地位你该清楚。你毕竟是演员,为了将来发展,何必得罪他一个监制。” 程涣见卫保仁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于心不忍,没有争辩,默默应了,但心里却想,以邵峋那脾气,现在想不起来划那六厘米,迟早也会想起来,谁能拦得住那位爷。 可没几天,程涣第一场戏正要开拍的时候,方海心忽然闯进了化妆间,一脸怒气冲天的把梳化师和工作人员全赶了出去,然后脸色铁青地指着程涣的鼻子道:“你行啊,能耐的,电视台有人还认识卫导,你既然这么能耐,你和沈游计较什么,人才21岁,脸上一道口子,以后别说拍戏,日常生活都有影响,你这人怎么这么阴险!” 程涣坐在化妆镜前,对这番无端指责报以冷漠的回应,他只看了方海心一眼:“有什么等我拍完这一场再说。” 方海心随手将桌上一个玻璃瓶子朝地上一掼,粗鄙地开了口:“拍个屁!我告诉你程涣,你别给我嚣张,反正你这个角色还没开始拍,要换掉你也没那么难!” 程涣豁然转头,目光冷冷的,但开拍在即,他妆容造型全部弄好了,流点汗都会化妆,更别提在这里和方海心掰扯这些,他不欲在这个时候同人纠缠,起身朝门口走去,却被方海心一把扯住衣领。 程涣耸眉,抬手一掰,很有技巧性地把方海心抓着他领子的手给掰开了。 方海心没料到程涣这细胳膊细腿的力气竟然这么大,“啊”的惊叫一声。 程涣一把推开他,方海心却彻底被激怒,他作为监制的权威被挑衅,恼羞成怒地抬手指着程涣的后背:“我告诉你!唐城这个角色你休想再演下去!” 这嗓子刚吼完,化妆间门啪嗒一声被推开,一道温润的嗓音带着笑意从门口传来:“看来方监制今天心情不怎么好啊。” 程涣闻声一愣,转头,方海心也顺着声音看向门口,一脸错愕。 湛临危推开门走进来,带着笑意的眼睛先朝程涣那边看了下,才转向方海心。 方海心回神,将一脸的气急败坏遮掩掉,尴尬道:“没有没有,就是嗓门大了点,最近嗓子不好,说什么都得大声扯。” 湛临危含笑点头,不动声色间站到了程涣身前,口气却很微妙,形似在赶人:“那方监制应该抽个时间去医院看看,小病拖成大病可就麻烦了,刚好剧组这会儿空,方监制可以现在就去。” 方海心显然畏惧湛临危,但听了这番话,暗自又切齿,顺着话当场走人显得特别没有面子,便替自己开解:“其实我在和程涣讲戏……” 湛临危脸上那点笑意瞬间吹灯拔蜡,口气凉凉道:“有我在这儿,程涣的戏不劳你费心。” 第20章 第19节 逐客令一下, 方海心没动腿,程涣倒是先动了。 这屋子里两个人,一个他懒得搭理,一个他看到就头疼,索性眼不见为净,他们呆着, 他走就是了。 可刚出化妆间,就听到悉悉索索的议论, 程涣起先以为是在讨论湛临危,可顺了一耳朵才发现,说的竟然是沈游。 “哎, 看八卦圈教主最新的那条微博了吗, 沈游好像受伤了, 说是拍戏的时候撞到哪儿了, 伤口从下颌延伸到脖子, 老长的一条口子。” “那不是跟毁容没差别吗?” “就是啊!不过我还听说有另外一种说法,好像是得罪人了,被寻仇呢。” “谁啊,这么狠!?” 传闻中心狠手辣的这位神态淡然地从八卦聚集地走过,片场去了。 同一时间,赵勉领着邵峋进了剧组大门,对新晋大佬展现了自己多年培养出来的职业素养,一路走一路解释:“一般为了赶拍摄进度,拍摄都分组, ab组,abc组,各组拍各组的,主导演看哪组的戏重要就去哪组,演员替身说不定都有好几个,就是因为一个人忙不过来。” 邵峋对这些都不甚在意,他过来剧组,纯粹因为有几天没见过程涣了,自己过来显得理由不够充分,索性让赵勉领他来,可到了《南城往事》的剧组才发现,当初他们那个网络剧剧组的确是破破烂烂的,要什么没什么。 邵峋不禁拧眉想:程涣这么多年到底进了多少破破烂烂的剧组才混成现在这样。 赵勉还在介绍剧组的情况,邵峋打断他:“行了,程涣呢,去他那边看看。” 赵勉立刻道:“哦哦,他在化妆间,这边走。” 邵峋想起什么:“听说艺人资格不够,在剧组就没有自己的化妆间。” 赵勉听出言外之意,这是打听程涣有没有自己的化妆间呢,他不禁回头观察了大佬一眼,暗暗想这两人的关系是怎么进化的,当年掐得水火不容,现在一个化妆间邵峋都要亲自过问,啧,神奇。 赵勉解释:“要看剧组条件和演员要求的,如果剧组条件充裕,给主演安排独立化妆间也不是不行,有些演员要求高,自己也会要求有自己的化妆间,剩下的就看情况了,比如咱们这个剧的女一号安若思就从来不要求这些,拿个小板凳坐天井里化妆也行。” 邵峋:“我问女一号了吗?你是不是给我扯错了人。” 赵勉忙道:“哦哦哦,程涣啊,他有的,卫导当时打过招呼,他有自己的化妆间。” 说着,两人差不多走到了化妆间门口,而化妆间的大门并没有完全关上,只是掩着,露出一条很小的缝隙,里头说话的声音顺着缝隙传出来,赵勉不做他想,以为程涣在同人聊天,一把推开了门:“涣子……”定睛抬眼一看,认出空荡荡的化妆间里站着的那位,被雷劈过似的,怔在了当场。 背后,邵峋站在了门槛石的位子上,一脸不善地看着屋内。 化妆间里面对面站着的两位也同时愣住了,方海心认识赵勉,知道他是程涣身边的人,另外一位又是谁?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好像哪里见过。 湛临危却是实打实的错愕了片刻——他一眼就认出了邵峋。 赵勉没想到会在剧组见到湛临危,一时尴尬得不行,想走人,结果转头一看,邵峋目光紧盯着湛临危——咦,这两人难道也认识? 初来乍到的邵峋毫无慎言的意识,他的目光没有在方海心脸上多停留一秒,只与湛临危对视着,半响,在谁都没有开口的僵硬气氛中,率先吊了吊眉头,冷哼一声,懒懒道:“哟,湛影帝啊。” 湛临危在人前永远是温润的样子,再难堪的场面他也没有变过脸,可现在,面对邵峋,他的表情瞬间冷淡了下来,又当即转头,瞥方海心一眼:“你出去。” 方海心堂堂一个剧组监制,被这个态度喝出去,却不能撕破脸,只能一声不吭脸色铁青地朝门外走去,与邵峋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忽然想起来:这人他见过,那天晚上吃完饭,他和卫保仁出来,坐在程涣保姆车后面的就是这个男人。 卫保仁一走,赵勉立刻见势不妙地遁了。 大门一合,屋内就只剩下了邵峋和湛临危,气氛如同坠到了冰窟。 邵峋冷哼,这次倒是湛临危先开了口,他语气带着十二万分的警惕:“如果你接近程涣是为了报复我,我劝你省省力气。” …… 赵勉溜达出去,没走远,就挨着门站着,本来想听个墙根,结果发现隔音效果实在太好了,于是只能把耳朵贴上去,可才听了半句就被人打断,程涣的声音绕过他的脑门儿钻进耳朵里:“你干什么?” 赵勉一个激灵,差点没把胆吓破了,他转头,指指屋内,想了想,又把程涣拉到几米外,才压着声音,神秘兮兮道:“湛临危。” 程涣表情平淡:“我知道,我遇到他了。” 赵勉又耸眉:“邵峋也在里面!” 程涣有些意外。 赵勉一脸认真:“他们两个好像认识啊,而且我看湛临危脸色都变了,邵峋又那个态度,别不是有仇吧?” 程涣消化着赵勉的话,脑子里百转千回,面上淡定:“你别想这些没用的,他们认不认识、有没有仇跟你有什么关系。” 赵勉犹豫道:“但如果他们有仇,邵峋现在又是和你拍网络剧又是签经纪合同,我总担心他是有目的的。” 程涣:“赵勉……” 赵勉抬眸,茫然:“啊?” 程涣用一副忧心智商的表情看着他:“你是不是忘了,我和邵峋早就认识。” 赵勉恍然:“哦对,”又顿了顿,“不对!他是早就认识你,但不妨碍他是因为湛临危才接近你啊。” 程涣无语地哼道:“你行了吧,哪儿那么多恩怨戏。”说着目光一瞥化妆间,“我去拍戏了,你去找张小承,让他把片场那张椅子收收,哪儿买的椅子,那么大。” 刚刚他去片场,张小承在那边摆躺椅,安若思在旁边哇哇直叹,说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躺椅,还以为张小承这个助理扛了把沙滩椅过来。 程涣过去一看,让张小承把椅子撤了,太招摇太占地方。 结果张小承一脸茫然地回他:“啊,可是是邵总安排的啊,说是大一点躺着舒服。” 程涣当时就无语了,想不通自己的助理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才认识邵峋几天,就被收买的死死的。 张小承又说:“邵总也来了,跟着赵总的,应该去化妆间了。” 所以程涣才又调头回来。 此刻,程涣没再说什么,打发了赵勉,又看了化妆间一眼,没过去,转身也走了,他的好奇心不足以驱使他去听别人的墙根。 程涣今天两场戏,都在上午,拍完结束的时候并没有看到邵峋,他卸妆换衣服,离开剧组,张小承的车还没过来,另外一辆奔驰保姆车绕了过来,后车门缓缓拉开,露出湛临危的身影。 程涣脚步不停,车子就缓缓跟在旁边,湛临危坐在靠门的位子上,目光一瞬不瞬盯着他:“我们谈谈。” 程涣目不斜视,继续走。 湛临危:“可以吗?” 程涣头也没回。 湛临危这么多年拿程涣一点办法都没有,如今也搞不定这倔脾气,当真是头疼的很,但他还是耐着性子,让人驱车跟着,沉默地看了程涣一会儿,等心情平复下来一些了,才缓缓柔声道:“前几天给你发的消息,是我不对,我不该忽然又冒犯你,那天是我喝醉了,心情也不好,醒酒的时候看到自己前一天发的消息,想给你道歉,但怕你不接我电话。” 程涣一点表情都没有。 湛临危见他油盐不进,拉开车门,助理在前面惊呼:“小心有狗仔!”,湛临危直接跳下了车。 都追下车了,程涣索性站定,看着湛临危:“你行了吧,我不想被拍到然后上微博八卦,说我这个十八线对你这个一线大腕儿黑脸。” 被这个不耐烦的态度对待,湛临危也没有冷脸,反而笑笑,十分温和地说:“不会的,就算拍到也不会被曝光。” 程涣却越发不耐烦了,这几年湛临危其实很规矩,鲜少主动在他跟前露脸,但近期却有些非同寻常,光前几天发过来的那两条口吻恶劣的短信就不像湛临危平日处世的风格。 当然了,那口气出现在湛临危身上程涣倒是半点不意外,或许半个娱乐圈都觉得他湛临危是个脾气好态度温和的年轻影帝,但程涣很清楚,那些不过都是披着面皮的假相而已,湛临危这个人,用阴险狡诈四个字形容都不为过。 程涣没什么和他说的,抬步要走,湛临危忽然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我说什么你都不愿意听,但邵峋这个人,你不要和他走太近。” 程涣甩下他的手,挑挑眉,报以冷嘲:“怎么,早年又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怕别人报复到我头上。” 湛临危表情淡了下去,但面对程涣,他的耐心还是很足,口气没有起伏:“没错,我和他是有些恩怨。虽然我不清楚他的目的,但邵峋这人并不简单,我还是希望你远离他。” 程涣冷漠道:“你先管好你自己,离我远点儿再说吧。” 湛临危终于变了脸色,他看着程涣:“我想不明白,你对谁都能有包容心、也总有些在我看来病态的多余的好心,那为什么可以包容别人,我却不行?” 程涣漠然道:“你干了那些恶心事,还期望有人原谅你,湛影帝,你做梦吧?” 两人对视,全无退让,程涣身上那些为数不多的耐心早已烟消云散,戾气横生——就像邵峋说的那样,但凡他懂一些变通,脾性上有些改变,现在也不会混成这样,可程涣忍不住又在心里想:改变,变成湛临危这样吗,那他另可一辈子当十八线。 程涣多年来克制在心底的那些恨意全被湛临危轻而易举地掀了出来,他这才发现那些过去很多年的事情,他其实半点没忘,而他对湛临危的恨意,也没有被湛临危口中的那些所谓的病态的多余的好心抵消干净。 说到底,还是恨得很彻底。 程涣给尽了邵峋脸色,回到保姆车上,神态阴鸷地独自坐着。 张小承不敢吭声,默默开车,一到公寓,程涣半个字都没交代,直接下车,浑身气场冷得掉渣。 程涣知道自己需要冷静一下,一回家就冲了个澡,保姆阿姨白天做好了饭,他却没有胃口,一个人坐在桌边食不下咽,茶几上取烟来抽,才发现自己常抽的玉溪没了,桌子上扔着盒南京,还是不久前邵峋给他的那包。 程涣没打算换烟抽,那包烟就被他随手扔在茶几上,保姆阿姨归整在桌上,始终无人问津,今天终于被程涣取了一支出来,可刚点燃,门铃响了。 程涣手里夹着烟,打开门,有段日子没见的邵峋西装革履的站在门口,手臂潇洒地撑着门框,带笑扬眉,嘴里没忘记“犯贱”:“hi,dear。” 程涣面无表情就要将门板拍上,被邵峋一胳膊肘挡住:“能不能有点对合作方老板态度好点的觉悟?” 程涣重新将门打开,本来心情就不怎么好,没给邵峋脸色全靠演技撑着,惜字如金地问:“有何指教?” 邵峋一点不客气,直接从程涣身边走过进玄关,明明不过第二次来,却自来熟似的自己去鞋柜里找到拖鞋换上,径直进了屋。 程涣将门带上,转头,却看到邵峋又站在了那面照片墙前。 程涣手指夹着烟,漫不经心地过去,拧眉问他:“你到底要……”垂眸一看,邵峋从他随身带的公文包里掏出了一个相框,直接挂上了墙。 “……” 程涣看了一眼那挂上强的相框,就一眼,眼皮子狂跳——那相框里赫然是邵峋本人的照片,还是西装革履的工作照。 程涣无语地看他:“你犯了什么病,在我家墙上挂你的照片?” 邵峋挡开程涣伸过来拿相框的手,斜乜他一眼,哼道:“好好给爷供着,以后你飞黄腾达还不都得靠相框里的这位。” 怼得程涣一口气堵在胸腔,呛了半口烟。 程涣这才忽然想到:这家伙是在给自己刷存在感吗? 而邵峋也才发现:程涣穿的竟然是浴衣,衣摆很长,一直拖到脚踝上方,只露出一圈白色的脚腕和后跟。 邵峋也是很佩服自己,不过看了个脚后跟,就已经开始心猿意马了,他此刻十分想给自己的节操鼓鼓掌。 程涣盯着墙上的邵峋看了一眼,实在是有点一言难尽,地上站着的邵峋却不觉得又任何问题似的,绕过沙发坐下,取了茶几上的烟,边点烟边道:“过来坐,和你说几句。” 今天是什么日子,人人都有话同他聊。 程涣过去,在旁边沙发坐了,脸色漠然得近乎没好气。 邵峋盯着他的脸色看了一会儿,哼笑道:“先说好,要是又说了什么你不高兴的,别上来直接动手,你现在可打不过我。” 程涣手指弹了弹烟,漠然道:“你要不要试试,看看打不打得过。” 邵峋笑:“我捧你,你打我,我还能不能有点金大腿该有的待遇了。” 程涣沉默了几秒,到底还是被这话给逗乐了,嘴角没绷住,直接笑了出来。 邵峋靠着椅背,手指夹着烟,扬眉道:“可见在你这儿,我的待遇还是比那姓湛的高的。” 程涣顿了顿,无言看向邵峋,邵峋抽了口烟,神色如常,见程涣打量他,哼笑:“怎么了,是不是那姓湛的说了什么,比如让你离我远点儿这种。” 程涣:“你们到底有什么恩怨。” 第20节 邵峋将烟塞进嘴里,口吻随意:“也没什么,就是这家伙早年协同一个骗子骗了我点儿钱,那骗子被我送进监狱了,但这家伙倒是油滑得很,一点儿事没有。” 湛临危早些年干过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程涣知道一些,但其实大部分都不清楚,他听完邵峋的话,错愕了片刻,才道:“他骗了你多少?” 邵峋一只手伸出来:“刚刚好,五千万。” 程涣一愣,当初赵勉说邵峋欠了五千外的外债…… 邵峋忽然道:“我的说完了,现在我想问问你,你和湛临危又是什么关系。” 程涣手上的烟烧尽,他将烟头拧灭在烟灰缸里,缓缓抬眼,开口道:“他是我弟弟。” 邵峋挑眉,有些意外,程涣继续道:“他是我妈在孤儿院收养的孩子,从小养到大,算是我弟弟吧。” 邵峋也掐了烟,对这意外的消息有些错愕,一时忘了管住嘴巴,脱口而出:“原来是我小舅子。” “舅”的这个辈分是妈妈那边的,程涣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这个亲属关系,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小舅子”是什么意思,震惊地转眸与邵峋对视。 邵峋当真是个得寸进尺的,明明是自己没管住嘴巴说露了嘴,非但没老实下去,反而更进一步,笔直地同程涣对视,哼笑:“我说错了吗?说错什么了?” 程涣耳朵又不争气的红了,心里却想:这家伙难道没意识到自己做的太明显了吗。 邵峋目光一瞥,又开口:“唉,你耳朵怎么红了,因为什么不好意思了?” 程涣:“……” 邵峋却在沙发上摊着一坐,堂而皇之地与程涣对视,什么也没再说,只是笑。 程涣在这笑容里,忽然意识到,邵峋就是故意的。 虽然没有直的挑明,却也没有过多的掩藏,如此,两人心里各自都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这么一来,程涣反而觉得自己有了可以说清楚的机会,他对邵峋开口:“我们还是都别装了,挑明了说吧。” 邵峋扬眉:“可以啊,”半点不客气,“我还没有想好要说什么,你先来。” 程涣看着他,没有犹豫地开口道:“我是直男这件事,你是清楚的。” 邵峋嗤地笑了一声:“对,我知道。” 程涣不知道他笑什么,继续道:“你做的很明显,我的猜想应该也没错,既然都挑明了,我差不多可以现在就拒绝了。” 邵峋还是笑,点头。 程涣不明白他到底有什么好笑的,拧眉道:“说句话。” 邵峋缓缓坐直了起来,松了松肩膀,却忽然抬手拉住了程涣的手,放在掌心里顺毛似地摸了起来,语重心长道:“既然你要我说,那我就说了。小舅子的事你不必担心,我就当他年少无知的时候得罪了我,只要他个小畜生别给我继续蹬鼻子上脸,我也不会把他怎么样。至于你……” 邵赖皮:“你放心,我邵峋别的优点没有,负责任三个字绝对能做到,亲都亲过了,我会对你负责的。” 程涣:“…………????” 程涣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个同性这么摸,脚踝都红了个半边天,他一下扯回自己的手,豁然站了起来,抬手指着大门:“你给我滚出去!” 邵峋早就摸透了路数,程涣一让他滚,他立刻改口:“哎,你要不要欣赏欣赏小舅子当年找人砍我的那一刀?绝对比沈游那点刀片精彩。” 程涣一口愤怒的火气吊起,闻言啪一声摔了个四分五裂,邵峋没有真的撩衣服,不过稍微转了个身而已,但程涣其实是见过那道旧疤的,此刻隔着衣服,隐约可以想象出那道疤痕的形状。 程涣彻底没气了,他那点圣母心喷泉似的开始朝外泛滥,很快将这个屋子里另外一个喘气的人覆盖。 虽然没好气,但程涣的口气明显软了下去,闷闷道:“晚饭吃了吗?” 邵峋顺杆子麻溜地爬:“还没。” 程涣朝厨房走去:“一起吧。”心里却继续没好气地想,从前掐得恨不得打死他,现在看他受点伤就心软,难不成还见不得他邵峋被别人砍、只能自己砍了? 这什么鬼的心态。 第21章 邵峋第二次留程涣家吃饭, 已经相当自来熟,吃着吃着,还评价起了程涣家保姆阿姨的做饭水平。 程涣劝他:“你要还想继续吃就把嘴巴给我闭上。” 邵峋夹了一筷子菜,抬眼:“你这性格到底是怎么养出来的,说话老带刺的,不能温柔点吗?” 程涣很果决地回他:“不能。” 邵峋服了:“行行行, 你什么样都行,我让你好了。” 但这顿饭吃到中途, 不可避免的,还是聊起了湛临危,不是程涣开的口, 是邵峋。 邵峋用纸巾擦了嘴, 放下筷子, 两条胳膊交叠地摆在桌上, 看着程涣:“你和湛临危关系似乎不太好?” 程涣不太想聊这个人, 含糊地嗯了一声。 邵峋:“是一直关系就不好?” 程涣没吭声,却也放下了筷子,他用转移话题的方式生硬地结束了这个话题:“我听说沈游脸被划了。” 邵峋一顿:“对,我听说了。” 程涣:“我猜也不是你,你不像有这种闲心的人。” 邵峋挑眉:“但有人不这么想,比如那个姓方的监制。” 程涣想了想:“是意外吗?” 邵峋:“不好说,我也只听说了一点,具体的不太清楚。” 但程涣其实并没有那么在意,沈游找人蹲点堵他, 还带刀片,可见也不是什么纯良的货色,就算这次是被人整了,无非也就是黑吃黑,没什么值得同情的。 邵峋倒是劝了程涣一句:“那个方海心,你能避就避,这人脾气急还护短,沈游脸被划几十刀口子他都未必在意,他在意的恐怕是有人在剧组挑战他的权威。” 程涣表情漠然,邵峋却抬起手指摇了摇:“你不要这个表情,真论起来,也是他这个监制比你地位高,”又面带深意地笑,“我倒是不介意一天24小时呆你身边,帮你保驾护航,但你总不能一直这么不懂变通吧?” 程涣漠然道:“我只想拍戏而已。” 邵峋淡笑,耐着性子语重心长地继续道:“或者这样,你不要在剧组与他起冲突,他如果当你的面说难听的,你也不用理他,这样你总能做到吧。” 程涣想了想,点头:“可以。” 邵峋挑眉:“那就好办了,剩下的我来。” 程涣一愣:“你要做什么?” 邵峋给自己倒了杯水,沉稳又笃定的样子:“我既然说要捧你,自然要用适合你们这个圈子的方式来捧你,而不是单单让你成名,却又让你背地里得罪一堆幕后,你说是吧?” 程涣沉默地看着邵峋,如今也不得不承认,邵峋的确走在他前面:强大又懂变通。 邵峋见程涣不言不语地盯着他看,哼笑:“怎么了,是不是忽然对我刮目相看,觉得我顺眼了?” 程涣默不作声地别开视线:“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邵峋却又指了指自己的脸,不要脸似的追问:“你就评价一下吧,我这张脸,帅不帅?比不比他湛临危帅?” 程涣无语:“你无不无聊?” 邵峋:“不无聊,就问你,帅不帅?” 程涣:“帅,帅死你了。” 邵峋轻哼:“可不是么,帅不过小舅子我以后还怎么混。” 程涣真不知这人怎么能把有些话说的这么直白露骨,一口气吊起来:“非要这样吗?” 邵峋假装没听懂,看看腕表,时间差不多了,站起来拿了公文包朝外走,抬手潇洒一摆,走的时候比来的时候还要“嘴贱”:“晚安了宝贝儿,你家金大腿忙去了。” 程涣差点没把筷子丢他后脑勺上,可大门一合上,他坐在饭桌边,回想邵峋进门后的现世宝的样子,直接又被气笑了。 这家伙真是……说别人油滑,谁能比他油滑。 之后再去剧组,程涣特意留心了方海心,如果对方在场,他尽量降低存在感,而方海心那边对程涣的态度也不像之前那么僵硬了。相互平和的处了一段时间之后,方海心对程涣的印象也渐渐有所改观。 连卫保仁都奇怪,私下问方海心:“我还以为你要因为沈游的事情迁怒他,现在看看,你也没那么讨厌他。” 方海心能混到监制的位子,自然有两把刷子,他愿意捧沈游,也不止两人私下那点亲密的关系,当然也因为他觉得沈游有实力可以大红。而在看过程涣演的几场戏之后,方海心也不得不承认,程涣的确是有实力的,演技精准到位,对角色的把控很稳,在戏场的表现甚至比安若思还要棒。 有实力自然能叫人刮目相看,外加程涣明显温和下来的态度,这些方海心都看在眼里,渐渐的,自然没之前那样憎恶的嫌隙了。 但方海心毕竟要面子,卫保仁问起来,他不好当面夸程涣,便故意说:“他背后那位都托关系来找我了,拜托我了,人家这样客气,我还能说什么。” 卫保仁听出方海心是故意朝自己脸上贴金,也不戳破,但也好奇:“程涣认识的到底是谁?都没有听他提过。” 方海心想了想:“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但好像和卫视电视台的台长很熟,是个圈外人,做投资的。” 卫保仁有些惊讶,但也没有多问,反而提起了沈游。 方海心当即眉头一拧,有些不耐烦的样子:“去国外养伤了,得过个半年一年才能回来了吧。” 卫保仁不动声色地幽幽道:“现在这个圈子里,年轻人都有些浮躁了,不稳,诱惑太多啊,想要的也多。” 方海心不是听不懂卫保仁话里的意思,这说的就是沈游,沈游其实这两年发展还可以,如果不演《南城往事》,也不缺其他通告,当初角色一直定不下来的时候,方海心其实自己也有点内火,他劝沈游放弃,但沈游偏偏推掉其他通告就是要演《南城往事》,这番无理取闹方海心一直记在心里,后来他偷偷找人堵程涣却被反过来收拾,方海心也叫他不要用如此下作的手段,但沈游不听,反而让他帮忙出气。 方海心护短,沈游既然是他的人,又开口求他,自然不会不出面,更何况程涣在剧组主创面前薄他的面子。 但谁也不是傻子,谁也没有泛滥到用不完的“真心”,这番一折腾,方海心渐渐有些嫌恶沈游了,再加上沈游那张漂亮的脸蛋被划,娱乐圈又从来不缺倒贴上来的想要朝上爬的小鲜肉…… 方海心回神,冷漠地想,可不是吗,要那么多,谁还能时时刻刻满足他,落这个下场,还不是他沈游活该吗。 有邵峋这番铺路,程涣接下来在剧组顺风顺水,而大制作的电视剧剧组也果然非同一般,高要求要效率,剧组气氛豪不散漫,每个人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在拼命工作。 湛临危半个月之后也进了组,大约因为之前被警告过,在片场几乎不与程涣有拍戏之余的任何接触。 但程涣还是能感觉到那些如影随形的目光,好几次,他特意回头,总能看都湛临危在不远处的某个角落里,见他回头,清淡地一笑,眼里全是道不明的温柔和期待。 程涣躲不开,就随他,也早已在这么多年里练就了一张铜皮铁骨。 湛临危悄无声息的过分关注并不是没有人察觉,某次,安若思突然问程涣:“你和湛临危是不是有什么事啊?之前卫导还说你们熟,但都没见你们说过话,他好像一直在观察你。” 程涣解释不了什么,就淡笑一下,不作回应。 这段时间,邵峋似乎一直很忙,那天在程涣家吃晚饭之后就没在露过面,但骚扰一刻没少,给程涣的微信,开口不是亲爱的就是宝贝,雷的程涣好几次将他拖进了黑名单,又被张小承求着拉了出来。 程涣也是想不通了,问张小承:“你是我的助理,职务也没挂靠到飞虹,你怎么总帮他说话?” 张小承苦着脸表示:“我也没办啊涣哥,我也很绝望啊,邵总每个月给我多开一万块工资,我抵抗不了钱的诱惑啊涣哥。” 程涣:“……” 张小承哭诉完了,一脸期待地闪着泪光看程涣:“涣哥,要不你也给我加点工资吧,这样我就能有骨气拒绝邵总了。” 程涣诚恳地摆了一个明了的事实:“算了吧,你们邵大佬钱多,我和他拼不过,我给你一万,他给你两万,我给你十万,他给你二十万。” 第21节 张小承感觉自己终于找到了一条正确的适合自己的发财路,兴奋地说:“我愿意!” 程涣无语地拿手指戳他的头:“愿意什么?醒醒吧,再不老实点扣工资。” 张小承:“……”虽然没办法发财,但小助理还是谨慎地替大佬开了口,偷偷瞥程涣的手机:“那什么,涣哥,你大人有大量,把邵总从黑名单里拉出来了。” 程涣头也不回:“拉出来干什么,继续让他恶心我吗。” 张小承明明不知道邵峋在微信里说了什么,但还是顺着程涣的话道:“……他说了,他保证没有下次。” 程涣斜乜张小承:“你上次也是这么替他保证的。”结果呢,结果程涣上来给他发了两张银行卡照片,问他喜欢哪张,喜欢哪张送他哪张刷着玩儿,满满的金大腿的铜臭味充斥着程涣的手机微信。 张小承低着头,脖子但凡长一些,应该就能插进土里了,程涣看了看张小承这可怜巴巴的样子,终于还是心软道:“算了算了。”说着当着张小承的面,把邵峋从黑名单拉了出来。 那边邵峋也不知道是不是蹲坑都带着手机,刚把他从黑名单拉出来,一条消息就来了:“下周六一起吃饭。” 下周六是六号。 程涣手一顿,忽然想起这是什么日子,回道:“不行,那天我有事。” 放下手机,独自恍惚了片刻,才对张小承道:“差点忘记了。” 张小承不明所以:“什么?涣哥你说什么?” 程涣摇摇头:“没什么。” 但没多久,张小承低着头过来道歉:“涣哥,对不起,我忘了六号你有事的,没想起来提前提醒你。” 程涣看他一眼:“没事,我也差点忘了。” —— 南山公墓。 老周在前面带路,顺着公墓的阶梯一层层往上,间或转身:“快到了。” 邵峋嗯了一声,目不斜视,没闲心观赏已逝之人的固定居所,但南山的环境的确不错,山水相绕、空气里都是花香,给这份安息之地平添了几分宁静悠远之感。 老周在前面,边走边感慨了一句:“邵公子,你知道这处陵墓多少钱一平吗?可不比别墅便宜。愿意给亲人安在这处的,不但得有钱,还得有心啊。” 邵峋却没同他聊天的闲心,他有预感,老周将要告诉他的一些事,搞不好会有些糟心。 终于,两人停在了一块墓碑前。 老周办事很上路子,还带来纸钱和香,到了近前,二话不说,双手合十拜了拜,把香和纸钱点了,才转身对邵峋道:“她就是何蕾。” 邵峋两手插兜,看了看墓碑上的照片,女孩儿年轻漂亮的面容定格成了一张几寸的黑白照片。 邵峋略一点头:“你接着说。” 老周翻开自己的公文包,从包里翻捡出一沓资料:“何蕾,六年前去世,当年只有23周岁,是个没什么人气的小明星,死亡原因是跳河自杀溺水。” 邵峋看他:“重点。” 老周翻了一页纸,看了看:“好,下面是你要的重点。她是福星孤儿院的孤儿,与程涣是旧识,而程涣的母亲曾经是福星孤儿院的园长。” 邵峋拧了下眉头:“湛临危和福星孤儿院是什么关系。” 老周先是发表了自己的感想:“这个就有点意思了,”接着论述了事实,“他也出自福星孤儿院,查到的最早的资料是,湛临危出生不到42天就被遗弃在孤儿院门口,是程涣的母亲亲自收留了他,但他十四岁就离开了孤儿院。” 程涣和湛临危差不多大,十四岁,差不多就是程涣高一的年纪。 邵峋忽然有点想抽烟,下意识摸了摸裤袋:“你继续。” 老周:“他离开孤儿院之后的行迹应该有被故意抹掉过,我没有查出什么,所以我查了何蕾,然后我找到了她在戒毒所的入院出院资料。” 邵峋一愣:“戒毒所?” 老周给邵峋递过两张纸,点头:“是的,她有戒毒记录,因为有这个记录,我又去仔细查了下,很意外的又发现了何蕾当时的出院告知书上,是程涣的签名,费用签单上也是程涣署名的银行卡。” 邵峋看着手里的东西,一张是出院告知书的复印件,上面有程涣的签名,做不了假,因为他认识程涣的字,第二张纸上是费用单上一窜银行卡号,pos签单也都是程涣的。 很明显,程涣帮何蕾戒过毒。 而细看入院出院时间,与传说中程涣被雪藏的时间刚好吻合。 邵峋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 因为心有所念,总要知道更多,但凡有些能力,总要顺着蛛丝马迹查找一番,好像知道的更多就能离喜欢的那人更近一些,这是普通人都有的心态,邵峋也一样。 只是他查出的东西一点也不美好,这些不美好,恰恰又证明程涣那段时间过得有些糟糕。 邵峋将东西递还给老周:“还查到什么了?” 老周把东西放回包里:“还有就是这个公墓的详细地址了。要查这些东西并不容易,跑来跑去很费时间。” 邵峋终于摸出了烟:“先这样吧,暂时先不查了,你回去等我通知。” 离开公墓,邵峋给程涣打了电话,没通,又打给张小承,但张小承竟然有些语无伦次,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邵峋理不清,喝他道:“你急什么!给我深呼吸三次再重新说!” 电话里沉默了几秒,张小承的声音才重新响起:“涣哥把湛影帝的头给打了。” 邵峋一愣:“到底怎么回事?” 张小承:“好像是拍戏的时候,道具都是真的,地上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弹起来了,就刚好砸在他头上,好像流了挺多血的,湛临危的经纪人在剧组闹起来了,涣哥也去了医院。” 邵峋拧眉:“他没事吧?” 张小承:“哦哦哦,涣哥没事,就是湛临危的经纪人不依不挠的,他就跟去医院了。” 邵峋本来心情就不妙,听完这话当即出恶气一般道:“医院里是没有医生还是缺护士,他湛临危一个医院救不活怎么了,还得程涣给他病房门口站岗啊。” 邵峋这火气来得莫名其妙,小助理不明白,只能战战兢兢听着,末了还解释:“可能是,表达一下关心,面上的意思得过得去吧。” 邵峋冷嗤,他湛临危恐怕是缺爱了吧? 邵峋没有废话,又问了是哪家医院,方向盘一扭,油门拉到了最大。 —— 程涣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面无表情,还有些头疼。 湛临危的这个执行经纪人不知道是不是猴子做的,在剧组闹得人仰马翻,转头到了医院,又一个劲儿地陪笑脸,此刻哀求得恨不得跪下了,说来说去,都是让程涣进病房看看邵峋。 程涣坐着没动:“东西是我碎地上砸到人的,医药费我负责,人要是没事,我就先走了。” 经纪人蹲在地上,抬着脖子看程涣:“涣哥,涣哥,你就当我求你了成吗?临危那一下可砸得不轻,血当场就飙了,你就不能心疼一下吗。我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但临危这么多年,哪时哪刻不听你的话了,你要他离远点儿,他废话都没有,你要他别和你在工作上有牵扯,他连电视剧都不接。他老说你心软心好,你都坐在病房门口了,怎么就是不肯进去看看呢?” 程涣默然道:“你说完了吗,说完了让开。” 经纪人索性跪在地上,两只手一把按在程涣的大腿上:“不行,你不能走啊!” 程涣:“……” 程涣也是无语了,他不就是碎了个道具而已,怎么就把湛临危脑子给开了瓢,想来想去,也只能是他和湛临危运气都不怎么好。 其实没多余的废话,这件事的确是他的锅,道具他砸的,就是他的责任,湛临危那伤口也是半点不掺假,他当时在旁边看的清清楚楚,血顺着脖子朝下淌,可见砸伤的口子不小。 执行经纪求了半天,程涣实在不想被人围观抱大腿,只能勉强答应,去了病房。 病床上,湛临危静静躺着,脸上血色全无。 这副安静的神态忽然就令程涣想起了从前,他眸光动一动,却还是平静地带着些冷淡地挪开视线。 湛临危似有所感,睁开了眼睛。 人的皮相总带迷惑性,湛临危这副苍白的脸色再往白色的病床上一躺,当真是看着十分虚弱——湛临危从国外回来时就带着病,一直没有好,如今又被砸了脑袋,人虚弱着,唇色都是白的,他平静地侧头看程涣,淡笑了一下,自嘲道:“我都能想到,我经纪人是怎么求你,你才肯进来的。” 程涣这时候把邵峋那些“做人委婉”的劝导全丢进了狗肚子,即便眼前横躺的这位虚弱得脸都是白的,还是面无表情地冷漠开口:“省省力吧,别白费劲。” 湛临危也不生气,笑了笑:“你要是愿意和我多说一句话,我这医院也不算白进。” 程涣表情清淡:“随你的便。” 湛临危却跟来了劲儿似的,坐起来一些:“刚刚没来得及问,那道具的碎片没伤到你吧?” 程涣侧开视线,已经想走了,但那经纪人估计在门口堵着。 湛临危看程涣,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我感觉已经有很长时间没和你面对面好好说过话了。” 程涣没吭声。 湛临危又道:“我这次回国看到一块表,我记得你以前也见你戴过一块差不多了,我改天拿给你。” 程涣忽然笔直地朝湛临危看了过去,开口道:“湛临危,你是不是忘了我以前和你说过的话。” 湛临危却淡笑着自顾道:“不是很贵的表,我知道你不爱奢侈品,就是一个很小众的牌子。” “湛临危!”程涣忽然冷脸喝道,“你在期待什么?是觉得时间已经够久了,我该把那些事忘得差不多了,还是拿捏着我向来对你们这些人心软,所以又开始肆无忌惮了?” 湛临危噤声,无言地坐在床上和程涣对视,他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一点分崩析离,最终变成一张比程涣还要冷酷的面孔,眼神带着几分阴狠的锐利。 “凭什么我不可以?你连那个姓邵的都可以原谅,又拍戏又签约合作,凭什么我不行?” 程涣终于明白了:“所以你才又开始联系我了。” 湛临危冷漠道:“对啊,如果他邵峋可以,我凭什么不可以,”又平静地阴狠地盯着程涣,“你连同性剧都和他拍,却连见都不愿意见我,我做了什么?我伤害过你吗?那个邵峋呢,他当年不是处处和你对着干吗?凭什么在你这边我连他都不如。” 程涣懒得和他争辩:“他好歹是人,你连畜生都不如。” 这么多年,程涣都以漠然地态度对待湛临危,不联系也不理睬,当年决裂时,也几乎没有说过什么重话,如今这句“你连畜生都不如”好似一击猛锤,令湛临危愕然地定在了病床上。 而这个时候,那位比畜生好点的“好歹是人”挡开经纪人,一把推开了病房大门,昂首阔步地走了进来,先是看了程涣一眼,确认对方全须全尾,才嚣张地转头,扬眉冲病床上的那位“畜生不如”开口道:“小舅子啊,你伤得怎么样,砸坏了脑子没啊,应该没严重到蹬腿翘辫子的程度吧?” 湛临危:“……” 程涣:“……” 屋内两人都愣住了,齐齐看着来人。 邵峋却两步走到病床前,端详了湛临危的脑壳一眼,又微微一笑,无比诚恳地说:“刚刚你经纪人在门口拦我,我都听到了,给你详细的纠正一下,不只是拍了对手戏,是吻戏才对。” 湛临危:“……” 程涣:“……” 邵峋八颗牙标准微笑:“哦对了,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你哥的男朋友,”又特意强调,“第一任,也是最后一任。我已经想好了,房子买二环,不要小孩200平应该够,弄个院子养条狗,结婚就去拉斯维加斯,蜜月去希腊,怎么样,完美吧。” 湛临危:“……” 程涣:“……”他说错了,这也不是人,这是神经病。 第22章 第22节 病房里诡异的几秒寂静没多久就被跟着冲进来的经纪人冲散, 他朝邵峋直奔过去:“哎,你谁啊,出去!我叫安保了!” —— 邵峋连头都不撇,湛临危倒是十分淡定地抬眼对经纪人道:“你先出去。” 经纪人手里捏着手机,显然已经提前叫好了安保人员,湛临危这么一说, 他略错愕地顿了顿:“可是……” 湛临危漠然道:“没有可是,出去。”目光收回, 笔直地与邵峋对视。 湛临危平日里显然说一不二,也不是个被经纪人拿捏的艺人,他让出去, 经纪人便老老实实、惴惴不安地转头走了, 却又不安地调头看湛临危那边, 顺便疑惑地瞥了瞥程涣。 病房门一合上, 湛临危的表情彻底冷了下去, 他看着邵峋,冷嘲:“我倒是没想到现在还有人天真地活在幻想里。” 邵峋:“看来我倒没猜错,但是小舅子,我劝你,从古至今乱伦都是没有好下场的,你那点都要曝光在太阳光下的心思最好收一收。” 湛临危冷淡地看着邵峋。 邵峋却笑笑:“还真是不好意思了,我就是这么直接的人。” 背后,程涣转身就走。 湛临危虽然没说什么,目光却沉默地紧追着那道离开的背影, 邵峋也转头看了一眼,长话短说,在病房门拉开又重新合上的时间里,再次开了口,冷哼,音调低了八度:“小畜生,当年那一刀我可没忘,你要是上赶着找死,我是不介意让你也挨上几刀的。但你也放心,我不会轻易动手,给你在程涣这边装可怜博同情的机会,山高水长,咱们走着瞧。” 邵峋说完,单手插兜,转身要走,却又忽然顿住,漠然的口气:“顺便提醒你,监狱里那位应该快出来了,经济诈骗案进去表现良好、减减刑再托托关系,果然不用几年就能出来。” 湛临危身型倏地一窒。 邵峋侧头,冷嘲:“我和他是恩怨相抵,他骗我钱,我送他吃牢饭,你这边,我倒要看看他会不会放过你。” 说完,抬步离开,病房重归寂静,却是一片死气的沉闷。 —— 程涣的脚步越走越快,邵峋跟着跑总算追上了,还跟没事人一样嬉皮笑脸:“你跑那么快干什么,我又不是要求婚。” 程涣原本不想理他,临到医院门口的停车场,豁然停住,转身,看着邵峋:“直接说明白吧,你是不是早连我祖宗八代都打听清楚了。” 邵峋赶忙双手举高,一脸无辜:“我是来帮你,你却这样质问我。” 程涣笔直地看着他:“那你告诉我,说出乱伦这两个字的时候,你又是什么心态。” 邵峋心里咯噔一跳,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他原本只是想刺激一下湛临危,却不想逆到了他家心肝的毛,赶忙从善如流地解释:“怪我怪我,我不该用这个字眼。” 程涣却毫不退让,脾性一如既往,朗朗乾坤的大太阳下面一字一字道:“你没说错,就是你说的那样,他湛临危那点龌龊的心思和你邵峋半点不差。” 程涣恶狠狠的说完,调头就走,拉开车门,径直上车。 邵峋也是反映迅速,没有去拦程涣,直接绕到副驾驶,一脚蹬上去。 如果换了别人,被程涣这番冷言冷语,定然也早翻脸了,大概有耐心如湛临危,也会觉得尴尬丢脸,但偏偏邵峋有一张敢于把自己工作照挂别人家墙上的厚脸皮。 程涣气得不轻,邵公子当即把自己怂到了地心,程涣拉上安全带发动车子漠然叫他下车,邵峋立刻软言道:“你不要气后驾车,对你对车都不好,”说着把手刹一拉,牢牢握住,看着程涣,耐心道,“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肯定也有一杆秤,凭良心说,我邵峋对你如何?你弄伤了湛临危,我大老远开了一个多小时来找你,替你解围,就怕你被那个姓湛的小畜生纠缠,我这点真心,你总该看见吧?” 邵峋不愧是投资圈混的,一言一语都说在点上,程涣默默听着,心口顶着的那股气再不顺也慢慢泄了。 邵峋却忽然有些心疼,有一个做孤儿院园长的博爱的母亲,程涣到底是在什么样的家庭环境中成长出来的,才会有如此心软的脾性,而他的这份心软,又被多少人利用过。 邵峋明白自己的可恶之处,因为说到底,他和湛临危的确没什么不同,都在频繁地压榨这份心软。 如此,邵峋默默沉吟一番,几欲开口,可巧舌如簧到底还是败给了心底的不忍,他叹了口气,并不想逼迫程涣,于是默默松开手刹:“你慢点开,我不打扰你,但我也不下车,这样行吗。” 程涣无言地默默按下手刹,发车走人,但他开车只是不说话,并没有飙车,一路沉默,回了公寓。 邵峋也难得没有再厚着脸皮自我良好地紧跟其后,下车后只说了一句“有事给我打电话”,转身离开。 可出去才两米,背后程涣叫住他:“那些过去的事情,我不想被人翻出来。” 邵峋转身,程涣站在日头与楼层阴影的交界出,半身是光,半身阴影,本来就瘦,全靠骨架撑衣服,如今风一吹,却给人一种衣服下面空荡荡的感觉,而这身硬骨头,如假包换。 邵峋从前觉得,自己最多的该是狼子野心,现在看着程涣,忽然刷新了对自己的了解,他不止有野心,也有一份真心。 邵峋转过身,走近了些,看着程涣:“我是找人查过些事,是在发现你和湛临危有牵扯之后。” 程涣略一点头,又偏头看了看花坛里那些不知名的野花,似乎在发呆:“都是些已经过去的、不太好的事情。” 程涣目光瞥着别处,邵峋却认真地看着他:“但我很想知道。” 程涣回眸,表情清冷:“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邵峋两步走到程涣面前,无不动容地开口道:“我之前和你说,我邵峋做事不需要逻辑,我掐你的时候不需要,想捧你也不需要,那其实都是谎话,是我伪装自己潇洒形象的借口” 程涣微微错愕,邵峋太直白了,这份直白与他之前爽利地行事风格大相径庭,犹带着几分道不清说不清的绵延的柔情。 而这世上的大部分人在向别人剖析内心时,或遮遮掩掩,或硬撑底气,又在自己面上插上一道铜墙铁壁,但邵峋凝视程涣,眼中却渐渐有了光与笑。 他说:“知道了是不能怎么样的,但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寻求一个结果或者具体的怎么样才去做的。我想要知道这些,是因为我想更进一步的了解你,我想离你更近一些,说到底,我喜欢上你,连点你的过去都想一起了解一起喜欢。” 程涣定在了原地,眸光复杂地看着邵峋,想从他的眼神表情里寻到一点玩笑或者逗乐的蛛丝马迹,但是没有,邵峋出人预料地突然将他正色严肃地一面展现了出来,绵延地道出了心底的这份真情。 程涣这么多年,不是没有遇到过真心,不是没有被认真对待过,但只有邵峋是最直接的、最平铺直叙的——他的讽刺、他的针锋相对、他的转变、他的支持、他的真情,如同那些挂在照片墙上的相框一样清晰明了地陈列在眼前。 程涣感觉到前所有为的内心震动,好像有什么分崩析离之后就以不可见的速度快速地重新堆砌起来。 他愕然回视邵峋,半个字都吐露不出,邵峋却朝他笑笑,扬眉傲然的表情,嘴角却含着一抹苦笑,道:“我也就当那姓湛的面嘲讽嘲讽他了,到了你这里,说到底,我和他也没什么不同吧。” 程涣面对邵峋,错愕半晌,好半天不知道说什么,邵峋见他不言语,并不想立刻要什么回复,抬手一摆,又潇洒地转身走了。 日头偏移,程涣那原本一半在明处一半在暗处的身体忽然整个暴露在了阳光下,他身上暖的,心尖也汇聚出了一道柔和的暖流。 怔怔地盯着邵峋的背影看着,直到那身影消失了,程涣才抬步朝楼上走去,心脏却像插上了翅膀一样扑腾着。 邵峋拐了弯,确认自己不会继续暴露在程涣的视线中后,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孙羽在电话那头懒洋洋地问:“贵干啊邵公子?” 邵峋:“上次不是说欠你一顿饭吗,出来吧,补上。” 孙羽诧异:“哎呦呦,你最近有空了?一直忙什么呢。” 邵峋抬手抹了一把额头,摊开一看,全是汗,他卸了力似的往花坛边一靠,懒懒道:“没干什么,但老子最近恐怕是要失恋了,出来陪我喝点酒吧。” 孙羽震惊中大喜:“真的啊!那真是太好了!我们是共患难的兄弟啊,我前女友刚刚又把我甩了。” 邵峋:“又怎么了?” 孙羽沉默了一下,阴测测道:“还能因为什么,还不是他们剧组和她对手戏的小白脸长得比我好看吗。” 孙羽那位尊贵的前女友正是安若思,邵峋当即有些哭笑不得:“来来来,那我们刚好凑一波,你前女友的小白脸差不多要把我甩了。” 孙羽没反应过来:“哎,我这就来,你哪儿呢,给我个地址,”忽然觉出不对,“你等会儿!谁?那小白脸……程涣和你??”又一顿,想起上次邵峋向他打听程涣,当即卧槽了一声,“你们什么时候搞上的?” 邵峋叹了口气,拿手当扇子扇风,慢吞吞道:“就这段时间吧。” 孙羽大惊中张牙舞爪地嘀咕:“不是,我这到底什么体质,身边还有喜欢女人的直男友人吗?” 邵峋拽了拽衬衫衣领,解开第一粒纽扣,松松垮垮地坐着,以一种“都要失恋了就和他聊聊”的心态开口道:“都弯了好啊,以后女人和女人,男人和男人,生命大和谐之后也不用生小孩了,生育率直线下降,人口减少,趋近灭绝,嗯,要死大家一起死好了。” 孙羽跟着就被邵峋传染了神经病,也应和道:“哎,那今天晚上还是喝鹤顶红吧,我去接你还是约个地方碰头啊朋友。” 邵峋正要说话,忽然一顿,侧头,程涣隔着两米半的距离,站在花坛另外一头,身形被夏天狂野生长的灌木挡了一半。 孙羽还在电话那头继续:“真兄弟要死一起死啊,今天我喝多少你喝多少。” 邵峋捏着电话在耳边,目光盯着程涣,挑眉轻说了一句:“你先死,我改天给你烧纸。” 孙羽:“……”喵喵喵? 邵峋一把挂了电话,刚刚心里那些退潮的水流,忽然一下子全涌了上来,激动不已地拍着他的心口,他站起来,看着程涣。 程涣换了身居家服,默默看着他,开口道:“我猜你也没走,”一侧头,“没吃饭吧?上去吧。” 邵峋是那种,不递杆子自己可以凭空变出一根,但如果递杆子就立刻麻溜朝上爬的性格,他当即手机一塞口袋,站了起来走过去,无不欣喜地问:“你怎么猜到我没走?” 程涣平静地回他:“窗口看到的。” 邵峋唇角一勾,跟着程涣:“有饭吗?阿姨今天也做了?” 程涣:“每天都有饭。” 邵峋:“你家就跟以前高中食堂一样,天天有饭。” 程涣也说不出来自己什么心态,邵峋调查他那些过去,他气愤不已,而那些自我剖析的表白,他却偏偏又一个字一个字都听进去了。 这圣母病是不是到晚期没法治了? 除了这个理由,他实在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又要把邵峋领回家。 一路上电梯,邵峋却跟做错事道歉的高中生一样,态度格外诚恳:“私自查你这一点,的确是我不对。” 程涣看了他一眼:“理由你已经叙述过一遍了,劳烦你,别再重复了,我鸡皮疙瘩不想再掉第二次。” 邵峋却看着他笑,撩骚一样问:“你听了就没什么感觉?” 程涣瞥他:“金大腿,我们还是保持纯洁的合作关系比较好。” 邵峋正大光明地靠着电梯内壁叹了口气:“哎,这一点和我相反,我一点也不想纯洁下去。” 程涣:“……” 程涣像看个神经病一样看着邵峋,他自认还算了解邵峋一些,知道这家伙张扬傲气什么都敢说,却没料到这张嘴前脚可以款款深情的道出刚刚在楼下说的那些话,此刻还能给他撩骚撩两句。 邵峋在程涣紧盯的目光中自己扯开了话题,好像纯洁不纯洁这个问题放他这儿是个随口聊随口结束的话题似的,他问程涣:“最近剧组拍摄还顺利吗?” 程涣:“还可以,没什么问题。” 邵峋:“等这部电视剧结束,通告会跟着排起来,到时候就是真的忙了。”顿了顿,“飞虹的邹宁是个很有经验的经纪人,我会安排他负责你的工作。” 程涣一愣,邵峋敏锐地捕捉到这个神态,当即问:“怎么了,是不是听这意思,觉得我是要把你甩手扔给其他人负责了?”看样子程涣对他还是有所期待的吗。 程涣没领会邵峋的意思,直接道:“不是,邹宁我知道,的确是个不错的经纪人。” 邵峋忽然有些气不打一处来:“我都要回去上班了,你就不能表达一点对你家金大腿的不舍之情?” 程涣这才明白过来:“我还以为你是打算在娱乐圈分杯羹。” 邵峋:“娱乐圈的资本游戏能玩儿出什么头绪,我没这个打算,”又自傲地哼了一声,“我要玩儿当然也是玩儿大的。” 程涣没说什么。 电梯到了楼层,两人进屋,程涣才道:“我以前就觉得,你会和别人走完全不同的路。” 邵峋扬眉,一点也不客气地笑了起来:“是吧,我也这么觉得,我是注定要当老板的,其他都是我手底下的打工仔,啧,现在也差不多。” 程涣忽然想起什么,问他道:“不是决定出国留学了吗?怎么没念完就回来了。” 邵峋闻言沉默地盯着程涣看着,在后者不明所以地目光中缓缓牵出一道意味深长地笑容:“说了你可能不相信,但觉得有些事,可能冥冥之中真的就有命运在牵动指引。” 第23节 程涣一愣:“什么?” 邵峋缓缓走到程涣面前,目光深远,带着笑:“我其实这么多年早忘了自己当初为什么辍学回国了,程涣,其实是因为你,”说着,抬起胳膊,撑在程涣后背的那道墙上,很时髦地来了场壁咚,“我听说你连大学都没有上,直接去拍戏了,我气得不行,觉得你都可以不上学直接混社会赚钱,我邵峋天都能翻,凭什么还要在国外的象牙塔里混日子,所以我就偷偷回来了。” 程涣脸上错愕的表情缓缓拉大,喃喃道:“你是疯了吗?” 邵峋笑着,脸跟着逼近,迫使程涣不得不整个人贴到墙边:“对啊。”邵峋笑的十分无所谓,但目光一瞬不瞬地将程涣看着,两人的气息悄无声息地交叠在一起,“我就是疯了,疯了才因为你辍学跑回国,疯了才想捧你当红星,疯了才要偷偷查你、还说那些我自己都觉得没尊严的蠢话。” 程涣后背抵墙,一身的硬骨头仿佛是吃了安眠药,动弹不得。 邵峋叹息:“疯了才莫名其妙忽然就喜欢上了你。” 第23章 邵峋觉得自己说得挺深情款款的, 奈何深情对象是程涣,结果就没那么美好——程涣直接一巴掌抵在他脸上,将他一把从身前推开,绕过径直往厨房走:“洗洗脑子吃饭。” —— 邵峋也不恼,整理了下衣领前襟,又是风流倜傥精英范儿。 厨房里, 程涣靠着灶台,低头吐了口气, 又抬手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耳根,他觉得自己暂时应该还弯不了,但是这耳朵到底怎么回事。 还有邵峋, 这家伙当真是嚣张得很, 什么都敢说, 什么都敢做, 而程涣直接拒绝也已经没用了, 因为邵峋这鼻孔朝天的毛病又犯了,根本不将拒绝当回事,程涣如今也只能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可洗了把手去到客厅,却看到邵峋又站在了那面照片墙跟前。 他还真是对这面墙情有独钟,每次来都要观赏一遍。 程涣过去,邵峋侧头看了他一眼,指着一个相框,问他:“我记得我之前问过你, 你说这个叫星星草的粉丝写给你的信,是你收到的第一份粉丝来信。” 程涣愣了下,看了看那个相框,点头:“是这样。” 邵峋看着相框中的字迹:“我说了,你别又赶我出去。” 程涣看他:“看你说什么了。” 邵峋抬手将相框取下来,递到程涣面前,一面观察他的脸色,一面缓缓开口:“查你的时候,老周帮我找到了一些资料的复印件,我见过这个笔迹……” 程涣的表情果然变了,邵峋继续:“戒毒所出院告知书上,何蕾的签名。” 程涣捏着相框,骨节发白,显然在克制,他把相框重新挂回墙上,深吸一口气:“你查得还真多。” 邵峋:“可以问问她是谁吗?” 程涣转身,摆摆手,表情清淡:“没什么,就是一位老朋友。” 邵峋适可而止,没有再问。 这之后程涣继续拍戏,但他用道具误伤湛临危这个消息传出去没多久,剧组这边的片场就遭遇了粉丝围堵,小姑娘们年纪轻轻,血气也足,扯着嗓子在剧组外面大喊,要程涣公开赔礼道歉。 邵峋回去上班,由邹宁正式接手程涣的工作,这件事一发生,邹宁就把程涣的微博账号和密码要了过来,找公关拟稿,亲自登了一篇态度正、言辞恳切的道歉声明。 但小姑娘们不依不饶,喊完了道歉,又在剧组附近散波谣言,说程涣是故意这么干的,道歉也没用。 邹宁在圈子里看多了粉丝的花招,知道这是有黑粉在这儿搅浑水,叫程涣不要理睬,而程涣也的确表现得很淡定。 但没多久,那些粉丝就散了,因为湛临危的官方微博也发布了声明,表示受伤纯属意外。 邹宁去过几次剧组,虽然不知道程涣和湛临危从前有什么瓜葛,但也看出两人关系间的微妙,便劝程涣:“你做人太有棱角,虽然处世态度平和,但总还欠缺点火候,我觉得你倒可以向邵总学学。” 程涣问他:“学他什么?” 邹宁可是亲眼见过邵峋拍桌子宣布捧程涣的,早已默认程涣已经是邵峋的人了,当即道:“游刃有余。邵总做事进退之间的度把握的很妙,沈游那事我知道,方海心那边就是邵总亲自打点托的关系,但其实邵总根本瞧不上方海心,托完关系,回头就骂方海心是个棒槌。” 程涣完全能想象出邵峋一脸看不上别人的那副嫌恶嘴脸,挑挑眉:“哦,就是两面三刀。” 邹宁哭笑不得:“你要这么说,其实也没错,差不多吧。” 程涣如实道:“这我学不来。” 邹宁:“你要是学不来也没关系,以后做决定的时候可以稍微想下,如果这件事是邵总来处理,他会怎么办,长此以往,总能有所改变。” 程涣不是自大的人,有人教,自然谦虚地听,但学不学得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六号,程涣趁着半天没戏的工夫,自己打车去了南山公墓。 他其实并不常来,一年只有六号这一天,且孑然一身,就在何蕾的墓碑前站了一会儿,沉默地抽了根烟,转身走了。 刚出公墓,抬眼就看到邵峋靠在他那辆骚包的p1旁边。 程涣看到那车就想到自己曾经误会邵峋破产破得多可怜,无语地走过去,又见邵峋还戴着一副墨镜,忍不住道:“你这是来给自己的骨灰买别墅了?看中哪块风水宝穴了?” 邵峋摘掉墨镜,几天没见,整个人身上散发出一股精英总裁的邪魅狂狷,想了想,大言不惭道:“要我买,就要买双穴墓,面积要大,泳池要有,采光、绿化一个不少,还要双墓碑,鸳鸯坑。” 程涣抽了抽嘴角:“还带泳池,你也不怕你那点骨灰游化了。” 邵峋如同开了荤之后就手不离肉的和尚似的,表过白、道过一声喜欢后,甜言蜜语信嘴拈来:“我这点骨灰还用游泳才化吗?在你这儿已经化成一滩水了,你再给点儿阳光,我都能直接挥发了。” 程涣:“……”论起不要脸,他如今真是输得心服口气,于是扯开话题,“来公墓闲晃,你今天不用上班?” 邵峋给程涣打开了副驾驶的门,恭敬地坐了一个请的姿势:“我要是现在能有名正言顺的男友身份,别说公墓闲晃,定居都没有问题。” p1载着两人下山,车载音响里播放着一首节奏欢快、歌词听了叫人牙酸的老歌,程涣想了一会儿才记起来,这歌名叫《算你狠》。 他无语地瞥头看了邵峋一眼:“我以为你们这些开跑车的土豪开车的时候不听流行歌曲,听的都是托尔斯泰。” 邵峋愣了下,一时没想起托尔斯泰是什么款什么型号的歌唱家,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那位姓托的老兄是何许人,一口笑喷了出来:“我再送你这个学渣回去念两年高中吧,托尔斯泰是唱歌的吗?贝多芬、舒伯特、柴可夫斯基随便哪一个你总该知道吧。” 程涣:“我这是口误。” 邵峋:“下次注意点,托尔斯泰会掀棺材板儿的我跟你说。” 程涣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邵峋边开车边回头看了他一眼,程涣问他:“看什么?” 邵峋勾起唇角:“不常见你笑,得多看两眼加深印象。”又莞尔道,“今天公墓半日游果然很值。” 程涣别开视线,假装这些情话都是说给汽车导航听的。 邵峋倒没有继续调情的意思,接着说:“我本来还以为你今天心情会不怎么好。” 程涣一愣,转头看他:“你以为?” 后视镜里,南山公墓连影子都看不到了。 邵峋:“你是来看何蕾的?” 意外的,程涣并不忌讳话题似的直接回道:“今天是她的忌日,也是她的生日,来看看她。” 邵峋一愣,老周的调查里,何蕾是跳河自杀的,到底有多深的绝望才会选在自己生日的当天离开这个世界? 而程涣这会儿平淡的态度也令邵峋感到意外。 不待邵峋问,程涣自己又开口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这也是我想了很多年才想通的事。”程涣靠在椅背上,神态淡然,“虽然她选择了跳河这种方式结束生命,但我后来也想,她当时那样痛苦,离开应该是最好的解脱了。” 邵峋侧头看了他一眼:“解脱?” 程涣点头:“身体上的,还有精神上的。” 邵峋:“戒毒让她的精神压力很大?” 程涣本来以为自己很难再道出曾经那些事,可意外的,今天的心情特别平静,启齿便没有很艰难,又或许因为—— 他信任邵峋。 而远离真相的时候,所有人都想一步登过去,可真到了眼前,却又那么期待了,因为这世界上的大部分真相往往都不那么美好。 邵峋捏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他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程涣却格外认真地一字一句开口道:“你从小在健全的家庭长大,可能想象不到,有些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没有父母没有亲人,性格有多么孤僻扭曲。我妈去世之后,再也没有人能管住湛临危了,他跟何蕾前后脚一起离开孤儿院,何蕾染上毒瘾是因为他,后期精神状态不好和他有关,何蕾的男朋友因为经济诈骗进监狱也和他有关,他为了自己的目的,什么都可能去做。” 邵峋听到后半段忽然怔了下。 程涣冷漠道:“湛临危亲手毁掉了她,现在却要我不计过往和前嫌,凭什么。” 那些早已尘封在心底的往事过去很多年了,记忆也淡成了一张薄纸,但真的提起,汹涌的恨意排山倒海淹没了理智。 程涣原本清淡的表情渐渐变得狰狞起来,白色的眼底很快染上了一道道红色的血丝,邵峋及时将车停在了路边,轻轻用手拍了拍程涣的肩膀,春风化雨般温柔地开口道:“这些事都已经过去了。来来,宝贝儿,看看我,看看当年和你掐到死的对头如今是怎么拜倒在你的魅力之下、再心甘情愿又捧你又给你当司机的。” 程涣回头,眼底的恨意不减半分:“我妈喜欢湛临危比喜欢我还多,拿他当亲身的儿子看待,我从小把他当成亲弟弟,有什么都先给他,何蕾同我们一起长大,比亲姐姐还亲……” 邵峋解开安全带,侧身过去,抬手轻轻摸了摸程涣的脸,语气很轻,眼神温柔:“嘘,别说了,宝贝儿快别说了,看看我,没关系,没有别人,你还有我。” 程涣克制着,吐气,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第一时间落眼看了看自己眼皮子下面的手:“你这是抓住机会伺机而动?” 邵峋看程涣的脸颊,摸脸的手缓缓做出擦泪的动作:“你看看你,说着说着都哭了。” 程涣学上得不怎么样,比拟的句式倒是用得利索:“别人是皇帝的新衣,你这是皇帝的眼泪?” 邵峋继续擦着那并不存在的眼泪,忍不住笑起来,挑眉,混账话一箩筐地朝外冒:“你是喜欢皇帝和将军的搭配,还是喜欢皇帝和外族太子这种?或者皇帝和文臣也行。” 程涣一把拍开他的手:“我要能当皇帝,早几年你就被砍了。” 邵峋挑眉:“皇帝和追债鬼?没想到你某些方面的爱好这么特别。”真是做鬼也要做个风流鬼。 程涣没想到这人的节操是负数的,噎了一口,一眼瞪过去。 邵峋重新发动车,笑笑说:“现在心情好点了?” 程涣一愣,嗯了一声。 邵峋边打转方向盘边道:“程涣,听我一句,人生没有过不了的砍儿,我当年被赶出邵家、外债五千万还被那群狗日的追着砍的时候,我都坚信我以后的日子不会比当时还惨。” 程涣暗暗想,什么叫被赶出邵家? 邵峋开着车,目视前方:“还有件事,你那进监狱的姐夫是不是姓左,叫左乾?” 程涣以为邵峋连这个都查到了:“对。” 邵峋暗嗤一口:“那你姐的眼光可真不怎么样,这个左乾也不是个好东西,伙同湛临危一起跟个外资商套了我五千多万,就是比较蠢,外商和湛临危都没事,自己最后进了监狱。” 程涣愕然,他和左乾不熟,也不知道左乾进监狱具体是因为什么事,如今听邵峋一说,诧异地都不知该说什么。 邵峋却安抚地口吻道:“好了,都过去了,别管那么多了,恩恩怨怨现在都是过眼云烟,看看大佬我,欣赏下大佬的豪车内饰,再转换一下心情,跟着大佬一起去见个客户吃顿饭。” 程涣消化着邵峋的话,嘴里又顺口问:“跟你的客户吃饭?” 邵峋:“大佬的客户当然也是大佬,不过也不准确,不能算客户吧,你就当同行聚会好了。”顿了顿,嘴角弯起来,“说起这个客户,你其实也认识的。” 程涣:“谁?” 邵峋哼笑,就说了三个字:“无人机。” 程涣脱口而出:“陈厉?” 第24节 邵峋叹息:“哎,现在高科技总裁就是了不得啊,各个都是网红,不像我们投资圈,大佬的名号没几个人知道。” 程涣瞥头向一边,暗自嘀咕:别人是名头比你响,但你脸皮比别人厚啊,大佬。 第24章 南山公墓是一个程涣每年都来, 来一年心境跟着平和一年的地方,到今年的此时此刻,程涣又发现,他坐在邵峋车里,心情竟然意外的还算不错。 他觉得人生很奇妙,从前他和邵峋掐到死, 与那拨鼻孔朝天协会的会员们相互瞧不上,可现在, 他跟着邵峋赴约,去见的竟然是陈厉。 他自己想想,都要笑。 吃饭的地方是一个私人老板开的鱼塘, 饭庄架在鱼塘正上方, 半露天, 极目是一望无垠地田野, 近处皆是鱼塘, 可以一边吃饭一看看人垂钓,清风往来中欣赏田园风光,烧钱烧得十分别致。 程涣应酬交际很少,这种地方可以说是第一次来,觉得很新鲜。 天台朝外延伸,邵峋插着腰眺望不远处的两道人影,手在眉毛上搭了个凉棚,眯眼不悦地嘀咕:“喊我吃饭自己领着老婆先玩儿上了,要不要脸啊。” 转头, 却笑眯眯地对正在看菜单的程涣说:“这里还可以泥塘捞鱼玩儿,要不要试试?” 程涣翻着菜单:“还是不了,最近戏重要,身上磕一下无所谓,要是脸上磕点青的出来,导演要骂人的。” 邵峋转回头,又继续搭着凉棚看泥塘那处的两道身影,心里暗骂:槽尼玛的姓陈的,叫吃饭的时候不说带老婆,偷偷摸摸把人带来了,又特么现世宝一样玩儿鱼塘play,老子站这么远都能看到那两只伸过去变相揩油的爪子,光天化日啊这个臭不要脸的。 暗骂完了,余光一瞥侧后方,羡慕嫉妒恨地用舌头在牙尖上顶了顶——也想这么玩儿。 远处那两道身影终于走到了饭庄近前,那拎着木桶的两位皆穿着工装裤一样黑色防水衣,为首的眸光若星,面容俊秀地就跟娱乐圈的明星似的,好看得没办法形容,见了邵峋还抬手一扬,笑着喊道:“邵公子。” 他后面那位气质偏硬朗,五光冷峻,抬眸看邵峋的眼神也冷冰冰的,还带着些不悦,似乎嫌邵峋来早了,影响了他和老婆的鱼塘情趣。 邵峋朝同他打招呼的徐星一点头,本来心里就有点气,冲着徐星身后的陈厉哼了一声,带着些不轻不重地阴阳怪气道:“你不说我还以为就你一个人。” 徐星从泥塘里跨过一步,转头看了眼陈厉,笑笑:“他拉我来的,说是用试飞机拍拍鱼塘。” 邵峋挑挑眉:“那飞了吗?” 陈厉看都没看邵峋一眼,抬手在徐星肩膀上一搂:“忘记带无人机。” 邵峋暗骂:是啊是啊来拍鱼塘结果无人机没带却带了老婆,这特么故意来秀恩爱的吧?还好老子也有人。 陈厉和徐星从饭庄后面的楼梯绕上来,邵峋坐回餐桌前,程涣问他:“不止陈厉?” 邵峋喝了口水:“还有徐星,你既然知道star这家公司,应该也知道他吧。” 程涣点头,的确知道,因为正确来说,star的大老板其实是徐星才对。 而徐星和陈厉的同性关系,早已公开曝光,并不是什么秘密,当然了,陈厉有男性友人这件事也不足为奇,毕竟这消息当年被人捅出来,在a中就闹了个沸沸扬扬。 程涣就是有一点很奇怪,看向邵峋,终于问了出来:“你和客户吃饭带我干什么?” 邵峋看行楼梯口:“star不走投资这条路,本来他们也不缺钱,所以正确来说,他们不算我的客户。”又说,“只是和徐星认识之后,他有私下拜托我做一些个人资产的投资和规划而已。” 程涣对邵峋的工作完全不了解,再加上本来就是不学无术的学渣,听了只觉得高大上的不在自己了解的范围之内,又惊叹:“我还以为这些大老板都有自己的投资途径。” 邵峋:“自己投资是有,但总得有人打理那么多钱,”顿了顿,凑过去,在越发清晰的脚步声中低声对程涣道,“和你说个秘密。陈厉有个屁的钱,他的钱全在徐星那边,改天徐星玩儿够了他把他踹了,看他怎么哭去。” 程涣又不是傻子,哭笑不得道:“陈厉当年不就是跳了个级之后年级考试把你第一名给抢了吗,你也不用记恨到今天。” 在如今全名娱乐的自媒体时代,商圈大佬们拥有堪比明星的粉丝数量,外加某年陈厉和徐星的事情意外被曝光,又被有心人挖出了更多细节,网络上有不少这两人的爆料,所以程涣早就知道徐星和陈厉的感情非常好,根本不像邵峋说的那样,什么玩够了踹掉。 也许是心情放松,也许是本来就知道情况所以没动脑子,程涣顺口又道:“你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邵峋也顺口回:“我嫉妒他?” 说完两人同时愣住了,他们拿自己和徐星陈厉比,还说得津津有味全不动脑子,好像理所当然似的。 这状况,和调情有什么差别? 程涣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掩饰地喝了口水,邵峋愣了愣,目光瞥向露台外看着,怔怔地想,程涣这都能和他调情了?四舍五入是不是离谈恋爱不远了。 气氛正尴尬着,徐星陈厉上了楼,两人都换掉了外面的防水衣,徐星率先好奇地去看程涣,愣了一下,主动伸手过去:“啊,我好像知道你,你是明星吧。” 程涣同他握手,礼貌地点头:“你好,我叫程涣。” 徐星恍然:“对对,我看过你演的电视剧。”说着在程涣对面坐下来,而陈厉很自然地帮他调整了一下椅子。 程涣又礼貌地点了点头,转眸与陈厉对视一眼,陈厉显然有些意外,眉锋一挑,接着意味深长地看向了邵峋。 邵峋抱着胳膊,对陈厉呵呵笑了一下,挑眉欠揍地问:“怎么样,是不是很惊讶,”又指了指程涣,再指指自己,“人生的意外惊喜很多吧。” 陈厉没什么表情地对程涣一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却没搭理开口的邵峋,只转头看着旁边的程涣,对他道:“你当初没把这种人腿打断也真是人生一大失误。” 程涣憋着笑,从善如流地点头:“是我失误了。” 徐星一愣,纳闷地看向这三人:“哎哎,不对啊,我们瞧着你们三个都认识,”又看程涣,“你不会也是a中的吧。” 邵峋也瞪眼,坐直了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程涣,瞪陈厉:“你们够了啊,在这儿给我来一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是吧?” 陈厉一点没有地主之谊的修养,喝了口水,掀眼皮子看他,漠然道:“不然呢?” 邵峋也半点没有‘我待甲方如初恋’的乙方职业素养,耸眉怼他:“这里哪儿有敌人的敌人?” 陈厉朝旁边一挑下巴:“来,重新介绍。” 程涣原本不言不语地静坐,闻言警告地瞥了邵峋一眼,邵峋及时接收到这个眼神,抬手把程涣重新引荐给面前的二位:“我司新签约的演员,立捧的艺人。” 徐星实在没忍住,当着这位大尾巴狼的面笑了下,陈厉也意味深长地哼了哼,直接看向程涣:“趁着他现在还有点钱赶紧捞,这种投资商,哪天投资方向错了全盘皆输陪得不剩内裤也说不定。” 邵峋直接炸了:“是我不要面子了,还是这饭不用吃了?” 徐星赶忙拉架:“吃吃吃,别吵别吵,”又转向自家那位,“你可以了,我还一堆资产在邵峋手里盘着呢,对我的投资经理客气点可以吧。” 对面程涣也偏头,低声对邵峋道:“要是不吃饭,我就先回剧组了。” 瞬间,两位大佬集体失语,规矩地好像被老师训了的学生,老实呆着等上菜。 其实就程涣这种四线艺人来说,能和身价数百亿的大佬吃饭是一件无尚荣耀、值得到处宣扬的事,毕竟地位摆在这儿,大家又不是一个圈子的人,能一起吃饭纯属大佬们给面子。 换了其他艺人过来,恐怕都没办法像程涣这么淡定,可程涣对地位这种东西没太大执念,娱乐圈里混着也只是想赚更多钱而已,外加他也从不指望吃顿饭就和大佬们牵扯上什么关系,所以很平常心地赴这顿饭局。 鱼塘的农家菜招牌就是各种鱼,做法不像五星级酒店那么规规矩矩条条框框,但大锅里烧出的鱼最是鲜美,程涣为了控制体重从不多吃饭菜,今天也破例多吃了半碗汤。 徐星忍不住朝他感慨:“当明星的是不是都不能怎么吃东西?” 程涣:“不一定,看个人体质,我吃了会胖,也不爱动,所以一般就尽量减少摄入量。” 徐星想起什么似的,挑眉:“我说孙羽怎么当了明星还天天照吃不误,他那上蹿下跳的猴样,也就丝丝能忍了。” 程涣知道丝丝就是安若思,闻言一愣,有些惊讶孙羽和他们竟然都认识。 邵峋给他解释道:“孙羽和徐星是老同学。” 程涣点头,邵峋又忽然笑了一下,对他道:“孙羽前几天还和我说,安若思觉得你比孙羽帅,所以把他给甩了。” 程涣挑眉:“可我在剧组,明明听到安若思同我抱怨,说孙羽在剧组和女演员打的热火朝天。” 邵峋看着程涣,眼神里都是笑意:“安若思没说过你比孙羽好看?” 程涣:“没有,我倒是听他提过,说孙羽上学时候比现在时髦,大夏天皮裤机车,风骚整个县城。” 徐星一口汤直接喷了出来,陈厉抽纸巾给他:“知道你对孙羽那条皮裤印象深刻,也不用这么激动。” 徐星笑惨了:“他的皮裤和我的自行车,主宰了我青春时代的记忆。” 陈厉不满,当着另外两人的面直接道:“主宰你和你高中时代的应该是我才对。” 程涣默默挪开视线,感觉自己被秀了一脸恩爱,但他观察一番,发现徐星和陈厉的相处非常自然,与普通恋人没区别,又暗暗惊叹——毕竟他朋友少,身边也没有同性友人,从前总觉得同性恋与异性恋会有一些差别。 一顿饭经由孙羽的皮裤拉开了序幕,总的来说吃的还算愉快,饭毕,徐星和邵峋到旁边桌子聊起了投资的事,陈厉与程涣一桌。 陈厉给程涣倒了茶,对他的态度明显客气许多。 本来两人谁也没开口,过了一会儿,陈厉才缓缓道:“当年转校离开很突然,匆忙走了,也没来得及谢一声。” 程涣淡然道:“举手之劳。”顿了顿,抬眼看邵峋,也很直接道,“你已经还过我人情了。” 陈厉略意外:“你怎么知道是我?” 程涣笑笑:“一开始打听不出来,多打听几年总能寻到点蛛丝马迹,几年前那部电视剧那么重要的一个角色,别人抢破了脑袋抢不到,轻轻松松就轮到我了,我就知道肯定有问题。” 陈厉家当年出了点状况,父母意外车祸去世,陈厉舅舅有意争夺家产排挤陈厉,连办丧事的地方都瞒着陈厉,最后是程涣通知,他这才没有错过父母的丧事。 这样的举手之劳不过是鸿毛,但对陈厉来说这恩情重若泰山。 于是很多年之后,在程涣需要的时候,陈厉默默扶持了一把,虽然最后程涣也没混成大明星,好歹也是个不缺通告收入可观的四线艺人了。 三言两语之间,两人将话题挑明,说过了,不再多言。 程涣属于话不多不少的类型,遇到陈厉这种话少的,自然聊不起来。 但意外的,陈厉今天的话一点也不少,他侧头看了看旁边桌子的两位,回头问程涣:“你和邵峋怎么又混一起了。” 程涣实在不好意思道出两人重逢的直接缘由,只能挑眉,感慨了一句:“天意呗。” 陈厉:“这天意倒是不瞎,”又说,“我没有开玩笑,趁着邵峋现在没破产,你要捞钱赶紧捞。” 程涣哭笑不得:“你以为我和他什么关系,捞什么钱?” 陈厉喝了口水,一本正经地回他:“不管你们什么关系,你现在都可以轻松从邵峋这边捞到资产。” 程涣:“你又了解邵峋了?” 陈厉:“谈不上了解,只是经验之谈而已。” 程涣:“经验?” 陈厉:“你是没有看出来,还是故意装作看不出来,邵峋显然很在乎你,我也从来没见他带谁赴约过私人聚会。” 程涣挑眉,很意外最后一句,但又道:“他在乎我,我捞钱?” 陈厉幽幽道:“你要是能捞到他破产那就更好了,反正我时刻等着他破产,就像他次次碰面次次劝徐星把我蹬了再找年轻的一样。” 程涣哭笑不得,陈大佬你这憋了多久才找到这么个伺机报复的机会啊。 还有这种大佬之间相互等破产…… 程涣喝了口水,慢吞吞道:“你破产了,邵峋也破产了,徐星要是没人考虑,可以考虑考虑我。” 陈大佬明显被噎住了,半天没缓过来,喝水喝了好几口都没找到话回应,最后默默道:“我忘了,当年a中你才是大哥。” 程涣笑了笑,喝了口水,明知故问地口气:“我怎么就又成大哥了?” 陈厉:“我虽然是后来从初中部跳级上来的,但我早听说了,当年高一报道第一天,你挑了整个年级排名前十的男生去男厕,挨个让他们给你补作业。”顿了顿,“邵峋也就现在狂,当年不也老老实实抄了作业。” 第25节 陈年往事程涣早忘了个一干二净,但逮人帮他抄作业的确不是空穴来风,他高中时候虽然谈不上多狂,但偏激过了头,尤其碰上叛逆期,做事不太有顾忌。 但他有些想不起来:“邵峋帮我抄了?”瞥头看了看不远处的身影,“我怎么记得他没抄,和我闹起来了,所以才杠上的。” 陈厉:“不是没抄杠上的,是他给你憋坏水,没和你正面杠,故意把你的卷子写他的名字,老师发现了两份一样的卷子,你们才闹上的。” 程涣再次哭笑不得,缓缓点头:“难怪我经纪人要我学着点邵总,邵总还真是从小就‘能屈能伸’。” 陈厉却鄙夷地嗤道:“他是知道打不过你,只能这么干,什么能屈能伸。” 程涣不免追问了一句:“我感觉我高中也就是叛逆了点儿,也没其他什么吧,怎么到了你嘴里,我跟校霸似的。” 陈厉一挑眉:“你不是校霸,因为你太独了,不和那群人混,校霸都怕你。” 程涣凉凉道:“有那么夸张吗?” 陈厉反问:“没有吗。邵峋就是因为和你掐着掐着掐出了实力,成了传说中的鼻孔朝天小组杠把子,要不然杠把子能轮到他?” 程涣总感觉自己传说中的形象和他自己脑海中的自我印象完全不同,讪讪道:“大哥我混成现在这样也真是抱歉了。” 陈厉喝着茶,打量他一眼:“你快别谦虚了,你要没两把刷子,邵峋现在跟条哈士奇一样?”又哼了一声,“我还真是怀疑他早就对你有那么点意思了,要不然能追着你掐三年那么久吗,”又格外话多的继续道,“还有他辍学也真是辍得耐人寻味。” 程涣快听不下去了,硬生生从陈厉嘴里听出了一部大哥和忠犬的三十集连续剧。 而另外一边,徐星和邵峋聊完了投资,顺理成章地说起了私人话题。 徐星瞥了程涣那头一眼,问邵峋:“你这是已经追到了?还是在进行中?” 邵峋盘着手里的茶杯:“我哪儿像陈厉似的gay得那么天赋异禀,再说了,程涣也不是。” 徐星挑挑眉:“我当年也不是。” 邵峋意外,毕竟从没聊过这么私人的话题:“那怎么又是了。” 徐星想了想:“我说了你别觉得我是自己贴金。这就纯属陈总他脸皮厚,仗着我处处关照他,一步一步逼近。” 邵峋不赞同的眼神:“你这城池也太好攻了。” 徐星:“赠你一句孙羽的至理名言——没有不弯的直男,你攻不下因为你还不够努力。” 邵峋无语了:“他特么一个直的管得真宽啊!” 徐星点头:“他说旁观直清。” 邵峋又好笑又感慨地咨询:“来来,徐总,你就告诉我,怎么个努力法?” 徐星想了想,也没参考别人,就参考了自己的情况,缓缓道:“陈厉当年的第一步,先混熟;第二步,撩;第三步,直接表白,但是不出手;第四步,等着我主动……” 邵峋:“停吧,你们那是从兄弟混成了情人,时间也久,对我没有参考价值。” 徐星却忽然道:“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亲过了吗?” 刚巧程涣和陈厉那边聊完了,包间里遁入寂静中,徐星这一句突兀地响彻在所有人耳边,然后,整个包厢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 四人:“……” 一秒两秒……终于有人开口了,却是程涣。 他默默地平静地开了口:“嗯,亲过了。” 邵峋本来要喝口茶压压惊,闻言一口茶全喷了出来,徐星惊讶地抬眼,陈厉跟着挑头,两人同时用耐人寻味地眼神看向了邵峋。 邵峋放下水杯,抽纸巾擦衣服前襟,无语道:“看什么,我不能亲?” 程涣脸上却有很浅的不易察觉的笑意,同时抬手摸了摸耳朵,很好,他想,终于不红了。 而他看着邵峋那边的目光也不易察觉地有所改变。 这顿饭实在是用心良苦,邵峋以自己的方式,努力想将他从一个自我圈束的世界里拉出来,感受人情味和新的生活,好叫他脱离那些束缚在身上的精神枷锁。 “他这么做,还不是因为喜欢你。” 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冷静地对程涣道。 而紧跟着,另外一个声音从心里缓缓浮起—— “你要不要给自己一个喜欢他的机会?” 第25章 这天晚上程涣躺在剧组酒店的床上, 一直没有睡着。 他将自己沉浸在记忆中,第一次尝试回忆从前的事,脑海中记忆的片段一帧帧闪过,最后,定格在了一张蓝底学生证上,透明的塑封里有一张两寸证件照, 照片上,是程涣的十六岁。 程涣其实一直知道, 自己从小就是个性格梗、不讨人喜欢的小孩儿,他那做孤儿院院长的亲妈把她一生中绝大多数的爱和怜悯心都给了那些无父无母的孤儿,却没有留多少他, 反而理所当然地认为他该是懂事明事理的, 即便快死了, 也要拉着他的手, 要求他照顾好弟弟, 拜托他尽可能地照付孤儿院的孩子们。 程涣那时候正是猫嫌狗厌的叛逆期,在母亲的病逝中没有体味出亲人离世的悲痛,反而因为被强加上的重担,觉得厌世不已,瞧什么都不痛快,看什么都觉得不顺眼。 连带着在新生开学的时候,看整个a中都带气,恨不得应了那句“儿歌”,拿个炸药包直接炸了学校。 a中是全市重点, 高一新生都免不了一堆入学作业,程涣厌世厌了一个假期,连笔都没碰过,更何况是写作业。 但程涣并不是那种喜欢与老师顶撞的学生,他觉得麻烦,也不想惹了事再被学校通知家长,毕竟,他已经没有家长可以被学校“传唤”了。 但作业总是要交的,还不方便交白卷。 他在高一暑假结识的一个校霸口吻轻松地告诉他:“这有什么难的,不就是作业吗,我帮你搞定。” 又说:“别多问,你等会儿来教学楼东南角的男厕就知道了。” 程涣其实不爱同那人打交道,毕竟从小独惯了,但作业总得交,外加他也想知道,男厕和作业到底有几毛钱的关系。 事实证明,男厕和暑假作业还真能扯上关系。 程涣一进门,抬眼就看到一排男生肩膀挨着肩膀站,几乎各个低着头,不言不语地规矩地像个鹌鹑团,人数还挺多的,一直朝卫生间里面延伸过去,但程涣没朝里面看,光是门口这几个就够辣眼睛的了。 而那承诺替程涣搞定作业的校霸,背着手撇着腿,一脸老成地站在那一排人跟前,他背后还跟着几个模样流里流气的小年轻,一看就是初中部那边倚仗爹娘老子的钱升上来的小流氓。 程涣其实挺反感这些人的,但也没打算做拯救同学的世界英雄,他拧了下眉头,转身就要走:“你们忙。” 那校霸叫住程涣,笑笑说:“别走啊,不是帮你搞定暑假作业吗?” 程涣目光在那一溜排成排的脑袋上晃过,忽然懂了,他把单肩包卸下来,拉链扯开,伸手从包里随便一番,抓出一把卷子和习题集朝那校霸怀里一塞:“成,你让他们写吧,不用写多好看,也不用考虑正确率,随便写写就成,记得把字写丑点儿。” 校霸两手兜住怀里的作业,手指碰巧在程涣抽回的手腕上擦了一下,非但不介意这口气冲天的态度,反而笑眯眯道:“好,好,没问题,你放心,这些都是新生里成绩排名靠前的,聪明人知道该做什么样的聪明事。” 校霸后面那群小喽啰们分了程涣的作业,挨个给那一排学霸分发,程涣百无赖聊两手插兜,在这狭窄的充斥着油漆味的厕所里,忽然听到了一声不高不低的暗骂。 “滚蛋!拿开!” 学霸们不都该是懂得审时度势的好少年吗? 程涣对着反应有些意外,循声望了过去。 男厕最里面,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双手插兜背靠墙,一脸冷漠地对递给他卷子的小喽啰道:“手指头断了还是眼睛瞎了,作业还要别人代做。” 小喽啰也骂了一句:“操,你谁啊?” 男生冷哼:“有病吧,我就抽根烟,还撞上你们这群傻逼。” 校霸们有些懵,大概没有料到他们把学霸们推进来的时候,这刚装修完的、还未投入使用的男厕里竟然已经有人了,难怪进来的时候闻到了烟味。 程涣的目光穿过一溜的脑袋,不言不语地看着那头,他旁边的校霸大约也没看清那人的脸,抬步朝里面走过去,可步子跨出去才半米,顿住了。 里面那男生也终于走了出来,冷哼道:“高裴是吧?这傻逼名字我真是久仰了一个暑假。” 高裴气得半死,抬手怒指他:“欠揍吧孙子!”一声怒吼完,身边的跟班儿围上来就要动手。 却被程涣不耐烦地叫住:“行了!”说着把单肩包一拎,边朝外走边道,“记得把我作业弄好。” 高裴见程涣要走,暂时没顾上那气焰嚣张的男生,瞥头看向男厕门口,追着那身影:“哎,你怎么这么快就走了?”说着又要抬步追上去,“作业我给你送过去,还是……” 程涣走出那间充斥着油漆味的男厕,隐约听见沉闷地甩门声,似乎应该是——打起来了。 …… 躺在床上的程涣睁开眼睛,唇边带着抹笑意,陈厉到底还是说错了,毕竟没有亲历过,只是听了个传闻而已,事实上邵峋老早之前就是个硬骨头,不过当年运气也是太烂,偷偷抽根烟而已,还撞上这种事。 显而易见最后打了一架,打没打赢程涣不知道,但他和邵峋当年有了那样一个不甚愉快的初次碰头,对掐了整个高中时代也不奇怪。 想到此,程涣又忍不住自问,这种一塌糊涂的开头,到底是怎么发展到如今的? 邵峋到底喜欢他什么? 程涣理不清邵峋这根头绪,也理不清自己心里的头绪,但他不需要骗自己,心中已经隐约有了些直觉——即便现在给不出一个明确的是或否,但他如今非但不讨厌邵峋,还很“享受”这种相处。 就像身边忽然多了位瞧着特别顺眼的朋友。 —— 赵勉也看出来,程涣最近心情很好,不但好,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精神劲儿。 赵勉不便问程涣,私下拉住张小承,问他:“你涣哥最近都见什么人了?” 张小承一脸莫名:“什么人?没什么人啊。” 赵勉想了想:“邵峋没来?” 张小承:“邵总?没啊,没见他。” 赵勉暗暗嘀咕,这吃了什么神丹妙药了,程涣整个人带了光一样焕发起来了,又暗自猥琐地琢磨,男人这种东西还能因为什么容光焕发,还不就那点爽快事儿呗。 虽然张小承一口咬定邵峋没来探过班,但其实赵勉是不怎么相信的,他总觉得,那位爷又是签人又是捧的,不可能这么淡定地按捺住。 而赵勉毕竟跟在后面很多年了,撅一撅屁股程涣就察觉了不对,他问赵勉:“你最近又瞎琢磨什么?” 赵勉自从网络剧之后,来见程涣就带报纸,随时随地准备跪着讲话,闻言过来,把报纸往地上一摊,滚圆的屁股朝报纸上一压,一屁股坐下,语重心长道:“程涣,我今天跟你说句掏心掏肺的话。” 程涣扬眉,瞥他:“你跟我说句掏心掏肺的话还用拿报纸当道具?” 赵勉盯着程涣的表情:“对对对,就这个神态。你不觉得你最近和以前不太一样吗?” 程涣懒得理他:“可能又经过21天,浑身上下都是全新的细胞吧。” 赵勉一脸震惊:“哇塞。” 程涣指了指自己面前:“是不是打算掏心掏肺和我聊一个晚上,来,还是跪着说吧。” 赵勉却探究道:“你最近真的不太一样,你自己没感觉到吗?” 程涣稳稳地坐在椅子上,掀眼皮子:“感觉到了,”顿了顿,接着道,“感觉自己可以徒手拆牛,你觉得现在我要收拾你,一只手够不够。” 赵勉浑身的肥肉跟着心肝同时颤了颤,火速站了起来,忙不迭把摊着的报纸收起来,收完就滚:“够够够。”要了老命了,照这趋势是要回道高中时代啊,那还是赶紧滚吧,高中涣可比演员涣可怕n多倍。 第26节 程涣在《南城往事》剧组两个多月的拍摄日程这天终于彻底结束,圆满杀青,好歹是男一,剧组十分给面子的包场办了个杀青饭局,安若思、许康瑞等主要演员都到了,连因为身体状况如今不常出席这种场合的卫导演都来了。 邵峋因为有项目评估会,时间上冲突,只能赶后半场,电话里再三和程涣保证:“你放心,我晚来绝对不是因为外面有人。” 程涣:“你外面有条狗也没关系。” 邵峋感叹:“哎,你们属大哥的总是这么薄情。” 程涣捏着手机笑。 饭局包了酒店一个大厅弄自助餐,程涣和邵峋打完电话回来,转身却听了个墙根—— “哎,听说了吗,八卦圈教主又爆猛料了,这次是湛影帝的。” “什么什么?我才刷他微博啊,没什么东西啊。” “六分钟之前才出来的!说是湛临危悄悄弄了个孤儿公益基金,砸了上亿的钱,说是把自己的个人资产都填进去了。” “我靠,哪儿有艺人这么做慈善的,假料吧?教主也不是每一个料都真凭实据啊。” “好像是真的,看呢,这个是内部流传出来的什么内幕。” …… 程涣只当没有听到,从那群人旁边走过,而再大的八卦也不影响无关人士的吃吃喝喝。 饭局到中旬,程涣看了看手表,安若思意味深长地逗他:“等人呢。” 程涣淡定地撒谎:“没有。” 安若思撇撇嘴:“哼,假话。” 程涣唇角轻轻勾了一下,像温柔地风缓缓浮过面颊。 可没等到邵峋,赵勉率先匆匆过来,他拍拍程涣的肩膀,抬手掩住唇,低声道:“出事了。” 程涣看他。 赵勉很匆忙的样子,都不避嫌,当着安若思的面,只是继续掩唇,压着声音说道:“湛临危的律师刚刚给我打电话,说要联系你。” 程涣朝安若思一点头,站了起来,领着赵勉到角落:“什么事?” 赵勉吐了口气,缓了片刻,似乎自己也在消化,重新定住神,才道:“湛临危似乎得了什么病,他的律师想要联系你做遗产公正。” 程涣愣住了,抬眼,姗姗来迟的邵峋刚好进门,迎着他沉默的目光朝这边走来。 赵勉手心有汗:“涣哥。”这个称呼,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叫过了,院长病逝,孤儿院搬迁,孩子们各奔东西,好像只有这声称呼是当年唯一的留存,承载着很多记忆和很多过往。 程涣抬眼,敛去眼中所有的神色,静静开口:“我知道了。” 邵峋正朝这边走来。 赵勉:“那律师那儿……” 程涣冷静道:“联系那边,湛临危欠我的,凭什么不拿。” 邵峋刚好走到他们跟前,没注意两人在说什么,只朝程涣挑眉一笑,又瞥了眼赵勉:“悄悄嘀咕什么呢。” 在这样热切注视的目光中,程涣的眼神带上了不可见的温柔,面容带笑:“嘀咕你来这么晚,看来外面人还不少。” 邵峋感慨:“哎,不敢啊,怕被大哥打断腿啊。” 第26章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白色的床单、充斥着鼻腔的消毒水, 湛临危躺在病床上,神态安详的好似一只素色的花瓶。 程涣没什么表情地看他,说不意外是假,但心里却很麻木,他看着湛临危,忽然就想起了他那位院长妈妈…… 湛临危心情似乎很好, 朝程涣轻轻一笑,但却逃不过病症的魔爪, 刚笑完,咳了起来,越咳越厉害, 止也止不住, 他的经纪人给他拍背:“你慢点慢点, 我给你倒杯水。” 湛临危好不容易止住咳:“没事, 你先出去吧。” 经纪人有些不满, 却也不便说什么,离开病房,把空间留给程涣和湛临危。 这一幕有些眼熟,程涣想起来,对了,他妈病逝之前也咳得格外厉害。 眼前的一幕与记忆中的场景其实没有什么可重叠的地方,可面对如今的湛临危,程涣还是禁不住想起了从前。 想起何蕾毒瘾复发,身体每况愈下, 精神涣散;想起湛临危为了孤儿院的那块地,逼新院长签字搬迁,孤儿院被迫迁到满是工厂污水排放的郊区;想起他欠下满身债务才填完了孤儿院的窟窿,湛临危却想趁着他落魄的时机逼他就犯。 程涣抬眸看了看窗外的明媚日光,心里却近乎冷漠地想,他这半辈子也是倒了血霉。 但湛临危却误以为程涣这副神态,是因为他的病重生出了怜悯,他眼中隐约带着期待地看着程涣。 程涣回过神,走到床头柜前,倒了杯水,递过去。 湛临危如临大赦般的惊喜,接过水杯,想去拉程涣的手却还是忍住了。 程涣倒是很平静,没走,也没说什么,拎了把椅子坐在床边。 湛临危看着他,想了想:“律师那边你去过了吗?” 程涣抬眼看他。 湛临危神态诚恳:“我要是死了,遗产继承人也只能是你。”又不待程涣开口,继续动容道,“我年纪小的时候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错,不管是赚来的抢来的还是争来的,只要进了我的口袋,都是我的,我有了,就是我的。但我现在知道我以前做了很多错事。” 程涣打断他:“别想那么多了,先把病治好。” 湛临危:“你现在不原谅我没关系,但如果我死了,你能忘掉我做的那些事情吗。” 程涣淡然地看着他:“那些事早就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湛临危一怔,不可思议地看着程涣,他怀疑自己是不是领会错了意思,但程涣还是面孔平淡地说:“先治病吧。” 这之后,程涣差不多隔一段时间就去看一次湛临危,一开始是一周一次,然后是五天一次,四天一次,接着就是两天一次。 每次都是张小承当司机把程涣送过去,于是没多久,赵勉就知道了。 他去找程涣,全然没了之前说个话也要带报纸随时跪地的大大咧咧,反而是满腔怒火:“你疯吗?蕾姐怎么死的,孤儿院怎么搬迁到那个破地方的,你又为此差点倾家荡产,这些你都忘了吗?” 程涣好像又恢复成了之前那副沉默话少的平淡的样子,只是看看恼羞成怒的赵勉,什么也不说。 赵勉见他不答,一个人气急败坏原地跳:“他湛临危死不死和你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可怜他同情他,你那点好心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还不够吗?他就是要死了也得把你所剩无几的那点好心压榨完?你就任凭他这么干,不能不管他吗。” 程涣掏掏耳朵:“你给我扯什么嗓子。” 赵勉抬手指程涣:“那你有种别管他啊。” 程涣警告地看了眼赵勉,赵勉那点当面张牙舞爪的胆子瞬间缩成了芝麻大,哽了下脖子,声音瞬间小了下去:“涣哥,你又不欠他湛临危的,院长死的时候你把大半的遗产都给他了,他带着钱一走了之,他害何蕾染上毒瘾,他给房地产商当走狗逼孤儿院搬迁,他没做过一件好事,现在他生病了,你却还是心软去看他,我真的不明白。” 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好像背后有什么人又借了他三个胆子似的,声音洪亮了起来:“还有,你不是已经和邵总在一起了吗?湛临危那边什么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现在天天去看他,邵总怎么办?” 程涣本来已经有点不耐烦了,懒得和赵勉多废话,但听到邵总两个字,他愣了下,抬起眼睛看赵勉:“我说你怎么嗓门儿这么大,邵峋给你当靠山了?”又拧眉,“还有,我什么时候和邵峋在一起,又什么时候天天去看湛临危了?” 赵勉结结巴巴:“啊,你没和邵峋在一起吗?不,我的意思是,邵总对你那么好……” 程涣:“哦,你这是又成了邵峋的走狗了。” 赵勉百口莫辩,心里大喊:槽槽槽!怎么提起邵峋就没完没了了,不是在说湛临危那鸟人吗? 程涣却轻轻一哼:“行了行了,我知道我在干什么。” 赵勉赶忙又道:“你别去看湛临危了,明明我们都知道他不是好人,他现在这样,不管立多少遗嘱示好,说白了都是在利用你的好心。” 程涣不理他,赵勉心里气得不行,看着程涣离开的背影,一把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心里愤愤地想:还就不信没人治得了你。 电话一通,赵勉对那头嚷嚷:“邵总,我是赵勉。”接着不带停地一口气说了个天花乱坠,“我涣哥现在天天去医院陪湛临危,一陪就是一个晚上。” “噗……” 电话这头,原本正在开投资分析会的邵峋一口咖啡全喷了出来,喷完了,在同事们诧异地目光中抬手掸了掸西服前襟,又漠然对电话那头简单说了句“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助理递过纸巾,又挪开邵峋面前的文件夹,帮忙擦桌子。 邵峋擦完衣服,把纸巾一团,神色惴惴地撇头看了看窗外,回眸,轻哼一声,对满桌人开口道:“你们看看我。” 同事们原本就在看他,闻言齐齐露出疑惑的神色。 邵峋接着开口:“我刚刚染了发,你们看我这发色如何?” 目光上挪,同事们又对邵峋那头黑发行起了注目礼,但投资分析师都十分谨慎,揣摩大佬这番话的用意。 邵峋神态散漫,却有些烦躁地拽了下领带,心中冷嗤,妈的,意外啊,开个分析会把脑袋给开绿了,又不耐烦地把面前的文件翻到第一页,想看看到底是哪个倒霉蛋的项目,定睛一瞧——绿色生态城。 邵峋胸腔带气,默默合上文件夹。 妈的,什么破项目。 —— 程涣当天有通告,结束已经是晚上八点,张小承被他早早打发走,本来想直接回家,想了想,开车去了医院。 再回家,已经临近晚上十点。 这天通告不停,录节目连续近十个小时,程涣本来就觉得很累,懒懒地靠着电梯,正想回去洗个澡就睡,电梯门叮一声打开,抬眼却看到站在门口的邵峋。 程涣走出电梯,有些意外:“你什么时候来的,”又下意识看看手机,没有未接来电,不知道邵峋等了多久。 邵峋原本抱着胳膊靠在大门前,见程涣从电梯里走出来,让开一步,露出门上的密码锁,程涣走过去解锁,邵峋却侧头,懒懒道:“小舅子这是得了什么绝症。” 程涣手一顿,密码却刚好“叮叮”两声解锁,他的手放在门把手上,侧头:“赵勉和你说的吧。” 邵峋侧身,一条胳膊架在墙上,另外一手插着腰,目光盯着程涣:“是他和我说的,猜猜看,我听完之后什么感觉。” 程涣挺累的,但看到邵峋精神又有了,他嗯了一声,问:“什么感觉?” 邵峋把叉腰的手抬起来,指了指自己脑袋:“感觉脑袋绿油油的一片,因为老婆要和小舅子跑了。” 程涣一动不动看着他,却什么都没说,邵峋忽然觉得心里有气,不想当着程涣的面撒气,转身就走,却被一把拽住了胳膊。 邵峋回头:“有什么要说的?” 程涣还握着他的胳膊:“要说也得进门。” 邵峋:“不行,我可忍不了带着一脑袋草进家门,你就现在说。” 程涣看着他,邵峋见他不吭声,当即转身又要走,结果身体扭到一半,忽然觉得不对—— 他动不了,程涣一只手抓着他,他迈开步子竟然走不了。 ?????!!! 第27节 程涣在他背后憋着笑,终于道:“你涣哥再给你第二次机会,进门说。” 邵峋侧头,有些不可思议地回视程涣:“你哪儿来的那么大的力气?” 程涣也莫名:“我好歹是个男人,力气大点有什么可奇怪的。” 邵峋:“大到我都走不开?” 程涣终于笑了出来:“所以我才是大哥啊。” “……”邵峋却也跟着笑起来,换了个轻松的口气,“宝贝儿,那你以后打我可得轻点,我皮嫩,禁不起捶。” 程涣一手拉着邵峋,一手推开大门,把邵峋朝屋子里领:“你要不老实,怪得了别人锤你吗。” 邵峋调情调得心花怒放,又落目往抓着自己胳膊的那只手看了一眼,转念间,忽然抬手一把将那手扣在掌心里,肌肤相触的瞬间,程涣怔了下。 两个人,程涣已经走到了门内,邵峋还落在门外,两只相握的手交颈鸳鸯似的腾在半空。 程涣带着些错愕地转身,先是看了看握着自己的那只手,又顺着胳膊朝上,看向还在门外的邵峋。 邵峋却一本正经地朝外吐情话:“我亲给你亲,刀子给你挨,现在手也给你握,你要是跟小舅子跑了,那得多没良心。” 程涣耳朵没红,可被捏住的那只手掌心沁满了汗,他这才发现自己还是小瞧了邵峋那无底洞一样的节操和刀枪不入的脸皮,他想挣脱开邵峋的手,可被捏着死紧,只能无语道:“松手。” 邵峋:“哦,就准你拽我胳膊不让我走,还不许我拽你。” 程涣:“你拽完了吗?拽完了松手进来。” 邵峋却耸眉道:“小舅子那事怎么说?” 程涣也是怕了他了,不想拉拉扯扯引来邻居,只得道:“我和他没什么,你进来。” 邵峋探究道:“没什么还大晚上通告结束去医院?” 程涣一愣:“你跟着我?” 邵峋深深叹了口气,眼神带着些无奈地看行程涣:“是啊,我跟着你,从电视台一路跟到医院,亲眼目送你进了住院大楼,程涣,你有没有心啊,还是你觉得我的真心不值钱,觉得随便糟蹋一下也没什么。” 程涣当即脱口:“我没有。” 邵峋却松开了程涣的手——门内门外,好像被什么无形中隔绝开的两个世界。 程涣的手在半空中顿了一下,掌心发凉。 邵峋却轻轻一叹,认真地看着程涣道:“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程涣没吭声。 邵峋一瞬不瞬看着他,半晌,又叹了口气,他朝门内走了两步,抬手勾住程涣的后脖,将人拉到自己面前搂住,他搂着程涣的时候才忽然发现,程涣总是控制饮食,但其实身上一点肉也没有,腰窄的两把就可以掐住。 怎么能这么瘦呢,邵峋心疼地想。 但其实他从前根本不是个这样敏感多情的人,他年少时恣意潇洒,学业顺风顺水,20出头却被骗得身无分文,还被赶出过邵家,家庭事业双重遭难,经历过这些后,做事自然比同龄人要果决狠辣的多。 可自从与程涣重逢之后,他偏偏就忽然生出了丰富的情感,他开始体味在乎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开始绞尽脑汁地思考到底什么才是恰到好处的爱情,开始遵从直觉和感受地去爱护一个人。 甚至偶尔的时候,他半夜在公司加完班,联系程涣那边得不到回应,也会过于敏感地情绪低落。 这些丰富的感受通通都是程涣给予他的。 邵峋搂着怀中人,眼神变得十分温柔,同时又有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轻声在程涣耳边道:“你做完你的事情,重新调整一下再来找我吧,我还有很多很多的耐心,可以用足够多的时间来等你。” —— 湛临危身体开始康复之后,就从医院转去了疗养院,疗养院距离市区有些远,离程涣住的地方更远,但程涣还是坚持每两天去看湛临危一次。 湛临危心情格外好,经纪人也跟着有了好心情,还对湛临危道:“我看这样子,程涣是原谅你了。”虽然他也根本不清楚湛临危和程涣之间的旧恩怨。 湛临危点头:“我说过,他有一副寻常人没有的好心肠,对人容易心软。” 经纪人拍起了马屁:“心软好啊,心软的人会做好事,好事做多了就有好报。” 湛临危问经纪人:“律师那边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经纪人:“都差不多了,遗嘱全部公证过了,慈善基金也弄好了。” 湛临危点头,想了想:“把慈善基金的三成股份给程涣,再从我个人账户上挪两千万给他。” 经纪人一愣:“这么多?你没必要这样吧。” 湛临危看了他一眼:“照我说的去做。” 经纪人不解:“你把死后的遗产给他我无从干涉,但你给他这么多钱,能不能给我个理由。” 湛临危我行我素:“你就当这些都是投资吧。” 经纪人:“投资?” 湛临危没多解释,目光看向窗外,落在身侧的手紧紧一捏,他这一趟又是住院又是基金遗嘱,已经付出这么多,不介意再付出一些,总之,他对回报势在必得。 但他又庆幸自己运气好,如果不是运气好生了这次的病,他也没有机会借此压榨出了程涣心底所剩不多的好心,但湛临危期盼的比想象中多多了,好像赌徒一样,筹码从小到大,想要捞的,也越来越多。 而他要的,何止是程涣那点好心,他想要捏在手里的,从头到尾,都是程涣整个人。 不久,慈善基金那边开始着手办理股份转让,程涣自然不要。 湛临危便给他打电话,劝他:“你就给我做这点事的机会吧,该是你的,我也想给你。” 程涣:“你已经立过遗嘱了。” 湛临危笑:“你不用把这些分这么清楚,”又款款深情地说,“我的就是你的,你尽管拿着就行。” 程涣没吭声,湛临危当他不情不愿地默许了,又道:“晚上来疗养院吗?我觉得我身体好多了,可以出门了,要不我们去外面吃吧,我知道家做鱼的馆子,那家菜很新鲜味道也好。” 程涣不多言:“可以。” 湛临危心情大好,脱掉疗养院的白色病服,几个月来,头一次换上自己的衣服。 经纪人瞧他要出门,还劝他:“你要不要再忍忍,我感觉还没到火候。” 湛临危轻哼,唇边带着抹邪乎劲儿的笑:“忍什么?有什么是我办不成的?” 经纪人一愣:“你这是要和程涣去约会?” 湛临危:“给我准备辆车,鱼塘那边约一下。” 经纪人暗暗感叹,程涣果然是心软的人啊,从前理也不理,湛临危“病”一来,态度慢慢就变了,这年头要是多点这样的人该多好啊,那骗子就不愁吃不到饭了。 湛临危和程涣约的鱼塘就是上次和徐星、陈厉吃饭的那家,只是不同的包间而已,同样也是在延伸出去的露台上吃饭,点的鱼倒是变了,但浓白的汤还是一样鲜美。 湛临危换回自己日常的衣服,精神了不少,但看着似乎还是很虚,他给程涣舀了一碗汤,淡笑着说:“这家汤很不错,你多吃些。”把汤摆到程涣面前,又转头看看露台外的鱼塘,轻松的口气道:“吃完了还可以出去钓钓鱼,你有空可以多来玩儿玩儿,我在这边有卡,你随时来,不需要提前预约。” 程涣看着露台外,不知想到什么,几不可见地轻笑了一下。 这一幕刚好被湛临危的视线捕捉到,那俊美的展颜激得他心口微颤,四肢百骸又麻又酥。 他们虽然从小一起长大,但程涣其实不常笑,至少他见过的笑容很少,到后来分离、闹僵、决裂,程涣更是没有给过他好脸色,偏偏湛临危心有所系,总奢望着某天程涣能够原谅他。 毕竟在他看来,过去那些事早已被时光的列车甩在身后,连残影都不剩了,凭什么他和程涣之间还要因为那些事生出嫌隙? 一顿饭吃得闲散,程涣话不多,湛临危一个病号也不能表现得过分积极,两人也只偶尔说些话,都是湛临危问程涣工作上的事。 湛临危听说程涣最近接了个综艺,想了想,道:“你现在经纪约签在哪家?是和赵勉开的那家小公司吗?” 程涣看了他一眼。 湛临危接着道:“或者你来我这边,资源都是现成的,我这两年身体不好,也有转幕后的打算。” 两人都侧对露台外的鱼塘,没有注意到,一架无人机嗡嗡嗡地从露台上方穿过,又嗡嗡嗡地从饭庄头顶调头,转了回来又从露台外飞了一次。 鱼塘饭庄另外一个包间的露台上,徐星惊讶地看着手机屏幕上无人机摄像头上传输回来的画面,拍拍旁边的陈厉:“这不程涣吗?” 陈厉看了一眼:“是他。” 徐星又看了一眼屏幕上程涣对面的男人,确认那不是邵峋之后,默默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陈厉看他:“你做什么?” 徐星一手端着无人机遥控器,一手捏手机,眨眨眼:“通知邵峋啊?” 陈厉哼道:“通知他干什么,万一他身上没带速效救心丸怎么办。” 徐星自顾解锁手机,通讯里寻到邵峋的名片,同时瞥眼看陈厉:“你不懂,前几天邵峋刚找我喝过酒。” 陈厉挑眉,当即道:“怎么,是不是他快破产了,程涣捞了他的钱,转头就把他踹了。” 徐星差点一口喷出来,不赞同的眼神瞧了陈厉一眼,哭笑不得道:“你到底有多期待邵峋破产啊?” 陈厉抱着肩膀:“那他没事做找你喝酒?” 徐星:“你不懂,他是前脚逞能当英雄,后脚悔得阑尾炎都快犯了。”拨通号码。 陈厉奇怪:“他逞什么能了?” 徐星挑挑眉,远程控制无人机原地悬停,才道:“逞他有一颗宽广的博爱的心胸。” 陈厉不给面子的冷嘲:“宽广的胸襟?他脸倒是挺宽的。” 徐星却没顾上理他,因为电话通了。 邵峋的声音听着有气无力:“喂,今天不喝酒,没心情。” 徐星幽幽道:“大哥,整理整理仪容穿上铠甲上战场来吧,你的真爱需要你。” 邵峋:“什么?” 徐星把无人机操控柄上另外一部手机拿了下来,把刚刚拍摄的一个视屏压缩好发给了邵峋那边:“我发给你的东西你看看。” 邵峋那头直接切了电话。 三分钟后,徐星的手机铃声响起,邵峋在电话那头正色地喊道:“徐总!” 徐星哭笑不得,但有人喊他总,他从来不客气,应声:“哎?” 邵峋:“你上次看中的房子,我来买。” 徐星开的公放,邵峋话刚脱口,陈厉直接骂道:“滚,我没钱要你买?” 邵峋却又道:“陈总!” 陈厉:“……” 徐星差点一口笑喷出来,就听到邵峋接着用严肃的口气道:“我愿意赊一个人情,请你务必伸手帮这个忙。” 陈厉:“两个。”虽然他根本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但他从来不介意别人欠他人情。 邵峋:“可以。” 第28节 徐星忍着笑:“你到底要干嘛?” 邵峋一字一句道:“不久前,我装了个从来没装过的逼,毕竟没有经验,一时装过了头,把快到手的老婆给装没了,悔不当初。” 陈厉点头,冲着徐星手里的手机,隔空插刀:“程涣不瞎,新对象看着还不错。” 邵峋怒道:“什么还不错!就是那小畜生当年找人砍我,现在还抢我老婆!” 徐星感慨:“哇,羡慕你们把恋爱谈成小说剧情的人。”跟着插刀,“好像是长得不错哎,我想起来了,他好像也是明星,还挺红的,叫湛临危吧。那人家同行约会,优势是比你大。” 邵峋无语道:“他们还伪兄弟呢,掐头去尾四舍五入不就跟乱伦差不多?” 徐星:“……” 陈厉:“……” 两位乱伦的伪兄弟默默对视一眼,要是能隔空打牛,手机早被踩扁了。 不久后,两个男人吵架的声音从隔壁包间传到程涣湛临危这边的露台上。 一个说:“这个坐你对面吃饭的小白脸是谁?” 另外一个不屑地冷哼:“一个明星而已,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虽然我的肉体坐在那小明星对面,但我的心还是属于你的。我当时喝着汤,想的却是你。” 刚把汤碗凑到唇边的程涣:“……” 坐他对面的湛临危:“……???” 第27章 程涣听出了隔壁两个戏精的声音, 淡定如常地把汤喝完。 湛临危侧头朝背后的露台挡板看了一眼。 两个戏精飙戏飙出了窜天猴的效果。 出生质问的男人啪地甩出清脆的一巴掌,怒道:“肉体都不在我这里,我要你那破烂心有屁用?” 被打的男人冷冷道:“你和我在一起,果然只是想睡我而已。” “你既然都知道我只是看上了你的肉体,你还特么跑出去和那小白脸约会?” “我就是故意试探你的。” “试探个屁!老子一年给你三个亿的零花钱,你没说把你一身腱子肉给我好好保鲜着, 竟然敢给我出去沾花惹草,你那点真心值几个钱, 值我三个亿吗?” 湛临危:“……” 程涣:“……” 听墙根的两位也是听得十分尴尬,内容之辣耳朵史无前例,比雷剧的台词还叫人始料不及。 程涣默默在心里给隔壁二位鼓了鼓掌, 心说陈厉牛逼啊, 一年能收三个亿的零花钱, 这么比起来, 真心还真算不上什么, 毕竟真心未必能换出三个亿。 湛临危低声感慨:“现在那些有钱老板真厉害,花了钱,要身不要心了。” 程涣淡然道:“需求不同。” 湛临危看着程涣,眼里有浅浅的笑意,并不为一顿饭被打扰而恼怒,反而道:“对,需求不同,有人觉得真心不值钱,我反而觉得真心比什么都重要。” 程涣喝着水, 没说话。 湛临危却意有所指地开口:“但如果真的得不到真心,花钱留住人我也愿意,”目光看着程涣,一字一字道,“多少钱我也愿意,哪怕倾其所有。” 程涣避开湛临危的视线,不回应不表态,湛临危却跟随口一说似的,自顾笑了笑。 这时候隔壁露台上又传来了动静:“对啊,我就是骗你的,砸点小钱把你搞到手睡了我愿意哪天扔就扔,白痴才相信我这种人有真心。” 湛临危:“……” 程涣到底是没忍住,紧紧绷住的唇角还是泄露了一丝忍俊不禁,幸好是职业演员,很快敛住神态。 湛临危无趣地抬手摸了摸鼻子,幽幽叹道:“这馆子今天怎么这么乱,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 程涣却道:“听听吧,蛮有意思的,就当听戏了。” 湛临危其实不怎么乐意再听隔壁那敲敲打打的动静,但程涣既然开了口,他自然满足,没有叫服务生,只当是鱼塘边聒噪的蛙叫。 他把之前的话题继续了下去:“《南城往事》是个不错的跳板,不管最后收视率怎么样,口碑总是有的,卫导的戏拿个奖也不难,你可以借此出头,这之后曝光率跟上,再接两部男一,两年内朝一二线走不是什么难事。” 程涣:“按你这么说,都这么容易,可我到今天为止也只混了个四线而已。” 湛临危忙接话:“有我在,以后这些你都不用担心。” 隔壁的吵吵闹闹仿佛成了无甚相关的背景音乐而已,湛临危一番近乎真情表白的流露,配合上一张款款深情的天衣无缝的面孔,换做任何人,恐怕都要被打动了。 程涣却不为所动似的继续当着一块石头,他依旧没有表态,只是应付似的点了点头。 湛临危也不急于这一时,又道:“过两天我就可以出院了,暂时也没有工作行程,听说你周末要去开发广场那边的一家店站台,我过去给你捧捧场。” 程涣神态上这才有了起伏:“我去给车商站台,最多半个小时就结束,你要是过去,粉丝还不得把展台给挤爆。” 湛临危笑笑:“我戴口罩过去。” 程涣看着他:“你老实点儿吧,病刚好身体就不要了吗。” 明明是平铺直叙的口吻,却听得湛临危心花怒放,他笑容绽开,身体微微前倾,哪怕什么都不说,只这样看着程涣都让他觉得所有的折腾付出都是值得的。 一顿饭在隔壁吵闹声中吃了很久,湛临危本来都想结账走了,可看到程涣听隔壁吵架听得入味,便没有出声,只叫服务员撤了菜,泡了一杯茶过来。 程涣就像对隔壁的双口对骂相声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服务生捧着茶具进来,湛临危还特意问:“隔壁闹这么大动静的是什么人?” 服务员小妹大概是“自己人”,朝程涣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回道;“哦,一个航空系统的老总和他家先生在斗嘴。” 无人机也算半个航空系统,没什么不对,但程涣就是有点想笑。 湛临危却道:“他们吵了有半个小时了吧。” 服务员小妹只是笑笑,端着盘子出去了。 清风往送,程涣在隔壁草台班子的相声表演中心情越发好起来,湛临危说了什么他也不怎么在意,偶尔嗯嗯两声做回应,又拿出手机,给徐星那边发了一条讯息。 “你们吵归吵,打起来算我输。” 信息发出去没多久,隔壁传来“砰砰”一声的巨响,徐星愤怒地声音吼出了大猩猩的效果:“敢给我头上刷绿的,老子打死你!” “噗!——”湛临危呛了满口茶,大概被隔壁的航空系统老总那杀人越货的胆色给吓到了。 程涣心情美妙地抽了张纸给他,湛临危讪讪接过,感慨:“这都要动手了,我们这些听墙根的是不是等会儿还要帮忙报警。” 程涣扯了扯嘴角。 就在这个时候,包间大门嘭得一声被推开,如果不是隔壁的争吵声一直维持在露台方向,湛临危都要怀疑是不是航空老总带着他的情夫打到他们这边来了。 可循声侧头,看清楚来的是谁,又觉得还不如是隔壁的打进来。 来人正是邵峋。 邵公子一脸气势汹汹,甩开包间门,看都不看湛临危一眼,径直朝程涣过去,程涣那送到唇边的温茶还没入口,看清来人,眉锋一挑,故作惊讶。 湛临危转瞬间看清了两人的神态,站起来,挡到桌前,却被邵峋动手一把推开。 “行啊,老子投资会开得脑袋毛都要烧起来了,你们两个倒是会享受。” 湛临危不多言:“出去!” 邵峋抬手指他,目光却看向程涣,一副凶神恶煞地表情:“姓程的你特么骗老子钱又骗老子感情,现在一声不响躲这姓湛的小畜生这边来了是吧?” 程涣默默抬手擦了一把额头,把邵峋那没克制住喷出来的两滴口水给揩了。 而这一嗓子出来后,隔壁包间和这边包间就跟唱起了双簧似的,徐星的声音紧跟着飞了过来:“朋友!同是天涯沦落人啊!你被骗了多少?!” 程涣揩口水的掌心在唇边一掩,差点噗一口笑出来,强行镇压,余光里,湛临危眼神茫然地朝他这边打量着,揣测邵峋和程涣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邵峋目光还盯着程涣这边,毕竟没有事先和徐星那边对过戏,听到这话怔了片刻,但好歹也当过几天演员,飞速反应了过来,立刻回道:“少说也有个几千万吧。” 隔壁又问:“跟着你的那小杂碎也劈腿了?” 邵峋冷哼:“是啊,劈得铁树都能开花了,情夫现在就在我眼皮子地下站着呢。” 湛临危其实很愿意做这铁树开花的情夫,也很乐意主动倒贴承下这情夫的身份把程涣护在身后,但显然邵峋不是个容易打发的,外加隔壁的航空系统老总还是个建国之后十分罕见的戏精。 湛临危还护在桌前,挡在邵峋和程涣之间:“我和程涣是正常聚会吃饭,请你出去,不要在这里闹事。” 隔壁传来航空系统老总的一声起哄:“哇靠!都到你眼皮子下面约会了,那你还等什么,钱拿不回来就当喂狗了,先把情夫打死啊!” 湛临危:“……????” 程涣:“……” 邵峋“……” 这戏浪得有些过了,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的湛临危一脸懵,程涣邵峋却都在反应这戏该怎么接下去,气氛一时冷冻住了,幸好隔壁有人反应快。 陈厉一把将徐星的嘴捂住,搂在怀里,轻声道:“悠着点,你这戏瘾发作过头了吧。” 徐星拉开他的手,一脸克制不住的雀跃,双目放光:“哎,你不知道,这个‘劈腿打情夫’的戏我早就想试试了,可惜你从来不给我这个机会。” 陈厉将人搂得死紧,闻言直接贴腰上去,从后面顶了顶,带着股邪性劲儿的声音吹在徐星耳边,哼笑:“劈腿打情夫?我这条腿平时可没少打你这情夫的屁股,你哪里有这么多欲求不满了。” 陈厉光天化日耍了个流氓,鱼塘里的鱼都被吓跑了,徐星躬身想用胳膊肘捅他,奈何从背后被圈住,实在没有挣脱的本事,只能切齿道:“你这只随时随地发情的公狗。” 陈厉哼笑,牙尖咬了下徐星的耳朵:“你以前不是还喊我狼狗吗,现在变种了?”说着单手圈徐星,另外一手拉开徐星的衬衫,朝衣服里面探。 隔壁包间露台上,程涣最先有了反应,他站起来,端起一杯茶就朝邵峋身上泼,没泼准,水洒了一地。 邵峋大约被徐星的戏精精神感染了,当即抬手指程涣:“你行啊,来来来,拿300度的水朝我脸上泼!来啊!” 程涣面无表情地去又去端那刚刚烧完的开水,端了一半,手被按住,湛临危护着他,又将他朝自己身后拉,拧眉道:“别去碰那水,会误伤的。” 劝完程涣,又去看邵峋,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无论怎样都坚定不移地站在了程涣这边:“你有什么和我说,钱或者其他我替他来还。” 邵峋却从桌子另外一边绕过来,一把拽住了程涣的胳膊。 程涣刚好甩开湛临危握着他胳膊的手,可被邵峋拽着的时候却跟上了粘合剂似的,怎么也脱不开手,两厢纠缠下,已经被邵峋扯到了包间门口。 湛临危抬步过去,邵峋却弯腰,一把将程涣扛麻袋似的扛上了肩头。 程涣露出了一脸的隐忍,挣扎着抬脖子朝湛临危那边看去,朝他摆手道:“顾好你自己,你那身体不要了吗?” 湛临危大病初愈,的确不适合动手,被程涣制止的瞬间下意识慢了一拍,就这瞬间的工夫,邵峋骂骂咧咧扛着人走了 这么大的阵仗,农家乐的馆子里没有一个服务人员过来询问情况,就跟全聋了似的,湛临危追到门口,连邵峋的影子都看不到了,拧眉拿手机,才想起今天出来身边根本没跟人,安保也没带,他气的把手机一甩,可心里隐隐又觉得安慰—— 第29节 即便这样了,也还想着他的身体,程涣是真的原谅他了吧。 邵峋扛着程涣下楼梯,走过一条两边是鱼塘的长长的步道,不顾程涣几次三番道出的那句“放我下来”,一直走到车边,把人扔进车里,带着开出了鱼塘附近,还不算结束。 程涣从后座坐起来,想想刚刚发生的事情,忍俊不禁。 邵峋却还是一脸恶狠狠的表情开着车,好像程涣真的又骗他钱又骗他感情似的。 程涣整理了一下衣襟,才道:“我看到无人机了,是徐星陈厉他们吧,”又道,“猜到你要来。” 邵峋不吭声,一直把车往偏僻的地方开,等四周都是高高的芦苇荒草丛了,刹车踩到底,嘭一声甩上车门,又一把拉开后车门钻了进来。 程涣有所防备,车门一开他就绷直了后背,果然邵峋上来就掐住他的后脖颈子往跟前带。 可惜,程涣跟个水泥雕塑似的牢牢黏在后座上。 邵峋自己都要气笑了,只能自己往上贴,又被程涣推开脸,无情道:“我暂时没弯彻底,现在亲我,你等会儿也得进疗养院。” 邵峋被程涣一条胳膊拦着,近不了身,彻底气笑了出来:“背着我和小舅子约会,还有脸把我打进疗养院,你很厉害啊。”纠缠间,一个进攻一个防守,两人双臂交叉着,手却牢牢地握在一起。 程涣没注意到这些,只十指穿插握着邵峋的手以防他又靠近:“那你打死我好了,只要你能打得过,”顿了顿,目光朝车窗玻璃外一扫,又十分肯定道,“把车开到这么偏的地方,我有理由相信你是打算干点什么。” 说着,目光下挪,看到邵峋一只指头爱抚似的摩挲他的手背,正大光明占着便宜。 程涣:“……你手指头不打算要了?” 邵峋回视他,继续用手指头摩挲着:“随便吧,你要剁了随便你,”顿了顿,脸皮堪比城墙般不要脸道,“我算是发现了,跟你不能有缓冲期,你是不会按常理出牌的,我让你办完事调整好回来找我,你找了吗?老子跟块破布似的晒在旁边晒了多少天了。” 程涣挑眉,要抽回手,这下却被牢牢攥住。 邵峋继续道:“我就得天天贴着你,要不然前面那些努力得打水漂,”说着单手抓程涣两只手,空着的手把衣领用力一扯,“也别废话了,我还是先把你睡了吧,睡完了你再跑我也不亏。” 程涣哭笑不得,这半天真是过得“惊心动魄”——起先在饭庄听到徐星的声音就隐约猜到一些,后来越发肯定邵峋会来,于是刻意拖延了时间,等到邵峋上门来,没想到演的竟然是一出“无辜大佬被渣男骗尽家产,劈腿对象竟是小舅子”…… 现在好了,回过神的大佬破罐子破摔了,又把车开到荒草地里准备先奸了再说。 那话怎么说来着?——妈的,智障。 但邵峋想要奸程涣的可能性还真不太大,他也就扯扯自己的衣服领子,到了程涣这边,真的手伸到衣襟前,上上下下一圈晃过来,最后默默的就要把手捞回去。 却被程涣挣脱开的一只手牢牢抓住,送到衣服纽扣前,十分大哥大的口气,淡然道:“来,你来,不是想干点什么吗,我给你这个机会。” 邵峋的胳膊吊在半空,进退不得。 程涣一脸任人鱼肉的坦然:“怎么不动手了,我给你这个机会,我主动配合你脱衣服,不算你强奸。” 邵峋:“……”妈的,我们好脾气的大佬遇到你们这种吊里吊气的大哥也是怕了。 邵峋看着程涣,默默叹了口气:“你这个脾性,我还真是拿你没辙。” 程涣却没松手:“拿我没办法的时候就要开始说点好听的了,是吗?” 邵峋挑眉,笑道:“宝贝儿,你真是了解我。” 程涣放开了手,邵峋反手轻轻握住,刚刚没注意,这会儿才发现程涣手背上有条红印子,看看不像手挠的,似乎是烫伤,应该是端烧水壶的时候碰到的。 邵峋垂眸看着,送到唇边吹了吹:“我回去想了想,实在想不出你有什么理由原谅湛临危,所以我就换了个假设,或许你根本没有原谅他。” 程涣没有抽回自己的手,邵峋的掌心温热,像一块源源不断散发着热量的石头,干燥宽大,他其实不怎么喜欢和人肌肤触碰,会令他觉得尴尬别扭,可如果那个人是邵峋—— 他愿意多份耐心尝试一下。 邵峋握着那只手,继续道:“既然你根本没有原谅他,我就又想,为什么要每天看他,你肯定有自己的目的。你有什么目的我不好乱猜,但你没有回来找我,这让我心里很没底。”说到这里,邵峋目光抬起,专注地与程涣对视。 狭窄的车厢后排,程涣掌心滋生出温热的汗,他忽然觉得有些热,真皮座椅黏着后背,喉头黏腻在喉腔中,他那些冷静克制在邵峋的温言软语下忽然间烟消云散。 邵峋看这他:“你怎么不说话?” 程涣喉结动了下,顾左右言他地反问道:“你为什么来?” 邵峋吊吊眉锋,有些好奇又有些好笑:“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你不来找我,又在这里和湛临危吃饭,你觉得我还能坐得住?没轰了这饭庄还不是因为我做了二十几年没有武力装备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吗。” 又切齿道:“你要和别人吃饭,我也不需要这么大的阵仗出场了,但偏偏是小舅子那小畜生,不这么来,我多没面子。” 程涣眼神中的笑意和手心的汗一样多:“那现在当着他湛临危的面,把我这个薄情寡义之徒扛走,算是够赚面子了吧?” 邵峋一手握着程涣,另外一条胳膊搭在程涣肩后的座椅靠背上:“够,跌宕起伏又不失梦幻,剧情再充足一点,我们可以直接领证结婚了。” 程涣不紧不慢地回他:“把车开到荒郊野外试图强行动手,这个剧情还不算充足?” 邵峋龇了龇牙:“不算,强行未遂就不算。” 程涣:“我给了你机会了,你自己太怂也怪我?要我自己脱吗?” 邵峋握着程涣的手,第一次在心里默默问自己——为什么他怂了不敢真的去脱程涣的衣服? 还不是因为以前没脱别人衣服的经验吗? 手生! 邵峋这边在心里默默给自己的怂找了个贴切合理的自我安慰,还将此怂归类为“大佬的爱妻怂”,正要把这个新概念同身边人分享,车厢内响起了手机铃声。 是程涣的。 程涣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屏幕上却没有名字,只有一窜手机号码。 邵峋凭借着强悍的记忆力辨认出这个他曾经瞥过一眼的号码——湛临危。 程涣看了一眼,显然没打算接,正要把电话收起来,被邵峋拦住:“我要是没猜错,你是想涮湛临危一把对吗?”并不细问。 程涣回眸看他,没否认:“差不多。” 邵峋:“那你一个人多没意思,又能涮他多少,多个人可以涮他双份,我来配合你,就像刚刚在饭庄你配合我一样。” 想到自己刚刚竟然在饭庄配合邵峋演“劈腿渣男”,程涣就又有点想笑,既然邵峋猜得八九不离十,他索性点头,看邵峋怎么配合他涮湛临危个双人份。 邵峋搭在椅背上的胳膊动了动:“接电话。” 程涣按下接听键,下一刻,邵峋的手绕过他的肩侧一把捂住了上来,程涣反应不及,本能地挣扎,喉腔里发出嗯的一声。 手机那头传出湛临危谨慎地询问:“你在哪儿?” 邵峋贴过来,在程涣耳边吹了口气,声音却朝着手机的方向,暧昧又恶狠狠的口气:“浪叫什么浪叫,看老子今天怎么干死你。” “……” 程涣震惊中缓缓地回过头,邵峋替他一把掐了电话:“怎么?” 程涣放下手机,又把自己的另外一只手从邵峋掌心里抽了出来,当着邵峋的面啪啪啪鼓起了巴掌:“一为你的节操,二为你的脸皮,第三个,我还没拍过这种戏,你今天这一趟真是让我长见识了。” 邵峋自己也浑身是汗,开了车窗,咳了一声,暗暗忧虑地想:他虽然既没有脱人衣服的经验,也从来没有过性生活,但他在某些方面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啊? 第28章 但邵峋没能就着这个新大陆问题继续深想下去, 因为程涣的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 程涣任由那铃声响了一会儿,才直接关机,看向邵峋:“我们是继续再在这荒郊野外待一会儿,还是现在就走?” 邵峋想了想:“还是走吧。”他现在也担心起了自己的节操,生怕顺着这节奏下去真的做出些什么畜生不如的事情来。 往回开的路上,邵峋拨了徐星的电话。 徐星直接对他道:“你没砍到的那情夫早就走了, 我也不在饭庄了。” 邵峋余光里是程涣的身影:“我本来还想当面表示一下感谢。” 车载音频里,徐星叹了口气:“你是要感谢我的, 就怕程涣不这么想,我刚刚搜了下那个湛临危的信息,哎, 人家又红又有钱还是影帝……” 程涣忍着笑, 邵峋打断徐星:“是啊又红又有钱又是影帝, 条件好得很难把持住啊, 那你还整天和那姓陈的泡在一起?” 徐星叹道:“那不一样, 湛临危再有钱也不可能比陈厉有钱,公司核心技术都在他手里,我这么一个懂得审时度势的人,当然知道哪个选择才是正确的。” 邵峋琢磨过味儿来:“等等,你是在暗讽我比湛临危穷?” 徐星忙道:“没有没有,我就是这么一说,”又道,“当然我相信程涣的人品,就算你穷得叮当响了, 他也一样会选择你。” 邵峋算是听出来了:“你就是觉得我比湛临危穷。” 徐星那边顿了下,似乎在憋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的声音从车载音频里传出来,却不是对着邵峋说的,应该是和陈厉:“我这投资经理是不是有点傻啊,我都暗示他装个穷从程涣那边博点同情心了,今天算是见识什么叫‘活该单身系列’了。” 陈厉的声音也同样格外清晰:“对,他就是傻逼。” 邵峋:“……???” 程涣这下憋不住了,终于笑喷了出来,他侧眸看开车的邵峋,估计他这会儿内心活动多的可以赶上火山爆发前的地下岩浆活动了,索性替他掐掉了通话。 邵峋却像才回过味儿来似的:“啊,我刚刚突然想起来了,我最近手头是有点紧,有一个什么绿色生态城项目,投资周期比预算长……” 程涣看着他:“卖房卖车,没地方住没关系,我把次卧腾给你……” 邵峋的表情跟着车一起拐了个弯:“哎,这怎么好意思呢。” 程涣:“你想得美。” 邵峋叹气:“果然错过一次机会就没有下次了,嗯对,我是傻逼。” 程涣:“回饭庄。” 邵峋:“你落东西了?” 程涣窝在跑车座椅里:“舀了一碗汤,喝了两口,菜就撤掉了。” 邵峋领会了这番话背后的意思,程涣为了等他,故意吃得很慢,但饭总有结束的时候,他想必没怎么吃饱。 这世上千万般的温柔有各种形态,而程涣的温柔邵峋总能恰到好处的体会到。 跑车轰上油门,加速朝饭庄驶去。 程涣这之后故意失踪了几天,连原本安排好的车商站台活动也临时取消,手机倒是没关机,但只要湛临危那边联系,他一概不接,只发了一条消息过去,语焉不详,说休息几天。 湛临危寻不到人,焦心不已,人是从眼皮子底下被邵峋带走的,他原本觉得邵峋应该不至于对程涣做什么,但想到那天接通后被挂掉的电话,还有邵峋与他当年那些恩怨,湛临危又不敢如此保证。 第四天再联系不上程涣,赵勉公司、程涣的公寓,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一遍也寻不到人之后,湛临危直接找上了邵峋。 投资圈虽然与娱乐圈没什么太大关联,但湛临危毕竟是公众人物,甫一露面,从前台到开放式办公区击鼓传花似的骚动了起来。 湛临危显然是有备而来,靠刷脸从前台晃过,一路直奔总经理办公室,把邵峋堵在了大班桌后面。 前台是个看明星不顾工作的脑残粉,邵峋的助理却不是,跟湛临危进门,扬声喝他:“这位先生,如果您没有访客证请您现在就出去!” 湛临危目光尖锐地同桌后的邵峋对视,双臂抬起打开,撑在桌沿。 邵峋看向助理:“去通知会议推迟,你先出去。” 第30节 助理离开,办公间大门轻轻被带上。 邵峋把面前一沓文件夹朝桌边拢着一推,同样沉默地抬眼看湛临危。 湛临危开门见山:“程涣在哪儿?” 邵峋穿着职业正装,白衬衫黑西服银色袖扣,浑身充沛的精英气质,可脸上的笑却坏得入木三分,十指交叉相扣:“程涣啊,”他缓缓念出这三个字,后背往大班椅上轻轻一靠,“第二天我放他走了啊。” 第二天…… 湛临危不敢深想,憋着喉腔里的一股浊气:“程涣到底在哪儿?你别和我说你不知道。” 邵峋有恃无恐地冷哼:“知道又怎么样,我难道还用特意通报你?” 湛临危不是来吵架的,他十几岁便将勾心斗角学了个囫囵,一路摸爬滚打上来,深知做事得看情势这个道理,程涣电话一直能打通,却始终不接,他上上下下找了好几日,影子都没翻到半片,这个时候最有可能知道人在哪儿的只有邵峋。 而功亏一篑不过转瞬间,湛临危不想再错失程涣,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理智平静地开口道:“如果你是因为以前的事故意这么做,放掉程涣,这和他无关,冲着我来就行,如果是因为程涣,他欠了你多少,我来替他还。” 邵峋回视湛临危,能辨出这番话背后的真情,感慨道:“小舅子你瞎说什么呢。” 湛临危步步紧逼:“他拿了你什么东西,欠了你多少钱?” 邵峋冷哼:“多少?多少你都替他还是吧。” 湛临危:“你心里总有一条底线。” 邵峋:“那你要还的还真不少,心得挖出来,腰背得让我砍两刀,几千万也是少不了的。” 湛临危很爽快:“钱我可以现在就给你,另外两样,一个我做不到,另外一个我随时奉陪。程涣到底在哪儿?” 邵峋却站了起来,与湛临危旗鼓相当地平视:“他在哪儿我怎么知道,但有一点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你所想所盼如果实现了,算我邵峋输。” 谈判破裂,湛临危没有逗留,戴上墨镜,转身就走。 办公室门合上又被推开,助理敲门进来:“邵总。” 空调明明打的足,邵峋却觉得热,把烦人的袖扣摘掉,捞起袖子道:“今天上班开车了吗?” 助理一愣:“开了。” 邵峋:“车借我用一天,你下班找公司的公车,随便挑一辆去开。” 助理不多问:“好的。”转身去拿自己的车钥匙。 邵峋一个二十分钟的会议结束,开了助理的车离开办公大楼,路上导航到手机里程涣发给他的一个地址,开了近一个半小时,抵达某区某闹市深巷中的一个门牌号前。 门是旧铁门,很窄,锈迹斑斑的门牌号码上的几个数字邵峋倒是觉得很熟悉——是程涣公寓的大门密码。 他按了铃,大门通讯里传来张小承的声音:“是邵总吗?” 邵峋:“是我。” 张小承:“好的,我帮你开门。” 声音一断,大铁门发出粗粝的“咔哒声”,邵峋拉开门,走了进去。 他忽然有种很微妙的感觉,好像他走入的不止是一个陌生地,而是隐藏在程涣背后的那个从不为人所知的小世界。 仿若武陵捕鱼人忽逢桃花源,走过门后三米长的极窄小道,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院子里种着郁郁葱葱的柏树和花藤葡萄架,两排二层小楼矗立其间,有两个才五六岁大的毛孩子撅着屁股趴在地上扒草玩儿,看到陌生人进来,齐齐挑了脖子,一个好奇地张望,另外一个调头扯了奶声奶气的嗓子朝屋子的方向老气横秋地大喊:“涣哥!有老板找!” 喊完了,站起来,掸掸裤子上的草,转头对邵峋道:“等着啊。” 真是什么样的大哥教出什么样的小弟,邵峋不免以审视的目光打量那嚎嗓子的小屁头,可以预见不久的将来哪个倒霉学校又得收个脾气横的校霸。 这么想想,邵峋不免笑了起来,可惜口袋里没揣糖,要不然初来乍到的怎么也得和未来大哥套点近乎。 一楼某一间的窗户被推开,张小承探出颗脑袋,挥着爪子:“邵总邵总!这边!” 未来大哥把留着鼻涕的伙伴拽起来,朝向张小承:“邵总是谁?” 张小承瞪他,完全没有呵护小孩的自觉:“老实点,不许乱说话!” 未来大哥也就年纪小个子矮,气势半点不熟张小承:“是来找程涣的吗?” 张小承嘀咕了句“没大没小”,直接从窗户里爬了出来跳到院子里,走到邵峋面前:“邵总你跟我来,别听那小崽子乱喊,他是被涣哥宠坏了,没大没小。” 邵峋朝那两个小孩儿看了一眼,走过的时候,余光又瞥见那规规矩矩不吭声地拉了那嚣张的未来大哥一把。 邵峋也和佩服自己,偶尔开会可以听不见分析师诌的那些数据报告,但听墙根永远一字不落。 他听到以下对话—— “嘘,他是程涣哥哥的老婆。” “真的?” “不骗你,我听院长说的,程涣哥哥只带自己老婆来。” 被强制变性的邵峋暗自抖索了自己那颗愉快跳动着的心脏,像只带了皇冠的公鸡似的,骄傲地抬起了投资人那高贵的头颅。 ——老婆怎么了,别说女的,撂在程涣这儿,变性他也愿意。 进了屋子,张小承才道:“涣哥刚睡醒,去厨房了,我给你拿双拖鞋。” 邵峋站在玄关,目光穿过玄关和客厅之间透明的玻璃门,发现这屋子和程涣的公寓除了同样烟火气重点之外,一点也不一样,有些杂乱,且到处都是小孩的东西。 邵峋心中有数,但等张小承拿拖鞋转身过来的时候,还是一把将人领子掐住,低声道:“问你件事。” 张小承抱着拖鞋,眨眨眼睛,茫然得近乎无辜:“啊?” 邵峋就说了几个字:“孤儿院对吗?” 张小承愣了愣:“啊,差不多吧。”想再解释,被邵峋打断。 邵峋从他手里接过拖鞋:“行了,我知道了。”结果套上脚才发现,竟然是一双蓝粉相间的兔耳朵拖鞋。 从小到大都没有过可爱装备的邵社会主义接班峋也跟着愣住,心里第一反应是,这什么玩意儿,接着看向张小承:“换一双。” 张小承解释:“新的就只有这一双的,其他都小,你也穿不下。” 邵大佬没有废话:“粉蓝这个颜色你觉得我能穿?” 张小承又无辜地眨眼睛:“也没什么吧,涣哥也穿得这个,这双是我情人节淘宝搞活动的新买的,一对呢,涣哥那个是粉白的。” 邵大佬自问自答:“嗯,能穿。” 张小承没怎么反应过来:“……” 邵峋一身禁欲感职业装配着双兔耳拖鞋推开了厨房的大门,程涣正在摆盘,闻声抬眼,两人目光撞了个正着。 程涣把热锅转身放进水池:“你来得巧,可以蹭一顿午饭。” 邵峋进门,把厨房门合上,本来计划第一眼先确认程涣脚上是不是兔耳朵拖鞋,可他的眼睛没给他这个机会,一瞬不瞬只顾盯着脚脖子以上的部位了—— 程涣今天穿的非常随意,白t灰色中裤,t恤下摆掐到中裤的松紧带里,纤瘦过头的胳膊和小腿全露在外面。 邵大投资人不久前刚刚开完数据分析会,这会儿却把严谨的数据模型全还给了分析师,他就着程涣的白胳膊和脚踝骨,默默在心里想—— 四舍五入跟脱了一半衣服没区别啊。 又掐头去尾换算:这可是程涣自己脱的,不是他强制的。 程涣烧个午饭,一头热汗,根本不知一身偎贴西装的邵峋顶着人面揣着颗滚烫的兽心在换算什么,他在水池边洗了把手,又抓了衣服下摆,捞起来擦汗,侧身疑惑地看邵峋:“你干瞪眼看什么?” 邵峋正大光明且不动声色地朝程涣平窄的小腹瞄了一眼,叹气道:“哎,宝贝儿,你别一见我就脱衣服啊。” 程涣盯着邵峋,默默把t恤下摆放回去,还保守地掖回了松紧带里:“这样行了?” 邵峋还跟真的似的松了口气:“可以了。” 程涣把手假模假式地伸向水池的锅柄:“欠抽呢吧。” 邵峋站在门口笑:“我开了一个多小时过来可不是找抽来的。” 厨房不是说话的地方,程涣抬胳膊擦了个汗,朝邵峋那边的大门走去,邵峋侧身,手伸进口袋里,掏出什么递过去:“擦一下。” 程涣低头,看着邵峋手里的东西,愣了下。 那竟然是方手帕。 身体反应比脑子快,等程涣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从邵峋手里接过了手帕,又被自己这个下意识的回应给弄得反应不及,呆呆地把手帕举起来擦脖子,心里却讷讷地想:这什么年代,还有人用手帕。 邵峋看着程涣擦汗,也暗暗惊叹:用了他的手帕,跟上了他的床没差别吧? 嗯,没差别——大数满分的学霸如是想。 厨房热腾腾的红烧排骨也快盖不住这沸腾的多巴胺、荷尔蒙了。 程涣和邵峋几乎是同时回过神,两人默默对视一眼,前者捏着手帕朝外走,后者终于抽空低头看了眼程涣的脚——拿着万把外快的张小承没有骗人,果然是粉白色的兔耳朵拖鞋。 邵峋几分钟的工夫心算了n道数学题,这会儿又开始浮想联翩——东西都是成对的,同居没跑了。 率先走出厨房的程涣脚步也有点飘,他捏着邵峋的手帕,暗暗纳闷地想,那天鱼塘饭庄回来也没多久,今天见到邵峋感觉又和先前不太相同了,这是怎么了。 而他手上那方手帕尽职尽责地散发着自己身上沾染着的原主人的气息,这手帕大概也是属喷泉的,那气息浓烈得让程涣觉得自己下巴、脖子上擦过的地方全是邵峋身上的味道。 “哎,涣哥……”拿着手机在刷的张小承目送程涣从厨房出来后一路笔直地走到了玄关门口,这才疑惑地提醒,“你去哪儿?” 程涣回头,才发现自己一个出神走出去都快二里地了,刹住脚步,不动声色道:“老小呢?” 张小承天真地以为程涣要去找院子里玩儿的两个小孩儿,当即道:“哦,在扒泥巴玩儿呢。” 程涣走回沙发,跟什么事也没有似的,把手帕塞进了口袋里,坐下道:“等会儿喊他们进来吃饭。” 张小承:“知道了。” 可程涣坐下了又忽然觉得如坐针毡,裤袋里那手帕跟带了刺似的,叫人无法忽略,他想把手帕掏出来,可邵峋又走了过来,他只能自己憋着。 张小承这辈子的眼力见识大概都打包卖给了邵峋,程涣坐过来他挪也没挪,见到邵峋却赶忙站了起来,随便扯了个借口朝外走。 邵峋轻轻一提西裤,大佬范儿地好整以暇地坐下,程涣这下也不能再把手帕从裤袋里抽出来,因为他忽然想到—— 这手帕横在他和邵峋之间,徒增暧昧,拿出来现眼实在辣神经。 两人相顾无言了半秒钟,邵峋开了口:“湛临危今早去了我办公室。” 程涣想了想,觉得湛临危这反应比预想要强烈得多。 邵峋:“能不能问下,你这是打算有什么大动作?” 程涣淡然道:“到时候看情况再说。” 邵峋也不多问,目光在客厅里一转:“房子买的?” 程涣点头,邵峋觉得意外:“徐星最喜欢买房子玩儿,他在这个地段也有房子,我帮他看过价格,均价差不多也要四万出头,你这边连院子带房子少说三百平。” 第31节 程涣:“我买得早,当时没那么贵。” 邵峋跟帮人做投资似的,跟着细问:“多早?” 程涣:“五年之前吧。” 邵峋点头,五年前,当时房价也没便宜到哪里去,程涣也是默默无名的龙套,哪里有的钱买这么大的面积。 程涣却像是知道邵峋在打探什么,十分随意道:“何蕾的钱,我又借了点高利债,拼拼凑凑,把孤儿院搬过来了,当时还是孤儿院,后来整改撤掉了资质,这里不收孩子了,原先的小孩儿有被养父母接走的,有可以独立生活离开的,还有几个上了大学,这里留下的孩子不多。” 邵峋意外程涣愿意提这些,顿了顿:“我看门口两个孩子年纪都不大。” 程涣笑笑:“既然以前是孤儿院,总有人以为这里还是孤儿院,老小是最后一个小孩了,两年前有人把他放在门口就走了。另外一个小孩是巷子里一户外来民工的孩子,白天没人看,就过来和老小一起玩儿。” 邵峋:“你没有送去孤儿院?” 程涣:“送走干什么,这里也没多少小孩了,他在这里日子总比孤儿院好过,院长也喜欢小孩,再说了,这么小的崽子,吃不穷我。” 邵峋对小孩不喜欢也不讨厌,只想着程涣既然愿意养是他的自由,养猫养狗养花养草养小孩,养什么他都支持,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爱屋及乌。 然后他问程涣:“高利贷还清了吗?” 程涣一愣,抬眼看邵峋,被对方眼中过分的认真灼了下,哭笑不得:“你以为我还在还债?哪里有那么多债务,几十万连本带利早就还清了。” 邵峋不解:“你给我的感觉是,一直在通告一直很缺钱。” 程涣笑“你就当我闲不住、没钱赚心里不安稳就行了。” 邵峋叹了口气:“主要还是,你一个人涮湛临危,却不带上我。” 程涣看他:“我没带你吗,湛临危都找你公司去了,你的戏份一点不少。” 邵峋:“什么时候回去?” 程涣想了想:“明天下午。” 邵峋工作很忙,抽空过来,也只能坐一会儿,午饭没吃就要走,程涣把他送到门口,两个小屁头已经在院子里挖了个坑,看到两人,齐齐扭脖子,大眼睛注视。 两个大人却没在意小孩儿,走到通道前,邵峋忽然朝程涣一伸手:“手帕还我。” 程涣默默道:“都是汗,我洗干净还你。” 邵大尾巴狼摇头:“不行,我那手帕材质特殊,不能用水洗,干洗也不行,要用特殊的洗涤剂。” 程涣没有拿着别人东西被讨要了也不还的道理,裤袋里掏出手帕递还回去,邵峋抓在掌心,转身一摆手,潇洒地走了。 等铁门合拢的声音传来,程涣才转身,却一眼对上四只大眼睛。 两个小孩子齐齐看他,程涣咳了一声,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我朋友。” 两个小孩默默扭回头,继续扒泥巴。 等脚步声远了,外来名工小王子才凑到老小耳边道:“你哥被骗了,那就是普通手帕。” 而骗人精邵峋一出门,第一件事就是展开了那方沾着程涣体味和汗水的方巾手帕,眼神深沉郑重地注视着—— 沾着程涣的荷尔蒙与汗水,这和定情信物有什么差别? —— 程涣次日下午回去,湛临危第一时间联系上他,无不焦急又气愤地发泄道:“你这两天到底去哪儿了?我给你电话为什么不接!” 程涣淡漠道:“没什么,就是出去散散心。” 湛临危:“我联系了你无数次,为什么就是不接电话,只留一个语焉不详的信息,我还去邵峋那儿找过你,差点以为你被他关起来了,你和他之间到底怎么回事,如果摆平不了,你告诉我,我来帮你。” 程涣口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淡:“没什么事,不需要帮我。” 先前频繁地去医院探视,眼看着关系即将修复,可功亏一篑不过转瞬,这之后,程涣再不联系湛临危,与从前决绝的态度并无二致。 湛临危那颗有所期待的心蛰伏多年,从前也不曾有过奢望,总以为程涣不会原谅自己,如今意外尝到一些甜头,心底便滋生了从未有过的旖念——哪怕程涣从未承诺他什么,也没有给过他浮想联翩的机会。 而他心底的某些阴暗又扩大了辐射的范围,他暗暗想,即便邵峋那天真把程涣怎么样了,也没有关系,他不会嫌弃程涣,恰恰相反,他甚至有点庆幸,如果程涣由此接纳了男人,对他来说百利无一害,反正程涣要恨也是恨邵峋,他又没做什么。 怀揣着这样隐秘的险恶用心,湛临危再想起程涣,心底的情欲暗流涌动,把理智都吞噬了一半。 他催促手下人加速办基金股权变更的事,又给程涣卡里打了不少钱——真算起来,湛临危家底丰厚,这点钱根本不算,慈善基金也挪不了他多少资产。 而每次程涣卡里多一笔钱,他就第一时间把钱挪出去,湛临危其他物质的馈赠他也照单全收,这其间还包括一套面积不小的房产。 又过了半个月,程涣清点了下自己从湛临危那边捞到的钱财,算算笼统加起来差不多有几千万后—— 他和邵峋签署了一份股权委托书,把自己在慈善基金的全部股份委托给了邵峋的公司代为管理。 邵峋向对待甲方客户一样体贴周到地露出了春风般的职业微笑:“你放心,我一定用最快的速度把这家慈善基金干净利索地拉下马。” 但程涣却只盯着他办公桌上的一个相框出神,完全没在意邵峋说什么。 邵峋顺着他目光看过去,又无比珍视地抬手拿起来,隔着相框玻璃摸了摸,微微一笑,分享珍爱之物的口气询问道:“怎么样?好看吗?” 那是程涣曾经用过一次的手帕,现在这帕子被封得方方正正,正中央贴着一个大红色的喜庆的剪纸画——“囍”。 程涣:“……………………” 邵峋的小名是不是叫智障。 第29章 湛临危不是装病, 也的确在这一场大病后开始着手转幕后,而他台前转幕后的第一个工作,就是说服程涣和他的工作室签署经纪约——与飞虹的违约金他来赔偿。 程涣在这方面表现得若即若离,赵勉是一副不堪大任畏首畏尾的样子,飞虹的二把手兼程涣的经纪人邹宁被推到了台前,与湛临危的工作室搅了个昏天暗地。 最后, 程涣却甩手说不签了,湛临危问他理由, 程涣的说辞反复无常,一会儿表示自己不想被工作太累;一会儿说他和赵勉的那家公司也签了新人,他想捧;一会儿又说要求投拍电视剧。 湛临危是欠了程涣的, 拿出一百八十万的耐心劝他:“你如果太累就休息休息, 暂时别接工作了, 公司如果要捧新人, 也需要渠道资源, 你从我这里拿也方便些,投拍电视剧也不是不行,我可以让公司帮你看看本子,有合适的你去投。” 程涣却笑:“你什么都替我想好了,我还用干什么吗。” 湛临危:“那就休息休息,”又说,“或者空个半个月出来,我们去国外度假。” 程涣冷淡地回他:“再说吧。” 程涣这一再说,就又拖了两个月, 这期间,早被湛临危忘到旮旯角落的慈善基金却因为参与股市投机,被证监会封号彻查,同时执行监管人有偷税漏税、利用职务之便替国外黑账户洗钱等嫌疑,被警方控制,基金公司随后被查封、账户冻结。 湛临危作为创始人,在基金成立之初就重病住院,后续的执行人也不是他,在名律师的帮着下很快洗脱了嫌疑,而那个偷税漏税、克扣慈善款入私囊、甚至洗钱的基金执行人,正是湛临危的经纪人。 湛临危不便出面,而律师见到经纪人之后带回来的消息是,偷税漏税的确有,怎么被人举报的尚不清楚,洗钱这件事经纪人一脑袋官司,根本不知道,但警方那边也不会冤枉好人,与基金来往的确有几个不明不白的海外账户,而那几个账户里全是黑钱。 至于慈善款入私囊、参与股市投机这里面,经纪人赖不掉的算一半,另外一半,律师告诉湛临危:“你的经纪人告诉我,他是咨询了专业人士才敢这么做的,那人的名片在他办公室,我回来路上绕路去找了下,就是这个。” 湛临危从律师手里接过名片,一把捏成了团——邵峋! “那个蠢货!” 湛临危有律师护法,自然可以片叶不沾身,但经纪人却没这么好命,锒铛入狱在所难免,而慈善基金也随之被封。 消息起先被掩盖得好,没有传出来,但遮羞布总能被人寻到缝隙,不久,微博上那位知名的八卦圈教主将整个猛料爆了出来,语焉不详地叙述了某z姓艺人名下的慈善基金被锁封查底的料。 明星艺人手里有产业的一抓一大把,连十八线现在都能靠着点微薄的人气开淘宝当网红,但办了慈善基金的,放眼整个娱乐圈屈指可数,又是z姓艺人,真相的矛头直指湛临危。 也不知后背到底有一双什么样的手在搅合,半个月微博的八卦团应声而动,把湛临危从头扒到了尾,而围观群众也是瞧得眼热,眼看着一条条热门微博顶上来落下来顶上来落下去,买包瓜子边吃边看大概能吃到天亮。 不过湛影帝到底是块啃不烂的骨头,做事也懂自己不占手的道理,即便有黑料也能像慈善基金一样甩开手,爆来爆去也没有真正的猛料,但以微博为辐射被全网围观,任凭湛临危的脸皮再厚,也无疑于被一把把带风刃的刀掀皮掘骨,气得大病初愈的影帝又进了疗养院。 但外人的伤害即便是群体性的,也不过是冷兵器级别,来自心爱之人的,却拥有核弹级别的效果。 湛临危躺在疗养院的病床上,听说程涣公司签约力捧的艺人,竟然那个下颌到脖子被划了口子,不声不响出国修复再没有露过面的沈游。 湛临危终于彻底恍然,他被程涣耍了。 程涣再来探病,这间湛临危上次也住过的套房再没了从前温馨欢喜的气氛,白色衬托之下,显得诡秘异常。 湛临危冷漠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程涣今天穿了西服,衬得气质严谨又端正,眼熟得让人想起那天大班桌后面坐着的邵峋,这样的对峙,与那天并无二致。 湛临危再落眼,甚至发现程涣的银色袖扣也与湛临危是成对的。 愤怒冉冉沸腾。 “你骗我,”湛临危将全部的事实一一指控出来,“你伙同邵峋,一起耍我。你来看我,不过是想让利用我对你那片真心,然后再反过来伤害我,你和邵峋之间根本什么事都没有,你们故意做戏给我看,基金也是邵峋暗地里害我经纪人栽了坑,还有网上的爆料也是你们花钱做的。” 程涣看着湛临危,轻笑:“你还说漏了几样,我捞走了你的钱,还签了沈游。” 湛临危不在乎钱,那些钱和基金他就当喂狗了,但程涣签下沈游才是令他觉得不可思议的事。 湛临危切齿道:“对,沈游的脸是我划的,我亲手划的,我替你出头,你却签约捧他,呵,我拿真心换什么,狼心狗肺吗?” 程涣看着湛临危,像是听了个笑话:“真心换狼心狗肺?湛临危,到底谁才是狼心狗肺。” 湛临危眼神中荡过惊诧:“你果然还在记恨从前那些事。” 程涣一偏头,漠然道:“你凭什么指望我不记恨。” 湛临危:“我以为你可以忘掉,你愿意怜悯我。” 程涣冷嘲道:“怜悯你?我那点心软到今天为止还能剩下多少?我怜悯你?你以为你还是十六岁的时候,败光了我妈一半的遗产,回来跪我,我就继续可怜你?” 提起那些被他如今的光芒遮盖掉的从前,湛临危目光闪烁震荡,他或许自己都要忘记了,他当年不过是孤儿院里性格乖戾的一份子而已,靠着程涣母亲和程涣的照拂,才能渡过黯淡无光的青春期走到今天。 那些不堪的曾经湛临危从未回头看过一眼,到如今,也唯有程涣是他愿意沾染的过去,可现在,这份冷嘲如同泥潭沼泽,将他一点点拽进了过往的黑白深渊中—— 他想起杂乱哄闹的午饭时间,他在一群小孩里端着空碗,茫然无措,好不容易空碗中有可以果腹的饭菜,却被奔跑的小孩撞翻,饭菜汤汁洒了一地,他麻木地瞪着眼睛看,有人在背后大力推搡嘲笑他,别的孩子起哄,让他把饭菜捡起来吃掉。 …… 他在跌跌撞撞成长道路上拐上了一条劈荆斩月的歧路,在那条路上,他坑蒙拐骗,乖戾暴躁,终于在一众孤儿中脱颖而出,没有人可以嘲笑他、欺负他了,他得到了院长的特别关照,可以住进院长家,享受单独的房间,可他发现院长和那个总是冷冰冰的亲生子关系并不好,他于是越发兴奋,登堂入室抢夺更多的照顾与关心。 …… 他分到一半遗产,不带回头地离开,挥霍光了,再回来跪求,深埋下的面孔里是一张狰狞地脸,他利用何蕾,将她当做玩物赠给生意人,钢丝走悬崖一般,行事越来越偏,等有一天,玩物想站起来做人,就用毒品来控制,骗钱也捞个替死鬼,自己片叶不沾身,甩手洗白上岸。 …… 这么多年,行走在镁光灯下的湛临危都快忘了自己是怎么一步步从泥泞里爬出来的了,他以为自己也满身阳光,便也可以和别人一样做个磊落的人,得到宽恕聊以慰藉,好像“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是真的可以圆满地实现似的。 而程涣又给这些假相披上了一层“皇帝的新衣”,他从那双温柔的眼神中看到了换上新衣后的自己,他差点就以为自己真的是个全新的人了。 恍然中,看着程涣的湛临危感觉自己站在深渊底部,程涣冷漠地站在岸边。 湛临危呼吸急促,程涣却又笑着看他:“你这么多年看我,是不是觉得我和我那个死了的妈一样,都有一副烂过头的好心肠,看到你们这些孤儿就圣母病发作,想守护想关怀?” “那你真是看错我了,对我来说,你当初不过是想赶紧甩手的负担而已,分你点钱就能让你从我眼皮子底下消失,我真是高兴都来不及。” “还想靠自己的病拿捏住我,那点龌龊的想法以为我感觉不到?要不是为了从你这边捞点钱,我也不用忍这么久。” 第32节 “知道我每次来医院,坐在你对面,心里都在想什么吗?” “你闭嘴!”湛临危呼吸急促,大声喊叫了出来。 却没有打断程涣,他的无情比温柔来得果断而显眼:“何蕾死的那么绝望,你年纪轻轻就得重病,不是报应是什么!” 湛临危豁然站起来,不顾身体也没了平日的端肃冷静,朝着程涣扑了过来,程涣连躲都不躲,抬手横挡又一把反手抓住了湛临危的前襟领子,另外一手扣住他伸过来的两个胳膊,逼得湛临危在自己面前硬生生半跪了下去。 程涣冷漠地俯视他:“我不能把你怎么样,以前也不过懒得搭理你,你却敢违逆我的命令贴上来,还试图利用我的好心转换我和你的关系?” 湛临危额上全是冷汗,第一次发现,程涣的力气竟然这么大,可为什么在他的印象中并不是这样? 程涣接着冷哼:“你从前在我家争这个争那个,我从没和你计较过,不过是可怜你出生就被扔在孤儿院门口,你真当我不动手是因为我这本事吗?” “何蕾死的时候我就警告过你,离我远点儿!” 湛临危望着程涣,冷汗瑟瑟地从毛孔中钻出,却道:“为什么签沈游?” 程涣像看一条虫子似的居高临下:“你当我和沈游有矛盾,可那点矛盾算什么,他本来就有人气、也有吸粉赚钱的本事,脸上受伤了没公司愿意再捧他,我签了他,他还不得感恩戴德。” 湛临危隐忍地看程涣:“你在做梦吗,捧一个毁过容的。” 程涣的手劲渐渐松开,笑看他:“谁说是我?是你捧才对。” 不几日,赵勉把沈游的经纪约合同拿给程涣看,感慨道:“邵峋也是狠,十年合约,一九分成,这跟白干有什么差别。” 程涣把那合约扫了一眼,扔到一边:“是毁容了吃老本吃到穷死,还是万众瞩目重新当回明星,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赵勉感慨:“他也是自己作死。” 程涣却问:“都准备好了吗?” 赵勉比了个ok。 这一年的娱乐圈注定风波不断,以视后安若思和演员孙羽扑朔迷离的恋爱关系拉开了序幕,最后又以影帝湛临危刀划同行艺人差点致使毁容落幕。 可以充当证据的监控视频在网络上喧嚣沸腾了近一周,才陆陆续续被清除,湛临危被千夫所指,不久以“故意伤人”被警方寻上了门,男神形象一落千丈,满街满网络地谩骂不绝于耳。 沈游由此重新出道,下颌延伸到脖子的伤口无法完全修复,好在只剩下浅淡的痕迹,被黑色的藤条似的纹身覆盖。 经纪公司为他准备了名为《狂野新生》的通稿,发上微博的一个小时就有近三万的转发近十万的评论,通稿中细数了自己初入娱乐圈以来的种种“不懂事”,随之浇灌悔恨的心灵鸡汤,将受伤、治伤、重归的心里路程娓娓道来,最后一句—— “新生,就是要狂野生长,我来了。” 这篇通告足以成为圈内的“公关经典案例”,而编写人就是邵峋。 邵峋把稿子写完发给程涣过目的时候,不忘自我赞美一番:“我如果早点混娱乐圈,现在也是大佬级别的了,这样你就应该遇不到我了。” 程涣劝他:“你洗洗脑子,少做点梦。” 程涣没有说错,是湛临危“捧红”了沈游,从来没有哪个明星以这样的方式一炮而红,沈游甚至红过了从前人气最高的时候,但人气终究还需要靠作品维护。 年初,国内首部无人机题材的电视剧开拍,沈游担男一,导演正是霍照月,孙郯终于还是“被迫”走上了男二的道路。 孙郯瑟瑟发抖地给程涣电话,哭着说::“大佬夫人,不能放过我吗,我没有演技的。” 程涣没和他计较这个与众不同的称谓,淡定地安慰他:“没演技没关系,这电视剧的男二还是个冰块脸,你只要从头到尾面无表情就可以了。” 孙郯吞吞吐吐,还想说什么,但半天词不达意,最后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可这电视剧为什么没有女主角啊,我好到担心拍着拍着把我这个男二拍成女一啊。” 程涣继续安慰他:“霍导不会这么做的,放心。” 但孙郯根本没办法把自己的心抱起来轻轻放下,毕竟霍照月上部拍的就是男男耽美,万一延续下戏感,哭唧唧,不敢深想。 电视剧拍的同一时间,《南城往事》终于在卫视的周播剧场开播,程涣的宣传通告多的满天飞,足足一个月没有回家,而等他拉着行李箱进家门,刚站到茶几前,抬眼扫到照片墙,一口茶喷了出来。 《南城往事》开始宣传通告前,他就把照片墙上的大部分相框撤掉了,连当年何蕾扮粉丝的那封信也一并收了起来——这是程涣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下定决心将现在与过去斩断开。 当时邵峋的那张挂着的照证件他也一起拿了下来,不过没收起来,换了摆台框搁在茶几上。 结果现在穿着西服的二维邵峋又重新爬上了墙,不但自己挂着,旁边还有程涣的照片,不但有程涣,两人平挂在一起的相框下一个硕大的“囍”,右婚联“邵峋程涣”,左婚联“锦绣良缘”,横批“夫夫同心”。 程涣:“……” ——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邵峋电话里对老周道,“替我看紧了湛临危。” 老周:“好。”又说,“有件事,我也得提醒你。” 邵峋放下他办公桌上那个蓝布底红纸字的双喜照片:“什么事?” 老周:“虽然你前段时间叫我不必再继续查程涣的事,但知道那个被你送进监狱的诈骗犯曾经与何蕾是男女朋友之后,我还是格外留意了一下。” 邵峋一顿,这件事他倒是疏忽了:“嗯,人出狱了吗?” 老周:“出狱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个左乾,我上周跟过他,发现他现在和一个邵家人走得有点近。” 邵峋眉头一拧:“谁?” 第30章 老周:“你堂妹, 邵倾虹。” 邵峋当场骂了句脏,挂了电话,就给邵倾虹那边拨了过去。 排除个别的少数时候,堂哥的电话永远能第一时间被接通,邵倾虹的声音听着格外轻快,想必此刻的心情还不错:“亲哥?” 邵峋:“在哪儿?” 邵倾虹:“当然是学校啊,还能在哪儿。” 邵峋:“下午有课?” 邵倾虹:“没有。” 邵峋:“给我学校里蹲着, 哪儿都不许去!听到没?” 邵倾虹:“啊?” 邵峋:“我下午来你学校找你。” 邵倾虹当即耍了个宝:“带我偶像嫂子一起来呗?” 邵峋本来有气, 忽然就被偶像嫂子四个字拦腰撞了下, 邵公子都被仇家寻上门了,此刻竟然也不慌不忙品味了一番,觉得嫂子这个称呼深得他意,邵倾虹这张小嘴还是挺甜的。 他用好脾气的音调切齿道:“没大没小,你嫂子也是你能呼之即来的?” 邵倾虹咦了一声, 年纪不大,看得倒是很清:“不会吧, 难道你到现在还没追到?” 邵峋:“你管得着?” 邵倾虹哇的一声:“你们吻戏都演过了,竟然还没追到手, 亲哥你到底行不行啊?” 邵峋:“……” 等下午抽空开车去a大的路上, 邵大佬免不了被带了一波节奏,默默在心里问自己,行不行? 行不行? 特么的行不行要你个小破孩儿过问? 老子这叫不行吗? 老子这叫怀柔政策、温柔相待、柔情似水、潜移默化、长驱直入,懂个屁! 邵峋在自言自语中把自己气了个不轻,觉得邵倾虹要是个男孩子, 现在屁股恐怕都要被抽肿了。 结果到了邵倾虹宿舍楼下,电话竟然打不通,好在邵峋为了方便照应邵倾虹也有她宿舍同学的号码,拨过去一问,舍友的回答差点让邵峋犯出心脏病。 “邵公主和男朋友一起去金鹰逛街了吧,我中午听到她打电话,好像是这样。” 男朋友? 邵峋眼皮子一跳,耐着性子和脾气问对方:“我妹妹的男朋友你见过吗?” 舍友:“啊,见过一次,邵公主特别黏他啊,老带他来学校吃饭,长得蛮帅的啊,就是不知道做什么的,看上去不像学生。” 邵峋挂了电话,心里多少有了答案,他克制着情绪,靠在车边抽了根烟,拨了老周的电话,问他:“左乾那边你还跟着?” 老周言简意赅:“是。” 邵峋默默深吸了一口气:“我妹妹是不是和那瘪三一起?” 老周一愣:“我帮你问问。” 几分钟后,把车开出学校的邵峋接到了老周的电话:“我的人告诉我,他们在金鹰商场。” 邵峋默默在心里骂了一句这个畜生,油门踩到最大的间隙里,却又听到老周那边道:“还有件事,我的人跟踪他们的时候,发现左乾和邵小姐去商场似乎是去看程涣给某个品牌的商业站台活动。” 邵峋差点一脚把刹车踩到底,又是邵倾虹,又是程涣,这个左乾到底要做什么? —— 程涣的宣传配合其他商业活动通告,该捞钱的时候从来不手软,刚回来,就给某二线奢侈品名表做站台活动。 因为《南城往事》的热播,他近期人气很旺,不少粉丝特意奔着活动来,台下挤满了人,整个商场从二楼一直到五楼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活动做得很圆满,可快要结束的时候,他站在台上,忽然注意到一对逆着人群朝外挤的情侣,起先他只是无意间发现,可当他的目光落定在两人背影上时,他忽然怔住了—— 他认出了那个男人的身影,不加疑惑地肯定就是那个人,虽然头发剪了身形也比从前瘦削,但肯定就是他! 左乾。 他出狱了? 程涣默默在心里算了算,日子没到,不该这么早,但或许在里面表现良好减刑了也说不定,毕竟经济诈骗犯罪的减刑流程比其他都要宽松不少。 那个女孩儿又是谁? 程涣没有把左乾多当回事,他从前和左乾没什么交集,因为等他找到何蕾帮她戒毒的时候,左乾已经因为诈骗开始了自己东躲西藏的逃亡路,后来听说被抓了送进监狱的时候,何蕾也已经死了,如今过去这么多年,何蕾安详地呆在南山公寓,湛临危一落千丈重病难捱,左乾改造出狱似乎还有了新的女朋友,那么过去便真真成为了过去。 所有人都该朝前看了。 站台活动很快结束,程涣被品牌方的安保护送回后台,刚换下品牌方提供的衣服、摘掉手表,赵勉忽然疾步匆匆走了进来,还抬胳膊揩了开脸上的汗。 程涣看他一眼:“你这身体也太虚了,有空去办张健身卡。” 赵勉却像有天大的事要给程涣禀告,将人拉到一边,低声道:“你站台那会儿,我好像看到左乾了。” 程涣淡定道:“嗯,我也看到了,”又说,“他应该减刑出狱了吧。” 赵勉解释:“不是,我急不是因为我看到他,是他身边那个女孩子,你知道那女孩儿是谁吗?” 第33节 程涣静静地等赵勉开口。 赵勉:“是飞虹的那个小老板,邵峋的妹妹邵倾虹!” 程涣惊讶不已,心想邵峋曾经警告过他,说左乾也不是什么好人,当年就是他联手与湛临危诈骗了几千万,如今左乾出狱,怎么会和邵峋的妹妹邵倾虹在一起? 赵勉拧眉道:“我之前见过邵倾虹,你知道吗,她就是个还在上大学的小丫头而已,据说还有心脏病。现在左乾盯上她,是不是因为邵峋,肯定有什么目的啊!” 赵勉与张小承,都是当年孤儿院里出来的小孩儿,程涣替她母亲给孤儿院收拾烂摊子,赵勉跟着他,张小承给他做司机助理,所以赵勉知道这些事情也不足为奇。 程涣看赵勉这副烧了尾巴毛的样子,劝慰道:“你先别着急,” 顿了顿,“他们说不定还在商场,你跟张小承一起去找找,我给邵峋打个电话。” 赵勉点头:“好好,我现在就去。”正要转身,手机响了,匆匆忙忙拿起来看了一眼,愣住了,看向程涣,“是邵倾虹。” 程涣示意他:“接。” 落入狼口的羔羊主动联系过来,怎么想都想不出好事,程涣和赵勉不禁都屏住了呼吸,赵勉按下绿色的接通,把手机送向耳旁的过程都像是被慢镜头拉长了。 赵勉:“喂?” 邵倾虹语调欢快:“张总啊,是我,邵倾虹,我刚刚看到程涣的站台活动啦,你还在吗?我想去后台见见我偶像。” 赵勉一愣,但不敢怠慢,和程涣对视一眼,慢慢道:“哦,我在的,你在哪儿,我来接你。”顿了顿,“你一个人?” 邵倾虹:“是啊,就我一个,我就在刚刚你们活动展台对面的珠宝店门口。” 赵勉:“好,我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赵勉松了口气,对程涣道:“我现在就过去,那小姑娘不出事我就谢天谢地了。” 程涣却拦着他:“展方有安保,你问他们借两个人一起去,以防万一。” 赵勉:“好。” 赵勉一走,程涣给邵峋电话,可惜没通,想想这个时间可能在开会,便没有再打,很快,赵勉领着个背着背包、扎着双马尾的年轻女孩儿走了进来。 正是邵倾虹。 邵倾虹见到程涣,一双水眸闪啊闪,又欣喜又好奇,什么都不说,先从背包里掏出纸笔要签名。 程涣很客气地给她签了一个,余光扫向赵勉,赵勉冲他摇摇头,意思很明显,没有见到左乾。 邵倾虹把签名收起来,一点也不内向,开开心心地说:“我认识我吗?我是邵峋的堂妹。” 程涣点头:“你哥提过你。” 邵倾虹:“哈哈,他早上还给我电话来着,说下午来学校找我,我等会儿就要回学校了,”俏皮地眨眨眼,“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啊,我请你们吃学校食堂。” 程涣不知道左乾要做什么,也防着小姑娘等会儿又和左乾在一起,便点头:“那你可以坐我的车。” 邵倾虹很开心:“好啊好啊,省得我打车了。” 程涣等着活动结束就亲自开车把邵倾虹送回学校,邵峋的电话这时候回了过来。 程涣站起来,推开休息间的门,邵峋道:“你找我?” 程涣:“你妹妹在我这儿。” 邵峋一愣:“什么?那小丫头在你那儿?”顿了顿,“左乾呢。” 程涣也意外:“你也知道了?” 邵峋:“我听你那口气,似乎也知道了。” 程涣:“嗯,我站台活动的时候见到他们在一起,左乾后来不知道去哪儿了,你妹妹找来我后台玩儿,我正打算结束了把她送回去。” 邵峋口气不善:“你让那小丫头片子给老子好好呆着!告诉他,就说我讲的,她敢乱跑我就打断她的腿!” 既然邵峋要过来,程涣便不急着走,品牌方那边派了摄影师过来拍照片,程涣便配合着又拍了些照片,结束的时候,邵峋刚好过来。 程涣带着邵峋去休息间,刚推开门,邵峋率先闯了进去,凶神恶煞捞起了袖子,大喝道:“小丫头片子你能耐了啊!跟个诈骗犯谈恋爱!你想上天是吧!” 邵倾虹正抱着个苹果啃,闻言瞪着眼睛转头,一脸惊恐,半口苹果还咬在嘴里,差点噎死。 她震惊地看着邵峋:“亲……哥……?” 邵峋迈着长腿,几步走到邵倾虹跟前,一把将她手里的苹果夺了过去扔开,指着她道:“你是随随便便大马路上捡个男人就谈恋爱吗?你知不知道你那个姓左的瘪三男友到底是什么人?!” 邵倾虹维持着啃苹果的姿势,被亲哥这几嗓子唬得愣愣的,过了一会儿,把嘴里的苹果渣子咽下去,缓缓地抬手挠了挠头发,慢慢道:“啊,左乾啊,我知道啊,他坐牢的时候还是我每周去看他呢。” 邵峋:“……” 程涣:“……” 两人惊讶地对视一眼,邵峋愕然地看向邵倾虹:“你连他坐牢都知道?” 邵倾虹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态:“是啊,我都知道啊,我不但知道他坐过牢,我还知道他当年骗了你几千万呢。” 邵峋:“……” 邵倾虹重新在桌上拿了只苹果,摇头感慨:“哎,亲哥你智商不行啊,被我乾哥骗得这么惨,”顿了顿,又瞥眼看程涣,咬了口苹果,跟着道,“难怪你到现在都没有追到我偶像。” 邵峋:“……”不是,他这妹妹脑子是什么做的,别人骗了她亲哥几千万她很自豪啊? 一直在旁边没有出声地程涣却忽然开口道:“你既然知道这么多,那你知道何蕾吗?” 邵倾虹依旧一脸天真淡定地啃苹果:“哦,原来她叫何蕾。”转头看程涣,眨眨眼,“知道啊,乾哥说她是恩人,乾哥当年骗的那些钱,除了被同伙捞走的,其他都给了你说的那个何蕾。” 程涣:“……” 第31章 邵大小姐在暴露自己知道得太多之后, 成功变成了一条待宰的咸鱼。 她这条咸鱼却又因为态度过于散漫,被邵峋一把架上了烤锅——程涣的保姆车。 张小承没在,邵倾虹坐在最后一排,面前是门神一样的邵峋和程涣,两个男人皆用一副不善地表情对着她,咸鱼表示压力颇大。 这下也没有苹果吃了,邵大小姐都不知该把自己的爪子往哪里放, 最后只能悄悄捏拳, 搁在自己缩起的膝盖上。 邵峋开启了冷酷地审问模式, 接着把邵倾虹的手机递了过去:“给左乾打电话,现在就打。” 邵倾虹看了眼被美少女战士手机壳包着的手机,不情愿地说:“现在?可是他刚走哎,这样反复无常是会遭人嫌弃的,我们有理想有情操的社会女青年谈恋爱的时候是绝对不会这么干的。” 邵峋:“我给你争辩的机会了吗?打!就现在!” 邵倾虹迫于兄长的淫威, 讷讷地将手机接了过去,竖着食指戳屏幕:“那, 那我说什么啊。” 程涣开了口,没有恐吓小姑娘, 平淡道:“你就说你在我这里, 我想见见他。” 邵倾虹点头:“哦,好的。” 在邵峋的注目下,邵倾虹规规矩矩拨通了号码,没多久接通,扬声器里传来男人懒散地一声:“什么事。” 邵倾虹声音软软的:“乾哥……” 顿了顿, 忽然一口嗓子杀猪似的嚎叫了出来:“快跑啊!!我哥抓到了我,他正在满世界追杀你!快跑!不要管我!!” 邵峋:“……” 程涣:“……” 左乾:“……” 这一嗓子真是半点看不出来邵大千金曾经是心脏病患者,底气之足、肺活量之大、音调之高昂,差点靠着气韵两句话把邵峋程涣拍在车窗玻璃上。 电话那头的左乾大概耳膜被震了个对穿,低骂了一句“艹”,邵峋震惊地看着自家妹妹,一把将手机夺了过去,邵倾虹却扑过来抢手机,边抢边继续对着手机嚎:“乾哥你快跑!” 邵峋火了,但因为从小就没有对邵倾虹吼过一嗓子,实在不知该怎么下口,只能平淡无奇没什么杀伤力地喝了一句:“坐好!” 邵倾虹却跟戏魂上了身似的,扑在邵峋脚边,女二号快领便当似的苦着一张脸委屈道:“哥,哥你放过乾哥吧,我真的喜欢他啊!” 邵峋此刻终于体会了程涣看双喜对联的心情:“……”心里只有四个字,妈的,智障。 手机在争抢中竟然还是没挂,扬声器开着,左乾的声音很快传来:“邵峋吧?” 邵峋一身男人的力气,没地方朝小姑娘使,好不容易把邵倾虹推开,拿起手机,按掉扬声器,接道耳边,警告地瞪了邵倾虹一眼,才道:“是我。” 左乾漫不经心地哼了一声:“怎么着,是打算和我再算笔秋后账,还是其他意思?” 邵峋把邵倾虹按回后座,拉开保姆车车门钻了出门:“我和你之前的账早就清了,你骗我钱,我送你进监狱。但你缠着我妹妹是怎么回事?” 左乾那边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哼道:“到底是谁缠着谁,你最好自己先打听清楚再说,我蹲着号子的时候可没本事主动联系她,还强迫她每周来看我。”顿了顿,“我也麻烦你,你管好她吧,小姑娘年纪轻轻在男人身上栽一脚,对她这种富家千金能有什么好处。” 邵峋越听越不对,这感觉似乎是邵倾虹一直缠着左乾,还没等他开口,左乾又道:“她说程涣是她偶像,我答应今天陪她来看活动,最后一次了。” 邵峋一愣:“你什么意思。” 左乾无所谓道:“我没告诉她我要走。你也让她早点死心吧,名牌大学学生、家境富裕的大小姐,没事做和个坐过牢的诈骗犯呆一起干什么。” 邵峋:“照你这么说,是我妹妹瞎了眼看上你。” 左乾冷哼:“你这种富家公子高高在上起来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讨人嫌。” 邵峋意识到这是通话结束的征兆,忙道:“等等。” 左乾口气不善:“干什么?” 邵峋拧眉,转头看了一眼几米外的保姆车:“我听我妹妹的那个意思,她似乎知道不少事,”顿了顿,“她连何蕾都知道?” 左乾:“是吧。” 邵峋自己与何蕾没有瓜葛,但事关程涣,他还是忍不住多问道:“你跟何蕾到底什么关系。” 左乾:“什么关系?没什么关系,她帮过我,我欠她人情而已。” 这个说法与刚刚邵倾虹嘴里的恩人解释一模一样,但老周和程涣那边却都说左乾是何蕾的男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邵峋没有得到答案,因为左乾直接挂了电话,再打过去,却提示关机。 邵峋拧眉思考,捏着手机转身回保姆车,车门刚拉开一条缝,却听到车内传来邵倾虹的声音:“不是的,你认识的何蕾姐姐跟左乾根本不是情侣关系,左乾和我说过,他从前在一个酒吧当打手,因为什么事得罪了一个大哥,那个人要砍他的手,是何蕾姐姐帮他说的情,后来何蕾姐还帮过他,给过他钱。” 程涣的声音:“他为什么骗你哥,这个你也知道?” 邵倾虹:“嗯,因为何蕾那时候需要钱,很大一笔钱,乾哥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用骗的,只是他没有其他人聪明,另外两个人捞走了大头,乾哥没他们拿的多,反而还被抓了……” 邵峋听不下去了,一把拉开了车门,严肃地对邵倾虹道:“听你这口气,不管是谁被骗了,只要你那乾哥是事出有因的骗钱就高贵无辜,被抓也他特别可怜?” 邵倾虹吓了一跳,反应过来邵峋这番话里的意思,连忙摇头:“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什么时候这么说了?”顿了顿,又慌忙解释,“当初他逃走,还是我劝他回去自首的!” 程涣愕然,邵峋震惊,一把踏进了车内,半个身子钻进来,目光如毒地盯着邵倾虹:“你说什么?你那个时候就认识他?六年前你特么才几岁?” 第34节 邵倾虹缩了缩脖子,像一只鹌鹑:“十……十四。” 邵千金毕竟有心脏病,禁不住这样被吼,程涣不赞同地看了邵峋一眼,推了推他:“你声音小一点。” 邵峋转回头,音调瞬间低了十八度:“这样可以吗。” 邵倾虹前脚被她堂哥一嗓子拍了一脸,后脚又猝不及防砸过来一泡狗粮。 程涣替邵峋问了下去:“你和左乾怎么认识的。” 邵倾虹垂眸思考了一下,才缓缓道:“呃,那什么,我小的时候吧,我不是心脏病吗,家里看得严,后来好不容易可以像正常人一样上学了,又是青春期……就有点叛逆么,感觉不良少年特别酷。” 邵峋感觉胸腔里燃了一把火,吭哧吭哧朝着鼻孔的方向升上来。 邵倾虹提起自己不堪回首地少年时代,自己都目光闪烁,羞愧了脸:“但我上的学校是好学校,没见过不良少年,我不是零花钱多吗,我就让认识的男生给我花钱招了个。” 程涣:“……” 四舍五入一下和招了个牛郎有什么差别?十四岁啊!?邵峋差点气撅过去。 邵倾虹埋着头,两根食指对啊对:“然后就找到了左乾啊。我们学校有住宿的,那时候我中午在学校休息不回家,左乾就每天中午过来,带我出去吃饭,有时候周末我喊他出来一起看电影逛街……” 邵峋打断:“行了,谁要听你是怎么早恋的。” 邵倾虹抬眼,眸光里满是星星:“啊,你也觉得我们像谈恋爱啊,我也觉得呢,可是左乾不这么认为。” 邵峋:“你们这关系维持了多久?” 邵倾虹:“两周吧,后来我期末考试,比较忙,就不续租了,我也把这人给忘记了,但是他后来救过我呢。” 邵峋一愣,却听到邵倾虹接着道:“就是我春游在山上迷路的时候啊,我也不知道手机怎么就打给他了,他就来了。” 邵倾虹提起的春游迷路邵峋是知道的,当时情况远比她说的险急,满山找不到人,手机也关机,学校联系家长的时候,已经失联近12小时,邵家人赶过来时,邵倾虹倒是已经被找到了,但满脸惨白,与心脏病发很像,救护车拉了人就跑,邵峋甚至记得清楚,邵倾虹的母亲都没来得及上救护车,追着120跑了几步,哭晕在地上。 邵倾虹接着解释:“那次之后我们就恢复了联系,不过左乾好像不太想理我,他骗钱躲起来的时候我不知道他骗的是你的项目,他那时候也不知道你和我的关系,他就是给我打电话,问我这边有没有地方躲,我才知道他成了诈骗犯,警察都在找他,我就劝他自首,坐牢加减刑,他今年就出来了。” 邵峋默默看着邵倾虹,无言以对,本来想说点什么,后来想想算了,邵倾虹懂什么呢,小丫头大概觉得恶有恶报,骗钱坐牢天经地义,如此就两不相欠了。 但邵峋又想,左乾竟然救过堂妹的命。 邵峋暗自叹气,可邵倾虹却忽然对程涣道:“我觉得是这样的,左乾骗了我哥的钱没错,然后他去坐牢了,可以抵消一部分恩怨,但进了左乾口袋的钱后来都给了何蕾,不是一部分,是他拿的全部,我觉得,这么一来,就是何蕾欠了我哥,但我后来找人查过,何蕾死了后,他的钱都给了你,这样的话……” 邵峋和程涣齐齐看着邵倾虹,邵倾虹脸不红心不跳道出了她心目中的真理:“其实就是你欠了我哥。” 邵峋:“……” 程涣:“……” 邵千金这个逻辑,也是牛逼了。 邵倾虹却跟说上了瘾似的,继续对程涣道:“何蕾救左乾,左乾帮何蕾,两人一个死,一个坐牢,可骗的钱最后都是你拿走了,等于你才是最终的既得利者,这样的话,欠的我哥的债务全部转嫁你也合情合理啊。” 程涣:“……” 几句话之间就欠了上千万,程涣无言以对,但他不和小姑娘争辩、较真,便点头:“也可以这么算。” 邵峋目光深沉地看着邵倾虹,真真切切地明白了什么叫做“恋爱中的脑残”,这种债务也能转嫁,亏她想得出来。 邵倾虹却以为自己说明白了,两条胳膊拨开邵峋就想朝外挤:“让让!让让!快让我下车!左乾那瘪三今天下午的火车跑路,我得赶紧去抓他!”却被一把拽住了胳膊。 毕竟是自家妹妹,邵峋不免忧心忡忡了起来,看着邵倾虹:“我只是你堂哥,这件事,还是交给你家里人来处理吧,我会给你爸妈打电话。” 邵倾虹瞪圆了眼睛:“不行啊哥!不能告诉我爸妈,他们知道了会扒了我的皮的!” 邵峋终于忍不住了,把邵倾虹一把按回车座上,怒道:“你还知道你爸妈会扒了你的皮!你放着学校正经男生不谈,和这种社会流氓诈骗犯混在一起,明明该知道的都知道,现在还尽给我胡说八道帮左乾脱罪,怎么,你觉得我当年是活该被骗,还是你觉得他左乾做完了牢我就能和他冰释前嫌称兄道弟,然后把妹妹嫁给他了?” 舌灿莲花的天真小姑娘被如此吼了一通,终于老实了,邵峋烦躁地把西服脱掉,团成一团丢出了车,又摸出烟盒,下车抽烟。 程涣坐去了前面的驾驶位,后视镜里瞧了瞧缩着脖子委屈地偷偷抽泣的小姑娘,又瞥眼看了下车外抽烟的邵峋。 不久,邵峋阴沉着脸回车里,程涣问他去哪儿。 邵峋缓缓报了个地址,后排邵倾虹哽咽出声:“哥,你不能这么做,我爸会把我关家里的。” 坐在副驾的邵峋口气很沉,也很无奈:“但我也不能眼看着我自己的妹妹跟个诈骗犯谈恋爱还无动于衷。” 邵倾虹的声音小小的:“左乾他……”她或许想争辩,却又发现争辩不了,因为左乾就是货真价实板上钉钉的诈骗犯,诈骗的还是邵峋本人。 车子一路不快不慢地朝着目的地驶去,中途,邵倾虹坐到了前面来,问邵峋:“哥,你现在是不是很讨厌我,因为左乾骗了你的钱,我还和他在一起。” 邵峋转头看着小姑娘:“你不必想这么多,对我来说十个左乾也不过如此,你得想想你自己,左乾真的值得你喜欢吗?”喜欢到每周去监狱看一个诈骗犯? 邵倾虹哭着道:“什么值得不值得的,值得又怎么样,不值得又怎么样,可我就是喜欢他啊。” 邵峋随口道:“不值得有什么可喜欢的。” 邵倾虹理直气壮:“如果不值得就可以不喜欢,那算什么感情!” 邵峋已经在电话里通知了邵倾虹的爸妈,但没有细说,只说把姑娘带回来,让他们好好看着。 邵倾虹的父母在家里接到了哭肿了脸的女儿,心疼又心焦,邵倾虹的妈妈把女儿往家里领,邵倾虹的父亲留在车边与邵峋谈话。 邵从业是个生意人,为人很大气,心里再急,也不忘与程涣打招呼,这才向邵峋问起了自家姑娘的事。 邵峋三言两语说了,邵从业惊讶地好半天没说出一个字,好一会儿才喃喃道:“疯了,真是疯了。” 邵峋:“那个男的,说是今天下午就离开,但这个谁也不能保证,我会找人盯着看看,要是真的走了,那边你别管,好好开解一下妹妹,她年纪小,有些事情容易钻牛角尖。” 邵从业:“怎么偏偏就是那个男的?” 话题到此为止,邵峋拉开车门,邵从业却忽然道:“下周西西十岁生日,你哥……” 邵峋上了车,漠然道:“项目收尾,太忙了,再说吧。” 可就在当天,程涣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电话那头是下午就已经离开a市的左乾:“我从那小丫头那里听说,你现在和邵家那个邵峋走得很近?我奉劝你离他们邵家人都远点,别蹚他们家的浑水。” 程涣:“我也劝你,要说什么就说得明白些。” 左乾:“可以啊。不知道邵峋有没有和你提过,他有个同父异母的亲大哥邵嶙,这兄弟两个的关系可不怎么样。不过邵嶙当年身边有条走狗,那狗的名字你应该不陌生,就是湛临危。” 程涣一愣:“你什么意思?” 左乾:“没什么意思,意思就是,湛临危合伙我和另外一个外商诈骗邵峋几千万,但幕后真正的黑手,其实应该算邵嶙才对。说到底,这就是人家家族之内的兄弟战争,这么多年,邵峋心里未必不清楚。我提醒你,也是看在何蕾姐的面子上,”顿了顿,“你比我厉害,孤儿院是何蕾唯一的精神寄托,我帮不了她,你却什么都做到了。” “还有一件事,”左乾的口吻忽然变得郑重小心翼翼了起来,“是关于那小丫头的。我当年骗了邵峋躲起来的时候,其实没和任何人联系过,但那小丫头却一下子找到了我。” “我想了好几年,怀疑是有人故意暴露我的行踪告诉她,虽然听起来可笑,但我总觉得,好像是有人特意把她往我这里推。一个富家千金爱上诈骗犯,不是有人蓄意引导,这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是这样的,不可能每个角色都智商在线,双商高超,邵倾虹这个角色其实第二章就有铺垫,的确不是个讨人喜欢的角色,但这样的配角有一个成长的转变过程田田个人认为也很好 以及,这文不长,虽然感觉笔力多年不见增长,但好在一直有充沛的写作热情 这本如果诸位读者朋友看着不那么满意的话,争取下本让大家看开心 比心=3= 第32章 程涣斟酌之后, 把左乾的话编成信息,转达给了邵峋。 邵峋没有回。 因为当天晚上,被逮回家的邵倾虹开始了“为爱一哭二闹三上吊”。 邵倾虹的妈妈带着两个保姆把女儿围在中央,以防她做出什么极端的事,邵从业费了一个下午的吐沫水,本来以为女儿至少能听进去十句八句,却没想到都是耳旁风。 邵从业气的半死, 想到自己捧在掌心的千金爱女为个流氓瘪三和家里闹成这样, 一口气差点梗过去。 邵倾虹在二楼扶手边哭, 邵从业坐在楼下大厅里喝了一口茶,听到淅淅沥沥的啜泣,气的一巴掌拍在了茶几上,豁然站起来,抬手指楼上, 有生之年第一次同女儿翻起了脸:“再哭!你再哭我就找人打断那小流氓的狗腿!” 邵倾虹一口气憋了回去,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然后不过几秒,就从楼上传来了女孩儿的大喊:“你打啊, 反正不是我的腿!” “你!”邵从业血压之飙, 差点要吃速效救心丸,这个时候体会出了现代医疗的优越之处,改造过的心脏和原生态的就是不一样,关键时刻见真章。 邵倾虹的妈妈心疼女儿心疼得不行,又不解女儿为什么会喜欢一个坐过牢的, 又害怕丈夫把女儿吼进医院,最后只能颤颤巍巍给邵峋打了个电话。 邵峋来的时候,邵倾虹和邵从业刚开始第三轮对峙。 邵从业还在楼下,邵倾虹被两个保姆护着,已经转战到了一楼的楼梯上。 邵峋面无表情地进了门,和邵从业夫妇对视一眼,抬手就指邵倾虹,长兄威严尽显:“谁让你坐着的!站起来!” 邵倾虹敢和老子对着干,却被邵峋一嗓子吼得跳了起来,眼睛里像是有只慌张的小兔子。 邵峋疾步走到楼梯口:“要死要活要去找你的左乾哥是吧?行行行,你去,”说着侧身让开路,一脸不耐烦,“你赶紧去!没人拦你!等你走了你爸妈就能顺理成章生二胎了,这么多的家产不能被个诈骗犯和傻逼女儿捞走。” 邵倾虹的眼睛被泪水淹没,相比父母的劝说,这些话难听得她当场哭了:“哥。” 邵峋不耐烦地一甩手:“你走,现在就走,谁欠你的,你爸妈还是我?那个小流氓进监狱的时候我身上的伤好了才多久?你周周去看他,也没见你周周来看我,你良心都喂狗了是吧?” 邵倾虹恍然站在原地,保姆已经在邵从业的暗示下悄悄上了楼,没人搀扶,千金大小姐就像一棵摇摇欲坠的树:“不是,没有……” 邵峋眯了眯眼,目光深沉:“不是什么?没有什么?” 邵倾虹边哭边站在原地跺脚:“不是左乾伤了你,不是他啊……” 对,的确不是左乾,邵峋心里很清楚,但他套着邵倾虹的话,却没料到她也清楚。 一个小丫头而已,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更叫邵峋疑心的是,以他们兄妹二人这么好的感情来说,在明知道左乾是个套了亲兄钱的诈骗犯之后,竟然还能心安理得去监狱探视? 程涣的那条信息还躺在他的手机里,此刻,邵倾虹的反应像是一步步验证了那条信息里的说法。 好像背后真的有一只掩藏幕后的手,默默的,将当年才十四五岁的邵倾虹一步步推到了今天这步。 邵峋看着邵倾虹,眉头渐渐拧起,他一级级走上台阶,站到可以与女孩儿平视地那层台阶上,看着她:“左乾合伙其他人一起诈骗,骗了我的钱,拿刀伤我的是另外的人,你知道这些,是不是也同时觉得,左乾诈骗进监狱,受到了因有的报应,我与他扯平,而我身上的伤不是因为他,和他无关,所以你可以心安理得的去看他?” 邵倾虹觑着邵峋的脸色,小心翼翼点了点头。 邵峋:“那现在你告诉我,这些逻辑,是你自己想的,还是有人告诉你的。”顿了顿,口气加重,“以及,是其他人而不是左乾伤了我这件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邵倾虹明显地颤了颤,飞快又慌张地落下了目光,闪烁其词:“左乾,他,他告诉我的。” 邵峋紧紧盯着邵倾虹:“你撒谎!” 邵倾虹两只手搅在一起,声音如蚊:“我没有。” 邵峋一字一字:“你!撒!谎!我不相信左乾这么说了你就相信,你又不是傻子,左乾骗了我的钱,他对你说不是他砍的我你就相信?这不可能。唯一说的通的,这根本不是左乾说的,是其他人,这个人,搞不好还是你身边值得信任的人。” 邵倾虹的头埋得深深的。 邵峋心疼妹妹,但并不放缓口气,乘胜追击才能得到想要的答案:“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第35节 邵倾虹不吭声。 屋子里静悄悄的,滴答滴答,是落地钟摆的声音。 邵峋第二次问:“是谁?” 邵倾虹依旧不说,抱着脑袋,摇头。 邵峋没有给她第三次机会,转身离开,口气冷淡:“我从小拿你当亲妹妹,这么多兄弟姐妹我最疼你,但如果你一定要和骗了我钱的诈骗犯一起,随便你吧。” 大门近在眼前,后背忽然传来邵倾虹的抽泣声—— “邵嶙哥,是邵嶙哥和我说的。” 邵峋停住,转身,邵从业夫妇愕然定住,双双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邵峋站在原地,看着邵倾虹:“他什么时候和你说了这些?” 邵倾虹抬胳膊擦眼泪:“好多年之前,左乾进监狱的时候,我知道左乾骗的就是你,特别生气,也不去监狱看他了,邵嶙哥就对我说,他查到当初合伙骗你的人还有其他人,左乾是被推出来做替罪羔羊的,也不是他伤了你。” 邵倾虹的妈妈脱口而出:“他说了你就信?” 邵倾虹茫然地回:“可是,可是邵嶙哥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啊,冤有头债有主,该是谁的责任就是谁的责任,如果和左乾没有关系,我……” 邵峋:“行了,”他口气缓了下来,看向邵从业,“今天也很晚了,都早点休息吧。” 邵倾虹被保姆阿姨带回房间,邵从业和邵峋进了二楼书房。 邵从业眉头紧拧:“怎么回事,我怎么听这个意思,你哥是在鼓励你妹妹和诈骗犯相处?” 邵峋没有把手机上的信息给邵从业看,毕竟是口说无凭的东西。 邵从业却经由这个开始,越想越不对:“当年你辍学,被老爷子一气之下赶出来,邵嶙帮你说话的时候我就觉得,他好像是在火上添油。我一直觉得你们兄弟关系不好,是因为你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毕竟不是一个妈妈生的……” 邵峋接了话:“但这么多年,其他兄妹都没机会踏进邵氏,只有他一个人。” 邵从业忽然有了个很天马行空的想法——如果倾倾真的和那个小流氓结婚了,他会把家产给她吗?不会的,他最多给钱,但家业是绝对不会给的…… 如此一来,他手上偌大的家产,以后还是得留给邵家……而邵家未来的路摆明了不在邵嶙手里,就在邵峋掌心…… 邵从业不敢继续深想下去。 邵峋:“这几天看好妹妹,我抽空回趟邵家。” —— 邵倾虹被请回家之后,程涣就没再见过邵峋,张小承觉得这种情况不多见,还纳闷两人是不是吵架了,要不然以邵总那黏糊的尿性,怎么能一个电话都没有——至少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再没见过他涣哥面含微笑地打电话、发微信。 程涣最近两天的确没办法笑着发微信,实在是因为——邵大千金在感情观上的逻辑思维太奇怪了。 她陷在一个很微妙的逻辑里,可以自圆其说,也能由此劝说别人,邵峋把两人拉进一个微信群,程涣抽空就和邵倾虹聊聊人生,毕竟偶像的价值观还是值得参考的,但邵倾虹也能说会道,她像是在全世界都不理解她的时候把程涣当成了拯救自己信念的稻草,牢牢捏在手里,每天都要和程涣叨叨叨一堆。 无非是把左乾从当年的诈骗团队里分离出来,解释他已经得到了报应,也不是主谋,没有伤害邵峋,又说爱情可以不分男女,也可以不分牢内牢外,还说,感情其实是一种感觉,感觉这种东西是不以对象犯罪不犯罪为主观因素而转移的。 聊到后面,程涣差点被洗脑,赶忙去找邵峋,电话里对他道:“你还是把你妹妹领走吧,我再听他说两句,我都要爱上左乾了。” 邵峋不冷不热道:“那我就真的得找人打断他的狗腿了。” 程涣:“再想想办法,她的观念不是一朝一夕能转变过来的,得多点耐心。” 邵峋:“我知道。”又叹气,“别说你,我都要被她洗脑了,尤其什么‘爱情不分男女,不分牢内外’,这些你应该也听她说过,我这边还有更绝的。” 程涣笑:“什么?” 邵峋:“她竟然和我说,如果我坐牢了,你也会在外面等个五六年,老子真是要信了她的邪。” 程涣哭笑不得,诚实道:“我为什么要等你,娱乐圈小鲜肉那么多。” 邵峋一顿,品味着道:“小鲜肉,哦,已经不是小花旦了吗?” 程涣无语:“我也是信了你们兄妹的邪。” 这天,程涣在电视台录节目,刚好是和安若思一道,后台休息的间隙,安若思来找程涣聊天,见他捧个手机一脸被洗脑的痛不欲生,好奇地问:“你这个表情,让我想到了孙羽那傻逼看无人机框架设计图时候的样子。” 程涣抬头:“嗯?” 安若思凑过去,好奇地问:“怎么了?有什么姐姐能帮上忙的?” 程涣并不方便把邵倾虹的事当八卦同人聊,本来不想多言,但忽然想到他和邵峋都无法劝说邵倾虹,会不会是因为性别不同没法沟通? 想了想,程涣对安若思道:“有件事,我想请教一下。” 安若思挑挑眉:“嗯,你说,别客气。” 程涣:“你们女孩儿,对待感情方面,是不是很容易走进死胡同?” 安若思:“你用了一个笼统的称呼,叫你们女孩儿,这也太奇怪了,对待感情的观念只有个体差异,从来没有男女之别,不是说女孩儿容易走进死胡同,是有些人很容易这样。” 程涣点头。 安若思却揶揄道:“怎么了?有感情问题吗?我帮你开解啊。” 程涣:“不是我,”顿了顿,含蓄道,“是我一个朋友妹妹。” 安若思:“嗯嗯,接着说。” 程涣:“我朋友的这个妹妹,条件很好,现在年纪也不大,还在上学,小姑娘喜欢上一个男生,条件很不好,家里都不支持。” 安若思挑眉:“条件不好?不好到什么程度?家里负担重?不会是小流氓吧。” 程涣点头:“后面一个。” 安若思:“哇,这不会是公主与破落户的低配版本吧。” 程涣:“差不多。” 安若思想了想,喝了口水:“虽然你说的不多,我应该也能猜到一些,我猜这个女孩儿看中的男人,条件远比你说的还要差,所以家里人才会死活不同意。而且我还估计,女孩儿有些为爱拼搏的意思,不想放手,自己钻牛角尖,又觉得别人没道理,自己最有道理。” 程涣点头:“就是这样。” 安若思哈哈一笑:“这种女孩儿你是劝不了的,你让她加我微信,我来和她说。” 程涣想了想,把安若思拉近了微信群,当天录完节目他就走了,又紧锣密鼓地去赶其他通告,等闲下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 张小承开车载他回去,路上,他才得了闲,点开微信,瞧见置顶的某个群鲜红闪亮的信息提示,点进去,拉到最后,安若思对邵倾虹的洗脑正进入扫尾阶段。 丝丝:“所以妹妹,你在你没有赚到一毛钱的情况下,喜欢上一个男人,是无解的,他走了,你追不上,人家买汽车票火车票飞机票,你资金账户被你老子一冻结,什么票都买不到。” 丝丝:“所以女人啊,还是要有自己的事业,赚自己的钱,你想想看,你现在要是开着公司赚着美金,你想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还用得着被家里人拦着吗?就算他们拦着,你也能理直气壮地说,我就是喜欢他,把他当小白脸养我乐意!” 邵峋没动静,似乎不在,程涣一眼看到这碧绿碧绿的几行字,由衷地感慨,他真是佩服女人的语言功底,这是又要被洗脑的节奏啊。 邵倾虹那边也跟被成功洗脑了似的,发出了一堆哭泣的表情包:“姐姐,你说的太对了!” 邵倾虹发了一行字就没了下文,因为她要了安若思的电话,两个女人私下聊去了。 安若思本来不知道微信群里的倾倾是谁,电话里听说是邵峋的妹妹,吓了一跳,又听说小丫头喜欢上的竟然是个曾经骗了她哥的诈骗犯,安若思一对眼珠子瞬间瞪得瓦亮——槽,这剧情跌宕起伏啊,剧本都不带这么写。 邵倾虹却软软地问:“所以,你觉得我应该先做好事业对吗?” 职高电大出来的丝丝姐久不混江湖,听到这声软软的询问,当即幻化出一身的大姐大气场。 安若思一把将脚翘上了茶几,踩着茶几一角,拍着大腿,豪气冲天地道:“不!你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和那个男的分手,断开联系!” 邵倾虹:“为什么?” 安若思:“因为那个男的骗过你哥!你想啊,你手里的人,骗了你哥,你却帮他找理由开脱?” 邵倾虹在转瞬间被洗脑,成功将左乾从“男朋友”变成了“我手里的人”。 我手里的人这个说法,忽然让邵倾虹觉得,骗了钱的不是左乾,而是她自己。 安若思接着道:“你要对你的人负责,但你现在根本没有这个能力,那怎么办?放手。等到你可以对他、对他的行为完全负责的时候,你再去争取,那个时候,即便有人拦着,你也有足够的底气,告诉你身边所有人,你为他负责。” 邵倾虹:“……你说的对,我还没有能力……” 可安若思却紧跟着道:“但有一点我觉得很奇怪,你在这里拼命争取,你手里那个男人呢?他在哪儿?在做什么?” 邵倾虹被问得愣住,左乾哪儿?他那天下午就离开了,她没有追上,他如今在哪儿,在做什么,她根本一无所知。 安若思的声音透过耳机,缓缓传来,像是魔音一般:“如果他真的在乎你,那么,你在最没有能力争取的时候拼命争取,而那个男人竟然什么也没做,我劝你,这种废物点心趁早甩手。” 邵倾虹下意识:“不……” 安若思:“不什么?他不是废物?”顿了顿,“我其实蛮奇怪的,你条件不错,亲人朋友中应该不乏优秀的男性,这么多男人里,你想寻找一个优秀的男人喜欢并不难,怎么会看中他?” 邵倾虹忽然哑口无言,对啊,为什么是他?为什么? 但姑娘不愧是名牌大学的学生,回答不了,便抛出了问题,把球踢了回来:“姐姐,不优秀的男人,难道你就不会喜欢吗?” 安若思哈哈笑道:“没有啊,我现在的男人就是个不怎么优秀的男人。” 躺在沙发上刷微博的孙羽感觉自己躺着中了一枪,他放下手机,默默抬脖子看了安若思一眼,动了动嘴巴,无声地质问:“老子怎么了?老子怎么不优秀了?” 安若思没理他,直接对着手机道:“我的男人,一点也不优秀,但是他为我做过很多事,我们有很多值得永远保存的回忆,上学的时候,我喜欢炫酷男,他就大夏天穿着皮裤开机车到我学校门口载我,就为了给我长脸撑面子,我很穷,没钱,他把零花钱分给我,自己吃糠,我来剧组跑龙套的时候他已经红了,不顾经纪人警告、狗仔围堵,开车晃过半个城市来看我,给我煮饭……” 安若思的声音很温柔:“小姑娘,爱情并不只是你付出、你争取、你拼命啊,你要想想,你得到了什么。” 电话里长久长久的沉默,半晌,安若思听到一声很轻的抽泣。 “没有。” 她什么都没有得到,她去监狱探监、在他出狱后黏着他,他却没有给过她任何回应、承诺。 她早该看出来的,他根本不喜欢她。 电话挂断。 安若思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低头,沙发上躺着的孙羽胳膊枕在脑袋下面,略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其实,我穿皮裤不是因为你觉得酷,是因为我也觉得酷。” 安若思捏着手机:“你废话这么多,是想这个月再分一次手?” 孙羽赶忙坐起来:“不不不,亲爱的,我就是为你穿的,别说皮裤,皮内裤我也愿意为你穿。” 又过了两天,当邵峋终于从项目中脱身,可以把邵倾虹的事提上日程处理处理的时候,邵大千金主动寻了过来,站在他面前,抬着兔子眼睛看他:“哥,我蠢透了,对吗?” 第33章 人这一路长过来, 谁没干过几件猪嫌狗厌的蠢事,邵峋认为这没什么可丢脸的。 邵倾虹是她最疼爱的小妹妹,他并不认为自己需要因此与她断绝往来,只要这小姑娘以后被再犯相同的蠢事就行了。 退一万步讲,幸好邵倾虹当时喜欢的是左乾,要是她眼一闭心一横,喜欢上的是湛临危, 现在就没这么简单了。 第36节 邵倾虹大约也觉得自己哭哭啼啼的样子更蠢, 哭了两声就闭了嘴, 老老实实诚诚肯肯地道歉。 邵峋推她到沙发上坐,又叫助理泡了杯温茶过来。 邵峋的助理默不作声去办,但送到邵倾虹手里的却是一杯温奶茶,托盘上还有小零食和奶糖,邵峋仔细看了下, 竟然还是大白兔的。 邵峋忍不住对助理道:“我一向知道你考虑周全,没想到你还这么会贴女孩子的心。” 女助理笑笑, 却又朝邵倾虹看了过去,眨眨眼, 转身走了。 邵倾虹有点不好意思, 剥了奶糖吃,又被女助理两眼扫红了双颊。 邵峋等邵倾虹平复了心情,这才细致地询问了起来,邵倾虹也不愧是名牌大学正正经经的在校生,叙述完整, 逻辑通顺,连总结都举一反三自己做了。 “所以我这两天都在想,如果当年我不知道左乾躲去了哪里,我和他应该不太可能再有交集的,因为左乾的确不是很爱搭理我,都是我在缠着他。” 邵峋点头:“但你之前并不是这么说的。” 邵倾虹咬着糖:“嗯,我说是他打电话给我,其实不是,是我主动找的他,我知道他在哪里,特意去找的。” 邵峋:“那又是谁告诉你左乾当时躲在哪里?” 邵倾虹抬眼,笔直地和邵峋对视:“是邵嶙哥。” 果然是他。 邵倾虹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邵峋打断:“行了,你在我这里又是哭又是自我检讨的,你身体受得住,我怕你心脏也受不住,回家吧,我让助理送你出去。” 邵倾虹刚给她哥惹了不痛快,不敢顶嘴,乖巧地点了点头。 邵峋把助理叫了进来,指了指邵倾虹:“你送她回家吧。” 女助理看向邵倾虹,推了推眼镜,对小姑娘笑得格外温柔:“好的,邵总。” 邵倾虹前脚走,邵峋后脚给程涣那边去了电话,没打通,又打给张小承。 张小承张口给他来了一句:“太好了,邵总,你终于想起来找涣哥了?” 邵峋听这口气越听越不对,竟然听出一种后宫里的奴才为了自家娘娘在久不出现的皇帝面前愤不平的幽怨。 邵峋被自己这想法给逗笑了,往躺椅上一靠,问道:“你这怎么了?” 张小承:“邵总你是不是很久不联系涣哥了啊?” 邵峋最近虽然忙项目,但怎么舍得放着心肝不管,和程涣那边还是天天有电话的,只是大多在晚上,但他有意逗张小承,故意平淡道:“哦,是有段时间了吧。” 张小承口气急切:“邵总!你别到掉以轻心啊!” 邵峋心说老子不是天天捧着程涣这心肝宝贝,什么时候掉以轻心了,就听到张小承那边大气不喘地炸了一地惊雷似的大声道:“你要是速度再慢点就完啦!公司把许康瑞给签过来了,这个小鲜肉现在和我涣哥打得火热!比你们当初还热!” 邵峋心说这傻小子到底读过几年书,会不会用词啊,什么叫打得火热比你们当初还热? “到底怎么回事?”邵峋不愧是做大项目,听了张小承这没开头没结尾的话也不跟着瞎咋呼。 张小承:“就是……就是……就前几天,许康瑞熬着病来公司谈什么工作,一个人在赵总办公室的沙发上睡着了,本来赵总让我去拿条毯子的,等我回来的时候,刚好撞见许康瑞同我涣哥表白来着。” 邵峋听了,第一反应是:“娱乐圈基佬很多吗?” 张小承脱口而出:“邵总你难道不关心我涣哥怎么回小鲜肉的?” 邵峋反而觉得张小承说的很奇怪,程涣显然没有答应,如果答应了,他这个小助理就不会废屁啰嗦铺垫那么多废话了,肯定一上来就吆喝——“邵总!不好啦!涣哥跟别的男人跑啦!”。 邵峋故意反问:“他难道答应了?” 张小承:“当然没有。” 邵峋:“那不就行了!”小屁孩儿瞎咋呼什么。 邵峋根本不关心有没有人追程涣、有多少人追这些破事儿,反正在邵大投资心目中,如他本人这样优秀的男人匮乏的堪比大熊猫,程涣有生之年遇到个把已经算不容易的,绝无可能再遇到第三个——第二个勉强算上他陈厉吧,但陈厉已经有徐星了,可以完全放宽心忽略不计。 程涣关机,邵峋以为他在录节目,一问才知道,程涣今天根本没有通告,而是回了孤儿院那边,刚走没几分钟。 邵峋有些奇怪:“程涣经常回去吗?” 张小承:“最多一周一次吧,又时候工作忙,一个月也未必有一次。” —— 程涣把车开进巷子里的时候,第一次遇到车停满了没有地方泊车这种事,只能朝外开一点,寻了空地停车,再原路走回。 他看到停靠在门口的那排轿车,清一色的豪车,知道今天恐怕是没有好事了,开了大铁门,穿堂而入,果然看到三三两两的陌生人站在院子里,都是高高大大的年轻男人,统一的西服黑皮鞋,不知道的还以为巷子口的房产中介搬地方了。 程涣这张脸算不上眼熟能详,但好歹也是电视上常露面的,很快有人认了出来,原本就剑拔弩张的气氛因为程涣的到来变得更加紧张。 程涣站定在门口,冷瞥这满院子的人,头一偏:“这里是私人住宅,滚出去!” 没人动。 但其中一个男人站了出来,走到程涣面前,很客气地朝住宅的方向一伸手:“您好,请稍安勿躁,我们没有恶意。”又解释,“律师在里面,正在同你们齐院长交谈。” 程涣那张不善的面色越发冷漠,由此可见,他实在不是个性格很好的人,对自己人还好,对外人真是半点没有好脸色。 大约院子里的说话声惊动了屋子里的人,上次邵峋来时张小承跳过的窗户又被打开了,年近60的齐院长探出视线,看到程涣,招了招手:“程涣你回来了?来来,进屋子里说。” 程涣几乎从不带人来这边,如今看到一院子的陌生人简直气不打一出来,他好不容易克制住才没有发火,抬步朝主宅的方向走去。 等进了屋,倒是没见那么多人,孩子们不在,只有齐院长,以及一个着装与外面院子里的中介们如出一辙的律师。 律师和齐院长面前摊着一沓文件,程涣漠然走近,发现那竟然是老小当年的孤儿身份评定和收养文件。 程涣瞳孔骤缩,看向齐院长:“什么意思?” 齐院长心知程涣最疼老小,就跟在养半个儿子一样养着那小崽子,赶忙将他拉到一边,低声解释道:“今天忽然把你叫回来,就是因为这个,前几天我不是和你提过,有人找过来,说当年丢了的孩子就是老小吗。” 程涣拧眉,没吭声。 齐院长悄悄看沙发那边的律师,回头继续对程涣道:“本来我也觉得不可能,但人家现在连律师都找来了,说是可以先做亲自鉴定……” 程涣朝律师那边径直走了过去。 律师显然有备而来,文件资料的复印件一大堆,程涣把那些资料一个个扫过,最后才抬眼看那律师:“你的客户不亲自来,请律师还顺便带帮手,看来经济条件不错。” 律师很快明白了:“抱歉,我们不是想抢走孩子,也没有其他恶意,只是想以防万一而已。” 程涣:“什么万一?万一我们不配合中途把孩子临时送到其他地方藏着?” 律师沉吟一番,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反而道:“我提前了解过,这个孩子在你们这里生活的很好,但也请容我说句实话,你们的条件与我这位客户的条件,实在不是一个级别的,孩子回去,自然可以受到更好的照顾。” 程涣和齐院长都没说话,但也都不敢苟同这个说法,一个寻回孩子的家庭,再有钱又如何,真的想接回孩子忙到连面都不露吗? 气氛一时僵持,齐院长个人方面觉得这样不好,从前在孤儿院,真的有家庭寻来领回孩子,那绝对是值得开心的事,哪有程涣这样抵触的。 她本来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可忽然的,她想起这里已经不是孤儿院了,虽然还有一些资助的孤儿,但老小当年也是以“收养”的身份留在程涣身边的。 律师今天回来,显然早已提前了解了情况,他也不是来和人磨洋工看人脸色的,见程涣从进门到现在一副懒得搭理人的冷漠,索性拿出了小孩儿当年的收养资质审评文件。 律师:“这份文件我看过,收养人就是齐院长,理论上来说,如今小孩的问题我们这边只需要和齐院长交换意见就可以了。” 齐院长一愣,程涣这才道:“原生家庭是什么情况?” 律师以为自己的威胁有了效果,微微一笑,公文包里拿出另外一沓文件,抽出一张a4纸递了过去:“孩子的生父叫邵峻,母亲叫苏文,孩子的年龄与……” 律师没能继续说下去,因为敞开的窗户外忽然传来了一声声谨慎的“三少”,律师被这称呼吓了一跳,赶忙站起来朝窗边走去,看清来人,也忙下意识站直了,抻着后背,恭敬地喊了一声:“三少。” 齐院长和程涣莫名对视一眼,后者更是恼火,以为自己刚刚进来的时候忘记关门,又放进来一条外姓犬,压着火气站起来,打算看看这位“三少”到底是何方神圣,定睛一看,愣住了。 “……邵峋?” 邵峋见到这一伙邵家养的看家犬也是火,有一种自己进了邵家大门的感觉,拧眉扫了圈院子,这才看向窗边的程涣,无视了那位存在感稀薄的律师,叹口气,撑着他三少的脸面,微微一笑:“不好意思啊心肝,我现在就让他们滚,这绝对不是少爷我组织的迎亲仪仗队。” 所有人:“……” 程涣看着邵峋,相当一言难尽,但是手痒。 律师扭了脖子朝他看过去,刚刚还强硬的态度瞬间靡了,但很有眼色的给之前说的话添了一句:“我觉得,既然小少爷现在在您这儿生活的这么好,有些事情咱们也可以慢慢商量着来。” 邵峋已经绕去前门,程涣问律师:“邵峋和邵峻是什么关系?” 律师:“兄弟关系,正确来说,是堂兄弟。” 程涣消化着这个消息,忽然浅浅地泄了口。 律师当真是个能屈能伸的人物,立刻拍起了马屁:“既然大家都是自己人,这个事情就好说了。” 程涣眉头一吊,自己人?他什么时候又跟邵家是自己人了? 很快,邵峋进屋,程涣本来没注意,坐下的时候邵三爷翘了个脚他才注意到邵峋穿得竟然还是上次那双兔耳朵拖鞋。 不怪程涣在这个时候三心二意七想八想,实在是上次他离开这边的时候嫌弃这拖鞋幼稚,亲手塞进了鞋柜的最里层,邵峋又是怎么翻到套上的? 程涣这么一想,不免发了个呆,一抬眼,刚好撞见邵峋也在看自己的脚,他疑惑地垂眼,纳闷邵峋在看什么,再抬眼,却见邵峋略不满地朝他吊了吊眉锋。 程涣不打算当着人前在桌下打仗,索性直接开口:“你看什么?” 邵峋比他还直接:“你那双粉色的呢?” 程涣秒懂,露出一个嫌他幼稚的表情,旁边的齐院长和律师等着两位,不明所以。 邵峋却垂眼,汲着拖鞋踩了踩地板,嘀咕了一句:“谁把我这双塞那么里面的,小老婆结婚藏鞋呢。” 程涣:“……” 律师终于听不下去三少这些混账话了,咳了一声,邵峋这才抬眼,大大咧咧舒展胳膊、像个大爷一样独自占了整片沙发:“说。” 律师不方便说太多,毕竟都是邵家的私事,好在邵峋就是邵家人,于是含糊道:“这边收养了一个小孩,是邵峻少爷的孩子。” 邵峋知道前因,听到这个结果,分外惊讶,邵峻当年丢的那个孩子竟然在程涣这边? 邵峋看向程涣:“哪个孩子?” 程涣拧眉:“老小。” 邵峋见过那趴在院子里玩泥巴的小孩儿,算算年纪,的确差不多,但他当初并没有看出来,毕竟小孩子的五官跟奶水掺的泥巴捏过似的,软乎乎的,没有棱角,根本看不出来。 但律师并不知道他们提的老小是谁,看了看面前摊的文件,如实地报出了那孩子如今的名字:“程峋,那孩子叫程峋。” 邵峋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律师笑笑:“蛮巧的,和三少您的名字一样。” 邵三爷的投资人大脑没进入四舍五入模式,下意识道:“这谁取的名字?” 程涣垂着视线:“齐院长取的。” 异口同声的也是齐院长:“程涣。”说完了不忘解释,“当年他说峋这个字好,以后会有好命,男孩子也合适。” 邵峋终于回过味来,一脸震惊地看向了程涣。 第37节 程涣见他这表情暗道不好,生怕他那贴喜联的疯病当场发作,赶忙率先一步道:“你闭嘴!” 邵峋快要张口的话囫囵着被他吞了下去,瞥头,他看向律师,格外认真道:“你确定是邵峻的?你再好好查查,会不会这小孩儿其实我的。” 第34章 在律师不知如何回应的震惊中, 邵峋自己先反应了过来:“哦,不是我的,我这边没这个生的条件。” 程涣很想摘掉拖鞋扔他一脸鞋底。 邵峋却又自顾颤着肩膀笑了一下,抬掌拍了拍大腿:“哎,以后也没这个命啊。” 齐院长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大概很想仔细观摩一下这位邵三爷到底是个什么样货色的神经病,怎么尽在这边胡言乱语, 律师不敢当面骂, 悄悄在心里嘀咕毛病, 没人理解邵峋这忽然多了半个儿子的欣喜之情。 可不就是多了半个儿子么,程涣的程,邵峋的峋,外带可能还有点血亲关系,这半个儿子是没跑了。 律师带了这么一群人过来, 显然早就做好了把小孩儿强行带走的准备,可惜邵家三少爷忽然驾临, 律师考虑这位爷从前在邵氏的风评和雷霆手段,又琢磨邵峋和这边似乎关系匪浅, 略一思考, 放弃了把孩子带走的打算,简单和邵峋交代了一下,便要收拾材料拎包走人。 却被邵峋拦住。 他朝律师笑笑,扫了眼一茶几的文件,不痛不痒道:“我要是没认错, 你应该是邵嶙身边的人。” 律师笑笑:“我是集团的律师。” 邵峋懒懒道:“新来的吧?” 律师点头:“我今年刚入职。” 邵峋叹了口气:“那就没错了,也不怪你这个态度,你要是早几年过来,现在看到我恐怕也没这个魄力说收拾东西走人就收拾东西走人。” 律师一愣,揣摩这话里的意思,不卑不亢道:“拿钱办事,集团开我薪水,我为集团做事,我个人认为自己并不需要畏惧什么,尤其我还是律师。” 邵峋笑笑,却指了指窗外:“你先看看外满再说吧。” 律师不明白邵峋要他看什么,但还是挺直着背脊,很有骨气但略带疑狐地走了过去,推开窗户,抬眼一瞧,满院子一米八五的壮汉排成了一排鹌鹑,对着院子里栅栏埋头面壁,远远看去,就像一堵长长的黑色的墙。 律师:“……” 这,这什么情况?邵嶙先生不是说,这些人是跟着他来壮胆的吗?这还能壮胆?撞墙差不多。 律师一脸诧异,但看到这满院子的鹌鹑,忽然意识到什么,挑头回望。 沙发上,邵三公子的眼神里像是淬着利刃,唇角不偏不斜地一挑,哼道:“我不过是忙着追老婆没工夫搭理那边而已,怎么着,他邵嶙就敢给我翻天了?” 律师背着眼神盯着手背发憷,小心翼翼道:“我也只是听领导的话行事而已。” 邵峋:“那你就回去,告诉你那位领导,我刚好也有件小事要找找他,让他近期做好准备。” 律师带着一院子的公鹌鹑跑了,齐院长有些反应不及,但没把剧情朝黑社会大佬那个方向偏,她听说邵峋和程涣是朋友,还特意去厨房倒了被热茶过来,推推眼镜道:“既然认识,那就好办多了,程涣,你和人家好好说说,以后就算老小回去了,还能和咱们这边又往来。” 程涣倔脾气上来谁也拦不住,当场顶了一句:“老小回哪儿去?这里才是他家。” 邵峋几乎同时开口,浑水摸鱼一样地摆立场:“我儿子跟我老婆用得着那些人管。” 齐院长年纪毕竟大了,眼睛不怎么好,耳朵也不利索,听两人的话听窜成了“我儿子跟我老婆哪儿也不去,这里才是他家”。 老院长推着眼镜,忧心忡忡地想,自己这耳朵果然是不行了,都出现幻听了,果断回房间休息补眠去了。 齐院长一走,程涣当即起身上楼,被邵峋一把捞住,两条胳膊搂着胸地朝回带:“跑什么,有些历史遗留问题咱们俩是不是应该掰扯掰扯清楚。” 程涣平淡地回道:“我和你能有什么历史遗留问题。”说着很果断地去掰邵峋的手,反正他力气不小,掰断了也不算他的。 邵峋难得不躲,仍由手掌被反掰出90度,施加在他掌心的力度却刹止住,邵峋趁着这个空档,果然搂着怀中人朝后仰躺了下去,把自己当个夹层垫子似的摔在沙发上,程涣挺着腰,后背砸在他前身,别扭地仰躺着。 程涣都要被气笑了,无语道:“有什么话能不能换个正常的姿势说?” 邵峋调整了下脑袋,侧头,在程涣耳边道:“我看这个姿势就很好,人和人之间就不该有那么多禁忌,距离越近才能体现出相处的真诚。” 程涣被他这翻油嘴滑舌的气息喷得耳背发痒,下意识侧头躲开,结果邵峋那脑袋又侧向另外一边,继续道:“来来,你就以咱们距离为零的真诚友谊起誓,你当初绝对没有一边给小崽子取名一边想到我。” 程涣现在要是一胳膊肘朝下抡,邵峋那胃大概半个月都吃不进什么东西,但他竟然没忍心抬胳膊,只是反手撑着沙发靠背立了起来。 转身再看躺在沙发上的邵峋,无语道:“一个名字而已,你到底激动什么?” 邵峋把胳膊垫到脑袋下面,笑看程涣:“激动啊,当然激动,因为你取这名的时候应该好几年之前了吧,我还以为我们两个当时互相不待见呢,怎么现在想想,你其实挺待见我的啊,至少待见我的名字。” 程涣无语:“这名字难道还有专利只能你用了?” 邵峋好整以暇地挑眉:“当然不是只有我能用,所以我才问你啊,你怎么就取这个名字了?” 程涣没吭声,却有另外一道软乎乎的嗓子气势汹汹地横插了过来:“因为很潇洒啊!” 邵峋一把坐了起来,垂眼看过去,沙发边跑来个小男孩儿,正是那天院子里挖泥巴的那个,律师口中邵峻的儿子。 小男孩儿脸颊嘟嘟肉,看着就想捏,一双眼睛水灵灵的眨巴眨,黑眼珠子格外大。 老小像个游戏里的小豌豆,跑过来喷豆子似的先喷了一句话,喷完了就跑到程涣身边,挨着那双笔直地长腿,眼睛继续眨巴眨巴地看向邵峋那边。 程涣抬手撸了小孩儿的脑袋,低头问:“你午休结束了?” 老小昂起脖子,点点头。 邵峋的目光却在程涣和小孩儿脸上来回梭巡,别说,还真挺像。 邵大投资其实不怎么有自恋的毛病,但最近在程涣这边却生生养出了这种富贵病,总觉得自己优秀又高贵,要不然脾气臭成这样的程涣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他,还不是因为他魅力无边吗? 这自恋的毛病要么不发,发起来就是没完没了的趋势,邵三公子抬手,魅力甩青丝地一拢短发,挑眉地看了看面前的一大一小:“和我也蛮像的。” 小崽子不明所以,看泥巴一样看着邵峋,程涣差点翻出一道白眼,闷声道:“你说的是性别吗。” 邵峋指了指自己的脸:“鼻子,眼睛,都有点像吧,你不觉得吗?”又感慨:“唉,都说男孩像妈妈,我看也不一定吧。” 程涣又有点想拔拖鞋甩他脸。 老小显然与程涣亲近,并不搭理犯病的陌生来客,不久又噔噔噔跑上了楼。 小崽子一走,重新坐下的两个男人这才正式地谈起了话。 邵峋已经把律师没能带走的那一沓文件都看过了,程涣问他:“那个邵峻,怎么会好端端没了儿子?老小当年可不是走失后无人认领被公安局送过来的,是有人直接送到孤儿院门口。” 邵峋想了想:“这不奇怪,邵峻的孩子本来就是忽然被抱走的。” 程涣一愣:“被抱走?” 邵峋点头:“邵峻这个儿子并不是婚生子,是邵峻当时的女朋友生的儿子,邵家不想认这个未来儿媳妇,但对她生的孩子倒是很上心。当初似乎是做好了一出生就接回邵家的准备,但晚了一步,被抱走了。” 程涣:“谁抱走了?” 邵峋:“苏文。” 程涣:“孩子的妈妈把孩子送到孤儿院?” 邵峋:“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当年苏文的确和孩子一起不见了,邵家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怎么会摸到这里恐怕也只有邵嶙知道了。” 程涣有点奇怪:“如果生父是邵峻,为什么听你的意思,找来的却是邵嶙?” 邵峋顿了顿,轻轻道:“因为邵峻醒不来了,车祸,植物人。” 程涣惊诧不已。 邵峋却不知由此想到什么,唇角浅浅地绷了一下。 程涣这时却拧眉道:“如果老小的生母联系不上,生父又是这个情况,为什么要送回去?” 邵峋回神,看着程涣:“看来你很喜欢那小崽子,我以为你不会喜欢小孩。” 程涣却道:“我养了很多年了,不是想接我就轻轻松松把他送回去的。” 邵峋摊手:“那你就养着好了,又没人和你抢。” 程涣一愣:“可那边却通知我尽早做亲子鉴定。” 邵峋看着程涣:“你信我,以后绝对不会有第三个邵家人踏进你这院子一步。”他说这话的时候已经站了起来,两步绕过茶几,坐到了程涣身边。 程涣以为他有什么话说,侧身回头,可邵峋却轻轻一笑,用十分温柔的口气缓缓道:“我保证,今天的事不会再发生,但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取程峋这个名字,我是真的很好奇,很想知道。” 程涣也有病,圣母病加吃软不吃硬的病,邵峋这么温柔的态度就像一汪温泉水,泡在里面心就化了。 但为什么要取程峋这个名字的理由却有些难以启齿,因为邵峋先前猜对了,的确和他有关。 当年想名字的时候,面对那一团软巴巴白嫩嫩的小崽子,忽然就想到了邵峋那张鼻孔朝天的臭脸。 这么弱小的壳子,如果还有个弱小的灵魂,那以后该怎么生存下去?没有父母,被扔在孤儿院门口已经够可怜了,那好歹有个蓬勃的生命力和万事无惧的骄傲的性格吧? 但愿能在弱小的肉体上长出坚韧的铠甲,再拥有必胜的无敌。 那就叫峋吧,像那个曾经的死对头一样,无敌的骄傲,无敌的张狂。 当年取名的心境被重新唤醒,程涣愕然于当时的心态,他这才发现自己那时候竟然是有些羡慕邵峋的——狂的理所当然,傲的嚣张跋扈,全世界都能踩在脚下,而被全世界踩在脚下时也能潇洒地迎着光抬起灰头土脸的脑袋。 邵峋,是他对整个高中时代的唯一的记忆。 灰白色调中唯一的火热的光,引燃当年枯燥乏味自我厌弃的三年,而那把火随着高中时代的结束灭迹消亡,可如今,又随着重逢亮起星星微光,点点滴滴的相处好似一把把撒下的焦油,在程涣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将微弱的的火星催化成一把可以燎原的野火。 程涣的心境像是引力作用下的潮汐,一点点推浪、攀爬、心跳在豁然开朗中加速跃进,噗通噗通噗通…… 冰凉忽然触碰上耳尖,程涣像是被电了下似的惊吓到,转身。 邵峋正收回手,吊着眉锋感慨:“你这耳朵都能捂手了,怎么这么烫。” 程涣错开眼神,不动声色地朝旁边挪了挪,抬手摸耳朵,心里却想,怕是完了。 邵峋没等到要的答案,竟然也不再催促,坐了一会儿推说晚上还有工作,起身离开。 人一上车,抬起巴掌便在方向盘上狠狠轮了一下。 他要是没有看错,程涣那表情,分明就是喜欢上他了! 第35章 “事情就是这样。”律师带着一帮巨型鹌鹑滚回了邵氏, 第一时间向邵嶙通告了整个事情的前后过程。 大班桌后的男人五官深邃面容却冷,气质凛冽得如同三月的霜,还有一头与年龄不符的灰白夹杂的短发,正是邵峋同父异母的兄长邵嶙。 可听完了,邵嶙没有任何反应似的朝律师摆了摆,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这位邵峋口中有些不知好歹的律师不愧是新来的,身上有种不怕牛犊的骁勇, 非但没走, 还更近一步道:“小邵总, 亲子鉴定的事情需要我……” 邵嶙却连眼皮子都没抬,冷漠道:“出去。” 第38节 办公室里很快只剩下了一道身影,孤零零地坐在大班椅上,长久地沉默。 好半天,邵嶙拉开左手边第一个抽屉, 取出了一个相框,相框上是个气质温柔的男人, 眉眼与程峋那小崽子有五六分的相像。 邵嶙的手腕就搁在抽屉上,举着相框, 凛冽的神色化开, 看着照片上眉眼温柔的男人,竟也变的温和了起来。 “孩子找到了,这下你可以放心了。”他缱绻地说出了八个字,又把相框轻轻放了回去,推上了抽屉。 然后, 又变回了那个冷漠如霜的小邵总。 邵氏全公司上上下下都称他邵嶙一声小邵总,都以为这个坐上代理总裁位的邵家公子会是未来的邵氏集团掌门人,就连邵从业这个产业在外的邵家大伯都以为相比起做投资人的邵峋,邵嶙更有希望接管邵家,但这个世界的大部分事都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的。 邵氏不过只剩下一个空壳而已。 邵老爷子,邵峋的爷爷挣下一片家产,不但直系亲属因此享福,旁系的子子孙孙也得到了荫庇,可惜邵家出来的儿子,不管是邵峋爷爷下面的三个儿子,还是其他邵氏的子弟,基本各个都是扶不起的阿斗,难有大用。 邵从业已经是里头拔尖的良才了,可惜这良才被老婆娘家拐去做家具生意,压根没踏进邵氏集团半步。 儿子不行,好歹老爷子身体还硬朗,活生生挺到了孙子们成才的时候,终于铁树开了花,养出了邵嶙邵峋邵峻三个优秀的孙子。 而邵峻是这里头最年长的,也是最优秀的,他20岁不到便从国外毕业回来接管家业,老爷子带在身边一手教大,最得宠爱,而当邵峻年纪轻轻坐上副总裁位的时候,邵峋还在高中和程涣对着掐,邵嶙也不过还在上大学。 而一切的变数,都从邵峻偷偷谈了一个家境普通的女朋友苏文开始。 苏文当时刚刚大学毕业,被分到总裁办当助手,没人知道这对独身的男女是怎么擦出爱的火花的,总之,等邵老爷子想给邵峻在圈子里安排一个门当户对的女朋友时,这两人已经如胶似漆的好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邵老爷子养了三个不成器的儿子,好不容易熬出一个邵峻,简直把孙子当成了最小的儿子在养,在邵峻身上寄托了太多的希望,自然不允许邵峻娶一个身家一穷二白的女孩儿进家门,横加阻拦,近乎到了步步插手的境界。 邵峻既然是个优秀的继承人,自然有各种优秀的品质,其中一个就是专情,他喜欢苏文,非但没有放手,还从邵家搬了出来,实际行动摆明了自己的立场。 就是这个时候,大学刚毕业的邵嶙进入邵氏,暂时接管了邵峻手里的工作。 也是这一年,知道程涣竟然没去上大学的邵家三公子脑子一抽,一张飞机票偷偷跑回了国。 这之后的一年半发生了很多事:何蕾被程涣找到,硬塞进了戒毒所戒毒;邵嶙为了孤儿院的那块地,想尽了办法,最终让湛临危出面;因为辍学被赶出邵家的邵峋和一个外商打得火热,项目推进到投资阶段,五千万忽然不翼而飞;苏文早产,医院生下孩子后突然失踪,邵峻焦急地开车追寻,遭遇车祸,再没有醒过来…… 邵家就像一棵风风雨雨中成长了几十年的大树,忽然遭遇了风霜雪雨雷电,枝干虽然还坚挺不烂,可枝丫却是满目苍夷的枯焦腐败。 邵老爷子得到邵峻变成植物人的消息,脑梗后一病不起,再不能像从前一样坐镇邵氏。 而这个时候,邵家两只从前被邵峻的光芒遮掩的年轻幼崽也终于初长成,亮出了他们雪亮的獠牙。 但不同的是,邵嶙在邵氏的掩护与阴狠的野心中一步步稳健地成长起来,而邵峋,却是在邵家之外的恶劣环境踏着自己的血急速飞越的重新构建了新的骨血与肌肉。 头狼只能有一只,兄弟两人的战争,终于在湛临危那一刀之后彻底拉开了序幕。 然后,两头狼在没有硝烟的厮杀斗了足足三四年,最终,邵峋棋高一着,而邵嶙成了被架空的小邵总。 一切早在一年前就已经尘埃落定,老爷子退下养病,扶不起的阿斗们各奔东西,空荡荡的邵家,只剩下了邵嶙和他的养女西西。 这个养女,是邵峻还在邵氏的时候资助的一个聋哑小女孩。 拥有头狼野性的男人并不是程涣那种从小在圣母病环境里长大的人,不会喜欢一个和自己没有任何血缘瓜葛的残疾小孩,但邵嶙还是执意收养了,接回邵家。 不久前,他以为自己能接到邵峻的儿子。 现在怕是一切都要落空了。 邵峋闭上眼睛,胸中郁结,缓缓深呼吸一口,睁开眼睛,敛去眼中的神色,重新恢复成了一派冷淡的漠然。 —— 程涣这个死捞钱的最近出乎预料的没有工作,整天整日地呆在齐院长这边,每天做做饭、打打游戏、接送老小上下学。 程峋的那位挖泥巴小朋友在频繁地见到程涣之后,悄悄问老小:“他是不是失恋了?” 程峋问他:“失恋是什么?” 挖泥巴小朋友在他耳边悄悄说:“就是之前我们看到的那个带手帕的男的啊,他和你哥哥还在一起吗?” 程峋:“我前几天还看到他了。” 挖泥巴小朋友忽然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那就是没有失恋。”然后很快忘记自己刚刚失望什么,继续欢快地带着老小挖泥巴去了。 程涣站在窗户前,默默叹了气,觉得两个小孩儿要是坑挖得够大,他真想等会儿把自己脑袋埋进土里冷静冷静,他这颗心啊,乱跳什么劲儿? 程涣自从送了自己“怕是要完”四个字之后,一颗心没有悬念的一路朝着“完蛋”的大道上撒丫子狂奔了起来。 律师来的那天晚上,他回a市的公寓,一眼看到墙上挂着的双喜对联,往常他最多瞧一眼,那天进了门,站在墙跟前却跟看了黄金似的挪不开步。 他目光从邵峋的照片上转到“夫夫同心”的横批上,竟然美滋滋了起来,觉得格外顺眼,不但顺眼,还竟然手痒得想添两个字——永结。 夫夫永结同心。 等程涣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的时候,雷劈似的赶紧从墙边跑了。 这下他呆在这公寓的任何一个角落都觉得不对,明明公寓每天都打扫,可好像处处都被邵峋的气味占据了,他坐过的沙发、站过的地方、用过的水龙头,以及客房里那张他睡过一次的床…… 程涣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赶忙又从公寓里跑了出来,他想着自己一定是被邵峋那畜生撩拨的次数太多了,撩得他自己都犯了毛病,想着或许与和蔼温柔的齐院长、纯真可爱的小朋友们多相处一下就能去去身上这些被传染的基佬病。 可惜,这病大概是没治了。 因为他看着两个小朋友蹲一起玩泥巴的时候,竟然又异想天开地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他和邵峋也早就认识,虽然没有那么早,但也算竹马吧? 竹马个屁! 程涣立刻自我否定地把乱七八糟的从脑子里丢出去,可还有很多东西是丢不出去的,比如记忆,比如那双被齐院长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玄关的蓝色兔耳朵拖鞋。 齐院长不知哪里来的认知错觉,明明只见过一面,却在心目中将邵峋的身影上勾勒出了优秀精英的轮廓,程涣留在这边住了几天,她就逮着机会边边角角搜刮地问。 “你们怎么认识的。” “哦,原来是老同学,老同学好啊,同学情谊最值得好好珍藏了。” “他以前上学的时候成绩好吗?” “啊,我也猜他成绩很好,一看就是成绩很好的孩子。” “你们感情怎么样?” “哎,小涣你不要又不耐烦了,什么叫做没感情,既然是老同学,总有感情的。” “打架,为什么打架?” “呸!人家成绩那么好,怎么会挑你的事儿找你麻烦,是不是你先惹人家的?你不要以为我现在老了记忆力不好了啊,当年高中三年,你们学校教务处我可没少去!” …… 程涣差点被烦死。 然后,他竟然又看到齐院长把那双兔耳拖鞋当着他的面规规整整地摆在了玄关口,明明穿过这双拖鞋的男人不过才来过两次而已,如今那拖鞋摆在门口最显眼的地方,就好像随时恭候邵大佬驾临似的。 程涣每每进出门,都被那双拖鞋扎到眼,外加心里有鬼,如今连一双拖鞋都不能坦然面对了,悄悄收起来几次,又被齐院长翻了出来放好。 还戴着老花镜跑到厨房,拍着不锈钢的灶台台面,义正言辞地告诉他:“不许收!听到没?” 程涣拎着酱油瓶,葱花调料油烟中惊讶地调头看这老太太,无语道:“为什么不能收。” 老太太:“因为我说不许收!” 程涣搁下瓶子,嘴硬道:“我的房子。” 老太太接任孤儿院院长这样的职务,劳累了这么多年,背生生压弯了些,但此刻叉腰瞪眼,竟然不输气势:“我的家!” 程涣惨败。 尔后那兔耳拖鞋继续霸占玄关,程涣为了让自己心里舒坦些,默默绕路,每天爬窗,老小有样学样,门不好好走跟着爬,被齐院长逮到,大的小的挨个训了一遍。 程峋觉得很无辜,眨巴着大眼睛昂着脖子可怜巴巴看程涣:“哥哥。” 程涣本想揉揉脑袋,但低头一瞧小崽子那张邵家人的面盘,当即触了电似的,手僵在半空。 他默默地想,老小他也得绕路走了。 终于,一周后,赵勉哭着打来电话:“涣哥,程总,公司还靠您老人家撑着呢,咱们能稍微恢复一丢丢工作吗?” 刚好程涣最近也在这边过够了绕拖鞋绕老小的日子,同意了,可走的时候,从玄关过,却捎带上了那双蓝色的兔耳朵拖鞋。 放公寓吧,刚好缺双拖鞋,程涣如是在心里道。 开车回a市的途中,路标距离的提示越小,程涣心中却有什么跟着越发清晰起来。 “不就是搞基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车子随着这句自言自语,没入收费站缓缓前行的车流中。 第36章 程涣带着一颗明朗的心态回到a市, 还没回公寓休息片刻,就被赵勉叫回了公司。 “什么通告这么急?”程涣推开赵勉办公室门。 赵大经理正坐在他新买的办公桌后喝茶,赶忙压下茶杯,站了起来,迎出来:“不是通告,是一个品牌方主办的慈善晚会,举行了好几年了, 每年都会请当红的艺人, 去年孙羽、安若思都有去的那个, 今年也邀请了咱们。” 程涣习惯性地随口问:“出场费多少?” 赵勉一哽:“兄弟,慈善晚会,没让咱们捐钱就不错了,什么出场费啊,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程涣果然没怎么在意听赵勉的话, 越过他,走到桌前, 按了内线,找到张小承, 让他去把楼下车里的行李箱拖回去, 顿了顿,不忘提醒道:“旁边还有一个袋子,别忘了。” 张小承在电话里问:“什么袋子,装什么的?” 程涣:“一双拖鞋。” 张小承:“哦。噢?哦……好。” 内线在张小承一唱三叹中挂断,程涣这才转身:“vovo的慈善晚会是吧?我要是没记错, 举办日期就是明天晚上,主办方现在邀请我?” 赵勉也纳闷:“对啊,我也奇怪啊,差点以为是骗子,后来那边才告诉我,说是这次慈善晚会的竞拍赞助商指明了叫你去。” 程涣混圈多年,因为不爱应酬只爱赚钱,认识的老板基本没有,算来算去,能购上竞拍赞助商这个资格的,大概好像,也只有star了? 难道是徐星? 但赵勉却道:“这个就不清楚了,这次慈善竞拍的赞助商有个人也有公司、工作室这种,vovo那边不明说,我还真不知道到底是谁。这次赞助商我也替你扒拉过了,的确有合作过认识的,但好像没好到点名要你参加这种。” 就像当年被邀请去电视台试镜《南城往事》一样,这次程涣也没有顾虑那么多,既然有这个机会,自然要把握住。 衣服、造型和主办方联系等等琐事全部交给赵勉,程涣用手机接收了赵勉转发他的的嘉宾出席事项之后,转身便要走。 被赵勉叫住:“哎哎,我的哥,你这又要去哪儿?” 这追问不过顺了个风在程涣耳边飘过罢了,他埋头专注地发微信,注意类全在自己发的字句上。 第39节 程涣:“在哪儿?” 邵峋那边大约没有开会,很快回复了过来:“有点事,外面见个人。” 程涣:“晚上来我公寓吃饭。” 这么斩钉截铁的邀请受到了被邀约方的质疑,毕竟‘来我这边吃饭’这种话程涣可从未对任何人提过,倒贴喜字的邵峋也没有。 邵峋:“有事?” 发完这条消息,邵峋下车,抬眼,看到邵家那从前总威严得近乎刻板的白色大理石门砖上,被贴上了粉白相间的爱心气球。 果然还是养女孩儿更好,可以贴粉色的气球。 邵峋挑挑眉,暂时没有再去看手机,带着以后都不能贴粉气球的遗憾心情朝大门那边迈了过去,鼻腔里还叹了口气,俨然有一种严父气恼自家儿子拖后腿的幽怨感。 今天是西西十岁生日。 西西小丫头今年十岁,是邵峻早年资助的一个聋哑女孩儿,本来只是资助,结果没有经济能力的父母见残疾的女儿有人养了,不知安了什么样被狗啃过的心,竟然把小孩儿一丢,直接跑了。 邵峻当时把小女孩儿安排寄住在一个朋友家里,后来才被邵嶙接了回来,邵峋曾经见过那小丫头,很可爱很乖巧,嗯,应该是要比程峋乖的。 哎,程峋那不知道帮爹哄妈的小崽子。 邵峋在踏进大门之前第二次怨起了远在千里之外的老小。 可刚进门,没来得及在满厅的粉色蕾丝手工花中第三次发出感叹,一个粉色的球扑了过来,一把搂住了邵峋的腰。 低头一看,赫然正是今天的小公主。 邵峋虽然很久没有回过邵家,但其实还是有抽空去西西的学校看她,算一算,两人最多也就一个多月没见到。 小姑娘见到邵峋就笑,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紧紧拽着邵峋的手。 邵峋不打手语,只看着小姑娘,缓缓启唇,尽量将唇形与发音契合:“生日快乐啊宝贝儿,叔叔上个月就把礼物送给你了,”摊手,“所以今天什么都没有哦。” 西西看懂了,却还是笑,摇头。 邵峋弯下腰,平视西西,轻轻碰了下小姑娘的脑袋:“我开玩笑的,你怎么能觉得没关系,以后遇到不送你礼物的男孩儿千万踹得远远的,一定要找叔叔这种每次见你都送礼物的男孩儿,知道吗?” 西西露出了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儿才有的天真烂漫的笑。 邵峋一摊手,一个粉色的凯蒂猫橡皮泥赫然出现在西西视线中——上次见面,西西没有完成老师布置的橡皮泥作业,邵峋承诺送她一个。 真男人说话就要算话,邵峋一向自诩男人的爷们儿,自然不会忘记带。 当然了,这个时候也凸显出有个全能助理的好处,贴心温柔什么都会做,连橡皮泥作业都手到擒来。 西西见到橡皮泥捏的凯蒂猫露出了惊喜地神态,原地蹦了好几下,小心翼翼把凯蒂猫从邵峋掌心取了下来,拖在手里,然后朝着小朋友们的方向一溜烟地跑了过去。 邵峋看着西西离开的小身影,缓缓直起腰,心里却感叹,哎,果然还是养女娃贴心,多么纯真的笑容。 参加一个儿童生日趴而已,把自己生生造出了为人父的遗憾,邵峋觉得自己也蛮不容易的,目光一抬,这才发现这屋子里大半的人他其实都不怎么认识。 这里头大概多是西西朋友同学的家人,剩下的,大约都是邵氏的。 邵峋既不在集团工作,也久不回邵家,如今邵氏认识他的并不多,但既然二十多年前就挂了邵家三公子的名头,自然不是白挂了,很快邵峋就被人从人堆里扒拉了出来。 那些人不明邵家内斗的真相,还以为在外工作的邵峋与在内扛大旗的邵嶙是强强联手的兄弟,既然难得回来,自然需要联络一下弟兄情谊,纷纷主动抬手指二楼。 邵峋目光冲书房的方向扫了眼,特别好脾气地笑了笑:“刚好,我也有事要找他。” 邵峋施施然上了二楼,而书房的门是半敞开的,邵嶙以一种等人的姿态静默地站在屋子中央,偏着头,似乎在出神地想什么事。 邵峋直接进去,把门阖上。 邵嶙回神,冷峻的面孔没有半分意外地朝向了门口进来的邵峋,这两位斗了几年,从来都是直奔主题,都不想浪费彼此宝贵的时间。 邵嶙先开了口:“你要怎么样,才能让我把邵峻的儿子接回来。” 邵峋走向沙发,坐了下去:“这不可能。” 邵嶙:“因为收养人是程涣?” 邵峋并不意外邵嶙知道程涣,有些事情想打听很容易,而邵嶙打探程涣也没有惹恼他,因为如今看邵嶙就像看一只被锁在笼子里獠牙嘶吼的狮子,再凶猛又能如何? 邵峋好整以暇,不紧不慢道:“你既然知道程涣,那我劝你再多查点东西。” 邵嶙始终站着,看向邵峋:“那个孤儿院是吗,几年前那块地,我记得。” 邵峋哼了声,冷嘲地笑了一下,看着邵嶙:“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你当年为了地逼得孤儿院搬址,程涣因此负债累累,邵峻的儿子却偏偏被那边收养了,你如今想接回来,怎么接,拿什么接,要不用你当年拿的那块地?” 邵嶙面色阴冷:“所以我说了,怎么样你才肯?” 邵峋看着邵嶙,面色忽然冷了下去,原来他说了这么多都是白说的,邵嶙始终以为只要他点头就可以把老小接回来,他根本没把程涣、没把当年那些事放在眼里。 邵嶙这态度忽然激怒了邵峋,被他当做心头肉的程涣、那份珍贵的好心,怎么可以被轻视被践踏? “那你就慢慢想这个问题吧。我只是来通知你,那孩子你不用费心了,既然是邵峻的儿子,从今天开始,我会亲自管教。” 离开邵家,邵峋感觉自己沾了一身的晦气,他快步下台阶,好像加速的气流可以冲散这些晦气似的。 上了车,邵峋才忽然想起程涣的消息,拿出手机,十分意外地看着屏幕,刚刚他奇怪程涣为什么要叫他去吃饭,以为有什么事,可程涣那边却回他“没事”。 没事却叫他去吃饭? 邵峋被这反常的消息弄得有些莫名,介于今日频繁地想起程峋那小崽子,邵大投资人免不了被自己走偏的思路带歪了一瞬,严重怀疑程涣的手机是不是被小崽子给顺手摸走玩儿去了。 但这个荒唐的想法很快不攻自破,因为程峋如今屁大的字半个不认识,连手机都被明令禁止不许摸,不可能是他。 只能是程涣本人。 邵峋忙不迭赶去公寓,马路开了两条,已经把邵嶙这个人从自己脑子里挖出来甩到了车外。 可是等他敲开程涣家的大门,预备耍点甜言蜜语地嘴皮子调戏调戏的心肝宝贝的时候,却忽然定睛看到了玄关门口的兔耳朵拖鞋,还是鞋跟朝外的,似乎在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邵峋心口坠崖似的猛地一跳,从这双寄托了他赤裸裸目的的拖鞋上看到了冉冉升起的希望。 这希望有一个喜庆又特别的好名字——双向搞基。 第37章 邵峋换上了那双兔耳朵拖鞋, 之前没觉得,这会儿并拢着脚看看,羞耻感爆棚,可羞耻归羞耻,邵大投资人那笑眯起来的眼尾都快拉到太阳穴了。 他进了门,直奔厨房,敲了敲玻璃:“心肝儿。” 程涣家的阿姨邵峋从未见过, 神出鬼没似的, 却能永远让冰箱里有新鲜的饭菜和瓜果。 程涣正在热菜, 听到动静转身,瞧了邵峋一眼:“再等十分钟。” 邵峋肩膀挨着移门,笑道:“今天什么日子,竟然主动叫我来吃饭。” 程涣说得有理有据:“今天是叫你来吃饭的日子。” 邵峋目光灼灼地盯着程涣的侧影。 面对灶台的程涣却在默默思考一个问题:他们这些男人,对一个人有那么些心思的时候, 不是都想趁早付诸点实际行动的吗? 邵峋到底是怎么能做到光撩光看不动手的? 克制的好? 程涣觉得以他对邵峋节操的了解,这应该不是克制不克制的问题。 锅里炖着汤, 门口站着邵峋,程涣就这么挨着灶台盯着翻腾的泡泡发起了呆, 他禁不住想起那次从渔场饭庄出来, 邵峋把车开到了一个荒芜的杂草地,气冲冲拉开后车门坐进来,那副凶狠样就跟要把人当场办了似的,结果最后呢? 什么也没发生。 程涣忽然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盯着锅里的汤——不是怂就是某些方面不太行啊。 邵峋看着也不像会怂的人, 那么…… 程涣转身,拉开旁边灶台下的抽屉,翻找了起来。 背后传来邵峋的声音:“你找什么?” 程涣:“枸杞。” 邵峋:“唔,我不太喜欢吃那种东西,别放了。” 程涣找到放枸杞的罐子,抓了一把朝锅里丢,语重心长道:“枸杞是个好东西,以后要多吃。” 说完空气忽然尴尬地凝固了几秒。 程涣觉得不对,他让邵峋吃什么枸杞? 邵峋却纳闷地想,程涣年纪轻轻已经开始这么注重养生了?这几年拍戏把身体拍虚了? 男人这种关键时刻靠脑子思考问题、其余时间靠腰部以下思考的毛病真是不分直弯。 枸杞在滚烫的汤水中渐渐泡开,泛着亮泽的橘红色,两个男人难得相对沉默,相互都有点为对方的身体忧心。 邵峋在思考,要不要找熟悉的人介绍个好点的营养调理师,再看看程涣那瘦得两把就可以掐住的腰,又觉得一个营养师可能还不够,最好再找个健身教练。 无言了小半刻,邵峋才道:“你怎么把那边的拖鞋给我带来了。” 程涣侧头垂眼,看到邵峋脚上的拖鞋:“看你穿得合脚,刚好我这边没拖鞋。” 邵峋“哦”了一下,没声了,程涣等了几秒,奇怪门口怎么没动静,转头,却见邵峋已经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立在小半米开外,眼神灼灼地看着他。 “程涣,”邵峋慢吞吞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程涣看了他一眼。 邵峋又道:“我的意思是,你最近有没有觉得心境上有点改变?和从前不太一样的那种。” 程涣没怎么反应过来:“有吧,”顿了顿,在邵峋期待的目光中坦率道,“你有空真的多吃点枸杞。” 邵峋一点也不喜欢枸杞:“不吃。” 程涣:“对身体好的。” 邵峋顺着这话:“你要想身体好,我给你找个营养师。” 程涣挑眉:“你有营养师?” 邵峋:“我没有,给你找。” 程涣:“我为什么需要营养师?” 邵峋:“那我为什么要吃枸杞?” 两人:“……” 第40节 气氛尴尬到这个程度也是挺不容易的,程涣思考他和邵峋到底怎么把对话发展到了这一步,邵峋却忽然想到什么,奇怪道:“你是不是觉得我需要吃枸杞?” 程涣也恍然,看向旁边:“你觉得我需要营养师?” 邵峋点头,他有冠冕堂皇的说辞,不必说得那么直接:“嗯,你太瘦了。” 程涣没有说辞,但并不介意把话挑明了,说白了,他比邵峋胆子大,做事更容易豁出去:“职业需要,我也不算瘦,但你还是保养保养好,听说做你们投资人的,30岁和报废品没什么区别了。” 邵峋:“……” 程涣关了火,戴上隔热手套,端起汤锅转身朝客厅走去。 邵峋跟在后面,被一只滚烫的锅碍了手脚,不敢过去扑程涣,只能跟在后面:“我身体好的很!” 程涣淡定道:“哦,看着还真不像。” 邵峋只能空口无凭地接着说:“这种事你要我怎么辩解。” 程涣把锅放到桌子的隔热垫上,邵峋才终于回过味儿来:“你等等,你这么关心这个干什么?” 程涣摘下手套,侧头瞥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意味深长的余韵。 邵峋差点被这一眼看硬,心咯噔跳了下,鬼使神差的,一把抓住了程涣没得来放下的手,紧紧攥在掌心。 两人无声地对视,这次却和从前任何一次都不同,因为往常程涣坦荡荡,邵峋那点鬼迷心窍的心思也早就公之于众,可现在,却是两人心里都有鬼。 程涣被抓住手,能感觉到有什么顺着他和邵峋肌肤想贴的地方缓缓钻入心口,酥酥麻麻。他心中果断地自我辨析,知道的确和从前不同了。 程涣看着邵峋紧抓自己的手,很暖很坚实,值得信赖。 邵峋却后背滋汗,心口狂跳,缓缓地看着程涣道:“我应该是没有感觉错吧?” 程涣本来觉得自己够坦率的,不会被这样的场景唬住,可忽然被邵峋问的哑口无言,这不符合他一贯以来做事的风格,暗自调整,可耳朵尖又红了。 他这一耳朵红的时机正确,邵峋以为程涣不吭声又有这个反应是害羞地默认了,雀跃兴奋地一把掐住了邵峋的两个胳膊,瞪眼看他道:“你就直说,是不是感觉有点喜欢我了?” 程涣:“……你声音小点。” 邵峋:“是不是?” 程涣瞥眼看向旁边,又回眸过来,他向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是啊,所以让你身体养养好,别等到要用的时候腰酸背疼腿抽筋。” 这两位当年对掐的直接,如今互诉衷肠又坦荡荡得跟流氓似的,尽说荤话。 程涣刚说完,邵峋收回手解起了衬衫纽扣:“来来来,别等了,就现在吧,好不好用试试不就知道了。” 程涣一言难尽地看着眼前这个神经病。 邵峋是闹着玩儿的,意思意思解了颗纽扣,正笑着抬眸,刚好撞见程涣变了眼神。 邵峋:“你……?” 程涣却眼神轻飘飘地从他喉结上收回来,不紧不慢道:“娱乐圈gay不少,我其实也一直蛮奇怪的,和男人是什么感觉。”顿了顿,“你过来,让我摸一下。” 邵峋琢磨出点不对,又具体不起来到底是哪里不对,等程涣的手笔直地朝他喉结伸过来时,他才触电似的让开一步:“等会儿!” 程涣手一顿,还立在半空:“怎么?” 邵峋摆摆手:“没什么。”话音落地,朝着程涣扑了过去,最直接的扑法,把程涣整个人掼到了地上,坐压在腰上,一手掐一条胳膊按紧。 程涣:“……” 邵峋却笑,笑得满脸都是邪性劲儿,然后直接弯腰,飞快地在程涣唇角上亲了一口,没羞没躁地开口:“宝贝儿,你要摸喉结没问题,随便摸,但你要是想翻个天,那是不能够的。” 这一副没得谈的口气听得程涣想笑:“我翻什么天?你是说上你吧,你放心,我现在对着你应该还硬不起来。” 邵峋挑挑眉,腰下压,胳膊撑在程涣耳边,鼻尖对着鼻尖,声音缓缓暧昧地说:“你不行我行啊,多做几次保管你喜欢。” 程涣特别不配合地开了口:“看不出来,你想法还挺直男癌的。” 邵峋却挑眉:“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吧?” 程涣无情地推了他一把:“我的汤,吃你的枸杞去!” 邵峋向来嘴巴上会来事儿,但行为举止上还是知道点到为止的,亲也亲了,压也压过了,身心都得到了满足,尤其想到程涣竟然真的会给他回应,由衷地感慨电视剧不是骗人的,有了孩子就是不一样啊。 邵峋傻乐了三秒,恢复正行,不吃枸杞的人吞了半锅汤,吃完感觉自己腰上两只肾充满了电,随时可以说干就干,持久续航。 吃完饭,苍蝇似的围着程涣到处站,转的程涣头晕眼花,赶他道:“吃完了滚蛋!” 邵峋:“来点饭后小甜点吧。” 程涣莫名其妙:“什么甜点?” 邵峋当场做起了小甜点,腻歪到程涣的沙发那边,打算说点甜言蜜语,开始这场刚刚启动的双向搞基之旅,结果又被程涣给拍了回来:“别离我这么近,鸡皮疙瘩起来了。” 邵峋义正言辞:“你的心怎么偏向我的,肉体也得跟着偏向我。” 程涣瞄了邵峋一眼:“你是不是太急了点?” 邵峋:“你说我急,你还给我吃枸杞。” 程涣默默叹了口气,邵峋这个碎嘴念得他脑袋疼,他懒得开口,索性挨着沙发,不再吭声。 搞基看起来没比当年的物理作业容易多少。 学渣心累。 学霸却像是看穿他不言不语背后在忧虑什么似的,安慰道:“没关系的,毕竟不是天生的弯,暂时对着我没感觉硬不起来我也不会怪你,慢慢来,”顿了顿,“当然了,如果你愿意试一试,我觉得凭我的技术,你能走个捷径。” 程涣愕然抬眼,脱口而出:“你个处男也有技术?”什么技术,撸管的技术吗。 邵峋:“……” 作者有话要说:  全国成年男性性生活等级考试—— 姓名:邵峋 分数:0 第38章 “涣……涣哥?”张小承有些惊恐, 他觉得今天的程涣很不对头,从开始为晚上的慈善晚会做造型准备开始,程涣一直属于精神游离状态,游离到了一种很偶尔的时候会莫名发出一声轻笑的程度。 终于在刚刚,程涣又笑了一下。 张小承有点毛骨悚然,因为从未见过这种状况,战战兢兢大胆地问了出来:“你没事吧?” 程涣敛去神色, 摆摆手:“没什么。” 心里却想, 哎, 昨天最后怎么能说那种话呢,看吧,把人给气跑了,男人那点骄傲的自尊心啊,怪禁不起打击的。 又想, 大家都是男人,他能理解被当场戳破的确很丢脸, 也的确是他不对,但是……谁叫邵峋本来就是呢。 程涣尽力敛笑, 可抿起的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吊起, 前面张小承又看不下去了,提醒他:“涣哥,等会儿红毯呢,你现在想笑想哭赶紧的,等会儿千万绷住了。” 程涣难得好脾气地抬手一摆:“知道了。” vovo的慈善晚上分红毯和晚宴部分, 受邀的明星都可以走红毯,但晚宴上分红蓝队的竞拍活动却只有一部分明星可以参加,程涣受邀很晚,早错过了彩排,上舞台部分自然没有他,不过这根本不要紧,因为能走上vovo这个慈善晚宴的红毯对娱乐圈的明星们来说已经算是升逼格的事情了。 程涣顺利走完红毯,入场后跟着工作人员去找自己的座位,像他这种算不上一线,只是近期比较红的,有幸参加这样的活动,能分个边边角角的座次就已经了不得了,程涣当时还想,坐角落里也好,到时候镜头拍不到他的时候,他悄悄给邵峋发个微信————昨天晚上被当场戳穿的某位跑了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 想到邵峋,程涣忍不住又想笑,这次没憋住,嘴角终于吊出一个明晃晃的笑容。 工作人员忽然转身,礼貌地一抬手:“程涣先生,这是您今天的座次。” 程涣这才回神,结果抬眸,看到圆桌正中央的座次排位,愣了一下,又低头看看工作人员示意的座位上摆放的名字卡——怎么给他安排副桌? vovo的慈善晚上有两个主桌,一号主桌和二号主桌,程涣的位子就是二号主桌,圈子里称为副桌,能坐上副桌的,基本都算是一线往上的角儿,程涣自认要人气没人气要逼格没逼格,如果不是主办方安排失误,他实在想不通有什么理由让他坐副桌。 工作人员却又恭敬地为他拉开了椅子,抬手示意:“程涣先生?” 程涣回神,一点头,从善如流地坐下了——他这人向来如此,能捞钱捞钱,能当男一号就当男一号,能走vovo红毯就走,如今给他坐副桌,管那么多呢,先坐了再说。 程涣在这个场合纯属无名小卒一只,红毯走的快,入场自然早,不久,其他明星走完红毯也入场,宴会厅的桌位上陆陆续续坐满了人,副桌主桌这边却还是空荡荡的。 程涣一个人霸了副桌好半天,终于又来了两个明星,恋人档的孙羽和安若思。 安若思看到程涣,眉头差点挑到脑门上挂着,孙羽还以为自己坐错了位子。 程涣只能朝他们无辜地耸耸肩。 安若思隔着两个位子坐,此刻倾身到旁边的座位上,掩唇压低声音对程涣道:“我的天,你这是又傍上哪个金大腿?” 程涣摇摇头:“天意吧。” 天意个屁。 没多久,孙羽跟见鬼似的看到邵峋的身影朝他们这桌走了过来,他转头对安若思道:“你看到了吧,你老公现在还只能在一线徘徊,纯粹因为有一只纯洁的屁股。” 安若思瞪他:“你闭嘴!”这种话能放这种场合讲吗?结果自己又道,“你快算了吧,我要是男人也喜欢程涣这挂的,你?切。” 孙羽不明白自己的电动马达臀怎么就受到了自家媳妇的鄙视,只能默默的感慨,异性恋没人权啊,这年头同性恋才是娱乐圈的大众情感观。 邵峋作为商务人士,并不常出席这样公开抛头露面的场合,当然了,他的座次也不同明星一起,在另外一边的主桌上。 如果换做从前,反正宴会还没开始,他并不介意去到程涣那桌打了个招呼,嬉皮笑脸的逗乐两句,可今天他看都没看程涣这边,隔着老远在另外一边的主桌坐下之后,只当周围人是空气,一个人漠然冷脸的定坐着。 程涣朝他那边看了看,终于知道自己今天晚上这红毯邀请哪儿来的了,他还真的差点忘了,邵峋可是他的大金主。 大金主砸了电视剧又砸慈善晚宴捧他,结果他倒好,戳了金主的痛处,把人给惹恼了。 安若思在感情观上时时刻刻是个聪明人,一眼看透了邵峋和程涣的关系,外加她本来又与徐星陈厉那边熟识,自然也和邵峋有那么一点交情。 见邵峋竟然看都不朝这边看一眼,立刻亮起狗鼻子似的雷达,再次探身过去,瞧瞧问程涣:“吵架啦?” 程涣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安若思却道:“我上次和邵家那小姑娘聊过,他们邵家人是不是都挺一根筋的,我觉得要不你主动一点,大家反正都是男人么,他哄你是哄,你哄他不也是哄吗。” 程涣心念一动,忽然觉得安若思这话说的很对。 如果是男人和女人,那女孩子被男人哄哄实在太正常不过了,但既然他和邵峋都是男人,没有道理邵峋生气了他程涣不哄。 程涣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垫在桌下,悄悄给邵峋打了个电话。 邵峋那头气了个半死。 那天他是从程涣家气呼呼的奔出来的,一路把车在空旷的高架上开到了130,要不是下了高架市区太堵,他能一路这个速度碾着马路回公司。 处男怎么啦? 老子不要面子的啊这么直接讲出来! 男人在某些方面的自尊有时候强得无以言表,就像女人忍受不了别人当她的面说她是丑八怪一样。 第41节 邵峋一个人回公司,坐在大班桌前签当日剩下没签的文件,简直到了恼羞成怒的地步,他想他吃饱了撑的又回公司工作,要不是因为这些破工作,特么的他早就不是处男了! 男人有时候生起气来也照样像个孩子,邵峋这一气,就气了足足一个晚上,气到了现在这一刻,气到他拿起手机,屏幕上看到了程涣的名字。 瞬间唇角一吊,可心里又有点余气,程涣那么说,就好像全世界只有他邵峋一个人是处男似的。 接通电话,冷冰冰地开口:“喂。” 程涣上来就道:“别生气了。” 邵峋冷冰冰地哼了一声。 程涣的声音在电话里很清晰,但其实压得很低:“我不该那么说你,的确是我不对。” 邵峋呵了一声:“哦。” 程涣哄起人来,很有大哥的气度和耐心,继续道:“我让张小承先回家了,他把车开走了,晚上我坐你车。” 邵峋哼了一声,打断他:“你对你助理都这么贴心,你也对我贴心贴心呢。” 就跟邵峋第一次恋爱装逼装过了头遭雷劈需要徐星和陈厉救场一样,程涣也是第一次恋爱,第一次哄同性,难免把握不住火候,哄过了头,邵峋一说贴贴心,程涣就裹胶带似的横刀阔马贴了起来,张口回道:“我坐你车回去,你想带我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邵峋两只眼睛瞬间瞪成了灯泡,瓦亮瓦亮的,差点把刚刚在他对面坐下的徐星和陈厉的眼睛给亮瞎了。 紧跟着唇角弯起一个诡笑:“这可是你说的。” 自己贴的心,贴破了皮也要贴下去,程涣嗯了一声:“我说的。” 邵峋挂了电话,差点就要换桌直接坐到程涣那边去,幸好徐星及时叫住了他:“你刚刚笑什么呢?邵公子。” 邵峋正襟危坐:“没。” 陈厉瞥了他一眼,揭穿:“笑成这副鬼样,当然是对他来说天大的好事。” 当天晚上的慈善拍卖,对邵峋来说简直成了可以无视的背景,他的目光从始至今一直落在不远处的程涣那边,一举一动都瞧的清清楚楚。 徐星对这种作秀意义大过实际意义的晚会向来没什么兴趣,基本一吃到底,吃得差不多了,打了个饱嗝,擦擦嘴,才低声对旁边的陈厉道:“你看邵峋,跟打了鸡血一样。” 陈厉冷嗤:“他这种整天忙工作的投资人就跟童子鸡第一次谈恋爱一样,能不激动吗。” 徐星无语地看了陈厉一眼,心说你现在有脸叫别人童子鸡了,你这种搞高技术的工科男,要不是有老子和你竹马竹马,你现在和邵峋就是一对童子二角兽,他是鸡你就是鸭,他是鸭你就是鹅。 晚宴结束,一线大腕儿们还要留下拍照,邵峋已经飞快地带着程涣跑了。 程涣坐在副驾,哭笑不得,夜灯串成流光从玻璃车顶划过,他转头看邵峋:“你慢一点,急什么?” 邵峋目视前方,一脸认真:“你别废话,笑我是处男的是你,现在又让我慢一点。” 程涣这下再不能淡定地贴心下去了,他神色渐渐绷了起来:“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邵峋侧头看了他一眼:“我公司。” 程涣一愣:“去你公司干嘛?” 邵峋在夜色的遮掩下露出了今天晚上第二个诡笑:“你去了就知道了。” 他的办公室,绝对是全a市最适合做爱的地方。 第39章 邵峋的公司在a市刚刚建成没几年的地标建筑内, 坐西北朝东南,据说是个风水宝地的龙点穴。 办公室正在顶层,站在落地窗前朝外看,可以俯视整个a市的商务中心。 程涣初次来邵峋的公司,不免被cbd那设计精妙的商务大楼的威严震慑到,小媳妇进门似的有些谨慎,坐公用电梯上到邵峋公司这期间, 一直没怎么说话。 直到他踏进了邵峋的这间办公室。 与电视剧里那些仅有几平米的办公室不同, 邵峋这里大的惊人, 粗略扫了一眼,程涣怀疑这里有他三个公寓那么大,应该还不止。 整个办公区域的装修基调呈现黑白两色,办公家具摆放错落有致,文件也按照编码归整在柜子里, 没有半分杂乱的感觉。 程涣第一次步入邵峋工作的地方,感觉很奇妙, 就好像离邵峋又近了一步似的。 “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公司,”邵峋又习惯性立在桌边, 看看有没有待签的文件, 发现没有,他把那只随手甩在桌上的签字笔拿起来,丢进了笔篓。 程涣几番观摩,感慨道:“当老板的就是不一样,办公室这么大。” 邵峋却两手插兜看着他, 忽然一笑:“这里可不只是我办公的地方,还是我住的地方。”说着,身体一倾,手伸到桌下按了按。 程涣耳边一声很轻的“嘀”,随后,他看到沙发靠背后的一堵泛亮的黑色背景墙缓缓朝两边拉开,那竟然是一扇电动移门,而这个宽敞的办公室内竟然还别有洞天。 那移门拉开后,显出了一个简约的公寓,格局开放,一眼可以看到底。 程涣有些不可思议,挑挑眉,看向邵峋:“你这是把工作地当家了?” 邵峋还挨着桌子,口气散漫:“要么我平常能去哪儿呢?工作完再开车回住的地方,公寓我倒是也有,不过反正我一个人住,索性就搬公司了,还方便点,不用电梯上下楼,不用开车。” 程涣的注意力被墙后的公寓吸引住,不自觉间抬腿迈了过去,那一半没有开灯,但透过办公室这边的灯光,还是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程涣走过沙发,触地的感觉变了,低头一看,脚下不是外间办公室的大理石地面,而是防滑的地砖,再朝内,除了休息室、洗漱间和整齐排列着衬衫、西服、包带的衣柜,还有一个临窗的大卧室。 透明玻璃隔开了卧室的区域,从程涣这个角度看去,还能看到一个足有床那么大的飘窗窗台,上面铺着灰色的软垫,闲散地摆着一个没有收起来的茶杯和两本书。 邵峋的私人区域正向他敞开着,程涣觉得这种感觉很奇妙,让他无所适从,却又觉得很兴奋。 但程涣也发现,邵峋住的地方真是干干净净得几乎什么都没有,开放式的衣柜跟奢侈品店铺内陈列的当季服装似的,空洞洞整整齐齐地挂着,所有桌面台面都没有摆放任何物品,就连洗浴室镜子旁的两格置物柜都是空的,床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唯有飘窗上的两本和一个茶杯星星之火似的点缀了些人烟气息。 程涣自己活得接地气,家里到处是细碎的物品,见到邵峋这边竟然是这样,觉得蛮不可思议的:“你每天都睡地板吗?” 邵峋知道自己这边和程涣那里比不了,可被这么说,他还是忍不住笑道:“有那么惨吗,只是归整得好,有阿姨收拾。” 程涣转头看他,一脸“谁家没阿姨”的表情不赞同地看他。 邵峋被这眼神看得哭笑不得:“我这边阿姨公司hr三轮面试正经五险一金好吗。” 程涣幽幽道:“怎么啦,你这边有五险一金的阿姨比我退休出来赚外快的阿姨高贵吗?” 邵峋也是爱死了程涣这副把玩笑话说的漫不经心的样子,他走到程涣面前,轻轻掐着宝贝心肝的下巴,在他唇上飞快地啄了一下:“不不不,我还是觉得你那里的阿姨好,总帮你把饭菜准备好,我这边的阿姨就跟酒店清扫卫生的阿姨似的,永远只记得在桌子上摆一排矿泉水。” 程涣被这不正经逗笑,抬胳膊推了他一把,邵峋顺势走到茶几边,拿了遥控器,合上了背景墙隔门。 隔绝封闭的区域更容易让人有安全感,程涣在屋子里转了三圈,终于适应了这没有半点人烟气的起居室,不敢相信这地方真的是人住的。 邵峋点了根,如实道:“我这里还好,反正公司一天24小时总有人在加班,地方也不大,住邵家才是真恐怖,上上下下几层近八百坪,只有两个人,那才是住鬼屋。” 程涣不在意什么邵家,只问邵峋:“你父母独住吗?” 邵峋愣了下:“不,不是我父母,我妈早就不在了,我爸再婚娶了个美国女人,在国外定居了。” 程涣有些意外,见话题不方便再深入,及时打住,可邵峋却像是由此寻到了一根重要稻草似的,抓在了手里,非但不停止这个话题,还转向程涣,做起了大尾巴狼:“哎,说起来,我也和半个孤儿没有差别啊。” 程涣:“……”所以呢? 邵大尾巴不要脸起来自己都怕:“真可怜,要抱抱。” 程涣:“……” 抱起来从顶楼扔下去吗。 可邵峋却像来真的似的,上半身一软,挨着程涣靠,程涣让开,他就顺势将人搂住,软绵无力地连自己带程涣一起摔在沙发上。 程涣瞬间觉出了不对——邵峋一只爪子不知道什么撩开了他的衬衫,摸到了后腰上。 程涣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他本能地伸手后腰后,一把扣住邵峋的手腕,邵峋此刻非但腿软膝盖软,恐怕整个骨架上的骨头都是软的,程涣不过刚抓住,没用上劲儿,他就啊地叫了一声,叫得程涣又下意识松了手。 然后,邵峋用实际行动向程涣证明了什么叫做“兵不厌诈”——邵峋那只还放在程涣腰背上的手,游蛇似的跑到了侧腰上,暧昧地掐揉了两把。 “……”程涣诚恳真切地警告他,“我打人的水准这么多年没退步。” 邵峋就侧躺在他身后,闻言气息不稳地呵呵笑了两声:“我这边是主场,有优势,未必会输。” 程涣不想和他闹了,可邵峋并不松手,非但不松,圈在他胸口的手又变本加厉地开疆拓土,竟然当场给他解起了纽扣,而且这解纽扣的本事也不知道是不是部队里练过的,一眨眼的工夫,程涣就感觉自己胸口一片冰凉,垂眸一看,衣襟大敞,连邵峋那只放在他腰上的手都能一眼看到了。 千言万语化作了心底一声隐忍地“日”。 而邵峋不知什么时候又动了公寓的遥控器,灯光忽然暗了。 人这种夜视能力微弱的生物果然在黑暗中会老实一些,程涣刚绷起的肌肉瞬间一松,趁着这个时间,邵峋翻身在上。 沙发逼仄得两个男人根本躺不下,但程涣很瘦,邵峋翻上去之后,他一个人躺着竟然也刚刚好。 狭窄的空间里,彼此呼吸相互抵缠,程涣轻轻叹了口气。 邵峋原本撑着胳膊,此刻已经试探地缓缓将重量朝下压了过去,如同吊臂卸物似的,一点点卸下自身的重量,程涣没有抗拒,邵峋最终成功压在程涣身上。 然后,邵峋吻了吻程涣:“你真是太温柔了。” 程涣缓缓道:“温柔地随你压是吧。” 邵峋却道:“你明明有力气推开我。” 程涣没有作声,邵峋爱惨了身下人这份无声的温柔,又忍不住动情地吻了吻程涣,这几个吻成功点燃了邵大投资人心头的火,一片燎原。 他没有停住,加深了这个吻,在程涣没有半分抗拒的默认之下开始扩僵建土,温热的唇舌交缠,起先只是生涩地试探,到后来,邵峋克制不住,完全是没有章法地用嘴唇与舌尖宣泄亲密。 程涣被亲得缺氧,心想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亲法,跟被狗啃似的。 结果就是这么简单粗暴的被狗啃,啃得程涣略略动了情,他在燥热焦灼的气息中回应了邵峋,用舌尖将邵峋的舌头抵回去,又下意识的,轻轻在邵峋唇角舔了一下,顺势回吻了过去。 这差点让邵峋疯了。 他放开程涣,从他身上起来,抓着程涣把人带去卧室,推上了铺着灰色绒毯的飘窗台。 飘窗很大,像一张大床,程涣刚被推上去,又被抱着抵到了落地窗上,紧跟着,遮光的窗帘被一把拽开。 这举动让程涣吓了一跳,他被邵峋抵在窗上,而窗户外是几百米的高空,背后,两只手将人圈在怀中的邵峋紧紧贴着他。 程涣惊讶:“你……” 邵峋却道:“半个a市,都在这里。” 程涣愣了愣,这才仔细地抬眼朝外望去,触目所及,楼宇高架,远的水、近的桥,川流的车队,都在眼底。 邵峋不能算作平稳的气息喷薄在程涣耳边:“我以前半夜加班,或者睡不着的时候,就会站在这里朝外看。” 程涣两只手没处放,只能抬起来,抵在玻璃上:“看什么?” “看有多少投资经过我的手改变了这个城市,”邵峋说着,又动情地在程涣脖子里吻了吻,舔了两下,“地产、文体娱乐、科技传媒,很多很多。” 程涣诚心诚意地夸道:“你真是坐拥了半个商业帝国。” 邵峋一点不托大地接受了这份赞美,然后,他细碎地吻着程涣的后脖颈,拉开他的衬衫到肩下,一只手挑开西裤扣,轻轻地拉下了拉链。 第42节 程涣在心底和身体的兵荒马乱中抓住了最后一点清明的理智,心想邵峋带他未这里,让他看这些,就是分享了他拥有的全部一一 邵峋一只手忽然抓住了下面。 程涣额头点着玻璃,忽然一个念头疯狂地涌上了脑海,在邵峋的身前,他也同样拥有了这个城市,这不再是一个曾经令他生活的步履艰难的城市,而是被他踩在脚下的城市。 人心微妙的转变促使体内激素疯狂的滋生。 邵峋褪下了他的西裤,将他整个人又翻了回来,背贴着玻璃。 而程涣彻底沦陷在了性欲的亢奋中,他的分身在邵峋的手下渐渐昂扬抬起了头,逐渐坚硬的状态推着他的欲望更进一步的朝前。 邵峋的吻也随之从后脖颈到脖前,舌头舔抵喉结,又下到两边的锁骨。 程涣靠着玻璃,难耐地挑起了下巴,邵岣顺势吻进了锁骨窝中,舌尖来回地扫。 程涣一败涂地,坚定地认为自己先前说错了,邵峋虽然经验为零,但这天赋异禀的亲吻水平还是很高超的。 而这时候,邵峋的吻继续下落,扫过前胸的两点,沿途再侵蚀平坦的小腹,终于,没入到两腿间。 邵峋隔着内裤,含住了程涣的性器,男人对口的偏好几乎刻在基因里,温热的唇舌甚至比甬道还要能澈起欲望。 程涣手没处抓,一把抓在了邵岣头发上,掌心坚硬的触感让他浑身一颤。 邵峋却在隔着内裤简单地挑逗了两下之后,扒下了程涣的内裤,一口含住了早已昂扬的分身,而程涣可以对着他硬起来这件事令邵峋激动不已。 他的唇舌包裹住分身来回的吞吐,不过两下,程涣喉腔里已经艰难地溢出了呻吟,他松开抓着邵峋头发的手,滩在落地玻璃上,感觉腿用不上力,人开始朝下滑。 邵峋吐掉分身,从他腿间抬起头,将程涣抱住,推到软垫上,又捧住程涣的脸,嘬吻他湿润的唇珠,期间退下自己的裤子,昂扬肿胀的分身直接从内裤边沿探出了头。 邵峋身体下压,将两人的分身靠在一起,扭动臀部,轻轻触碰互撮。 程涣觉得羞耻极了,可大脑不受控制,毫无节操的只想把现在在干的事情继续下去。 他抬手,无意识地碰了下邵峋:“你特么干点正事。” 邵峋一把抓住他的手,吻了吻,下身不停,笑的邪恶:“我不是在干吗。” 程涣已经衣衫半褪,衬衫捞在胳膊肘,前胸大敞,裤子也被退下小半,分身外露,而邵峋竟然还衣冠楚楚,只露个裤裆而已。 所以说,商务人士最是人面兽心。 人面兽心的邵公子扭臀扭够了,觉得程涣下面那小宝贝不排斥自己了,才撑起胳膊,起身坐起来,脱掉了程涣的裤子,一气呵成地把人翻了过去。 而垂眸定睛一瞧,大飘窗外透进来的暗光下,躺在软垫上的程涣白的惊人,吊在后背和肘部的衬衫半遮半掩,美得惊心动魄,性感得绝无仅有。 邵峋又硬了几分,感觉自己下面肿得发疼,继续摩擦点什么来缓解一下,他趴到程涣背上,硬挺的下身在程涣臀办之间前后左右的摩,一点点挤进了细嫩地臀肉之内。 趴着的程涣感觉自己要疯了,他真是从没想过,自己后面那个地方某天竟然还有这个用处,他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但本能力还是排还是排斥,撑着胳膊起来,手朝后推了一下。 邵峋却将他压回去,咬了咬他的耳朵,喷洒这欲望喘着气道:“今天不碰你那儿。” 邵峋说道做到,他不想一上来就直奔那个主题,他怕程涣没有准备好,粗暴的来引发后续不可逆的反感可就糟糕了。 而且邵峋本人也认为,性这种事,未必一定要做到最后,两人都享受了最好,就像现在。 坚硬的分身摩擦了片刻,便离开了那块风水宝地,邵峋一点也不着急似的,埋头又给程涣口了几下,直口得程涣喘息连连,气息都要断了才松口,抬头上来,再与程涣黏腻地接吻。 邵峋吻遍了程涣身上海一个地方,却根本不急着做简单粗暴的活塞运动,实在硬的难受了,就趴在程涣耳边,软言求他帮自己口。 程涣起先不干,直接拒绝,但被邵岣磨了几次,竟也松口了,但他还是不同意直接口,只肯用手。 邵峋早已脱得精光,从后面搂着全身湿热的程涣,气息不稳道:“我硬得难受,你就用嘴吧,好不好,嗯?” 说完了,翻身到人前,又把程涣推平躺下,两腿跪在程涣的肩膀旁边,握着分身,对准了程涣那双湿润的唇。 程涣看了一眼那根粗的可怕的硬分身,头皮当场炸麻了,但欲火焚身中根本不及反应,就被邵峋握着塞了一点进来。 “唔。”程涣下意识舌尖一抵。 邵峋顶部的冠状沟瞬间跟着一涨,差点绷不住直接射出来,他挺着腰,两手抚摸程涣的脸颊:“慢点宝贝儿,我差点射了。” 程涣却头一偏,感觉自己真是受够了,他两手在邵峋脚腕上一抓,把人从自己身上掀翻了下去,涨红着脸怒不可歇道:“你蹭够了没有?” 邵峋人半翻在旁边,腿一勾,又把自己贴到了程涣身上半压着,吻了吻嘴唇,双手探到下面,边蹭边撸起了肿胀的两根硬物。 程涣艰难地呼吸,感觉从下身汇聚而起,一点点攀上那个欲到而未达的临界点,速度也跟着越来越快。 终于,程涣眯着眼睛,脚背绷直,重重的一声闷哼后抵达了高潮,邵岣随后紧跟而来,松开手,下身在程涣身上猛烈的撞击,精液直接射在程涣的小腹下方,浑浊的液体交杂着汗水,分不出彼此,连两人沉默的喘息都还黏腻在挥散不去的情欲之中。 邵峋压在程涣身上,吻了吻他的脸,继续趴着,一点也不想动。 程涣重重喘了口气,此时此刻,也同样什么都不想说,即便浑身是汗,还是抬手圈住了邵峋的脖子,像是搂着个大小孩儿。 好一会儿,邵峋才缓缓开口道:“怎么样。” 程涣哭笑不得,拍拍他,顺毛道:“嗯,技术还不错。” 第40章 程涣衣服烂成了渣, 没法穿了,没好气地去淋浴房洗澡,结果邵峋这浴室的玻璃都是全透明的,一层薄薄的雾气氤氲其上,赤条条的身型被灯光一照,清清楚楚地印在玻璃上。 外面,邵峋光着身子翘着腿, 坐在沙发上抽事后烟, 目光狭促地眯着, 一瞬不瞬地盯着沾满雾气的玻璃上透出的身影。 他给自己那位橡皮泥玩偶都会做的万能秘书打了个电话,报了一个男装的牌子和尺码,让对面现在就买了送过来,放在他办公室门口。 全能秘书知道这不是邵峋衣服的尺寸,但什么都没多问, 干练爽利地答应了。 邵峋挂了电话,掐掉烟, 迈步朝浴室走,才走到一半, 浴室里传来程涣有些不痛快的冷淡的声音:“我没洗完, 别进来。” 邵峋又笑出了大尾巴狼的气质:“哎呦,宝贝儿,别不好意思啊,该做的都做了,我进来一起洗怎么啦。” 程涣:“想折腿你尽管来。” 邵峋笑了下, 摇摇头,到底没进去,他倒不是关心自己可能被打折的腿,只是不想让程涣觉得自己得寸进尺步步紧逼而已。 他重新坐了回去,这次一边干看着一边回忆起了不久前发生的一幕幕,啧,程涣的皮肤怎么能那么滑呢,男明星和普通男人就是不一样,保养得真好。 又禁不住想起程涣帮自己口的那两下,差点当场又硬了起来。 等程涣出来,套的是邵峋这边的浴衣,邵峋当时给他拿这件衣服的时候存了点私心,说是新的,其实不是,他每天晚上洗完澡,要是不急着睡觉,都会穿这件对襟的白浴袍在公寓里看看书什么的,给程涣穿,纯粹是邵公子在满足自己隐秘地私欲而已。 邵峋见穿着自己浴袍的程涣从淋浴房走了出来,头发上滴的水没入颈下,怀揣着一颗私欲饱满的心洗漱去了。 门一合上,程涣低头瞧了瞧自己身上的浴袍,无语地叹了口气。 眼瞎了才看不出来这衣服不是新的。 他走到排着两排矿泉水的桌边,拿了瓶水,想到打扫卫生的阿姨每天要数20瓶整整齐齐的摆放好,又忽然有些想笑,可侧头,看都主卧飘窗上那散乱的一片,原本因为淋浴就透着热气的脸更加烧红了起来。 这天晚上程涣自然是留宿邵峋这边,临睡前还想着明早要早些起来,不要被公司的职员撞见,结果一觉到六点,隐约觉得不对。 转身,邵峋果然不在。 一套还没摘牌的西服套装和崭新的内裤完好摆在床头柜上,程涣换了衣服出来,忽然发现那道做背景墙的隔门没有闭好,隙着一条缝,邵峋的声音透过那条缝隙一星一点地传了进来。 “不行,没得商量,告诉那边,如果他们的资质始终不达标,就不要来和我谈了,没得谈。” 竟然在工作。 程涣为这个点起来工作觉得不可思议,他没有过去观摩一番邵峋的工作状态,径直去洗漱,出来的时候,邵峋已经回来了。 他走到程涣面前,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亲完道:“有个会,我现在要过去。” 程涣没多想,直接点头:“我刚好现在走。”顿了顿,忽然觉得不对,邵峋开什么会?和谁开会? 程涣讶然:“你们公司早上几点上班?” 邵峋整理着衬衫袖口,嗯了一声:“规定是九点半,不过有时候四五点就有人,因为正常情况下,如果不加班,基本完不成当月的工作量。” 程涣震惊中瞪圆了眼:“那我怎么出去?” 这次轮到邵峋茫然:“嗯,出去,当然是走出去了。” 程涣不吭声,和他对视,邵峋才想起来,程涣可是明星,这个点从他的办公室离开出去被人撞见,的确有点可疑。 眼看着程涣脸色变了,邵峋赶忙道:“别生气宝贝儿,我现在立刻想办法,保证你等会儿出去的时候一个人都看不到。” 程涣:“你拿什么保证?” 邵峋:“拿你昨天吃了两口的东西保证。” 程涣秒懂,差点想论拳头锤死邵峋。 十分钟之后,整个公司的确都空了,所有提前来上班的工作人员都被叫到了次顶层的大会议厅、跟着邵大佬的秘书做广播体操。 穿着职业装的高级人才们集体懵圈,本来这么早来上班就够累的了,结果还要撬动他们苟延残喘的不勤五体做运动? 有个年轻地小伙子哭魂似的哀嚎了一句:“秘书姐姐啊,我现在就想摊在工位上敲敲电脑过完我这辈子不行吗。” 邵峋的万能秘书推了推眼镜,一身灰白的职业套装严谨不苟:“邵总说了,八个节拍一集,做完一集加2000块。现在想动的举个手,我记一下。” 唰啦啦,跟广场舞的大娘大爷们抢免费牙膏似的,眼前吊着满满两排的胳膊。 全能秘书点点头:“很好,现在跟我做,第一集 ,伸展运动。” 程涣顺利下到车库,取了邵峋的车,开出车库,忽然自己笑了下,这特么,弄得跟偷情似的。 情妇一走,邵峋端着杯咖啡去了那间大会议室,挨着门看手下一溜的高级精英们蹦蹦跳跳做广播体操。 “哎,做的不错,咱们搞投资的么,除了钱,主要还是得关心一下自己的身心健康,你们说是不是。” 跳的浑身冒汗的高级投资人问邵峋:“邵总,那你怎么不跳?” 邵峋抿了口咖啡,特别好脾气地微微一笑:“我昨晚已经运动过了,卖力投入,酣畅淋漓,所以你看我,今天是不是格外精神焕发。” 高级精英们心里翻着白眼儿,嘴里恭维:“是!” —— 程涣这之后两天有其他通告,去了邻近的隔壁市,邵峋像个孜孜不倦采蜜的公蜂,有空就隔着千山万水献殷勤。 他发消息告诉程涣,已经亲自叮嘱过公司帮他打扫办公室的阿姨,叫她务必多点当保姆阿姨的生活情趣,接点地气,不要把休息的地方弄得跟酒店套房似的。 拿五险一金的阿姨工作起来效率就是高,当天就把那两排矿泉水收进了柜子里,买了水果盘装上水果,还买了地垫和拖鞋,两双。 邵峋还特意把拖鞋拍了照片发给程涣,微信里告诉他:“你看,也是成对的。” 又说:“改天把你放在老小那儿的那双粉色的兔耳朵也带回你公寓。” 程涣回了个他两个字:“有病。” 邵峋乐呵呵地揣着这两个字开了一个下午地会,晚饭前忽然接到了老周的电话。 第43节 邵峋眯眼看了看手机屏幕,眼皮子一跳,他有种感觉,老周这个时候给他电话,肯定没好事通报。 接起电话,老周那边告诉他:“邵嶙接了个小男孩去了邵峻那边。” 邵峋目光一拧:“什么!” 而另外一边,程涣提前一步接到了齐院长打来的电话,匆匆忙忙告诉他:“老小不知道跑去哪儿了,我们周围找了好几圈都没找到,幼儿园附近也都找遍了。” 程涣眼皮子开始跳:“别急,报警了吗?该找的地方都找过了?” 齐院长:“都找了,幼儿园挨个给小朋友家里打电话,都不在,也报警了,警察说帮我们调幼儿园门口的监控。” 程涣不在a市,隔得远,鞭长莫及,只能先通知赵勉那边,赵勉那儿已经接到了齐院长的消息,电话里匆忙道:“我已经再朝那边赶了,你别急,”顿了顿,“你给邵峋说说,他门路多,应该比我们有办法。” 不用赵勉提,程涣自然会给邵峋电话,因为老小忽然不见这件事,他直觉和邵家有关——那个想接老小回去的邵嶙,真的甘心就此放手吗? 程涣推掉通告,坐车往回赶,路上给邵峋电话,刚开口:“老小。” 邵峋打断他:“我已经在处理了。” 程涣一愣:“你知道?” 邵峋叹了口气:“别担心,没什么事,我本来还以为你暂时不知道,现在在回来的路上了对吗。” 程涣称是,邵峋简单道:“不用急,让张小承把车开稳了,我等会儿给你个地址,你们过来,我估计你们到的时候,我应该也处理完了。” 这么说着,邵峋刚好推开车门,抬眼,面前的私人疗养院如同一个普通的三层住宅,毫不招惹眼球,打门口过,都没几个人会多看一眼。 邵峋甩上车门,侧头,一辆黑色私家轿车静静地停靠在另外一边。 疗养院的负责人瞧着三少爷不甚愉快地神态,谨慎小心地迎上来。 邵峋冷声道:“人呢。” 负责人:“二少爷在楼上陪大少爷。” 邵峋瞥他一眼:“我问他了吗?” 负责人:“西西小姐和那个小男孩儿在后面院子玩儿。” 邵峋:“行了。”说完一脸不耐地抬步朝大门走去,快到门口的时候,忽然顿住,有转身,压着声音:“老爷子在?” 负责人点点头,掩唇到嘴边:“老爷子在休息。原本是不肯放邵嶙少爷进来的,可因为带了那个小男孩儿,还有一份文件,我偷偷瞧了眼,是dna报告,所以就让他进来了。” 邵峋眉头拧着,但一点也不意外,邵老爷子在邵峻车祸之后便大病不起,好不容易将身体养了个七七八八,但再也无心无力回集团工作,他像当年把邵峻带在身边亲自培养一样,又将变成植物人的邵峻养在身边,每日都要看一眼,盼着心目中唯一的继承人能早日醒来。 由此也可知,邵老爷子压根没把其他两个孙子当回事,而邵嶙邵峋也从未获准踏进这个院子里一步。 邵峋是无所谓的,只要邵峻这个兄弟能继续在现代医疗的救助下继续活着,不见也没关系,反正钱、医护、安保,通通他来负责。 可邵嶙却无法忍受,这几年,他前后总共闯了三次,没有一次成功,邵老爷子无情地告诉被安保拦住的邵嶙:“有第四次,你就给我滚出邵家。” 邵老爷子其实本来也没有挡着兄弟探视的道理,奈何早就看穿了邵嶙心中暗藏的隐秘龌龊的心思,因此才有这番横加阻拦——在老爷子看来,邵峻就是瑶池里的一朵白莲,邵嶙和邵峋,一个是癞蛤蟆一个是泥巴土,最好都滚得远一些。 邵峋完全不介意自己被比喻成泥巴土,反正邵老爷也说的没错,像他这种在外出生接回来养的私生子,可不就是泥巴土吗,脏了他们邵家纯洁的脚底板还真是呵呵哒抱歉呢。 邵峋抬眼,瞧了一眼面前这幢独栋的三层小楼,心中阴险地冷哼:你邵氏这棵早被烧的枝叶全无的死树,不是我这泥巴给你当水泥浇灌蛀空的枝丫,又硬扛着腐烂地树根,还能立到今天? 他抬步走了进去,先绕去了后院。 西西正讨好地围着老小转,一脸可怜巴巴地委屈样,因为不会说话,只能拼命地打手语,又发现老小看不懂,急得眼睛都红了。 邵峋喊他们:“西西,程峋。” 西西转头,个子比老小拔出几个头的小姑娘眼里包着眼泪,看到邵峋,转身就要扑过来。 结果被人抢了先,老小甩着两个脚丫子一阵风似地朝邵峋扑了过去,像扑自己家的老母鸡:“爸!” 邵峋眼皮子一跳,太阳穴跟被敲钟的撞柱砸了似的,懵逼地在心里想,这小崽子叫他什么? 第41章 程峋叫他爸。 叫得理直气壮、声音洪亮, 生怕这破小楼里有人听不到。 小崽子脑袋瓜聪明,又惯会那些狗皮倒灶的把戏,跟着程涣后面,什么优点没学到,戏精这一点倒是学了个七七八八。 他自己小小年纪就成迷小姑娘美色,跟着对他展演一笑的西西爬上了邵嶙的车,等意识到不对的时候, 车子已经距离幼儿园开出了三里地。 他嚎着嗓子叫了一路, 最后被带到了这里, 见了一个双眼浑浊令他厌恶的老头子,又见了一个传说中他应该叫爸爸的美男子,懊悔不该跟人乱跑,脑海里也已经狠狠地脑补了一出“拐卖小男孩给土豪家聋哑女儿做童养夫”的狗血八点档。 程峋差点在心里哭成海,他一点也不想这么早结婚!他还能至少再上十几年学, 一学期一个女朋友,他本来还可以再换至少30个女朋友。 不想在一棵树上吊死啊! 好不容易见到眼熟的邵峋, 自然当成了救命的稻草,十分自觉地扑过去喊爸爸, 以期自己可怜巴巴又乖顺的小模样可以引发男人拯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同情心。 邵峋赶忙伸手, 一把捞住转头一样砸过来的小男孩儿,又拎到眼前,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顺了几眼,确认没病没伤完好无损,放到地上, 无语地拍拍小孩儿的脑袋毛,终于对刚刚那声一惊一乍的称呼做了回应:“乖了,便宜儿子,你要是没什么事,和你西西姐姐一起玩儿去。” 又见西西肿着桃子似的眼睛,挑挑眉,低头看程峋:“怎么回事?”说着朝西西招手。 老小抗议道:“是她欺负我,她骗我上车,我就被拐过来了!” 西西刚好走到邵峋面前,听到老小的话,慌忙给邵峋打手语——我没有欺负他。 等邵峋从西西的手语、程峋咋咋呼呼的语句中提炼出事情的大体经过,已经是十分钟之后的事情了。 他一把捂住程峋那张小鸡啄米似不停咋呼的嘴巴,另外一手摸摸西西地头发:“不怪你,不是你的错。” 程峋呜呜呜呜地抗议,好不容易从邵峋的指缝中说出了完整的一句话:“她骗我上的车。” 邵峋抬手撸他的脑袋:“你行了吧,小姑娘对你笑笑你就跟着爬上车,现在才屁大点,以后成年了还了得。” 西西却似乎认定自己做错了事,程峋这么一嗓子,她茫然地看了看邵峋,终于还是哭了出来,一把蹲下,埋头在膝盖里,肩膀直颤。 老小也茫然了片刻,小屁头见不得女孩子哭,赶忙过去拉她,奶声奶气道:“你别哭啊,我的错,我的错行了吧。” 邵峋一侧头,负责人赶忙过来,点头哈腰。 邵峋对他指了指两个小孩儿:“看好了。” 负责人:“好的,三少您放心。” 邵峋这才上了楼,他没去找老爷子,先去了邵峻的病房——和最开始不同,邵峻如今已经不再需要医疗设备的辅助了,拆掉呼吸机和连载身上的管子,平静地沉睡着。 邵峋一把推开房门,沉睡的人始终沉睡,清醒的人却也像沉睡着似的,毫无反应,背影透着寒凉地萧瑟。 邵峋进门,一把将邵嶙拽了起来,后者踉跄了两步,刚站稳,脸颊挨了重重一拳,眼镜被甩在地上,砸出一声清脆地响声,很快跟着床上邵峻那平稳的呼吸归于平静。 邵峋拽着邵嶙的领子:“你还有脸坐在这边?当年邵峻手把手教西西写字,叫她为人要正直、磊落,你倒是行啊,想把邵峻的儿子拐上车,就教西西去引。小姑娘今年才十岁!你教她去骗人?” 邵嶙颧骨上擦破了小片皮,闻言哼了一声,回眸看邵峋:“要不然,你以为我现在怎么进来的。” 小楼周围有安保,每一层也都有人站岗,邵峻门口更是全天日有人守着,这番动静引来阳台上安保的回探,窗户玻璃被敲了三下。 邵峋侧头,一摆手,示意无妨。 邵嶙却又冷嗤了一下,甩下邵峋的手,抬起手背在脸上抹了一下:“我就知道,这边都是你的人。” 邵峋回眸看了眼病床上沉睡的邵峻,已经五六年了,不吃不喝,每日营养吊瓶,邵峻的脸上全无神采,脸颊也微微凹下,再好的医护疗养也没能阻止肌肉的萎缩,沉睡的状态不知还能维持多久。 邵峋回眸,不忍再看。 “你现在看也看到了,然后呢。”邵峋看着邵嶙,“下一步呢,和老爷子商量收养程峋,每天把那小崽子当钥匙,敲开这边的大门,天天来看邵峻?” 邵嶙转身,捡起地上的眼镜,重新戴上,恢复平日的端肃和冷漠:“不关你的事。” 邵峋艰难地克制自己的暴躁,不想在背后敬重的兄长面前撕破脸皮:“省省吧,你劝你还是老实点,这样还能继续做你的大公司代理总裁,没有我,你们邵家早就树倒猢狲散了,也就老爷子老糊涂了,还以为他手里那些股份可以呼风唤雨。” 顿了顿,“倾倾的事情我还没和你算账,你也能耐,赶把手往她那边伸,怎么,让她和个诈骗犯在一起,你就能接手她爸的家业了?” 邵嶙像是听了个天大的笑话,冷冷地勾了下唇角:“她跟那个诈骗犯臭味相投,在一起不是正好。一个给吸毒的女人出头,一个帮捞钱女。” 他口中的捞钱女,就是苏文,老小的生母,邵峻的挚爱。 邵峋很嫌恶对这个称呼,毕竟他从小敬重邵峻,既然是邵峻的女人,他不免也在心底生出几分尊重。 邵嶙却转眼看了看躺着的邵峻,眼神里透出留恋,口气却冷冰冰的:“那个女人,从邵峻身上捞了一笔又一笔的钱,贴自己,贴自己娘家的父母,还有下面的弟弟妹妹,邵峻鬼迷心窍了,才被她缠住。进不了邵家当不了邵太太,就想靠肚子上位,她大概也知道我是什么手段,恐怕也猜出来一点我对邵峻的心思,生完就抱着小孩儿躲起来了,邵峻本来并不知道这些,被我瞒着,是你那个得了心脏病人人都得可怜她三分的好妹妹通知了邵峻!” 邵嶙说到最后,生硬地克制之下,脖字上青色的经脉根根爆凸:“邵峻就是那天晚上出的车祸。这些事情,邵倾虹跟你提过吗?” 邵峋回视他,吐出两个字:“没有。”紧跟着道,“她不需要告诉我这些,因为我本来就知道,那个电话,是我让她打的。” 邵嶙愕然中瞪大了眼睛,目光在镜片后透着绝望。 邵峋垂了下眼皮,这么多年,他以为不想不见不回忆,这些事情就可以像浮光掠影一样被他加速的步伐甩在身后,可刚刚进门看到平静沉睡的邵峻,他才知道,根本没有。 他的兄长被人从血泊中救起、送上救护车的画面他至今记得。 是永恒的鲜红的色调,挥之不去。 他以为他在帮忙,却将邵峻推向了这一步。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他都没有对邵氏动手,还独自做着地基,撑起邵家这棵腐朽枯木的原因,都是因为邵峻,他欠邵峻的。 邵嶙不可思议中踉跄了两步,而后,眼神在转瞬地茫然后变得凶狠了起来。 邵峋忽然倍感疲惫,朝窗外始终目视屋内的安保一抬手,躲开扑过来的邵嶙,后者很快被冲进门内的安保牢牢架住。 邵嶙仪态全失,挣扎着朝邵峻嘶吼道:“是你!” 邵峋不再看他一眼,本来转身要离开,一抬眼,房门被推开,左右手分别牵着老小和西西的程涣正站在门口。 他愣住了,眼中的自责慌乱地收了起来。 “你怎么?” 程涣朝他一点头,牵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进门:“老小说你在上面。” 邵峋的镇定很快恢复:“是,”顿了顿,“出去再说吧。” 可程涣却朝屋内扫去,看了一眼被两个安保架住的形象全无的邵嶙,紧跟着,目光落在了沉睡的邵峻的脸上。 老小飞快道:“就是他,他们都说他是我爸。” 西西抬手指自己,她的,也是她的爸爸。 程涣无心打扰沉睡的人,本来也想退出去了,后来忽然想到什么,没有动,又多看了两眼邵峻沉睡的侧颜,以一种不便打扰地低声,缓缓对邵峋道:“你要不要让我试试,就当买彩票了。” 邵峋恢复神色,有些反应不及:“什么?” 程涣一本正经地解释:“我妈以前的孤儿院,有个小孩儿摔晕了几天,我叫叫就醒了,还有睡了三四年的,我也唤醒过好几个。” 第44节 邵峋前后十分钟内,表情变幻了几个维度,这会儿听到程涣的话,一脸懵:“啊,什么。” 两个安保也是差不多的神色,邵嶙茫然地挣扎都忘记了。 程涣松开了两个孩子的手,径直朝床边走去,邵峋反应过来,回身走过去:“宝贝儿,你要喜欢‘睡美人’这个剧情,我给你和迪士尼谈一谈投资,让你去当男一号。” 程涣拍开他的手:“别闹。”说着,真的一本正经地坐到床边的椅子上,然后倾身到邵峻耳边:“醒醒吧,别睡了。” 邵峻一动不动,睡颜平静。 邵嶙的声音从床尾响起:“滚……”开字没有吐出来,活生生砸在了舌尖上。 因为邵峻的长睫在肉眼可见下,轻轻颤了两颤。 程涣一点不作假地摊手朝邵峋:“我没骗人吧。” 邵峋的下巴差点砸自己脚趾头上,愕然地问:“你这什么特异功能?” 程涣摇头:“不知道,我还特意咨询过专业人士,得到了一些不确认的猜想,回复我说,可能我的声音频率比较特别,才能做到这样。”当然这是好听的,难听的回复是,让他找神经科的医生开点药,别没事瞎扯淡。 刚说完,邵峻的睫毛再次颤了颤,这下邵峋顾不上和程涣讨论了,朝外喊了一声:“去把医生叫过来。”又亲自拨了电话,“给我联系陈医生,让医院把车开过来接邵峻。” 老周很茫然:“大少爷怎么了?” 邵峋闭了闭眼:“邵峻,可能要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邵峻:睡了小半本书,终于有我的剧情了吗 第42章 程涣不是王子, 没那个一口唤醒睡美人的本事。 但邵峻的确动了。 没多久,医院派车过来接人,当年负责邵峻的主治医生刚好也有空,跟来了,简单询问了情况后,不可思议地朝程涣那边看了一眼又一眼。 忍不住感慨:“他到底什么人啊。” “我爱人。”邵峻不知羞地赶忙在程涣身边画地为牢做了个圈,以示所有权。 主治医生盯着程涣的俊脸, 忽然道:“哎哎, 不对啊, 他不是一个明星吗。” 邵嶙一心扑在邵峻身上,受不了医生不关心病号却去管一个明星,一把将人拽走了。 邵峻有情况,邵峋自然也要跟着去,但西西不能没有人管, 便叫程涣暂时照看一下。 程涣还没点头,老小嗷地一嗓子扯了出来:“我不是独生子吗, 为什么还有姐姐?” 程涣就没邵峋那么好的脾气,一把拎起老小的领子, 揪起来朝楼下带:“那从现在开始, 我宣布,你有姐姐了。” 说着朝西西一招手,把小姑娘一起带下了楼。 这三层楼有里外两个楼梯,为了方便接送邵峻上下楼,还特意弄了个上下行的电梯, 医护走电梯,程涣便领着两个小孩儿走楼梯,意外的,和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碰了个正面。 老头子抬着脖子,见他一手牵一个孩子,用浑浊却威严的眼神审视地打量了他好几眼。 程涣牵着两个小孩儿让开路,示意他先走,也没有吭声。 两人一个上一个下,老头儿上楼,程涣带着西西和程峋下楼。 一直到上车,程涣才问老小:“刚刚那个年纪大的爷爷,你认识吗?” 老小人小鬼精:“我猜是我爸的爷爷。” 程涣以为老小这声爸喊的是邵峻,无语地抚了他一脑袋瓜:“我养了你几年,转头就给我喊别人爸爸。” 老小叹气,奶声奶气地说:“哎,我刚认的,”又说,“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程涣给西西安排好座位,回他:“什么东西。” 老小:“我是不是要改名字啊,我和我那个新任的爸重名了啊。” 程涣一愣,反应过来这到底说的是谁,哭笑不得:“臭小子,谁让你喊他爸的?” 老小人小鬼大地嘀咕:“我这不是在自救吗。” 车子市里,程涣瞥头看看安安静静坐在旁边的小姑娘,心想自己一个男人,到底不方便带这么大的女孩儿在身边,刚刚也是情况突然,他和邵峋都没有想到这点。 幸好到了半路,邵峋一个电话过来,说:“我大意了,怎么能把西西放你这边,我已经给我秘书打过电话了,你等会儿中途折返转回公司,把西西交给她就行。” 程涣忍不住道:“你这个秘书还是公事私事双用的?” 邵峋讲了个大实话:“我这种资本家老板,花了钱,恨不得把员工当地里的牛用,你说呢。” 程涣心服口服。 中途把西西交给邵峋的秘书,意外又看到了邵倾虹,邵千金牵着西西,就像大姑娘领着小姑娘。 程涣问邵峋的女秘书:“邵小姐是在你们公司实习吗?” 女秘书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干练地说:“不,我按照老板的叮嘱,在重新给邵小姐进行人生观的塑造。” 程涣默默道:“加油。” 女秘书一点头:“谢谢。” 回到车上,却见老小目光黏在女秘书身上,撕都撕不下来,小屁头一脸惊愕地瞪圆了眼,然后猛地回神,对程涣道:“从来没见过这种性格的女孩子呢。” 程涣无语地看老小,也是不太明白他忙工作的这两年,这小屁孩儿是怎么长成这个歪瓜裂枣相的,齐院长那么正派一个人,怎么能带出脑回路如此不正常的小孩。 程涣瞪老小:“我还有账没和你算清楚呢!西西对你笑,你就跟着去爬别人车,我从小怎么教你的?” 老小当即缩脖子做鹌鹑,程涣掐着他后脖:“说啊,别怂啊。” 老小埋头闷声:“她长得好看么。” 程涣:“好看你就跟着走?” 老小:“哎,她还对我笑。” 程涣已经不想说话了,前面开车的张小承已经颤着双肩笑翻了,老小却继续用他奶声奶气的嗓子道出了一个流传千年的至理名言:“我们男人不都是难过美人关的吗?” 程涣一点也不想说话,就想一个大鞋底子抽过去。 把老小送回去后,程涣当天没有接到邵峋的电话,程涣也没有打过去,不想这个关键时刻让他分心,更加没有抓着这个时候去清算邵嶙把老小拐走的事。 却没想到,次日,邵嶙找了过来。 邵大总裁面冷人酷,一身可以抖索冰渣的气场,寻到程涣的公司来,一脸不是善茬的皮相吓得蹲在办公室一角吃水果的张小承差点掏手机叫保安。 程涣倒是很冷静地叫张小承先出去。 张小承却悄悄问:“要报警吗?” 程涣看他一眼:“你先去报个胆量提高班吧,十天速成那种,费用我报销。” 张小承胆子一咪咪大,智商倒是比胆子大一些,听懂了他涣哥的嘲讽,灰不溜秋夹着尾巴跑了。 “你可以提任何要求。”就像有事相求的阔佬登门,上来唰唰唰先扔了两箱金子出来,承诺好处大大的有。 程涣没什么表情地盯着他。 邵嶙:“只要你能帮一下邵峻。”进门开始一直敛着神情的男人,在提到某个名字之后,终于露出了一丝焦虑的破绽。 程涣却不答。 这个男的他昨天在邵峻的床尾见过,当时被邵峋的人按着,面目狰狞的同时一派狼狈,今日有昂贵的西服打底,没了狼狈,倒是有几分端肃严谨的人样。 就是这个男的偷偷拐走了老小。 没有歉意,没有低头,还抬着他高贵的下巴,即便求人也是承诺诸多好处,好像这个世界不可能存在不为钱财低头的人一样。 看得程涣一阵反胃,他想象得出来,如果不是因为邵峋,今天他搞不好还在满世界焦急地找老小,而这个男人,对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不为所动,给别人造成的困扰也无动于衷。 程涣露出了一个浅笑,厉色深埋眸底:“哦,原来是这样,可以啊。”他轻松道,“既然是老小的生父,又是邵峋的兄弟,我帮帮忙也是应该的。” 邵嶙紧绷的面孔缓和了一些,又听到程涣关切地口气问他道:“邵峻怎么样了?” 邵嶙从不与人讨论邵峻,但他既然是为了邵峻来找程涣,后者细问起来,他不好不答,便道:“还没有醒。” 程涣点头:“那看来还是用的上我,这样吧,”他用商量的口气道,“我以后抽空就去邵峻那边,看看是随便说点什么,还是特意叫叫他,或者你把我的声音录下来。” 邵嶙:“我用了你电视剧里的原声。” 程涣:“没有用?” 邵嶙:“没有。” 程涣抿了抿唇角:“哦,没有用啊。” 邵嶙正要开口,却忽然听到程涣不冷不热道:“既然没用,那就让他继续睡着吧。” 邵嶙目光一拧:“你什么意思?” 程涣冷淡地回视他:“关我什么事,我欠你们邵家的吗,儿子丢我这边我帮你们养,招呼不打一声就带走?邵嶙先生,登门求人不是你这个态度,大门在你背后,我就不送了。” 邵嶙行事风格倒是果决,当即道:“邵峻也是邵峋的兄长,你即便因此迁怒,也得帮。” 程涣十分诚恳地说:“你不必在我这里提邵峋,别说你,即便邵峋在我面前,我如果不高兴,让他滚也就一个字。” 邵嶙眼尾拉长:“你不帮?” 程涣:“不!” 从未求过人的邵嶙碰了一头钉子,转身就走。 当天下午,邵峋给程涣电话,满口疲惫:“邵峻没有醒,我还以为他要醒了。” 自己口中一言不合就让邵峋滚的某位主动问他:“需要我帮忙吗?” 邵峋顿了顿:“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我和陈医生提了,他没有给我准确的答复,”又说,“你如果有时间,可以来医院吗?” 程涣:“好,我今天没通告,现在就过来吧。” 邵峋笑了笑:“哎,宝贝儿你真贴心,我以为你会因为邵嶙拐跑老小的事生气不帮呢。” 程涣没说话,心中却想,他的确蛮生气的,但那点气现在都够不上想见面的急切。 分开没多久,他竟然有点想邵峋了。 程涣自己开车去医院,寻到病房,看到邵峋正坐在长廊外的椅子上闭目养神,他把挡脸的口罩朝上拉了拉,走过去,还没坐下,邵峋便睁开了眼睛,侧头望过来。 一眼认出被口罩遮了大半的脸,毫不掩饰疲惫地笑笑,然后起身,拉住程涣,推开侧后方的病房大门,将人带了进去。 第45节 厚厚的窗帘挡住了光,邵嶙静静地躺着,和过去的五六年没有任何差别,那天微颤欲睁的睫毛好像是所有人的错觉一样。 程涣在初进门的时候扫过邵峻一眼,看到人还睡着,然后,他被邵峋带到怀里,抱着压在紧闭的门后。 邵峋吻了吻程涣的耳垂,重重在他耳畔吐了口气。 程涣拍拍他:“你一个晚上没有睡吗?” 邵峻并不是紧急入院,按理来说,如果没有醒,也并不需要家属全天24小时在医院,留个人照看即可,但邵峋没有走,他在邵峻的病房外坐了一个晚上,想到从前的很多事情。 想到他作为私生子初来邵家,连保姆都看不起他,背着邵家人骂过他很多次,是邵峻替他出的头。 想起他年幼时功课稀巴烂,被老爷子冷眼相待,也是邵峻抽时间亲自指导他。 以及他悄悄回国,执意辍学投身商海,老爷子怒火中烧将他赶出来邵家,还是邵峻暗中帮他鼓励他,借他钱,又用自己的人脉为他搭桥牵线。 邵峋年轻时,不像一无所有的程涣做事容易豁出去,他后来那身的孤勇,都是挨了两刀踏着自己半身血,在没有退路中锻造出来的。 他当年也有脑子不够用的时候,被邵嶙耍得团团转,也没有邵嶙那么细致的观察力,不知道苏文是什么样的人,不了解苏文和邵峻之间发生了什么,他简单地认为,邵峻帮了他,他也要帮邵峻。 那通电话正是他让邵倾虹打的,邵峻得到消息,慌忙奔赴寻子路,惨酿车祸,至今未醒。 邵峋偶然间忽然忆起当年,知道自己做了蠢事,身心疲惫。 他现在搂着程涣才觉出些安慰,感觉自己正被程涣带着,一点点从记忆和过去的感官中抽离出来。 他对程涣耳边提了他做的蠢事。 程涣勾着他的脖子,轻轻拍他的肩膀:“你和我都很清楚,这并不怪你,意外不是你能掌控的。” 邵峋闭着眼睛:“对。”说完了,手指轻轻捏着程涣的衣角一拉,吻了吻他露出的脖子,整个身体压了上来。 程涣后腰在门板上一抵,立刻觉出不对,抬手在邵峋肩膀上一拍:“你好歹注意一下场合。” 邵峋含糊地唔了一声,牙尖在刚刚吻过的地方磨了磨,正要放开程涣,忽然感觉到搂在怀里的后背僵了一下。 “邵峋。”程涣的目光越过邵峋的肩头,定定地落在病床的方向。 邵峋松开程涣,疑惑地看他,看到程涣错愕的眼神,顿了顿,顺着他的目光缓缓转过头—— 邵峻侧着头睁着眼睛,用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病房里搂搂抱抱的两位,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动了动,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那艰难的表情似乎在说——别是在做梦吧,那重新再睡一次看看。 “哥!” 第43章 程涣后来就记得, 病房里一片兵荒马乱,比导演临时改剧本需要换景拍戏的片场还乱。 —— 医生、护士进来出去,出去又进来,程涣自觉站着挡路又占地方,索性不声不响出了病房。 他站在长廊里思考,自己这个张口唤植物人的技能不知道能不能当成产业做,要是能的话, 也不失为一个赚钱的好途径。 还没想出头绪, 忽然被邵峋从后面一把抱住, 狠狠亲了一口。 程涣回头,惊讶地问:“这会儿你跑过来亲我干什么?” 邵峋又重重亲了他一口,激动地说:“你怎么那么能耐呢。” 程涣福至心灵地说:“因为我是大哥。” 邵峻这下是彻彻底底明明白白地醒了,医院通知到邵家,邵嶙火照火燎地奔来医院, 看到刚刚检查完被推出来的邵峻,看进那双含笑潋滟的目光里, 踉跄了几步,差点站不稳。 他没有追上邵峻, 任凭医护将推车推进了电梯, 人定在原地,忽然埋头,手抚在眼睛上。 程涣站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没什么表情地把脸上的口罩又朝上拉了拉, 转身走了。 这之后有差不多十几天,程涣和邵峋没再见过面。 因为邵峋没有时间,要工作,要去医院,还要和伴随着邵峻醒来之后重新上下乱窜着蹦跳的邵老爷子周旋。 程涣去外地拍一个户外综艺,因为是连着三期的节目,录制时间比较长。 但现代科技大大缩减了异地恋的距离,也顺便降低了异地恋的分手率。 两位搞基新户隔着两个城市,相互都知道对方那边的情况——邵峻醒来之后,邵家鸡飞狗跳,因为随之回归的不仅是邵家这位变成植物人重新苏醒的大公子,还有邵老爷子,邵从业那辈的几个兄弟,包括邵峻的父母,以及邵嶙邵峋兄弟两人那定居国外的生父。 邵峋在电话里对程涣感慨:“我也是很多年没有再在邵家见过这么多人了,简直烦死我了,光一个整天呼来喝去的老头子就够我受的了。” 程涣倒是抓住了重点:“他为什么呼来喝去?” 邵峋说了实话:“因为他多年不管邵氏的事,回来重新当回他的大老板了才知道,公司早垮得不成样子了,邵嶙这个代总裁当然不会承认是他自己无能,把锅往我身上甩,说我胳膊肘往外撇,架空了公司。” 程涣耐心道:“事实呢。” 邵峋:“事实也的确就是这样,不过他邵嶙也真是特么狗改不了吃屎,到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老实点。” 邵家父辈那代人,除了邵倾虹的父亲邵从业,其他两位都是靠着邵氏吸血的能人,只花钱不赚钱,跟着归来坐镇的老爷子后面,忽然发现邵氏成了被架空的空壳朽木,自然要跳脚。 骂完邵嶙无能,剩下的锅全是他邵峋的——被一个外面接回来养大、中途还被赶出去过一次的私生子夺去了尽数家产,简直是奇耻大辱,也成了邵峋“不知羞耻”的污点。 邵峋看着那一帮狗急跳墙的,烦躁的很,当场甩话:“再废话你们就给我等着破产。” 邵老爷子气疯了,举起拐杖直指邵峋:“这些都是邵峻的!你怎么能拿你哥的东西!” 邵峋没有二话:“你放心,是他的,一样不少,我全部还给他。” 结果邵峻还不要。 睡了五六年的人呢,肌肉都开始萎缩的,苏醒的最开始连说话都发不出完整的音,好在复健后手还能写字,虽然沉睡了这么多年,脑子也没生锈。 大概临近过死亡,是是非非看透不少,俨然一派清新寡淡,表示邵氏既然要破产了,那就随便破吧。 邵老爷子不可思议,以为邵峻醒来的时候没把脑子一起带着醒过来,不可思议道:“那可是你的公司,你也知道,我本来是要你当我的继承人的。” 邵峻这时候不装哑巴了,抬手扶头:“哎呦,我头疼,什么继承人,继承人是什么意思。”这装傻充愣的本事,也是同样不减当年。 程涣听完邵峋口中的邵峻,十分不可思议,又不解:“听你这么说,你这个大哥应该是个很聪明的人,既然这么聪明,怎么会折在一个女人身上。” 邵峋幽幽道:“你这个问题我也想到了,问了邵峻。” 程涣:“他怎么说的?” 邵峋叹了口气:“他用法文告诉我,他说他头疼,也听不懂我说的话,更听不懂中文。” 程涣:“……”这偶尔神经起来的毛病,和邵峋也挺像的,果然是兄弟,中二病一脉相承。 邵峋不想再提邵家那些乱七八糟的,改问程涣最近如何,程涣向来工作既生活,没什么特别的。 邵峋道:“我看你这是第一次录制户外真人秀,好玩儿吗?” 程涣对捞钱用的通告感觉都差不多:“就那样吧。” 邵峋懒懒问:“听说这种户外真人秀都有剧本,节目组给你什么人设了。” 程涣哦了一声,随意的口气:“大哥哥人设,细心、又体贴人。” 程涣对剧本、人设,乃至包括这次录制节目的其他嘉宾的印象都很浅薄,到录制结束各奔东西的第二天,程涣已经不怎么记得这次到底拍了些什么了,紧跟着,连一起录制节目的有哪些嘉宾也都忘了个七七八八。 直到不久后节目播出,程涣的大名忽然空降热搜。 程涣录制的这档户外真人秀叫《ume》,明星搭档互助通关的节目,参与的嘉宾基本都是当红的明星,男女都有。 播出的节目里,搭档都是抽签分组,但其实分组早就分好了,程涣一开始就知道和自己搭档的艺人是兰锐,二十出头的年轻男演员,演网络剧走红,人气很足。 程涣的人设既然是细心会照顾人的大哥哥,那在节目组的镜头里,自然是对兰锐“宠爱有加”,等第一期的节目播出,其他组没什么水花,兰溪程涣这组却频频官方发糖,充满了梦幻的cp感,节目播出当天晚上,兰溪和程涣在节目里的视频就爬上了热搜第一。 邵峋本来并不知道这些,只是刚好去邵峻病房探望,被正在看电视刷手机的兄长提醒道:“哎,这个男明星好眼熟啊……” 邵峋无语地转头:“你又听得懂中文,还会说了?” 邵峻不接这茬:“真的眼熟,”说着把热搜的手机页面转到邵峋眼皮子下面:“这个叫程涣的,是不是就是那天在我病房里被你搂着亲的那个啊?” 邵峋一愣,接过手机,点开视频,三把真火差点烧着了眉毛——视频的最开始就是程涣和一个年轻男明星一起吃东西,男明星吃了两口不吃了,反手递给程涣,程涣接过来,很自然地把剩下的吃了。 邵峋:“……”这小杂碎竟然让我老婆吃他剩下的东西? 可紧接着往下的一幕幕内容,看得邵峋眼皮子狂跳,有种重把绿帽戴的错觉。 刚刚从植物人状态苏醒过来的邵峻既不用打理公司,还能利用病体天天装傻玩儿,这会儿像是逮到了‘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弟弟痛苦上’的机会,一把坐了起来,从邵峋手里拿回手机,给他讲解了起来。 “这个叫兰锐的男明星,就是节目里和程涣搭档的明星,年纪好像蛮小的,才二十岁出头,节目里就是不懂事的、有个性的人设,程涣吧,好像就很照顾他。” 邵峋目不转睛看邵峻:“你现在的状态给我一种感觉。” 邵峻:“哈哈?” 打死十头牛也不在话下的感觉。 邵峻打哈哈,立刻转移话题,点开热搜下的评论:“哎,你看看,都是在说兰锐程涣有cp感。” 邵峋没吭声,因为他不知道网络用语里的cp是什么意思。 邵峻解释道:“cp的意思就是,嗯,差不多你和程涣这样。” 邵峋捏了捏拳头:“你现在还听得懂中文?” 邵峻用日语感慨道:“程涣君被绑cp了。” 邵峋抓起起邵峻的手机随手扔在床尾,转身离开:“早点休息,别整天什么都瞎看。” 邵峋都知道了,程涣那边自然早有了消息,他这人赚钱归赚钱,对名气看得没钱那么重,炒作更是不当回事。 但他不炒,有人却不能不搭这个热搜的顺风车。 兰锐很快转发、评论了这条热搜,语义不明地表示:“程涣哥哥真的很体贴哦。” 消费cp是当今女粉圈的一种模式,早年谈腐色变,如今倒成了一些没有演技、才能只有皮相的男明星的出道捷径,而兰锐本身也是白白嫩嫩的长相,个子一般般只有一米七五,站在一米八多的程涣旁边,的确像个需要被人照顾的“弟弟”。 只是这弟弟未免太不老实了。 他这条微博一发,更是把本来观众和粉丝自己yy的东西给推向了坐实的一面,程涣的微博很快被攻陷,“涣涣真体贴”“很照顾兰锐弟弟”的诸如此类的评论层出不穷,占满了程涣的微博。 程涣看得烦,就让张小承删评论,张小承一个人删得手腕都疼,可忽然就发现热搜的那条微博竟然不见了,凭空消失。 张小承一惊一乍地找程涣:“涣哥,那热搜没了哎,”又埋头用手指头点着手机,“哎哎,兰锐的那条微博竟然不能评论了。” 程涣毫不惊讶地给他解释:“这就叫有钱能使鬼推磨。” 张小承错愕:“涣哥,谁帮你公关了?” 第46节 程涣哼笑了一下,没回,心里却想,还能谁啊,金主呗。 晚上回公寓,致电了金主。 程涣在笑,金主却很生气:“我忙了这么久,近一个月没见到你,连个小手都没摸到,你却在真人秀里围着个小瘪三团团转?还笑!?” 程涣一本正经地解释:“都是台本。” 邵峋恶狠狠道:“别废话了,台本欠操,你也欠操,我在你楼下!下来接我!” 程涣挑挑眉,走向阳台:“你架子也是大,还要我下楼接。” 邵峋:“还不是因为被你气得!踢了个门板,把脚给崴了。” 第44章 程涣后来不止一次想, 如果当初不是赵勉脑抽和飞虹签了对赌合约,如果他没有接下那部耽美网络剧,如果当时饰演宋凛那个角色的是其他人,他往后的人生会是什么样的? 他还能再遇到邵峋吗? 在他贫瘠的想象中,大约就是继续从前的生活,要么做着不红却能赚钱的三四线艺人;要么撞大运凭借某个角色红了,接更多的通告捞更多的钱。 程涣只想想, 都觉得乏味极了——他从前觉得钱很重要, 如今却觉得, 钱可以慢慢赚,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 邵峻醒来的第三个月,邵峋借口“邵家人好烦,身心疲惫,要找个港湾靠一靠”, 直接搬到了程涣公寓——虽然这家伙本来也不住邵家。 同居生活一开始,邵峋那两个充满电的原生态肾宝就有些不够用了。 程涣语重心长地劝他:“都和你说了保养好, 有空多吃点枸杞,你不听。” 邵峋为自己竟然没把程涣榨干觉得有些不可以, 争辩道:“这怎么可能!你是不是吃药了!?” 程涣冷嘲了他一把:“不是坚持要做上面那个吗, 有钱你再去装两个肾啊。” 邵峋:“……” 程涣继续半红不红的当着自己的小明星,以前就没什么事业心,如今资源好了,却也不怎么把演艺事业当重心在做,从前是只要能捞钱的通告就接, 兰锐那事之后,他就再不接真人秀节目,又过了半年,索性连电视剧都不接了,只拍电影,光爆率虽然少了,却意外又跟着票房爆红的电影火了一把,瞎猫撞大运地还提名了国内一个重要的奖项,虽然没有得奖,却俨然有了传说中的“逼格”。 但程涣这光鲜的逼格在某些世俗的眼中依旧上不了台面,至少邵家老爷子就觉得他不过是个戏子而已,在邵家也总用“那个唱戏的”背后称呼程涣。 但邵老爷子的戏绝对比程涣多得多,眼看着公司垮了,就要求邵峋拿出自己的资产来“重振邵氏”——重振邵峻的邵氏。 邵峋要忙项目、要疼老婆、要给自己两个肾充电,没工夫搭理这一条腿已经踏进棺材的老家伙。 邵峻倒是替他出了面,对老爷子道:“爷爷,你一把年纪了,一定要看开点,你想啊,邵嶙至今未婚,看样子也是不怎么行的,我倒是有个种,可惜那小崽子认叔做父,也不是很想认我,倾倾有心脏病的,不适合结婚生子,邵峋又和男人同居了,看样子咱们邵家就是要断子绝孙的,破产就破产吧,反正也没人继承了对吧。” 邵老爷子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另外一条腿也跟着踏进棺材里。 邵峻又继续开导:“前几天我妈去给我庙里请平安,我也去了,我当时就想,其实做和尚也挺好的,每天敲敲钟打打坐念念经……”说着说着,一脸神往。 吓得邵老爷子和旁边的邵嶙差点来个双人跳。 邵老爷子赶忙哆嗦着拐杖:“你不要整天乱想,不回公司就暂时不回吧,但你以后也别跟你妈去烧什么香了。” 邵峻却道:“邵峋凭一己之力把邵氏折腾成这样,可见能耐很大,他能耐这么大,你就不要管他了,管也管不住。” 邵老爷子狠狠瞪了邵嶙一眼。邵嶙垂着眼睛,余光始终在轮椅上的邵峻身上。 但老爷子到底是要摆大家长的谱的,竟然又道:“我是绝对不会让那个戏子进门的!” 邵峻用一副嗑瓜子的闲散态度道:“老爷子您有多想不开啊,怎么样也得把程涣当吉祥物供着啊,我这是刚醒,万一哪天睡了又没醒过来,好歹还有吉祥物能召唤我不是?” 老爷子苍老的面容上扭曲出几分无言以对。 邵峻大概也是醒过来之后整天吃吃喝喝太闲了,过了几天,竟然在邵家大厅里挂了张程涣的等身艺术照,没事做就嗑瓜子对着看。 邵峋有事回来,一进门看到和自己人一样高的媳妇儿的照片,肾一哆嗦差点腿软地单膝跪下去。 邵峻磕着瓜子,侧头看他,笑笑道:“怎么样?我这张照片挑的好吗。” 邵峋用程涣惯用的口气,惊讶地问:“你有病?” 邵峻回眸,继续嗑瓜子看照片,俨然一副越看越开心的神态:“哎,不瞒你说,我这么看了一上午,真是越看越帅啊,忍不住也要爱上他了。” 邵峋:“……” 邵峋拿了上次遗留在邵家的东西,没管自己这神经病发作的兄长,可要走的时候,还是绕过沙发,坐到邵峻对面,正色道:“有件事,我还是想提醒你一下。” 邵峻笑笑:“你是说邵嶙吧。” 邵峋一愣:“你知道他对你?” 邵峻表情如常:“所以我才说,邵家是要断子绝孙的。” 邵峋犹豫了一下,抛开他与邵嶙那些恩怨,问道:“那你……” 邵峻瞥回头,看着程涣的照片,神态瞬间淡了下去,完全不似这段时间以来的装疯卖傻:“我早和邵嶙说过,他做事急功近利,手段狠毒到可以不顾别人死活。当年孤儿院那块地,现在成了他邵嶙手里的王牌,可当初被迫迁走的时候孤儿院又怎么样了?”顿了顿,“你当我为什么要挂程涣的照片在这里。” 是警示,也是警告。 邵峋没说话,他眼中的邵峻,邵氏曾经的继承人,正直勇敢又果决,是他从小崇拜的兄长,原来沉睡这么多年,那副灵魂也从未改变,始终让他敬重。 邵峻却又转头对邵峋道:“弟妹也是有真善心,这么多年将老小当儿子一样养,真是感谢他了。” 邵峋点头,替程涣接下这份感谢,却又问:“等你康复好了,有什么打算?” 邵峻想了想:“我从前把邵氏看得比什么都要重,如今邵氏即便大厦将倾,也始终是我的责任。” 邵峋心念一动:“要我帮忙吗?” 邵峻笑起来:“不必,我自己可以。”他是男人,停下的路总要继续走下去,他不是瘸子,不需要人搀扶。 次年,程涣与陈厉夫夫吃饭,席间徐星去卫生间,陈厉忽然道:“我过两天出国开会,约见了一位很有名的物理学教授。” 程涣完全搞不明白高科技,便对陈厉举了举白水的杯子:“一路顺风。” 陈厉沉吟一番,却又忽然道:“你相信人可以重生吗?” 程涣莫名抬眼:“你说什么?” 陈厉:“好比,你从现在这一刻,忽然回道你和邵峋认识的高中时代,”又具体了一点,“你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他和邵峋第一次见面? 程涣叹息着摇头:“你怎么开始研究这么高深地问题了,我和邵峋第一次见面可不怎么愉快。” 陈厉:“以前是不愉快,但如果你现在回到过去,会避免和他发生不愉快吗?” 程涣脱口而出:“当然。” 陈厉更进一步:“会扭转过去,改变两人的关系?” 程涣思考了半秒:“或许。” 陈厉一愣:“或许?” 程涣笑起来:“我和邵峋以前的关系,那真是谁看谁都不顺眼,我就算回到以前,想办法扭转关系了,对他示好他搞不好也会觉得我有什么病,或者是我故意恶心他。” 陈厉一言难尽地回视程涣,程涣叹气道:“是真的,就像我和他后来重逢,他对我示好,我也会疑惑他是不是目的不纯。” 陈厉却道:“可最后不还是死敌变情人了,所以说,只要尝试了,总会往好的那面发展。” 程涣不可思议地看着陈厉:“你什么时候开始修习哲学了?” 程涣不明白陈厉为什么和他探讨起了重生这么高深的问题,后来徐星卫生间回来,陈厉反倒止住了话题,程涣却禁不住思绪发飘,想起了他和邵峋的初识—— 新装修还未启用的男厕绝对算是个别致的结识地点,他这个刚刚失去母亲一个人活得厌世又没趣的混账,在一声不耐烦的“滚”中抬起目光。日光在尘埃中折射出几道肉眼可见的光柱,邵峋便在那几道光柱中,不耐烦地朝他这边望了过来。 谁能想到十年之后,从前敌对的两人,如今竟然也能同床共枕了。 程涣抽回神思,听到对面徐星对陈厉道:“你赶得及回来吗?别错过丝丝和孙羽的婚礼啊。” 孙羽和丝丝这两位分手次数多到令人发指的二位,终于要结婚了。 邵峋对孙羽现在才领到结婚证相当不耻,说孙羽是:“靠孩子上位的低能爸爸。” 把孙羽气了个半死。 孙羽回他:“你了不起啊!你还说我!我这不都是和你学的!” 邵峋:“哎,别,别拿我和你比啊,我这是喜当爹,你是恭喜当爹,不一样的好吧。” 孙羽被他说的无言以对,感觉当年穿皮裤的风骚都要给邵峋的不要脸给打败了。 婚礼在a市某著名外资酒店举办,当天包场,谢绝了所有的媒体记者,程涣难得在公共场合可以不戴口罩,邵峋抓着这个难得的机会,问孙羽要了个高档房间,按着程涣在日光露台的沙发上好好吻了一通。 程涣终于知道邵峋为什么要他多带几套衣服了,这家伙纯粹是肾宝充满电了,逮着机会输出电流。 好不容易推开邵峋,他坐起来,抬手背擦口水:“仪式等会儿就开始了,你注意点,衣服褶了来不及换。” 邵峋才不在乎这些,反正又不是他的婚礼,他喘了口气,干脆把领口的纽扣解开,压着程涣又吻了下去,又忽然来了感觉,觉得这封闭的日光露台简直完美,前面一片湖也没有建筑物,真正是个半野战的好地方。 他把程涣的衬衫扯得纽扣崩了一地,埋首在胸前那两粒上,来回地舔弄,直舔得程涣喘息连连呻吟断断续续,邵峋就在这克制不住的一声又一声中,硬得铁一样,正要摸下去解裤子,忽然和怀中的程涣齐齐一僵。 嗡嗡嗡规律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其实不久前邵峋就听到了,但当时响了一阵就消失了,邵峋以为是日光露台上的送风中控在响,可此刻那声音笔直从头顶的方向传来,可以清晰地辨别出,根本不是中控系统在响。 邵峋和程涣同时停了动作,一个侧头,一个抬起脸转身,一架机身标着“star”的无人机悬停在玻璃挡风板后面,黑洞洞的镜头直对着两人。 邵峋:“……” 程涣:“……” 原本激情四射的二位当场变了脸,邵峋冷着脸从程涣身上起来,程涣漠然着表情坐了起来,前者上半身已经脱光了,抬腿朝无人机的方向走过去,后者衬衫被揉得根本没法穿,索性慢条斯理地把衣服给脱了,丢在地上。 无人机悬停中晃了晃,像是被虎和豹同时盯上的绵羊,旋翼嗡嗡嗡发出可怜的求救声,吓傻了似的一动不动悬停在原地。 邵峋走在无人机下面,结实的双臂攀上玻璃墙上的吊杆,身形一甩一晃,脚挂到顶上敞开的一个玻璃门窗边沿,而后抬腿一踢,踢碎了无人机前面的玻璃窗。 玻璃渣和脚尖同时撞在无人机的机身上,旋翼一倾,悬停的机器斜着朝下落,被开了窗户等在下面的程涣抬手捞住,动作只迅捷,就像一只一把扑到猎物的狮子似的。 这两位下了床配合也默契,邵峋从吊杆上下来,与拿着无人机的程涣相识一笑,而托徐星陈厉的福,程涣最近也玩起了无人机,一眼认出这是star前几年出的机型“rebirth”。 “可能是狗仔。”程涣毕竟是娱乐圈的人,对如今狗仔们投拍的套路很熟悉。 但到底是有狗仔早就掌握了两人密切的动向,借丝丝和孙羽的婚礼故意偷拍,还是本来要拍婚礼无意间撞见,这就难说了。 但可以确保的是,这架无人机算是彻底报废了,黑洞洞的拍摄再无法做任何焦距。 但无人机有远程fpv,两人谁也不知道,镜头背后操控无人机的那位刚刚到底看到了多少,又拍到了多少。 邵峋叹了口气,妈的,老子好好的兴致就这么被毁了。 程涣也无语,这要是拍到不该拍的,他过两天是不是还得花了百万千万买原片? 第47节 就在两人相顾无言地沉默中,邵峋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徐星。 接起来,徐星咳了一声,通知他道:“那什么,不好意思啊,刚刚有狗仔用无人机偷拍,陈厉用了内部权限悬停了无人机,他这边还能替代接收镜头画面,呃……我的意思就是,现在没事了,你们……继续。” “……” 邵峋一口气吊起来:“那为什么不早提醒我?” 徐星没答,陈厉的声音轻飘飘地传到这边:“你叫他不要嚣张,原片我还没删,再嚣张让他拿两亿来买。” 徐星的声音不是对着电话,明显是对陈厉:“技术帝你少说两句。” 邵峋本来被打断就很不爽,听到对面陈厉那二五八万嚣张的声音,当即怒怼:“有种别删,两亿我花不起吗?你给我等着收律师函,窥隐私公共场合乱飞,官司不打到你破产你看我会不会放过你。” 程涣无语地把手机夺过去,意味深长道:“技术帝你也闭嘴吧。” 手机刚放到耳边,徐星的叹气声传来:“幼稚鬼。” 程涣应和:“一样。” 徐星听到是程涣,忙道:“哎哎,幸好我们拦截得早,要不然真传出去你搞不好真得花两个亿买。” 程涣:“从我这边捞钱想都不要想,传就传,我不在乎。” 徐星惊叹:“好魄力。” 这边两位正电话沟通,没留神,放出了两只鼻孔朝天精。 邵峋一把拉开了阳光露台的玻璃窗,躬身埋头朝下,一字一字道:“有种别删。” 正在楼下的陈厉走在院子里,抬起下巴:“行,成全你。” 程涣徐星:“……”神经病啊!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感谢诸位捧场=3= 番外主要写程涣重生到高中时代,想看的小伙伴可以继续 新文在隔壁已经开了文案,可以先预售一下,名字叫《就想吃了你》 丧葬集团大佬季九幽季总恭候诸位莅临 第45章 番外1 程涣也是没想到, 丝丝和孙羽这两个结婚的第二天就退了房,蜜月游去了,他却和邵峋在酒店套房里呆了三天三夜。 只能感慨,社会发展迅猛,俨然到了黑科技时代,肾宝也能充电三分钟使用三昼夜,总之, 等程涣退房回家的时候, 他两个腿都有些飘。 再等他被邵峋捞着躺倒床上捂好被子, 他才在昏昏沉沉中彻悟地明白了一件事——男人,不,邵峋的自尊是必须不能打击的,你打他一次,他日回来三天。 被做到发烧, 真是有点丢脸。 邵峋自觉地没有去公司,陪在床边伺候, 但程涣实在没力气和他说话,闭着眼睛, 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睡着了还感觉自己整个人在小幅度摇晃, 气得只想睁开眼睛锤邵峋一顿。 可渐沉的睡意中,邵峋忽然在脑海中看到了眼熟的高中蓝白校服,那种蓝泛着暗沉的灰,老成的好像七八十岁老大爷橱柜里的灰蓝长裤,一点也显不出年轻的朝气, 而就是这样一件根本不衬气质的校服,套在年轻的邵峋身上,盖不掉他脸上半丝的傲和嚣张。 程涣在睡梦中一颤,不可思议地发现自己竟然看到了穿着校服的面孔尚且稚嫩的邵峋,而不等他细想到底怎么回事,忽然,他整个人被一股失重的力量朝下拽去,好像身体在朝下坠,本能地紧绷身体,在更加急速的失重中,他豁然睁开了眼睛—— 从床上翻坐了起来。 入目,竟然是陈旧的黄色橱柜柜门,目光微转,眼熟的卧室风格与记忆中那泛着灰色的老旧记忆完完全全重叠到了一起。 这里竟然是他高中时代的家?——和很多早已搬去住新房的同学不同,程涣家一直住着80年代的筒子楼,阳台低矮、房屋格局蹩脚——还住在这里,倒不是因为程涣家条件多差,恰恰相反,他母亲是大学生、高知,孤儿院院长也好歹也一份正经公务职位。奈何当妈的有一颗泛滥的圣母心,这么多年没少把自己的钱贴补那些没爹没妈的孤儿,这才没给程涣提供一个优渥的物质条件。 难道是梦? 程涣觉得这是唯一的解释,他并不相信重生,即便不久前陈厉刚刚和他讨论过这个话题,而他唯物主义多年,并不打算就此变更信仰。 那也只能是梦了。 既然是梦,程涣的心态便放松了不少,他起身下床,随便在屋子里溜达了一圈,闲散地转了转,又出了卧室。 逼仄的客厅里,果然没有他母亲去世时候的黑白照片,与记忆不同,倒更像是他潜意识里在梦中做的修改,不禁让程涣更确认这应该是个梦。 竟然梦到从前,邵峋简直欠抽。 程涣想好了,等这一觉梦醒了,他一定要攥着邵峋的手腕捏一捏,捏碎半个手腕骨,也好叫他知道到底谁才哥。 这个时候,客厅座机的电话却响了起来。 程涣疑狐了一下,走过去,接起来,意外自己竟然又听到了齐院长的声音。 而齐院长的口气实在不怎么样,几乎是吼着朝这头喷了出来:“臭小子!你真是给我长脸了啊!开学作业不做就算了,竟然逼同学给你抄作业!还逼了一群!你想造反升天啊!” 程涣一愣,想起来,他中二病的时候还真干过这种事,又捏着电话略略出神地想,他竟然在梦里回到了高一。 高一的时候他在干吗? 厌世、逃学、根本不想上课,懒得搭理任何人。 那高一时候的邵峋在做什么? 上学、考试、挑事、鼻孔朝天,处处和他对着干。 程涣想到此,忽然笑了起来,一没留神笑出了声,被对面的齐院长逮了个现行:“小混账!你还笑!我要管一堆小的还要管你这大的,你给我省省心行不行?” “行啊。”程涣答应得爽快。 可这爽利的回复在齐院长耳里却是敷衍和应付,她没好气地又教育了起来,苦口婆心,语重心长,程涣多年不曾听到她老人家这么训过他了,一时觉得新鲜,耐着性子听了起来,感慨梦境如此真实,连齐院长当年教训他的语言风格都跟真的一样,却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家墙上挂着的一面带有日历的电子挂钟上,标注着具体的日期。 而这一天,正是他和邵峋约架的日子。 程涣哪儿还记得自己当年哪天和邵峋特意约过架,总之他唯一的笼统的印象就是他和邵峋不合,非常不合。 等齐院长骂够挂了电话,外面又响起嘭嘭嘭地敲门声,程涣起身开门,发现来找他的是赵勉。 赵勉十几岁的时候和二十几岁完全不同,一脸稚气的跟屁虫,还剃了个小平头,肩膀上背着书包,隔着外面的老旧防盗门朝里面道:“你怎么还在家?” 程涣:“我为什么不能在?” 赵勉:“你说你今天和人约了架啊。” 程涣有意逗高中勉:“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赵勉倒抽气:“不是吧,你难道怂了?” 程涣被他这正儿八经地神色逗笑,拉开防盗门放他进来,赵勉却一脸震惊:“不是吧,你难道怕了?” 程涣也奇怪自己在梦里到底约了谁干架,索性问:“我怕谁了?” 赵勉这个鱼一钓就上钩:“邵峋啊,你们学校的那个邵鼻孔。” 程涣差点一口口水喷出来,邵鼻孔这个外号,真是多少年没听人提过了,与如今的帅气多金的邵总真是半毛钱的关系都 。 程涣没忍笑,反正是自己的梦么,当场笑了起来,笑得赵勉一脸莫名,莫名又变疑惑,疑惑变惊悚,最后抖抖索索地问:“你没事吧?看着跟有病一样。” 程涣却一摆手,大大方方道:“约了邵峋是吧,走,会会他去。” 梦境中的齐院长声音年轻了不少,赵勉也彻底变成了高中时候的模样,程涣有些心痒,想看看邵峋如今又是什么样。 约架的地点再普通不过,都不用赵勉指路,程涣就知道是a中和隔壁十八中校墙间的那条小路,俗称a中或者十八中后院。 后院是著名的a中和十八中单挑汇聚地,别小瞧名校学霸闹事的本事,真的混账起来校长都怕他们炸了教学楼,所以约架在后院,程涣一点也不奇怪。 到了地方一看,嚯,都是人,不,都是鼻孔。 毕竟此时此刻的后院荟萃了全a中都著名的鼻孔朝天小组——这个小组由校内出名的嚣张学生组成,组员包括了邵峋和陈厉等等人,等等人这些程涣一个不认识,忽略不计,陈厉看样子似乎没来,搞高科技的大佬大概也瞧不上这些小打小闹,至于邵峋…… 程涣扫了一眼,竟然没看到人。 他免不了勾了勾唇角,以这个习惯性的动作表达了自己没什么起伏的情绪,结果鼻孔朝天小组的组员告诉他:“邵峋抄家伙去了,你等等啊。” 抄家伙? 赵勉倒抽气中思考是什么杀伤性的冷兵器,程涣一脸莫名,而后想到邵峋和自己约架竟然要抄东西而不是自己直接上,忍不住默默在心里想,他抄什么家伙,他自己不是有家伙吗? 意识到自己当着一众鼻孔精的面在想什么色情淫荡内容,程涣默默压着表情,暗自咳了一声,收敛嘴角抿起的弧度。 赵勉却悄悄对他道:“不是约你一个吗,怎么这么多人,那个邵峋不会是找了帮手吧。” 程涣看了他一眼,心说自然不是帮手,这一群都是围观看客,来看邵鼻孔怎么被他揍趴下的。 本来程涣根本不记得自己和邵峋具体有没有打过架,可临到现场,身临其境地一感受,很快想起来,是了,打过的,就是开学没多久的时候,邵峋朝老师那边捅了他找人代写作业的事,程涣就把多管闲事的“傻逼”的书包扔下了教学楼,因此被找了家长——两人自此交恶,干了第一架。 那一架又赶上程涣被齐院长唠叨,心情简直不爽透了,手下没个轻重,两招就把邵峋按在了地上。 程涣回想到如此多的有关他和邵峋的从前,格外津津有味地品了起来,又觉得当年真是手软了,邵峋敢弄他三天三夜,他当年也该揍他个三天三夜,这才算是扯平了。 正这么想着,面前的鼻孔朝天小组成员向他背后瞧了瞧,纷纷挑眉,还有人吹了口哨:“哟,终于来了啊。” 程涣转头,看到了邵峋,十七岁的邵峋。 年轻洋溢着不屑的骄傲的面孔,剑眉星目,瘦瘦高高的身型套在没有版型的宽松校服里,两个胳膊袖子全捞在肘部,露出精干的手臂,单肩松松垮垮地背着包,走路的姿势没个正形,与后来每一脚都等距离的正步似的商务人士走姿完全不同,唇角眼尾袒露着毫不掩饰的邪劲儿——真是他们小组的典型人设气质。 但程涣偏偏看得眼热。 他都忘记了,年轻时候邵峋竟然是这样的,没有高级西服的衬托,没有豪车名表的陪衬,一套捡破烂似的衣服竟然也让一张青春盎然的脸蛋闪闪发亮成这样。 由此可见,邵峋这身皮相是真顶级,程涣由衷地觉得自己捡了个宝。 人的心态的确很奇妙,现实里,程涣并不会用特意去审视程涣,可面对小自己如此多的少年人,程涣禁不住“鲜肉诱惑”,暗暗打量了起来,越看目光越直接,越直接越露骨。 直到单肩背包的邵峋停在不远处,一脸警惕地回视他。 这人犯什么病?邵峋心道。 程涣却直了直腰,朝旁边的赵勉示意退开,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不紧不慢地对高中生邵峋道:“你约的我,怎么打?” 邵峋耸眉,忽然觉得这个程涣看他的眼神和之前完全不同,他警惕心大起,沉着气:“怎么打还要我教你?” 程涣却一点头:“嗯,你就教一下。” 旁边有鼻孔精吹了声口哨。 邵峋却一脸奇怪地看着程涣,更加觉得奇怪:“你什么意思?” 程涣却朝他走过去,背对着众人的表情瞬间露出了只有邵峋可见的戏谑:“没什么意思,早点打吧,别妨碍我约会。” 挑这个时候约会? 第48节 邵峋槽了一声,单方面认为程涣是在小瞧他,背包朝地上一丢,可没等他动作,忽然程涣两步就到了他面前,胸口和胸口只有半拳的距离,眼神带笑:“打完了约吗?” 邵峋:“???” 第46章 番外2 他什么毛病? 这是邵峋的第一反应。 对于这个前天才把他书包掏出来扔下教学楼的傻逼, 邵峋是无言以对的,因为他向来没话和傻逼争辩。 要打就打。 但现在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约,约什么,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邵峋脸上的警惕越发显著,程涣撩完就撤,立刻退开三步,可看着面前高中生的眼神却还是意味深长带着笑。 这毫不掩饰的笑容看得邵峋心里发憷, 只想一巴掌狠狠扇过去。 旁边又有鼻孔精起哄:“哎, 你们到底打不打啊, 下午还上课呢。” 程涣一偏头:“打啊,怎么不打,”又转向邵峋:“你挑的事儿,你先。” 围观的鼻孔精小组发出了集体嘘声:“你们到底行不行啊,打架这种事, 谁先谁后还不一样。” 不一样。 程涣默默在心里想,他和别人打是单挑, 他和邵峋那就是家暴了,所以谁先动手这一点非常重要, 毕竟在一个家里, 谁先动手谁就没理是永恒不变的真谛。 程涣决定让邵峋没理,然后等他醒过来,就可以顺便朝邵峋再多发一通火。 可惜,架没有打得起来。 因为这么两两相看地一耽搁,邵峋书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接到了当初没有接到的那通电话。 鼻孔精小组又嘘了起来:“电视剧也不带你们这么掺水的,到底还打不打啊!我物理竞赛的题都没做等了你们一个中午,浪费时间啊。” 邵峋朝围观的那拨鼻孔瞪了一眼,接起电话,一开始没好气,喂的一声充满了邵氏风格的不耐烦,可沉默地听了两句,眉梢立刻绽开了欣喜:“真的?我哥回来了?” 又故作老成地绷住唇角:“嗯,我知道了,看晚上有没有事吧,没事我就回去。” 程涣离得近,听到了,似乎是邵家来通知,说邵峻回国了。 邵峻。 程涣心说梦境就是梦境,他梦里竟然都出现邵峻了。 邵峋却在他眼皮子底下收起手机,然后当着众人的面,书包一甩,掉头就走。 赵勉和鼻孔精们炸了,程涣却一挑头,喝道:“吵什么?!我说什么了?” 没有。 “我这个当事人都没说什么,你们反应那么强烈干什么?都老实点。” 众人:“……”大哥毕竟就是大哥。 邵峋这一走,半个下午竟然都没出现,位子也空着,下午上课的任课老师每一个都问了一遍,班长回说家里有事请了假,但程涣知道,邵峋肯定是投奔邵峻去了,那家伙年轻时候把邵峻当偶像,急不可耐地想见到兄长也正常。 果然,晚自习上课前,程涣骑车刚到,一辆轿车停在了学校正门口对面,程涣余光瞥了眼,正要推车进学校,忽然看到从车里走下的学生,是邵峋。 邵峋下了车,没有立刻走,绕到车前。车窗玻璃缓缓下落,露出了一张年轻鲜活又俊秀的面孔,正是邵峻。 当哥的送弟弟上学再正常不过,程涣没多想,但他不急着走,又多打量了车内的邵峻一眼,感慨这梦里的年轻时候的邵峻真是英俊潇洒一表人才,只看气质,这长孙也的确根正苗红得紧,不像下面的邵嶙邵峋两兄弟,清一色贼心狼胆。 可这么一看,程涣忽然又注意到邵峻旁边的副驾有人,本来邵峻挡着,只略略看到一些人影,可邵峋似乎拉了什么东西在车里,邵峻倾身过去一拿,程涣看到了副驾的人。 是个男人。 程涣也认识。 是邵峋投资公司的合伙人。 邵峋的投资公司做项目向来是双经理人制,一个投资项目需要两个经理人同时把关,而最上面的合伙人也是两位,一位就是邵峋,另外一位,名叫吴惧。 程涣会认识吴惧,是因为跟着邵峋一起和他吃过饭,虽然仅见过几面,但程涣对吴惧的印象格外深刻,因为邵峋曾经和他提过,当年湛临危合伙左乾、另外一个外商骗了他五千万,还找人砍了他两刀,人生低谷、求助无路的时候,吴惧帮了他许多。 原来是邵峻的朋友,难怪那时候愿意帮邵峋。 邵峋这时接过自己拉下的东西,与邵峻挥手告别,神态愉悦地走向大门口,和程涣碰了个眼对眼。 程涣朝他挑了挑眉头,邵峋愣了下,瞬间收起表情,警惕地看着他,隔着距离,迈腿朝校内走去。 程涣却笑笑,起了点坏心,又想要故意逗逗高中峋,于是推着车跟在侧后方。 进校门走了段距离,邵峋忽然回头,冰冷冷地看程涣:“你有病,跟着我?” 程涣语重心长地告诉他:“顺路而已,我和你一个班。” 邵峋转身就走,程涣去班里车库停了车,立刻跟上。 邵峋头不回,越走越快,程涣也跟着跑,邵峋终于炸了毛,豁然转身,在楼梯口怒道:“你打算在这里把中午的架补上是吧?行,我奉陪。” 程涣却慢慢笑起来,很浅很漫不经心的笑容:“你别挑架,我回教室而已。” 邵峋却不管,捞了程涣的领口:“别废话了。” 可人没拽起来,邵峋背后忽然传来班主任的声音:“晚自习快开始了,你们磨磨蹭蹭干什么?” 邵峋松开程涣转身,没说什么,他这位优等生果然惯会在老师面前做伪装。 可程涣忽然福至心灵,从邵峋背后走出来,步上两级台阶:“老师,我在和邵峋同学商量换座位的事。” 班主任一愣:“换座位?” 程涣也瞥头看程涣。 程涣却像个思想觉悟高的好学生,自顾道:“经过前几天的事,我深刻反省了一下,觉得老师说的很对,我的确应该把精力投注到学习上,所以我刚刚在和邵峋同学道歉,请他原谅我前天把他书包丢下楼的冲动行为,邵峋同学也原谅了我,还说愿意和我一对一做学习互助。” 被塞了一股脑儿没反应过来的邵峋:“???” 班主任听完错愕了一下,上下打量程涣一眼,虽然觉得很意外,但为人师表,不可能说出“我不信你”这重话,恰恰相反,程涣有这种觉悟,他作为班主任反而还要大力支持,这才是一个优秀班主任管理学生的正确办法。 班主任点点头,在邵峋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中默认事情就是这样,边走下来边道:“刚好这两天也在调座位了,我会和班长说下,让他把你们座位调一起。”因为急着去给其他班上晚自习,匆匆走过。 等邵峋反应过来,班主任人都跑没了。 这下,他彻底认定程涣是故意挑他的事了。 他不敢相信竟然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胡说八道,伸手就要拽程涣的领子,把人拖过去揍一顿,可程涣反应快,两步上了台阶,跑远了些,回眸冲他挑了下眉头,走了。 留下邵峋一脸懵然地想,这个程涣到底什么病? 而当天晚自习结束前班长便把座位排表弄了出来,让大家尽快搬好座位,明天开始就按照新座位来坐。 程涣看都不看,直接朝邵峋那边搬,邵峋看了座次表,发现班主任果然把自己和程涣安排在一起之后,火气冲天地走了回去,目光冷冰冰地瞪程涣,但没有发作——爱面子,如果让同学以为自己是因为座次安排恼火就实在太丢脸了,男人,尤其是不满十八的男人,自尊比日光都烈。 邵峋默不作声瞪程涣,动了动唇角,无声地叫程涣走着瞧。 程涣却觉得这年轻时候的邵峋太一板一眼了,以他二十多岁成年人的觉悟来看,高中生么,能有多大的仇,大家应该有一笑泯恩仇的觉悟。 于是背靠着后桌的桌沿,侧头,扯了扯唇角,朝邵峋微微一笑。 程涣能有劲娱乐圈做明星的能耐,可见皮相的确是不错的,一双眉眼占星戴月似的清明,五官标志,本来就好看,只是平日里冷漠惯了,给人一种不苟言笑的感觉,如今轻轻一笑,当真是清风化雨般的招人。 邵峋偏偏吃这一套皮相,看着看着竟然看愣了,错愕中默默在心里想,槽,也太好看了吧。 程涣看邵峋愣住了,就知道这家伙又特么被色相迷惑了,心里骂这家伙从小没定力,可面上却特意又加深了这个笑容,还用友好的态度道:“我作业没做完,借我抄抄。” 邵峋:“……好啊。” 然后到了第二天,程涣把练习册还过来,邵峋才后知后觉地讷讷问自己:我为什么要借他作业,我有病吗?他借了我就给,凭什么? 因为程涣长得好看。 邵峋得到心里的答案,差点没抓着程涣抄过的练习册怒摔地砖:他长得好看关你什么事? 关我事啊,多看两眼心里舒服。 邵峋:“……” 作为被程涣的皮相晃了、眼扎了心的少年人,邵峋这个没有多少克制力的高中生到底还是把自己左右摇摆的性向稍稍偏向了男男——这方面他倒是没什么心里负担的,他受邵峻影响,从小就对自由开放的文化接受友好,外加阅读广泛,看多了男男和女女,向来认为真爱可以跨越性别。 然后这一整个早上,邵峋都觉得怪怪的,毕竟前几天他和程涣还在对着干,昨天中午还差点打起来,今天却有了抄作业的同学情。 进展有点过快的样子。 再然后,到了中午,歇了一个早上的程涣又来了精神,他在午休期间拿起了一本如今半个字都看不懂的物理作业,越过桌缝,占了邵峋的视线,随手一指:“这题怎么做。” 正在写作业的邵峋缓缓回头,视线在练习册的黑色字体上扫过,黏在了青葱似的指头上,还有那骨瓷玉一般粉润的指甲——大脑放空,咽了口口水。 程涣倒是没注意这个,挪开手指,拿起笔,又递过去一张稿纸。 邵峋沉默地接了过去,面无表情地想:我是不是贱,他把我的书包从楼上扔下去,我还给他讲作业。 程涣的声音却轻飘飘地传来:“谢谢啊。” 笔杆在指尖一转,邵峋又沉默地想:算了,不和他一般见识。 完全不记得,程涣在他这边的人称代词昨天还是“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