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家的狗只会坐下》 1. 选择 【一个炸弹,绑在笼子的两端,一端是陌生人、一端是自家的宠物,钥匙在你身上,时间只够来得及打开一边的牢笼,如果是你,你会救谁?】 这是出现在影片下方的字幕,影片中受访回答的人一个接一个,有男有女、年龄不一,看起来是随机的街头访问。 所有人的答案都一样,救人,理由大同小异,都说那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 直到画面上的被访人物变成一位长相乾净俊美,脸上表情无多甚至透着些厌烦的孟杕左,答案才有了不一样。 「我会救宠物。」 直白简单的答案,没有任何解释,说完便掉头离开。 孟杕左的答案激起群愤,骂他违反人性、不在乎人命与人权的评论,在留言区叠起层层高塔,几乎让他一夜成名。 这个影片,出自一名订阅数颇多的youtuber,他是一位动物专家,常常介绍一些稀奇古怪的宠物给大家认识。各种小动物的可爱模样,以及可以得知许多新的知识点,让他的频道从推出之际,就收穫不少粉丝与热量。 而那个影片,刚好搭上了政府提出新政策热度:将毛小孩纳入医疗保险体系中。 这是因应时代的改变而出现的政策调整。 出生率下降,养宠物的家庭比例逐年升高,却有不少人在宠物年老开始生病时将他们丢弃在外,为了降低弃养的现象,有人提出了此一解决办法,在野党觉得荒谬得不可置信,也因此近期的话题一直围绕在此一问题上来回胶着。 连带着,民眾在茶馀饭后也难免会对这个议题进行探讨。 爱毛小孩心切、支持此一政策的人也有,但更多的人是担心:医疗资源如此稀缺,加上宠物万一占了人类的资源怎么办? 之前一个有钱人家的狗生產住套房、还有月子中心跟月子餐的事情才闹得沸沸扬扬,那让许多人开始怀疑自身,难道贫穷就真的得过连狗都不如的生活吗? 故而,不少人担心自己的权益受损,担心国家的资金往不该走的地方走,纷纷出言反对。 那位youtuber便是从此打算,他想知道万一政策通过了,当资源稀缺的时候是不是真的有人,会选择牺牲一位人类的性命,去拯救动物。 而孟杕左无疑当了出头鸟、楞头青。他的言谈,让他彻底在网路上火了一把。 网友肉搜出他的身分,在网路上对他的进行夺命似的挞伐与唾骂。 所幸,孟杕左并不怎么使用电子產品,也不怎么使用网路社群平台,那些网友的气愤等透过朋友再传到他那边时,威力只剩下了一半不到。 网路上的人接触不了孟杕左,那跟他同校的同学们呢? 只能说他们对这个回答没有丝毫意外。孟杕左在学校是出了名的难以接近,他天天摆着一张冷脸,对谁都没有好脸色。大家都说唯一能看见他笑,便是学校的流浪狗老黄将他买的食物全部吃完的时候。 当时人类与动物的争议事件还没发生,对于如此有爱心的孟杕左,不少女生都表示她们可以! 冰山美男只在小动物面前卸下偽装,变身温柔暖男,这巨大的反差萌,让不少女孩开始幻想,如果那份独有的温柔也可以只给她们的话,那岂不是幸福得要升天? 衝着这一点,当初开学孟杕左所在的动保社成为了炙手可热的社团,每个人都想近水楼台先得月,可惜不到半个月灾情频传,处处碰壁的女孩们还在学校论坛留下了一句话:「想让孟杕左看你一眼,下辈子投胎成狗还比较快。」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句话引起了无数女孩的共鸣,大家纷纷在底下留言,推荐将这句话列入年度金句之一。 是以,有了他难相处的恶名昭彰在前,辱骂言论风暴在后,当初报名动保社的社员为了自保,纷纷申请了退社。 孟杕左看着桌上满满的一叠退社申请单,脸上无甚表情,眼眸里的寒意却足以封原。 雪上加霜的是,学校的社团期末检讨公告静静躺在社团信箱里头,其上明确标出了维持社团的最低学生数需求,以及期末成果册的内容要求。 孟杕左看着那两项无法达标的门槛,眉头拧得死紧。 他彷彿看见废社两个字的印章,被主任盖在他的脑门上。 棘娃娃也看到了邮件内容,她在一旁愁得坐不住:「怎么办,动保社不在的话,盼家的小狗谁要照顾?」 她在社团办公室走来走去,过了好一会又奔回孟杕左身旁的位置问道:「我们不会真的被废社吧?」 盼家是一间流浪动物收容所,里头的流浪狗约200来隻,创办人发哥年岁已高,每天光是出门替流浪狗四处捡厨馀便累得不行,更别说来要维持环境的清洁、遛狗与替狗儿们洗澡。 动保社的任务,便是替发哥分担任务工作量。 孟杕左低下头,叹了口气:「是我连累了你们。」 动保社因为孟杕左的原因,大起又大落。 从刚开学最火爆的社团变成如今的四人小社团,现存社员分别是现任社长和副社长,也就是孟杕左与棘娃娃,以及即将毕业的前正副社长。 五十人份的工作变成由四人接手,每天光是帮小狗洗澡,就得洗一晚上,更别说还得带他们出门散步。 大家的生活质量都受到压迫,无论是人还是动物。 孟杕左十分懊悔,他就不该因为那包高级的牛肋条零食而被迷了眼,答应那个人接受採访,回答问题。 「关你什么事了。」棘娃娃翘着二郎腿抖阿抖,「是那些人吃饱太间,就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骂人,搞得自己多有能耐似的。」 又道:「我们只要问心无愧就好,管别人怎么想。眼下最重要的是废社这个问题,我们该怎么办?」 孟杕左手指着学校公告上头的一行特例,上头写着:若社团的存在能为社区带来正向发展,或者推动学生的凝聚心以及培养品德素养,则能斟酌放宽审核标准。 指着萤幕的手修长匀称,白皙薄瘦的手背上伏着几缕不明显的青筋,有种禁慾的味道。 棘娃娃看着他修长的手指,那是她身为绘画者都不敢这么去画的完美比例,每次看到孟杕左的手,她都会不自觉得走一秒神,即便她从小看到大,依旧难以抵挡其无声的魅惑吸引力。 棘娃娃轻咳一声强迫自己回神,「所以呢?」 他们社团没有学生,即便从事爱心服务有助于增进学生的品德,也无济于事。 「赶在期末之前办一项活动,开放给全校学生报名参加,到时候的照片应该就能把社团给保下来了。」孟杕左想得很简单,只要能让动保社继续存在,找一些不是真心想照顾动物的人来做做样子也没关係。 棘娃娃张了张嘴,她想问孟杕左,「这位哥,你不知道自己目前在校内的风评吗?和你的名字掛上勾的活动,有谁敢参加?」 但她迟疑了一会后,还是决定放弃。 动保社是一定得继续存在的,为了盼家的小狗们,什么方法都得试试看,也许真的有那么几个与世隔绝、不知道孟杕左的骂名的人想参加呢? 行不行总得试过才知道。 于是棘娃娃话语一转,一脸期盼道:「你是不是有想法了?」 「下周六山海社区有净滩活动,我们可以加入他们,让志愿者带盼家的小狗到海边净滩,社区发展与品德培养一举二得。」 「可以喔!」棘娃娃没有什么意见,反正她也想不出更好的计划,一切照的孟杕左的方式来。 有了方案,孟杕左立马打电话与净滩活动的总召集人交涉,对方出乎意料地热情,不只热烈欢迎他们的加入,还保证会替他们争取烤肉吃到饱的经费,让社区民眾与学生一起为了海边的环境,共同努力。 棘娃娃见一切都谈妥,背起书包道:「那我先回去画海报,画好后我会放到学校社团里头宣传,报名方式就留动保社邮箱,可以吧?」 「没问题。」 两人从小合作到大,早就保有一定的默契,很多事情不需要详细讨论,便知道自己负责的区域与工作内容。 「那我走啦!」棘娃娃一米五的身高,穿着黑色涂鸦短版上衣,黑色长皮裤外搭红色皮外套,脚下一双厚底踝靴,硬生生踩出了一米八的气势。 「车骑慢一点。」孟杕左习惯性叮嘱,棘娃娃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当做回答。 孟杕左摇摇头,对棘娃娃那万事都不太上心的模样毫无办法。 小小的社团办公室只剩孟杕左一人,他准备着社团成果册所需的资料与届时净滩活动所需的后勤工作,又忙活了快一个小时才离开。 孟杕左边收拾背包边看时间,今天棘娃娃得设计海报没空去盼家,他得早点过去,多将她那份工作给做完才是。 2. 宣传 五点多放学,孟杕左搭公车前往盼家,不少流浪狗听见他开铁栅门的声音,便开始嚎叫,兴奋得彷彿看见归家的主人。 孟杕左每每看见那些狗儿被他从笼子里放出来的开心模样,便觉得再累的事都能坚持下去,因为有了意义。 他得保护这些小狗。 孟杕左从踏进盼家大门那一刻开始,脚步就没有停过,像颗陀螺一样不停地四处转,连晚餐都忘了吃,若不是发哥提醒他时间已经十点了,他可能都不知道回家。 搭车回到宿舍,孟杕左将路上买的晚餐搁在桌上,率先到浴室去洗了个澡。 洗完后他边擦拭着头发,边看手机上的讯息,棘娃娃海报已经设计好了,并且发到了夕江大学的脸书社团中,留言反响热烈,可惜是负面的那种。 棘娃娃怕他心情受影响,特意叮嘱他别去看留言,静静等待报名的邮件就好,隔了一会儿她又安慰道:「如果这个方案没有人参加,我们换个其他方案也可以。」 孟杕左自认对那些酸言酸语的免疫力很高,若不是因为此次动保社的存续问题,他根本不在意。 也因此,对于棘娃娃的告诫,他也只是表示知晓。 他这边刚回復个好字,转头就将页面切换到脸书上了。 发文就在社团点进去后的第一则,拜居高不下的热度所赐,想不看见都难。 宣传海报设计得很清新,淡蓝色的海景背景,搭配着小人捡拾垃圾的图画,与可爱的小狗照片,看了十分舒服。 棘娃娃的作品风格与他全身乌漆嘛黑的酷姐装扮天差地别。 发文上简单描写了活动内容与时间地点,30分鐘前才发的文,已经有超过200则的留言了。 孟杕左随意看过,里头骂声一片,有的短短一句冷嘲热讽、有的长篇大论慷慨激昂,其内容无非是骂孟杕左假惺惺,这么关心环境、这么在乎动物的生命,怎么不改吃素? 一边吃着肉一边喊口号,不噁心吗? 「平常看他对狗那么好,说不定私底下偷偷把狗杀来吃掉也是有可能的,新闻上那些变态杀人魔不也都是长得人模人样的吗?」 「我之前在动保社他就不怎么理人了,见到谁都臭着脸,一副自命清高的模样。现在好了,学期末到了,全部社员都走光才来搞这些假活动,我看谁会理他。」 「不是看动物看得比人命还重吗?动保社保不住了来找我们求救干嘛?让那些流浪狗帮你想办法啊!」 孟杕左心如止水地看过,他手指不停滑动,直到看见一名id为darkknight的人的留言,他才有了反应。 「你才是变态杀人魔,你全家都变态杀人魔!」 「爱护动物如果有错,就是错在心地太善良,才会放任你们这些键盘侠恶意辱骂他!」 「吃什么素?孟杕左那种小瘦身版吃一星期的肉,可能才抵你一天的食量吧?我看你自己先减肥比较快,不要妒忌别人长得帅就酸葡萄心理。」 「你面无表情才叫摆臭脸,孟杕左那么帅,就算面无表情也是忧鬱男神!」 「连找狗求救这种想法都想得到,你真棒,比流浪狗聪明。」 孟杕左有些莫名,这人是来帮他的,还是来拉仇恨的? 他将那人的回覆截图给棘娃娃,问道:「这是你吗?」 棘娃娃已读得很快,看完先是回了一堆哈哈哈的贴图,才道:「不是我,我骂人的功力有这么弱吗?可能是你的哪个小粉丝看不过去为你发声吧。」 虽然对方言谈间好像又为他树立了不少敌人,但是孟杕左知道一旦他开口说了第一句,对方便会将他当成同阵营的人,连他一起骂。孟杕左十分感激对方的心意,于是他标註了对方,留下一句谢谢,便丢开手机开始吃饭了。 孟杕左不知道的是,他的那句谢谢,让darkknight顿时像打了鸡血一般,更加认真和卖力地去和每一则留言的主人吵架,他以一己之力力战群雄,将每个人给说得火冒三丈,恨不得顺着网路爬过去,痛扁他一顿。 孟杕左吃完饭后不死心又去刷留言,最终发现大家的关注点都围绕在自己身上,半个想报名活动的人都没有,他揉了揉有点发痛的头,十分苦恼。 这下该怎么办? 孟杕左将帖子滑到下方,人气次于他们发文的是夕江电影系系草魏雁出道贺文,庆祝他出道的首部电视剧收视率破5的消息。 与他的发文相反的是,底下留言一片和乐融融,友善得彷彿和他读的是两间学校似的。 孟杕左眼神闪烁了一下,一个想法从他的脑来中冒出,却随即被他自己给否决。 还是等过几天看看再说吧…… * 这几天孟杕左只要有空,便狂去看信箱是否有报名邮件,为避免错过珍贵的志愿者,连广告邮件、垃圾邮件都不放过,可惜信件是收到不少,却全是对他谩骂的邮件。 无人报名。 无奈之下,孟杕左只好将海报给印出来,他打算亲自去发传单。 他想,也许有人跟他一样不怎么上网,万一想参加活动却错过就不好了。 身为学校出名的冷酷帅哥,不是孟杕左不好接近,而是他有着一颗社恐心。 每每遇到人,他都会在该不该打招呼,打了招呼后要说什么的苦恼中,而错过最佳时机。久而久之,他便也习惯了如果来人自己并不太熟,便选择性忽视对方的处理方式。 也因此,造成了其他学生对他的误解。 现在孟杕左拿着打印好的一大叠传单,站在校门口满脸愁容,许多担忧浮上心头:等一下见到人该说什么?他得用什么理由才能说服对方参加活动? 脑海中一片空白,孟杕左甩甩头一脸豁出去的模样,算了,不想那么多,先做就是。 于是孟杕左堆起笑容,朝路过的女同学们笑得和蔼可亲。 她们是狗,可爱的小狗,他对自己说。左边那隻是博美、中间的是柴犬然后最右边的是拉不拉多。 「天啊!好帅!孟学长对我笑!!我不是在作梦吧?」 「原来孟学长也会笑!不笑的时候帅,没想到笑起来更帅!」 「啊啊啊啊!怎么办!我现在浑身都在颤抖!!」 清晨的阳光照在孟杕左身上,将一头浅黑色的头发染出一层薄棕,原本就白皙的脸庞在浅色头发的照耀下,更显清透乾净,他像是居住在远山之中的精灵,化身成人来体验人世间的苦难,却因为本质上的不同而与这尘世间格格不入。 游离、清雋,令人百看不厌。 「学妹,要不要参加动保社的净滩遛狗活动?既可以维护社区环境,与可爱的小狗近距离接触,免费bbq吃到饱,还可以折抵校定服务时数,非常划算喔!」孟杕左语速非常快,像机关枪一样噠噠噠将自己想说的话说完,便一脸期待地等着听客们的答案。 他眨巴着清澈的大眼、满脸期待,与平常的高冷模样不同,因为紧张的关係所以带着点呆萌,被他拦路的三位女孩面上不显,内心已经被萌得内伤,她们一个接一个摀住鼻子,就怕自己一不小心留下痴汉的鼻血。 孟杕左见她们脸上为难,也不强迫,「没有兴趣没关係,这个传单给你们,帮我宣传一下就好。」 有了三位学妹的挣扎时间作为缓衝,孟杕左不像刚刚一上来那样紧张了,他语速缓和了不少,整个人变成与动物相处时的柔和状态,像带着花香的春风拂过脸庞,让人不自觉沉醉。 拒绝不了! 女孩们在心底反覆挣扎,面对仙子般高冷学长的下凡求助,谁能狠下心来拒绝? 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那天所有被孟杕左拦下的学生全都拿着传单,信誓旦旦表示自己一定会参加活动后离开了。 孟杕左看着手上只剩下一半的传单,一直高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不少。 这下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孟杕左第二节才有课,他从第一堂发到第二堂上课前,终于将一百张传单给发完。他匆忙赶到教室,刚拿出手机便看见棘娃娃的截图,对方留言道:「哈哈哈哈,真想知道你的这位黑骑士是谁。」 孟杕左点开图片,只见他今早在学校发传单的身影被拍了下来,配文只写着简单的一句:垂死挣扎的美男计,不知道又有多少看见帅哥便迈不开腿的痴女打算倒贴上去? 孟杕左看见那句话,是真的有些动怒,那人的话说得太不客气,那种扣帽子的话一说出来,谁还敢参加活动? 那些真心想参加活动的人,又何其无辜要接受这种骂名? 他往下看到留言,只见darkknight比他还气愤:「嘴巴吃了屎就不要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夕大是什么救济学校,阿猫阿狗都能读。」 孟杕左被对方的留言给逗笑了一下,他的嘴角微微勾起,像勾起一季春天的风,让人心神飘盪、难以自己。 前排那些在上课前拿了传单、忍不住偷偷转头看他的女同学,被他甜得一个个禁不住羞红了脸。 3. 找碴 这堂课孟杕左上得心不在焉,距离净滩活动只剩下十天,他却一个人都没找到。 也不知道方才那些答应他的女孩,还敢不敢报名…… 孟杕左就这样一路等,等到了晚上回家,报名人数依旧掛零。 他将自己摔进床里,今天晚上替20隻小狗洗了澡,累得他眼睛睁都睁不开。 他觉得眼皮很重,重得只要闭上眼就能睡着。 不能睡…… 他对自己说。 功课还没写…… 明天……明天再多印一些…… 孟杕左是被热醒的,六月晚上的气温便已十分磨人,空气又闷又热,没盖被子也能热出一身汗。半梦半醒间孟杕左有些摸不着头绪,他摸索着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凌晨三点半── 不小心睡着了…… 孟杕左有些懊恼,他维持躺着的姿势解锁手机,习惯性打开信箱,却依旧半封新邮件都没有。 孟杕左想了想,其实这样并不公平。自己凭什么得为陌生人的三言两语买单? 他努力了两个小时发出去的传单,却因为那些人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前功尽弃,多么冤枉? 对小动物心生喜爱、对社区清洁维护渴望付出的同学们,只因为和他扯上关係,变得接受骂名,又何其无辜? 孟杕左打开脸书社团,附上净滩活动的海报发了一篇文,他写道:「每个人都有言论自由,你们要如何解读我的观念是你们的权利,同样我为动保社做的努力、其他同学为了兴趣所做的决定,也请你们不要过度干涉。 盼家的动物大多都是年老后被弃养的家养狗,他们本来都拥有美满的家庭,有爱他的主人、得以温饱的食物。现在不只有一餐没一餐,还只能整天与数十隻狗一起几在铁笼子里,等待动保社社员到访,带牠们出去溜达一段时间。 没有市场的需求这些动物不会诞生,是人类的自私和善变害牠们无以为家,当初既然决定养牠们就应该养一辈子。动物也有感情、牠们会难过也渴望被爱。既然许下了相互陪伴的诺言,就不要轻易丢弃牠们。 恳请大家的理智不要受激进的言辞左右,随心行动。为社区、为自然、为需要帮助的人事物尽一份力。动保社和其他的社区净滩志愿者下週六等着有意愿的大家一起付出、一起同乐,谢谢。」 孟杕左本来只想抒发一下不平的心情,却不小心越写越多,他看着自己这篇可能又会引起那些酸民不满的意有所指,犹豫会儿,还是不管不顾按了发送。 大不了加入口水大战,反正只要不是面对面,他还是有那么点信心可以与陌生人吵吵架的。 想通了孟杕左便丢开手机起床洗澡。 买来当晚餐的炒饭早已冷得发硬,吹乾头发的孟杕左没有太讲究,拿了汤匙边码代码边吃。 临近学期末,教授要求得交出一个自己设计的小程式当作期末成绩,孟杕左时间不多,只能牺牲睡眠时间一点一点地写。 这不,一旦投入便忘乎所以,他炒饭没吃几口倒是每周五的固定闹鐘先叫了起来。被闹铃声打断思绪的孟杕左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先是起身伸了个懒腰才拖沓着步伐去关闹鐘。 「竟然七点了──」孟杕左打了个哈欠,原本想等程式写到一个段落再去补个眠的,没想到已经是起床时间了。 精神疲惫却又明确知道自己不能睡时,更觉疲劳。孟杕左草草洗漱一番,勉强打起精神,他思索着要多跑几个地方发传单,拿上钥匙便出了门。 周五早晨的公车上人不多,孟杕左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太阳不大,阳光成片雾状笼罩,照在身上与车上的冷气形成一个宜人的温度。 让人不自觉放松下来。 车子晃晃荡荡,孟杕左一边听着站名播报一边思索发放地点,恍恍惚惚间睡意席捲而来。 他的头一点一点朝窗户倒去,数次差点撞到窗户都被一隻从身后伸过来的手给护住,傅其雨坐在孟杕左后一排的位置上,屏着气、小心翼翼地将手隔在他的头与窗户之间,生怕他在睡着时不小心磕着或碰着了。 傅其雨趴在前方孟杕左的椅背上,眼神中略带痴迷地看着咫尺之人的头部和自己手掌那如轻轻啄吻的一触即分,嘴角弧度越见上升。 孟杕左的头发很软,随着公车悠悠晃动的频率,数次擦过傅其雨的掌心。 痒痒的,他想,像搔在他的胳肢窝一般,让人感到几欲笑出声的愉悦。 他带着黑色鸭舌帽,只露出嘴唇和下巴,却不难让路过的人看出他的好心情。 「没想到能在这里偶遇学长,真巧。」他轻声呢喃着,一双大眼瞇成了弯月,饱满的卧蚕让他的眼瞼更显阳光稚嫩,搭配上高挺的鼻子、橘红色的嘴唇,一副脣红齿白的小奶狗样。 傅其雨的眼里是藏不住的喜欢,他就这样一路护着孟杕左,手酸了也不愿放下,直到看见学校临近孟杕左还没有要醒的徵兆,他才收回手顺便按了下车铃。 他心里十分遗憾,原来宿舍到学校的距离这么近吗? 真可惜。 担心孟杕左迟到,傅其雨不敢放任自己的私心不去提醒他。 他用手遮着嘴巴,在孟杕左耳边疯狂咳嗽。 孟杕左是被那惊天动地、彷彿要将肺给咳出来的咳嗽声给吵醒的。 他本来想回头看看那声音的主人是谁,结果头刚抬起来便见公车缓缓停在了自家学校的大门口,吓得他急冲冲站起来嗶卡下车。 「谢谢司机。」 孟杕左站在下车处,若有所觉地抬头看向自己座位后方,却只见到一颗戴着黑帽子的后脑勺,靠着窗户似乎在睡觉。 孟杕左揉了揉还有些发矇的眼,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生病,但多亏了对方他才没坐过头。他站在原地静静看着公车驶离学校,直到车子走出去很远,巨大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后才朝校内走去。 公车上,如愿让孟杕左准站下车的傅其雨十分开心,彷彿做了天大的好事一般,他心里美滋滋,没想到有一天他也能帮上孟学长的忙。 他看着手心、一脸沉醉地回味方才那撩人心弦的接触,孟杕左白皙的侧脸与带着香气的头发全都像梦一般美好,直到── 公车的下一站停车地播报出来后,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他忘记下车了!!! 傅其雨抓起书包、按下扶桿上的下车铃便急忙往下车处走。 他拿出手机看时间,离上课只剩十分鐘,今天是魔鬼教授的课,迟到一分鐘都会被扒皮,傅其雨简直不敢想像自己姍姍走进教室的画面。 保命心切的傅其雨直接走到公车司机旁,一脸可怜兮兮问道:「师傅,为了我的小命着想,您能回个转载我回学校吗?」 司机显然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无理的要求,他头也不回道:「同学,既然醒着就不要说梦话了。」 傅其雨满心震惊,这司机……有点东西啊! 傅其雨不再痴人说梦,他蹲下身系鞋带,抱着不成功变成仁的决心,准备一下公车就飞奔回学校! 另一头,安然抵达教室的孟杕左无视身后的窃窃私语,他看着手机上一个联络人名字处是一个大雁表情符号的人,手指悬空在拨打键上,犹豫半天最终还是没有按下去。 他将手机倒扣在桌上,等放学吧! 放学之前但凡有一个人报名,就不找他帮忙。 对于旁人的指指点点孟杕左早已学会无视,他专心在课堂内容上,以致于他没发现今日同学们的表情中,少了几分幸灾乐祸的看热闹,反而有些凝重的担忧。 大家平常与孟杕左没有什么接触,也因此他们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关心,贸然跑上去问他:「没事吧?」好似也有些奇怪。 就这样,课堂在彼此的相互顾忌中结束了。 孟杕左到食堂去买中餐:一个便当外加一份水煮肉,水煮肉是要分给学校里的老年流浪狗──老黄吃的。 他怕其他学生在意卫生问题,都会自己一个人坐在研究大楼那处、较少人群经过的大树下,和老黄一起吃午餐。 他的随身包里头长年备着一块野餐垫,天气适宜时,他便会躺在草地上和狗儿们一起晒晒太阳、睡午觉。也因此,那一块平常无人踏足的区域可以说是他们一人一狗的秘密基地。 只要午餐时间一到,他都能在那里看见老黄的身影。 可今天,他远远地便看见一群人聚集在大树下,嘻嘻闹闹不知道在做什么,音量颇大。 孟杕左皱紧眉头,没来由地便有些不安。 他的视线在附近随意扫过一圈,没有看见老黄。 内心的不安越来越大,孟杕左加大了步伐与速度,朝那群人走近。 距离离得进了,他才听见那些人说话的内容:「叫啊!叫大声一点那个假惺惺的孟杕左才会可怜你,同意为了你放弃动保社。」 说话的声音加上棍子落在皮肉上的声音,孟杕左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往脑门上冲,他直接冲进人群中,拨开围在一起的人护在老黄身上,大声质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 星期四恢復更新喔~ 4. 打架 他脸上凶狠的神情,愉悦了那群人,所有人哄堂而笑:「呦呦呦──我们校草生气了,原来校草也会生气啊?」 「我还是第一次听校草说话呢,该说倍感荣幸吗?」 「老天爷就是不公平,长得帅的人不管做什么表情都很帅呢,不过比起火冒三丈,我是比较好奇你伤心流泪时是不是也这么帅呢?」那人将两隻食指从眼角滑到下頷角,模仿流泪的样子,表情夸张得有些滑稽。 眾人被他逗得又是一阵发笑。 孟杕左不知道这群人到底想干嘛,他的手一遍遍摸着老黄的背脊,安抚他因为害怕而缩在一起、瑟瑟发抖的瘦弱身板。他见到那些人毫无同情心、被骄傲自大蒙蔽了双眼的模样,只觉得浑身血液气得沸腾冒泡。 他挡在老黄身前,面无表情道:「你们有不满衝着我来就好,别拿无辜的动物开刀。」 他的眼神一一扫过眾人,最后锁定在手上拿着棍子,说话最大声的人身上道:「只会欺负不能还手的动物,算什么男人?」 「你!」对方高举着手,木棍的阴影在阳光的照耀下恰好遮盖在孟杕左眼睛上,也因此他能清楚看见对方眼中表露无遗的厌恶。 他想动手却不知为何硬生生停下动作,旁边围着的人同样义愤填膺: 「臭小子,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怎么说话的呢?!」 「学霸很了不起是不是?」 眾人围到孟杕左近前,一人一下伸手推搡着他,一副想让他好看的模样。 孟杕左毫不理会,只是定定地看着拿棍子那人道:「不打吗?」 王大吉啐了一口,道:「我对揍你这种小白脸没兴趣。」他微微偏头对身旁那群人道:「手机全都拿出来,你们给我好好录下他的真面目。我要把他说一套做一套的嘴脸,发到网路上。」 孟杕左尚未想明白对方到底想干嘛,便听到他又发下命令道:「把他们拉开!」 一声令下,顿时七八个人上去拉孟杕左,想将他从老黄身边扯开。 孟杕左连忙用身体护住老黄,为了抵抗那些人的力量,他楞是将双手铲入草地里不愿就范,然而松动的泥土无法给他支撑,身后十几双手四面八方的拉扯,根本抵抗不了。 眼看着自己的身体被一寸寸拉离草地、向上掀开,孟杕左无论多用力往地上趴都于事无补,力量的来回角逐间,他数次重重地压在了老黄身上。 即便老黄一声不吭,他也知道受到的衝击肯定不小。孟杕左既担心老黄的安全,也知道继续当缩头乌龟不是办法,他把心一横,乾脆豁出去! 他手一撑地、一转身,任由那些人抓着外套,随即认准身型最为瘦弱的人作为突破口,一个向前衝的力量他脱掉外套、以金蝉脱壳之姿逃离那些人的魔掌,顺带着抱住突破口的腹部,用全身及肩膀的力量,带着他继续向前跑去。 受到偷袭的人猝不及防、节节后退,最后脚下一个错脚不及,仰头翻倒在地。 「孟杕左要跑!」 眾人见状,纷纷赶过去抓孟杕左,孟杕左翻身而起、直接跑给眾人追,见顺利将人引到自己边上,他边跑边喊:「老黄快跑!」 老黄听闻站起身朝开阔处跑了两步,却又似乎怕孟杕左受欺负,回过头来朝他吠了两声,孟杕左对老黄的重情重意十分安慰,他边跑边喊道:「我没事!你先走!」 于是老黄头也不回地跑了。 所有人都加入了追补孟杕左的行列,除了王大吉,见老黄要跑他二话不说便追上去要抓狗,那人不知道是不是羚羊的转世,跑得比老黄还快。 孟杕左看在眼里,一颗快速跳动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快点!再跑快一点!」他吼道。 他们二人都知道,老黄是制衡孟杕左的筹码,没了老黄孟杕左不可能乖乖配合,后续再想做什么事都是白搭。 孟杕左急得不行却鞭长莫及,既要担心身后的追兵、又要担心老黄的安危。一个不查,他跌倒在地,老黄见状哀嚎一声,回过身直接在王大吉的小腿上咬了一口。 「啊啊啊啊──」王大吉的哀嚎声吓得那些同伙停下脚步,事情完全脱离轨道,他们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做,是去协助王大吉还是继续追孟杕左? 老黄得口后也不恋战,直接朝孟杕左方向跑。有了王大吉被咬的前车之鑑,眾人见老黄跑过来,一个个吓得又退开了几步。 孟杕左趁此机会爬起身远离眾人,并推了下跑到自己身边的老黄道:「躲得远远的,不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再回来了。」 老黄没动,只是朝蠢蠢欲动的其他人吠了几声。 双方人马对峙着,谁都没有动。对方过去两个人搀扶王大吉,其他人则警惕着孟杕左,准备着一旦他有任何动作,便会像出匣的猛虎,朝猎物扑咬而上。 老黄的体力孟杕左是知道的,平常光是跑一下都要喘很久,刚刚那一下纯粹是见他跌倒后的强弩之末,想再咬谁是不可能了,留在这里只会害他分心,于是他催促:「快去!」 老黄见孟杕左再三驱赶,也不坚持,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跑走了。 刚过疼痛劲的王大吉怎么可能让老黄就这样离开,他指着步履蹣跚的狗背影喊道:「追啊!」 他的怒吼声彷彿比赛开始的枪鸣,不只找碴的那拨人行动,孟杕左也迈开了步伐。他朝老黄离开的反方向跑去,顿时让对方乱成一锅粥,想追的目标不同,人人相撞在一起。 三秒鐘的干扰,已足够拉出一大段距离。 孟杕左像是绑在驴头前的胡萝卜,遛着眾人绕圈跑,在转了三圈眾人都气喘吁吁,且老黄也已经跑远后,他便开始规划着撤退路线。 他不能在这里耗太久,中午的太阳过于热辣,他此刻已是汗如雨下、上气不接下气,照这个速度跑下去,被抓住之前他可能会先因为中暑而晕倒。 不光是孟杕左,那些围攻他的人都是平常看不惯他的举止、今天早上才临时组成的乌合之眾,体力没有比孟杕左好多少,谁也追不上谁。 唯有王大海速度飞快,他是彻底被这一人一狗给惹毛了,他朝孟杕左的方向追去,边跑边骂:「妈的!你们这群人是吃屎的是不是?一个小弱鸡都抓不到!」 其奔跑的气势,从脚步声就不一样。孟杕左知道万一被抓到,肯定讨不了好! 当下他也不拖延,抓好身上背包的背袋,闷头便往教学楼衝。 耳边是爆裂风声、心脏剧烈的跳动声以及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他听见属于自己、以及不属于自己的「吓哧──吓哧──」的喘息,他咬咬牙心下着急,对自己说:跑快一点、再快一点! 然而一股巨大的推力从身后袭来── 心脏高高飞起、脚下踩空、眼前一片天旋地转,孟杕左被扑倒在地。 没等他感觉疼痛,便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气给翻过身,孟杕左的眼睛被太阳给刺得睁不开。 他勉强瞇着眼,却看不清王大吉的表情……只能看见他大得能遮住天空的拳头,一下一下往自己脸上揍。 「呃!」其力度之大,直接将孟杕左给打偏了头。 血气翻涌、眼冒金星。 巨大的疼痛让孟杕左也一下子怒气攻眼,他的眼中爆发出两团熊熊烈火,多日来那些莫名的骂名和骚扰所累积下来的不满,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出来。 他开始不管不顾地挥拳、踢脚,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这一变故让周围的人不知所措,那些人平常都是躲在电脑后面动动手、耍耍嘴皮子的键盘侠而已,哪里真的和人动手打过架。现在眼见两人真的打起来,害怕出事的他们连忙上去将人给拉开。 「别……别打了!」 「别打了,再打会出人命的!」 「吉哥!快停手!有人过来了!我们得赶快离开才行!」 身为体育特长的特保生,王大吉的行动显然被盯得更紧,这也是他们要藉狗威胁孟杕左的原因,他不能直接动手,否则会被直接退学出校。 他原本以为搞定一个小白脸很容易,没曾想,孟杕左比他以为的还要难搞,让他不小心动了气,直接出手打人。 也因此,被迫紧遵自己本分的王大吉比起其他言语,「有人来了」无疑是更加有分量的提醒,打架闹事会被发现的担忧一秒拉回他的理智,让他率先停了手,打算绕道离开。 相较于王大吉的头脑发热,孟杕左除了最开始的第一拳之外,其馀时候都是冷静的,也因此他没漏看王大吉听见来人时紧张的表情,他故做不知对方的退意,挥手多打了他两拳。 孟杕左被揍得鼻青脸肿,相较于他在王大吉身上留下的伤害,他显然是更吃亏的一方。 毕竟身材差距摆在那边,孟杕左也不在乎自己是赢是输,刚刚那一通胡乱的发洩让他多日来的鬱闷心情抒发了不少。 他躺在草地上,浑身疼得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但他还是执意爬起身,朝仓皇而逃人群喊道:「今天的事我们没完!」 5. 魏雁 王大吉听闻孟杕左的话,脚下一个踉蹌,差点没跌倒在地。 他一个被狗咬、吃了闷亏没处说的人不回头找他们麻烦就算了,孟杕左还敢先声夺人? 他回头,朝着半跪在地上的人道:「行,给老子等着!今天的帐我们一起算!」 话音刚落,便见孟杕左一手拿着一部手机低头摆弄,那是他刚刚打架时从王大吉身上摸出来的。他右手上熟悉的绿色迷彩手机壳让王大吉一阵心颤,那好像……是他的手机?! 意识到大事不妙的王大吉连忙将全身上下翻找一遍,可惜掌心所拍之处乾瘪一片,什么都没有。 「你……」他开口想问,却见孟杕左直接将手上的其中一部手机往他那里丢,嘴里说道:「我把你刚刚的录影档传到我手机里了,留做证据。」 说完也不管其他人的反应,他脚下放松,又躺回草地上。 王大吉手忙脚乱接下手机,他不知道手机是什么时候丢的,只记得刚刚他下令让所有人打开摄影机时,自己的手机也开了录影,接着便是一系列的变故,他没空再去管手机只是随手塞进兜里,却没想到意外将全部过程都给录了下来。 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一处小山坡,山下不知道有什么活动,上来了一大批人。 王大吉远远看见不敢再逗留,只能拿着手机、带着一颗惊疑不定的心和眾人一起离开。 孟杕左听着离去的脚步声闭上眼睛。 浑身都疼,眼角、嘴角、胸腔、肋骨,可即便如此他依旧硬撑起身,威胁完王大吉才罢休。 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追究,那些人绝对会去找老黄的麻烦,也知道如果默默吃下这记闷亏,之后谁看他不习惯都可以上来踩他一脚。 于是他先发制人,透过他观察到的王大吉的体型、服装、举止以及忌讳的事物来拿捏他的软勒,果不其然,十分奏效。 他害怕自己私底下的小动作被捅破窗纸,一状告到上面去。 孟杕左拿手臂遮盖在眼睛上方,他不明白为什么简单的一个「公益活动」会变得这么复杂,为什么人与人之间的关係一定得加入彼此算计才肯平息事态? 手上沾的泥土被太阳的热气给晒乾,一块一块扑簌簌往下掉,掉到脸上、衣服上,孟杕左全然不理,他只想好好睡一觉。 然而…… 「这里是我的……欸……是不是说出来就不算了?」一道好听、温润带着些俏皮的声音传进孟杕左耳里,「不过粉丝都是自己人,我就偷偷将这个人景点告诉你们吧。这里是我的秘密基地。」 魏雁正在接受採访。 他身为一夕之间爆红的奶油小生,一跃成为了夕江所有女学生的梦中情人。本来他还和孟杕左、傅其雨并列三大校草,现在有了公眾认知度的加持,身分瞬间上升了不只一个档次。 直接无冠加冕,成为新一代男神。 今天,他正在录一档节目,内容是让他介绍自己的大学生活,一些他喜欢吃的学餐、喜欢前往放松的秘密基地之类的日常生活。 他和主持人一路走一路介绍,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恰好便走到了这个有些偏远的地段。 头顶是热辣的太阳,他顶着职业微笑,一深白衬衫被汗水给浸得有些透明,依旧面不改色、谈笑风生,直到── 看见躺在地上的孟杕左。 那人是谁?看身形很像是孟杕左?他为什么躺在这里?跟刚刚匆匆离开的那群人有关吗? 无数疑问绕过魏雁心头,然而深深皱起的眉头只一瞬便平缓下去,没让任何人看出破绽。他没忘记自己的工作,依旧专心于採访,可即便面上不显语速却加快不少:「以前我很喜欢在这里看夜景,虽然景色没有多美,但是看着远方一间间小屋亮着灯光、听风吹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总能让我重新找回平静。」 「现在我将这个好地方分享给大家,如果遇到了什么烦心事或者不开心的事,不如到这里发发呆、平静平静,说不定哪一瞬间就豁然开朗了。」 魏雁看着摄影机笑得良善可人。 他的面向偏长,一头半长的中分黑发加上成排的银色耳钉趁得他无比冰冷恣肆,可当他笑起来时,眸光像是被莱茵河的粼粼波光取代,温柔又绅士,不知掳获多少怀春少女的芳心。 这不,本来对魏雁无甚兴趣,只是被其他同学抓去陪追星的女同学们,经过半天的跟随拍摄,此刻已变成魏雁槓槓的顏粉了。 主持人在小山坡上又问了魏雁几个无关紧要的小问题,魏雁一一作答后,看了看錶道:「今天天气可能受到粉丝们的热情如火影响,格外炎热。」 主持人见他看手錶的动作,下意识问道:「现在几点了?」 「一点。」魏雁拉动着衣领散热,笑着道:「这种天气很容易头痛,在外头流了汗,到餐厅或教室冷气又开很强。」 「的确。」主持人见时间也不早了,再加上中午天气太过炎热,便说道:「我们先休息吧!下午再继续。」 「谢谢哥,大家辛苦了!」魏雁恭恭敬敬朝眾人鞠躬:「今天劳烦大家大老远来到夕大,请务必让我尽个地主之谊,招待在地美食给大家。」 「这怎么好意思。」 「破费了破费了。」 「不用这么客气的!」 「餐点已经准备好了,希望大家不要推迟,能吃得开心最重要。」魏雁虽然是新人,但态度不卑不亢,不会让人觉得刻意讨好,「我让小朱带大家过去。」 眾人一听闻又客气推嗓几句,最后装作拗不过的样子,眉开眼笑地走了。 送走了工作人员,魏雁才跑到孟杕左身边,蹲下身担心问道:「左,你怎么了?怎么躺在这里?」 由于手臂架在脸上,魏雁没有第一眼看出他脸上的伤,只是担忧孟杕左突然反常的举动──在33度高温的正中午,躺在毫无遮蔽物的草地上。 「我没事……」孟杕左在心里叹口气,他早在魏雁前去找他之前,便认出对方的声音,本想偷偷溜走瞒下遭受欺负一事,可转念一想,动保社的活动还得麻烦对方,再加上这几日的不公对待,让他顿时不管不顾,放任自己待在原处。 离得近了,魏雁发现孟杕左嘴角上的伤口,以及他浑身病懨懨、毫无气力的状态,他顿时紧张起来。他强行拉下孟杕左的手臂,被遮盖在手臂下的眼角淤伤和脸上五顏六色的掛彩显露出来,魏雁看得怒气攻心,满脸气愤道:「谁打你的?哪个天杀得臭小子敢打你?看我不把他揍得在地上学狗爬!」 孟杕左被魏雁幼稚的话给逗笑,笑的时候牵扯到嘴角的伤口让他的笑声戛然而止,可依旧能从他脸上的表情看出好心情:「别说那么大声,粉丝听到会幻灭的。」 「心爱的弟弟受欺负我却不生气,粉丝才会幻灭。」魏雁将孟杕左扶起来,「走,我们到树荫底下去。」 孟杕左自从躺在草地上一直是闭着眼睛的,直到魏雁将他扶起来,他才睁开眼抬头看向魏雁,对方担忧的眼神和以往的任何一次如出一辙,孟杕左看着眼前和他有些相像,气质与行为举止却完全不一样的人,那些压在心底的不在意和委屈顿时一拥而上。 他在心中对自己说道:「不能再依赖他了。」却依旧没忍住在对方靠近自己、想给他力量支撑帮助他站起来时,一把倒进对方怀里。 孟杕左将头靠在魏雁的肩膀上,软软地喊了一声:「哥。」 声音中有些无力,带着微不可察的撒娇。 魏雁扶着孟杕左的手抖了下,他有多久没看过孟杕左乖巧喊他哥、满眼依赖的模样了? 魏雁闭目,有些受不住地想,太久违了…… 他忍着想将人按进怀里、揉乱头发的衝动,沉下声故作可靠地问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我帮你教训回来。」 孟杕左摇头:「这事我能自己解决,不过……的确有另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魏雁心里多少有数:「动保社的事?我今天也听小朱说了,这事闹得沸沸扬扬的,我就是担心你受委屈才特地过来看看。」 魏雁抬手将孟杕左身上沾着的土泥、草屑给拍掉,眸色暗了几分,「却没想到果不其然……」 孟杕左在魏雁怀里靠了一会后,觉得情绪好多了,于是推开人坐起来问道:「对,想问你下週六有没有空?能不能一起去净滩?」 魏雁看着怀里空了的宝贝弟弟,不依不挠地追人去将人又抱在怀里晃了晃才道:「当然有,你找不到志愿者没关係,你需要几公斤的垃圾哥哥都帮你捡。」 孟杕左撇开头,小心不让自己脸上的血蹭到魏雁的白衬衫上,「你不需要帮我捡垃圾,只要做好粉丝服务就行。」 魏雁照单全收:「行,你想要我做什么都行,只你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受委屈就好。」 6. 兄弟 从小到大,孟杕左因为不擅言词不擅交流,常常被同儕欺负,骂他笨、说他是自闭儿,每次都是魏雁拿着扫把追着那些人打,才让他们多少有所收敛。 后来上了高中,兄弟两人都长开了不少,孟杕左变成了品学兼优、高冷俊美的冰山王子,学生也都成熟许多,这种霸凌的情况才好了许多。 却没想,今天又发生这种事…… 魏雁将孟杕左给拉起来,目光将他从头到尾检查一次,衣裤都脏了,沾满草被碾碎了后的软烂泥汁,从痕跡来看应该是在草地上滚了不只一圈。 魏雁心疼不已,「我带你去保健室擦药。」 「不用,你下午还有工作,我自己去就好。」孟杕左说道,声音不疾不徐,他已经恢復成原本克制、毫无波动的模样。 他就像是在风中飘扬的一片落叶,随遇而安,彷彿没有什么事能动摇他的情绪。 魏雁看着孟杕左,感觉他一夕之间长大了不少,他用手捏着白衬衫的袖子,替孟杕左擦拭嘴角的血跡,「真的不告诉我是谁打的你吗?我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替你报仇,保证没有人会发现。」 孟杕左向后躲开,「别弄脏衣服。」他再次拒绝魏雁的好心,「我已经有对策了,他们拿我没办法的。」 他又提醒一次:「你只要记得出席下週六的净滩活动就好。」 魏雁的心里又是感动又是复杂。 他看着自家弟弟那副小大人的样子,捏了捏他的脸颊道:「好,保证准时出席。」 话虽这么说,他内心却想道,我私底下再找他们算帐就好。 兄弟俩顺着保健室的方向走去,沿途经过跟在附近、面面相覷的女粉丝身边,大家内心波涛汹涌却谁都不敢发出声音。 「要不直接去医院做个全身的健康检查?」魏雁问。 「不用,皮肉伤而已。」才怪……孟杕左感觉浑身哪里都疼,连走路、大口喘气都能感觉到疼痛带来的不适,速度自然有些慢了下来。 魏雁察觉后,蹲到他身前问道:「还是我揹你下山?」 「不需要。」孟杕左直接从他身旁走过。 魏雁追上去,「不用跟哥见外,小时候你怕黑不敢去上厕所,都是哥揹你去的你忘了?」 孟杕左觉得头很痛,这就是他不想联系魏雁的原因。 明明在其他时候看着都挺正常的,怎么一到他面前就好似听不懂人话似的,无法沟通。 他简直想举双手投降,「你快去工作吧……我自己可以的。」 魏雁见他在揉太阳穴,惊骇道:「头痛吗?会不会想吐?该不会脑震盪了吧?!不行,我得让小朱过来陪你!」 魏雁立马拨电话喊人,孟杕左想阻止,魏雁却道:「不让小朱陪你就是我陪你,自己选一个。」 孟杕左张了张嘴,无奈妥协:「好吧,让小朱直接到保健室等我就好。」 魏雁摸了摸孟杕左的头发,「这才乖。」 留在原地的粉丝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以及熟稔的对话内容,一个个像爆米花般炸开了锅:「我到底看到了什么?原来魏男神跟孟杕左是认识的关係吗?」 「这就是所谓的帅哥的朋友也是帅哥的意思吗?」 「为什么我觉得他们关係不一般?而且从态度上来看,魏大才是倒贴的那一个?」 「魏雁难道不知道孟杕左最近出了什么事吗?为什么还敢跟他走在一起?」 「天啊!校草跟校草!只有我觉得它们很配吗?」 「孟杕左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是不是知道魏雁的行程故意在这里埋伏?自己丑闻缠身就算了,还要拉我们男神下水吗?」 早在结束拍摄魏雁过去找孟杕左开始,便有人将照片发到社团上直播两人的相处过程,拍摄角度曖昧,尤其是几张相互拥抱的照片掀起热烈讨论,孟杕左与魏雁可能是情侣的消息被传得沸沸扬扬,看到消息的人很多,其火爆的程度比孟杕左的净滩帖还高。 傅其雨看到消息后不敢置信,他……他他……他的男神死会了?!!!? 就在食堂吃饭的傅其雨顿时饭也不吃了,匆匆忙忙往后山赶,他才刚到便见到魏雁摸着孟杕左头发,笑得见牙不见眼。 他彷彿闻到了恋爱的臭酸味。 傅其雨还来不及震惊,便又看见孟杕左脸上的伤,他顿时百感交集。才分开短短一个早上的时间,孟学长这是怎么了?谁欺负的他? 傅其雨躲在建筑物后面看着孟魏二人朝他的方向走近,他想上去询问需不需要帮忙?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却又发现那两人之间有着奇妙的氛围,自成一个世界让人无法插足。 越看,傅其雨越觉得失落。 魏雁和孟学长不会……真的是情侣吧?! 为什么傅其雨会这么想呢? 正常两个男生举止亲密的也不少,但蹊蹺的是孟杕左的表情。他曾几何时见过孟杕左除了对动物之外,对谁展现过扑克脸之外的表情的? 可现在……他虽然看似无奈,嘴角却带着笑意,纵容着魏雁对他的所作所为。 像看着不听话但却很可爱的小狗,不忍苛责只好放任。 他好像……失恋了…… 傅其雨摸着微微抽疼的心,失魂落魄往回走。 好友哈世齐还在餐厅,他才刚吃完饭,看着一脸活像老婆跟别人跑了的哀怨脸傅其雨问道:「你是跑去哪了?我才正要帮你把饭打包而已。」 傅其雨愤恨趴在桌上,「我失恋了!不吃!」 「那我就倒掉囉。」哈世齐端着两人的盘子站起身。 傅其雨不敢置信抬头,「我都失恋了你就没点什么表示?」 哈世齐歪头看他,「失恋会掉一块肉吗?还是会少一百块一千块?」 傅其雨:「……」 「都不会是吧?都不会就快走,再五分鐘就上课了,下一节是班导的课,你想迟到就自己在这里坐,我先走了。」说完,哈世齐揹上背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傅其雨一听是班导的课,吓得直接弹跳而起,他猛拽过椅子上的包追在哈士奇身后喊,「等等我啊!」 他觉得哈世齐说得对,失恋不会少钱掉肉,但学期成绩不好会,那是直接影响他零用钱多寡的重要数字,没什么比学习更重要的事了! 他热爱学习! 耶! 夕江大学很大,由一条大马路连通起坐落于四处的主要教学楼,马路两旁是成排的银杏树,此刻鬱鬱葱葱,繁茂的枝叶遮蔽着太阳,替来回赶路的学子们支起一片荫凉。 也因此中央路又被学生敬称为夕大的香榭大道。 傅其雨和哈世齐奔跑其上,身旁是呼啸而过的脚踏车、徐徐赶路的长裙女孩以及成群结队赶着上课的三二人群。 傅其雨朝哈世齐喊道:「我想开了!」 温风吹过少年的脸庞,将恣意奔跑的瀏海向后带,露出独属于少年的漆黑明亮的眼眸以及骄阳般令人迷恋的灿烂笑容。 「啊?」蝉鸣声有些吵,哈世齐没听清傅其雨的话。 「我说我想开了!」 傅其雨释怀得很快,其实他本来就没想去打扰孟杕左,也没奢望过对方会是同性恋然后跟自己在一起。经过方才的震惊,他已经冷静下来,只要孟杕左过得好就好,跟谁在一起都没关係。 他会默默祝福他的幸福,这样就足够了。 「我从刚刚就没听懂你在说什么。」 傅其雨从身后踢了哈世齐的屁股一下,「你到底资讯多慢,孟学长有男朋友了!我说我会祝福他们!」 「你才资讯有多慢吧!」哈世齐追上前去,抓住傅其雨的包将人往后拖,「你说的是孟杕左跟魏雁吧?他们是兄弟,双胞胎兄弟!」 「什么?!」傅其雨喊这一声十分大声,方圆三百公尺的人都将注意力转向他。 他本人却浑然不觉,站定奔跑的脚满脸不敢置信,「他们是双胞胎兄弟?长得又不像!魏雁呜呜呜──」傅其雨的话被哈世齐及时伸出的手给堵住,他低声喝骂:「你给我小声点,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傻是吧?」 「呜呜呜!」傅其雨拍打着要哈世齐放手,他弯下腰喘了好大一口气,小声嘀咕道:「呼──不是啊,他又没有我男神好看。」 哈世齐不理他,边走边调整滑落的包,自顾自道:「根据知情人士的说法,他们是异卵双胞胎所以长得不太像,而且一个从父姓、一个从母姓,没有特意去调查的话,通常不会知道。」 孟杕左和魏雁的兄弟关係虽然没有特意宣传的必要,但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一直到大学分科系以前,过去的同学都知道这件事,也因此今天两人认识并且举止亲密的事情被爆出来后,便有以前的同学出来解释。 傅其雨十指交叉枕到脑后,他走到哈世齐身边感慨道:「真羡慕啊……」 哈世齐一脸你又发什么神经的表情看着他。 「我也想跟孟学长当异卵双胞胎的兄弟。这样就可以跟孟学长一起长大了,小时候说不定还一起洗过澡呢,嘿嘿……嘿嘿……」 哈世齐:「……」这蠢蛋没救了。 ----- 魏?弟弟傻瓜?雁 7. 贵宾 到了保健室的孟杕左远没有方才在魏雁身旁那样配合与有人情味,面对护士阿姨的询问他一概以自己不小心跌倒了做塘塞,只让对方简单处理了脸上的伤口,其他身上的伤一概忽略不去管。 孟杕左下午没课,擦完药他又拎着那被撞得面目全非的便当满学校找老黄。 他担心老黄受惊也担心牠没吃午餐,会饿坏了。 游走在学校的孟杕左此刻毁誉参半,不少因为youtube影片事件谩骂他的人,在得知他是魏雁的弟弟后态度又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有些人拿着名片毛遂自荐,「如果魏雁哥有缺龙套还是什么小角色的话,我都可以演出,我演技很好的!」;也有人拿着小礼物和小卡片,满脸娇羞:「可以麻烦你帮我拿给雁雁吗?我……我们都很喜欢他!请帮我们跟他说他是最棒的,我们永远支持他!」说完还眼眶泛泪,差点就哭了;更甚者还有人拿了房间钥匙和一张香艳的性感睡衣照:「如果魏雁不来的话,你来也可以喔!」离去前还拋了一个媚眼和一个飞吻给孟杕左。 吓得孟杕左手一抖,差点将东西都抖到地上去。 面对那些如狼似虎的人群,孟杕左本想一走了之,却不料那些人就像盯上了肉的苍蝇挥之不去,无奈之下孟杕左只好照单全收,期望那些莫名其妙的人快点放他自由。 最终孟杕左在一处草丛底下找到了老黄,他一边餵着老黄吃东西一边耳提面命告诉牠:「之后我们就在这里碰头,不要再去大树底下等我,也不要再让陌生人接近你,尤其是那群人,如果看到他们有多远走多远,知道吗?」 然而他的苦口婆心没有换来任何反应,老黄只是狼吞虎嚥吃得飞快,一副吃了这餐还不知道下一餐在哪里的急迫样。 孟杕左看在心里颇是心疼,他轻缓地摸着牠的背,柔声道:「别急,慢慢吃。」 还有宣传工作要做的孟杕左餵完老黄吃饭便离开了,他回家换了身衣服的同时打电话给了棘娃娃想让她在海报上面做些更动,接起电话的棘娃娃声音大得孟杕左差点耳聋,「你的手机是摆饰是不是!!!每次打电话给你没有一次是打得通的!!!」 「刚刚在上课,开静音了……」孟杕左小声解释。 「我管你是开静音还是转震动,以后本姑奶奶打电话给你,你就是睡着了都得半夜给我爬起来接,听到没有!」没等孟杕左回答,她自顾自又说道:「要不是看到魏雁和你在一起,就你脸上那伤还有走路的姿势,我差点以为你死哪里去了!」 她越说越来劲:「你说你一个小弱鸡跟别人打什么架?那么帅一张脸万一被打破相了怎么办?啊?打不过不会跑吗?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你就是先躲起来再打电话给我,我们一起去復仇都可以,你自己逞什么能呢!」 棘娃娃一阵连珠炮似的话语劈哩啪啦往外蹦,连大气都没喘一下,孟杕左就静静听着,没有解释、没有打断,等他看棘娃娃好像发洩得差不多了才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娃娃。」 他的声音轻柔,似情人间的软语,他说:「谢谢你,我没事。」 电话那头的棘娃娃停顿了一瞬,「谁担心你有事没事,想太多!」说完她手一按就把电话给掛了。 棘娃娃在画室里头逼迫自己深呼吸,冷静点棘娃娃,他是孟杕左,他是gay!不要被他的声音迷惑,不用觉得不好意思,你只是不小心被他的声音给袭击了而已。 这很正常!没错,这很正常! 孟杕左听着电话里头传来的嘟嘟声满脸无奈,他还有事情没交代…… 于是他再次将电话拨了过去,对面接的很快,语气还有点冲:「喂?」 孟杕左只当对方是一隻闹彆扭的小猫:「海报帮我改一下吧?」 * 只是改一下文字加上一张照片,棘娃娃一下便将成品发给了孟杕左,他拿着档案到印刷店又印了100张的宣传传单出来。 这次他打算转换目标群体,邀请社区民眾参与活动。 反正公文上头写了,能为社区带来正向发展的社团,变得以继续存在,那邀请当地居民一起为环境改善尽一份心力,也是一种方式。 孟杕左拿着传单到夕江公园去,那里平常下午有许多婆婆妈妈在运动、散步,他打算故技重施。 孟杕左端着一张伤痕累累的俊俏脸蛋四处游走,此刻的他如同受伤的流浪小野猫,孤傲难驯、充满敌意。不少人想前去询问他流浪的故事,又担心惊吓到他,踌躇不前。 然而没想到的是,他十分亲人,不只张开嘴喵喵叫,还主动翻出肚皮示好求摸摸。 孟杕左朝频频望向他的婆婆妈妈们露出微笑:「姐姐们对净滩活动有没有兴趣?这是我们夕大动保社与社区发展协会共同举办的活动,遛狗顺便净滩,到时候品牌代言人魏雁也会来喔!」 孟杕左边说边将传单发给大家,只见原本小清新风的传单排版修改后,瞬间摇身一变成为了捷运上常见的公益广告,魏雁的图片放在最中间,旁边配上活动名称和简单的文字说明,十分商业。 「魏雁?谁啊?」婆婆妈妈即便不认识,却本着不拿白不拿的心态,像抢限量商品一般从孟杕左手上抢走了许多传单,边看照片边七嘴八舌的讨论。 「魏雁也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平常对爱护环境和流浪动物的议题也都很关心。」 有些人就是这样,面对人群有障碍,说真心话有障碍。可一旦那件事不得不做,他便会硬着头皮,找到最佳的行动方法去施做。 「欸,这不是那个那个,演《灶咖》的小儿子的那个?」 「对,就是他,他叫魏雁。」 「原来是他喔!这个造型比较帅捏!照片印成这样都看不出来了!」 「什么?这是家豪?!家豪要来我当然要去看!」几位阿姨嗓门很大,几句话的功夫就将附近的姐姐妹妹们给吸引了过来。 家豪是魏雁在《灶咖》里头的角色名字,他饰演一位表面叛逆玩摇滚,实际上非常孝顺且照顾家庭的儿子,因此在婆婆妈妈之间人气很高。 「我也很喜欢那个家豪!我儿子如果有他这么孝顺就好了啦!没想到他就在我们这边读书,啊是拿这个传单就能参加了吗?到时候可不可以跟他握手拍照啊?」 孟杕左笑得很开心,「当然可以。姐姐你们传单要收好,到时候凭着这张单子才能参加活动喔!」 有了魏雁的名字加持,100张传单一下就快拿光了。孟杕左一路发一路听阿姨们的聊天内容,其中说道要带亲朋好友一起去看明星的比例很高,他预估每个人应该都会再带个三到五个人,也因此100张传单发下去,星期六的实到人数至少也有二到三百人。 得到这个推算的数字,孟杕左安心不少,「这下没问题了。」 多日来的坏心情由阴转晴,孟杕左手上胜的传单为数不多,他静静走在江边,看着水上霞光一片,像是熔了金块,粼粼着浮动的波纹。 他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吐出,像终于放下担子,浑身都轻了起来。 急切的心情放松下来后,孟杕左沿着江缘缓慢走着,享受这多日来难得的片刻寧静,却突然他看见一隻标准型贵宾在人行道上奔来跑去,脸上着急,像是找不到主人。 孟杕左吹了声口哨试着呼唤牠,没想到小狗听懂了,真的朝他跑过来。 孟杕左试探性地朝牠伸出手,没有躲,他便放胆去接近牠,让大狗确认他身上的味道。 在贵宾结束一阵嗅闻后,他捡起在地上拖着的牵绳,半蹲着身子让自己的视线与贵宾齐平,问道:「你迷路了吗?还记得自己从那边跑过来的吗?」 大狗很乖,似乎是跑累了,端坐在孟杕左面前吐舌头傻笑。 孟杕左见他那呆萌的样子,整颗心都化了,看着他的眼神像抹了蜜一般,喜爱非常。 顿时,他传单也不发了,一心想着帮小狗找到主人。 「走吧!」孟杕左牵着狗朝牠跑来的方向走,「我带你去找主人。」 贵宾很乖,训练有数地跟在孟杕左身边,不快不慢亦步亦趋,孟杕左奖励地摸了摸他的头道:「真乖。」 贵宾则亲暱地蹭了蹭他的侧腰。 孟杕左平常话不多,但是见到小动物就容易敞开心扉、自言自语:「我大概知道你的主人是谁,一个长头发的女生。我好像看见过她带你来公园散几次步。」 他认人不行,但认狗却十分有一套。毕竟养标准型贵宾的人不多,很容易记。 「汪汪──」大狗大叫了两声,孟杕左只当他是同意自己的说法,自顾自继续道:「虽然我大概知道你的主人的特徵,但是要我准确认出个别的人来有些困难,所以待会儿如果看到你的主人,你就吠两声,这样我就知道了,行吗?」 贵宾又叫了两声,时间点卡得刚刚好,搞得孟杕左都觉得他是不是真的能听懂。 他看着贵宾失笑问道:「你是真的听懂了吗?怎么每次都回答得那么即时?」 贵宾嗷呜了一声,那声音和模样彷彿在说:那当然,也不看本大爷是谁。 孟杕左见状又笑了起来:「是是是,你最聪明。」 就这样,孟杕左一路牵着大狗一路走,神奇的是,平常人潮不少的运动公园此刻却半个人都没遇到,孟杕左有点担心,也不知道自己贸然牵着小狗乱走动,会不会反而让他和主人擦身而过。 他将视线从前方移至贵宾身上,只见打结成团的毛发上头沾着杂草屑及鬼针草的种子,屁股后头那一区的毛发延伸至两隻后脚,全都沾上了黑色的脏污,那是拉肚子时沾在毛上的大便乾掉所留下的痕跡。孟杕左皱眉,只怕这隻贵宾的主人对他并不上心,亦或者说本来便打算将他遗弃才丢在这公园里头? 孟杕左正走神间,身边的狗突然汪了两声,他顿时将注意力转回看向道路前方想确认是什么引起了狗儿的鸣叫,却不料他看见了一个不算太陌生的身影── 夕江大学的校草傅其雨。 男子身型高挑纤长,穿着一套深蓝色运动服套装,未被衣物覆盖的手臂和小腿精瘦结实,颇具力量感。 棕褐色的头发不知道是自然捲还是故意烫捲,和贵宾有些像,蓬松凌乱地搭在头顶上,随着步伐一跳一跳地晃动。 孟杕左回过头看了看尾巴摇得欢快的贵宾,又看了眼先是面露惊讶,而后转成喜出望外的来人,内心有些疑惑,原来这隻贵宾是傅其雨的狗吗? 孟杕左刚想开口询问,便见对方缓下奔跑的脚步朝自己走来,也许是四处跑了很久,汗水掛在额上,部分打湿了瀏海,部分则继续往下流淌。 见到孟杕左牵着自家石油大王的开心心情,让他顾不上擦拭汗水,只想藉机上前与对方攀谈,却不料行动间让一滴汗水流进了眼里。 右眼眼瞼被咸湿的汗水酸涩得被迫闭上,傅其雨下意识撩起衣服的下襬胡乱擦拭,却意外露出精瘦的腰肢。 略带纹理的六块腹肌若隐若现,散发出强烈的青春气息。 孟杕左见对方携带满身浓烈贺尔蒙朝自己而来,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一步── 好可怕。 8. 双面 傅其雨没发觉孟杕左的怯意,他朝一人一狗走近,笑着打招呼,其语调鏗鏘有力、十分开心:「孟学长!」 烟粉色的嘴唇拉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露出整齐的白牙,阳光且帅气。被擦拭过的眼角有些泛红,搭配上他一双卧蚕笑眼,彷彿捧着一小束橘色雏菊花而来,娇憨可爱。 孟杕左看着他却有不一样的想法,像刚出生的拉不拉多。 傅其雨能被选为三大校草之一,既不是因为他有着孟杕左一般高冷俊美的外表、也不是因为他有着魏雁一般妖孽且无时无刻带着魅惑的长相,而是因为他的笑容。 他的笑容每次都能让见到他的人忘却烦恼,一位名副其实的花儿少年。 「学长!我是企管系二年级的傅其雨!牠是石油大王!」傅其雨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彷彿在向长官匯报的士兵,孟杕左看着他一直有一种下一刻对方就会举手行军礼的错觉,「谢谢你帮我找回走失的小狗!」 说完傅其雨又朝着孟杕左笑得灿烂,他的笑容好似不用钱一般,大把大把洒向孟杕左。 橘黄色的夕阳替他打着柔光背景,傅其雨有让人不自觉想亲近的力量,孟杕左望着他,一瞬间好像懂得对方如此受欢迎的原因了。 只要在他身边,便觉得如沐春风。 孟杕左听闻贵宾的名字,嘴角隐讳地弯了弯,不明显,却看得傅其雨心跳漏了两拍。 学长竟然对我笑了!!!我不是在作梦吧!!! 傅其雨像被爱神的弓孥敲到一般理智全无,孟杕左任何细微的反应在他来看都是天大的惊喜,此刻的他彷彿被掛在孟杕左勾起的嘴角上盪鞦韆,心神无比荡漾。 对眼前纯情少男的心理活动全然无知的孟杕左,低头看向贵宾问道:「你叫石油大王吗?好适合你的名字。」 「汪汪──」石油大王叫了两声作为回答,叫声昂扬、十分自豪。 那嘹亮的声音吓了傅其雨一跳,他习惯性伸出脚踢了石油大王的屁股一下,「叫什么……」叫,笨狗! 话没说完,他才想起孟杕左还在一旁,傅其雨表情动作定格在原地,「叫……叫什么都很适合,毕竟石油大王长得这么可爱,对吧?呵呵呵呵??」 孟杕左疑狐看向傅其雨来不及收回的脚,好像踢得很熟练?准确无误地踢到了石油大王后上腿肉最多的那一块。 不过孟杕左没有多问,只是跟着称讚道:「是很可爱。」顿了顿他又补充:「还很聪明。」 从父母那边接手石油大王,每天被石油大王搞得鸡飞狗跳的傅其雨满心疑惑:「孟学长是不是有什么误解?石油大王从来不会跟可爱还有聪明这两个字掛上边。」不过他转念又一想,「学长如此爱护小动物,只能说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每一隻狗对他来说应该都是又聪明又可爱吧。」 傅其雨从孟杕左手里接过牵绳,解释道:「我刚到公园来的时候便收到通知,说期末报告的格式有问题,吓得我连忙去修改,却不料再抬头石油大王就不见了。我找了老半天,就怕牠自己跑到马路上。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我也活不了了。」 孟杕左有些意外,没想到他们主人与宠物的感情这么好。 未曾想,傅其雨的话还没说完,只听他又道:「我爸妈一定会连夜赶回来扒我的皮,把我踹进地狱陪牠。」 孟杕左:「……」 「所以,真的很谢谢学长帮我找回石油大王。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你吃晚餐表示谢意,可以吗?」 「不用麻烦,举手之劳。」一旦话题离了小狗,孟杕左浑身的气势与氛围顿时冷漠疏离了起来。 「学长帮了我,如果没有回报些什么我会内心不安的,这附近的好吃的餐厅我都有涉略,看学长喜欢吃哪一类型的食物,我请客。」 傅其雨本来就是投桃报李的人,这次无论是谁捡到石油大王他都会表示一番谢意,更不用说对方是孟杕左。 此时不要说一顿饭,如果能跟孟杕左共同进食,他恨不得包下对方未来一个月的三餐。 然而,孟杕左一向对傅其雨这种自来熟的人十分害怕,每次看着对方兴奋地喋喋不休老半天,他都会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应才好。 万分苦恼。 就在两人谈话间,成功回到主人身边的石油大王坐在地上,尾巴摆得飞快。他很喜欢孟杕左,因为他身上有许多同伴的味道,代表同伴们都喜欢他。 同伴喜欢的人一定是好人! 我也喜欢他! 于是为求表现,石油大王一路上都表现得很配合,即便是回到自家那个笨蛋小主人的身边,他依旧打算卖孟杕左一个面子,装出乖巧、训练有素的模样。 这不,他一屁股坐在傅其雨身边,朝孟杕左笑得灿烂。 人类你看,我是不是很棒! 急于求成的石油大王没有发现自己其实一屁股坐到了小主人的鞋子上。 感受到脚上重量的傅其雨将自己的鞋子从石油大王的屁股下救出,却不料看见了咖啡色的痕跡在其上拖曳出了一条刺目的扭曲线条。 傅其雨:「!!!!!」 他的球鞋沾上屎了!!!!! 他的adidas跟gucci的联名款!!!两万八!!! 看见过于悲痛的画面让他差点哀嚎出声,要不是有了方才的前车之鑑让他及时闭紧了嘴巴,只怕此时他凄厉的哀号声已经响彻了整条夕江。 傅其雨个性缺根筋,但是穿衣打扮上却十分注重,衣服、裤子、鞋子全都是大品牌,平常在家没少为了石油大王弄脏他的衣裤而与牠生气。 此时,心爱的小白鞋沾上了石油大王的大便,傅其雨只感觉自己的心脏彷彿被狠狠划了两刀,痛彻心扉。 他对身上之物的珍惜之情几乎到了条件反射的地步,也因此他虽控制住了声音,却没能控制住表情。 他狰狞心痛的模样、睁大双眼瞪向石油大王的狠戾表露无遗,让站在一旁的人看了,都觉得他彷彿随时会将石油大王高高举起,再丢进夕江里载浮载沉。 孟杕左是一直观察着石油大王的,毕竟在他的记忆中,他偶尔能看见一位女孩在遛石油大王,怎么主人突然变成了傅其雨? 也许是情侣共同抚养吧?孟杕左为自己的疑惑找到了合理的答案。 就在他看见石油大王坐着对他摇尾巴,想夸讚他两句当作道别便离开时,却意外瞥见了傅其雨那万般扭曲的脸,他那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强烈气势,让孟杕左暗自心惊。 发生什么事了? 好好地为什么说变脸就变脸? 傅其雨不会有双重人格吧? 他那邻家大男孩笑容只是偽装,实际上他是会虐待动物的那种人。 孟杕左神色复杂,看向石油大王的目光中顿时参杂了无数同情,动物最大的可怜之处便是,他们无法选择自己的主人,无论主人对他们是好是坏,依旧忠心耿耿。 难怪石油大王身上脏污那么多。 他的主人根本不在乎他。 孟杕左上前又摸了摸石油大王,其毛发上黏腻的触感彷彿一团污渍黏在他心上,挥之不去。他看着石油大王乐天且对任何任事物都毫无防备的模样,无声说道:你自己多保重。 此时,哀莫大于心死的傅其雨放弃挣扎,屁股坐都坐了,再纠结也没用,只能等回去再洗了。反倒是孟杕左,他何时能有这个机会与学长单独相处? 当然得好好抓住机会! 「学长喜欢吃牛排吗?那家餐厅就在夕江边上,可以一边吃饭一边看夕阳喔!重点是它还是宠物友善餐厅,石油大王也能进去。」他情绪转变很快,前一秒对着石油大王才凶神恶煞,下一秒对着孟杕左又是娇羞期艾的模样,他眼睛瞪得比石油大王还大,问道:「去吗?」 心比天大的傅其雨,自我修復能力可谓无敌。 孟杕左见傅其雨的模样,本就不亮的眼眸瞬间暗了下来,双面人。 他不想与傅其雨多做纠缠,「不用了,我还有事要忙。」说完便逕直离开。 谁知他脚才朝前迈了两步,裤脚就被一股拉力给扯住。 孟杕左低头一看,石油大王咬住了他的裤脚不放,同时嘴里还呜呜直叫,看起来格外可怜。 孟杕左看着牠,暗自心惊:「石油大王不会是在朝自己求救吧?牠担心他们如果此刻分手牠就会被主人给宰了。毕竟动物比人类灵敏,牠一定也感受到了傅其雨那一闪而逝的杀意。」 孟杕左十分不忍,多么聪明的孩子……他该怎么做才能救下牠? 他伸出手摸了摸石油大王的头做为安抚,馀光恰好看到了拿在另一隻手上的纸,顿时计从心起。 有了! 「学弟。」孟杕左拿出方才对付婆婆妈妈的那一套商业笑容喊了傅其雨一声,同时递出了传单,「如果你想报答我救了石油大王的话,就带着牠一起来参加净滩活动吧。」 孟杕左有心为难傅其雨,他知道学校里头没人想参加这项活动,因为怕被归类为和他同一伙的人。 而且,孟杕左对傅其雨的态度也有点疑惑,在眾人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的时候,却对自己表现得十分热情,一副对他非常喜欢且关心甚篤的模样,既然如此又为何对他脸上的伤口不闻不问? 总觉得疑点重重。 无论如何,为了确保石油大王的性命,他还是问了。 他想,如果傅其雨答应,石油大王至少还能活到下週六。 然而傅其雨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真的吗?我也能去吗?我要去!我会去的!带着石油大王一起去!」 石油大王:「嗷嗷嗷嗷──」听起来像在附和。 孟杕左:「……」怎么会是这个反应? 他说明:「到时带着传单来就能参加了。」 「好!!!」傅其雨狂点头,像知道要去户外教学而等不及的小朋友,十分兴奋,「我一定会去的!」 他乌黑的眼瞳中散着细碎的星光,像碎落的鑽石闪耀动人。 孟杕左发现傅其雨越相处越难懂,这让他更胆怯于和他相处,于是他面无表情点头,「我等你。」 「学长再见!」心花怒放的傅其雨朝孟杕左离去的方向用力挥手,直到对方頎长的身影消失后才放下手,抱着石油大王猛亲,「你竟然知道怎么讨学长欢心,太聪明了,果然所有动物在学长身边,都会变得格外有灵性!」 石油大王不想让傅其雨靠近他,拼命将头扭到旁边去,可惜傅其雨将牠整隻抱在怀里,逃无可逃。 石油大王眼神哀怨又忧伤,却不愿意让孟杕左看见自己这么狼狈的模样,于是闭眼默默忍受。牠对自己道:撑一下,很快就会结束的。 9. 靠山 身上带伤,又忙活了一整天的孟杕左晚上回到宿舍,却不似以往那样疲惫。 他将背包随手放到地上,拿出手机便又坐到电脑前,他看着全黑萤幕中反射出来的脸庞,眉头紧蹙,虽然不想这么做,但是他知道有些事情非做不可。 他不想因为自己而让身边重要的人或者动物受伤害。 孟杕左打开学校的社团网页,将那些带风向怒骂他的人一个一个顺着网域的位置揪出真实身分,再照着那些名字去查个人资料,看和手机中拍下的长相是否能对上。 毕竟,他没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再加上他和他人相处时不习惯直视别人的眼睛,因此他对人脸的记忆非常弱,也就是俗称的脸盲。 孟杕左这一忙便忙到了大半夜,拜社群网站所赐,他轻易地得到了所有人的基本信息与联络方式。 孟杕左看着桌面上汇整好的通讯表格,即便双眼底下掛着幽黑的眼圈,眼神依旧敞亮无比。 你们对老黄做的事,全都得补偿回来才行。 孟杕左将他的验伤单扫进电脑里头,又写了一封信件,然后连同手机里录下的影片一起,传送到今天中午在场的所有人。 内文非常简单,他给眾人看了验伤单,然后王大吉的影片为证,说要是他们不为今天的行为道歉并且做出补偿,他们就法院见。 当然,他的补偿要求十分简单,收回网路上所有针对他、以及与他的事件相关人员的谩骂然后参加下周六的净滩活动。 如果做到以上三点,那他便既往不咎。 这个时间点刚过凌晨,还没睡的大学生很多,那群被威胁的临时小组看见讯息之后,吓得连忙在line群组里头问其他人是否也收到了孟杕左的讯息。 早在今天下午,他们不少人心中或多或少都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不该听信怂恿随意露脸、被抓到把柄;后悔电影动漫看太多,将施暴者的角色想得太简单。实际埋伏听起来虽然比在网路上动动嘴皮子能出气多了,可相对的要付出的代价也更高。 孟杕左是一块铁板就算了,还是一位有靠山的铁板。 天知道他们看到魏雁和孟杕左的真实关係后,眼睛凸得有多出来,要是那时有人从他们的后脑勺用力一搧,保不准眼球就直接掉出眼眶了。 魏雁现在有多红他们都是有目共睹的,不说学校本就对他爱慕不已的女同学们,就连他们家里的妈妈阿姨辈的知道魏雁和他同校,纷纷要他们去帮忙要签名照的程度。 如果孟杕左跟魏雁告状,以他的影响力,怕不是换他们这些人被掛在板上出征。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内部开始有了分歧,不少人言谈之间开始怪罪王大吉,要不是他保证万无一失、要不是他说自己经验老道、要不是他说人多势眾、要不是…… 要不是── 要不是!!! 王大吉哪里受过这种气! 他从小到大都是校霸,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谁能在他手底下讨得了好? 他握着手机的指节用力到发白,「孟──杕──左──」 本就离散的心,此刻因为孟杕左的行为彻底碎裂了。 眾人先是相互指责,后又各自表态,对三项要求各有异议。 「你们这群没蛋的软鸡,想跪地求饶就自己去,我不奉陪。」王大吉留下这句话后便退出了聊天室。 他在心底冷哼,「你给我等着。」 明明是建立聊天室的人却毫不留情拋下眾人离开,他们本来就是一盘散沙,因为水的胡搅蛮缠而融合在一起,现在水走了连斗志也一起带走,一切回归常态,面对毫无胜算的战役,他们不打算死嗑到底。 其实这很容易取捨,反正只是在网路上道歉,也没人知道假名后面的真实身分是谁。 虽然有些打自己的脸,但是之后再换个名字使用,又是好汉一条。 况且净滩活动说不定有很多喜欢孟杕左的女学生会去参加,他们一起去玩也能认识新女生,还有免费的烤肉吃到饱,何乐而不为? 于是,除了王大吉之外的所有人,立马乖乖道歉删文。 网路上其他不明所以的吃瓜群眾则嘖嘖称奇,嘲讽不已。 其中最活跃的当属darkknight,他不晓得是吃了兴奋剂还是致幻剂,在每个道歉贴文底下都留下冗长且文情并茂的讚美,当然,是对孟杕左的。 其滤镜浓厚的程度,连孟杕左看了都觉得darkknight说的不是他,是天上的神仙。 这场闹剧最后以darkknight的身分猜测告终,不少人都忘了当初孟杕左被针对的原因是什么,只有少部分还记得原委的学生想趁风头过去,偷偷报名动保社的净滩活动,却发现……已经禁止报名。 名额已满── 「怎么会这样?!我还以为没有人报名呢!都是那群酸民害的,失去了一次接近孟学长的机会!」 「竟然有人手脚比我还快?谁啊?该不会是魏雁的粉丝,为了接近魏雁想先去讨好孟学长吧!」 「谁报名成功的?拜託把名额让给我吧!我是真心想参加的啊!」 就这样,孟杕左又恢復了正常的生活,除了时不时得帮魏雁收一些礼物信件之外,一切失序都回到了轨道上。 孟左整理着名单,看着纸上尚未被划掉的「王大吉」三个字,明白是自己的威胁力度太低,对方并不放在心上。 于是乎孟杕左直接黑进了学校的系统,找到体育特长生的合约,将一旦打架闹事被举报,一律退学处理的那一项条例截图下来,传给王大吉。 他原本以为王大吉会像上次一样已读不回,却不料对方回得很快,他直接传的语音,语气听起来气急败坏:「你们兄弟现在是怎样,也玩翻脸不认人那套吗?你的要求我不是都做了吗?还想怎样?不会是想要钱吧?」 第一条语音还没听完,第二条又发来了:「我打你一顿,现在也让你们打回来了,大家扯平。星期六的活动过后,我们就井水不犯河水,你们要是再拿这件事情威胁我,我就是被退学了也不会忍下这口气!」 孟杕左听得一头雾水,不过他倒是抓住了关键字:兄弟。 应该是魏雁做了什么事…… 孟杕左神情有些复杂,他就知道魏雁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欺负却什么都不做。 不过王大吉说的「也让你们打回来了」的意思是什么?魏雁去殴打王大吉吗?这种事万一传出去他这个明星还要不要当了? 他得问清楚才行。 「左?」电话很快被接通。 「哥,你……派人去打王大吉吗?」 「没有啊,谁跟你说的?王大吉?」魏雁一头雾水,他此刻刚结束一个广播宣传,正在回家的路上,「那小子跑去跟你告状还加油添醋?」 「是我先去找他的,结果他说他让我们打回来也算扯平了,让我不要再去找他麻烦。」孟杕左知道自家哥哥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说谎,做都做了他也不会怕自己知道,「既然你没有打他,那是谁打他的?」 「我怎么知道,其他的仇人吧。」魏雁闭着眼睛靠在座椅上,听着自家弟弟平稳温和的声音,感觉一天的疲惫都消失了。 孟杕左像均匀燃烧的香薰蜡烛,只是静静地散发光亮和香气,便足以使人放松下来。 「那不然你找他做什么?」 「我就是请他到褓姆车上坐坐,告诉他如果不乖乖照你的指示做,我就直接去找校长。」褓姆车是公司配发的,里头位置很多,除了他跟小朱还有另外四名保鑣,「我也知道我就是下一届招生的活招牌,举发一个犯了校规的学生,校长还是会公事公办的。」 「还是你出马最有用,我对他们来说好像不足为惧。」孟杕左说的是以前欺负他的那些人,明明魏雁和他同样瘦弱,可不知为何,在那些坏学生眼中自己总是看起来更好欺负一点。 魏雁的嘴角无声勾起,对弟弟的讚美很是受用,他没有说自己去替孟杕左找回场子时,其实带着豁出性命也要对那些人造成伤害的狠劲。他的目的一直以来都很明确,他要那些人知道,有他魏雁在的一天,孟杕左就不能是他们欺负的对象。 所以,欺负孟杕左这种事,只能有不知情的第一次,再没有之后。 然而这些事魏雁从来没对孟杕左说过,只是道:「那是因为他们知道你是好人。」他声音有些低,带着几分喑哑。 他希望孟杕左在他的保护下,一直这样单纯下去。 白色车厢内的身影很单薄,蕴含的能量却十分强大。 「谢谢你。」孟杕左笑了,他知道魏雁是在安慰他,「周六活动结束后,我请你吃饭。」 「好。」 此时夕大校园里头除了路灯之外,教学大楼漆黑一片,而在靠近图书馆的那一处树丛中,躲着两个身影。 「快点,他快出来了!」傅其雨紧紧握着拳击手套里头的握把桿,心跳得飞快。 夏天的夜晚即便不像白天那样高温,但是在不透气的头套遮盖下,依旧热得他满头大汗。 这人已经是他们埋伏的第八个目标,虽然套麻袋这事已经可以算得上经验丰富,但他依旧十分紧张。 「好像流太多汗,头套戴不进去!」哈世齐快被自己给鬱闷死了。 此刻黑灯瞎火地,傅其雨也看不太清哈世齐的状态,他匆匆瞥了一眼,发现对方脸上该遮的都遮了,只是看不出是蝙蝠侠的面具后,敷衍道,「随便,看不出来是你就行。」 又道:「别忘了你的手套。」 此时,两人的目标正好锁好图书馆大门的保全锁,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也许是得到其他人的受伏击通知,担心自己成为下一个代宰羔羊,目标紧紧抱着自己的包,一步一东张西望,走得小心翼翼、紧张兮兮。 然而不好的预感总会成真,在他身后「碰──」地一声,好像又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当他转回头去看的时候,只见一片漆黑朝自己垄罩而来。 随后他便听到有人说:「我要代替蝙蝠侠惩罚你!」 ----- 小攻虽然傻了点,但后面很帅的,求不要丢弃他qaq 10. 活动 羔羊其实没听清对方说的是什么,他太害怕了。 以至于在如密雨般的拳头落在他身上时,直接将他给吓哭了。 麻袋的气味、漆黑的空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的殴打都吓得他颤抖不已。 傅其雨和哈世齐听见那隐隐约约从袋中传出的啜泣声,吓得止住了手,瞪眼相看。 「他不是哭了吧?」傅其雨用气音问道。 「好像是。」哈世齐也用气音回他。 「那怎么办?」 哈世齐给了傅其雨一拳道:「跑啊!」说完他率先跑了出去。 傅其雨见状,急忙追在他身后也一起逃了,跑出去不到50公尺,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折返回去,大声道:「我是暗黑骑士,谁再欺负孟杕左,就别怪我出来伸张正义!」 确保重要台词说了后,他才又连忙跑走。 两人一前一后奔跑在中央路上,直到跑出去好一段距离,才停下来撑着膝盖大口喘气,他们手忙脚乱替对方拉开拳击手套上的魔鬼毡,又在看见对方脱下头套后满脸凌乱的鸡窝头,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 「这个拳击手套打到又不痛,他哭屁喔!」哈世齐伸手去擦笑出来的泪水。 「可能是我们的正义光环让他感到害怕。」傅其雨直接躺到了地上,他今天穿的是全黑的偽装服,弄脏没关係。 哈世齐踢着他,「明天还继续吗?」 「当然!」傅其雨朝哈世齐扬起他的拳头,「欺负过孟学长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得让他们嚐嚐我正义之拳的厉害!」 哈世齐坐倒在地,全力奔跑了这么久,他腿也有些软,「他替他做这些,他又不知道,万一被学校发现了,你不是吃力不讨好。」 傅其雨满脸无所谓:「不做些什么,我吞不下这口气,孟学长凭什么白白受他们欺负。」 从他的角度,抬眼便能看见满天的星空闪烁光芒,「孟学长就像星星,我只要远远看着他耀眼美丽的样子,就心满意足了。」 哈世齐看着一谈感情就变成文青诗人的好友,满脸无言,「你开心就好……」 傅其雨转头看向哈世齐,「不过,你真的确定是这些人欺负孟学长吗?万一我们打错人不就跟他们一样蛮横了?」 「拜託先生,」哈世齐撩起他的刘海向后梳,「我是夕江八卦王耶!从来就只有我不想知道,没有我不知道的事好吗!」 他手指向傅其雨,警告道:「怀疑我的资讯准确性,就是怀疑我的办事能力,请放正你的态度,不然我可是会翻脸的。」 「是是是!」傅其雨站起身,捡上掉落在地的手套与头套,笑着问道:「是我错了,请你吃宵夜当作赔礼可以吗?八卦王!」 哈世齐用鼻子冷哼一声,站起身拍拍屁股道:「这还差不多。」 他率先往停车的方向走,「走吧小傅子,朕要吃最贵的。」 傅其雨见他那副拿翘的样子,伸出拳头朝他的后脑勺比了比,要不是有求于他…… 这一拳实在是忍不下去! * 转眼间时间来到了净滩活动的当天,孟杕左早早便到盼家忙前忙后,将要送到海滩进行任务的小狗们牵去散步、解决完大小便后才分成两波送上货车,让发哥协助运送牠们到目的地去。 棘娃娃和动保社的前任正副社长也早早就在海边准备,他们各自请了好友来帮忙,恰好分成三组。 一组负责处理报名细节,替民眾分组与匹配小狗;另一组负责管理小狗,替牠们编号、管秩序、教导民眾牵绳技巧;最后一组则是负责协助魏雁的保鑣,一起约束疯狂的妈妈粉们,让他们尽量理智追星。 棘娃娃身为魏雁的青梅竹马,这个任务当仁不让地落到了她的头上。她一边用大声公喊着想合照的人按指示排队,一边还得确认身分,确保这些想合照的人手上都有动保社的宣传海报。 光是前置作业就忙了近一个小时,在等待孟杕左到来的时间,所有工作人员轮番休息,躲进帐篷底下纳凉避暑。 魏雁从冰桶中拿了一瓶水给棘娃娃,见她满脸被晒得通红问道:「你怎么不戴个草帽?」 棘娃娃伸手接过,反问:「你见过酷姐戴草帽的吗?」 魏雁懒得理搞艺术的人那套无聊的人设坚持,自顾自坐到一边的椅子,打开水灌了一口,「等晚上脱皮你就知道酷不酷了。」 棘娃娃转头看向渔夫帽底下,魏雁那张依旧白皙的脸庞,嘖嘖两声,在心里腹诽道:直男。 她收回视线拧开瓶盖喝水,这才发现周围不少工作人员都偷偷地望向魏雁,满脸痴迷,忍不住又嘖嘖两声。 单蠢的少女们,不要被他那张漂亮的皮囊给骗了,切开里面可都是黑的! 魏雁抬眼看向她,不好在大庭广眾底下显现真面目,只好将想说的话收回心理,自顾自又喝了一口水。 「你知道欺负小左的是那些人吗?他们今天好像也会来。」棘娃娃问。 说到那群人,魏雁神情顿时冷下了几分,一如艳开繁茂的玫瑰,霎时花瓣狂落,在一阵急旋的风中冷光毕现,变成锋利的刀刃。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那一群眼神畏畏缩缩的男的就是了。」 棘娃娃顺着魏雁的视线,很快便找到目标。只见那些人脸上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瘀青的痕跡,清清淡淡的灰,不明显却显得脸有些脏,她疑惑:这是什么团体标志吗? 畏缩男们彼此之见相互不说话,全都低头滑着手机,一副不太熟稔的模样,棘娃娃疑狐,看着像是为了找小左麻烦临时组成的团队? 她靠近魏雁小声问道:「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找小左麻烦吗?」 「说是看不惯他那副宅心仁厚的模样,所以想拿老黄威胁他,让他在动保社和老黄之间选一个,看左是不是真的会如youtube採访里面说的那样,为了动物的利益,放弃他想保下动保社的想法。」 「啊?」棘娃娃惊讶的声音有些大,被魏雁瞪了一眼后才缩小音量道:「他们是不是有病,保下动保社有利的是小狗小猫,又不是我们,是要小左怎么选?」 魏雁耸耸肩,「蠢货的想法我不想理解。」 「那不然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王大吉说的。」 「谁?」 「笨蛋们的老大。」魏雁勾起一抹危险的笑容,「也是打伤我可爱的弟弟的罪魁祸首。」 棘娃娃见魏雁那副模样,不自觉打了个寒颤,看来那个叫王大吉的人要倒大楣了。 她收回目光,想寻找看看孟杕左到了没,却不料率先看见了站在远处,神色同样诡异的傅其雨,棘娃娃错愕了一下,傅其雨怎么也来了? 他是……魏雁的粉丝? 他扫了魏雁一眼,摇摇头,应该不可能。眼光不至于这么差。 可除了那群特邀来宾,这个活动并没有开放给其他学生参与。 那也就是说── 傅其雨和那些人欺负孟杕左的人是一伙的?! 棘娃娃看着他,不敢置信的同时,又发现了与傅其雨一同出现的石油大王,她内心更是震惊:「好啊你,养那么可爱的狗,没想到人品那么差!」 「你看!」棘娃娃拍了拍魏雁,正想跟他分享自己不可思议的发现时,孟杕左正好抵达现场,傅其雨第一时间便发现了他,连忙牵着石油大王迎上去。 「孟学长!」 他看见孟杕左时绽放出的笑容,比大海上瀲灩的波光还闪亮,棘娃娃的想说的话卡在嘴里,这……好像不对啊! 她张大的嘴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顿时转换成发现八卦的猥琐笑容。 这是……有戏啊! 魏雁当然也看见了傅其雨的神情,他一下子站起身朝两人走过去,这臭小子来这里干嘛? 对他的宝贝弟弟笑这么灿烂又是想干嘛?! 孟杕左到的时候,发现参加人数比他想像中还要多,那些人全都挤在同一处等着拿取物资,要不是动保社的人全都牵着狗,他还真不一定能找到。 通常一个地方的人数多寡会与他的心情成反比,可今天老实说,有点复杂,又开心又紧绷。 毕竟协助动保社活动的人很多,有了今天的照片,下学期要保住动保社就不是问题了。 正当他绷着一张脸朝自家帐篷走去时,便见傅其雨牵着石油大王迎面而来。 石油大王不仅活得好好的还活力十足,孟杕左非常欣慰,表情一下子柔和了不少,他蹲下身给了朝他飞奔而来的石油大王一个拥抱,柔软且带着香气的毛发扑入怀里,孟杕左因为社恐而鬱结的眉头豁然开朗,表情也因为石油大王在他脸颊的不停舔舐而豁然开朗。 傅其雨什么时候看过这么开心的孟杕左。 魏雁多久没看过笑得这么开心的孟杕左了。 两人的脚步停在孟杕左的三步开外,不约而同地道:「好可爱……」 此话一出,两人立即警惕地看向身边的人。 魏雁满眼凶狠瞪了他一眼,傅其雨则是内心惊跳了一下。 原来是魏雁,孟学长的哥哥。得好好表现才行! 于是他下意识打招呼道:「哥!」 魏雁满脸噁心加排斥,「谁是你哥!」 ----- 魏雁:来了来了!拱白菜的猪来了! 11. 兄弟 孟杕左站起身,将石油大王牵还回去给傅其雨,见贵宾身上的毛发量担心牠会中暑,特意叮嘱道:「天气很热记得补充水分,尤其是石油大王,得随时注意牠的情况,如果一直吐舌头喘气,就先带牠回去休息。」 「好的,学长。」傅其雨双眼闪闪发亮,看得孟杕左老觉得对方好像有话想跟他说,可等了几秒,对方依旧不言不语,孟杕左这才反应过来,难道是希望自己对他说些什么吗? 于是他苦思冥想了一会,最后硬是挤出一句:「谢谢你来参加活动。」 傅其雨笑弯了眼:「学长不用这么客气!我会好好捡垃圾的!」 在一旁等半天的魏雁看不下去,直接拉走弟弟回帐篷。 心里直嘀咕,笑得这么爽朗干嘛,深怕别人不知道牠有一口大白牙吗?他难得没克制住形象,翻了个白眼。 孟杕左到后没多久,净滩活动便正式开始。 由于孟杕左不擅长应付如此大场面的活动,所以当初便说好动保社和社区统一听令于总召,照着他们的指示和时间表作业。 确认好各自的区域后,大伙儿便散开来各自行动。 动保社唯四的成员负责拍照和担任机动成员。虽然参与活动的狗都是精挑细远出来的,但是他们依旧会担心小狗们和民眾之间的不熟悉,也许会导致什么难以预料的意外,所以他们负责游走在各组之间,协助确认双方的配合是否融洽。 孟杕左到处走来走去,傅其雨和石油大王也跟着他走来走去。 孟杕左转回身,看着跟屁虫似的一人一狗,满脸莫名。 傅其雨看懂孟杕左的疑问,没等对方开口询问,他先推了锅:「是石油大王!牠不知道为什么一直跟着你走。」 傅其雨今天穿了一件蓝色偽牛仔拼布花衬衫,内搭白色背心加上白色短裤跟白色球鞋以及一顶毛边草帽,常见的海滩装扮,可穿在他身上,便像是海洋中一颗闪闪发亮的珍珠,没有黄金的华丽,也不似鑽石般耀眼,仅是静静地躺在潮来潮去的沙滩上,便让人对其绸缎般的光泽难以忘怀。 孟杕左偏头,疑狐地看了石油大王一眼,发现石油大王的眼神确实一直锁定在他身上时,于是他向左走了一步,石油大王也跟着移动了一步,接着他又向右踏了几步,石油大王依旧跟着他的方向,前进了几步。 确认了石油大王不知为何硬要跟着牠后,孟杕左笑着朝牠的方向走,石油大王立刻像得到首肯可以吃红萝卜的驴,不顾被绳子勒脖的窒息感,拽着傅其雨便往孟杕左的方向跑。 「欸欸欸──」傅其雨被扯得差点没跌个五体投地。 然而大王丝毫不在意身后的主人安危,牠抬起两隻脚在孟杕左身上又扑又跳,似乎在讨抱抱。 孟杕左抱住牠,将牠的两隻前脚搭在肩膀上,和牠商量道:「你跟……」孟杕左顿了下,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傅其雨,一个名字在嘴里绕了半天,最后还是说道:「跟其雨学弟先一起好好捡垃圾,中午休息的时候我再拿好吃的肉泥给你吃,好吗?」 「汪汪──」石油大王好像听懂了,十分乖巧地回应着。 于是孟杕左放下牠,朝牠挥了挥手,道:「要认真工作喔!」 「汪汪──」没问题。 孟杕左看向傅其雨,对方不知为何一脸呆滞,孟杕左只装没看见,「中午我们有准备狗食,到时候带石油大王一起到休息区那边吃吧?」 「当然当然!」傅其雨店头如捣蒜,「我们一定会去的!」 「汪汪──」没错! 孟杕左看石油大王和傅其雨此刻关係好像不错的样子,顿时对自己那天的猜测又有些拿不准,毕竟没有哪一位苛刻的主人会听从宠物的指示,随着牠到处悠转。 「你好像很宠石油大王。」 「?!」认为石油大王是拖油瓶的傅其雨听到这句讚美十分心虚,他眼神飘移,努力想着自己该怎么解释:「被学长看出来了,毕竟我们是……是……」 词穷间,傅其雨想起父母常跟自己说的话:「石油大王可是你弟弟,你要对他好一点。」 于是他顺口而出:「是相依为命的兄弟,我身为哥哥自然要多照顾他。」 孟杕左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毕竟会跟动物以家人称谓来互称的都是将宠物当成家庭成员的人,而傅其雨上次的眼神…… 的确让人难以忘怀。 「原来如此。」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孟杕左,只能露出商业假笑,「那你们先忙,我继续去拍照了。」孟杕左抬了抬自己的相机后,转身离去。 只留傅其雨和石油大王待在原地,目送那道似乎混杂在人群中、却又游离于红尘之外的身影逐渐远去。 傅其雨站在原处,激动的心情还没缓和下来:「你刚刚听见孟学长叫我什么了吧?」 石油大王没理他。 「他叫我其雨学弟了你有听见吗?」 石油大王依旧毫无反应。 傅其雨走到石油大王面前蹲下身,双手捧着牠的头,硬要牠跟自己眼对眼,固执问道:「你有没有听到?你听到了对吧?不是我在作梦吧?孟学长知道我的名字!他竟然知道我的名字!!!」 感觉自己是成功粉丝的傅其雨再次牵着石油大王,不远不近地跟在孟杕左身后,一边捡着垃圾一边偷看对方。 学长真好看。 傅其雨第无数次暗自感叹着。 是的……跟屁虫二人组又回来了。 正当傅其雨折服在孟杕左美貌里的时候,忽然不远处传来了大声怒骂的声音。 孟杕左听见后快速朝人群聚集的地方跑去,傅其雨担心孟杕左会受伤,也牵着石油大王跟了上去。 甫一接近便听见人群中有人在寻找孟杕左:「那个发传单的人在哪里?快点出来!当初是他说来净滩可以跟家豪拍照,我们才会来的,现在为什么又拦着不让我们拍?」 孟杕左听闻她说的话,眉毛不自觉拧了起来。不是在活动开始之前,就已经有空出时间让大家拍照了吗?为什么现在又要拍了? 听见动静周围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魏雁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孟杕左却知道那其实是他不太开心的表情。担心魏雁的形象受损,他拉住了走上前一步,打算开口的魏雁,朝他摇摇头,低声道:「交给我。」 此时不少人已经拿了手机出来,孟杕左找到人群中一脸焦急的小朱,对他说道:「先带我哥回去。」后,将魏雁护在自己身后,站到了万眾瞩目的中央舞台上去。 明明只是走进人群中空出来的一小块沙地,孟杕左却感觉自己好像站上了断头台。 孟杕左的影子变成一片阴影遮盖在魏雁身上,他的目光一下子便暗了下去。他知道孟杕左在顾忌什么,也因此他才更加不开心。 他浑身用力和小朱较着劲,不愿丢下孟杕左让他独自面对这毫无道理的故意为难。他当公眾人物是为了照顾弟弟,不是来给弟弟找麻烦的。 可如今为了他的形象和前途,出事了只能躲在孟杕左身后,深怕脏水泼到自己身上,这根本就……本末倒置了。 然而── 「您如果真的因为这次的活动而闹出什么负面新闻,只怕小左会更加难过。」 如海水退潮一般,浑身上下的力气一下子被抽离殆尽。 小朱的话让他不得不妥协。魏雁无法,只能将四个保鑣都留下给孟杕左,自己带着小朱先一步回到褓姆车上去。 孟杕左在必要时候,脸变得非常快,他硬是挤出笑容:「姊姊是在找我吗?」 大妈一见到人,立马像找到了靶心的机关枪,子弹一颗一颗朝孟杕左发射,「你当初不是说来参加活动,就可以跟家豪拍照吗?为什么现在又不让我们拍,还要规定捡一包垃圾才能拍一张照,这不是欺骗是什么?」 孟杕左听闻心下了然,这个规定怕不是魏雁为了防止大家不清理海滩,只顾着找他拍照而想出来的权宜之计。 毕竟有一个人拍了之后,其馀的人也都会跟着蜂拥而上、排起队伍,不只焦点被模糊了,还会阻碍那些真正想做爱心、为地球付出一点心力的社区民眾。 不管怎么做,都会有人不愉快。 孟杕左仅仅抿着嘴唇,他不擅长处理这些事情,以往遇到想法不同或者不被理解的状况他向来是视若无睹、懒得解释,但现在他却不能再依然故我。他试着和阿姨讲道理:「我们活动开始之前,不是已经合过照了吗?下午还会有活动,想合照可以等到下午再拍。」 由于粉丝人数眾多,方才的合照是以团体为单位,让同一张传单的人为一组,成群的亲朋好友一同拍摄的。 黄晶晶想要的不是这种合照。 早在来净滩之前,黄晶晶便向邻居炫耀了一番,说自己认识魏雁,跟魏雁有多熟多亲近云云,有相信的也有不相信的,毕竟她声名在外。即便如此本着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的心态,不少街访邻居还是托她拿签名照,说是想做纪念。 黄晶晶来者不拒,说要多少有多少,还说她要跟魏雁一起到海边玩,到时候再拍合照给他们看。 她想得很简单,签名照的部份只要能让魏雁先替她签一张,之后的她自己模仿着签即可。 至于合照,净滩时间那么长,什么时候照不行啊? 却没想到……动保社单独弄了个团体合照环节出来,而且为了确保大家不要模糊活动焦点,还有四个保鑣跟在魏雁身边,连想近身都不行。 这下子,别说是单独合照了,连签名都有困难。 怕自己夸下了海口却兑现不了的黄晶晶,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事情给闹大。她认为只要自己先声夺人,对方便会为了息事寧人而答应她的条件。 12. 解围 「我是想单独和家豪拍,谁要那种一大群人的合照?到时候看了照片只怕连自己在哪都找不到,你们这些骗小孩的把戏就不要拿到我们这些大人身上用了!」 眼看魏雁要离开了,担心他一走了之自己再没有合照的机会,黄晶晶几步走上前,想抓住魏雁却没想到遇上了由保鑣组成的铜墙铁壁,根本过不去,反而因为用力过猛而有些踉蹌。 孟杕左上前想扶她,「姊姊你不要这样……」却被她一手甩开,黄晶晶直接趴倒在沙滩上装可怜,「唉呦!欺负人囉!大明星了不起、看不起我们家庭主妇喔!」 一哭二闹。 人群开始骚动起来。 黄晶晶眼见得到想要的效果,喊得更大声、更可怜了。 孟杕左只觉得一切发生得莫名其妙,他握紧了拳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姊姊,我们所有的活动都是经过详细规划的,什么时间该做什么事都条列分明。我知道您是因为很喜欢魏雁才想跟他合照,我十分理解您的心情,只不过现在是净滩时间,如果大家都只顾着拍照而忽略正事的话,是不是有点主次不分?我们现在先……」 主次不分四个字一出来,傅其雨便知道要糟。 像是点燃整桶汽油的一根小火柴,孟杕左没有来得及把话说完,黄晶晶气血上涌,脸比天上的太阳还要火红:「蛤?你……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现在是说我搞不清状况、不明事理的意思吗?」 她从地上爬起来,对着孟杕左破口大骂:「我不过就是想和家豪拍个照而已,又不是说都不做事、不捡垃圾了,你们有必要这样欺负我一个弱女子吗?」她手指着孟杕左和保鑣,「你是不是欺负我只有小学毕业,所以看不起我们这些没读过什么书的女人?」 黄晶晶总有本事将战火引到别的地方去。 「对阿,当初也是说魏雁会来,可以一起拍照聊天我们才会过来的……」 「明星不都是这样吗?他们就是靠那张脸赚钱,如果谁都能跟他合照,那他那种要粉丝花钱才能参加的活动,还有谁要去?」 「果然,说什么有爱心都是骗人的,大家不都是一样,为了生活啊……」 「我……不是……」孟杕左不知道黄晶晶为什么要将事情牵扯到其他地方去,可舆论还是成功被她带跑了方向,他想为魏雁辩解,「你先听我解释……」 小松鼠是喊不过大声公的。 黄晶晶的声音宏亮、气势震天,他根本不听孟杕左解释,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对啦!我是没读什么书,但是做人的基本道理我还是知道一点的。我至少不偷不抢,行得直坐得正。不像某些公益团体志工机构,打着做爱心的名义招摇撞骗,这边办办活动骗一些满腔热血的人替他们做事,一转头又去向政府申请补助、请领补贴款项。事情都给别人做、钱都自己拿,说什么为了社区好,不过都是为了一己私慾扯的谎。」 黄晶晶的话像一根利刺直接扎进孟杕左的心脏,鲜血直流。 他觉得黄晶晶说得对,现在的这场闹剧,不就是因为自己的私慾而出现的吗? 如果不是要保下动保社,就不会有这个活动;没有这个活动,盼家的小狗、社区的居民与学校的同学就不用在这大太阳底下受苦受累,哥哥也不用在休假时特地过来替他站台,没有美名就算了,反而还惹上一身腥。 都是他……将所有人捲进了今天的风波之中…… 孟杕左低下头,握拳的双手因为过于用力而发着抖。 是他做得不够好…… 是他过于自私,只想着自己的目标而没有顾及旁人的感受;是他一意孤行,不走正确的道路、祈求离去的社员回动保社,反而投机取巧、寻求捷径;是他目中无人,不认真看待言论的影响以及可能造成的伤害;是他…… 害动保社摇摇欲睡、风雨飘零…… 全部都是他的错。 周遭的窃窃私语、黄晶晶眼神的得意挑衅、头顶晒得人发昏的太阳全变成一阵又一阵的嗡鸣声回响在耳边。 孟杕左的头越来越低,觉得周围空气突然变得很稀薄,薄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该怎么做呢?如何才能平息眾怒? 道……道歉的话可以吗? 之前动保社人去楼空时、被王大吉等人找碴时,孟杕左从来没有道过歉,因为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可如今,他却觉得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孟杕左弯下腰,眼眶莫名有些发热,「对……」不起。 话还没说出口却被突然打断,有人握住他的手将他用力向后扯了一步,手背被一双温暖得甚至有些发烫的手给握住,对方黏腻的掌心包裹在自己的拳头上,甚至……抖得比自己还厉害。 即便如此,「我在你身边」的这项讯息,依旧透过相接触的手,准确无误地传递给了孟杕左。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好像获得了瞬间的喘息。像有人掬起一捧水,浇在了离岸的鱼身上。 「我不同意你的说法。」那人说道。 孟杕左听见身边的人开口,他转头过去看向对方,想知道这位跟他一样紧张害怕,却依旧愿意挺身而出的人是谁。 却看见了一位意外之外的人物──傅其雨,为什么他会…… 傅其雨迎上孟杕左诧异的眼神,朝他露出微笑,他的笑容依旧那样和煦乾净,总能让人快速平静下来,「不要怕,我陪你。」他道。 孟杕左呆了一瞬,不知该作何反应。 傅其雨看向黄晶晶,「我是不知道其他公益团体怎么运作,不过我可以向您、向大家保证夕大的动保社绝对不会有说一套做一套的事情发生。就拿我们社长来说,你们看看他的手臂以及他的身材,以男生来说是不是有些过于单薄了?他的体重可能都还没有我家的狗重。」 围观眾人看看孟杕左再看看坐在傅其雨脚边的石油大王,纷纷点头,「有可能有可能。」 「确实太瘦了。」 「为什么会这样?那是因为我们社长每天都将餐费省下来,只为了多买些肉给学校的流浪狗吃,自己的早中餐则随便吃点麵包或者没有肉的便当果腹,晚餐不是没吃就是十点过后才吃。尤其我们最近人手不够,只要没课学长就会到流浪动物之家去,一路忙到晚上十点才又赶忙搭最后一班公车回宿舍。」 一旁的婆婆妈妈听了,忍不住道:「唉呦,我那国小的孙子,吃得都比他多。」 「男孩子正在长身高,吃这么少怎么行。」 「难怪脸色这么苍白,就是营养不均衡,得多吃点补品补一下才行。」 傅其雨看向眾人,「我们今天的活动可能确实有做得不够好,或者规划得不够让人满意的地方,这些我们都可以提出来讨论,但是请不要用大吵大闹的方式来表达,刚刚的场景让我不自觉想到我们家的石油大王,每次都莫名其妙就乱吠一通,我能感觉到他好像在抗议什么,可惜我根本就听不懂。」 周围开始有人发笑。 黄晶晶被是被说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传单上面写得很清楚,主办方有权依随机状况调整活动内容,介意者请勿参加。可竟然您今天来了,就请遵守主办方的规矩,不要造成他人的困扰。」 傅其雨松开牵着石油大王牵绳的手,指了四周,本来只围着大约三、四圈的人群,不知何时增加到了十圈以上,这里的骚动将四周围的游客或者另一边的净滩参加者都给吸引过来了,「您看,我们完全影响了活动的进行。」 从黄晶晶的表情确认她将自己的话听进去后,傅其雨又道:「我知道您是因为太喜欢魏雁学长,才会想趁机会难得多多与他相处互动。」 黄晶晶见这句话,连忙顺着台阶下,「唉呦,你不知道,我完全就是为了家豪才看的《灶咖》,我可是忠实观眾捏,全家都知道每天晚上八点电视就是我的,谁抢我就跟谁翻脸,就连我那个小孙子都知道想看电视要叫妈妈带他去二楼看。」 傅其雨微微一笑,「谢谢您这么支持魏雁学长,不过我想跟您同样心情的人应该很多吧?」他看向周围的群眾。 「对阿,我也是!本来都看韩剧日剧的我,时隔多年才又回来看本土剧,就是因为家豪演得太好了。」 「真的真的,里面的故事跟我还有我儿子发生过的事情非常类似,所以看的时候很有共鸣。」 「我这一大把年纪了还追星说出来有点丢脸,不过想到可以近距离看见一次魏雁,还是跟着过来了。」 「学长也跟我们说今天看到这么多人到场、有这么多人喜欢他,他十分惊喜。 下午活动结束后还有免费的烤肉吃到饱,到时候会再有一次合照的机会,动保社会倾听大家的意见做出调整,谢谢大家的谅解。」傅其雨朝大家弯腰鞠躬,致上诚挚的歉意。 他这一场英雄救美获得了观眾的掌声,事件落幕后大家也散了开来,各自回负责的区域继续捡垃圾。 傅其雨回身过去看孟杕左,又低头朝他90度鞠躬道歉,「对不起学长!」 孟杕左连忙阻止他的动作,「干嘛要对不起?」 傅其雨抬起头,脸上表情有些忐忑,「我没有问过你们的意见就胡乱佈达消息……」 孟杕左笑了一下,「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我都还没谢谢你救了我……」话没完全说完孟杕左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一下子暗淡不少,整个人像被失落的气团垄罩,黯淡无光。 「孟学长……」傅其雨十分担心。 ----- 啊啊啊啊!忘记更新啦!抱歉qaq 13. 异常 经过上午的那番插曲,动保社与魏雁趁着中午的吃饭时间紧急召开会议,讨论下午场的见面会活动进行方式是否需要调整。 本来他们是打算用木箱子搭建一个临时的舞台,让魏雁演唱电视剧的主题曲配乐,然后抽几位粉丝上台互动送小礼物在简单地採访一下便结束。 现在看来,得增加一些能让全体粉丝都参与得了的方式才可以了。 「还是就按照那位阿姨的心愿,让每个人都能跟魏雁合照一张?」棘娃娃率先提出想法。 孟杕左有些担心,「可这样哥哥会很辛苦,照现在的人数保守估计,全部都轮过一次可能得花上两到三小时。」 魏雁听孟杕左如此为他着想,十分感动。 本来因为受弟弟保护而阴沉的脸色,顿时明亮不少。 「没错,我们的活动没有资格限制,下午接近傍晚的时间如果其他民眾想参与进来、或者总召那边的民眾和我们的参加者共用传单想与魏雁拍照,都是我们无法阻止的情况。」前任社长说道,「杕左发出去的传单是100张,目前看来抵达率是五成,也就是50张,每一张再带10个人参加,就500个人了。」 又道:「也许照到活动结束都还照不完。」 小朱补充道:「而且晚上海边没有灯,照片拍出来会很暗。」 小小的帐篷里头挤了不少人,大家手上拿着便当却有些食不下嚥,太热导致没有食慾是一部分,想不到好的粉丝福利解决方法才是主因。 「我们烤肉大会是几点?」魏雁问道。 「五点开始,预计八点结束。」孟杕左回答完后,眼神依旧直勾勾看向魏雁,意思好似在问:你想到了什么好方法吗? 魏雁见他那样子,嘴角终于没忍住,露出一个从小到大独属于孟杕左的温柔笑容,周边的女工作人员们见状,一个个忍不住摀着自己的小心脏嗷嗷乱叫。 当美丽的妖精露出充满人性光辉的情感时,一下子像是坠入人间的堕天使,好似长久以来恆更在天间与天界的结界產生裂痕,明知道遥不可及却让人忍不住想亲近。 「我们採吉祥物的概念来实行就好。」魏雁道。 孟杕左愣了一下,反问:「穿人偶装?」 「不是。」魏雁翘起脚,「烤肉大会的这段时间,我就待在原本规画好的小舞台上让大家来找我合照,看他们想单独还是想团体都行,也不用传单确认身分了,反正想来的就排队,当作是一场感谢大家喜欢我、支持我的粉丝服务活动。」 就像是在街上发传单的吉祥物一样,让大家自由上去互动合照,这个方法的确更弹性也更自由。而且确定时间出来,大家想拍的就排队,不想拍的可以先去吃东西,只要在时间结束前见缝插针地去和个影便行。 孟杕左知道魏雁会提出这个方案,无非就是想尽力做到让大家都开心,「哥……谢谢你。」他头低低的,情绪看起来不太高。 要不是他,在约莫一个小时的粉丝活动结束后,哥哥也可以好好享受晚上的玩乐,和大家一起烤肉、聊天,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假日也得工作。 魏雁见孟杕左这个模样,像做错事乖乖待在角落,担心被主人责骂的小狗,让人心软。他伸手揉了揉孟杕左的头发,宽慰道:「是我要谢谢你才对。如果没有这次的活动我还真不知道自己在婆婆妈妈之间的人气这么高,公司说我的粉丝群眾很广这次是切实地感受到了。而且能够和粉丝近距离接触,接收他们的意见反馈与喜爱之情,对我来说也是十分重要的充电方式。」 「我会烤很多东西给你吃的。」这是他唯一能给魏雁的回报。 「我只有一个要求,」魏雁神情认真,「有熟就好。」 孟杕左:「……好。」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一直以来他的确都是沐浴在家人的爱中长大,就连家人一起烤肉也是,虽然他都会认真参与,但凭他自己是判断不出食物到底熟没熟的。 身边总会有人让他倚赖。 孟杕左没说的是,他一直以来都很感谢魏雁,明明两人前后出生的时间不差超过一分鐘,他却一直都很好地扮演着哥哥的角色,成为离开家庭后另一把保护着他的大伞。 两人虽然一个从母姓、一个从父姓,却并没有因此而被消薄血缘间的羈绊,所谓象徵家族传承的姓氏不过就是个代称词而已。 亲情的确是一种奇妙的化学反应,兄弟俩在一起的状态格外放松且平易近人,见了两人的真实面目后,除了见怪不怪的棘娃娃之外,其他人都有些嘖嘖称奇。 「怎么办,跟哥哥在一起的孟学长也太可爱了吧!好像小狗勾。」 「我比较喜欢魏学长,温柔宠溺系情人!换谁谁不晕船!」 意见不同的两位学妹目光在空中交会,迸发出无声的对峙火光,僵持不下。 互不相让的两人将目光转向另一位满脸春光旖旎的女孩身上,异口同声问道:「你呢?你喜欢谁?」 「啊?我吗?」沉浸在自己美好幻想世界的女孩双手捧着脸颊,痴迷道:「我站兄弟骨科。」 另外两人一头雾水:「啊?」 解决了主要问题,大家便开始间聊,孟杕左随便吃几口饭就不吃了,他和魏雁交代一声便放下便当走出帐篷,想去看看小狗们的状态,怕他们经过一早上的阳光曝晒会中暑或躁动。 小狗的休息区在一片稍远之外的棕梠树林底下,狗儿被松散地栓在各处,见孟杕左到来后纷纷站起来迎接他。 孟杕左接受着小狗的热情,一边问看守的前副社长道:「水够不够?需不需要再去搬一点?」 「不用,还有剩。」前副社长走到孟杕左身边,「大家都喝很多,食物反而没吃多少。」 「应该是太热了没有食慾。」孟杕左蹲下身摸了摸抬起两隻前脚,站立跳耀着想让他摸的白色米克斯,问道:「对不对,是不是吃不下?今天辛苦你们了。」 见到孟杕左蹲下,附近的小狗全都挤到他身边呜呜撒娇。 前副社长看了羡慕不已,「可恶,怎么每次就你有这个待遇。」他半开玩笑道:「下次我要来个小别胜新婚,看他们会不会对我热情一点。」 孟杕左失笑:「学长下次带零食来他们就会很热情了。」 「这群现实的傢伙。」 「这边我顾就好,学长要不要先回去吃午餐?活动再过半小时就又开始了。」 「也好,麻烦你了。」 孟杕左站起身,即便是在树荫底下,沙子依旧有些烫脚,他拍掉沾上小腿的沙子,一一仔细巡视所有小狗的状况,在见到大家虽然疲惫却精神抖擞的模样时,他不禁有些感慨。 果然,小狗都是渴望相处跟陪伴的,如果能替大家都找到新的家庭、新的归属的话就好了。 其实他也想过,透过这次机会不只是做做假资料让动保社继续维持下去,能让更多人知道动物之家的小狗其实聪明又可爱,藉机宣告以领养代替购买的观念,也是很好的机会。 巡视间,孟杕左发现一隻黑色小土狗趴在地上看着他,精神不是很好的样子,见到他靠近也只是摇摇尾巴,没有起身相迎。 不对劲。 这隻小狗虽然只有五个月大,但是由于乖巧又聪明也让孟杕左放进活动名单内,平时见到牠虽不到热情飞扑,但是躺下求摸摸是最基本的,怎么现在却一副身体不适的模样? 「你怎么了?」孟杕左坐到小狗身旁,「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过来我看看。」 牠将小狗办挪到自己的腿上,小心翼翼翻看小狗的四肢检查,却没想到看见了毛皮底下小狗脖子上被绳索勒出来的一圈红痕,又红又深、怵目惊心。 孟杕左的手气到颤抖:「这是……谁做的?!」 明明他们的工作人员都守在旁边,怎么还会发生这种事? 顾不上找兇手,孟杕左率先打电话给前社长,让牠帮忙带小黑狗到动物医院看诊。 在拨电话的时候,他因为心烦意乱不小心点错了好几次,手指在空中无所适从、来回反覆许久后,才找到正确的名字顺利拨通电话。 在等待前社长到来的时刻,孟杕左一下一下顺着小黑狗的背脊抚摸安抚,「乖,你再忍一下,等等社长带你去看医生就不痛了。」 小黑狗很乖,窝在孟杕左脚上一动不动,只有微微起伏的背显示他还在匀弱地呼吸。 孟杕左低下头,在他头上轻轻印下一吻,「对不起。」 「牵连你了。」 社长来得很快,将小狗交给社长后,孟杕左一边翻看自己手机里头的照片,一边往工作人员休息的帐篷走,他要知道小黑狗是由哪些人负责的。 手机里头的照片有上百张,奇怪的是他却没有拍到任何小黑狗所在的队伍的照片。 怎么会? 今天早上他可是穿梭在所有队伍之间,怎么会没有拍到? 除非……他们从一开始便躲藏了起来…… 所以没有人发现他们的半路失踪。 孟杕左突然想到某些人选。 孟杕左回到帐篷里头的时候早已恢復活动时间,眾人各司其位不见踪影,孟杕左找到报名的名单,顺着小狗的编号往下找,看到了几个毫不意外的名字。 手心里的纸被揉捏变形,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名字:王大吉! 14. 哨音 孟杕左在沙滩上来回奔跑,将入目所及的所有角落都翻找过一遍,依然未见王大吉等八人的身影。 不会回家了吧? 他内心疑狐,复杂的心绪涌上心头,喉咙乾得有些发苦。 他想,这件事情得做个了结才行。 孟杕左目光不停扫向四周,努力想推断出那些人的藏身地点。突然他想起名单上有要求填写连络电话一栏,于是连忙将紧紧攥着报名单的手指松开。 明明不是太过困难的动作,却发现捏着纸的手指痠痛得有些不受控。 原来在心急火燎之下连他都没意识到,自己用上了多大的劲去拿这些纸。 孟杕左拨通了王大吉的电话,听着话筒传来的嘟嘟声,孟杕左心脏一直加速跳动着。 「喂?」电话被接通。 「你在哪里?」 背景音有点吵,孟杕左透过话筒隐隐能听到浪潮的声音。 王大吉被问得莫名其妙,「你谁啊?」 「我是孟杕左,跟你们同一组的小狗是不是你们弄伤的?见个面将事情一次解决吧。」 王大吉笑了,「行啊,你往南边走,会遇到一大块石头,向上爬到堤防走个一段路后,就能看见我们在底下的海滩,我在这里等你。」 「好。」孟杕左掛断电话,跑出帐篷正想找几个人陪他一起过去时,手机响起了讯息提示音。 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拿起手机一看,显示王大吉传送一张照片。 一股没由来的忐忑涌上心头,孟杕左拼命回想自己方才数没数小狗的总数,会不会有被遗忘的小狗落在他们手上,如果有,那这张照片会不会是…… 孟杕左嚥了嚥口水,明明此刻热得沙子上汩汩冒着热烟,他却觉得浑身冰凉。 孟杕左闭上眼平復一下心绪后,深吸一口气点开照片。 是傅其雨和石油大王! 傅其雨躺在地上双眼紧闭,嘴角、眼角和颧骨上都带着伤,估计衣服底下没看见的地方也伤势惨重,石油大王被看不见脸的人牵在一旁,着急地望着生死不明的傅其雨。 孟杕左的心一下子跌到谷地了。 怎么会! 他还没想清楚为什么傅其雨会和王大吉等人牵扯上关係,新的一条讯息又跳了出来:一个人过来。 孟杕左望向南边,那些人所在的方向,目光幽深、望不见底。 他飞快传了一条讯息给棘娃娃,便朝王大吉等人所在的方向奔跑而去,他无法确定棘娃娃是否会看到讯息;不知道前方有什么在等待着他;不知道单凭他一己之力要如何以寡敌眾…… 他只知道他必须要去。 就算不是为了小黑狗,他也该去救傅其雨,毕竟傅其雨……救过他一次。 孟杕左跑得飞快,快得看不见穿梭而过的周围人的脸庞,听不见一声声音因为他鲁莽动作的咒骂,脑海中全都是傅其雨躺在沙滩上的那张照片。 孟杕左咬紧牙关,不顾换不过气的胸腔全力加速。 傅其雨,你千万得撑住! 孟杕左爬上堤防时,将王大吉等人所在的地势看得一清二楚,他将背包里的小狗零食打开,胡乱倒在地上后,才朝眾人迈进。 只见傅其雨被眾人围堵在一块礁石前摇摇欲坠,身后没有退路、眼前却有八隻豺狼虎视眈眈。 这一次他们八个人相比第一次围攻孟杕左时,更熟练也更有馀裕了。 该说是熟能生巧吗? 至少好几个人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怯弱,反而眼中都藏着几分看好戏的轻鄙态度。 「这小子是不倒翁吧?怎么打都会再站起来耶!」王大吉说完后笑着出了一拳,那一拳的力道之重,直接将傅其雨打歪了去。 手指与脸骨相接的声音大到百米之外的孟杕左都能听见的地步,像是直接回盪在他脑海中。 傅其雨整个人重重磕上深厚的礁石又往前倒下,鲜血盖在瘀青斑驳的脸上,可即便如此他依旧不愿认输,手臂几次撑在地上用力想再爬起来,却徒劳无功。 「哇喔喔喔喔喔──王老大!王老大!王老大!」周围的人彷彿在看拳击比赛一般激动。 「第五次囉!究竟我们的傅大校草能不能在王老大手下挺过八拳呢?」 王大吉蹲到傅其雨面前问道:「如何?要不要认输?我这人也是有点英雄惜英雄的,你只要向我们一人磕一个头,说不该盖我们布袋、暗算我们,我们就原谅你了。」 傅其雨其实已经听不见王大吉说什么了,他的手之所以还能动全凭意志力撑着。 不道歉,他不道歉,「不……」他的嘴喃喃蠕动着。 王大吉侧过头,「什么?」 「不……道歉……」 他的脑海里只剩下这个念头。 他不认为自己做错事,不认为替孟杕左出头有任何过错。 我……没错…… 周围的所有声音都离他很远,耳边像是被罩上警报器一般发出嗡鸣。 眼皮越来越重,眼前的黄沙彷彿被披上一层薄纱,带着炫白的光影,在傅其雨速度越来越慢的一眨一闭之间,逐渐模糊遥远。 全身上下都很重,傅其雨想再爬起来,手脚却像被石膏裹在了地板上,无法动弹。 不能认输……还没输…… 起来啊……移动……啊……傅……其…… 然而── 黑暗席捲而来,在意识陷入昏迷的最后一秒鐘里,「傅其雨!!!」他彷彿听见了孟杕左的声音。 不!!! 彷彿退潮一般,几乎要将傅其雨吞没的黑暗一瞬间退去,傅其雨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眼睛给睁开,几乎是电影镜头的特写慢动作镜头,他看见了孟杕左朝他奔来的画面。 孟学长怎么……会在这里……? 不能……不能过来的…… 「快……走……」 快走…… 他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可惜没有任何人听见。 石油大王的吠叫声、发现又一名玩具自投罗网的兴奋喊叫声,无一不将傅其雨的微弱警告给盖过去。 可跑到傅其雨近前的孟杕左却发现,自己好像听到了。 在那一剎那,他觉得心脏彷彿被谁拨动了一下,来回震盪。 不能将孟杕左捲进来的强烈念头支撑着傅其雨的身心,他用尽全身的最后一点力气撑着自己爬了起来,然而脑袋得伤让他无法平衡,维持不到半秒鐘的时间,他又跪倒回去。 他像一头寧死不屈的蛇,骄傲地挺起身子抬起头,由于眼睛早已被乾涸的血与沙给糊上而睁不开,傅其雨避开太阳直视的热气,将脸转向了左边,他觉得王大吉在那边。 「王大吉。」就连一个名字他都说得有些颤抖,「对不起。」挺直的背脊朝地上弯了下去。 接着他直起身又喊了第二个人的名字:「高宏斌,对不……」向下弯曲的身躯被阻挡住了,「够了。」对方说道。 「傅其雨,够了……」 傅其雨感受到自己被揽进一个怀抱之中,酷暑的热气将两人的身子烘得十分炎热,肌肤相触的热度几乎将傅其雨给灼伤。 也因此在之后的任何时候再回想起这时的记忆、回想起自己对孟杕左的印象转变,已经从有些难以接近的学长,变成其实是个炙热地能在他人心上留下深刻烙印的人。 傅其雨全身的重量压在孟杕左身上,他知道他这是晕过去了。 担心傅其雨安危的孟杕左不想耽误时间,他拿出手机想叫救护车却不料还没解开所便被抽走了。 他瞪眼看向王大吉,眼神中像是匯聚了万里雷电的云雨,层层堆叠,语气却异常平静:「还我。」 王大吉直接将孟杕左的手机往大海里丢,「你是不是搞不清楚状况?」王大吉一脚将孟杕左踹倒在地,「你拿什么来跟我谈条件?」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孟杕左知道今天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好好终了了,傅其雨等不起他们拖延的这段时间。 于是他将拇指和食指圈成半圆放进嘴里,发出了特殊音调的口哨声。 声音又响又长,传出很远。 隔着一大群礁石另一边的狗儿们听见哨声,此起彼落地叫了起来。 「操,你在玩什么把戏!」王大吉一把抓住孟杕左的领子将人给拎起来,直接给了他一拳。 孟杕左却好似毫无痛觉一般,只是自顾自地吹着哨音。 那是平常在盼家时孟杕左表示集合吃饭的信号。 方才收到孟杕左讯息的棘娃娃早将小狗们的牵绳和项圈给解开,现在都到讯号,小狗们纷纷往哨声发出的方向聚集。 牠们先是聚集到礁石边发现过不去后,又闻到了河堤上方的零食味道,向上跑去才发现了在另一边沙滩的孟杕左。 不过一分鐘的时间,五十隻大狗一边吠叫着一边朝孟杕左等人的方向奔来,其声势浩大将王大吉等人给吓傻在了原地。 他们想跑,却被跟着狗儿的骚动而来的人群给堵个正着,「别让他们跑了!」孟杕左大吼,「帮我叫救护车跟警车!」 15. 医院 哈世齐赶到医院的时候傅其雨已经结束眼角缝合手术,在病房里昏睡着。 王大吉身形壮大,傅其雨硬生生接了他几拳,不只脸上伤口不少,还有轻微的脑震盪。加之当时他的背后是嶙峋的礁石,背部被尖锐的石峰画出大大小小的伤口,体无完肤。 孟杕左正守在他的床边,见哈世齐到来他微微一愣,「请问是二哈同学吗?」 二哈是傅其雨在手机里头对哈世齐的署名。 为什么傅其雨的手机会在孟杕左身上呢?当时救护车上摇摇晃晃,傅其雨的手机掉了一半在口袋外,孟杕左见状怕摔坏了便决定先代为保管。 到医院后他等在手术室外,恰逢哈世齐来电,他犹豫再三还是选择接起电话。 毕竟他没有方法能联系到傅其雨的亲朋好友,这时主动找上来的人便十分可贵了。虽然据傅其雨本人所说二老目前在国外,不过人毕竟是因为参加他们的活动而进的医院,无论如何他们都有责任和对方家长解释一番。 电话那头听完孟杕左的表述,哈世齐沉默了几秒:「要不要跟他爸妈说得问傅其雨,我不能替他做决定。」 像是举棋不定,他又道:「你们在哪家医院,我先去看看再说!」 于是乎睡到日上三竿的他一路火急火燎地往医院赶,连睡衣都没换,套上拖鞋就出门了。 如今站在门口,一头乱发有如鸡窝,倒是令孟杕左对他和傅其雨的情分多了几分了解。 他想,这位想必就是方才与他通电话的人了。 果不其然,「对,孟学长好,我是哈世齐。」 他走进病房,站在孟杕左对面床铺的位置,看着傅其雨问道:「他还好吗?医生怎么说?」 孟杕左简单将病情转述一遍,确认傅其雨目前没有大碍,等麻药退了才会醒来后,哈世齐大大地舒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即便是夏日,医院病房里的冷气也总是在适宜温度之下,方才一路奔波的哈世齐热出一身汗,现在骤然冷静下来反倒觉得有点冷,他双臂交叉搓着胳膊来回走动,希望藉此获得些暖意。 孟杕左看了他两眼,发现哈世齐没有开口的意图后,又转回目光盯着傅其雨的脸庞看。 男孩秀气白净的脸庞,此刻被暗红色的伤口与黄褐色的药物给佔据,东一块西一块的伤口像补丁一般,却也因为这样,反而让原本带着些稚嫩感的脸庞多了几分男人味的风霜感,魅力十足。 傅其雨和王大吉等人为什么有过节?如果他没听错的话,王大吉说傅其雨暗算他们?为什么? 无数的问题充斥在孟杕左脑海中,让他对傅其雨的认识越发复杂起来。 他原本以为,有着那样纯粹美好笑容的人,简单得一眼就能看透。 却没想到,他先是毫无由来地出手解救了被群起而攻之的他,后来又跟王大吉等人有了纷争。 哈世齐不知道从哪里拖了一张椅子,坐到傅其雨另一边的病床旁,问道:「学长知道他是跟谁打架吗?」 孟杕左点点头,「我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体育班的王大吉。」 听见名字,哈世齐先是一脸了然接着又紧紧皱起眉头:「学长知道他们起争执的原因吗?」 孟杕左不知道哈世齐对傅其雨的事情了解多少,碍于他不谈论他人是非的习惯,他不欲多说,只是道:「不清楚。」 「是嘛……」 哈世齐拿出手机,透过关键字在夕江大学的各个大大小小的社团里瀏览过一遍,然后在宵夜的关键字搜索中看见了自己和傅其雨的照片。 那天两人埋伏完在图书馆打工的同学后,衣服也没换就去吃饭了。 有鑑于暗恋傅其雨的女学生人数不少,在校外偶遇便将照片传到了网路上,虽然不太明显,但是傅其雨的蝙蝠侠头套是放在一旁空的椅子上的,可谓证据确凿。 两人气氛有些尷尬,孟杕左是那种绝对不会开话题的人,而哈世齐则是妥妥的单细胞生物,一次只能做一件事情,做事毫无逻辑可言,想到哪做到哪,也因此他跟孟杕左的对话总是一段一段地,感觉格外不投机。 所幸这样的情况没有持续太久,傅其雨在离开手术室的一小时后,甦醒过来了。 他们先是按了呼叫铃,等一阵医生护士哗啦而来又哗啦而去之后,几人才得以好好说话。 哈世齐不知道哪里来的戏癮,突然就扑到傅其雨身上哭喊:「小傅子你怎么朕一不在就被欺负得这么惨……你真是太可怜了!红顏薄命啊!」 这突如其来古装剧,看得孟杕左目瞪口呆。 这是……突然在演哪一齣?他是不是应该回避一下? 「你……呃……」傅其雨被哈世齐没有克制的力道给压得眼冒金星,黑眼球高高吊起,看着像随时能再晕过去。 孟杕左看着紧张不已,连忙将人给拉起来,「学弟,你小力一些,他背后有伤!」 「啊啊啊啊啊!抱歉我一时激动给忘了,以为他只伤了那颗猪脑袋。」 「咳咳咳咳咳──」重新获得氧气的傅其雨梗着脖子咳得不行,他控诉的眼神如飞刀频频往哈世齐身上剜,只可惜他迟钝的好友毫无察觉,正忙着想要贡献自己的一点关心之情。 哈世齐拿出保温杯,那是他方才去上厕所时顺便买的,就是怕万一傅其雨口渴了才能有容器装。 贴心如他,早就将水给装好了,傅其雨只要一醒来就能喝。 他装了满满一杯盖子的量,「来来来,润点喉。」 那杯水在哈世齐的动作之下,晃得有如遭遇暴风雨的海平面,高潮迭起,看得孟杕左与傅其雨两人是惊心动魄,就怕他一个手不稳,会整杯翻倒在傅其雨身上。 所幸,水安然无恙地地到了傅其雨嘴边,他是真有些渴了,嗓子里好似夹裹着沙子,迫切地想喝点什么。 于是他就着哈世齐的手喝了一大口,却又将全部的水给吐出来,再次咳得惊天动地。 哈世齐被他的动静给吓到,一杯水没拿稳全翻倒在傅其雨身上,这期间间或的水洒到他手上,让他惊呼:「好烫好烫!!」 是热水?! 孟杕左惊跳起来,连忙拿过一旁的毛巾替傅其雨擦拭翻倒一大片的水,幸好医院的棉被颇有厚度,阻隔了绝大部分的水温,再打溼在傅其雨身上时,已经没有那么烫了。 一阵手忙脚乱。 最后还是孟杕左看不下去,重新装好一杯温水让傅其雨喝上几口后,三人才终于有机会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谁知,平静不过十秒,哈世齐又一下半坐到傅其雨的病床上,掀开他盖在脚上的被子,双手放在傅其雨的大腿根部、由上而下按压起来,这莫名其妙地举动,吓得本来半躺在床上得傅其雨又弹跳了起来,问道:「你干嘛?!」 「按摩啊,我看电视剧都是这么演的。」 这猛地一挺身让傅其雨的脑袋又抽疼了好大一下,像有人拿着榔头使劲往脑门敲,晃得厉害。他忍住头晕噁心的症状,将哈世齐的手给拍开,「我伤的又不是腿,不需要按。」 孟杕左在一旁看着傅其雨生无可恋的模样,第一次觉得原来大家在与他人相处也都挺不容易的。 他看着两人,傅其雨终于忍无可忍: 「对,乖乖坐着,双手放在膝盖上,没有我的准许不许起来。」 「是!」哈世齐正经危坐。 经过哈世齐这一通插科打諢,成功让傅其雨忘了孟杕左在他病床旁的紧张感,训斥了哈世齐后他才对孟杕左致歉道:「让学长跟着操心了。」 孟杕左连忙道:「不、不会。」 是他该觉得抱歉才是,没有管理好活动。 空气有一瞬间的静默,哈世齐刚开口想说话,便被傅其雨一记眼刀给惊得又连忙住了口,他在心底愤恨地想着,要不是你男神在现场,看我卖不卖你这个面子! 傅其雨没理会哈世齐的小情绪,方才醒来时他思绪有些混乱,现在平静下来后,晕倒前的记忆瞬间回拢,他记起自己当时被王大吉等人围住、然后是孟杕左过来了! 他又连忙从半躺的姿势坐起身,关心道:「学长没事吧?有没有受伤?王大吉他们呢?」 「我没事,王大吉他们被警察带走了。」 「可你……嘴角的伤口……」 嘴角? 孟杕左差点忘记,他也被打了一拳,他顺着傅其雨的眼神伸手摸了摸自己左边的嘴角,有些疼,不过跟傅其雨身上的伤口比起来,倒不算什么。 「没事,过几天就会自己好了。倒是你眼角的伤口要小心照顾,怕会由下疤痕。」孟杕左有些后怕,听医生说差一点就伤到眼角膜了。 听孟杕左关心自己,傅其雨十分开心:「好,都听学长的。」 哈世齐见傅其雨一副幸福泡泡痴傻样,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不过你到底是怎么跟王大吉那帮人槓上的?是不是上次我们……」 「唉──」哈世齐话没说完,便被傅其雨用大叫声给干扰过去,他疯狂朝哈世齐使眼色: 孟学长在这里,不要说! 哈世齐看懂了,孟杕左也懂了。 他知道也许自己该避讳一下,于是起身说道:「有点口渴,我去买个东西,你们先聊。」 「欸!不是!学长不用……」傅其雨想挽回,可惜孟杕左已经走出门口了。 孟杕左转出走廊,身后依稀能听见哈世齐的大嗓门:「不是啊!我只是想关心你一下,你瞪我干嘛?你这见色忘友的叛徒!」 孟杕左一头雾水? 见「色」忘友? 色?他吗? 16. 女友 孟杕左离开后,傅其雨眼神虽然有点哀怨,却还是在哈世齐头顶青筋即将爆炸之前,简单将自己和王大吉等人起衝突的原由给大概阐述了一遍。 内容与哈世齐的猜测无二,只是多了今天上午傅其雨出面对孟杕左的维护,引起那八人的怀疑这段。 傅其雨一向敢做敢当,于是乎,当王大吉等人询问他是否就是盖他们布袋的人时,他毫不犹豫就承认了。 与其自己遮遮掩掩,让他们去找孟杕左麻烦,还不如双方开诚布公地谈,对他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是打一架没办法解决的,怎知那些人欺人太甚,不仅要傅其雨对他们下跪道歉,还要他在网路上替他们澄清谣言。 「谣言?什么谣言?」哈世齐一脸茫然。 傅其雨一脸意外,「难得有你不知道的八卦,你今天还没刷社团消息吗?」 「我刚一睡醒就立马先打电话关心你的进度好吗?谁知道却听见你送医院的消息,吓得我连衣服都没换就出门了。」哈世齐抬起脚,朝傅其雨亮了亮他那双穿得有些老旧的黑色nike拖鞋。 傅其雨扫了一眼,「真脏。」 哈世齐朝他亮了亮拳头,「不要以为你是病号我就不会打你。」 有了刚刚那一通心力憔悴,傅其雨担心哈世齐又心血来潮给他找不痛快,连忙转移话题,「我跟孟学长,还有魏雁学长一起参加净滩活动的照片,被发到社团去了。」 哈世齐嘴巴缩成一个小圈,「想必留言会是一片哀鸿遍野。」 三位校草一次满足的机会难能可贵,比买一送一还划算。 「没错,不过那个倒是其次,引起关注的是我们三个一起出现的照片中也拍进了王大吉等人的身影。」傅其雨拿过自己的手机找到那则帖子,递给哈世齐看,「然后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风声,说当初带风向让大家不要去参加活动的人就是王大吉他们,结果没想到他们自己却跑来参加。」 哈世齐一脸纳闷,「这有什么?不要承认就好,反正又没有人拿得出证据。」他不懂这有什么好让傅其雨澄清的? 虽说那旁人看似谣传的消息的确是真的,可架不住大眾不知道啊,只要拒不承认过没两天就没人记得那件事了。大眾的目光会被更新、更精采的瓜给吸引,津津乐道于最新头条。 「神奇的地方就在这里,孟学长跟魏雁学长的关係曝光那天我不是跑到后山去吗?那天魏雁学长恰好有节目拍摄,我们学校很多女同学都跟着一起行动,结果好巧不巧拍到了王大吉他们离开的画面,再加上孟学长的一身伤,大家便开始脑力激盪写故事了。」 身为八卦王的哈世齐一点即通,「也就是说,现在大家都认为是王大吉等人讨厌孟杕左,所以带头找他麻烦、还围殴他,结果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大家改过自新,不只在社团里头公开道歉还去参加净滩活动?」 「对,我想反弹声最大的,应该是本来想参加活动又碍于酸言酸语的那些人。」傅其雨耸耸肩,「他们肯定觉得被骗了吧。」 哈世齐摩娑着自己的下巴,「魏雁跟孟杕左的cp粉应该也会很气愤。」 「?」傅其雨没听懂什么是cp粉。 然而哈世齐只是打哈哈带过,不打算多做解释,「所以呢?你因为不想替他们澄清谣言,所以就被打了?」 「加上我不愿意道歉,他们觉得气不过吧。」傅其雨双手一摊,「替孟学长报仇我不后悔、也不觉得自己需要道歉。」 「嘖嘖嘖。」哈世齐唏嘘不已,「幸好我今天没跟你去,不然我铁定跟着遭殃。」 傅其雨拿手机的手差点手滑,将手机朝哈世齐的头上丢过去:「……」这是身为哥儿们该说的话吗? 站在门口的孟杕左将两人的谈话给听了个十足十,他方才出病房才想起自己没有带钱包,想回去借钱又听见在意的内容,便不知不觉偷听完了全程。 他双手抱膝蹲在地上,有些无措,好像突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傅其雨。 他脑海中闪过当时傅其雨挺身而出,替他向哥哥粉丝道歉而弯下的背脊;也闪过他在面对不利情况时,明明佝僂却不愿屈折的执拗。 如此迥异的行为举止,却都让他一眼难忘。 少年的背明明如此单薄,却彷彿能乘载所有人对他的期待。 孟杕左本来对傅其雨就挺愧疚的了,现在知道他不只为了自己挺身而出、还因此而进医院,这让一项与周围同儕朋友没什么深交的孟杕左难得地感到棘手。 他将脸埋进膝盖间,思绪混乱,他没再去听傅哈二人的谈话,只是试图去分析傅其雨对他如此热情的原因。 他没将哈世齐的那句见色忘友放在心上,对他来说,他与傅其雨是毫无交集的平行线,对方不可能、也不会喜欢上自己,太毫无来由了。 撇除了情感,那就只剩下利益。可他们既没有共同的朋友、也没有共同的敌人,不管从学业还是交际来看,他都没有什么可供傅其雨贪图的。 没有答案。 孟杕左将手伸进头发里,烦躁地捋了捋,他再次深刻地体会到: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果然是千古难题! 「不过孟学长怎么去这么久?他会不会迷路了?你要不要去找找看?」骤然听见自己的名字,孟杕左知道如此躲藏下去也不是办法,他站起身,打算见招拆招。 哈世齐看了下时间,「你说有没有可能学长是去上厕所,结果忘记带卫生纸带等我们去救他?」 傅其雨:「我房间里就有厕所,他干嘛去上外面的?」 「他可能临时来感觉,等不及回来啊!」 耳听两人的对话越来越歪楼,孟杕左尷尬现身在门口,低下头道:「不好意思,我……忘记带钱包,所以没有买食物回来……」 傅其雨错愕了一瞬,刚才的对话学长会不会都听到了? 虽然担心孟杕左知道太多会有心理负担,但他还是选择顺着孟杕左的话走,开口道:「学长拿我的钱包去吧!今天流了那么多汗得多补充水分才行。」他还惦记着方才孟杕左说口渴的事,即便那可能只是个藉口,他却理所当然地将他说出口的每句话都牢记于心。 傅其雨连忙从口袋中将钱包给取出,双手递给孟杕左。其眼眸中的期盼,彷彿自己的钱包能被孟杕左使用是无上的荣幸一般,吓得孟杕左连忙拒绝。 「没事没事,没关係的。」 傅其雨十分热情,「学长,你不用客……」 话没说话,「叩叩──」一阵敲门声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只见一位护士走了进来,语气公事公办道:「傅其雨吊完点滴就能出院了,请他的亲友先去柜檯缴费。」 「我……」孟杕左原本想说,「我来付。」可又突然想到自己没带钱包,话音便又收了回去。 同时哈世齐也十分积极,他的大嗓门直接将孟杕左犹豫的声音给盖了过去,「我我我!我去!」说完抓过傅其雨还捧在手上的钱包便跑不见了人影。 傅其雨:「……」 那小子动作会不会太流畅? 护士对抢着付钱这种事好像见怪不怪了,他走到傅其雨身旁简单对其基本资料进行一翻询问后,才叮嘱道:「脑震盪后的72小时是重要观察期,这几天最好先在家里休养,避免从事剧烈运动。同住家人或友人须密切观察其意识状况,看他对人、时间、地点是否清楚,最好每两个小时叫醒一次,确认对谈无误后再让他继续入睡。还有头上的伤口不能碰水,替他洗澡的时候要小心这一点。」 后面那些交代的内容,几乎都是看着孟杕左说的,确认他都记住了后,护士替傅其雨拔掉差不多见底的点滴,说道:「都没问题收拾收拾就可以出院了。」 护士离开后,傅其雨看孟杕左一脸若有所思,便开口道:「他可能误以为我们是室友了,学长不用担心,她刚才说的事我都记住了,我会让哈世齐过来照顾我的。」 傅其雨话说完,想起方才哈世齐照顾他时的种种先例,发自内心地打了个寒颤。 孟杕左显然也想到了相同的歷史画面,再看傅其雨那张因为病弱有些惨白的脸,顿时有些于心不忍。 其实,他去照顾傅其雨也是没问题的……就是怕他不习惯家里有外人在。 孟杕左看向傅其雨,刚想开口询问,门口缴完费的哈世齐走了进来,问道:「话说,怎么没看见石油大王?」 「啊!」傅其雨大叫一声,然后像是机器人短路一般,又接连叫了好多声:「啊啊啊啊啊!难怪我一直觉得好像忘记什么事,我们家石油大王呢?!」他掀开被子,噌──地便要跑出去找石油大王,全然忘记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与弱柳扶风的林黛玉差不多。 双脚才刚碰到地上,便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打转,晕得不知东南西北。 孟杕左本就守在一旁时刻注意着他的动静,在傅其雨腿软的那一瞬间,手便已经扶住他了。 「你先别急。」他带着傅其雨回床上坐下,安慰道:「石油大王应该还在海滩,我的社员会照顾好牠的,你不用担心。」 「那就好。」傅其雨松一口气,「谢谢学长,差一点英年早逝。」 哈世齐是知道石油大王在家地位比傅其雨高的,听见傅其雨的担忧,他问道:「要跟你爸妈说你受伤的事吗?」 傅其雨摇摇头,「没什么大碍,别说出来让他们担心了。」 「可他们不是天天要跟石油大王视讯的吗?他们总会看见你脸上的伤吧?」 「他们这几天好像要上山,应该没有讯号。」傅其雨皱起眉,「到时候见招拆招就好。」 父母亲远在天边,问题不大,傅其雨现在比较担心的是石油大王一个人在家就够闹腾了,再加一个哈世齐只怕是要翻天,他连自己能不能好好休息都觉得担忧。 再不情愿,他也别无选择,于是他开口问道:「你这几天能不能来我家住?护士说我这三天是重要观察期,得有人跟着确认我的情况,以及带石油大王出去散步。」 听到后面那一点要求,孟杕左的眼睛亮了三分。 可以跟石油大王同进同出,听起来十分幸福。他还没照顾过标准型贵宾呢! 思及此,他再看向哈世齐的眼神便戴上了几分羡慕。 哈世齐抓抓头:「我是很想去照顾你啦,但我接下来要跟老闆一起去企业参访,恐怕不行……」 「还有这件事……」傅其雨有些苦恼,「我都忘了……」 「女朋友不方便去照顾你吗?」说起石油大王孟杕左才想起来,傅其雨是有女朋友的吧?替他溜石油大王的那位黑长发女孩。 「谁?女朋友?」傅其雨十分惊讶,「我没有女朋友!」 「谁?女朋友?」哈世齐比他还惊讶,「你怎么可能有女朋友!」 傅其雨:「……」 「可是我上次看到一位女孩在遛石油大王,是我看错了吗?」孟杕左努力翻出淡忘的记忆,「在夕江公园篮球场那边。」 傅其雨恍然大悟,「那是来找我玩的邻居妹妹,她刚好新学期要来读夕大,先来看看环境而已。」 孟杕左点头,这样一看好像除了自己,没有其他人选了。于是他毛遂自荐:「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去照顾你可以吗?」 傅其雨:「欸?!」 哈世齐:「欸?!」 17. 摸摸 什么叫天上掉馅饼,这就是。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傅其雨暗戳戳捏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确定不是自己在作梦后,又有些担忧,让学长来照顾我,是不是有些紆尊降贵了? 「学长……」他踌躇着开口,有些心痛,彷彿到手的十万块还没摀热就又要拱手让人,「虽然照顾我比照顾石油大王容易,但希望你不要做任何勉强自己的决定。」 他看向孟杕左,「你并没有亏欠我什么,我的伤我的选择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确定可以为此负责才做的。」 他十分怀疑孟杕左听见了他们的对话,才选择照顾他。 傅其雨的眼神太过认真,言辞之间对他的照护太过周到,这让原本其实是想趁机接近石油大王的孟杕左有些心虚,「我……」 傅其雨像等待审判的犯人,眼神中闪烁着殷殷期盼的光。 「我的确很谢谢你今天的挺身而出,不论是早上或下午。」孟杕左第一次对别人表述自己的内心想法,他有些紧张:「不过表达感谢的方式有很多,如果不是觉得可以当朋友的人的话,我不一定会想要主动接近他。」 「学长的意思是……」傅其雨心跳有点快。 「我想跟你当朋友。」孟杕左露出浅浅的微笑,有些羞涩有些生疏,却可爱得傅其雨差点又晕厥过去,「感觉我们应该很合得来。」 心脏爆击! 傅其雨整个人从头红到脚,他忍不住想朝上天大声呼喊,神啊!这真的是他配得到的幸福吗?现在嘴角忍不住想要往变态的方向勾起也是可以的吗!? 傅其雨对孟杕左的爱恋与沉溺,本就是源起于他对流浪动物的一个笑容。 他曾无数次祈求自己也许有幸可以、得以获得只对他一个人的微笑,却没想到今天愿望真的实现了。 人生再圆满也不过如此,此生足矣! 傅其雨疯狂点头,即便大脑晕得快变成一团糨糊,他也不敢停下,生怕孟杕左没接受到他的诚意:「我们一定会变成很好很好很好的朋友的。」 静静看着两人的哈世齐:「……」 他今天是来吃狗粮的是吗? 他虽然叫哈士奇但他不爱狗粮! 三人讨论起回家方式,傅其雨是自己骑摩托车到海滩去的,不过显然现在他的机车得在外头露宿几天,等康復后才能去带它回家了。 「我们坐计程车回去就行,半路顺便到学长宿舍收拾些简单的行李,再去接石油大王。」 「不用那么麻烦,我去帮你带石油大王回来就好。」哈世齐十分够义气,「你就早早回家休息,别在车上颠簸来颠簸去的。」 正说话间,走廊外头传来有些紧急的脚步声,由于哈世齐回病房时没有关门,听得格外清晰。 三人不约而同朝门外看去,只见小朱略为气喘吁吁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扶着门框满脸疲累,看向孟杕左的眼神装满哀怨,「大少爷你怎么不接电话?你哥快担心死了。」 孟杕左的手机早就不知道被浪潮给带到哪里去了,当时情况紧急他忘记跟魏雁说一声,等在手术室外又陷入自我思考中,以至于到现在都忘记打个电话跟魏雁他们说明情况。 知道自己又让大家担心,孟杕左十分过意不去,连忙解释道:「我手机被扔进大海了,本来想等回去再打电话给你们的。」 又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了?你手机可不可以借我,我跟哥哥说几句。」 孟杕左打电话的时候,哈世齐在一旁小声问道:「这是谁啊?」 「魏学长的助理。」 「喔──」哈世齐拉了长音,喔到最后嘴巴缩成一个小圈。 电话那头很快被接通了,孟杕左从魏雁那短短的一声喂中,判断出对方此刻心情一定十分糟糕,没等对方开始长篇大论,他率先解释自己不接电话的原因,然后又说了自己要去照顾傅齐雨的决定,然后便藉口要搭车了,要魏雁照顾好自己,下次再请他吃饭云云,飞速将电话给掛断。 一整套说辞行云流水,彷彿做过无数次。 语句跟语句间的停顿不超过0.1秒,魏雁连任何见缝插针的机会都没有。 这还是傅其雨第一次见孟杕左语速这么快,是他的错觉吗?孟学长好像……有些怕魏学长? 孟杕左将电话还给小朱时,对方脸上的疲累被满满的哀怨给取代:「你不可以这样转移仇恨!」他控诉道。 孟杕左也是一脸如临大敌,「我哥的嘮叨经你又不是没听过,我如果等他念完,估计三个小时都过了,他活动也不用参加了。」 他放软语气讨好道:「他对着你们脾气比较好,只会摆摆臭脸,活动结束就忘了,就帮我挡一下吧!」 小朱在心里翻白眼:什么脾气比较好,魏雁那是懒得跟我们说话! 他叹一口气,反正孟杕左电话也打了,任务算是有了个交代,他也不再纠结:「走吧,我刚听你电话说要去照顾那位同学,顺路载你们回去,刚好他的狗也在我车上。」 孟杕左喜出望外:「谢谢小朱哥。」 魏雁的家十分宽敞,因为家具不多的关係,视觉上便觉得格外开阔。 客厅一大片的落地玻璃窗将整个夕江公园的夜景收入眼底,川流的车潮交织起一条金黄色的车灯织带,跨江大桥的彩色灯光变换如置身游乐园,江上零星的游览船星星红光一闪一烁。 夜晚才刚刚开始。 虽说是简装,但傅其雨在家里的各个角落都放上了大大小小的装饰品,设计感强烈,一看就是设计师出手。 孟杕左辅一踏进客厅,便被那不容忽视的夜景给吸引,以至于没看清脚下的路,脱完鞋子后踏出的第一步便「啾──」一声,踩到了软软的东西。 他低头一看,一隻橡皮小黄鸭。 听见玩具声响的石油大王,还以为孟杕左想跟他玩,牵绳尚未解开、脚还没擦便跳进客厅,咬了玩具逃之夭夭。 孟杕左看着石油大王的脚宛若调味罐一样,沿路在家里头洒沙子,他转向傅其雨:「那个……抱……抱歉,我没注意到脚下有玩具。」他认为石油大王会忘记规矩是因为自己踩了玩具刺激到牠。 傅其雨不明白孟杕左为何道歉,不过不管什么原因肯定与孟杕左无关,「不不,是我没有及时收拾,没有摔倒就好。」 孟杕左不知道的是,傅其雨对石油大王的教育一向採无为而治。因为无论他立下什么规矩都会被无视,到最后他也懒得吼了,就放任石油大王随所欲为,事后再清理。 傅其雨显然也看见了石油大王留下的痕跡,他却已经习惯成自然,没有太大的心理波动,只是像突然才想起来般道:「忘记先带他去洗个澡再回来了。」 孟杕左跟着傅其雨进客厅,他走到咬玩具咬得正欢的石油大王身边,伸手想摸摸牠身上的毛试试手感,料不料被傅其雨大声制止:「小心──」 这一声大喊吓得孟杕左右收回了手,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彷彿在问怎么了? 「石油大王在玩玩具的时候不能接近牠,不然牠会以为你要跟他抢玩具,可能会咬人。」 「可是……」孟杕左觉得傅其雨可能不太懂小狗们的肢体语言,他刚刚靠近石油大王时,牠便松开了嘴、微微摇着尾巴看向他,一副等着他靠近、想被摸摸的模样。 石油大王身上的毛看起来很松软,即便今天在外头跑了一天,依旧蓬松轻盈。于是相信自己判断的孟杕左,又向前迈的一大步,在傅其雨担心的阻止声中,石油大王在沙发上躺倒,朝孟杕左敞开了自己的肚皮。 傅其雨:「……」这狗是专门来打他脸的吧? 孟杕左见状立马坐下撸狗,入手的触感果然与他想像中的一样,甚至更为柔软,加上牠在阳光底下跑了一天,身上还裹着点阳光的赫曦味道,孟杕左几乎是一秒就沦陷了。 牠摸了摸石油大王圆圆的脑袋,又摸了摸耳朵,然后一路从脖子、腰侧一路摸到尾巴再摸回去,他的撸狗技巧堪称专业,石油大王舒服得侧过身去,四脚来回拨拉,像是无声地催促着好舒服好舒服,再多摸摸我。 孟杕左被他可爱的模样给逗笑,在将石油大王全身上下又摸过几轮后,他捏着石油大王不停扒拉他手的狗脚道:「好了好了,你没有擦脚就跑进屋,不乖不能再摸了,下次乖了才可以再摸。」 「呜呜──」石油大王有些委屈,他依旧躺在沙发上,仰高了脖子去看傅其雨的方向,可怜兮兮的眼神里头带着控诉,都是你不帮我擦脚脚害我没有摸摸的! 非常神奇地,傅其雨一直以来都不太理解石油大王想表达的情绪,可这一次他却十分神奇的完整接受到了那隻笨狗的控诉,他十分无言,到底是谁从一刚开始就左耳进右耳出的?! 傅其雨强迫自己深呼吸,反覆对自己洗脑道:「别跟一隻狗计较,认真你就输了。」 石油大王见自己的眼神攻势蠢蛋小主人接收不到,于是不耐烦地朝他吠了几声,楞着做什么?还不快来帮他擦脚? 傅其雨不理解,是因为伤了脑袋,所以频率变得跟低智商生物一样吗?他为什么今天突然都能听懂石油大王想跟他说什么了? 本来听不懂就觉得那隻本狗挺欠揍了,现在听懂后想揍狗的衝动又更上一层。 「跟你说过多少次,回家后要等在门口让我擦完脚才能进屋?你自己不乖还敢叫嚣,安静一点,要是吵到邻居就把你丢掉。」 话音刚落,手机铃声便想了起来,傅其雨掏出电话一看,来电者是自家父母,吓得他将电话丢给了孟杕左,连忙跑去躲起来,远远地留下一句:「学长你帮我接,就说我在厕所……说我便秘就好。」 孟杕左:「……」 他看着萤幕上的太后两字,手心冰凉。 这个任务也太艰鉅了。他本来就不怎么会说话,现在一上来就要欺骗家长,他很怕自己会穿帮。 虽然紧张且忐忑,但是是他害傅其雨受伤的,既然他不愿意让父母担心,说什么他也得替对方将这一关给过过去。 于是他硬着头皮按下接听键,对面画面尚未连接上便抢先传来了热气朝天的欢闹声。 ----- 抱歉忘记时间拉~祝大家连假愉快!! 18. 视讯 石油大王显然对与傅爸傅妈视讯聊天这件事十分熟悉,早在手机铃声响起时,他便追随着手机的轨跡跑上跑下,最终将脸从孟杕左嘎吱窝下方探出,把牠蓬松圆润的脑袋凑到手机前方。 镜头直接被牠挡了个大半,通话对 面的人显然对此情况十分熟悉,「哈囉,大王!今天也这么有精神呢!」热络且充满疼爱的声音没有受到距离的干扰,完整传达了过来。 「汪汪汪汪汪──」石油大王热情回应,叫声就在孟杕左耳边,声音大得他连忙把头偏远了一些,以免耳膜受苦。 在以往这种时候,傅其雨绝对是一掌将石油大王的脸给推到旁边去,嘴里不忘嫌弃:「叫小声一点,笨狗!耳朵都快聋了!」 若真是这样,远在天边的傅爸傅妈便会因为不忍心爱的狗儿子被责骂,而出声维护,言谈之间总是要傅其雨对石油大王多点耐心,别老是恶言相向。 可今天,拿出机的人却难得地安静,傅爸傅妈察觉出反常,「儿子,你生病了吗?怎么今天特别安静?」 听到前一句的时候,孟杕左心里还紧了一下,以为是父母与子女之间的独特感应,所以二老才会知晓傅其雨受伤的消息。他还在犹豫是否要如实以告时,听到后面一句才放下心。 他将镜头移回自己眼前,略有些尷尬地打着招呼:「伯父伯母您们好,我是孟杕左,其雨的学长。他现在上厕所,所以请我代接电话。」 「哎呀,好帅的小朋友呀!你好啊,我们家石油大王好像很喜欢你呢!」石油大王在打过招呼后,便趴到孟杕左腿上闭眼假寐,只有在听到自己名字时才象徵性地摇摇尾巴,表示自己的存在。 若不是对此人十分信任,牠通常会霸占着萤幕,对傅爸傅妈发表数不完的控诉,叫声之间能听出委屈与撒娇,像在哭诉自己受到的虐待,问他们什么时候来带牠回家。 也是因为如此,二老虽然在度假,依旧心系两位儿子,担心傅其雨照顾不好石油大王,或者哪天对他耐心用尽会直接将牠赶出家们。 孟杕左一愣,他低下头看着乖巧的石油大王,见牠依恋自己的模样、蓬松柔软的毛发以及略为圆润的可爱背影,莫名地心情就放松了下来。脸上原本紧张的神情一秒变温柔,他伸手轻抚着石油大王的头顶,说道:「可能是因为我身上很多小狗的味道,他下意识将我当成同伴了吧。」 「你家里也养了很多狗吗?」 傅爸傅妈显然对孟杕左挺有好感,两人与孟杕左聊了许久的天,整个对话中除了第一句问过一声傅其雨之外,没再展现对他儿子的关心。 孟杕左全程认真回答,不敢有丝毫怠慢。 傅爸傅妈跟傅其雨十分相似,都是笑起来十分平易近人的模样,本来孟杕左从傅其雨能住在夕江江景第一排的房子,推测他们家家境挺富裕,也许二老会是精明能干的人物;再加上言谈之间,傅其雨一直给人他父母亲是个随时都能取他性命的危险人物,让孟杕左下意识便有些害怕,却没想到实际见了之后两人意外地温和亲切。 聊到最后,他们甚至还约了回国后一起吃饭的饭局。 孟杕左全程绷紧神经,直到将电话给掛断后才长长吁了口气,将脑子里那些数十种万一傅爸傅妈问起傅其雨的腹稿,随着混杂的气息吐纳而出。 第一天算是安全过关了,不过孟杕左知道,等第二天第三天傅其雨都避不见面时,才是真正的考验。 傅其雨全程躲在一旁偷听,见今天安全蒙混过关他十分开心,快步走回沙发上坐下,微笑道:「谢谢学长,麻烦你了。」 笑容一如既往,可孟杕左却觉得对方看起来颇为疲惫。 这种直觉毫无来由,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判断的依据,只是他看着傅其雨的笑容,觉得好似少了以往的感染力。 「你要不要先去休息?」他问道,「待会我帮石油大王洗个澡,点好外卖再喊你起来吃。」 「不用,我不累。」傅其雨拒绝,硬生生忍下一个哈欠。 孟杕左可是客人,哪有丢下客人自己跑去睡觉的道理。 孟杕左见他因为打了哈欠而有些湿润的眼眶,眼瞼四周透着些微的红,看起来更加劳累了。他想起护士的叮嘱,于是道:「护士说要确认你的意识状态,待会我问你问题,如果答对就可以不用睡,答错了就得去休息。」 「可是我刚刚才睡醒而已,现在一点都不困。」傅其雨垂死挣扎。 「病人就得多休息。」孟杕左坚持。 「好吧……」傅其雨妥协。 他想,他也不一定就答不出来吧? 其实傅其雨这个时候反应就不太灵敏了,他没意识到这个判断方法对他而言并不公平,毕竟每个人的知识范围不一样,孟杕左了解而傅其雨不擅长的领域太多了,如果没有事先约定好类型与范围,考一个傅其雨不知道答案的题目易如反掌。 所幸,孟杕左也算正直,他没有强迫别人依照自己想法而行动的专断,他问了一个不难,却需要用点记忆力与计算力的题目:「我们刚刚从医院到你家,用了多久的时间?」 这个题目让傅其雨愣了一下,像是本来预期考卷会出是非题,翻开却来了个计算题一样,他下意识看了眼现在的时间,然后回想老半天,硬是没想起几人是何时离开的医院。 孟杕左见他陷入苦思冥想,怕他用脑过度又头疼,于是道:「作答时间到,乖乖去睡觉吧!」 傅其雨不甘心:「正常不会去注意我们是几点离开的吧?」 孟杕左微微一笑:「我们那个时候上小朱哥的车不是还聊到今天日光比较短,还没六点天就黑了。」 傅其雨一拍大腿,是了,想起来了。 他看向孟杕左,眼神哀怨:「再一题。」像没要到糖吃耍赖的小朋友。 孟杕左有些失笑,却还是板着那张不苟言笑的脸道:「愿赌服输。」 傅其雨耷拉着脑袋,十分沮丧,「那我就睡半个小时,学长你也不用帮大王洗澡了,明天再送他去宠物美容洗就好,你看会儿电视、点想吃的外卖等我。」 孟杕左愣了一下,点头,「好。」 傅其雨一步三回头:「你把这里当自己家就好,如果遇到什么问题,随时来喊我,不用客气。」 「没问题。」 傅其雨走进房间又折返:「对了,冰箱里头有饮料,你要喝什么自己拿。」 「……」孟杕左看着他,「别拖延时间,你越早睡我们就可以越早吃晚餐。」 「欸?学长你饿了吗?楼下有便利商店,还是我……」 孟杕左站起身双手交叉置于胸前,看向傅其雨的目光中带着压迫,他冰冷道:「现在,立刻,马上回去睡觉。」 担心自己的话语不够有力度,他又道「你要是再不回去睡觉,我就……就……」 傅其雨眼巴巴看着他,嚥了嚥口水,有些紧张。生怕孟杕左说要离开,不照顾他了。 「我就帮石油大王洗澡。」 其实在刚刚傅其雨说要将石油大王送到宠物美容中心时,孟杕左才后知后觉发现,石油大王身上的味道与触感之所以让人爱不释手,与他的洗浴用品也有很大的关係。 就方才石油大王枕在他脚上的距离,不用客气去闻都有若有似无的香味悄然占据鼻尖,入鼻的清香优雅悠长,与他在盼家替那些小狗洗澡所用的沐浴露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加上一看就是经常修剪、梳理的毛发长度,孟杕左才反应过来,如果石油大王一直都是由专业的美容师打理的话,傅其雨家也许没有牠专用的沐浴露,他也就不能帮石油大王洗去这一身的沙石了。 本来打算等傅其与睡着后再到浴室去确认的,可现如今如何打发他去睡觉才是首要之事。于是,仗着傅其与此刻脑袋运转不太灵光的基础,孟杕左直接以此做为筹码,果不其然── 「别别,学长你可是客人不能让你做事的!我现在就去睡觉!」 十分有效。 19. 破碎 傅其雨去睡觉后,孟杕左也才终于得到一丝喘息的机会,他身体向后倾靠着沙发闭上眼,眼周袭来的酸涩感让他下意识皱了眉。 他从两个星期前为了净滩活动就一直绷紧的神经,直到这一刻才稍稍和缓了些,指腹无意识地摸着石油大王,另一隻手则捏了捏眉心。 准备担心了那么久的活动,却比预想之中的插曲还要多,没能让大家单纯开心地享受其中,反而还得让其他人分担他中途离开活动后的大小事宜,孟杕左十分过意不去。 明明是自己捅出来的篓子,还得让其他人帮着收拾,太无能了。 孟杕左瘫靠在沙发上,看向石油大王的眼神流露出几分迷茫与无措,「我该怎么做才能让大家都开心呢?」 石油大王抬眼看他。 他答应要烤肉给哥哥吃,陪他全程参与粉丝活动、答应盼家的小狗们只要今天表现良好,会奖励牠们零食吃、也与动保社的社员和工作人员约定好,为这场活动付出全部的心力,让社区民眾享受活动的同时共创美好回忆。 然而这些……他全都没做到…… 如身上绑着铅块逐渐往海中沉没一般,他无意挣扎,任凭未知的引力将自己带往如墨的深渊。 想就此沉沦,沉入暗不见光的海底,在那里所有的声音都会消失,惟剩自己…… 「嗷呜……」好似感受到孟杕左身上的负面情绪,石油大王坐起身,静静地看着孟杕左。 石油大王的眼瞳又黑又亮,孟杕左透过其瞳孔的反射看见了自己的疲惫,他虚弱一笑,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抱歉,我是不是太消极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好像一瞬间被抽光了所有力气,什么劲都提不起来,明明他是来照顾人的,怎么可以自己先破碎? 也许是来到了一个陌生的空间,让孟杕左得以暂时卸下面对家人与朋友的偽装,让自己当回从前那个不爱说话、被欺负了也只会躲在哥哥身后的懦弱男孩。 是他的松懈让委靡趁虚而入。 孟杕左不喜欢消极状态的自己,因为没资格。什么事都没做好的人,除了加倍努力,没有其他藉口。例如现在: 石油大王还没餵、地上的沙子还没打扫、晚餐也还没订,要做的事情很多,哪有时间自怨自艾? 快振作起来吧孟杕左! 孟杕左试着透过精神喊话逼迫自己一把,然而收效甚微,他陷入了自我厌恶的回圈,觉得自己什么事情都做不好、什么都做不到。 越来越消极。 孟杕左像遇见事情后缩进龟壳中的乌龟,将自己与外界隔绝起来,也因此他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到沙发的异动,直到一个带着重量的东西压在他的身上以及肩膀上,毛茸茸的且带着好闻的香气,他才慢慢睁开眼。 石油大王完全扑进自己的怀里,其庞大的身躯盖在身上。 像在给自己一个拥抱。 这是……在安慰他? 意识到这一点的孟杕左,一瞬间像被从冰冷的海水转移至温暖的泉水中,熨烫的水渗进毛孔包裹自己的五脏六腑,他抬手将石油大王圈进怀中,脸庞半藏进他头顶蓬松的毛发里头。 好温暖。 好像??被治癒了。 相互依靠的安心感,以及察觉自己心情低落,什么都不说的默默陪伴让孟杕左无比受用。 动物一直都是敏感且细腻的,牠们会通过主人的动作、神情观察他们的情绪,然后给出相对应的反应。我们不会对动物设防,也因此更容易在牠们面前曝露自己的真实状态。 孟杕左又想起了那个採访的问题: 「一个炸弹,绑在笼子的两端,一端是陌生人、一端是自家的宠物,钥匙在你身上,时间只够来得及打开一边的牢笼,如果是你,你会救谁?」 他想,即便是现在,他依旧会给出一样的答案。 相较于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无论是盼家的动物或者石油大王,是牠们陪伴自己度过人生中那些快乐与悲伤的瞬间。是牠们支持着他继续前进,不会埋怨、无须讨好,牠们是最忠实的伴侣、最坚强的后盾,只要我们不离,牠们一定不弃。 如此重要的存在,怎么可能割捨得下。 石油大王是发电厂,孟杕左在牠身上得到快速充电,一个拥抱足以让他将所有的意懒心灰一扫而空。 他放开石油大王,看着牠在沙发上抓痒,对自己的心绪转变全然无知,他笑得温柔,突然想做些什么来回报牠。 牠摸了摸石油大王的头,问道:「是不是沙子卡在身上不舒服?你有梳子吧?我先帮你把沙子给清乾净再说。」 孟杕左在家里找了一圈,顺便将地上的玩具都给捡起来放进一个竹编篮子中,那里头放着一条牵绳、捡便袋、狗用水壶以及少许玩具,一看就是石油大王专用柜。 梳子也是在里头找到的,竹篮不小,不过地上全部的玩具都收拾回去后,也已达全满。刚开始地上的玩具一个个不见,石油大王还以为孟杕左在和牠玩游戏,孟杕左捡回一个牠便咬出一个,玩得不亦乐乎。 后来还是孟杕左对他怒目而视,严肃谴责了牠的行为错误后,才让石油大王放弃了捣乱的行为。 玩具都收拾好,房子的整洁度提升了一半有馀,因为没找到扫把,满地黄沙只能等傅其雨睡醒后,再用吸尘器吸。 石油大王乖乖趴在地上让孟杕左梳毛,期间他一直注意着时间,打算让傅其雨睡个两个小时再起床吃晚餐,于是乎在邻近九点之际,牠估摸着点餐与送达的时间刚好能配合吃上热忽的餐食,便打算点个餐。 也就是在这时他才想起来……他没有手机! 孟杕左:「……」 怎么办?总不能饿着病人吧。 孟杕左看向傅其雨丢在桌上的手机,不好随意使用,那就只能出去买了,刚刚傅其雨好像说附近有便利商店。 孟杕左站起身,方才小朱将他的包给一起带过来了,让他不至于身无分文。 孟杕左拿上钱包,转头对石油大王交代道:「我去买点食物马上回来,等你哥醒了我们再一起吃晚餐,你好好看家。」 「汪汪──」 孟杕左找到钥匙,打开大门打算离开时,傅其雨的手机恰好响了起来。 要接吗? 孟杕左犹豫了一下,便立马放弃这个想法。等一下喊傅其雨起床后,再跟他说有电话就好。 本能回避了电话的孟杕左却见石油大王一弹而起,直直朝傅其雨的房间跑去。 孟杕左心中警铃大响。 不好! 「等一下石油大王!」他低声喝住了石油大王本来张嘴欲吠的动作,大王歪头看向孟杕左,眼神中带着不解: 有笨蛋小主人的电话,可能是爸爸妈妈打来的,为什么阻止牠? 「你先过来。」孟杕左朝牠招手,顺便悄无声息关上大门,「快点!」 石油大王十分听话,虽然不知道这个很好的人类叫他做什么,但是因为喜欢他,所以决定先照着他的话做。 孟杕左这时已经拿起傅其雨的手机了,只见萤幕上写着夕江警察局五个大字,他才记起还没做笔录一事。 于是他也不避讳了,以傅其雨照顾者的身分直接将电话给接起。警察的来意与他的猜想一样,要请傅其雨走一趟警局做笔录。而且因为活动的主办方是孟杕左,而傅其雨与王大吉等人的纠纷起因显然与他有关,所以身为中心人物他同样得去一趟警局。 「好的,我知道了,我们马上过去。」 掛断电话后,孟杕左去敲了傅其雨的房门,然而敲了老半天都没有人回应。 孟杕左瞳孔一紧,不会晕过去了吧! 他试着转动了门把,发现没锁后,他暗道了声失礼了,开门而入。 傅其雨的房间东西很多,床上也堆了许多的枕头,以至于孟杕左第一眼没找出傅其雨在哪边,直到他走到床边,才看见一张熟睡的侧脸从枕头缝中探出。 「其雨,其雨,起床了!」孟杕左试探性地拍了拍傅其雨的肩膀,毫无反应。 「学弟!醒一醒!学弟!傅其雨!」他试着加大声音,对方依旧无动于衷。 孟杕左嚥了嚥口水,不会吧!他伸手放到傅其雨鼻子下方,还有呼吸……晕倒的人会有呼吸吗? 孟杕左十分慌张,现在该怎么办?要叫救护车吗?这里的地址是多少来着?不知道地址怎么办? 毫无办法的孟杕左死马当活马医,他半跪在床上、双手握着傅其雨的肩膀用力摇晃,「傅其雨!傅其雨!快醒醒啊傅其雨!」 石油大王听见孟杕左的喊叫声,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他也跟着衝进房间,猛地一跃,庞大的身躯跳上了床,恰好压到了傅其雨身上。 「哼啊……」傅其雨被压出了闷哼声,终于有了动静。 只见他悄悄睁开眼,对上孟杕左担忧眼神的双眼中写满了迷茫与困惑,他的声音虚无飘渺,孟杕左却一字不漏地听到了,他说: 「学长,你好重……」 孟杕左:「……」 20. 晕船 知道傅其雨尚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孟杕左不与他计较。 只是见床上的人一脸惨白,彷彿随时都会晕过去,才指挥着石油大王跳下床,别再给傅其雨增加负担。 傅其雨本来晕呼呼地,外加睡觉时做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断续梦,这才导致被孟杕左叫醒时还有点不知今夕是何夕。 当时他正梦到自己被一颗画着孟杕左模样的五指山给压住,那大石头从天而降的压迫感十分真实,都让它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了。 也因此他才会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那句「你好重」。 缓了一会儿后,意识恢復得差不多了,再睁开眼看见石油大王一张狗头在眼前晃呀晃,舌头伸得老长,不太聪明的样子,他便联想到方才应该是石油大王的纵身一跃,感受才会如此明显。 毕竟牠没少干这种蠢事。 他抬手将石油大王的头转到一边去,声音因为刚睡醒还透着点虚弱和沙哑:「你口水都滴我床上了……」 「汪汪汪汪──」石油大王不服气,他才没有滴口水! 其大嗓门汪得傅其雨皱起眉,脑袋直疼,孟杕左见状连忙阻止牠:「不能这么大声,你哥现在生病不舒服,有事小声说就好。」 石油大王委屈了,满腹愤懣化成一声又一声的怨诉:「嗷呜……呜呜……嗷呜呜……」是那个笨蛋先污衊我的…… 孟杕左彷彿能听懂,一下下摸着牠的脖子与后背处顺毛安抚。 他看傅其雨状态在休息后没有好转,反而声音听着更为虚弱了,担心也许无法出门做笔录,于是问道:「你现在身体如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傅其雨没听见孟杕左的话,此时此刻的他正处于自己爆发的小宇宙中。 心神震盪、不敢置信! 竟然!!! 这是第一次!有人因为他而骂了石油大王!!! 而且还是在爱狗成痴的孟学长身上看到的!即便那只是一句小到稀松平常的斥责,但对一直处处受石油大王气的傅其雨来说,却是十分难得的维护! 没有人知道,他因为石油大王吃了多少闷亏,被咬坏的鞋子、衣裤数不清;被占用的时间、娱乐一去不回;就连父母的关爱都少了一半。 本来在石油大王来到他们家以前,他的零用钱是无上限的,可如今一个月却只有两万块的额度,买一双鞋都不够…… 更憋屈的是,那两万块还有一半是石油大王的吃穿用度费用……也就是说他跟一隻狗的零用钱一样多…… 然而这些傅其雨都不能计较,因为石油大王是狗,牠不懂。 傅其雨就像那些家里有新生儿被迫退让的哥哥姐姐一般,明明遭受不公,却无法获得理想的解决方式,只能一再地包容与接受,直到成为日常。 也因此,孟杕左下意识的照顾,对傅其雨来说是从来不敢去苛求的愿望。 「死而无憾了。」他道。 就算明天是世界末日也没关係。 傅其雨一脸即将升天成佛的表情让孟杕左十分害怕,「什么意思?是浑身疼痛的意思吗?还是我们再去一趟医院?」 孟杕左有点手足无措,这是他第一次照顾病人,就怕自己给照顾出个三长两短,该怎么向傅其雨的父母交代? 傅其雨摇摇头,「感受到学长满满的爱与关怀,我感觉自己已经康復了,就是现在立马去参加铁人三项也完全没问题。」 孟杕左心如死灰,惨了,病情好像更严重了…… 心情放松下来,饥饿感变悄然袭来,傅其雨的肚子猝不及防发出了一声飢饿的吼叫声,其声音大到趴在地上百无聊赖的石油大王都吓一跳,跳起身来回奔跑、四处张望。 牠的过度反应让傅其雨十分尷尬,要叫牠不警惕也不是。满脸通红。 其实傅其雨今天只吃了早上一餐,中午因为被王大吉等人堵住没吃上饭便一直到晚上了。 孟杕左这才想起来自己来叫醒傅其雨的目的,「饿了吧?我本来要去买晚餐的,结果警察刚好来电让我们过去做笔录。」孟杕左将拿在手上的手机递还给傅其雨,「抱歉,看到来电显示我就自己接了你的电话。」 「没关係,我不是说了学长把这里当自己家就好吗?我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傅其雨朝孟杕左笑笑,方才补了一觉虽然品质没有很好,但至少是休息了,再加上方才的红血衝脑,精气神回来了不少。 他艰难坐起身,虽然浑身疼痛,但对于习惯健身后肌肉疼痛的傅其雨来说,还在可以适应的范围。 即便如此……在孟杕左伸出手要去扶他时,他依旧快速地将手给放到孟杕左手上,借力起身,「谢谢。」他放开手,没敢偷摸太久,却在往前迈的时候脚软了一下。 孟杕左连忙扶住他,「小心!」 傅其雨一脸悲愤,「一天连续腿软两次,太丢脸了。」他低下头,不敢见人,唯独没被头发盖住的耳朵和脖子通红一片。 孟杕左见他的模样,只是觉得可爱,他嘴角微勾体贴地没有笑出声,安慰道:「我知道你踢足球很厉害,脚一定很有力。」 「学长竟然知道?」傅其雨转过头,一双大眼装满意外的惊喜,像阳光下折射的玻璃杯,闪烁着迷人的光斑。 方才低头的时候没发现,现在两人面对面相望后才察觉彼此的距离有多近,鼻尖撞到一起,唇与唇之间不过半吋。 对方眼瞳里自身的倒影、鼻尖相互触碰的柔软、嘴唇交错的角度,毛孔因为过近而彼此传递的温度,恍若接吻前的试探一般曖昧不清。 傅其雨脸更红了,心跳如加速的赛车,直线奔走,他连忙又将头给转回去:「头……头有点晕……」 孟杕左连忙搀扶着人坐到沙发上,「先点外卖吧,我等会打电话问问能不能明天再去做笔录,我怕你现在这个状态,刚吃饱就立马坐车到警局会吐。」孟杕左见傅其雨又是头晕腿软,又是气血翻涌,状态十分不稳定,不敢冒险。 傅其雨不好说让自己晕船的原因是人而不是病,只能选择装死,「谢谢学长。」 两人迅速点好晚餐,碍于傅其雨要清淡饮食,两人只点了粥,从看菜单到下好单前后不过五分鐘。 警局那边也很通达情理,听闻傅其雨还有点虚弱,便只让他们明天再找时间过去就行。 傅其雨看孟杕左的语气和表情便知道警方的说话,他在心中默默懺悔:「请原谅一个小处男的春心萌动吧!」 等待外卖来的时间,两人各占l型沙发的两侧,石油大王又凑到孟杕左的身旁,将头靠在其大腿上睡觉,傅其雨只能时不时瞟一眼,以用行动表达对牠黏人行为的不屑 「石油大王身上毛这么多,被牠靠着会不会很热?学长你不用这么宠牠的。」 石油大王听闻只是睁开一边的眼睛扫他一眼便又闭上,一副不将其放在眼里的模样。 「你也知道我喜欢小动物,石油大王这么喜欢我,我很开心。」孟杕左摸着石油大王的头和眼间,见他舒服得瞇起眼的模样,浑身的冷漠都融化了。 石油大王从鼻子哼气一声,似在对孟杕左的话做回应,也似在嘲笑傅其雨。 受到嘲讽的傅其雨:「……」感受到屈辱又拿不出证据。 话题到此孟杕左突然想起来,白天傅其雨替他出头时,言谈间好似对他的动线瞭如指掌,为什么?他们之前应该不认识吧? 他将疑问问出口。 「欸?!」问题来得猝不及防,「我……那个……那是因为……」傅其雨眼睛估溜溜地转,十根手指扭曲交扣着。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就在他以为自己的暗恋身分要曝光时,他突然灵机一动:「因为我是学长的粉丝。」 孟杕左:「?!」 21. 浴巾 有了开头的第一句,再后面的解释便水到渠成,十分顺理成章了。 「我加入了学长的粉丝社团,里面有很多学长的日常生活资讯,我早上说的那些都是在社团里看到的。」傅其雨微低下头,眼神一下看孟杕左一下看自己纠结的手指,「也不知道那些资讯对不对……」 就是资讯答对率百分百孟杕左才吃惊,如果不是整天跟着他的话,不会知道得这么详细,连他几点离开盼家,买了什么晚餐这些小事都鉅细靡遗。 「我可以看看那个社团吗?」孟杕左十分好奇,平常有多少人暗自关心着他,他却笨拙得没能发现。 「欸……那个……不……不好吧!」傅其雨差点咬到舌头。 「为什么?」 真实原因除了里头其实没有傅其雨说的那些资讯以外,还有很多粉丝替孟杕左组cp写的小黄文,配对的对象都是男人就算了,连非人类的也有,人鱼、触手、兽人等,都能列入世界七大奇景了。 那些文章不能说替傅其雨开眼界,只能说吓得他幼小的心灵连看学校的树,都觉得彷彿随时会长出藤蔓攻击他一般。 让他一连做了好多天的恶梦。 「因为里面……有一些粉丝自己想像出来的小说。」傅其雨尽量说得含蓄。 「嗯?」孟杕左没听懂。 傅其雨心一横眼一闭,豁了出去。与其自己的变态跟踪行为被曝光,不如牺牲那些不纯洁的同学,「就是把学长跟……魏雁学长写成恋人,然后发生各种行为的小说。」 「我跟我哥?恋人?」孟杕左睁大了双眼,不敢置信,「我们是兄弟,怎么会变成恋人?」 傅其雨在心中疯狂吶喊,为什么问我?我也很纳闷啊!谁知道他们的脑袋是怎么长的? 可他不行,既然表明了是粉丝,就得与其异体同心,才足够有说服力。于是傅其雨应是挤出答案,「可能他们就是想把所有喜欢的人凑做堆吧?」傅其雨微抬苹果肌,露出一个不露齿的假笑。 「所以你也看那些小说?」孟杕左很会抓重点。 「没有!」傅其雨回答得很快,几乎不假思索,「我当然没看!我……我只看跟学长有关的资讯而已,社团里面是粉丝的快乐幻想天地,学长跟我们还是彼此保留一点空间比较好。」 「好吧。」孟杕左也不再坚持。 傅其雨大大吁了一口气,却不小心牵扯到嘴角的伤口,疼得他呲了下牙。 孟杕左见他如此嬴弱的模样,突地想起下午在病房外听见的内容,他说道:「谢谢。」 「谢什么?」傅其雨摸不着头绪。 「所有,你对我的心意。」孟杕左不太擅长说这些,他只是不停地道:「谢谢你。」 儘管傅其雨利用粉丝这个说法回避了他的问题,但他不打算深究,他能感觉得出来傅其雨没有恶意,甚至应该说对他好意满满。 至于这个突如其来的「好意」到底原起何处,就等未来慢慢再探究不迟。 晚餐恰好在两人结束谈话时到达,孟杕左配合着傅其雨的进食速度,一碗热粥两人硬是吃了一个小时,吃到粥凉夜晚才吃完。 吃饱睡足的傅其雨状态肉眼可见地好了不少,两人在吃饭期间有一搭没一搭的谈话也都进行顺畅,没有前言不搭后语的现象,孟杕左这才安心下来。 人一放松,疲累的劲儿便上来了。傅其雨是睡了一觉,可孟杕左忙活了一整天,胆战又心惊,现在可以说是累得眼皮子都打不开了。 但他还记得自己的任务,得帮傅其雨洗澡。 碍于傅其雨是病人,不好吃完饭马上洗澡,孟杕左自己倒没那么多讲究。他本来就是忙起来便忘记吃饭,或者在饿了一整天之后,爆吃一顿再洗洗睡的人。 他打了个哈欠,眼里泛着瞌睡的水光问道:「你介意我先洗完澡再帮你洗吗?你趁着这段时间先消化一下。」 「学长你不用帮我洗,我自己洗就可以了。」傅其雨连忙拒绝,让学长帮他洗澡万一起反应,那他还不得一头撞死在墙壁上?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太危险了。 「护士说你伤口不能碰水,替你洗澡的时候要小心一点。」孟杕左将护士交代的内容铭记于心,并打算奉为圣旨去执行。 他可能不是最专业的照顾者,但他有信心成为最用心的那一位。 「我今天不打算洗澡。」傅其雨使出杀手鐧。 孟杕左看他浑身脏兮兮的模样,「不洗吗?」 「反正我刚刚都这样睡了,床上早就脏了。」傅其雨努力想措词,「我等一下用毛巾大致擦一擦,换个衣服直接睡就行。」 「可是……」 傅其雨知道孟杕左不做点什么心理过意不去,于是又道:「只是明天得麻烦学长帮我换床单了。」 他也打了个哈欠,赶在孟杕左开口前将话给堵住,「好累,学长快去洗吧,我房间也有浴室,等一下擦完澡也要睡了。」 「那好吧。」 傅其雨眉欢眼笑,生怕孟杕左反悔连忙道:「走吧学长,我带你去客房。」他这才仔细带孟杕左熟悉环境。 客厅的后头是厨房,一体相连,中央用了巨大的大理石中岛平台做间隔,纯白的厨具宛若展示柜一般一尘不染。 穿过客厅与厨房向里走去是厕所与两个房间,傅其雨打开左边的门,映入眼帘的是半面墙壁的衣柜,一张床以及一张靠角落排放的沙发。 这里本来是单纯的客房,不过由于傅其雨的衣服实在是太多,后来才又加装了衣柜,让他充当衣帽间。 看着房间乾净的模样,孟杕左愣了一下。他本来以为这间房会像傅其雨的房间一样,堆满各式各样的东西,衣服、模型、杂志、哑铃之类的,却没想到意外地整洁。 倒不是说傅其雨的房间很脏乱,而是属于很有生活感的、杂而不乱的类型。 「我就在隔壁,有什么需要直接开门进来找我就好。」傅其雨挠了挠头,嘿嘿一笑:「我睡着了比较难叫醒。」 孟杕左眨了眨眼本能地想拒绝,后来想起方才的闹剧,于是点头道:「好。」 「对了,学长你有带浴巾吗?我有准备……」傅其雨顿了顿,「我拿一条新的给你。」 「啊好!」孟杕左确实忘了带,他不禁暗道傅其雨的细心,「不好意思,麻烦了。」 「一点都不麻烦。」傅其雨小跑步到玄关去开自己的包。 这个包本来是他为了净滩活动所准备的,却没想到今天忘了带出门,当时一接到孟杕左的邀请他立马就准备了这个包,还兴奋地向哈世齐炫耀自己的万全准备。 那个包颇有重量,零零种种各种有的没的塞了一大堆。哈世齐看到还嘲笑他是要去野外露营,而不是去净滩。 那个包老早就准备好了,因为在玄关放了太久,傅其雨看到习以为常,以至于真的到出发当天反而被他给忽略了。现在再翻看,他都还能想起当时的激动与期待,也能想起哈世齐带给他的震撼与惊吓。 那天他不过是敞开了穿一件水蓝色的花衬衫,露出沟壑分明的胸肌与腹肌,朝他炫耀了下自己的肌肉,问道:「怎么样,孟学长一定会被我青春的肉体迷得神魂颠倒。」 没想到那狗哈世齐竟然嘖嘖两声,从背包里头拿出假jj,朝他笑得一脸淫荡,说:「有了这个,你们的第一次才会完美又美好。」 傅其雨被自己的好友的随身物品给吓傻,他急忙用衣服将自己摀得严严实实,错愕道:「你为什么会随身携带这种东西?难不成你对我图谋不轨?」 「别噁心我。」哈世齐满脸嫌弃,很快又转换成电视购物主持人的推销嘴脸,「这可是照着知名gv男优的真实尺寸下去製作的,肯定能让你们有一个难忘的第一次。」 男人听到大小与技巧这种事,哪能认输,傅其雨满脸不屑,「不需要,我的比他大。」 他又补充了一句,「而且,我技术很好!」 「强力震动、五段变速!用过的都说讚!你真的不要?」哈世齐将开关打开,让其疯狂抖动。 傅其雨第一次看这种东西,他被吓得抱住石油大王频频后退,「不需要,你快给我收起来!」 「好吧!」哈世齐满脸可惜,将东西收回包包,「错过了是你的损失。」 表面上看是这样,然而傅其雨不知道的是,后来哈世齐又趁他不注意时,偷偷将假jj给塞进他包包内的浴巾里头。 他遥望傅其雨的方向,语气饱含感慨:「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兄弟。」 就这样,一无所知的傅其雨拿着他以防万一,孟杕左在海边湿身了他好英雄救美的浴巾,傅其雨双手奉上,特意解释了一句:「这条是新的,学长放心用。」 「谢谢。」孟杕左接过浴巾。在双方递交物品的途中,他感觉有一个重量直直往地上滚,在他还来不及反应时,物品已跌落在地。 也许该物品是触动开关,才掉到地上便疯狂抖动,孟杕左和傅其雨两人循着馀光看过去,赫然是假jj正奋力扭动、一枝独秀。 傅其雨尖叫出声,在看见孟杕左眼里相同的震惊时极力否认:「这不是我的!」声音高亢凄厉得差点破音了。 看着那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道具,他脑海中响起哈世齐那天在他耳边不停叨叨介绍,那个jj是仿照谁谁谁的尺寸,多好多大之类的破事,下意识又补充了句:「我的比他大!」 22. 慾望 孟杕左不知道为什么拿个浴巾也会变成惊吓,要放在以往,看见地上震动的物体他可能得呆愣好半天,可今天也许是累了,又或许是见过大风大浪,面对这种私人的癖好问题,他很自然地就接受了。 谁还没点不为人知的秘密呢? 话虽如此,傅其雨的否认他还是相信的,毕竟对方眼里的惊吓指数显然比他要高得多,而且从这几次的接触看下来,对方藏不太住事,有什么心思想法都摆在脸上。 演不出这么逼真的反应。 他看着傅其雨的满眼欲哭无泪,宽慰道:「我相信你,你先……把它关掉吧……」 「好。」傅其雨嚥了嚥口水,表情悲壮,彷若慷慨就义的勇士。他用大拇指及食指捏着假jj的底部控制器将它提了起来,却不想实际触碰物品后,其强烈的震动力度震麻了他的整条手臂。 该夸奖它製作精良吗?上头细緻得连狰狞的青筋都照实还原,这还是傅其雨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别人的东西,吓得他闭眼乱跳,「哇啊啊啊啊啊啊!好可怕!好噁心!」 石油大王被吵闹的动静给惊动,也跟着跑进浴室,像无尾熊一般抱着傅其雨的脚来回跳动凑热闹。 场面瞬间失控。 惊慌失措的傅其雨、兴高采烈的石油大王,尖叫声与狗叫声在孟杕左耳边回盪,闹剧一般的场面让游离在外的孟杕左也跟着紧张起来,他拼命往墙角缩试图减少自己的体面积,就怕傅其雨一不小心带着那根东西往他身上撞。 然而,拳脚无眼,在堪堪躲过两次那一人一狗的无差别攻击后,他决定亲手结束这个混乱的场面。 他找着机会躲过再一次偷袭,接着一把抓住傅其雨的手,一顿一拨之间,便将开关给关掉了。 瞬间,重归平静。 傅其雨:「?」他停下动作。 慌乱的场面在一瞬间恢復如初,傅其雨缩着脖子试着睁开眼,却不料透过粉红色物体看见孟杕左放大的美丽脸庞,这两种他完全不敢幻想的画面毫无徵兆地出现在眼前,宛若现实与梦境的交织,吓得他一边不停道歉一边快速退出浴室,还不忘替孟杕左把门给关上。 孟杕左:「?」 傅其雨飞快躲进自己的房间里,剩下不明白状况的石油大王在门外又吠又挠。 傅其雨心脏跳得飞快,脸庞和耳朵彷若被红玫瑰给亲吻了一般,红得娇艳欲滴。 「不行……」他胸膛剧烈起伏,有些讨饶似地喃喃自语:「太犯规了。」 假jj和孟杕左同框的画面,仿若将他那份单纯的喜欢,染上了肉体交缠的慾望。 巨大的衝击捅破了他自欺欺人、粉饰太平的窗户纸,将原本心底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渴求直接摆上檯面。 赤裸且露骨。 面对这样狼狈的他,孟杕左眸底却如死寂的湖水一般平静,对他的妄图一无所知…… 傅其雨闭上眼,浑身像洩了气顺着墙壁慢慢滑落,最终跌坐在地上。 其实在今天以前,他确实没想过能和孟杕左有什么交集,可经过今天半天的相处,不禁让他產生了期待。 他会忍不住想,也许他们可以从朋友开始,然后慢慢发展点什么…… 小小的心动火苗,却在一瞬间变成荒原大火,烧得他无所遁形。 他情不自禁想起方才孟杕左坐在客厅沙发上,一边摸着石油大王一边和自己谈天的画面,孟杕左放松的表情和神态给了他错觉,让他以为自己窥探了孟杕左的真实面貌、以为经过此次的近距离相处,彼此关係已经非同一般。 在孟杕左的背后是灯火闪烁的夕江夜景,将那样日常且温馨的画面染上了几分不切的色彩,让他模糊了虚实界线、甘愿沉沦。 傅其雨双手抱着膝盖、将头埋入其中,将自己求而不得的委屈化成一声叹息的呼唤:「学长……」 慾望来得猝不及防。今天以前还是陌生人的孟杕左,此刻却在自家浴室里的认知,让傅其雨本就脆弱的防线土崩瓦解。 想要将人佔有的想法如疯狂滋生的藤蔓四散开来。 慾望抬头,叫嚣着想得到释放。 傅其雨拉下裤子,入手坚硬且滚烫一如他心痒难挠的心意。 鼻尖的喘息比浴室瀰漫的烟雾还要湿热,塞入唇间的指节是勉强套上去的枷锁,他上下套弄,脑海中是一幕幕孟杕左变换的容顏。 清丽的,冷漠的,欢喜的,性感的…… 他对孟杕左的熟悉足以让他自行想像出孟杕左不曾展示过的模样,却也因此更加如饥如渴。 水流声逐渐远去,唯独累积而上的快感与加速的喘息在黑暗中回盪,房内没有灯光,傅其雨像是进入告解室却未能得到神父开解的羔羊,迷途而不知去向,最终只能跟随自己的慾望,一去不復返。 …… 裤子上白跡斑斑。抒发过后的空虚,对爱慕男神的褻瀆都让他颓败不已。 傅其雨脱下裤子草草擦拭后,走进浴室快速衝了个澡。 他还记得头上的伤口,颈部以上都没碰水,只用毛巾大致擦拭过。 傅其雨套上衣服走到窗边,看着外头静下来的车道放空脑袋。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孟杕左在门外喊了他好多声,他才鑽进被窝里头闭眼假寐。 方才孟杕左见傅其雨如被按下了加速键,飞快退出厕所也没多想,只当他是太尷尬了,才想快点躲起来。 匆匆洗了个澡的孟杕左,再出来时精神好了不少。他来回看了一圈没找到傅其雨,担心他因为刚刚的插曲太激动而又头晕目眩可就不好了。 于是在敲了几次门都无人答应后,他径直打开了傅其雨的房门。 傅其雨正安静躺在床上熟睡着,孟杕左藉着窗外微弱的光亮看着傅其雨安稳的睡顏,替他将被子又拉高了一点后,才悄然退出。 「喀──」门锁轻声落回的同时,傅其雨睁开眼看向门口,幽黑的眼瞳中装满旁人看不懂的情绪,彷若大海想将一切吞蚀殆尽。 经过一晚的沉淀,傅其雨恢復得差不多了,身理与心理都是。于是两人简单吃过早餐后便决定先前往警局报到。 由于事件目击者眾多,警方已掌握详细的案发经过,便只让两人简单描述事情发生的来龙去脉,并且告诉他们王大吉等人会被退学的消息。 得知结果的孟杕左有些讶异却又觉得理所当然。 因为方才做笔录时,他才从警方那理得知,社团里头将王大吉等人置于浪口风间的人正是自家兄长,魏雁。 魏雁做事从来都是斩草除根、一次解决。他不愿自家弟弟吃闷亏,默默忍下所受的委屈,于是将一切真相公诸于眾,却不想反而惹得狗急跳了墙,误打误撞将傅其雨也给捲进去。 那时孟杕左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原来自家哥哥是心虚了,才会放任他昨天电话里头的一通快速交代后了事,而没有回拨电话叮嘱一堆注意事项给自己。 孟杕左朝傅其雨道歉,说起来他才是最无辜的那个,无端被捲进暴风圈,还落得满身伤的下场。 傅其雨摆手,半真半假地道:「能代替学长受苦,我心甘情愿。」说完双眼直勾勾盯着孟杕左。 孟杕左呆愣了一下,客气道:「谢谢。」语气十分正常,丝毫没做他想。 傅其雨表情未变,内心却有些挫败。 孟学长不是,他并不喜欢男人。他对这种较为曖昧或者类似调情的话语毫无反应,标准的直男脑。 傅其雨没失落太久,对结果早有预料,他替自己打气:慢慢来吧!先从朋友开始。 笔录做得很快,警察又问了几个问题,确定两人的描述与其他人的口供都对得上后,便让两人回家了。 两人道了谢,前脚刚踏出警局大门,后脚便有一辆白色保母车停在两人面前。 车窗摇下来,露出魏雁没被墨镜遮盖住的下半张脸,他冷冷开口:「上车。」 孟杕左乖乖坐上车,傅其雨则非常识趣地朝二人道别,「那我就先回……」 魏雁声音透着不耐:「你也上来。」 傅其雨心想这是自己未来的大舅子,得好好表现,下意识就回了声:「是!」中气十足,就差举手敬礼了。 魏雁皱紧眉头,怎么看着小子都不顺眼。 孟杕左却被傅其雨给逗笑了。他是第一次遇上做什么事情都有点笨拙的人,像还在懵懂探索这个世界的小狗,娇憨可爱。 23. 发哥 听见从自己侧面传来的轻哼笑声,魏雁诧异转头,便见孟杕左正伸出手,仔细照顾着傅其雨上车。 魏雁脸色又阴鬱几分,他语气略为不满:「你等一下扶我下车。」 孟杕左是担心傅其雨脑震盪还没恢復,所以在需要注意平衡或者较为颠颇的时候都会格外留意,现在听魏雁这么说,他连忙挪到魏雁身旁上下查看,担心问道:「你受伤了?」 「没有。」魏雁略为移开目光,「就是昨天一整天的活动下来有点累。」 孟杕左脸上写满抱歉,「哥,对不……」 「行了。」魏雁打断孟杕左的话,小声又飞快地说了句:「是我害了你们两个才对。」 魏雁墨镜底下的眼神有些懊恼,他本是来道歉的,可话到临口却又说不太出来。 小朱透过后视镜,看着自家艺人彆扭的模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还真是全身上下都写着「要面子」三个字。 魏雁将一支手机塞进孟杕左手里,「这个给你。」说完便扭开头,不再和孟杕左说话。 车厢内顿时有些安静。 傅其雨坐在后座,静静看着跟哥哥相处时不太一样的孟杕左,暗自激动,没想到孟学长和哥哥说话的时候,语气这么温柔! 知兄莫若弟,魏雁平常哪有这样寡言少语,看他那扭扭捏捏的样子,孟杕左便知道,他哥是觉得自己弄巧成拙害他们两个受伤,内心过意不去才会特意跑过来。 「哥,谢谢你,我知道你是想帮我出头。不过比起我,其雨学弟受的伤更重。」 在过去,如果孟杕左受欺负了,魏雁便会去帮他找回场子。 长此以往,面对那些踩着奇怪立足点对他加以挞伐、群起而攻之的人,孟杕左一向视若无睹。他不会道歉,因为道歉了也没用,只会加深自己好欺负的形象。 而魏雁以暴制暴替他摆平所有麻烦的行为,也让孟杕左更加确信了这一观点。 可惜校园暴力是十分严峻的问题,即便魏雁事出有因,一旦事情告发到校方那里,一定是先追究动手得更狠的人。 受伤学生与家长要求他道歉。魏雁拒绝,他不认为自己有错。 「你们这是咎由自取。」他总是如此回答。 魏父孟母虽然没少为摆平受伤家长的是烦心,却一次都没因为此事责备过魏雁,反而在为他上药时,夸他很勇敢。 便是这样从小塑造的价值观,让兄弟俩长大后对于「对不起」三个字,变得十分难开口。 魏雁转过身,「其雨学弟……」 不知为何此刻光是叫傅其雨的名字都让他觉得烫嘴,明明演戏时再噁心的台词都能面不改色说出口。 傅其雨正襟危坐,「学长请说。」 魏雁组织着语言,「谢谢你如此维护我弟弟……」 「不客气,是我心甘情愿的!」 「因为我的疏忽害你受伤,我很……很……」魏雁看了一眼孟杕左,对方眼神中饱含鼓励,像家长期待着自家小孩迈出学走路的第一步一样,魏雁觉得受到屈辱,他深吸了一口气道,「很抱歉……」 傅其雨:「学长不要这么见外,对于欺负孟学长的人,我是绝对无法容忍的!」 魏雁嘴角抽搐:「……」这小子就不能听他把话说完再回答吗?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请你吃饭作为赔礼。」 「谢谢学长!不过打我的人是王大吉他们,您不用对此感到抱歉。」傅其雨眼神真诚,「我做这些事情的出发点都只是想要保护孟学长而已。」 听见傅其雨的回答,魏雁挑了一下眉。这小子,三观思想很清晰嘛! 至此,魏雁对傅其雨那见人就只会笑得傻白甜的印象,有了一点点改观。 谈话间,不知不觉便到了饭馆,孟杕左还记得方才魏雁的要求,便打开门率先下车,伸出手等待自家爱闹彆扭的哥哥。 魏雁的坏心情,全都因为孟杕左这一个动作一扫而空,他笑了一下弯腰正准备下车,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等一下。」他拿出手机,来电者是棘娃娃,按下接听键,「喂?」 听着电话的魏雁神情从愉悦转为严肃,明明带着墨镜,孟杕左却依旧能感觉到,自家哥哥此刻正看着自己。 电话内容与他有关,他不禁有些忐忑,不会是警局那边的电话吧? 「好,我们马上过去。」魏雁掛断电话后拿下墨镜,一字一句说道:「发哥病倒了。」 孟杕左震惊:「什么?!」 如果说动保社的社员是盼家的四肢,协助维护盼家正常运作,那么发哥就是盼家的心脏。 从当初的五隻流浪狗开始到现在的二百多隻,因为发哥的爱心与坚持,才能有今天从无到有的成果。 现在主心骨病倒了,对动保社、对小狗们而言,都让人焦躁不安。 几人赶到医院,棘娃娃在长廊上焦急来回踱步,孟杕左第一个跑到她面前,问道:「情况怎么样了?」 棘娃娃摇摇头,「还在手术室。」 发哥的左脚出过车祸,不太能发力,走路得一跛一跛拖着走。 今天早上他在搬动巨大粮食袋的时候,重心不稳狠狠往地上跌了一跤,老人脆骨,十几公斤的乾粮加上他的自身重量,让膝盖发出了不堪负荷的脆裂声。 当时天色尚早,盼家除了发哥没有其他志工抵达,他不知道在地上躺了多久,直到棘娃娃去到盼家才发现疼晕过去的人。 「医生说发哥年纪大了,有可能……」棘娃娃面无血色,「站不起来了。」 听见此一噩耗,所有人如坠谷底。 尤其是孟杕左,他知道一直以来发哥都以照顾小狗为己任,盼家就是他的全部人生,如果他之后无法继续这项工作,他该以什么样的目标来度过馀生? 「先不要自己吓自己,我们等医生出来再说。」魏雁将两人拉到一旁的坐椅上等待。 手术相当成功,只是如医生当初所说,发哥左脚的旧疾已无痊癒的可能,少了左脚的支撑,想再站起来单靠右脚的復健会非常辛苦,即便真的撑过去了,没有拐杖的辅佐,想长时间行走移动几乎办不到。 够了,孟杕左想,这样就够了。 拐杖再怎么样,也比轮椅要好,至少还能带小狗出门散步。这样就很好了。 发哥醒过来时,看着身边红了眼眶的棘娃娃,以及绷着脸满脸严肃的魏雁孟杕左兄弟二人,微笑道:「不用担心我,为了那些孩子我爬也会爬起来。」 盼家环境不好,而且没有能照顾发哥的人,于是眾人讨论后决定暂时让发哥待在医院养伤,盼家则由几人轮流照顾。 发哥虽然不放心,但在孟杕左的再三保证后,还是只能放手交给他们。 毕竟他现在照顾自己都有难度了,遑论照顾动物们。 「您就好好养伤,别担心那么多,我们明天再来探望您。」几人与发哥告别后,离开医院。 魏雁因为还有行程,将三人送到盼家便先行离开,早早收到消息的前任正副社长已经等在盼家很久,见几人下车连忙围上前询问状况。 棘娃娃简单说明了发哥的病情,听闻盼家此刻面临的困境两人相继陷入沉默,最后前社长先开了口:「抱歉小左、娃娃,我最近刚找到工作、试用期会比较忙,所以可能没办法帮上忙……」 「我也是,抱歉!」前副社长双手合十放在前额,微低着头也些不知道怎么面对两人。 夕江大学的大四生早在两个星期前就毕业了,他们现在正在为各自的前途努力,大学的社团活动已经是过去式,虽然重要却不再是前几顺位。 他们也得开始为未来的人生做新的规划。 「不过我放假的时候一定会过来帮忙的!」前副社长如是说道。 「我也是我也是!」前社长连忙表态。 孟杕左嘴角带着些微苦涩,点头道:「我明白的,学长们不用担心。我会替发哥照顾好盼家,等待他康復归来。」 傅其雨听闻皱起眉头,本来孟杕左在盼家付出的心力就够多了,现在主人生病他的工作量势必加倍,依孟杕左那工作起来就浑然忘我的个性,只怕下一个病倒的就是他。 傅其雨心疼孟杕左,却不知该以什么样的立场、理由开口让他少付出一些。 24. 帮忙 前社长张学和听了孟地左说要独自照顾盼家的决定,愁上心头:「平常我们四个再加上发哥都忙不过来了,更何况现在只剩你们两个……太硬了。」 「马上就放暑假了,不用来回跑会轻松一些。」孟杕左不太在意自身的劳累。 「我只怕发哥还没回来之前,你跟娃娃就先累倒了。」前副社长王正圣双手在胸前交叉,担忧的眼神扫过神色坚定的孟地左、略为忧虑的棘娃娃,最后落在了若有所思的傅其雨身上。 他现在才看见对方,诧异道:「傅学弟也在这里?」 「两位学长好。」傅其雨挥手,乖巧打招呼。 王正圣看见傅其雨身上的伤,想起来昨天社团上没能参加净滩活动而哀号遍野的评论区,计从心起:「我们学校不是有蛮多新社员想加入动保社的吗?」 「是吗?」孟地左满脸问号,他的资讯一向落后八拍。 棘娃娃一听,眼神也亮了起来:「对耶!」她朝一直待在孟地左身后半步的傅其雨招手,「来来来其雨学弟。」 傅其雨傻楞楞上前。 「你有没有参加社团,要不要加入我们动保社?」棘娃娃今天依旧画着黑眼影、涂大红口红,明明仰视着傅其雨,气势却凌驾许多,她紧紧抓住了傅其雨的弱点,靠在他耳边轻声说:「如果你愿意加入,我这个副社长的位置就让给你,让你有理由天天和孟杕左待在一起。」 听见最后一句,傅其雨脑海中的灯泡「叮──」一声亮了起来,本来还担心身体恢復了之后就得和孟杕左分道扬鑣,却没想到连老天爷都站在他这边! 我如果加入动保社就能继续黏在学长身边了! 「我加入!」他举直了手高声说道。 棘娃娃笑得十分灿烂,看着向其他三位男士:「这下我们的社员不用担心了。」 除了孟、傅外的三个人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彼此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孟地左、傅其雨:「?」 如棘娃娃所料,傅其雨加入动保社的消息一出,申请入社的邮件如雪片般飞来,看得棘娃娃喜笑顏开。 那些申请人中,部分是当初因为言论压力而退社的前社员、部分是被发传单的孟杕左所掳获的新爱慕者、部分傅其雨的爱慕者,以及两人的cp粉。 棘娃娃看着那些文情并茂的申请理由,眼睛眨也不眨直接将前任社员全都给刷掉了。 傅其雨坐在一旁,棘娃娃正在与他交接副社长的工作内容,他看着棘娃娃删信删得六亲不认,问道:「有经验的话,上手不是会比较快吗?」 对他来说,先解决燃眉之急才是最重要的。 「可万一他们来不到一个星期,小左又被陷害或者污名化,你能保证她们不跑吗?」 「这个……」傅其雨其实也不敢保证,只是……「都有了前车之鑑,不至于吧?!」 棘娃娃只给他一声冷笑。 最后,新社员按照棘娃娃的标准:要喜欢帅哥、喜欢动物,并且道德标准高的人为原则,先选出了20位。 一个社团的满员人数是50人。 她的说法是:「别一次选满,我们慢慢筛检,然后留一些空位给下学期的新生。」 「了解。」工作告一段落,傅其雨离开座位,走到窗边转动脖颈,顺便让眼睛放松一下。长时间盯萤幕看那些密密麻麻的申请信,看得他双眼乾涩不已。 窗户很大,从棘娃娃的角度看过去,能清楚看见傅其雨的目光始终锁定在孟杕左身上,热烈、专一、旁若无人。 棘娃娃走到他身边,「小左从小在家里就百般受宠,魏雁以及叔叔阿姨搬走了他成长路上的所有大小石头,希望他无忧无虑、按照他们的想法过活。」 傅其雨转头看了一眼棘娃娃,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跟他说这些,然而棘娃娃像没感受到他的疑问,自顾自继续道:「上了大学他才有机会随心而动,也因此任何事情他一旦决定了就一定会做到。」 顿了顿又道:「我们能做的就是尽量支持他,尽最大所能替他将没考虑到的方方面面多留点心眼,让他的每一步走得更平顺、更稳固。」 傅其雨转回头,看着阳光下努力的身影,过了许久才轻声说道:「好。」 我会的,他想。 那样努力的人,当然会想替他将所有的愿望都实现。 棘娃娃转头看向傅其雨笑得神秘,满脸你的小心思我都知道的表情:「加油,我支持你!」 傅其雨满脸惊恐:「欸?!那个……不是……学姊我……」 「好啦!我的小可爱们该饿坏了,我得去餵食才行了。」棘娃娃边伸懒腰边走出去,完全没想听傅其雨解释的意思。 傅其雨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着棘娃娃像树叶一般,扰乱一汪春水又随风而去,没留下半点痕跡,颇为无言。 他怀揣着小心思踱步到孟杕左身边,对方正弯着腰清扫狗舍,宽大的t恤微微向上拉起,露出一小节侧腰,吓得傅其雨连忙转开视线,同时警戒周围是否有其他人眼睛在偷吃冰淇淋! 结果当然是他想多了,现场除了他,没有人对孟杕左有非分之想。 他清了清有些乾燥的喉咙,「学长,我也来帮忙。」 孟杕左头也不回,「不用,你还需要静养,快回去办公室休息。」 盼家最原先只有一块土地,和一间发哥睡觉用的货柜屋。 后来在许多人的共同努力下,他们多了一个货柜屋,以及l型的铁皮遮阳棚。 新的货柜屋被用来当志工们的休憩场所,里头放着一台电脑一台印表机和几张桌椅,平常志工们要开会、聊天还是吃饭,都会在那里进行。 当然,最重要的收容手续也会在这里办理,也因此那个空间便被志工们称为办公室。 另一边l型的遮阳棚下放着数十隻铁笼子,大大小小的流浪狗关在里头,虽然拥挤却可以逃离些太阳以及北风的欺凌。 话虽如此,在夏天持续的高温下,小狗们格外容易躁动,再加上大小便等排泄物的气味,如果没有每天清理,不过三天整个盼家便会被比盐酸还可怕的气味包围。 「我感觉我好得差不多了,想活动活动。」他不想自己一个人待着。 孟杕左这才转回过头看他,傅其雨满脸坚定。 他挺直身体,「好吧,如果你累了就去休息,千万不要勉强。」 「好!」傅其雨十分开心,语调都上扬了几分。 「那你就先……」孟杕左朝四周围看了一圈,找了个最简单的工作给傅其雨:「先帮我把每个笼子底盘上的排泄物倒进花圃里头,充当肥料。」 发哥在办公室旁的一小块土地种了点蔬菜水果,避免了这些天然肥料的浪费。 嗯? 傅其雨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粉色t恤加白色短裤,这套衣服看似平平无奇,实则上衣是prada、裤子是alexandermcqueen,鞋子则是上次那双被石油大王坐了一屁股的联名款,他大概计算了一下自己这身衣服的价位,又看了看每一盘都满满当当的托盘,只觉得头昏眼花。 他连忙将掛在领口耍帅的太阳眼镜给戴上。 看出傅其雨的迟疑,孟杕左又提出了另一个选项:「还是你帮学长们牵水,这样他们会比较有效率。」 傅其雨顺着孟杕左的手指方向望去,张学和与王正圣正一人洗着一隻狗,地上是泡沫与泥土混合的泥泞,较大的水洼中还能看见彩虹色的反光。 小狗们动来动去,偶尔还会甩甩身子,将满身的泡沫甩得到处都是。 学长们好似已经习惯脸上、身上沾满泡沫的常态,面不改色。 傅其雨:「……」 「那那……那不然……」孟杕左看向棘娃娃的方向,只见她手上戴了两层手套,面前放着两大浴盆的厨馀,她挑挑拣拣,替小狗们将食物分着类。 他话音一转,「那不然你先回办公室休息好了。」 孟杕左心想:「这些工作队傅其雨来说应该都太辛苦了,毕竟他看起来没做过家事的样子。」 其实傅其雨也有点苦恼,这些事不是他不想做,而是他穿错衣服了! 今天因为要跟孟杕左出门,他连平常捨不得喷的香水都出动了,就为了能多吸引一点孟杕左的注意力,岂料天有不测风云,他根本没有机会展现自己时尚帅气的一面。 虽然他现在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根本不帅,但这并不妨碍他有一颗想在喜欢的人面前展现最好的自我的心。 不愿意被小看,尤其是在孟杕左面前,傅其雨咬咬牙,衣服脏就脏了吧!现在接下副社长的职务,他可不能被那些新社员们给比过去! 「学长,我帮你一起清理狗舍!」 傅其雨弯下身,拉出一个托盘,重量不容小覷。他只能尽量保持眼观鼻鼻观心,目光朝前、不去与那些金黄產物对上眼。 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直到将它们给倒进花圃里后,他才大大呼出一口气。 傅其雨蹲在地上不想起来,怎么办,才第一个就已经累了…… 25. 洗头 动保社眾人个性多少有点类似,也许是物以类聚,大家多少都有点工作狂属性。一旦忙起来便旁若无人、无暇顾及其他。 是以傅其雨以老大爷逛大街的速度,缓慢清倒着狗屎也没人去督促或关心他,直到棘娃娃餵完饭,要将一些多的、狗儿们不能吃的厨馀也拿去花圃充当肥料时,才发现傅大少爷做了什么事。 「啊啊啊啊啊妈呀!」她的大叫声惊动了眾人和动物,一些较小的狗随着她的喊声吠了起来,还有些狗抬起前脚衝撞着铁笼,似乎想衝破铁笼一探究竟,场面吵吵嚷嚷、十分混乱。 「怎么了怎么了?」张学和与王正圣举着两双满是泡沫的手朝花圃而去。 「你们快过来看!」棘娃娃的声音十分着急。 孟杕左也放下扫具,先是安抚了躁动的小狗,才快步走近。 盼家的花圃虽然不大,但是种植种类丰富,外加营养足够作物都长得很好。 辣椒、洋葱、地瓜叶、空心菜、黄瓜、西红柿等等应有尽有,本来该是一片鬱鬱葱葱的景象,此刻却被添上了许多令人食慾不振的「黄金肥料」。 孟杕左:「……」 该怎么说,本来吧,这些蔬菜是靠小狗们的「贡献」,才得以营养丰富地生长起来没错,但前提得是:那些排泄物被埋进土里,再由植物吸收。 可现在,很显然傅其雨不明白施肥手法,他随手一倒,小狗的所有日月精华被实实在在地撒在植物身上,就画面来看,实在是??非常具有衝击性。 不怪棘娃娃反应那么大,任谁看见辣椒旁边有着一条比它还巨大的便便,或着攀藤的地瓜叶上头,如被下在棋盘上的棋子一般,四处散落着黑棕色坨状物,难免都会双眼发晕、肠胃不适。 孟杕左看着棘娃娃三人的一脸菜色,又看了看傅其雨一脸忐忑,却不明白自己哪里出错的表情,可怜又无助。由于整体气氛实在太过荒唐,导致他「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有了孟杕左开头,其他三人像被打开了开关一般,也跟着爆发出大笑。 「我的妈呀,他让我开始回想自己到底吃了多少发哥煮的晚餐。」张学和笑得趴倒在地,「我现在觉得有点想吐。」 王正圣笑弯了腰:「我以后绝对会对这个花圃的菜產生阴影。」 棘娃娃朝傅其雨竖起大拇指:「学弟你太可爱了哈哈哈哈哈哈。」她都笑出泪来了。 傅其雨尷尬地看着那三位笑得有些痛苦的人,悄悄挪到孟杕左旁边问道:「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孟杕左不好说他错没错,只是…… 「正常情况下,我们会将肥料埋进泥土里,或者堆在植物靠近根茎的泥地上,用叶子遮盖住,不会这样大喇喇地……像装饰品一样铺张在植物表面上。」孟杕左努力想着措辞,「毕竟这样看起来……有点可怕。」 经过提醒,傅其雨看着像刚下过一场「黄金雨」的花圃,又看着那些硕果累累的蔬果一时间变得黯然无色,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啊!抱歉……我……怎……怎么办?用铲子把它们铲回土里可以吗?」 「这得问他们。」孟杕左指着人仰马翻的三人,大声问道:「学弟再把大便埋进土里,你们吃吗?」 「不吃不吃!我才不吃!」 「要你自己吃!」 「既然学长们都不吃,发哥暂时也回不来,就不用再做重复工了。」孟杕左拍拍傅其雨的肩膀,「大便倒就倒了,太阳这么大,过两天它们自然会乾涸落土消失无踪,不用担心。」 「啊……好。」傅其雨知道孟杕左是在安慰他,「谢谢学长。」 孟杕左朝他笑笑,「是我没教你正确做法,才害你搞了乌龙,真是不好意思。」 「没关係,能让学长姐们放松心情,是我的荣幸。」傅其雨没有别的优点,就是心大。 他的身体像导管,情绪只是短暂停留便又流向别处,所有起伏和波动只发生在当下。 「来吧,我教你正确的做法。」孟杕左朝傅其雨笑得轻松,心情显然比刚从医院回来好上许多,「毕竟你再来是我的副社长,不会这些可不行。」 我的副社长…… 我的!副社长! 一个身分,却得到这种专属于对方的称谓,如此理所当然,甚至隐隐包含着佔有慾,让人忍不住產生遐想。 彷彿被龙捲风袭捲、掠夺,心脏完全脱离身体落入孟杕左的掌控之中。 昨夜所有的隐忍因为那句话一败涂地,想飞往他身边触碰、停靠,想光明正大站在他的身边宣示主权,想向全世界大声宣告自己的汹涌澎湃。 傅其雨忍不住上前一步,血液滚烫、胸口发热,他有一句感情饱满得让他自己时常隐隐作痛的话语想诉诸于口,却始终没有勇气,话到嘴边全都化成一句承诺:「社长,我会努力的。」 努力为你披荆斩棘,努力为你的未来铺上红毯。 孟杕左笑了,「好。」 如此明亮、如此宽容,像接受了他的所有希冀与渴望。 「甘之如飴。」傅其雨心道。 经过这两天的相处,孟杕左确定了傅其雨的大少爷身分,此刻在他心里,傅其雨就是个四体不勤五穀不分的病人。不仅身体虚弱,为人处事方面也有些笨拙,需要多加留心照顾。 于是,对傅其雨上了心的孟杕左不再一头扎进工作里,他时不时会抬头确定一下对方的状况,大约每隔半小时便会催促傅其雨到办公室休息一会。毕竟他头上还有伤口,得保持面部的清洁及乾燥。 有了前半段的任务乌龙以及孟杕左的言语激励,傅其雨下午全程认真工作,不再将注意力放在衣服的清洁程度上,也因此身上难免沾了脏污。孟杕左见他灰头土脸的模样,寻思着今天晚上得帮傅其雨洗澡洗头了。 他盯着傅其雨那一头微捲的蓬松棕发,暗自琢磨:「虽然没帮别人洗过头,不过应该跟帮小狗洗差不多吧?帮洗澡这件事怎么说也是经验颇丰,没问题……的吧?」 于是在张学和载两人回家的路上,孟地左先是在药妆店买了样东西后,才一起回傅其雨家。 两人一进门,便受到石油大王的热情欢迎,不对,应该把两人改成孟杕左,石油大王全程围绕在他身边转圈圈,跟前跟后彷彿他才是主人一样,看得傅其雨满脸莫名其妙。 那隻狗是不是脸盲,不会认人? 这几个月是谁替他把屎把尿,用心照顾牠的?怎么从来没见牠看见他回家这么高兴过? 傅其雨见孟杕左直接坐在地上和石油大王玩,石油大王更是乐得看不见眼,衝着孟杕左直撒娇。 慢着,傅其雨灵光一闪,都说狗随主人……石油大王也许就是像他,所以才这么喜欢孟学长! 有了此一认知,傅其雨看石油大王的眼神更加不友好,凭什么那臭小子现在已经躺在学长身上了,他却什么只能眼巴巴在旁边看? 好狗命啊好狗命。 孟杕左曾幻想过无数次,自己一回家打开家门,小狗便衝出来迎接他的场景,他没想到竟然在今天实现愿望了! 石油大王见到他的亢奋和雀跃让他感受到了自己的被受依赖,满足知情无以言表,他双手捧着石油大王的脑袋,在其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谢谢你。」 傅其雨的包掉到地上,发出一声闷响,他脸上的表情犹如天崩地裂、山倒海啸。 他在心中不断重复着一个问题:现在重新投胎成狗还来得及吗? 孟杕左见傅其雨表情如此之差,连忙走至他身边关心问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傅其雨摇摇头:「就是有点累。」心累。 「我先帮你洗个澡,然后睡一下吧!」 「没关係我直接睡就好。」他所受的打击太大,连与孟杕左假意推搡的心思都没有。 他陷在自己的情绪之中:有时候人与狗的差距就是如此之大。 傅其雨拖沓着步伐,在经过石油大王身边时还因为眼神不好,而「不小心」踢了牠一脚。 孟杕左自己是没洗澡绝对不会躺床的类型,再加上今天早上他才与傅其雨一起换好新床单不想又弄脏。于是他拿出自己的秘密武器:「有了这个就不担心了。」 傅其雨看着像摊开了的百褶裙一样的东西,疑惑道:「那是什么?」 「这个叫做洗头帽,戴着之后再洗头就不怕水碰到伤口了!」孟杕左打开包装,指着帽子里头的两个半圆造型:「这个是盖住耳朵的,是不是很方便。」 孟杕左直接拉着人进了浴室:「学弟你不用担心,虽然我没有帮别人洗头的经验,但有了这个肯定万无一失!」 「谁担心那个了!」傅其雨在心中哀号。 即便有所顾虑,但傅其雨看着孟杕左双眼里的跃跃欲试,又不忍心拒绝。 他闭了闭眼,打着走一步看一步的心思微笑道:「学长,你把我的头洗掉了都没关係。」 ----- 来晚啦~抱歉最近很卡文,如果没有准时更又没有请假就是晚点更喔~ 谢谢每个看文的小可爱?? 26. 耀眼 傅其雨对着镜子,避开伤口小心将洗头帽给戴好。 洗头帽是奶黄色的软硅胶材质,紧紧箍在头上,牢固却不会不舒服。 傅其雨摸了摸与皮肤相接触的内缘一圈,这应该类似吸盘,碰水后会更贴皮肤,形成一圈密封状态。他转向孟杕左,「戴这样没错吧?」 傅其雨比孟杕左略高了半颗头,从孟杕左的角度看过去,对方像是一颗向日葵,洗头帽变成花瓣绽放在他的后脑勺。 孟杕左微抿着嘴角,想笑又觉得不太礼貌,毕竟东西是自己买的,笑出来太不厚道了。 傅其雨毫无所觉,为了让孟杕左检查自己佩戴方式是否正确,一直左右来回转头,更像随太阳而动的向日葵了。 孟杕左忍得辛苦,然而他的表情管理并不过关,只忍住了嘴角的弧度却没忍住眼里盈眶的笑意,乌黑的瞳仁映照着圆形的顶灯,格外水润灵动,傅其雨心跳加速,害羞得连忙转过身,怕自己不小心流出口水。 太可爱了吧!老天爷是不是忌妒他可以跟孟学长同居,故意降下考验以测他的自控能力? 把持不住,把持不住啊! 傅其雨整个人贴到冰凉的墙壁瓷砖上,试图替过热的身体降温。 「抱歉,我不是故意想笑……」孟杕左以为傅其雨是被自己取笑,过于难为情才躲进墙壁之间,「我就是觉得有点像向日葵,很可爱。」 他特意强调:「真的。」 傅其雨半转过脸:「学长觉得我很可爱?」怎么有点小开心?! 孟杕左点头。 傅其雨挪到镜子前,他今天特意打扮一番没得到青睞,没想到戴上奇怪的帽子反而获得夸讚,原来学长喜欢可爱型的吗?那自己之后是不是得转换一下穿搭风格? 仔细端详镜子中的自己,比起向日葵他反倒觉得更像某个生物。 他将洗头帽向后压转向孟杕左,露出光洁的圆脑袋,「学长你看。」 「嗯?」孟杕左眨了眨眼,不明白要看什么。 傅其雨放开手,洗头帽因为自身的弹力回弹向前,他戴着夸张的喜悦表情高声说道:「奶油狮!」 孟杕左:「……」 空气一瞬间好似凝结了起来,将傅其雨冻在南极的冰川里。 傅其雨:「……」 脸庞胀红,傅其雨蹭地便往门口衝,太丢脸了!他不要活了!!! 这次孟杕左有了经验,先一步将浴室的门关上,避免了傅其雨又像昨天一样害羞得落荒而逃,「等一下!」 逃跑之门被堵住,傅其雨180度大回转,整个人缩成一圈躲到离孟杕左最远的角落里头当蘑菇去了。 神啊!妈呀!石油大王啊!谁来救救他吧!天知道他刚刚哪条筋不对,怎么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来?! 他愿意用一年的零用钱来交换,拜託让时间倒转五分鐘吧! 盼家有一隻小白狗,每次出去散步蹭了一鼻子灰回来被取笑,便会像这样躲到角落去,将脸埋进两隻前脚里,露出无精打采的尾巴和圆圆的小屁股。 以为自己这样便没有人看得见,殊不知反倒留下了更热人怜爱的形象。 孟杕左看着傅其雨那异曲同工的姿势,真的一模一样。 他眼中染上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觉得自己有必要安慰一下眼前的小可怜,「学……」不料话里洩漏笑音,孟杕左连忙咳了一声,「学弟……」 傅其雨生无可恋,「学长你不用安慰我,放任我在这里生根发芽、腐朽老去就好。」 傅其雨倒向墙壁的身影弱小又无助,看着好不可怜。 以往小白狗陷入自闭状态,孟杕左等人都要哄很久,连零食和散步诱惑不管用,后来他们抓到诀窍,得去掀掀牠的耳朵、挠挠牠的屁屁,捉弄牠和牠游玩才能让牠恢復心情。 于是他如法炮製。 孟杕左走到傅其雨身后,伸手收拢他头上的洗头帽又放开,收拢又放开,以此来回好几次,像是玩上癮了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 傅其雨心下委屈,我都这么难过了你还在玩我的帽子?他转过头,乌黑的眼球从下而上看着对方,「学长,你是不是没有心……」 「噗……」孟杕左是真的忍不住了,「哈哈哈哈哈。」 从白天工作开始,傅其雨身上呆萌的特质就特别像阿拉斯加幼犬,笨拙却可爱。 孟杕左第一次见到这种类型的人,他的手自然而然放到傅其雨头上揉了揉,自然又亲暱,「你跟小白太像了,乖乖别生气了。」 傅其雨甩甩头,虽然不知道小白是谁,但肯定不是狗就是猫。学长只有在谈及那些动物时,才会露出这样生活感的表情,毫无防备,彷彿自己的所有要求都能满足。 现在不试更待何时,傅其雨甩甩头,蹲在地上的高度恰好到孟杕左腰腹的位置,他靠上去撒娇道:「满足我一个愿望就不生气。」 「什么愿望?」在孟杕左眼里,傅其雨已经是宠物狗一样的存在了,他毫不排斥他的接近。 「今晚不要让石油大王跟你一起睡。」傅其雨已经抓到诀窍,他装作无意地将洗头帽给摘下来,上撩的头发盖回额头,连眼睛都遮了一半,半明半暗之间,与石油大王竟然有几分神像。 他眨眨眼,「好不好?」 孟杕左想起昨晚石油大王在床上动来动去,他自己也没睡好,于是鬼使神差地:「好??」 竟然答应了。 傅其雨满血復活,他站起身回到镜子前重新带回帽子,嘴里一边数落石油大王的不是:「牠晚上睡觉会打呼还喜欢鑽被子,睡姿又差,我之前好几次都被牠给踢醒,再加上身上不乾净,很影响睡眠品质的。」 「你跟石油大王的感情真好。」很了解牠。 「我跟牠感情才??」傅其雨下意识想反驳,「感情当然很好啊!牠可是我们家最受宠的小儿子呢。」笑意不达眼。 「真好。」孟杕左十分羡慕。 接下来的洗头果然如孟杕左所料,毫无难度。洗头帽完美发挥了它的职责,好好保护了傅其雨眼角的伤口。 孟杕左拿毛巾替傅其雨擦乾头发,「头洗好了,接下来是身体。」 傅其雨本来是坐在马桶上,以配合孟杕左的高度,此刻他连忙站起身躲出去门口,只剩一颗头探进浴室:「身体我可以自己洗,谢谢学长!」一溜烟跑走了。 孟杕左见他那模样,摇摇头,果然像小狗,一听到要洗澡跑得比谁都快。 两人各自收拾乾净后,一起带着石油大王出门散步了。 出门前傅其雨对石油大王谆谆教诲:「今天学长也在,我们要慢慢走,不能横衝直撞听见没有!」 「汪!」 傅其雨也不知道这汪是好还是不好的意思,他就当笨狗听懂了,「很好!出发!」 石油大王被关了一天,在坐电梯时就蠢蠢欲动了。等一出了大门,便一个劲拖着傅其雨向前跑,突如其来的拉力,傅其雨踉蹌了一下,牵绳差点脱手而出。 「欸欸欸欸欸!」傅其雨被拉着跑,边跑边喊:「不是跟你说今天要慢慢走!你这隻笨狗!」 他最终还是没忍住。 孟杕左担心傅其雨不能做剧烈运动,连忙追上一人一狗,趁着石油大王四处嗅闻做记号时牵过牵绳,他看着有些喘累的傅其雨,担忧道:「你没事吧?」 傅其雨摆手,「没事,我习惯了。牠每次到外面就会变成脱韁野马。」 「接下来我牵吧?我怕你一下跑一下停头会痛。」儘管牵绳已在自己手上,担心对方会介意自己抢了工作,孟杕左特意说了句。 不用遛石油大王傅其雨求之不得,可比起这件事,他更担心孟杕左的瘦弱身板能不能扛得住石油大王突如其来的暴衝。 「石油大王的力气很大,学长可能要小心,不要摔倒了。」 孟杕左笑了,「遛狗我是专业的。」这点信心他还是有的。 孟杕左将牵绳给缩短,蹲下直视着石油大王,「大马路上车很多不能乱跑,等到了夕江公园再让你去上厕所,听到了吗?」 「汪!」虽然回答了,但石油大王明显心不在焉,仰高了头东闻西闻。 今天空气有点湿,水分子和车子的废弃混杂一块,令狗十分介意。 孟杕左双手扶着石油大王的头,强迫眼神对视,叮嘱的话他又重复说了两次,直到石油大王认真汪了声后,他们才继续前进。 傅其雨看在眼里将信将疑,这样就能听懂了? 再次前进,这次石油大王乖乖走在孟杕左身旁,傅其雨双手插兜跟在他们身后,他十分费解,「狗真能听懂人类的语言吗?」 「研究说不行。」孟杕左回头看着傅其雨,「但我觉得牠们想了解主人的心情,能胜过语言的阻碍,所以人类和狗才能成为最佳伙伴。」 孟杕左身后是川流的车潮,黄白色的车灯闪烁又消失,将孟杕左的脸庞映照得无比耀眼。 傅其雨看着孟杕左,再一次意识到眼前之人是如此与眾不同。就连灯光,人类最伟大的发明在他面前都黯然失色。 ----- 天啊我这章真的,写了十个小时吧,超卡呜呜呜 27. 发光 那天的散步以带石油大王去洗澡作结。 两人走在人行道上,树叶在月光的照耀下影影重重,将两人置于半亮半暗之间,也因此傅其雨非常幸运,再次安全度过傅爸傅母的突击电话。 看见来电者,他直接跳进黑暗中与树影融为一体,电话那头除了能听见他的声音,什么都看不清楚。 傅其雨简单交代了这两天的动向,听见是与孟杕左一起行动,傅爸傅妈也十分放心,又简单和孟杕左寒暄几句后,便掛断了电话。 「我怎么感觉我爸妈除了我以外,对谁都挺信任的?」傅其雨突然琢磨道。 孟杕左:「?」 他没想到傅其雨如此迟钝,难道不是因为他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少爷,傅爸傅妈才这么担心他的吗? 都到大二了还天天打电话与他话家常,虽然他本人一直认为二老是怕石油大王受欺凌才打电话监督他的。 即便是自幼受保护如孟杕左,爸妈也从来没这样担心过他,或者要求他报备任何事。 「因为自己做事很有分寸,丝毫不需要担心吧!」孟杕左如是想道,对自己有些自豪。 有了这层认知,孟杕左顿时化身邻家大哥哥,拍了拍傅其雨的肩安慰道:「别多想,爸妈对自家小孩本来就比较嘮叨。」 傅其雨点头,哈世齐的妈妈每次见到他也都是一顿夸奖,他很快想通,「学长说的是。」 星期一两人都是十点的课,尚处于同居状态的两人一同搭着公车上学,傅其雨想起上次在公车上的偶遇,顿时心情十分明朗。 他走至公车最后一排,笑着招呼孟杕左坐下,阳光自身侧洒落,将他包裹其中,孟杕左突然意识到傅其雨是真的很好看,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像小天使。 「你看起来闪闪发光。」他说。 「欸?什么意思?」傅其雨暗自激动,学长这是终于意识到我身上的发光点,爱上我了吗?还是他喜欢我今天的打扮?俏皮日系风? 他特意朝孟杕左的方向挺了挺胸,让位于左胸口口袋上那隻刺绣的棕色小熊更显目一些。 「就是现在这样,你很适合太阳。」孟杕左用手比划了傅其雨的整体轮廓,沐浴着阳光的范围。 傅其雨还是没听懂,「我是阳光男孩的意思?」 孟杕左琢磨着那四个字,「可以这么说吧。」 「谢谢学长!」傅其雨很开心,虽然不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夸奖,但从孟杕左口中说出来总觉得更具可信度。 孟杕左见傅其雨如此容易满足的模样也笑了,与其说是阳光男孩,快乐小狗更适合他。 公车摇晃走动,肩膀不时相触又分离,他们气质迥异却意外融洽,偶尔低声交谈或各自安然,没有半点不自在。 棕发男子时不时便会转头看一眼黑发美人,才又装作若无其事收回视线,如果时光拥有记忆,那么它便会知晓,每次的偷偷一撇都是心底暗藏不住的爱恋。 如夏日午后冰凉的弹珠汽水,细密的气泡涌上心尖,变成嘴里化开的甜味。 那是光看都能感受到美好的画面,也因此让人忍不住擷取、分享。 就这样,两人上公车后的不久,几乎全校的cp粉都知道他们一起上学的消息了,甚至这两位主角都还没到学校,写他们结婚且生五胎的同人文都出来了。 偷拍者的角度抓得很好,她一连拍了三张,将傅其雨从偷看孟杕左到收回视线,偷偷勾起的嘴角都完整记录下来。 网路上哀号一片,「这是在交往了吧?是吧是吧是吧?」 「啊啊啊啊啊!我感觉我嗑到了真的怎么办!」 「你小子眼睛里的蜜收一收,别太爱了【嫌弃】【流口水】」 眾人除了疯狂对在同一辆公车上的女孩表示羡慕忌妒之外,有幸进入动保社的姊妹们也被委以重任,「我们能嗑多少糖,全靠你们的快狠准了!」指偷拍技术。 「没问题,肯定不负使命!」这边同样慷慨激昂。 就这样,当孟杕左与傅其雨肩并肩站在社团教室前自我介绍时,不少女孩们激动得手都要拍破了,彷彿他们两个站的不是讲台,而是教堂。 热烈程度惹得两人一头雾水,只有洞察了一切的棘娃娃,独自坐在靠后门的窗户边,勾起一抹微笑。 照道理来说,邻近期末很多社团活动都停止了,为了让学生们认真准备期末考试,可动保社不行,他们不但没有让大家循序渐进学习的机会,反而得赶鸭子上架,期待新社员们越早将工作上手越好。 这些情况棘娃娃昨日在发徵人公告时便已说明过,未免争议孟杕左再次确认眾人的意愿,他重点强调了工作内容不如外界所想,单纯与可爱的小狗小猫玩耍,而是得要照顾其生活起居,劳动扫除、脏活累活样样包。 傅其雨站在一旁,边听边点头,深有体会。 经过昨天的参与,他对选择参加志工社团的人,内心多了几分敬佩之情。 甘愿付出自己的间暇时间帮助他人或者动物,且不求回报,于他而言是过去从未兴起的念头。 他连照顾石油大王而缺少的篮球时间都计较了,遑论其他。 但如今,他能站在学长旁边,也是多亏了动保社。 傅其雨看着台下一双双热烈的眼睛,里头装满了爱慕以及使命,他想我得更努力学习才行,为了不被这些女孩超越,继续待在学长身边。 他今天特意捨弃自己的那些名牌衣服,只穿了简单的白t与卡其滑板裤,足以证明心意。 脏活累活都放马过来吧! 「学弟,你和她们一起搭公车,我们先到盼家等你们。」孟杕左交代一声,然后跨坐上棘娃娃的机车,绝尘而去。 傅其雨:「??」所有的豪情万丈瞬间荡然无存。 还是得先把大白牵回来再说! 大白是他还放在海边的摩托车。 盼家离夕江大学不远,搭公车20分鐘即可抵达,就是下车后还得往郊区走一小段路。 傅其雨知晓位置,直接带着眾人前往,这次的新成员名单他也参与了筛选,对大家都有个基本的印象,为了让社团更有凝聚心,傅其雨主动与眾人攀谈起来。 他是不怕生的类型,即便和一群陌生人在一起也能相处融洽,在他的有意带领下,原本有些安静尷尬的气氛,顿时活络不少。 一群人说说笑笑地抵达盼家,孟杕左颇为意外地看了一眼棘娃娃,对方朝他挑了挑眉:「我就说他可以。」 孟杕左十分满意。 要让社团长期且良好地运作,关键还是在于「人」上,上次出了youtube影片事件之后,他和棘娃娃也讨论过为什么那些成员说走就走? 因为没有归属感。 动保社几位资深成员都是独来独往的类型,不太会与新成员们打交道,平常见面也只是点头打招呼,或者聊聊小狗状况之类的,他们的本意是不去过度打探个人隐私,却不想造成了反效果。 孟杕左还在苦恼该怎么维系社团成员之间的关係,傅其雨就出现了。棘娃娃说他能当自己与新成员之间的调剂时,孟杕左还没听懂,现在看见明显比方才新生欢迎会还热烈的气氛才明白棘娃娃的意思。 傅其雨很擅长与人的相处之道,就连自己这种不好相处的人与他在一起都觉得很舒服,没有压力。 孟杕左看着已经能和眾人谈笑的傅其雨深吸一口气,我也得努力才行! 我得守护好盼家等发哥健康归来! 他们先是简单带大家参观环境,让眾人和狗儿相见欢后,孟杕左便开始颁布任务,让有养狗经验或者比较不怕狗的人跟着他,学习如何替小狗们洗澡。 剩下的那些人则由棘娃娃与傅其雨一起,分成打扫组与餵食组各自工作。 这次新生很难得地加入两位男学生,两人是朋友,因为其中一位想养狗便盘算着一起到动保社学习小狗的照护技巧。万丛红中两点绿的两人备受期待,直接被孟杕左拎走学习洗澡技术去了。 动保社的小狗洗澡讲究的是快狠准,洗乾净为第一要件,沐浴露以除蚤为主,其馀的香味、泡澡与按摩待遇全都没有。 孟杕左还记得昨天石油大王去的那间宠物美容中心,洗澡一次要价一千元,配套内容不只有牛奶浴、碳酸spa还有水疗机美容等完全摸不着头绪的词,孟杕左大开眼界。 也庆幸本来要替石油大王洗澡的自己没有贸贸然动手,不然习惯了高阶服务后再碰到他的简陋版,只怕连石油大王都会担心那战斗澡是不是没洗乾净。 同狗不同命,这边六隻小狗排排站在水龙头旁,等待沐浴。 孟杕左先做示范,他照搬洗手五步骤的湿搓冲捧擦来当作口诀。 第一步先将小狗身上的毛发打湿,第二步用沐浴乳将脏污洗刷乾净,第三步以清水将泡沫冲乾净,第四步手掌接水将眼睛周遭的泡沫仔细地确认与清洁,最后是毛巾擦乾。 孟杕左大概十分鐘的时间便能洗好一隻中型犬,他牵着小狗绑至阳光底下自然烘乾,夏天傍晚的太阳不会太烫温度又够高,十分适合当自然烘乾机。 28. 失控 「一看就会,一做就废」的道理适用于绝大部分的学习情况。 轮到社员替小狗洗澡时,孟杕左便守在一旁以防突发情况发生。 果不其然,从淋湿的步骤开始便遇上许多问题,小狗逃跑的、水压没控制好喷到隔壁成员的、水开太小淋半天小狗身体还处于半乾状态的各式各样,孟杕左带过很多届社员,十分有耐心一一教导。 在他的引导与协助下,本来有些紧张的新手,以及感受到新社员的紧张后也跟着惴惴不安的小狗们都逐渐放松下来,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孟杕左来回巡视,见所有人表现良好,在心里暗讚,「这届新生的能力不错。」 刚想完,「啊啊啊啊啊──」那位想养狗的新社员没拿稳水管,大量的水喷往孟杕左的脚,一瞬间雨鞋里灌满了水。 孟杕左:「……」 「学长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请你不要把我赶出动保社!」学弟欲哭无泪,要不是孟杕左的表情看不出有多生气,他可能就下跪了。 「没事,你继续去替小狗洗澡吧。」孟杕左拔开雨鞋,「这种事也是有可能发生的。」 「好好好,谢谢学长!」学弟缩着脖子,小跑步回岗位继续工作。 孟杕左将溼透的裤脚被挽至小腿处,露出常年不见太阳的洁白脚踝与脚背。在太阳的折射下、在满是泥泞泡沫的水泥地中,纤细且截骨分明的脚背有着纤弱的易碎感,宛如沙滩上的珍珠,带着夺目的光泽,让人移不开眼。 「天啊!孟学长的脚背好美喔!」 正当傅其雨盯着孟杕左露出的下脚部位看得目不转睛时,一道被压抑过的低声惊呼传入他耳里,头脑没有空间思考,他甚至以为是自己的心声不小心脱口而出,「对啊!」他下意识附和着。 「欸?」对方扭头看他。 反应过来露馅的傅其雨惊跳起来:「欸?!」 「我……我我……我的意思是!」他拼命想着解释:「社长的脚白得发光,像月亮一样美!」 学妹一脸懵,第一次听见用月亮形容脚背的,她茫茫然点头:「喔……」 然后,尷尬又无话可说的两人,目光又不约而同固定到孟杕左的身上。 跟动物在一起时,孟杕左冰冷的鎧甲会被融化,所有的表情以及肢体动作变得生动、活泼且温柔,不少衝着孟杕左而来的学妹即便忙于各自的任务,视线依旧时不时会被孟杕左所吸引。 棘娃娃在后头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全程,她看着彷彿被美杜纱的美貌定住,待在原地无法动弹的二人,挑了挑眉,自己要是不出声,这二位应该能站到所有人回家吧? 「咳咳……」她清了清喉咙,「二位如果忙完了的话,可以去仓库帮我拿一个浴盆吗?要那个大小的。」她伸手指了指放置在地上的澡盆。 澡盆里头放满了川烫过后的鸡鸭鹅骨头,棘娃娃正在製作骨粉。方法很简单,将骨头晒乾后再打成粉就完成了。 餵食时混入乾粮中,方便又富含营养。 这是发哥不在的缓兵之计,她希望大家在照顾动物时可以以最大的效益来进行。 傅其雨确认了浴盆大小,见学妹手上还拿着打扫工具,便道:「你继续去忙吧,我一个人拿就好。」 「啊,好。谢谢!」得到提醒,学妹也迅速回归岗位。 洗澡组在经过第一次的手忙脚乱后,到了第二轮肉眼可见地上手许多。 只是这一批小狗不知为何,特别怕洗澡,每隻狗在被牵到水龙头旁前,都要孟杕左哄半天才愿意移动脚步。 孟杕左哄了一隻又一隻,对于这几隻爱撒娇的狗毫无办法。 洗澡组的学妹有一位家里有养狗,见孟杕左对这些小狗的无限纵容,笑着道:「学长就是太宠牠们,牠们才会恃宠而骄。」 孟杕左看向学妹,勾起嘴角无声微笑,「牠们跟人类相处的时间不太多,趁机讨要点关怀与宠爱很正常。」孟杕左摸了摸手里牵着的白色母狗,眼里的温柔像点缀三月的春樱,让无法不为他着迷,低声问道:「对不对?」 孟杕左虽然微笑着,学妹却感觉能看出他未显露的悲伤。看着孟杕左不厌其烦的安抚动作,彷彿自己内心最柔软的一块被捏了一下,泛着微微的酸疼。 孟杕左将小白狗绑到立桿上,叮嘱道,「这隻小狗怀孕了,你待会动作轻柔一点。」 还处于孟杕左带来的感动中的学妹连忙点头,「我会的。」 再低头对小白狗说话时,语气不自觉放得轻柔,「来吧,不要怕,我会帮你洗得香喷喷。」 在一旁盯梢一会儿,见大家都洗得有模有样,孟杕左放下心,准备面对今天的大魔王,最怕洗澡的黑色斗牛犬。 他是孟杕左捡回盼家的,由于年龄稍大脾气又不太好,至今三年了还找不到新家庭。 斗牛犬吃饭衝第一,洗澡躲最后,每次要洗澡就跟上刑场一样,叫得比谁都大声,只有孟杕左拿牠有办法。 只可惜今天不论孟杕左是威逼利诱,还是推拉猛拽,不动就是不动。 也许是来了太多生面孔的关係,斗牛犬十分不配合,孟杕左无法只好使出最后手段,零食诱惑。 他暂时将斗牛犬套在门把边,自己返身回办公室拿零食。 斗牛犬早已将他的套路摸透,眼睛从头到尾跟着孟杕左移动,见他从办公室拿出熟悉的包装,兴奋得又叫又跳。 孟杕左见牠眼睛瞪得都快掉下来,晃了晃手中的食物,边走边问:「是不是在等这个?」 「汪汪──」斗牛犬身躯硕大,力量同样不容小覷,牠不顾脖子被紧勒的不适,拼命往前衝,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哪怕一步也好!想快点吃到零食! 斗牛犬伸长的舌头留下了大量的口水。 孟杕左加快脚步,脸上却装作嫌弃的模样,「你这样很吓人好嘛!」 「汪──」不知道是抗议还是要求,斗牛犬奋力向前一跳,顿时将狗笼的门给扯开了。 牠被失重的力给推了一下,整隻狗向前倒。 笼子里的狗见门户大开,兴奋得一隻隻往外衝,他们方才被关在笼子时也都看见了零食,此时边吠边朝孟杕左奔去,场面瞬间失控。 他们这边一闹起来,其馀狗笼里的、在外头洗澡的全部小狗都受到影响,吠叫声此起彼伏,棘娃娃见状连忙让人将栅栏拉上,她怕小狗们闻到骨头的香味,不顾一切衝上来。 届时万一将热水给撞翻了后果不堪设想。 孟杕左高举着零食走到铁笼边,他用手拍着铁笼製造声响,以此让小狗安静下来,「停!安静了!」他大声喊道,可惜两百多隻狗的吠叫声不是他一个人的音量盖得过的,他先是将零食藏入身后的衣服里,又在后方地上找到废弃铁棍,大力敲击着铁笼。 刺耳的噪音终于让所有小狗安静下来,除了怀孕的白色母狗。 牠早在让陌生人替牠洗澡时就很不安了,再加上方才的躁动与杂乱,更是让牠仓皇逃窜,牠数次想跑却碍于脖子上的项圈无法离开。 「呜呜呜──」牠不自禁发出哀鸣,好吵、好可怕、好想躲起来! 孟杕左发出的金属撞击声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许是毛皮被抹上沐浴乳的关係,格外滑润,白色母狗竟然从项圈中逃脱了,牠直直往毫无人烟的仓库冲,气势堪比千军万马,谁都挡不下来。 「不行!快阻止牠!」当所有狗都安静下来时,小白狗的跑动身影便格外明显,孟杕左一眼便看见牠的奔逃方向:仓库。 那里因为这几天老鼠肆虐,放了大量的捕鼠器,万一小白狗慌不择路误触了陷阱,将伤亡惨重。 他在狗群中艰难移动,拼命想往仓库赶,然而彼此间越来越远的距离,让他清楚知道自己无论如何是赶不上的,万一……万一! 傅其雨刚从仓库出来,手上还拿着浴盆,他看见了仓库里头的捕鼠器,也看见小白狗的慌乱与孟杕左的大吼声,眼见小白狗就要跑进阴暗角落躲藏,情急之下他直接将手上的浴盆丢了出去:「走开!不可以进去!」 飞跃的巨大物品在孟杕左眼中彷彿被慢动作播放,担心砸到小白的他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连呼吸都忘了。 碰嗡嗡──轰── 白色母狗:「嗷呜──」 随着浴盆的掉落,孟杕左大吼出声:「你做什么!」声音失控。 他眼里的愤怒与责备太过锐利,几乎刺伤傅其雨的眼睛。 「我……」傅其雨自己也吓傻了。 浴盆滚出很远后安静落地,灰尘与尘土却漫天飞扬,彷彿昭示着一场未落的误解。 ----- 喔呜!我好像是第一次写吵架,有点激动www 29. 负气 棘娃娃从炊煮区奔出来,孟杕左直接将手上的零食丢给她,快步朝白色母狗跑去。 怒火从胸腔开始蔓延至四肢,然后上头再从双眼中洩漏出来。 那个浴盆说重不重,但在重力加速度的投掷下,绝对能够直接砸晕或者砸死一隻虚弱的小狗。 阻止的方法千千万,怎么就把手上的东西丢出去了?那万一今天他手上拿的是铁鎚或者电锯,他也一样直接砸吗? 孟杕左滑跪到地上,将小白狗抱进怀里,耐住怒火顺毛低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别怕,哥哥在这里。」 傅其雨缓慢拖着脚,一步步慢慢蹭过去,他还没准备好说词,不知道该怎么道歉:「学长,对不起,我……」 孟杕左冷眼看他,「你该道歉的对象是我吗?」态度苛刻。 傅其雨愣在原地,不是对着孟学长说那不然对谁说?那隻狗?傅其雨看向将孟杕左衣服弄脏得一蹋糊涂的白狗。 如果牠不乱跑的话,自己会需要将浴盆丢出去阻止吗?如果他不丢浴盆的话,那个距离、那种情况,他要怎么做才能阻止素未谋面且失控中的狗? 他不觉得自己有错。从结果来看,小白狗没进仓库,他丢浴盆也没有造成任何伤亡,这样不就好了? 哪有那么多是非对错。 傅其雨神情改变,原本因为担忧有些佝僂的背挺得笔直,双手插兜,他看着孟杕左,脸上神情是从未显露过的疏离,「我不会道歉的,反而是牠要谢谢我救了牠一命才对吧?」 孟杕左脸上错愕不已,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傅其雨明白,他们两人的价值观差距过大,无论自己说什么对孟杕左来说都是离经叛道的思想。 他也懒得去解释,就这样吧。 他掉头就走,穿过数道注视的目光,进办公室拿包后推开大门离去。 「你要去哪里?」棘娃娃跑过去叫住人。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她已经将所有小狗都关回笼子里了。 傅其雨握在大门栏杆上的手紧了一瞬又松开,他头也不回:「有点累,先回去了。」推门大步离开。 铁栅栏打开又关闭,厚重金属碰撞的声响彷彿遥控开关,让从傅其雨离开后便定格的孟杕左重新活动起来。 棘娃娃本来想去说孟杕左两句,觉得他太过小题大作,可再看他打击甚大的模样,以及一旁一堆若有似无的关注眼神,便让她决定再缓一缓,并且期待不太懂人情世故的孟杕左自己能想通。 黄昏到夜晚,孟杕左工作一直不在状态,身上的衣服被风吹乾了,部分泥土却还掛在上头,欲落不落。 现在是晚上九点,新社员在七点的时候就被棘娃娃先赶回去了。她怕第一天便将人留太久,会让他们萌生退意。 她至冰箱拿出两瓶啤酒,走到孟杕左身侧的军绿色躺椅上躺下,「要吗?」她递出一瓶。 孟杕左扭头看了她一眼,「你等一下要骑车不能喝酒。」 「呿──」棘娃娃翻了她一个白眼,无趣的男人。 真不知道他方才发火时,这样的理性跑哪里去了,棘娃娃将啤酒原地放下,拿过自己的那一罐开瓶,仰头就是一大口。 孟杕左又看了她一眼,「喝慢一点。」 棘娃娃给了她一个嫌弃的眼神,「别吵,你这样很像我妈。」 孟杕左无声摇了摇头,又转回去看着天空发呆了。 夏天的夜空很亮,不是黑而是透着点光的深蓝,晶亮的星星闪烁其中,浩瀚无垠彷彿能将人的所有思绪吸走。 两人就这样静静坐着,除了棘娃娃喝酒喝得很开心的啜饮声之外,没有人开口。 最后还是孟杕左按耐不住,拿过地上放着的另一瓶啤酒,开瓶猛灌一口后问道:「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棘娃娃懒洋洋瞥了他一眼:「你希望我说什么?」 孟杕左斟酌半天:「你也觉得是我错了吗?」 「没有。」棘娃娃回答得很快,「你对小白的担心没错,但我同样觉得傅其雨的做法也没错,只是……」棘娃娃顿了顿,「你们的态度有点问题。」 孟杕左沉默不语。 「你不觉得你对傅其雨有点不一样吗?」 孟杕左不解:「哪里?」 「今天但凡是其他新成员,你都不会直接衝他们吼。」 孟杕左大声反驳,「不一样,他是傅其雨……」然后音量逐渐变弱,「他是副社长,他得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棘娃娃将啤酒一饮而尽,站起身,「别对他太苛刻了,我看他好像也不是很喜欢狗,到时把人逼走了看你怎么办。」 孟杕左皱眉,「不喜欢狗为什么来动保社?」 「谁知道呢?」棘娃娃捏扁铝罐,抬手一丢完美进篮得分。她拍拍屁股进办公室拿书包,再出来时对孟杕左随便一抬手,「走啦!」 「你坐公车回去!」孟地左对着棘娃娃的背影喊。 「知道──」棘娃娃拖着不耐烦的长音。 孟杕左低头把玩手上的罐子,是啊,今天换成任何一个人,他可能都不会如此动怒。 也许是这两天的朝夕相处,给了他一种傅其雨是自己人的错觉,让他不自觉用自己的标准去要求傅其雨,他肯定觉得很荒谬吧……算上今天他也不过才来盼家两天而已。 孟杕左倒回躺椅上,没过五秒他又坐起身,要不要……打电话去道个歉? 傅其雨从盼家离开后,又走回原本下车的公车站,他站在原地来回踏步,越想越觉得委屈,连带着将公车也记恨上了,为什么等半天也没见到半辆车?! 他今天是不是水逆?怎么诸事不顺! 生气中的傅大少爷不知道,他站在那边,也不过五分鐘而已。 耐心耗尽的傅其雨也不打算回家了,拦了计程车直奔海边,打算去牵摩托车。 风景在窗外急驶,越靠近海边视野逐渐开阔。 傅其雨一直对大海没什么特殊情怀,可一直到此刻,天空像被打翻的橘色调调色盘,拉出深浅不一的云彩,辽阔的湛蓝大海裹上层层碎白浪花,美得让人不自觉敞开心胸。 他摇下车窗,让风吹乱额前碎发,「啊啊啊啊啊──」 放声大吼,混浊的气息吐纳而出,随风飘逝直到气竭。 心头鬱结的不满彷彿随着喊声被抒发了出来,傅其雨食髓知味,「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忘情的吶喊后,再次深吸口气让带着咸味的空气填满胸口的感觉是如此美好,舒服又畅快。 傅其雨蓄势待发,憋着一口气,准备再喊第三声,「小朋友你再喊就下车。」司机先生忍无可忍地开口。 天知道刚刚那突如其来的两声大喊,吓了他多大一跳。 傅其雨:「……」 「对不起。」果然,想当偶像剧男主角没有那么容易。 到达目的地,确认小白完好无事后,傅其雨爬上堤防坐着吹海风。 柔和的海风、沉静的大海与沙沙的浪潮声让人昏昏欲睡,傅其雨沉醉其中,心中最后那一点不快也被驱散殆尽了。 他解下背包仰躺其上,天色将暗未暗,稀疏的星光遥遥对他眨眼。 没有了埋怨,他开始替对方找藉口。 算了,早就知道学长爱狗成痴,怎么还跟他计较这些呢? 娃娃学姊也说了,是因为那隻小白狗怀有身孕又特别胆小,孟学长才会如此激动。毕竟看着那样一个份量不小的盆子铺天盖地砸下来,会被吓到也无可厚非。 而自己,又怎么可能真的去记恨学长呢? 傅其雨躺了很久,直到太阳完全下山后才骑车回家。 听见开门的声音,石油大王连忙跑至门口探头探脑,摇着尾巴开心接人,却没想到进门的只有傅其雨一人,牠还不死心将鼻子伸出未完全紧闭的门缝嗅闻,确认完全没有孟杕左的味道后,死心走回沙发上继续趴着。 牠将头靠在两隻前脚上,看着傅其雨的眼神十分哀怨,彷彿在说「怎么只有你自己回来,孟杕左呢?」 傅其雨感觉自己好不容易好转的心情瞬间又变糟了。 「行,你们就是双向爱恋,互有好感,我就是破坏你们的第三者行吧?!」他的你们指的是小狗们与孟杕左。 傅其雨没好气地走回房间洗澡,将门关得砰砰作响。 石油大王哼气一声,那个蠢蛋小主人又怎么了?吃炸药了? 孟杕左站在办公室里,桌上是被他翻找出来的成员名单,上头赫然写着傅其雨的联络资讯。 他双手拿着手机表情如临大敌,怎么办?到底要不要打电话?打了之后要说什么? 道歉吗?说自己态度不对?可是这样好像不够有诚意? 还是明天去了学校之后当面说? 但万一傅其雨不想见自己呢?会不会一拖再拖? 孟杕左放下手机抓着头,人际关係为什么这么麻烦! 他走到外面,拿起只喝了一口的啤酒又喝了一口,下定决心。 好!打吧! 在按下通话键时,心跳不自觉地有些快。他听着话筒里头的嘟嘟声,感觉每一声都是折磨,既希望傅其雨接电话又希望他不要接。 接了,他可以就势将道歉说出口,不接,他可以安慰自己,他可是打了电话的,是他自己没有接。 自我矛盾。 然而,等真到了无人接听的机械女声传出来时,他又有些失落。 他结束通话,忍不住胡思乱想,傅其雨是不想接自己的电话,还是是在洗澡不能接?或者他是看到未知号码所以才拒接? 再打一次吧!如果打了三次都没接,就放弃。 孟杕左再次将手机放置耳旁,右耳被通话的嘟嘟声佔据时,左耳同时好像听见了其他喀啦的细碎声响。 他四处扫视一圈,试图寻找声音的来源,便看见远处石油大王脖子上戴着一个塑胶袋,朝自己飞奔而来。 !!! 「石油大王!」 石油大王扑上孟杕左时,锅贴的香味也随即传送过去,孟杕左这才知道原来那塑胶袋里头装的是食物。 是傅其雨担心自己没吃晚餐,所以特意送过来给他的吗?! 孟杕左站起身,连忙朝大门跑去,果不其然看见了躲在大门后方,贼头贼脑的傅其雨。 傅其雨一看见孟杕左,连忙将脖子给缩了回去,动作才做完又觉得自己有点傻,看到看到了还躲什么。 他悻悻然站出来,「学长……」 孟杕左说不感动是假的,他没想到明明是自己的错,傅其雨还愿意大半夜跑过来替他送晚餐,当然,更难能可贵的是他一直惦记着自己的这分心情:「你……」 傅其雨担心孟杕左问他,既然下午负气离开,现在还来做什么,他抢在他之前开口:「不是我担心你,是石油大王想找你所以才来的!」 30. 和解 见到傅其雨的那一刻,孟杕左心中对于「主动道歉」的那一点小介怀早已消失无踪。 本来就是自己无理在先,傅其雨都如此不计前嫌了,他还要彆扭到什么时候? 孟杕左看着对方,表情认真,「傅其雨对不起。」九十度鞠躬,「我不该因为自己的过错而衝你发火,希望你可以原谅我。」 「学长你在做什么,不用这样子的!」傅其雨赶忙上前去扶孟杕左的肩膀,想将人给扳回正。 然而孟杕左不愿起身,他身上用着劲,十分执拗,「等你原谅我我才起来。」 「原谅原谅,我早就原谅你了,不然我怎么会过来……」他说话声音随着孟杕左直起身,直勾勾盯着他看而越趋小声。 「不是石油大王想找我才来的吗?」孟杕左还记着傅其雨方才的藉口。 喝了酒的他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傅其雨的时候一直处于星星眼状态,害得傅其雨都有些不敢与他对视。 「我……」傅其雨被自己的话堵死,霎时无从辩驳。 孟杕左见他无言以对的无奈模样,笑得很是开心,嘴角高高扬起,像恶作剧成功的孩子。 傅其雨看红了脸,他受不住地将脸给转开,在心中疯狂吶喊:这是什么淘气小天神!太可爱了吧啊啊啊!要是每天都能看到这样的笑容,天天被欺负也愿意啊!!! 傅其雨克制住自己奔腾的内心,闪躲着眼神诺诺开口:「学姊打电话跟我说了,是因为小白狗怀孕,所以你才会这么紧张。」他看向孟杕左,也跟着鞠躬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件事,我之后会更加注意的!」 孟杕左遥遥头,「没关係,这样我们就扯平了。」他伸手摸了摸傅其雨挺直的背脊,像在安抚孩子,「快起来吧!」 受到温柔对待的傅其雨泪眼婆娑:「学长你真好。」 逛完一圈狗园的石油大王带着塑胶袋的沙沙声回到二人身边,再次闻见食物味道的孟杕左飢饿魂都被勾起,也许是了却了一桩烦心事,格外飢饿。 他朝石油大王招招手,将其脖子上的锅贴给取下,礼貌性问傅其雨道:「你吃晚餐了吗?要不要一起吃?」 「没关係,我不饿。」傅其雨也还没吃晚餐,只是方才心中惦记着的都是孟杕左,着急着想送餐给他又担心他不收,各种忧心,以至于忘记也替自己买一份。 他摆摆手,肚子却出卖了他。「咕嚕──」存在感十足的声响,在寧静的夏夜里格外清晰明瞭。 孟杕左噗哧一笑,「你不饿但是肚子饿了,进来一起吃吧。」 孟杕左将门留给傅其雨,也不等他回答,率先往里头走。石油大王自动跟在他脚边一起进屋,看都没都傅其雨一眼。 傅其雨:「……」那隻到底是谁家的狗? 石油大王刚洗完澡,毛发蓬松又带着香气,担心他趴在外头会弄脏身体,孟杕左将未喝完的啤酒拿进办公室,又走到冰箱想拿一瓶给傅其雨,手才摸到瓶身,想起对方待会还得骑车回家,半路改道,最终拿了可乐出来。 「给。」 傅其雨伸手接过,眼睛却看着孟杕左的啤酒,「我想跟学长喝一样的。」 「喝了酒你待会怎么回去?」 「我可以一起睡这里。」发哥不在,在找到夜间的值班人员之前,孟杕左和张学和、王正圣将轮流值勤。 今天轮到孟杕左值夜班,傅其雨想在这里陪他。 「为什么?」孟杕左不解,家里有舒服的环境不睡,反而跑来睡沙发?况且,「沙发只有一张。」孟杕左提醒道。 从下午便打着这项主意的傅其雨准备充分,「我搬外面的躺椅睡就行,我就是想和学长多相处,尽早熟悉盼家的业务,毕竟我是副社长,不比新成员们厉害、努力、认真可不行。」 傅其雨说得一本正经,孟杕左被他的认真向上所感动,正想夸奖几句,突然── 「咕嚕──」傅其雨的肚子又叫了。 傅其雨连忙摀着肚子,十分难为情的模样:「学长你想说什么?」 孟杕左忍笑摆手,「算了算了,先吃饭吧!」 傅其雨买的份量肯定不够两个大男人吃,于是孟杕左又加煮了两碗泡麵,傅其雨则趁着这个空档,偷偷跑去将可乐换成啤酒,痛痛快快一口闷掉大半瓶。 他放下酒瓶,忍不住发出感叹,「哈──」 浑身舒畅! 果然夏日夜晚就是得喝冰啤酒啊! 孟杕左将他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低头打了两颗蛋进麵里,内心感叹:还是孩子啊,自己怎么就跟他较真了呢? 突然对傅其雨越发愧疚。 麵很快便煮好,孟杕左端上桌。 傅其雨看着漂浮其上的青江菜,脑海中莫名就出现了昨日施肥的场景,他惊疑:这不会是…… 他拿眼神偷偷瞅孟杕左,欲言又止。 感受到他的视线,孟杕左关怀道:「怎么了?要吃多少自己盛。」他指了指桌上的放着的碗筷。 「学长,这是……我们外面菜圃种的菜吗?」 孟杕左愣了下,菜他是直接从冰箱拿的,没想太多,可经过傅其雨这一提醒,他才反应过来:盼家冰箱里头的菜,好像……确实都是发哥每天早上摘採之后放进去的。 孟杕左:「……」大便铺满菜圃的画面突然之间浮上眼帘,食慾直接掉了七八成。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约而同问道:「还是……蔬菜不要吃?」 傅其雨抱着头哀号,「我现在脑海中都是那个的画面。」他不好意思明指「那个」是什么。 孟杕左笑骂:「你还敢说,本来我这三年吃得很习惯,被你这么一闹顿时没了食慾。」 傅其雨不愿背上罪名,一秒正色:「学长,我们不能浪费食物,谁知盘中飧,粒粒皆辛苦!」 孟杕左点头:「我会吃的,只是你比较饿,先帮你盛。」他拿过碗,对着青江菜就是一筷子,替傅其雨连菜带麵装了满满一碗。 「学长──」傅其雨似真似假地抗议,却没有任何实质的举动,任由孟杕左发挥。 两人就这样吵吵闹闹,边吃边斗嘴,最后还是将桌上的食物一扫而空,连一片菜叶子都没留下。 吃饱饭足傅其雨抢着洗碗,孟杕左不让,「又没几张碗,今天你受了委屈,我来洗就好。」 「就是没几张碗,所以放着我来洗就行。」在傅其雨家里,傅爸傅妈的家事分配一直是谁煮饭,另一位就负责洗碗,也因此在这方面傅其雨坚决不让。 他转移孟杕左的注意力,「时间也不早了,学长你要不要先去洗澡,然后准备睡觉了?你明天早八还有课吧?」 孟杕左看了眼时间,11点多,对他这个作息不正常的人来说,现在还算早。 但考量到这两天与傅其雨同居,对方一直是12点以前就寝的人,而且对方还是病人,他也不好── 「啊!」他突然想起来! 孟杕左突如其来的大嗓门,吓了傅其雨一跳,「怎么了?」 「你不是才刚手术完吗?眼角的缝线都还没拆,怎么可以喝酒!」 傅其雨:「……」他完全忘记这件事了。 「你……」见孟杕左颇有长篇大论的倾向,他一把摀住对方的嘴,将人往浴室的方向推,「嘘,学长你要说的我都知道,来,我替你带了换洗的衣服,你先洗,我们有事洗完再说!」说完,他直接将门给关上,完全不给孟杕左开口的机会。 他在门外喊:「衣服在后车厢我去拿,待会直接掛你门把上喔!」 孟杕左:「……」这小子,翅膀长硬了是不是?! 也许是喝了酒,两人今天晚上的状态都有些过高,无论是行为还是音量都大了许多。 傅其雨也因此少了面对孟杕左时的战战兢兢,像好朋友一样,可以十分自然地发生肢体碰触。 他蹦蹦跳跳跑出去拿衣服,然后又掛到浴室门上。 全然忘记对孟杕左解释一番,应该说他自己也将袋子里头装的是谁的东西给忘了。 也因此,当孟杕左穿着对他来说有些过长的、傅其雨的衣裤出现时,他自己还愣了一下! 男友衣风!!! 傅其雨考虑到隐私问题,没进孟杕左房间拿衣服,反而是随手拿了一套自己刚洗好的夏季运动套装,他本来是打算如果孟杕左嫌弃,再去买一套新的。却没想到阴错阳差之下,他完全忘了这回事,而孟杕左更是更是没有先询问一声,直接就穿上身了! 衣服穿在孟杕左身上,上衣长度大概盖到屁股之下,短裤的位置则在大腿中断,露出对方笔直修长的大腿。 刚洗完澡的身体还带着水气,靠在傅其雨身边,连带着所有感官都被裹上一层湿滑的黏腻。 孟学长现在正穿着我的衣服!! 过于美好的认知让傅其雨似梦非梦,他十分没志气,现在流鼻血也是可以的吗? 31. 飢渴 「奇怪,怎么找不到医药箱?」 孟杕左的话瞬间将沉浸在粉红泡泡中的傅其雨拉回现实,他紧张地伸手碰了碰鼻子下缘,不会真的流鼻血了吧?!不然学长为什么要找医药箱! 指腹乾净清爽,没有任何可疑液体。他来回确认几次后偷偷松口气,幸好没有,不然真的太变态了,看着别人的大腿流鼻血什么的。 他跟着一起翻箱倒柜,「学长受伤了吗?」 孟杕左的声音因为寻找的动作被埋进柜子里头,嗡嗡地听不太清,「没有,我要帮你换药。你洗澡的时候是不是没有避开伤口?我看胶布都皱了。」 傅其雨听不太清,但是当东拼西凑凑出孟杕左的心意后,又忍不住泛起温暖的感受。明明只是缝个几针的小伤口而已,孟杕左却比他这个当事人还上心。 方才他洗澡时,的确是水当头一淋才想起来眼角的伤口,故而稍微打溼了一些,他摆摆手,「淋了些水而已,都已经乾了。」不甚在意。 比起自己,他更在意孟杕左的就寝时间,现在已经12点了,他担心对方明天没精神上课。 还有,想早早就寝的傅其雨,还有些自己的小心思。 在孟杕左洗澡之时,他便麻利地将外面的躺椅给搬进屋了。 他按着自己的私心,将躺椅放在离沙发约一米宽外的距离,几乎是转头就能对视的距离。 变相的同床共枕! 傅其雨十分兴奋。 能够看着学长的脸庞入睡,梦的香甜程度一定是五倍,甚至十倍以上的叠加效果! 傅其雨心猿意马之际,「找到了。谁把它放这里的。」孟杕左找到了医药箱,被放在影印机的上方,他拿着白色小箱子走至沙发边坐下,拍了拍身侧的位置道:「过来吧!」 熟悉的命令加手势,让原本在地上睡觉的石油大王一秒起身,跳上沙发,牠熟门熟路地将头放在孟杕左腿上,闭上眼继续睡。 傅其雨:「……」这隻狗一定跟他命里相剋。 本来傅其雨是想着不劳烦孟杕左,药他自己也能换。可经过石油大王夺位一事,他莫名其妙的争宠心态便被激发了出来,他快步走到沙发旁边,拍了拍石油大王的狗头:「你走开,学长叫的是我不是你。」 石油大王眼睛睁开又闭上,不睬理他。 傅其雨无言,又伸手推了推牠的屁股,想将牠推下沙发,谁料石油大王反身就是一嘴,虽然只是轻轻含住傅其雨的手而已,还是吓了他一大跳。他十分委屈:「学长你看牠,这样我怎么换药。」为了加强哀怨的真实性,他还微微瘪嘴。 孟杕左也被石油大王惊了一下,虽然牠没有真的咬下嘴,但是一旦错误的行为初露端倪却没有被及时改正,之后的偏差便会越来越严重。 他托着石油大王的下巴,双眼严肃甚至有些凶狠地看着牠,低声喝骂:「你怎么可以咬人!咬人是不对的知道吗?」 被教训的石油大王头不能动,只好将眼神转开。生气的孟杕左好可怕,牠不想面对。 孟杕左发出警告声,「哼──」他转过石油大王的头,强迫一人一狗眼神对视,「看着我,我在跟你说话眼睛看哪边?」 小狗察言观色的能力很强,有时候用眼神表达谴责,比什么都管用。 孟杕左再三教诲:「乖狗狗不能咬人。下次再咬人就没有零食吃了,知道吗?」 石油大王开始拿眼神向傅其雨求救。 然而,傅其雨幸灾乐祸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替牠说话。 于是,在孟杕左的鍥而不捨之下,石油大王被迫接受了许久的眼神教育,一直到牠低下头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孟杕左才放过牠,「去,你下去。不乖不能睡沙发。」 石油大王灰溜溜跳下地,躬着身坐在孟杕左脚边,看着孟杕左的眼神自下而上、充满希冀,模样好不可怜。 傅其雨在石油大王离开后,立马就坐到了沙发上,他才不管石油大王现在心情好不好,弯着腰对石油大王道:「不乖!坏狗狗!」 石油大王齜牙。 「哼──」孟杕左发出警告声,牠一秒变回装可怜的模样。 傅其雨在一旁笑得欢快又欠揍。 孟杕左将两人的相处模式看在眼里,无奈对傅其雨道:「你别再招惹牠了,当心等一下真的被咬。」 他算是看出来两人的关係了,欢喜冤家一对,吵吵闹闹。 见石油大王被教训,傅其雨心情很好,他十分不以为意:「不怕,有医药箱。」 孟杕左瞪了他一眼:「被咬出血是要打破伤风的。」 洗完澡的孟杕左酒劲也退了大半,原本有些偏红的皮肤恢復白皙,甚至在冷水澡的刺激下,更平常更显苍白了一些。 所剩的为数不多的酒意全都集中至眼瞼周围,也因此他瞪傅其雨的那一眼,比起警告,更多的是带着旖旎的风情万种。 撩人而不自知。 「学长──」傅其雨喉结受不住地上下滚了滚,声音带着点喑哑:「我好像醉了。」他倒在孟杕左肩膀上。 孟杕左像是一坛醇厚的烈酒,光是嗅闻自身散发的酒气便令他心醉魂迷。 孟杕左只当他是酒劲上来,也没多想,「好,换完药就睡。」 刚沐浴完的清香不断鑽入鼻尖,傅其雨近乎贪婪地吸闻着,孟杕左就是他的猫薄荷,越接近越离不开。 孟杕左见傅其雨不动,双手抓着他的肩膀,将人从自己身上推起来,「能自己坐好吗?还是要靠在沙发上?」 傅其雨浑身软绵绵:「没有力气了。」他装醉到底。 「那你躺好。」孟杕左扶着傅其雨慢慢向后躺,自己则半跪在他侧边。他先是小心翼翼地将就纱布给拆下,对伤口周边进行清洁后,才又重新上药包扎。 孟杕左换药时全神贯注,傅其雨一个被换药的人,也同样盯人盯得目不转睛。 轻柔微凉的指尖摸上眉骨的搔痒、高挺的鼻梁遮挡灯光,打在自己脸颊上的阴影、过大的衣袖动作间勾勒出的腰肢、以及贪图方便,伸长了手去搆桌上物品时挺俏的臀部,全都变成一道道无形的线交织、缠绕,最后形成一张巨大的网将傅其雨包裹其中。 傅其雨的视线炽热且侵略性十足,孟杕左感觉到无形的压力,却本能地不敢与其对视,他总感觉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就要破壳而出。 他对自己道:「喝醉的人总是有点怪异的举止,不要理他,忽视就好……」 都说酒精会麻痺大脑,放大人类的原始慾望,傅其雨想这句话果然没错。曾几何时他只要每天在上学的路上偷偷看孟杕左一眼便能开心一整天,可如今他已经能和孟杕左同进同出,如同亲密好友般相处,他却觉得内心的空洞越发巨大。 越是深入了解这个人,越是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有多远。他原本以为对孟杕左的资讯足够知晓,可如同下午那样的不愉快还是发生了。 孟杕左像风,他越是奋力追赶,越觉得什么都无法掌握。 能不能,让我也拥有你一秒鐘就好? 贴好人工皮,孟杕左收拾药箱,起身打算拿回正确的柜子放。 查觉到孟杕左从自己身边离开的意图,傅其雨突然一把抱住他的腰肢,紧紧地,将人禁錮在自己身前,「孟杕左。」这是他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 可不可以只有这一秒,我不是你眾多学弟中的其中一位,我不是你温柔以待的其中一人,而是日升月落、彩霞星烁,你和我是宇宙中独一无二的两颗尘埃,我们相互碰撞、分离,从此在彼此身上留下对方难以抹灭的痕跡。 骤然被抱住,孟杕左吓了一下,他半抬高手,疑问道:「学弟?你还好吗?」 「傅其雨。」傅其雨的声音闷闷传出。 「嗯?」 「学长以后叫我的名字吧,我不喜欢被叫学弟。」 孟杕左满脸问号,不是都这么叫好多天了吗? 虽然疑问,他还是决定遵从醉鬼的要求,他拍了拍傅其雨的手,「好,其雨,你先放开我,我去放完医药箱我们就准备睡觉了。」 傅其雨放开手,看着孟杕左走远的背影,不够、还不够、一点都不够。 如同饮鴆止渴,他走的每一步、做的每一个动作,都将自己推向更高的悬崖。 而底下是万丈深渊,深不见底。 他想自己一定是醉了,不然怎么突然这么多愁善感。 他迫切渴望睡眠,睡吧!睡一觉起来,看见新生的太阳,就什么都好了。 32. 同床 孟杕左与傅其雨一人睡沙发、一人睡躺椅,在关了灯的黑暗中并排躺在一起。 傅其雨今天经歷太多情绪起伏,一躺下便直接睡过去了。 反观孟杕左翻来覆去,被办公室里头老旧冷气的轰隆运转声吵得难以入眠。 他侧过身,藉着窗外留守的灯光,眼神如月光般轻柔地描过傅其雨的轮廓。 对方是耐看型的长相,尤其是在深入接触后,单纯的个性、热心的态度以及广阔的心胸为他添加了许多人格魅力。 是深入接触后,容易让人卸下心房的性格。 孟杕左回想起这几天两人的相处情况,不用刻意想话题、不论自己说什么,对方都听得兴致盎然,这种被重视的满足感,前所未有。 视线自上而下,从傅其雨匀称的二头肌上滑过,也许是没有枕头的关係,对方曲起右手垫在脑袋下方,手臂因而隆起结实的肌肉线条,这让孟杕左骤然想起方才对方抱在自己腰上时,手臂收紧的力量── 红晕后知后觉爬上脸庞。 他不得不承认,当时傅其雨直接贴到自己身上,心跳漏了好大一拍,慌得他都有些找不着北了。 属于青年人的热度渗透衣服,如烙铁般在腰腹两侧留下了不容忽视的灼热。 如此鲜活,令人心头鹿撞。 察觉自己竟然在回味方才傅其雨的动作,孟杕左惊得连忙转过身面向沙发。 疯了吧! 学弟不过是喝醉了在撒娇,可别自作多情了! 「孟……学长……」依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孟杕左不敢回头,害怕自己不知从何时冒芽的念头公诸于眾,只是假装不经意地「嗯?」了一声。 然而等了半天,对方都没有下文,他悄悄半转过头看了一眼,傅其雨依旧维持着一样的姿势熟睡着。 原来是说梦话吗…… 他松了一口气,却忍不住思考傅其雨对自己如此上心的原因是什么? 明明不喜欢动物还愿意接下动保社副社长的职位;在两人置气时,却还不忘担忧自己是否饿着肚子,大晚上送餐过来;还有现在,放着舒适的屋子不睡,硬要留在盼家陪他过夜…… 之前问他的时候,是怎么回答来着? 好像说是自己的「粉丝」? 为什么? 自己除了这张和哥哥相似的脸庞之外,哪里都比不上哥哥,没有哥哥有魅力、什么事都做不好。 如果是自已的话,相较之下,也会比较喜欢哥哥的。 傅其雨为什么喜欢自己? 没有答案。 孟杕左像未开悟的小沙弥,想破头也想不明白答案。 思想被困在原地,毫无进展,久了之后注意力便开始有些涣散。 他打了个哈欠,是有点累了。 孟杕左紧了紧手臂,双手抱胸,有点冷。 他将自己往沙发那头贴近,藉此汲取一点温暖。 办公室的冷气温控有点故障,明明设定在25度,却总是时高时低。 什么时候才能有经费换冷气呢? 迷迷糊糊的孟杕左,在即将睡着之际还在想着这件事。 「学长……」这时傅其雨的声音又模模糊糊从身后传来,「好冷……」 又在说梦话了吧? 孟杕左随意呢喃回道,语气挟裹着将睡未睡的困意:「睡吧……等下就暖了……」 却不料── 突然一具温暖的躯体从身后将自己抱进怀里,孟杕左被拦腰紧紧抱住,傅其雨有力的手臂横槓在腰上,如铁钳,无法撼动。 两人的身体之间严丝合缝,没有半点空隙。 孟杕左睁大双眼,傅其雨竟然跑来跟他挤沙发!?!??!!! 现在是怎么回事?! 因为惊吓,好不容易等来的瞌睡虫又跑得不见踪影。 耳后是对方绵长的呼吸,腰上是对方强而有力的手臂,身后……抵在自己股间的东西,虽然沉睡着却能感觉出尺寸不同凡响。 「学长……」傅其雨低沉的嗓音就在耳边,带着囈语呢喃的黏音,性感得惹人犯罪。 不行!! 孟杕左欲哭无泪,作为一个纯情的gay,被这样撩拨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傅其雨……」他轻声呼唤,既想叫醒傅其雨,又怕他一醒来连酒都跟着醒了,到时候两人这个模样,怕会徒增尷尬,他只敢小力挣扎。 却不料反被对方锁得更紧,傅其雨的手扣住孟杕左的,一起往腰侧带,一隻脚压着孟杕左的双腿,重如泰山。 孟杕左气急败坏,他用气音低吼:「傅其雨!」 得到的只是傅其雨无意识的呢喃,「好冷……」将孟杕左又抱紧了些。 孟杕左无言望天,发现自己毫无选择的馀地后,他试着放松下来,倒进傅其雨怀中,相互依偎着的确暖和不少。 算了,就当作是抱着石油大王睡觉吧。他如此安慰自己。 身体温暖后,倦意再次袭来,他偏头很快进入梦乡。 隔天一大早,傅其雨率先醒了过来。 他习惯性地想伸懒腰,却发现自己的四肢手脚和怀里都有东西,他理所当然地以为是石油大王,正想动脚将狗踢下床时,才发现入手触感光滑弹緻,他心下疑惑,一低头才发现在自己怀里的竟然是孟杕左!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傅其雨吓得向后跌下了沙发,「学学学学……学……学长!」 孟杕左被巨大的动静给吵醒,皱眉半睁眼看向对方,语气有些不耐:「怎么了?」起床气颇大。 「你你你……」傅其雨还没从震惊中恢復过来,他想问:你为什么跑来跟我睡! 可定睛一看,孟杕左睡在沙发上,昨晚的记忆瞬间回笼── 啊!他们昨晚睡在盼家,他记得自己本来躺在躺椅上的,怎么一睡醒却突然出现在沙发上了!!! 他没有做什么出阁的事吧?! 傅其雨连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裤子,还好好穿着,他伸手拍着胸补,幸好,还在还在。 孟杕左抓着头发坐起身,没睡够却被吵醒,他的脸色黑得可怕。眼皮像被强力胶水给黏上,连睁开都要花上好大的力气。 本来就睡得晚,再加上冷气后半夜升至高温,背后的狗皮膏药却毫无所觉,依旧将他黏得密不通风,他被热醒好多回,睡眠质量奇差无比,可偏偏罪魁祸首一枕黑甜,两相对比之下,他便将傅其雨给记恨上了。 「你什么!」他穿上拖鞋,拖沓脚步走向茶水台,边倒水边冷言质问:「你害我睡得浑身腰痠背痛,还敢恶人先告状?」 傅其雨疯狂摇头:「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那个意思!都是我的错!」他依旧坐在地上,只是换了个恭敬的跪坐姿,十指併拢交叠置于额前,五体投地,「请学长大人有大量,原谅我昨天喝醉的无礼行为!」 他想着补救措施,「我等一下帮您按摩搥肩捏腿,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一次吧!」 傅其雨毁得肠子都青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是哪里来的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夜袭孟杕左。幸好他什么都没做,不然只怕见不到今天的太阳了! 他扭头往窗外一看,阴天。 很好,就算什么都没做,还是看不到太阳。 孟杕左很少有被情感控制的时候,大多时候的行为都由理智掌控。 一杯水下肚,他也醒得差不多了,昨晚的种种怨气随着理智的回归逐渐远去,见傅其雨趴在脏污的地上,悔过之心真诚,便也不忍再苛责,他轻声道:「算了,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快起来吧,地上脏。」 说完也不理傅其雨,逕自走向浴室洗漱去了。 傅其雨感动抬头,在其后头大声喊:「学长你真是心地善良,有奶很大!」 孟杕左差点一踉蹌,打滑在地。 他想说的是有容乃大吧?! 经过此次意外,往后几天傅其雨都不敢靠孟杕左太近,怕自己再做出失格的举动。 这也让留了心眼,特意观察傅其雨对自己态度的孟杕左清醒过来,果然是自作多情了,对方不过是将自己当作想亲近的学长而已。 之后的月考週,新成员出席率都还算高,学习态度也很认真,一个星期下来,对盼家的基本工作内容也了解了一轮。 只是月考结束后便是两个半月的暑假,不少新成员都不是本地人,不会留在夕江;部分社员则是要打工,人手直接少了三分之二。 对此情况孟杕左已经习以为常,毕竟有假却不放,太违反人性。 月考週最后一天没有考试,早早交完作品离开的孟杕左在社团办公室苦恼着暑期排班,正巧傅其雨要向学校递交新学年度社团延续办理的申请资料,两人意外碰了头。 「学长你考完了?」偶遇孟杕左的傅其雨十分开心。 「我们今天这科是交作业,向教授解释完创作理念就能走了。」 「是喔!」傅其雨坐到孟杕坐旁边,看见桌上那张被反覆涂改的排班表,「我能看一下吗?」 孟杕左直接将纸移到他眼前。 傅其雨先是寻找孟杕左的名字,没找到,才又去看自己的排班,做五休二,他疑惑道:「学长,怎么没看见你的排班?」 「基本上没什么重要的安排,我每天都会去。」 傅其雨震惊:「这样也太累了吧!」 孟杕左习以为常:「我之前的暑假也几乎天天报到,反正也没事。」 傅其雨思考了半晌,将自己琢磨了好多天的打算说出口:「学长,那我跟你一起吧!你暑假搬来我家住,我们一起去盼家也比较方便。」 暑假由于学生都不在,校内宿舍的店家几乎不营业,往返市区的公车班车也会减少,傅其雨以此为理由,说服孟杕左搬到他家一起生活。 上次一同在盼家过夜后的隔天,孟杕左便搬回学生宿舍住了,毕竟傅其雨的伤口恢復良好,不需要照顾病人便没有理由再住下去。 所以即便傅其雨再三挽留,孟杕左依旧没有选择继续叨扰。 经过三天的同进同出,傅其雨对孟杕左同居的美好生活食髓知味。他一直想着再用什么理由,让孟杕左可以再与他住在同一个屋簷下,这不,终于找到机会,他加大筹码,「石油大王这几天天天等在门口,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我感觉他应该是在等你。」 他声情并茂、痛手挽心:「学长,你真的忍心看石油大王这样日渐消瘦下去吗?」 33. 心疼 暑假开始的第一天,两人再次开啟了同居生活。 当孟杕左拿着行李与傅其雨一同进家门时,石油大王开心得在客厅与长廊之间来回跑了好几圈。 孟杕左被石油大王可爱的模样逗得笑瞇了眼,他蹲下身朝兴奋的石油大王张开手,大狗一把扑进他怀里,巨大的衝击力将孟杕左撞得向后仰躺而下,吓了一旁的傅其雨好大一跳。 他连忙靠近关心,「学长你没事吧?有没有撞到头?」 孟杕左没办法回答,石油大王正压在他身上,疯狂舔他的脸颊、脖子,孟杕左痒得不行,左闪右躲:「好了好了哈哈哈,别舔了!太痒了!」他求着饶。 此时的孟杕左见牙不见眼,笑容比窗外的艷阳还要明媚,瞇起的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光,看得蹲在一旁的傅其雨直了眼。 从外头奔波回来的额头上冒着薄汗,头发凌乱于额前与地板,胸膛剧烈起伏,眼神自下而上笑望着傅其雨,如此毫无防备的模样,像刚结束一场激烈的亲吻。 傅其雨喉结忍不住上下滚动,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又沉默闭上。 孟杕左歪头看着他,不明白他那瞬间而来的低气压是怎么回事,他用手撑着地坐起身,便见傅其雨倏地伸脚踢了石油大王一下。 力气之大,结结实实。 孟杕左瞪大了双眼:「你──」 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石油大王已经嗷呜一声,一嘴咬在傅其雨脚上了。 「啊啊啊啊啊啊──」傅其雨的惨叫声比杀猪还凄厉,在一旁的孟杕左受到最直接的噪音攻击,二次惊吓。 担心石油大王的咬合力会造成撕裂伤,孟杕左在一旁大声喝斥:「你做什么!快松嘴快松嘴!」 石油大王报了仇后也不执着,十分听话地松开嘴,跑回沙发上玩牠的玩具。 傅其雨躺倒在地,冷汗直流。 孟杕左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有些无从下手,即便如此,他也知道得先检查伤口情况,以免延误就医。他看着傅其雨脚上的水蓝色牛仔裤,小心翼翼问道:「我帮你看看伤口深不深?」 傅其雨咬着下嘴唇,闭眼点头。 孟杕左看他煞白的一张脸,止不住担心。眼角的伤口才拆线而已,却又换脚受伤,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傅其雨今天穿的是直筒牛仔裤,减轻了作业难度。孟杕左从裤脚一节一节向上捲,他动作轻柔、小心谨慎,一方面是避免摩擦到伤口,另一方面也担心万一布上的纤维和伤口黏在一起,他如果太粗鲁拉扯到伤处,会造成二次伤害。 裤脚从脚踝处一路被向上捲到膝盖,孟杕左看着傅其雨的小腿肚,发出疑问声:「咦?」 傅其雨稍稍缓过气,他半瞇着眼,出气多进气少地问:「伤口……很深吗?」 孟杕左握着傅其雨的脚踝,来回翻转:「你刚刚是被咬到这隻脚吧?」 傅其雨訥訥点头:「对。」 孟杕左戳了戳傅其雨小腿肚上两个微微凹陷的痕跡,连破皮都没有,他不确定道:「如果是被咬了这里,那……伤口应该算不深吧?!」 傅其雨:「?!」 他强撑起身,抱着自己的脚来回检查,第无数次确定了石油大王咬出的痕跡比蚊子叮咬的鼓包都小后,尷尬傻笑,「嘿嘿嘿。」 孟杕左回他一个礼貌的微笑,静待下文。 「刚刚真的很痛,我还以为会被咬下一块肉。」傅其雨强调:「真的!」 孟杕左心想,你那惊天地泣鬼神的哀号声,也让我以为你被咬下了一块肉。 不过碍于学弟的面子问题,他体贴地没有说出口。 发现是虚惊一场后,孟杕左松下了绷紧的神经再次坐回地上,他看着傅其雨被汗水打溼的头发和鼻尖,对他方才的疼痛表现其实没有多少怀疑,毕竟对方不需要演这齣戏给他看。 他问道:「你是不是对疼痛比较敏感?」 「欸?」本来以为会被耻笑或者臭骂一顿的傅其雨,意外于孟杕左的问题,他拉起上衣下襬,胡乱擦拭了脸上的汗水后,偏头答道:「不知道,也许吧。」 他低头羞赧一笑,「也有可能是踢了石油大王后,作贼心虚的心理作用,想着他这次一定会咬下我一块肉才罢休。」 他将下巴放在曲起的膝盖上靠着,嘴唇微嘟、声音带着委屈:「但我刚刚没有演,是真的很痛才……」叫这么大声这几个字他不好意思说,太过丢脸。 孟杕左看着傅其雨,原本带着戏謔的眼神完全被柔情取代,他开口,声音比四月的柳絮还轻绵,「当时,王大吉他们在海边揍你的那几拳……」他的手拂上傅其雨结痂的眼角,「一定很痛吧。」 傅其雨顺着孟杕左的动作转头,仅一眼,他便明白什么是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对方眼里的心疼与柔软,比他记忆中的任何一个孟杕左都还要温柔,像塞满暖黄色云朵的游泳池,足以令他溺毙其中。 从未如此满足过。 此生足矣,他想。 有多少人类能得到孟杕左如此怜爱的眼神呢? 他当初就是因为这个眼神,对孟杕左深陷不已。 他不禁回想起自己暗恋开始的契机,那是一个冬日的早晨── 那日寒流侵袭,天气严寒,上课上到一半实在精神不济的傅其雨,偷溜出教室想买个热饮,却意外看见孟杕左蹲在便利商店大门旁,餵流浪狗吃东西。 那隻流浪狗貌似很老了,眼睛看不太清,所以孟杕左特意将热狗折成小块小块,放在手心上慢慢餵。 当时对方的侧脸和眼神,比岁月停驻的老房子还温柔,深深撞进傅其雨心中。 那个场景,他一辈子都不会忘。 便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关注孟杕左的频率变高了,每每在路上擦身而过,看见他那张冷脸便会抑制不住想起与之对比的另一面。因为好奇而探究,到最后弥足深陷。 他知道孟杕左对待动物的时候判若两人,知道他把牠们看得比自己都重要,他知道…… 虽然他都知道,却还是无法抑制地踢了石油大王一脚,只因牠可以毫不费力地亲近孟杕左,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特殊对待。 然而── 此时此刻,就像美梦成真一般,他竟然得以被这样的眼神注视,何德何能,他想。 「学长……」傅其雨开口,却又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他只是突然很想叫一下他的名字,「我之后可以直接用名字称呼你吗?」 「当然。」孟杕左伸手到傅其雨的头发上揉了揉,觉得他总是问一些笨问题,「我没有那么多礼仪规范。」 「太棒了!」傅其雨将下巴靠在架于膝盖的手臂上,为两人之间肉眼可见的亲近雀跃不已。 孟杕左见傅其雨如此容易满足的模样,忍不住又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手感真的跟石油大王差不多。 待孟杕左放好行李后,傅其雨带孟杕左到一家安全帽专卖店去。之后两人的主要往返交通工具会是摩托车,有一顶专属安全帽很重要。 孟杕左事先不知道目的地,到了商店门口后得知是特地想替自己选一顶,便有些推託,「我戴这顶就可以了。」他指的是从盼家临时借取的公用安全帽。 他本身不骑车,没必要为了这两个月的时间特地支付额外的开销。 傅其雨停好车,将孟杕左手上的安全帽放到座椅上,直接揽着人进店,「他们现在有买一送一的活动,刚好我的安全帽挡风镜裂了,学长就当作是陪我逛逛,如果有看到喜欢的就拿,没有的话我自己买两顶也可以。」 孟杕左被说服了,心想,这又不是宠物食品展,丝毫不担心自己会衝动购物。 一进店,安全帽商品琳瑯满目,依照品牌、类型及功能被分门别类展示,孟杕左看得眼花撩乱。 「学长你先自己逛逛吗?我要去那边看看。」傅其雨指了个方位,孟杕左顺着方向看过去,上头陈列的安全帽样式与他现在戴的这款相似,看来是有偏好的品牌。 孟杕左点头,「好,我如果看到喜欢的再跟你说。」 两人在过道处分道扬鑣。 傅其雨选东西很快,基本上只要确定了品牌,再将顏色考虑进去,就能做决定了。不到五分鐘,他已选购完毕,对服务人员道:「待会如果没看到更喜欢的,就买这两个。」 他擅自替自己和孟杕左选了同花色的一黑一白的情侣款。 服务人员脸上掛着专业笑容:「没问题,那我先帮您拿到柜檯旁。」 傅其雨点头,「谢谢。」 他回过身,开始寻找孟杕左的身影。高挑的身影穿梭在层层排架间,他本来打算先斩后奏直接买一顶给孟杕左专用,但又担心孟杕左有压力,这才带着人过来一起挑。 不过,看杕左学长那并不上心的架式,怕事情是得按他原本的计画进行了。 傅其雨有些无奈,双眼随着脚步的移动扫过一排排的陈列架,最终在靠近门口的地方看见了蹲在地上,认真端详什么的孟杕左。 他悄然走进,便见一长排的雾面黑色安全帽后头,各自都画上了不同的q版小狗图,吉娃娃、贵宾狗、斗牛犬等,图案不大却很可爱。 傅其雨:「……」该怎么说呢? 真是毫不意外,杕左学长被吸引的类型。 34. 购物 傅其雨蹲到孟杕左身旁,指着贵宾狗的图案道:「这个跟石油大王一模一样!」 孟杕左正陷入选择困难,见傅其雨出现,连忙向他寻求建议:「买哪一个好?每个都很可爱,选不出来。」 傅其雨仔细看了看,给出一个完美体现其小肚鸡肠胸怀的建议:「我觉得除了贵宾狗之外,每个都不错。」 孟杕左斜了他一眼,脸上写满了无言以对四个字。 傅其雨耸耸肩,「真的挺丑的。」没办法,他就是不愿孟杕左连买个安全帽都和石油大王那隻蠢狗扯上关係。 他指着一隻吐舌头的腊肠狗,转移注意力笑道:「这个也太搞笑了吧!小狗还会扮鬼脸。」 孟杕左看了一眼那个图案,又转头看着傅其雨,「他这是开心的表情。」 傅其雨见风转舵:「难怪这么可爱!」 孟杕左已经习惯傅其雨对小狗们言行举止一点敏感度都没有的事实。他没理会傅其雨的睁眼说瞎话,转回头盯着展示架,继续苦恼。 「想要的话,都可以试戴看看喔!」神出鬼没的服务人员在两人身后出声。 「对阿杕左学长,先戴看看再说。」傅其雨抓着孟杕左的手肘将人扶站起来,俯身拿了印有腊肠狗图案的安全帽作势要替孟杕左戴上。 孟杕左不习惯这种服务,连忙接过安全帽,「我自己来就好。」 这款安全帽的包覆性很高,本身的自重也不重,孟杕左戴在头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果然跟西瓜皮式的就是不一样。 「如何?会不会太紧还是不舒服?」傅其雨像在敲门般,敲了敲孟杕左的脑门。 咚咚咚地声响闷闷地传过来,只感觉脑门嗡嗡作响,孟杕左挥开他的手,「有点吵。」 不小心玩心上身的傅其雨连忙将双手揹到身后,陪笑解释道,「我就是试试看牢不牢固。」 「我们的安全帽都是经过安全认证的喔,品质完全没有问题。」服务人员又一次出现了,时机抓得刚刚好。 傅其雨看向她,訕訕笑道:「我想也是。」 孟杕左连白眼都懒得翻了。 他走到镜子前,对安全帽的扣锁有点在意,它不是以往戴过的插销式扣,而是左边坠着两个d型扣环,右边一条宽绳的类型,他来回试了几次,也没搞明白该如何上扣。 傅其雨从他身后接近,看着镜子中的孟杕左道:「我教你吧?」 孟杕左点头。 于是傅其雨便不客气地从身后将人整个环住,左手捏着d型扣环,右手拿着宽绳边操作边解释道:「首先先将绳子从两个扣环中间一起穿过去,然后……」 孟杕左完全没反应过来现在发生了什么,眼神如地震般剧烈震动,完全反映出他内心的动盪不安。 心跳慌乱如山崩地裂,全部感官都被傅其雨贴在后背的温度给吸走,男人宽厚的胸膛、结实的手臂以及低沉的嗓音! 真是疯了! 他想朝傅其雨大喊:「就不能正常点教学吗?!」又顾忌这次公共空间,一旁还有其他人,不好声张。 于是他忍着强烈的不自在安慰自己,没有人会注意他们的动静,这只是正常的教学。 没错孟杕左!加油!平常心! 「就是这样,学会了吗?」 「会了会了。」孟杕左胡乱点头,他借着仔细看绑绳方式的由头,向前走了一步,直接走出傅其雨的包围圈。 「那你自己绑一次看看。」傅其雨走到孟杕左左侧,低头帮他将绑绳解开。 在解绑绳的时候,傅其雨一直是闭气状态,他伸直了拇指与食指,仔细解着绳结,剩下的中指、无名指与小拇指则紧紧地握紧于掌心中,即便有些不好动作,他依旧没有松手,因为怕不这样做,手心里的汗会如流水般,全滴到孟杕左的衣服上。 方才的举止,他其实不比孟杕左淡定多少,说出口的话与指尖都在微微颤抖,只是因为孟杕左当时也处于慌乱状态中,才没有察觉。 傅其雨替孟杕左将双d扣解开后,便站开了一步的距离,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孟杕左:「……」现在说没学会还来得及吗? 孟杕左双手各执一端,左右犹豫了三秒鐘后,双手用力一把将安全帽给脱下来了:「戴太久了,好热,休息一下。」他用手搧着风,问傅其雨道:「你选好要买的款式了吗?长什么样?」 直接转移话题。 傅其雨也没多想,「选好了,我买那个!」他指着画有贵宾狗图案的黑色安全帽。 他想得很简单,只要他先抢了,杕左学长就不会选那隻笨狗的图案了! 哼哼,他可真是聪明! 「你也要买这个款式的?」 「对啊。」 「那你刚刚选好的那个呢?」 「我刚刚没看到喜欢的。」对答之流利,脸不红心不跳。 服务人员在后面满头问号,那她拿到柜檯去放的那两顶安全帽算什么? 「所以杕左学长,你要哪一顶?要不要再挑一下图案?」傅其雨带着人回到柜前,趁着孟杕左再次陷入抉择漩涡时,连忙朝服务人员打手势。 言下之意:「那两顶安全帽不要了!」还加上夸张的嘴型辅助。 虽然服务人员没看懂他无声的嘴巴张闔动作下,具体的语句是什么,但从方才傅其雨一连串的骚操作中来看,闭着眼睛也能猜出答案。 于是她比了个ok的手势。 「选不出来,还是拿这顶就好吧,毕竟我都戴过了。」孟杕左手上拿着自己的腊肠狗,又替傅其雨取下他选好的贵宾狗,站起身道:「走吧,结帐。」 傅其雨眼神不断往柜檯的方向飘,「欸?选好了吗?不再多看看吗?」伸手想接过两顶安全帽,孟杕左没让,只把贵宾狗图案的那顶给他。 两人走到柜檯时,傅其雨挑好的安全帽还大摇大摆摆在上头,孟杕左见了觉得眼熟:「这是不是跟你的安全帽同款?」 傅其雨哈哈一笑:「对啊,大眾款!」 服务人员脸上掛着专业微笑,内心吐槽:对啊,上万元的大眾款。 在孟杕左的坚持下,两人aa结完帐后,傅其雨便忍不住要戴上情侣帽来满足他那被心满意足填满的虚荣心。 东西买了本来就要用,孟杕左心想瞒不过了,戴上安全帽后老实承认:「我忘记怎么系扣了。」 傅其雨三两下绑好自己的,伸过手去帮孟杕左,正所谓熟能生巧,他已经不像方才那么紧张了,「不会没关係,以后我来帮你系就好了。」 说话间,两隻圆润小巧的麻雀从两人身旁的树木振翅飞向天际。 夏日午后的透明橱窗前,两道頎长的身影相对而立,他们带着同款的安全帽,眼神专注在彼此身上,穿透遮阳棚洒下的阳光在两人的挡风镜上闪耀着光点,彷彿两颗彼此照亮的星星。 有人可以依赖的结果便是,孟杕左到了开学后也还是没学会双d扣的扣法,那时两人双载到学校,傅其雨自然而然替他解安全帽扣时,震惊了周围的所有同学和cp粉,人证物证的流传引起轩然大波,关于两人同居交往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却被当事人双双否认。 当然,那都是后话了。 暑假的生活日復一日,没有特别重大的事情发生。盼家晚上的巡护人员找到了,孟杕左几人得以不用再日夜坚守;怀孕的小白狗生產顺利,一胎七孕,平安生下七隻粉嫩的小狗;他们还接待了几位想收养动物的家庭,一共替五位小狗找到新家。 唯一的坏消息就是发哥,也许是长期过于劳累加上营养不均,恢復得并不是太好,加上他本人迫切想站起来却有心无力的情况,脾气日渐暴躁,对身心的恢復都有影响。 那天孟杕左去看望他,让他不要急躁、好好养伤,一切都有他们在时,发哥难得对他吐露了真心话:「我不是担心你们顾不好盼家,我是担心再回去时,没有我的位置了。」 孟杕左惊讶于发哥的想法:「那是您一手创办起来的家园,您永远都是我们的主心骨!」 晚上吃饭,他和傅其雨说起这件事,傅其雨手里夹着麵条,食物都挤在右脸颊:「发哥是怕自己不再被需要吧。」 「?」孟杕左嘴里还有食物,歪头以示疑惑。 被可爱到的傅其雨忘记嘴里还有食物,他张嘴欲言,却不小心让食物滑进喉咙,「咳咳咳──」 趴在孟杕左脚边的石油大王睁开一隻眼睛,发现是傅其雨又犯蠢后,毫无波澜地再次闭上眼睡觉。 孟杕左忙将桌上的水递给他:「还好吧。」 傅其雨猛地将一杯水给喝完才缓过劲,「没事。」 又道:「发哥只是担心原来盼家不是非自己不可,他的存在可有可无。」 当隻身一人活在世界上,无依无靠,却又发现自己的存在毫无价值、不被需要时,那还有什么活下去的渴望和理由? 35. 咬人 「恶犬伤人!闭园道歉!」 「恶犬伤人!闭园道歉!」 盼家大门外头,数位手举大字板,头绑抗议白布条的民眾,正跟着一位举着大声公的妇人一起唸口号。 孟杕左隔着窗户向外看,其浩大的声势彷彿不将盼家夷成平地不罢休,他走至发哥面前再一次致歉:「对不起,都是我没有做好安全防护,小白才会咬伤人。」 发哥坐在轮椅上,视线从道歉稿上挪开,他虽然脸色凝重,但看着孟杕左的眼神却没有多少责备意味,「都说了不是你的问题,谁知道小男孩会偷跑进我们园区?」他从医院赶回来主持大局,为的就是避免这些小孩被欺负。 孟杕左依旧十分自责:「可是事情会闹到这一步,都是我没有好处理造成的……」 开学前一星期,孟杕左在清理狗舍时,突然听见从办公室的方向传来一道凄厉的惨叫声,夹杂着高分贝的哭声与尖叫,惊骇人心。 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所有人停下工作,纷纷围靠至发声来源。甫一靠近,便见刚诞下一窝小狗的小白母狗伏在一位小孩身上,神情凶狠。 所有人都吓矇了。 「小白你在干嘛!快走开!」有人大声斥喝。 「呿──呿──走开!走开!」有人用力以脚踏地、试图起到吓阻作用。 然而更多的是围在一旁,暴头乱窜、跟着尖叫的新人。 棘娃娃和孟杕左几乎是同时到达,他们二人一同以手指为介,发出让小狗朝他们方向聚拢的哨声。 然而小白也许是陷入了狂暴状态,对两人的呼叫毫无反应,反而因为周遭各种杂乱的声音而显得更为焦躁。 孟杕左见状直接向前,打算近距离与牠沟通,却突然手臂被扣住,紧紧地,他诧异回头,便见傅其雨眉头紧皱、一脸担心地望着他:「小心点。」 孟杕左拍了拍傅其雨的手,给了他一个安抚的微笑。 孟杕左蹲下身,尽量以相同的高度接近白狗,小白望着他,齜牙咧嘴发出警告的低吼声。 离得近了才看清,被攻击的是一位小男孩,他正被小白的两隻前脚踩住,躺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孟杕左一边观察着男孩的伤势,一边朝小白温情喊话:「过来,不要怕,没有人会伤害你。」 男孩除了手臂上再渗血的两个牙印外,目前看来没有其他外伤。 确定了伤势孟杕左稍稍放下心,朗声道:「先叫救护车!」 又道:「其他人不要围在这里!都散开!」 傅其雨同样大声回答他:「娃娃学姊在打电话了!」随后便让那些帮不上忙,顾着在一旁窃窃私语的人先回去自己的工作岗位。 孟杕左眼睛快速扫着周围的物品,他不明白为何园区会突然出现小男孩,还招惹上最胆小的小白。毫无缘故,小白绝对不会随意伤人。 环视一圈,最终目光落在离地不远的一支竹筷枪上头,一瞬间他便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新生的小狗因为要母奶餵养,所以他们额外隔了一区独立的空间供牠们活动与休息用,可是从大约五天前开始,他们便发现小狗身上时不时会有粉红色的瘀伤,生活区域也多了很多橡皮筋。 他们怀疑是有人恶作剧,故意拿橡皮筋弹射小狗。后来替小狗换了地方,但情况依旧没有改善,甚至还有小狗被射伤眼睛,直接瞎了一隻眼。 他们找不到兇手,只能严加巡防。 如今来看,这个小男孩便是这几天一直欺负小狗的罪魁祸首。 由于今天会有例行兽医来替动物紧行诊断,大门没有关,小男孩应是趁无人注意,偷溜进来。志工没看见兇手,但小白肯定是看见的了,所以一看见小男孩直接入侵领地,才会出于防备意识伤人。 「这个男孩已经不会再攻击你的小孩了,不要担心,放开他过来我这里,快点。」孟杕左朝小白狗张开双臂,「你这几天肯定也很担心害怕对吧,我都知道,不用担心,现在已经没事了,来,快过来。」 也许是孟杕左的表情太过温柔,也许是小白真的听懂了言下之意,牠缓缓退下前脚,朝孟杕左缓步而去。 孟杕左一直没有动作,耐心十足地等待小白狗自己走进他怀里。 他一把揽住小白,紧紧抱住,一边顺毛抚摸牠的后背、一边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不要怕。」 傅其雨抓准时机连忙跑向男孩,小心翼翼将其扶起,「小朋友你还好吗?除了手上还有没有哪里被咬了?」 本来哭累了停下来的男孩见有人关心,又开始嚎啕大哭:「我不知道!好痛我好痛!都是那隻笨狗咬我,我要牠偿命!我要叫我妈妈打死牠!」 傅其雨:「……」这是哪里出来的小泼猴? 救护车来得很快,棘娃娃和傅其雨陪着男孩上车,孟杕左则负责重新安置小白一家,以及到附近村长及警局公告小男孩受伤的消息,看是否能找到其家人,可惜毫无回音。 最后,还是棘娃娃向男孩问到了母亲的联络电话,这才连系上人。 张淑桃接到电话后,急冲冲赶到盼家,一脚才踏进大门,人未至声先到:「无敌,无敌你在哪里!我的宝贝儿子受苦了,快出来让妈看看!」 刚回到盼家,吃冰淇淋吃得正欢的许无敌一听声音,立马冰淇淋也不要了,随手往地上一扔,朝自家妈妈哭着跑了过去:「妈妈,有一隻白色的狗咬我!超痛的!你要替我报仇!」 他举着贴了两张ok蹦的手,哭得唏哩哗啦。 张淑桃揽着自己宝贝儿子:「唉呦,我们家无敌怎么这么可怜,是哪一隻坏狗狗欺负你,叫牠出来,看我不修理牠一顿替你出气!」 孟杕左知道,这次无论如何都是他们有错在先,就像汽机车衝撞路人,无论是不是路人擅闯马路或者未遵交通号志,只要对方受伤了,一律是驾驶者的责任一样的道理。 于是他一上来便先90度鞠躬道歉:「许妈妈非常抱歉,由于园区规划不当才有了小狗误伤无敌小朋友一事,我们已经先带他去医院上药也打破伤风了,后续如果有任何问题,我们都会全权负责。」 张淑桃听了孟杕左的说词,本来就差的脸色变得越发阴暗,她特地请了一下午的假,整个月全勤泡汤跑过来接他儿子,就是为了谈一笔好的赔偿费,现在跟她说什么?后续有问题会全权负责? 已经被咬的伤口呢?不该有点表示吗?如果后续恢復良好,他儿子不就活该被咬? 她垮下画着过白妆容的脸:「你们就是这样处理问题的?道个歉就想了事?」 孟杕左见张淑桃好似对他的说法十分不满,怀疑是不是自己不够诚恳,于是他再次鞠躬,腰弯得比上次还低:「真的非常抱歉!之后每一天我们都会有人带他去医院换药,直到伤口完全恢復为止,后续流浪狗的收容问题我们也会严加控管,绝对不会再有类似的情况发生。」 张淑桃见孟杕左小年轻一个,身上没有丝毫市侩气息,不懂得半点人情世故,她懒得跟他说太多,嘖了一声,决定换人进攻:「许常发呢?怎么会是你一个小朋友来处理这件事?」 「发哥因为身体抱恙,目前正在住院疗养中。我是夕江大学动保社的社长孟杕左,这段期间盼家由我全权负责。」孟杕左尷尬伸出手,言辞中有些紧张,「很抱歉现在才想起来做自我介绍。」 张淑桃看着孟杕左唇红齿白的模样,不情不愿伸出手,派个有名无实的小白脸出来,聊什么都不好聊。 她蹲下身,摸着许无敌的西瓜皮造型脑袋,「我们无敌是不是被坏狗狗吓了一跳?」 许无敌一抽一噎:「对啊,超痛的!妈妈我要揍他一顿出气!」 张淑桃看向孟杕左,「听见了?那隻狗在哪里?」 孟杕左面露惊骇,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牠急忙解释:「fmw0514不是故意伤人的,牠平常很温驯,今日是因为受到惊吓才会突然失控。」 fmw0514是小白母狗的编号,盼家不会替动物取名字,一来怕產生感情,二来也是怕到了新家庭一直改名字,小狗会產生错乱,故而一律以编号称呼。 许无敌开始撒波赖皮:「我不管!牠咬我牠就得负责,让我打一顿!或者我咬牠一口!」 孟杕左的目光在这对母子间来回移动,从两人你不把狗交出来,我誓不罢休的表情来看,他总算知道什么是秀才遇到兵了。 他大脑疯狂运转,汗水从额角滑落,「以暴制暴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见孟杕左面有难色,张淑桃找到了切入点,她咬死小白狗不放,「在我们家可以。」 「许妈妈……这是今天犯错者是小狗……改天若万一是同学不小心打伤了无敌,我相信你们也不会提出这样的解决方法。」 张淑桃轻呵:「那不然你给我儿子咬一口也行,那我们就算两清。」 孟杕左沉默了,他突然觉得这是个好提议。如果他被咬一口,这件事就可以圆满落幕的话,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躲在一旁从头听到尾的傅其雨见孟杕左的模样,便知道要遭。他太了解孟杕左了,怕他真的傻傻当替罪羊,连忙跳出去阻止,「等一下!我们这样冤冤相报何时了?要不我们先进门喝杯茶,再慢慢聊后续问题?」 许无敌经歷这场变故十分疲累,又碍于隻身处于陌生环境,一直不敢放松神经,如今他的所有提议都被反驳,脾气直接便上来了:「我不要!我不管!我今天就是要见到那隻小白!不然我以后还要再跑到你们这里偷射其他小狗报仇!」 孟杕左本来就替小狗憋着一股委屈气,方才的对话过程中,他数次忍下自己控诉许无敌出手在先的衝动,告诉自己这话不能说,说了也于事无补,无论任何缘由,伤人就是不对。 而且小孩子不懂事,有了此次的教训,他之后不会再犯了。 可如今,听到许无敌的话,他是彻底动怒了,直言反问:「要不是你先拿橡皮筋射小狗,牠会攻击你吗?这几天你自己说,弄伤了多少隻小狗?还弄瞎了一隻幼犬的一隻眼睛!」 受到逼问的许无敌脑袋一矇,转回身抱着张淑桃哇哇大哭:「我没有我没有!他污衊我!我没有欺负小狗!呜呜呜呜──」 ----- 日常求珍珠~谢谢大家?????? 36. 抗议 就是这样,拿不出许无敌就是打伤新生狗证据的孟杕左以及盼家,被张淑桃给记恨上了。 「我要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撂下狠话,他带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许无敌离开了。 见两人走远,孟杕左直接蹲到了地上,像消了气的气球,颓败又无力。 他双手抱住头。 搞砸了。 又一次…… 他开始怀疑,自己这种灾难体质是不是得离开盼家,这些小狗才能免于纷争,安稳度日? 否则要不是人力短缺、要不是找碴怒骂,牠们总得承受各种自己招致的麻烦。 傅其雨蹲到孟杕左身旁,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怎么啦?我觉得你做得很好了,跟他们那种人本来就有理说不清。」 孟杕左依旧低着脑袋,声音闷闷不乐,「如果让你来跟她们交涉,事情也许早就解决了。」他叹了口气:「我果然不擅长这种应对进退,每次都会将事情往更糟的方向推进。」 傅其雨轻笑一下:「让我来做的话,我可能就真的把小白带出来给她们了吧。」 孟杕左猛地抬头,满眼不敢置信。 傅其雨替他将略为凌乱的发丝拨顺,「我的目的是『解决事情』,只要能将这件事情平息下去,不论她们要钱还是要狗我都会给。但是你不一样,你很善良而且有责任心,寧愿自己承受代价与骂名,也绝不会让盼家或者动物们的利益受损。」 微风吹过,将傅其雨的温柔全部裹到孟杕左身上,他说:「你才是最适合的发言者。」 孟杕左怔愣地看着他,灰败的心瞬间被满满的坚定与勇气注满,红润鲜活,一下又一下强而有力的跳动,不知道是为了即将展开的斗争鼓舞,抑或是为眼前之人的魅力而怦然。 孟杕左将身体向前倾倒,直接倒进傅其雨怀里,突如其来的靠近让傅其雨措手不及,但他依旧稳稳接住了人,双手环住孟杕左的背,轻拍安慰。 孟杕左将额头放在傅其雨的肩膀上,软言说道:「谢谢,你很会安慰人。」 傅其雨被孟杕左的言论可爱到,低低地笑了。 他将右手移至孟杕左后颈处,像擼猫一样来回抚摸,他说:「我知道。」 孟杕左被其毫不谦虚的言论逗笑,将不知何时圈在傅其雨身后的手,又抱得更紧了些。 经过暑假两个月的相处,孟杕左对于和傅其雨时不时的肢体接触习以为常,两人超越好兄弟般的相处模式,看得一些社团成员激动不已,她们私下里止不住地猜测── 这是在一起了吧?! 这是在洒狗粮吧?! 是吧?是吧?是吧?! 没有答案的问题最让人抓心挠肝,于是有几位较为心细的成员,见棘娃娃每次都会在两人有亲密接触时笑得一脸高深莫测,便大着胆子上前询问:「学姊,孟学长和傅其雨是不是……在一起了啊?」 每到这种时候,棘娃娃都会露出和蔼可亲的微笑反问:「你说呢?」 被其强大的气场震摄住的学妹:「我我……我马上去扫地!」说完便飞也似的逃走了。 从那天开始,张淑桃每到下午都会在盼家外头进行吶喊抗议。虽说盼家地处偏郊,但由于邻近大马路边,来来往往的车辆都能看见。 再加上她出现的时间恰好是下班潮,车辆最多的时候,过没两天盼家流浪狗收容不当,咬伤小孩的事情就在山海社区传开来了。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加入张淑桃抗议队伍的人,与日俱增。 刚开始傅其雨还会上前询问张淑桃是否要进盼家喝杯茶,他们彼此再好好聊一聊?可一连被拒绝两次,外加一大通谩骂后,他也不再自讨无趣了。 他看得很清楚张淑桃想要的是什么,可偏偏越是如此,他越不想让她如愿。 说到底,明明是许无敌擅闯私人土地、外加先攻击小狗才被咬伤的,于情于理都是盼家更站得住脚。 他不认为他们会输。 也因此,不打算坐以待毙的二人,这几天想了很多办法,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点证据证明,这几日攻击新生小狗的人就是许无敌。 他们先从监视器下手,只要有其中一支拍到许无敌的身影,就万无一失了。 可惜,盼家的监视器全都是以监控小狗状况为目的进行的安装,镜头一律对内,连半点墙外的影子都没拍到。 两人也想过学电视剧内容,找找附近有没有停放许久的车辆,看会不会有恰好录到许无敌身影的行车纪录器。 然而,现实远没有想像的那样简单,盼家外头是主干道,根本不能长时间停车。 毫无办法的两人,决定去许无敌就读的小学看看。很幸运的,现在是开学前一周,老师们已经陆续回到学校备课,两人顺利找到其班导,想询问许无敌平时在校表现如何。 两人将前因后果说明清楚,老师侧耳一听,长叹一声,类似的歷史事件洋洋洒洒、信手拈来,许无敌的无数罪状如雪片般飞来,盖得两人满头花白,对望震惊。 原来许无敌平时在学校就横蛮无理、目无尊长,而且常常与同学有肢体上的衝突。不少同学都被他打伤过,然而反应无效,张淑桃十分溺爱自家小孩,永远无条件信任许无敌的说法。 即便监视器将打人经过完整记录下来,证明许无敌无故伤害同学,她也会因为许无敌的说辞:「我是不小心的,因为玩得太开心,加上他都言语挑衅我,我才会一时失手」、「谁谁谁本来就看我不顺眼,平常上课都一直故意跟我唱反调,那天排队又刚好踩到我的脚,我才会报復回去。」而认为都是别人有错在先,许无敌才是受害者。 殊不知,许无敌的那些说辞,全都是他自己捏造出来的。可怕就可怕在,他才小学三年级,10岁的年纪就能自圆其说且逻辑自洽,无懈可击。 听了许无敌的丰功伟业,两人对于其就是伤害小白的罪魁祸首一事更加篤定。 只可惜,在学校不准携带伤害性玩具也没有流浪动物,所以老师也不清楚许无敌是否有拿竹筷枪伤害动物的先例。 一无所获的两人回到盼家,棘娃娃手里拿着珍珠奶茶,边喝边向两人转述今日张淑桃的新把戏。 两人听完之后无奈摇头。 拜这起事件闹得沸沸扬扬所致,盼家的成立歷史也被重新翻了出来,孟杕左等人看了社群上的分享才知道,原来盼家所在的这块土地,原本竟然是张淑桃家的祖地! 当年她的丈夫因为欠下鉅额赌债,急需用钱,便偷偷拿了地契将这块土地便宜卖给发哥,毫不知情的张淑桃还是等到了缴交房租的日期已过,发哥却毫无音讯后,主动询问才知道此事。 她想反悔却已经来不及了,白纸黑字签下的契约,哪能因为一句我不知情而作废。 盼家是发哥的毕生心血,买下这块土地已经用上了他的全部积蓄,他断不可能再拱手让回。 也因此两人的樑子算是结下了,今日张淑桃将事情闹大,除了想得到一笔高额的赔偿金之外,想来也是打着如果盼家经营不下去了,也许她就能再以低价将土地回收回去的算盘。 「我先知会发哥一声吧。」孟杕左拿起电话、表情无奈,他不知道这场闹剧要持续多久能才会落幕。 他现在担心的是,万一开学后白天没有人在这里驻守,会不会又有擅闯私地、攻击动物的情况发生? 发哥听了大概的事发经过后没多做表示,只说了句:「张淑桃不是会轻易善罢甘休的人,你们要小心了。」 果不其然,隔天一大早,恰逢周六,她找了一大群人集合在门口,示威抗议。她站在最前面,手持大声公:「最后通牒!」 后面一群穿着反光背心、手拿大字报的人跟着喊:「最后通牒!」 「流浪动物!社会害虫!盼家志工!监守自盗!非法买卖!丧尽天良!」 一字一句彷彿设定好的復读机,时机与音量都掌握的精准又完美。 突如其来的声势,吓得园区里的流浪动物吠声四起。 这群人彷彿不会累,从早上八点到下午五点,每个小时准点喊一次口号,每次持续时间大约十分鐘,吵得动保社同学们头疼不已。 终于,等到了下午五点,见他们收拾东西准备走人,眾人不约而同松口气,岂料却听张淑桃直接丢下一记震撼弹:「明天早上九点,我会在这里招开记者会,揭露盼家的全部恶行!」 孟杕左与傅其雨对望一眼,如临大敌。 37. 生气 孟杕左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演变至眼下这种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别无他法之下只能连夜赶往医院,与发哥商量对策。 他不知道张淑桃心里打着什么算盘,正因为看不透,所以才更加担心。 发哥听了孟杕左的转述,没思考多久便做了决定:「明天的记者会,我来出席。」 坐在床边的孟杕左愧疚低下头:「是我没守护好盼家。」 发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磨练,哪来的成长,我当时也是这样一步步走过来的。」 见孟杕左抬头看向自己,他又道:「记取每一次的经验,防止再犯才是最重要的。」 孟杕左郑重点头:「好,我会的。」 从进门开始便拖了张椅子,坐在孟杕左身后充当背后灵的傅其雨开口:「发哥决定好明天的记者会如何应对了吗?」 又道:「我这里有一封委託律师写的道歉函,您要不要参考看看?」 身为企业家的后代、商人之子,傅其雨比眼前的二位更理性也更明白如何快速解决这场闹剧── 诚心道歉再加上一笔精神损害赔偿费,一切便能尘埃落定。 就像他自己说的,哪怕盼家要因此蒙上管理失当、恶犬伤童的标籤,但一个星期、一个月或者一年后,还有谁会记得此事? 只要认下这些罪名,盼家便可以快速回到原本的平静日子,这样不是很好吗? 而不是像现在,放任其如越滚越大的雪球,难以收场。 于是乎,在下午听闻张淑桃要开记者会时,他便联系了认识的律师叔叔,请他代笔写一封文情并茂的道歉信。至于内容,于情于理上,都让人挑不出破绽。 发哥接过信件看得很认真,一遍又一遍,却没作任何表态,只是平淡地说了句:「我知道了,你们先回去吧!」便将二人赶了回家。 夜晚的夕江大桥披上一身亮红色的霓虹灯光,或闪或灭变换着不同的排列与形状,一辆白色摩托车疾驰而过,两位骑士黑色安全帽上的狗头图案格外打眼。 「晚餐想吃什么?」傅其雨半转过头大声问道。 孟杕左不想思考,直接回道:「不知道──」 傅其雨:「要不要吃烧烤?」 孟杕左:「……」 孟杕左:「吃不下──」 傅其雨:「还是吃排骨饭?广东粥?煎饺酸辣汤?」 孟杕左:「……」 孟杕左:「都可以──吃你想吃的就好──」 傅其雨皱起眉头,从孟杕左的回话方式和语调上来看,他好像不太开心,或者应该说情绪低落。 「你还好吗?」他问道。突然地这是怎么了?方才在医院不是还好好的吗?难道是因为担心明天的记者会? 孟杕左想都没想,「我没事──」依旧是那种毫无起伏的语调。 才怪。傅其雨在心里补充道。 心情不好的话,发洩出来就好了。 有了决定的傅其雨,操纵摩托车下桥后直接向右拐,转往与回家方向截然相反的道路。 陷入自我思绪中的孟杕左全然没发现目的地的转移,直到傅其雨停下摩托车说了句「到了」后,他才回过心思来看向四周,「这里是哪里?」 「上去看看你就知道了。」傅其雨卖了个关子。 孟杕左皱起眉,他现在思绪紊乱,什么都不想做、哪里都不想去,只想回家抱着石油大王一起在沙发上好好休息,为明天的记者会养精蓄锐。 他张嘴,想说:「今天先回去吧,下次再来。」结果还没开口,便被傅其雨的食指压住嘴唇,「嘘──」 傅其雨道:「先别急着拒绝。」 孟杕左无法,只好跟着对方的脚步走。 电梯搭到五楼,「叮──」地一声,反光金属门开啟,带着强烈节奏感的音乐瞬间鑽入耳里,重复的低重音一声又一声,像敲打在鼓膜上,满满的压迫感。 孟杕左向外看出去,灯光昏暗,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有五顏六色的霓虹涂料为整个空间增添几分迷幻又紊乱的氛围。 这是……夜店吗? 整个空间中用来装饰的萤光涂料对于照明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尚未适应黑暗的孟杕左未免自己跟丢或跌倒,紧紧跟在傅其雨身后,就差伸出手去拉他衣服了。 感受到背后之人的侷促,傅其雨半转过身,在黑暗中准确无误地牵上了孟杕左的手:「有点暗,小心一点。」 来不及反应的孟杕左任由对方拉着自己,直到转过一个回廊他才反应过来,这小子,耍什么帅? 还自己私下去写道歉函,也不事先找他商量,我行我素。 反应慢半拍的孟杕左现在想再把手收回来,也显得太矫情了,他索性让傅其雨牵着,这才有馀力去观察周围。 原来这里是保龄球馆。 如伸展舞台般延伸出去的发亮球道,身上被漆上各种刺眼萤光剂的保龄球瓶,一边配合节奏扭动身体一边丢球的狂欢人群,全都打翻了孟杕左过去对保龄球馆的认知。 「走吧!」傅其雨在孟地左耳边大声道,他开好了包厢。 「可是我不会打保龄球!」他同样大声回道。 「没关係,我教你──」 「太吵了──」孟杕左都想翻白眼了,怎么会有人喜欢在玩乐? 震耳欲聋的音乐、炫目难视的灯光、群魔乱舞的空间,神经紧绷。 「不是在这里,跟我走就好──」 孟杕左一听,行吧,反正他看傅其雨已经付完钱,想走是走不了了,只要能快点离开这个地方,去哪都行。 傅其雨两隻手的拿着鞋子,没办法牵着孟杕左走,又担心人跌倒,于是道:「勾着我的手!」 「不用!」孟杕左现在的心情可谓差到极致。他率先朝一个方向走出去,也不去管对不对,只想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傅其雨对任性的孟杕左毫无办法,只能快步上前,伸手勾住对方的脖子,将人往正确的方向带。 真是我行我素,他心想。 推开包厢门,彷彿从异世界回到了现代,孟杕左看着敞亮的空间,木纹色的球道,白色的球瓶,以及关上门后完全安静的空间,一直绷紧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傅其雨坐到沙发上,将两双鞋摆在自己面前,尔后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座位,「来吧,先换鞋。」 孟杕左双手交叉抱胸站在原地没动,「那是几号的?」 「28。」 「太小了,穿不下。」 傅其雨失笑,「不小,他们这里的鞋码偏大,你穿这个刚刚好。」 孟杕左一脸半信半疑。 傅其雨一脸真诚:「真的,相信我。」 孟杕左走过去,特意坐得离傅其雨有一段距离,这才开始换鞋。 换好鞋的傅其雨单手托腮,笑眼瞇瞇看着伸长了手去搆保龄球鞋的孟杕左,忍不住感叹,生气闹彆扭的学长也好可爱。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 脱鞋再穿鞋,孟杕左将脚前后动了动,果不其然,刚刚好。 傅其雨走到他身边十分得意,「我就说吧!」 孟杕左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我的鞋码?」 傅其雨一捋自己的头发,尾巴都快翘到天上了,「我可是你的粉丝,当然什么都知道。」 孟杕左推开他,「我哪有你这么自作主张的粉丝。」 孟杕左选了一颗球后站上球道,将保龄球举至胸口高度。 傅其雨被孟杕左的那句自作主张给定在了原地。 自作主张?谁?他吗?什么时候? 傅其雨完全不知道孟杕左为何如此评价自己。他此刻满脑子疑问,这个意思是不是指学长觉得自己一意孤行,让他感觉到不受尊重? 他想找孟杕左问清楚,却见人已经站上球道,并且拿了一颗磅数偏高的球。担心他手会受伤,傅其雨连忙跑过去,「学长,那颗球对你来说……」 孟杕左专心致志,放手、踏脚、摆手、跨脚、出球,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球以锐不可档之姿向前滚去,碰撞、全倒。 「太重……了……」 孟杕左回过身挑眉看向傅其雨,「你说球怎么了?」 傅其雨下巴差点掉到地上去,「学长你不是说你不会打?」 「骗你的,我只是想快点回去而已。」 傅其雨一脸真心换绝情的苦情模样。 球回到送球机,孟杕左拿起布仔细擦拭,傅其雨又跟了上去:「不是,学长!你为什么说我自作主张?因为我强迫你来打保龄球吗?我只是看你心情不好,想让你放松一下而已。」 孟杕左视线看着重新排好的保龄球,手指上方电子记分板,转回头道:「赢过我,我就跟你说。」 开局便打出strike,孟杕左心情好了不少。保龄球与球瓶相遇的撞击声、以及球瓶倒地后「匡啷啷──」的舒畅感,彷彿将他心中的鬱结也一併击打成碎片。 通体舒畅。 傅其雨看看孟杕左的表情,又看看准备好的球瓶,知道自己别无选择。他选好球站上球道,挺直的背脊与慷慨赴义的眼神,看着格外无助。 推、放、摆、送。球呈曲线前进,在一个巨大的回转后── 洗沟。 孟杕左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傅其雨哀怨回看,「学长……」你这样在别人的伤口上洒盐真的好吗? 38. 吓唬 傅其雨在经过第一球的大洗沟后,有点破罐子破摔,反正分数是比不上了,乾脆放松心情打,成果倒也不错,打倒了八瓶。 孟杕左看了之后特意安慰一句:「进步很多。」 傅其雨比了个挑衅的手式,「我是还没开机,待会你就知道我曲球王子的厉害!」 孟杕左低头擦着球,语气丝毫不惧:「拭目以待。」 说着,他又打了一球,这次没控制好,留了第四排最边缘的两支7号和10号,解球时非常可惜,一根未中。 傅其雨趁机追击,打出了一个strike,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双方实力都不错,倒也打出了个势均力敌。 只可惜,有些结果彷彿从开始就已经註定,就像孟杕左的全倒与傅其雨的洗沟。于是最终孟杕左以5分之差,获胜了。 傅其雨走到后头沙发坐下,双手手肘分别架在膝盖上,背微微弯曲着,看起来有些落寞,他飞速朝走过来的孟杕左看了一眼,嘟囊道:「扮猪吃老虎。」 孟杕左被他控诉的哀怨模样逗笑,「我开局就跟你说会打了好吗?」 「不算,你先跟我说不会打,我心里就已经有这个既定印象,你后面再更改就很难改了。」 孟杕左自顾自打开矿泉水喝,懒得理他。 傅其雨不甘心,他绝对要知道孟杕左为什么说他「自作主张」! 他拼命转动着自己的小脑袋瓜,终于── 「就像是扎在木头上的钉子,虽然拔出来了,但痕跡依旧还在!」 他想起了那个从小听到大的恶语伤人扎钉故事。 孟杕左盖上水看他,「所以?」 「所以再打一局吧!我们採三战两胜制!」 孟杕左莞尔不已,他十分庆幸自己水已经吞下去了,不然可能会忍不住喷出来。 一般这种情况下,不是会直接要求公布答案的吗? 只有这个缺心眼的小子,硬是傻傻遵循着自己说的游戏规则。 想到这一点,孟杕左因为傅其雨写道歉信的不满,也没方才那么浓厚了。 只是有些观念,必须得沟通清楚,于是他问道:「你为什么要写道歉信?」 傅其雨眨眨眼,不明白话题怎么突然跳到那里,「律师写的比我们专业,他们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绝对让张淑桃她们挑不出错误。」 「可是道歉不就代表承认吗?她说我们假借爱心之名,行狗肉买卖之实;说我们浪费社会资源,为了政府补助替自己套上一层慈善外衣;还说我们的小狗噬咬成癮,应该全部扑杀殆尽!」孟杕左越说越气愤,双手捏得宝特瓶喀喀作响,「我们明明没做这些事,为什么要道歉!」 「道歉根本解决不了任何事。」孟杕左道。 没错,从小时候起,哥哥就是这么教他的。被欺负了,就得更加蛮恨地殴打回去。 可惜这里是文明社会,他只能用言语反驳,用证据替自己、替fmw0514、替盼家讨回公道,让对方无话可说,无法再将那些莫须有的罪名强安在他们头上。 「只是避重就轻,fmw0514咬人是事实,我问过了,就算真的找到小男孩先攻击fmw0514的证据也一样,他被咬的那一刻、他受到伤害的当下,就已经有民事上的责任了,差别只是在于赔偿金额的多寡。」傅其雨走到孟杕左身前,孟杕左撇开头不愿看他。 傅其雨怕他将水瓶捏爆,喷个一身湿,硬是将矿泉水抽走,「啪──」地一声丢到沙发上。他握着孟杕左的双手,轻声呼唤:「学长……」 「我们只需要做做样子,让大眾看见盼家愿意承担过错的模样,再赔点精神损害费这件事情就能落幕了。盼家能恢復从前寧静又悠间的日子,不是很好吗?」 见孟杕左依旧不愿看自己,满脸不认同的模样,傅其雨伸手捧住他的脸庞,将人转向自己,「再来开学不是还要忙新生招募的事情?别浪费心力在这件事上面了。就明天,让它这么结束吧,嗯?」 孟杕左不得不承认,傅其雨说的对,最近张淑桃的噪音攻击不只对志工们造成干扰,动物们明显也心浮气躁许多。 想要让生活快速回归正轨,傅其雨的方法显然是最快速有效的。他懂,虽然道理都懂,但就是觉得不甘心。 孟杕左不自觉咬住下嘴唇,明显地放不下。 傅其雨将人抱进怀里,他一下一下顺着孟杕左的头发,低声道:「我知道你委屈,但是就当为了盼家着想,有时候退让不代表认输,而是为了走得更远。」 为了……走得更远…… 孟杕左捏紧了放在身侧的手,过了许久好似终于下定决心,他松开拳头,声音带着妥协似的叹息,说道:「好。」 好吧,为了盼家。 谁都知道舆论的力量有多大,关注这起事故的人越来越多,拖得越久变数越大。他不希望看到盼家走入闭园的绝境。 * 早上九点,记者会正式开始。 张淑桃带着手上绷带裹得像打石膏一样的许无敌站到桌子后,孟杕左也推着发哥上前,与他一同站在桌子后方的另一侧。 两边各据一方。 记者来的人数比想像中多,闪光灯从几人上场后便闪个不停。 孟杕左看着前方的人,义愤填膺的群眾、满脸担忧的社员、三三两两站在人群之外的看热闹群眾,以及身边开始潸然泪下的张淑桃。 他想,就这样吧,这场闹剧演了一个星期也该结束了。 昨晚回去后傅其雨给他看了道歉稿,确实情真意切。内容先是表明对小男孩的不幸遭遇的难过与一定会负责的诚恳态度,也表达了对fmw0514疏于管教的反省与认错,以及之后的再犯预防措施。最后重点则在于细数盼家存在这些年,对社区、对流浪动物付出的贡献,替多少家庭找到宠物家人,一起创造了多少温暖与爱云云。 正所谓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是因为盼家的存在,在山海社区的路上几乎看不见流浪狗,直接保证了所有过路人的安全。 希望大眾听了能明白盼家的立场,别再听信那些不实的谣传。 这场记者会由张淑桃召开,所以由她率先发言。她的情绪早在上台前便酝酿好了,一开口便带着哽咽的声音,让许多在台下的妇女群眾们忍不住跟着红了眼眶。 她简短地做了自我介绍,阐述自己单亲养子的不易,以及盼家因为土地纠纷,与他们家结仇的过往。后面她开始控诉怀疑盼家在进行非法屠杀与买卖,经常能听见小狗的惨叫声以及闻见烹煮带血食材时才会有的浓烈腥臭味。 话题还引到了夕江大学的学生身上,说他们不务正业,没有尽好学生的本分,天天往盼家跑就算了,还常常在这里聚餐到三更半夜不睡觉,扰人睡眠。尤其是这次他们的狗咬伤人,还污衊是她家无敌攻击小狗在先,不想负责。 毫无证据便血口喷人,她实在是忍无可忍,才会决定当一回正义使者,接露盼家的恶行。 一场控诉说得群情激动! 所有人拿着大字报拼命念着孟杕左听得耳朵都要长茧的口号。 孟杕左不知道的是,张淑桃昨天就已经先在社群将今天的这段控诉发表出来,表明要替天行道,今天才会围了这么多记者与民眾过来。 不实指控一条条从张淑桃嘴里往外蹦,一字一句彷彿实体化了,变成小石子往孟杕左的脑门上拼命砸。 他感觉自己理智随时会断线。 但是,不行! 忍住孟杕左,他告诉自己。 忍了这一次之后就不用再和她打交道了,你也不想天天和她争这些无聊的问题对吧?他强迫自己深呼吸,控制好脾气。 偶然间将视线看向群眾,便见傅其雨也在对他比吸气吐气的手势。 孟杕左:「……」他是有多让人不放心? 张淑桃的话引起了底下嘰嘰喳喳的讨论,不少记者双眼放光,显然是拿到了很好的新闻题材。 之后发言权便轮到了发哥。 「大家好,我是盼家的负责人许常发。」发哥弯腰向大家鞠躬打招呼,「我不太会说话,所以就长话短说。首先谢谢大家对盼家的关心,太阳这么大还是准时出席这场记者会。然而事情的发展,大家可能要失望了。方才的指控,我全盘否认,也不打算道歉。」 台下一片譁然。 孟杕左瞪大了双眼,发哥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看向傅其雨和棘娃娃,见两人也是一脸震惊后,便明白这是发哥自己的决定,也是他对盼家的态度。 不接受任何骂名与委屈,哪怕是为了大局而做的权衡。 孟杕左看向发哥的双眼闪闪发光,发哥太帅了! 「我相信园区的小狗,也相信这群热心的志工小朋友,他们所有的行为必定事出有因,也因此请大家再给我们一周的时间,我们一定会将前因后果查明清楚,届时如果真相与张女士所言相符,我必然下跪道歉,如若相反,那么我会对您提起诽谤诉讼,没问题吧?」发哥最后一句是看向张淑桃说的。 没想到事情会往这个方向发展,张淑桃矇得连戏都忘了演,目露凶光质问道:「你现在在是吓唬我?」 39. 删除 发哥的麦克风还没关,张淑桃的大嗓门直接透过麦克风传至现场所有人耳里。 台下眾人议论纷纷。没想到她翻脸比翻书还快,上一秒才娇滴滴哭唧唧而已,怎么一听见对自己不利的消息,就立马变了样子。 坐在最前排的观眾面面相覷。 「看她那蛮横的样子,怎么也不像被害者。我反而觉得坐在轮椅上那个还可信一点。」 「就是说阿,你没见她刚刚那句话语气多到位。这件事不会真的有隐情吧?」 「搞什么?我们不会被利用了吧?亏我这几天看她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送了她很多东西的呀!」 意识到自己露了馅,张淑桃一秒和顏悦色,装出一副泰然自若、满不在乎的模样。她看着发哥,皮笑肉不笑,「你儘管查吧!我身正不怕影子歪。」 发哥:「那就好。」 他放下麦克风,朝眾人又一次鞠躬致谢后,便让孟杕左推着他回去了。 张淑桃看着两人间庭信步的背影,内心闪过几分慌乱,他们为什么一副胸有成足的模样?该不会手里真的有无敌的什么证据吧? 但她随即又想起村长信誓旦旦跟她说,所有路口监视器都处理掉了的事情,一颗悬着的心便又放下来了。 一群毛头小子,看你们拿什么跟老娘斗! 孟杕左和发哥一离开,盼家的所有志工也立马跟着一起回园区,他们像拥簇着凯旋的英雄一般,围绕在发哥身旁,嘰嘰喳喳表达自己的震撼与崇拜之情。 大家都是年轻气盛的大学生,面对张淑桃的挑衅却只能一再忍耐,心里都憋着一股气。 他们本来以为,这股鬱结之气没有吐出来的一天,以为这就是成年之后不得不面对的社会残酷,以为发哥和其他大人一样,会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怕麻烦心态,想早日息事寧人。 却不曾想,发哥对盼家、对他们的爱,比他们自己还要浓厚。这里的人,除了动保社四元老和傅其雨之外,与发哥都没有过接触,但是却在今天,短短十分鐘内的时间,便深深折服在发哥的魅力中。 「太热血啦!我感觉自己像漫画的男主角,好激动啊!」张学和挥舞着拳头,激动得又叫又跳。 「发哥,你就是我的男神!」王正圣在一旁附和。 没错,两位前任正副社长也回来了,他们一听盼家被污衊,气得说要回来站台撑场子。 发哥被逗得满脸笑容,「好了好了,再被你们夸下去,我都要上天了。」 傅其雨落后在人群之外,看着前方眾人一副和乐的场景,莞尔摇头。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孟学长到现在还保有如此纯真不服输的个性,肯定受发哥影响甚深。 傅其雨有些无奈,怎么现在一看,他反而是所有人里面最市侩的?搞得像他多諳社会法则,早早变成讨人厌的大人的感觉。 他看着前方眾人乐喝的背影,吐了口气,行! 为了缩短跟学长之间的距离,那他就也当一回热血青年吧! 他加快脚步,赶上前加入眾人的队伍。 虽然发哥话已经放出去,一定会查明事情真相,但确切该怎么做,却没有人知道。 眾人聚集在办公室里头集思广益。 张学和对小白伤人事件的具体情况瞭解还不是很全面,他问道:「我们的监视器,真的一点人影都没拍到吗?」 孟杕左直接调出监视器画面,播给眾人一起看。 他将一连几天小小狗被袭击的影片给剪到了一起,只见画面中一隻软绵可爱的小白狗从睡梦中被惊醒,身体跳得很高,一边嗷嗷嚎叫一边逃窜,吓得其他小狗也跟着被吵醒,大家不明所以,但是因为受到惊吓,拼命往fmw0514怀里鑽。 fmw0514则是一边舔舐着自家孩子,一边对着墙外不停吠叫,直到过了好一会儿才停下。 然而,在fmw0514安抚完所有小狗,大家好不容易镇定下来时,又有一隻小小狗突地吓了好大一跳,高尖的小嗓子凄厉无比,隔着监视器都能感受到牠的惊慌失措。 之后的影片便都是类似的内容,以此反覆。 眾人看得火冒三丈,由于画面距离有点远,拍不到橡皮筋弹射进来的画面,也因此看起来很像是小狗儿们自己突然受到惊吓,而不是有人蓄意攻击它们。 不过就每日打扫那里的社员所说,周围地上的橡皮筋数量还是蛮多的,也就是说那些弹往小狗身上的橡皮筋并不是不小心,而是一直以射中小狗为目标的蓄意为之。 「从位置上来看,那人背对着马路,而恰好对面马路上就有一支监视器。然而可惜的是,小狗受到攻击的案件警察不受理,不然请他们帮忙调阅一下监视器,很快就能揪出犯人了。」孟杕左道。 傅其雨一听,心想这还不简单? 「我问问吧,刚好局长和我爸关係不错。」说完便拿着电话出去了。 眾人看着傅其雨望外走的背影,瞬间觉得他帅了好几个度!这就是资本主义的金钱气味吗? 好香!!! 孟杕左在心中燃起了一点希望的火苗。 不到五分鐘的时间,傅其雨便回来了,他朝眾人比了个剪刀手,「搞定,局长说要帮我们查,只是目前技术人员不在,所以晚点再给我们消息。」 「哇──」眾人一片欢呼,「学长太帅啦!」 「太强了!其雨学长!」 孟杕左目瞪口呆,这就样?这就搞定了? 那他们之前跑来跑去是在瞎忙什么? 果然资本家就是社会的bug,是让普通人生活出现意外情况的错误代码。 有了解决方案,大家心情轻松不少,中午还订了披萨,一起快乐聚餐。 吃饱饭足后,张学和与王正圣便先载发哥回医院了,其他人则留下来,进行盼家的日常维护工作。 傅其雨今天负责替小狗洗澡,孟杕左挑给他的狗都是性格特别温驯的短毛老狗,对洗澡已经气定神间的那种。 这还是既上次他替小狗洗澡,将水管的水淋得周围两个学妹变成落汤鸡之后,孟杕左痛定思痛下所做的决定。 此刻,他才刚替小狗身上抹完泡泡,手机便响了。 孟杕左就在旁边,他刚洗完一隻狗,于是傅其雨朝他喊道:「学长,你帮我拿一下电话,在右边口袋。」 「好。」孟杕左在衣服上擦乾手,伸手进傅其雨的口袋,傅其雨叮嘱,「别乱摸喔!」 孟杕左:「……」 伸进口袋的手又拿了出来,「要不你自己拿?」 傅其雨举着满手泡泡,讨好笑道:「我错了,麻烦学长了。」 手再次伸进口袋,傅其雨低头靠在孟杕左耳朵旁边,小声说道:「当然,学长想偷吃豆腐我也是很乐意的。」 握住手机的手一抖,在伸出口袋时不小心滑过某个沉睡的部位,傅其雨嗷呜一声,满眼不敢置信:「学长……你……」 孟杕左耳尖一红,恼羞成怒,「你什么!谁让你乱说话!」他将手机伸到傅其雨面前,「还接不接了?」 傅其雨一看来电者,顿时开玩笑的心情也没了,「接接接,是警局那边!」 孟杕左连忙按了接听,将电话靠到傅其雨耳朵上。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只见傅其雨表情变得十分凝重,孟杕左也跟着严肃起来。 等电话结束,孟杕左立即追问:「怎么了?那边说什么?」 傅其雨看着孟杕左,有些难以啟齿:「监视器画面……被删掉了。」 「什么?怎么会?」 「他们现在也还在内部调查,看是谁做了这件事,只不过不管查到是谁动的手,画面……都拿不回来了……」 孟杕左冷静分析,「这是不是代表,有人默默在帮张淑桃,这就是她有恃无恐的原因?」 「应该是。」 孟杕左眼里燃起熊熊的胜负欲:「我不会输的!」 下午工作都结束,要各自回家时,孟杕左又一次召集了所有社员,告诉他们这个坏消息。 他其实还有一个备案:「我决定把监视器影片发到网路上,询问小狗受到攻击的这段时间,有没有经过这条路段的车辆帮忙看看行车纪录器,看是否拍到了攻击者的模样,大家觉得可行吗?」 眾人一听,纷纷表示赞同: 「可以耶!我也会帮忙分享出去,看有没有朋友拍到!」 「对阿对阿,我加入了很多这里的代购社团,我也会帮忙分享的给大家,吸引更多大眾的目光!」 「人多力量大!」 孟杕左点头:「那就麻烦大家了。今天先到这里,累了一天大家早点回去休息吧!」 「学长掰掰,大家再见!」 「谢谢学长,大家明天见!」 眾人离开后,孟杕左和傅其雨也慢慢收拾东西,一前一后从盼家大门离开。 一走出去,傅其雨没去往停车棚,反而往大门右侧的铁栅栏方向迈进,边朝着四周东张西望,孟杕左不明所以,走到他身边问道:「你在干嘛?」 傅其雨在一处蹲下,「这里就是许无敌攻击小狗的地方,」他的手指指向对面车道的监视器,「那支监视器拍的内容已经找不到了,但是这边这支监视器的话──」 他指的是与盼家同一侧的路灯上的监视器,「应该能拍到所有来往车辆的车牌号码吧?」 40. 动容 傅其雨的话,为两人打开了新思路。 「这样我们就不用大海捞针了!」孟杕左十分激动:「只要它清楚拍下每一辆经过的车牌号码!」 「问问看就知道了。」傅其雨说打就打,他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局长,不曾想与警方的进度不谋而合。 警察正在调阅另外那台监视器的画面,托了画面被删除的福,他们不用自己再去找拉进度条找时间点,只要看消失的时间段是哪里,专门注意那段时间经过的车辆即可。 监视器画面被删除,涉嫌警察内部作案,早在方才的电话中,局长便告诉傅其雨这起案件会转成专案的形式私下进行。而盼家小狗咬人事件极有可能是导致内部人员作案的原因之一,因此警方将会一併受理该案,一同进行调查。 傅其雨他们是当事人,有资格了解最新的调查进度。局长保证有任何新进展,会第一时间跟他说,让他不要太担心,「真相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傅其雨十分客气,「万事麻烦了,谢谢叔叔!」 孟杕左见他掛断电话,连忙追问,「警方怎么说。」 「我们算是和警察想到一块去了,他们也打算从监视器下手。」傅其雨带着孟杕左慢慢往车棚方向走,边走边道:「不过我觉得他们的重点还是会优先放在调查内部人员身上,最保险的方式就是我们双管齐下。如果遇上热心民眾,立马就能结案!」 「好,我待会把影片剪一剪,晚餐时间再发出去。那个时间点流量好,能让比较多人看到。」因为身兼盼家社群小编,孟杕左对这些发文小诀窍略有涉略。 晚餐两人在外头草草解决后,便赶回家剪辑影片。 孟杕左拿着傅其雨的笔电,盘腿坐在客厅沙发上认真编辑着,石油大王侧躺在他右边,肚子一起一伏睡得很熟。傅其雨则紧挨在他左边,一边看着孟杕左忙碌,一边餵他吃西瓜。 他特意将西瓜切成好入口的大小,一口一块餵给孟杕左。 孟杕左无法一心二用,一旦专注起来便会忘记嘴里还有东西,每到这种时候傅其雨便会拿手去戳他鼓鼓的腮帮子,然后在换得孟杕左无语的白眼后,哈哈哈笑得很开心。 「无聊。」孟杕左言简意賅地表达了他的嫌弃。 傅其雨一点都不在意这些嫌弃词语,反而应该说他十分享受,因为他从没看过孟杕左用这样的眼神还有语气与别人说话,这是专属于他,独一无二的待遇。只有他能看到这些别人难以见到的,不同面貌的孟杕左。 十分幸福。 孟杕左不知道傅其雨的这些想法,不然他可能会再次翻个白眼,吐槽道:「那是因为没有人像他这么无聊,以捉弄他为乐。」 傅其雨一边餵食,一边与孟杕左讨论影片呈现方式。他们将每一天小狗被吓到的身影剪辑在一起,并在前后方加入说明文字,以方便观看者快速了解整起事件的起源与发展。 终于,将影片发布上社群后,孟杕左伸了个懒腰,伸向天花板的双手长长地画了个圈,最终倒向右边抱住了石油大王,孟杕左十分幸福地枕在大王身上蹭了蹭,日常感叹道:「大王真的好可爱喔!」 鞍前马后累了一天的傅其雨:「……」 这个拥抱与蹭蹭,难道不是应该给跟着辛苦了一天的他的奖励吗? 傅其雨拿起沙发上的啾啾玩具,先是按了两声吸引石油大王的注意后,便将它远远拋向长廊的另一边,让石油大王飞奔着去捡了。 失去了狗枕头,头直接落在沙发上的孟杕左:「……」 他看向傅其雨,眼神中写满控诉。 傅其雨装无辜耸肩:「我看他好像想玩玩具。」 即便暖呼呼的枕头跑走玩玩具去了,孟杕左依旧躺在沙发上懒得起身,因为担心今天的记者会他昨晚几乎没睡,加上今天又忙了一天,浑身犯着懒劲。 他将双手交叉置于脑后,看着傅其雨问道:「不过……你都不生气吗?」 这话问得傅其雨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啊?我要生什么气?」 孟杕左组织了下言语,还是决定坐起身跟傅其雨好好聊这件事,「你特意麻烦律师替我们写信,结果发哥却没有採用,然后我们大家又对发哥坚决不道歉的态度十分赞同。」他想着傅其雨昨日的观点,想着大家与他截然不同的对事态度,换作是他,替别人思考、默默付出了那么多,却发现自己的苦心被完全忽略时,多少还是会有点不开心的吧? 可傅其雨不但一句抱怨的话都没说,反而认真替他想解决办法、还在自己剪影片时积极提出建议。 孟杕左问:「你是赞成道歉然后息事寧人的吧?你会不会觉得我们不知变通,硬是要一条路走到底?」 傅其雨有些诧异,他没想到孟杕左会考虑到这些,原来在对方心里,不是只有盼家、不是只有小狗,在很偶尔的某些时候,也是会有自己的一席之位的吗? 老实说……有点感动。 傅其雨张开了双手便想往孟杕左的身上扑,「呜呜呜学长你好温柔啊!」 孟杕左被吓了一跳,双手双脚并用将人给架开:「走开,给我好好说人话。」 偷袭不成的傅其雨,只好认命跪坐回沙发上,他伸手替孟杕左将打闹中向上掀开的衣服下摆拉好,轻声开口说道:「只要是对你好的结果,我就没有不执行的理由。」 虽然确实大费周章,不过后来他也想明白了,就是因为不妥协,这才是孟杕左,那个豁出自己不顾,也要保护好小狗安危的人。 傅其雨说这句话时是低着头的,没太敢看孟杕左。 那句话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煽情,可他还是这么说了,毕竟是他最真实的心情写照。 孟杕左没料到他是这个答案,一时之间有些愣住,一股沁过糖的蜜从心里蔓延至舌尖,化在了嘴里。这种一直被人放在第一顺位的感觉,被看得比自己心情还重要的珍视,让人无法不动容。 安静的沉默最为折磨人,傅其雨有些受不住,怕孟杕左觉得他像变态。他维持着半跪的姿势向后退下沙发,「我先去洗澡了。」 查觉到人要走,孟杕左有些着急,「等一下!」他想留住人,要拉傅其雨衣服的手因为太过急切,不小心拉上了他的手。 炙热却又充满力量。 「谢谢你。」孟杕左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心中的感谢,憋了半句还是只想出这句话,「真的,谢谢你。」 傅其雨抬头看向孟杕左:「哪有人道谢只用嘴巴说的?」 「?」孟杕左反问:「还是你想要什么谢礼?」 傅其雨摇摇头,他张开双臂:「抱我一下就好了。」 孟杕左看着他,一把将人揽进怀里,紧紧地,像小孩抱着心爱的玩具不愿撒手。他闭着眼,将脖颈埋进傅其雨的肩膀上,闻着他身上的味道。 有人说,记住一个人有很多种方式,长相、声音、走路的姿势、影子的轮廓以及身上的气味。傅其雨身上有一种很特殊的味道,孟杕左形容不出来,是让人会忍不住想亲近,像着了迷一样,深深依恋的味道。 他想,只有像傅其雨这样善解人意、处处替人着想的人,才能散发出这种友好的气味吧? 他们拥抱过很多次,但却是他第一次主动。毫无缝隙的紧密贴合,胸膛底下相互影响、逐渐同步的心跳,只要自己伸长了手,就一定触摸得到的存在。 孟杕左不知道傅其雨所谓的粉丝身分会喜欢自己多久,能纵容自己到什么程度的现实观念。他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他又喜欢上别人,去当别人家的粉丝,他只知道他好像……习惯了傅其雨无时无刻不在自己身边、只要自己想要,他便无条件支持的安心感。 习惯早起有人互道早安,晚上有人一起吃饭,互相分享生活点滴的陪伴。 他不知道自己这种想要傅其雨一直陪在身边、看他吃着石油大王的醋,像小朋友捉弄喜欢的小女孩一样,耍一些幼稚可爱的小手段来吸引自己的注意力的行为,是不是就是喜欢? 如果是的话,那他好像……有点喜欢上傅其雨了…… 傅其雨微微转头,将侧脸贴在孟杕左耳畔旁,嘴唇偷偷擦过泛红的耳尖,引起一阵微不可查的颤慄。 傅其雨闭上眼睛,感受着孟杕左的抱在自己腰上的手臂力量,紧紧地。 他不敢细想,只是忍不住会奢望,孟杕左对待自己是不是与其他人多少有些区别? 至少……如果有人要求以拥抱作为答谢的话,他不会应允得如此乾脆?或者说,不会给予如此坚定的反应。 彷彿捨不得放手,想就这样将他们的灵魂深深綑绑在一起。 因为过于喜欢,所以患得患失,因为无法得到确切的答案,所以害怕被取代。 想成为,那个无可取代的唯一。 就像── 太阳之于植物一样,不可或缺。 如果可以,他愿意一直当孟杕左的向日葵,诚挚又专一地望着他。 只望着他。 41. 大白 警方的办事速度很快,隔天中午傅其雨和孟杕左便收到通知,锁定犯案者了。 结果与他们猜测的一样,拿橡皮枪弹射小狗的就是许无敌。 只是出于对未成年孩童的保护,警方不会公佈犯人姓名,孟杕左他们表示无所谓,只要张淑桃向盼家道歉就好。 于是当天下午,他们一同被传唤至警局。 傅其雨与孟杕左先到了,警方先给他们看民眾行车纪录器拍下的画面。只见当时是红灯状态,画面左下角的许无敌对着铁栏杆围墙内的fmw0514射了好几条橡皮筋,并在fmw0514吃痛朝他吠叫时,还对牠各种挑衅,扮鬼脸、摇屁股、手舞足蹈。 从他的动作看来,十分得意,而且fmw0514越暴躁他越得意,甚至在某一天的画面中,他还爬上栏杆朝里头比中指、吐口水。 傅其雨满脸无言,孟杕左则是头痛不已,这孩子的行为偏差得很严重啊! 不过回想一下张淑桃的言行举止,和她对孩子的无下限溺爱程度,许无敌会被养成这样也无可厚非。 两人看完录像后便在一旁等待,张淑桃牵着许无敌姍姍来迟。一进警局,看见傅孟二人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间聊时,她表情十分不自然地转开了眼,许无敌显然不知道发生什么,还在朝二人吐舌头。 张淑桃见状缩瑟着肩膀,拍了许无敌的胳膊一下,拉着小屁孩快速从两人跟前走过,早已没了前两日的意气风发。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摇摇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警局的办公位置是开放性空间,员警之间的办公桌相邻在一起,什么人在做什么事,一目了然。 也因此,从傅孟二人的位置能非常清楚地看见张淑桃看完影片后的一系列变脸过程。 先是不敢置信、然后疯狂朝警察道歉,接着就是恶狠狠地打许无敌,边打边骂:「我让你说谎!我让你欺负弱小!我没有教过你不可以说谎吗?啊?还哭!你还有脸哭?妈妈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许无敌哭声震天、撕心裂肺。 傅其雨见孟杕左表情复杂,低声在他耳边提醒:「她那是作戏给我们看,你可别一时心软就原谅他们了。」想当初许无敌被fmw0514咬的那一天,上一秒还在吃冰淇淋的他,一见到张淑桃急冲冲赶过来,下一秒就能哭出一样的动静,彷彿受了多大的委屈。 多看几次就能知道,哭泣是小朋友犯错时,最得力的伎俩。 孟杕左遥遥头,「不是,我只是在想,张淑桃明明知道说谎是错的,为什么自己还先做了错误示范?」尤其她说的那些谎,还涉及了人身攻击、公然侮辱等罪行。 傅其雨淡淡道:「利慾薰心时,什么伦理道德都会被遗忘。」 在警员的安抚下,张淑桃不再殴打许无敌,她牵着眼泪鼻涕都还掛在脸上的许无敌至二人身前。 孟杕左与傅其雨站起身。 她压着还在瞪眼的许无敌的脑袋,一起鞠躬致歉,「对不起,是我的孩子太过顽皮,伤害了你们家的小狗,请你们看在他还小的份上,原谅他吧。」 许无敌不愿被压制,伸手拍打着上方张淑桃的手,「放开、放开我!」表情十分烦躁。 张淑桃直接给了他一巴掌,「你给老娘闭嘴,乖乖待着。」 许无敌老实了。 孟杕左蹲下身,看着脸颊肿胀、眼眶含泪,却仍然满脸不服的男孩问道:「你知道自己错在哪吗?」 许无敌本来想说我没错,但是张淑桃警告的哼声率先一步鑽进耳里,他一激灵,不情不愿开口:「不可以欺负小动物……」 「下次不可以再做了喔。」 「好……」 「被咬的伤口还痛吗?」 「不痛。」 「之后我们园区外面会装监视器,再拍到你一次,就不是道歉可以解决的囉,听懂了?」 许无敌迟疑了一下,乖乖点头:「知道了。」 「很好。」孟杕左站起身。 至此许无敌惹下的事算是翻篇了,之后便是张淑桃的部分。 孟杕左朝傅其雨使了个眼色,言下之意很明显:你上! 傅其雨被甩锅甩得一脸矇,这么临时决定的吗? 他无法,自家学长自己宠。 他换上商业笑容,「张小姐还记得前两天发布会上,发哥说了什么吧?」 张淑桃表情一变,眼看着就要发难,傅其雨没给他开口的机会,接着又道:「您在记者会上发表的内容未经证实,已经损害了盼家以及发哥的名义,希望您回去之后可以立马删文道歉。」 傅其雨看了看手錶,「现在是4点40分,明天这个时间点,如果没有看见您表现出来的诚意,那么很快您就会收到律师函,我们到时候法院见。」 张淑桃的脸色变了又变,十分精彩,迟迟未等到回復傅其雨,学着方才孟杕左的口吻:「有任何异议或委屈吗?」 张淑桃咬牙切齿:「没有。」 「可以做到吧?」 「可以。」 「很好。」他笑得一脸欠揍。 「还是我们发哥人帅心善,顾念你们母子二人相依为命、生活不易,不追究您的口无遮拦,但是我这个人啊,比较爱钱,找律师的钱花都花了,不能换回点实际的效益,不是很浪费吗?」 张淑桃皮笑肉不笑,「有些事情不必走到那一步。」她听懂了傅其雨话里的威胁。 「那就看您的表现了。」傅其雨朝她眨了眨眼睛。 该说的都说完了,不想再和张淑桃多费口舌,「走吧!」 傅其雨拉着孟杕左的手大摇大摆从大门离开。 张淑桃看着二人的背影,气得牙痒痒又莫可奈何,她在心里暗骂村长的办事不力,既然要删画面,怎么不两个都删,害她落下把柄,即将到手的钱就这样硬生生飞走。 她牵着许无敌,打算到村长家抱怨满腔不满,却被身后的一名员警给制止:「稍等一下张小姐,您这边还涉嫌教唆犯罪,湮灭证据等罪行,请跟我走一趟局长室。」 「什么?!等一下,这……这不是我做的,我没有!我真没有!」想逃的张淑桃被两名女员警一左一右带进了局长室。 就这样,她在盼家引发的纷争虽然孟杕左几人不追究,但是有些事情既然做了,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因为她的个人私利,连带着村长以及删影片的员警都受到了惩处,失去职位以及工作。 这边,离开警局的傅其雨及孟杕左去往医院告诉发哥这个好消息。 这两天发哥恢復状况不错,也许是星期日那天的发表受到志工学生们的热情与崇拜,让他心里有了底气── 果然盼家还是得靠自己守护,他得快点好起来,小狗跟学生们都在等着他。 平常復健走一公尺便累得不行的人,今天一口气走了十公尺。 孟杕左在门外,透过玻璃窗看见发哥浑身疼痛、颤抖着双腿也要走完全程的模样,心疼不已。 但同时,也为他感到骄傲。 他们回病房等发哥,谁都不想被看见自己虚弱的那一面。知道发哥没有自我放弃,正在努力以最快的速度好起来时,两人都放心不少。 孟杕左在动保社群组跟大家说张淑桃以及许无敌认错的消息,眾人十分开心,终于等到这扬眉吐气、拨云见日的一天啦! 眾人刷了一大排的开心、庆祝、喜极而泣等贴图,孟杕左十分欣慰,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动保社如此团结和乐。 这次张淑桃的事件,虽然过程十分闹心,但也因此让眾人有了一致对外,将心凝聚在一起的契机。 也算是因祸得福。 「杕左,你看这个。」在一旁滑手机的傅其雨,将画面秀给孟杕左看。 孟杕左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怎么突然改称呼了? 不过他看傅其雨面色如常便也没多想,转而认真看起手机里的内容。 只见他们昨晚发上去的影片收到大量回覆和分享,有两派人马在他们的帖子底下吵了起来。 一派是贡献出自己的行车记录器画面的善心人士,许多人都说拍到了许无敌的身影,要提供给盼家作为证据;另一派则是为许无敌打抱不平的,说他还是小孩,这样在网路上公开他的身分没有道德。 「没有道德?看过他妈妈在记者会上说的内容你才知道什么叫没道德!」 「就是,连他们家的邻居都看不过去,跳出来替盼家说话了,你觉得呢?」 「还有与许无敌同班同学的家长,说他们家的小孩身受其害,对其一家人颠倒是非黑白的能力甘拜下风。」 「谁没犯过错?你们小时候都是一百分小孩?被这样指指点点难道不会心灵受创?」 「小孩子只是爱玩,哪懂得那么多,好好教育就好了,没必要在网路上这样大张旗鼓吧?身为爱心团体还这么没度量,太难看了。」 孟杕左没想到发文会受到这么大的关注,他很感谢有那么多善心人士提供影片给他们做证据,不过确实如其他网友所说,这样公开小孩的影像确实影响不好,于是他直接将原帖子给删了,又发了一篇新贴文。 他简单将事发经过给说了一次,说多亏网友的热心、多亏警察的协助,盼家才有含冤昭雪的机会。由于犯错者还小,且已经知道自己的错误并深刻反省中,请大家一起再给孩子一个机会,不要再将影片传到网路上,别让他遭受网路的欺凌。 最后,他也不忘自己盼家小编的身分。 他将fmw0514一家人的照片放上去,天花乱坠夸奖一通,最后表示如果有人想要养宠物的话,牠们都是好选择,希望有善心人士可以给牠们一个温暖的家。 孟杕左打这些话的时候,傅其雨就在一旁看着,等他发送出去后他连忙打开手机,成为第一个按讚者,并在底下留言:牠们一定都会找到好主人的! 孟杕左看着跳出来的留言,转头看着傅其雨,笑了:「承你吉言。」 傅其雨被孟杕左笑得脑袋变成一团糨糊,只会傻呼呼地嗯一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42. 客人 小白咬人事件至此便算圆满落幕,孟杕左他们没再大张旗鼓去公告事实真相,即便后续有记者联系他们想做深入採访,他们也一律以在医院发的那篇贴文作结,不再多做回应。 见事情落幕得如此平静,自詡为网路上的王者,山海社区大声公的哈世齐有些饮恨,他毛遂自荐要将张淑桃的恶行散布出去,让大眾知道她有多狠毒,为了一己私利,到底泼了多少脏水在盼家身上! 然而孟杕左拒绝了,「算了!我觉得就算我们不落井下石,她也不会过得太开心。」 尤其是在看了张淑桃和许无敌的相处模式与处事观念后,他觉得吃一堑长一智这句话不适用在两人身上。 他们遇事不会反省自身,只会找各种藉口替自己的行为开脱,或者将不顺意的结果怪罪到别人身上。 这种人如果跟他死嗑到底,累的反而会是自己。 他要的不多,只要盼家平平安安、乾乾净净就行。 「好吧!那你们如果有需要再找我。」失去一次大展身手的机会,哈世齐觉得十分可惜,「任何消息我都能让它惊天动地、人尽皆知!」 傅其雨给了他一个讚。 厉害,兄弟! 就这样,盼家在这恢復了寧静的悠间日子中,静待开学日的到来。 学生们陆续回校,动保社的新生们也三三两两返回盼家报到。于是乎到了开学前两天,孟杕左和傅其雨难得有了一下午的空档,傅大少爷便吵着要自己在家煮火锅吃。 孟杕左看着趴在自己肩膀上,彷彿化身黄金猎犬等待零食吃的傅其雨,不管他去哪里,对方便跟着到哪里。想忽视又忽视不了,最后只能妥协,陪他到卖场选购食材。 孟杕左走在生鲜食品区,傅其雨推着推车跟在他身后,不停往车里放食材,「这个好吃,这个也要,还有这个这个跟这个。」 孟杕左回头看着堆了小半台车的涮肉片与火锅料,十分无奈:「哪有人夏天吃火锅的?」尤其还要自己煮,在外面随便找一家火锅店吃一吃不是比较快吗? 「在外面吃的话,就不能喝酒了。」傅其雨扫荡完生鲜区,推着车往酒精区前进,一边比手画脚一边道:「你不觉得在家吹着冷气,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爽片、一边呼嚕呼嚕吃火锅然后咣地配着啤酒──」 「嘶──」傅其雨光想那画面,口水都快流下来了,「是人生的一大享受吗?」 孟杕左想像了一下那个画面,「听起来是不错。」 「对吧!」傅其雨一手一手地搬着啤酒,「上次都没喝尽兴,这次要放开了喝才行!」 上次……? 经过傅其雨这一提醒,孟杕左才想起来两人的确一起喝过酒,当时他留守盼家,傅其雨硬要留下来陪他,没想到半夜却偷袭自己…… 此一回想,当时男人拥抱的力度、喷在自己耳后的酒气以及……抵在股间的灼热…… 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对这些细节竟然一清二楚! 他看着双眼发光挑着酒的傅其雨,耳尖有些红,今晚不会……又发生点什么吧? 孟杕左忍不住心猿意马,又觉得自己这种想趁人之危的心态太过可耻。 怎么可以对学弟有这种非分之想! 太失礼了太失礼了! 他拿手搧着红晕渐显的脸庞,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傅其雨对孟杕左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他自顾自拿了好半天的酒才想起来问孟杕左的喜好:「你有偏好什么品牌吗?海尼根?百威?还是麒麟?」 傅其雨双手各举着一个种类,凑到孟杕左跟前问。 孟杕左被突然拉近的距离吓了一跳,他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将上半身微微向后仰,「喔!我……我都可以!」 傅其雨身为单细胞生物,对这种生理上的直觉反应特别敏感,他瞇着眼睛上下审视着孟杕左,对他下意识的避让动作十分不满。 「你在躲我?」他逼问。 「没有。」孟杕左摇头,随着傅其雨身上的压迫感,一步步后退。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孟杕左被压在酒柜上,身后是成排的玻璃酒瓶,在他身体靠上去的剎那,陆续发出了数声咣啷的碰撞声,清脆却带着令人胆战心惊的慌乱感。 孟杕左向旁边瞥了一眼,暗色的酒瓶中反映出傅其雨漆黑的瞳仁,与檯架上的暖色照明叠合在一起,明亮得彷彿能洞察人心。 「傅其雨!」孟杕左伸手推人,「等一下把酒打翻了!」他不敢推太大力,怕反作用力之下,真的会把架上的酒瓶给撞下来。 「学长不会是……」傅其雨半蹲下身,强迫性地望进孟杕左眼里。 孟杕左看着他,不知道为何有一种做坏事被抓包的心虚感,他强忍着因为害羞想将眼神错开的衝动,眼眶发热。 「不想吃火锅所以在生气吧?」他进行了合理的猜测。 「不是,我有那么无聊吗?」孟杕左嘴上嫌弃,心里却暗自松了口气,十分感谢傅其雨的迟钝与「单蠢」。 傅其雨不依不饶,「我总觉得你有事瞒着我。」 「你快去买东西。」孟杕左佯装生气,「别在这边拖时间,等吃上晚饭都几点了?」 「那你今天得陪我喝到最后!」 「好。」 「不醉不归!」 「就在家里喝有什么好不醉不归的?」孟杕左有些无言。 「你就说你答不答应!」 「行行行,答应答应。可以走开了吧?」 傅其雨向后退一步,松开对孟杕左的压迫,表情有些哀伤,「感觉我已经不是你最疼爱的学弟了,你变心了!」 孟杕左懒得理他,推着车子直接往结帐区走。 「等等我啊学长!」傅其雨在后头追人,「虽然你对我无情无义,但我还是永远爱你的!」 觉得丢脸的孟杕左,走得更快了。 两人就这样一路斗着嘴回家,傅其雨手上拿着大包小包的食材,还硬是不让孟杕左帮忙提。 孟杕左无法,只好替他按密码、替他打开门,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请进吧,大少爷。」 傅其雨对这个称呼十分受用,笑得合不拢嘴,「谢谢谢谢!这怎么好意思。」 傅其雨走进门,不等石油大王衝出来迎接两人,一道亮丽的身影率先跳了出来。 「其雨哥!」黄卉跑上前,一把抱住傅其雨的腰,彷彿小鸟依人般靠进傅其雨怀里,「我好想你喔!」 「欸欸欸欸欸欸欸!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傅其雨被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人吓了一跳,他想挣脱对方却像口香糖一样紧抓不放,「你放开我!」 他双手都拿着东西不知所措,看着抱住自己不撒手的黄卉,又看了看孟杕左,十分紧张:「学长,她不是我的女朋友!」 黄卉:「……」 才进门对状况一无所知的孟杕左:「?」 黄卉放开人,伸手将散落的头发勾到耳后,露出修长的脖颈线条和锁骨,她微低着头,一秒变大家闺秀,「原来还有客人在啊,失礼了。」 「你好。」孟杕左与她打了个招呼,表情和语气都略为拘谨。然后蹲下身,摸了摸一直在他脚边摇屁股的石油大王的耳朵,轻声道:「我回来了。」语气一秒变温柔。 「汪汪──」石油大王亮肚皮以示欢迎。 傅其雨瞥了眼石油大王,心情已经从刚开始的鄙视到现在习以为常,他将东西拿到厨房去放,着手准备晚餐。 孟杕左碍于有旁人在场,只随意摸了石油大王两下便停手,拍拍牠的屁股站起身道:「走吧!」 孟杕左回客房放东西、换休间服,石油大王屁颠屁颠跟在他脚边,同进同出。 这是孟杕左的习惯,也变成了每次回家的欢迎礼结束后的石油大王日常。 黄卉看孟杕左熟门熟路,彷彿跟回自己家里似的,心中泛起疑问。她走到厨房问:「那个人是谁啊?借住在这里吗?」 傅其雨拿锅烧水,他们买了即食的料包,只要水滚之后丢进去,汤底就完成了。 十分便捷。 为了不让孟杕左太晚吃晚餐,傅其雨背上的包都还没放下,一心想着先将水放下去烧才不浪费时间。 他站在水龙头边,边装水边回答:「是学校的学长,暑假期间因为我们都要去流浪动物之家做志工,一起进出比较方边就先住在这里了。」 「是吗?」黄卉用手托着下巴,坐在大理石餐桌旁嘟起嘴抱怨道:「我看他好像不太喜欢我,对我爱搭不理的,有点冷淡。」 傅其雨笑了,「不是只有对你这样,杕左对谁都这样,冷冰冰的。」 「不过他对待小狗的时候就不是这个样子了,超级温柔且有耐心。」傅其雨挺起胸膛,一脸与有荣焉,「当然,对我也是!」 黄卉:「……」喔。 ----- 陈默:请问你觉得自己的优点是什么? 傅其雨:我全身上下都是优点。 陈默:不,我觉得你的优点是让修罗场变搞笑片(咬牙切齿 43. 退缩 晚餐是由傅其雨和黄卉一起准备的。 虽说是准备,但要做的事情也没有很多。汤底傅其雨已经热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将食材装盘端上桌而已。 以往用餐时,都是孟杕左和石油大王在客厅等待傅其雨的投餵,即便孟杕左想帮忙,也会被傅其雨找各种理由拒绝,只让他去找石油大王玩。 而这一次明明和往常无异,却因为餐厅方向不断传来二人的欢声笑语,害得孟杕左无法专注在游戏上。 心情浮躁。 孟杕左丢开手机,将沙发上的抱枕拿起来抱进怀里,下巴抵在上头,整个人缩成一圈,扭头朝二人的方向看过去。 一个洗菜,一个装盘,动作的同时间或低声说着什么,他们视线不在彼此身上,但是聊到共鸣之处时,嘴角却会同时扬起笑容。 氛围和谐,自成一派。 那是相识多年的老友之间才拥有的,不用言说的默契。 孟杕左想起来,他见过黄卉,在夕江公园的时候。她带石油大王去那里散过步,这也是为什么他当初捡到石油大王,会误以为黄卉是牠主人的原因。 黄卉长得很漂亮,纤细的身形加上小巧精緻的五官,搭配上一头乌黑长发,和傅其雨站在一起十分相配。也怪不得他当时会直觉地认为两人是情侣关係。 然而此一时彼一时,他已经不是当初可以毫无介怀地看待两人关係的孟杕左了。就像现在,明知道猜测没有答案,但负面情绪却如同疯长野草,蔓延滋生,将他紧紧裹住。 傅其雨和黄卉之间,会不会相互喜欢?自己出现在此处,是不是有点多馀? 孟杕左转回视线,将头埋进抱枕中,叹了口气,好想回家── 由于从小就鲜少与同儕相处的关係,但凡孟杕左本人遇到与「人」有关的问题,都会下意识选择避让。 不争取、不沟通,默默消失。 孟杕左俯身抱着石油大王,现在离开是不是太过明显了? 他在脑海中将所有藉口想了一轮,最后还是决定放弃。 算了,熬过这顿饭,待会就走吧。 今天先回去将宿舍打扫一下,明天再来搬东西。 后天就开学了,他也没有继续待在这里的理由。 孟杕左和石油大王双双躺在沙发上,他闭着眼睛没有刻意细听,两人的谈话内容还是自己鑽进他耳里。也因此,孟杕左得以透过这些隻字片语,去大致拼凑出黄卉的身分背景。 黄卉和傅其雨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直到傅其雨读大学之前,他们都还是住对门的关係。 后来傅其雨离家读大学,黄卉非常不适应少了玩伴的日子,也因此只要寒暑假有空档,便会到傅其雨这里住几天。 可奇怪的是,今年暑假无论她跟傅其雨说几次想来找他玩,他都以很忙为藉口回绝了。内心塞满问号的黄卉便决定趁着开学前夕,来一个突击检查,看看傅其雨是不是偷交女朋友了,却没想到,竟然是在忙志工的事情。 着实让她十分意外,「你从来都是把玩乐放第一的人啊。」 傅其雨对她的反应表示不屑,「我也是很有爱心的人好吗……」 就在两人的近况交流间,火锅食材准备完毕。 傅其雨抬头,想确认客厅的桌子上是否净空,他要放置电磁炉,却发现孟杕左不知何时在沙发上睡着了,他无奈摇头,学长真的像个孩子一般,随时随地都能睡。 黄卉见满满两袋的食材都空了之后,道:「都准备好就端出……」 「嘘──」傅其雨回过身朝黄卉比了个禁声的动作,「小声一点。」他用气音道。 「干嘛?」黄卉对傅其雨的要求感到莫名其妙,结果一探头,便见在沙发上睡得正熟的孟杕左。 「……」她感觉自己像个女僕。 傅其雨轻手轻脚将电磁炉拿出去,却没想到刚放上桌孟杕左就醒了。 傅其雨走过去揉了揉他睡乱的头发道,「起床了,准备吃饭了。」 孟杕左坐起身,顺势将脑袋从傅其雨手底下挪开,他边捏着眉心边道:「好,我也来帮忙。」说着便站起身。 「欸欸欸,不用!你坐着就好,又没什么好忙的。」 孟杕左没理他,径直走到厨房去。他闪躲的眼神对上黄卉探究的目光,只相接触一秒孟杕左便率先错开视线,他低下头,有些不自然道:「我拿去客厅。」说完也不等黄卉回答,端着两盘菜便走了。 「要是真的坐在椅子上等傅其雨和黄卉将食材端过来,那他也太像是来作客的客人了吧。」孟地左心想。 蔬菜、肉片和火锅料,满满当当摆满了一整桌,三人将各自想吃的食材丢进锅里后,便开始讨论想看的电影。 傅其雨和黄卉各自争执着要看《玩命关头》还是《蜘蛛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将前尘往事都给翻了出来。 「你去年不是才将《玩命关头》从1到9看过一次了吗?」 「你自己还不是漫威电影看过又看,还敢说我?」 「齁,不知道谁《蝙蝠侠》看了4、5次我还不想说呢!」 「《霍尔的移动城堡》呢?从小看到大!每次电视台只要转到,就一定要再看一次!」 孟杕左背靠沙发坐在地上,看着各执电视两边的傅其雨和黄卉的背影,忍不住思考,一起长大的男孩与女孩之间,真的有纯友谊吗? 他突然想起自己和棘娃娃的关係,又觉得情况不一样,毕竟自己喜欢的是同性…… 他没理会争执不休的二人,看什么电影都好,反正他都没看过。没有焦距的目光愣愣地看着锅里头的虾子从灰色到粉红再到红色,裊裊的蒸气腾空,将一桌之外二人的身影遮住,模糊不清。 火锅滚了,孟杕左心道,可以吃了。 吃完就可以离开了吧? 他拿起大汤匙,随意舀了满满两杓的食物装进碗里,然后开吃。 前边被傅其雨的固执闹得想发火的黄卉懒得再和他辩论,她不明白以往争执的时候,每次都会礼让自己的傅其雨,今天是脑袋生锈还是怎么了,坚持要跟她唱反调,她将视线转向孟杕左:「不然我们问新朋友的意见好了,他想看什么我们就看什么。」 「行!」傅其雨一脸胜券在握,毕竟他刚刚就和孟杕左说好要一起看《玩命关头》。 两人一同转身,却见孟杕左已经开吃了,他正夹着一朵青花菜往嘴里放。 结果── 「等一下!」傅其雨突然喊了一大嗓子,吓了黄卉一大跳,孟杕左反倒没什么反应,十分淡然地将菜给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学长,你刚刚吃的是青花菜!你不是不敢吃青花菜吗?」傅其雨手脚并用爬到孟杕左身边,手伸到他嘴边看着像想直接将他嘴里的菜给抠出来一般。 「别过来!」孟杕左向后躲,幅度有些大。 傅其雨定格在原地,「学长?」 孟杕左皱着眉头硬是扯出一个笑脸,「你吓我一跳。」他将傅其雨给推开,坐正身子道,「偶尔做点新尝试也不错。」 又道:「就看《蝙蝠侠》吧!刚好我一直都蛮想看的。」 「耶!学长人真好!」黄卉一把从傅其雨手里抢过遥控器,切换至想要的电影画面。 「学长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傅其雨再次将手探到孟杕左额头上,这次孟杕左没再躲,他知道自己要是再那么大动作,傅其雨该闹起来了。 于是他强忍着情绪,摇摇头道:「没事,可能有点中暑,待会洗个澡、再睡一下应该就好了。」 「还是我带你去看医生?」 「不用,快吃吧!待会我哥还要来接我呢。」 「魏雁学长?为什么?我们不是说好还要一起喝酒吗?」傅其雨板起了脸孔,看起来不是很开心。 孟杕左冷淡地看着傅其雨,知道他是在怪罪自己食言了,这种时候通常只要自己软声安慰几句,承诺下次再补回来就没事了。 可是孟杕左却发现自己做不到,他连要保持现在这种若无其事的状态都很难了,更何况去照顾任何人的心思。 孟杕左看向傅其雨,努力想调动脸上的肌肉表达出歉意的模样,却发现无论怎么用力都无法成功,最后只能转开头表示:「抱歉,家里临时有点事。」 傅其雨看着明显不对劲的孟杕左,直接了当道:「我不要。」 「你今天不能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直觉,要是今天孟杕左走了,他们就很难再见面了。 所以他不要。 ----- 孟杕左是那种自己的事情很胆小,可是身边的人受欺负,却很仗义的人。 最近kadokado有比赛,让陈默工商一下~ 书名《重生之人类拯救计画》,放上文案,希望有兴趣的人可以支持一下?? 球历158年,地球在经歷了严厉的气候变迁,以及物种突变的优胜劣汰后,整个环境与西元纪年相比,天翻地覆,紫外线辐射增强、土地被海水淹没、变异的吃人猛兽大量出现。 人类虽然进入了科技高度发展的新纪元,却也几乎快被淘汰在进化的洪流中,肉体无法适应地球生态、人力被机器取代。 幸运的是,哨兵与嚮导出现了,他们由成年后的人类细胞进化而成,被称为觉醒者。觉醒者们可以自由活动在地球的恶劣环境下,是被全人类崇尚的存在。 然而「觉醒」不过是对那千分之一幸运儿而言的彩票,未能觉醒的千分之九百九十九人又该当如何?他们不用工作、不愁吃穿,却依旧不快乐。 没有人在乎他们的心情,直到── 一位忧国忧民的王子出现,他看见了百姓的烦恼,而且他还拥有未来15年的记忆。 没错,他是重生者。上辈子,有人试图毁坏这个国家,他没能察觉,反而成为了最初的牺牲者;这辈子,他要揪出幕后黑手,拯救人民、拯救自己那位迷途的勤奋小蜜蜂,他想告诉他们:「虽然我们失去了希望,却不能忘记灿烂。」 王子兢兢业业、尽其所能,却发现自家小蜜蜂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将任务看得比自己还重要,他拿出临时标记合约,「啪——」地丢到对方桌前,说道:「你违反合约内容了。」 夙征面无表情抬起头:「哪一条?」 「每个星期三次!」 夙征身上还痠痛着呢,听他提这个就来气,他低下头继续研究战术,轻飘飘道:「是喔?那就解约。」 欧恩王子:qaq 想贴贴,但老婆好兇怎么办? 忧民忧国黏tt哨兵王子攻x扮猪吃老虎嚮导受 返回这本书的介绍页就能看到连结啦 44. 衝动 「你今天不能离开!」 听见傅其雨的话,孟杕左有点恼怒又觉得有点可笑,他现在是以什么身分在限制自己的行动? 孟杕左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傅其雨:「这不是你能决定的。」他眼中的冰冷,足以令一向乐呵的石油大王望而却步。 傅其雨一阵错愕,瞳孔瞬间紧缩,他从来没想过孟杕左会用如此疏离的态度对待他。 孟杕左话说出口后自己也有些后悔,但他抿紧嘴唇,什么话都没说,头一撇推开傅其雨就走了。 傅其雨俐落从地上爬起来,身体的反应比头脑快。他拦住孟杕左,一把将人给打横抱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孟杕左吓了一跳,身体不受掌控,害怕从高处坠落的他下意识抱紧了傅其雨。 公主抱! 近距离看到这一幕,黄卉用双手挡住自己的嘴,怕忍不住叫出声,这两个人现在是怎样?演偶像剧吗? 不给孟杕左反应的时间,傅其雨径直将人抱进卧室,「碰──」地关上门,孟杕左被放在床铺上。 他从床上挣扎起身,十分恼怒,「你做什么!」 傅其雨站在床边低着头,瀏海遮住视线看不清表情,「学长,你累了的话先睡一下吧,我在这里陪你。」声音低低的,让人分辨不出情绪。 「我现在不想睡!」说着他站起身,作势要离开。 傅其雨快步退至门口,用身体挡住去路,「你现在情绪不稳定,我不会让你离开的。」 「情绪不稳定的人是你的,你给我让开。」孟杕左直接板起了脸孔。 傅其雨像一座雕像,动也不动地堵在门口,彷彿没听见孟杕左的话。 剑拔奴张的气氛蔓延,两人像在相互较劲扯着一根看不见的绳子,看谁率先撑不住。 最后还是孟杕左率先打破僵局。 他走上前,伸手去推傅其雨的肩膀,却不料被对方一把抓住,傅其雨双手紧紧揣着孟杕左的右手,抬起头,溢着水光的眼眸在半明半暗的房间内格外动人心弦,他问: 「如果……我现在让你离开了,你还会回来吗?」眼神悲伤,像被主人丢弃的小狗。 孟杕左有一瞬间的迟疑,然而想到此刻一墙之隔的女孩,他顶着傅其雨哀求的目光,直言道:「开学了,我也差不多该回宿……」未完的话语被截断,孟杕左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傅其雨放大的脸庞。 傅其雨竟然在吻他! 在这种时刻! 怕孟杕左逃脱,傅其雨腰上发力,带着人半转过身,直接将孟杕左压在门上亲。 他用身体和空间将人禁錮在自己的领地里头,宣示着所有权。 孟杕左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想挣扎却被更大的力量反压回去。 嘴唇上传来的热度、鼻尖吸入的既陌生又熟悉的气息,他不明白明明是在吵架,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局面? 傅其雨对着孟杕左的嘴唇又咬又吸,洩恨一般,第一次觉得眼前的人如此可恨。 轻飘飘的几个字就将自己的内心撩拨得翻天覆地;看着温柔实际比谁都无情,无论自己对他多么好,只要不开心了,便会头也不回地离开。 和孟杕左待在一起,他十分幸福也十分忐忑,没有安全感。就怕自己在不经意间採到他的底线,然后被狠狠拋弃。 他说自己自作主张,却不知道,一直以来他才是最我行我素的那一个。 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不顾忌外界的眼光。 活得随心所欲。 发洩不知何时变了味,傅其雨一手扶着孟杕左的脖颈,一手揽着他的腰,两人的鼻尖不断辗转廝磨,却迟迟不敢深入。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理智悄然上线之后,傅其雨惊跳着放开人,不敢看孟杕左的表情,头低得都快放到地板上去了,「我……学长……我……反正我是不会让学长离开的!」说完他打开门,落荒而逃。 留下一脸矇的孟杕左独自待在他的房间里头。 傅其雨从房间出来后便直接躲进厕所,抱头大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刚刚到底做了什么! 真的是要疯了! 他疯狂打着自己的头,傅其雨啊傅其雨,说你是单细胞生物,你做事还真的就不经大脑了是不是! 衝动行事的后果就是他现在毁得肠子都青了,却不知该如何收拾局面。 他无法猜测出孟杕左会是什么反应,等待未知审判到来的时间,让他胆战心惊。 他将自己锁在浴室里头,洗了好几次脸,直到镜子中脸上的红晕退却,以及发晕的头脑冷静下来后,他摸着自己的嘴唇,不自觉荡起一抹猥琐的笑容。 虽然但是…… 孟学长的嘴唇,好软喔…… 嘿嘿嘿嘿。 被留在房间内的孟杕左看着空荡的房间,迟迟没有动作,像被定格的人物一般,失去行动的能力。 直到傅其雨悔恨般的大叫声传进耳里,他才被啟动了开关,猛地蹲到地上。 他捏着胸口,心跳快得几乎喘不过气。 刚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傅其雨是疯了吧! 孟杕左伸手小心翼翼碰着自己的嘴唇,试探一般。 被一通蹂躪过后的唇都肿了,又热又辣,轻轻一碰便有些生疼,「嘶──」可就是这份痛觉在在告诉着孟杕左: 刚刚发生的事情,都是真的。 不是错觉! 他脑海中不可抑制地生出了一个让人欣喜若狂的念头── 难道傅其雨喜欢他? 如果……如果是的话,那自己刚刚是在吃什么闷醋? 简直太过矫情了。 他站起身,想立马问清楚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而且,黄卉还在外面。 啊──脑子一团混乱。 孟杕左愁得都想学方才的傅其雨一样大叫了。 他在房间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打退堂鼓。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他回过身,在傅其雨的房间溜搭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傅其雨的床上。 铁灰色的床单,被子没有摺,被随意地堆在床角。 彷彿被蛊惑一般,孟杕左看着看着,脚步便不由自主地朝床铺迈进。 穿着蓝色拖鞋的脚在床边站定,孟杕左咬住下嘴唇,眼神在门口和床舖之间游移,确定没有人会突然闯进来后,他试探性地拿起被子,凑过去轻闻了一下。 傅其雨的味道…… 傅其雨的房间…… 莫名的热气在孟杕左的体内游转,他发现自己的下半身十分可耻地起了反应。 孟杕左像拿着烫手山芋一般,倏地丢开了被子,他用双手不停拍打着自己的脸,你在做什么孟杕左!你是变态吗? 对着别人的被子想做什么! 他匆忙走进浴室,打开水疯狂往脸上泼,直到所有的生理反应重归平静后,才关水走出来。 他这次目标明确,直奔傅其雨床铺,然后一屁股坐在上面。 刚刚傅其雨说了,让他在这里睡一下。 他没有什么不可言说的小心思,只是有点累了。 于是孟杕左小心翼翼躺上床,侧过脸闻着枕头上、被单上专属于傅其雨的味道。 心满意足。 他半屈起身体,闭上眼,很快便睡着了。 外头,自己一个人被晾了半天,看着丰富的火锅却毫无食慾的黄卉终于等到傅其雨回来,她关心问道:「你们怎么了?吵架了?不会是因为我吧?」 该说是女人的直觉吗?她总觉得傅其雨和孟杕左之间的关係,肯定不止同社团的朋友这么简单。 她也见过哈世齐和傅其雨高中时的其他朋友,却只有孟杕左让她產生了危机感。 下意识地就会升起竞争的念头。 总想向对方展示,自己和傅其雨较为亲近和熟识的优势。 傅其雨表情复杂,「没有,不算吵架。」 只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定义刚刚发生的事。 他看着桌上几乎没动的食物,叹了口气。 本来不该是这样的。 也不知道孟杕左还好吗?会不会气得想杀了自己? 还是噁心得狂漱口刷牙呢? 学长的牙刷跟杯子在外面的浴室里,自己是不是该送进去给他? 还是应该送进去的是自己?让他拳打脚踢洩恨一番? 唉── 这还是黄卉第一次见傅其雨愁容满面,叹气声连连,像为爱情愁白了头的少年,她半真半假、试探着开口:「你们两个……是情侣吗?」 45. 失恋 傅其雨被黄卉的犀利洞察吓一跳,一口气没捋顺咳了好几声,「不是!」他非常大声,「当然不是……」随即又失落下来。 「不过……我的确是喜欢学长没错。」傅其雨也不避讳,直接向黄卉坦承,「很喜欢很喜欢。」 对他来说,黄卉是最懂他的朋友,两人一起长大,无话不谈。 在黄卉面前,他不需要藏着掖着,所有的爱慕都能直接说出口。 于是他从自己的暗恋开始说起,一见钟情的动心,到后来石油大王走丢、海边净滩以及现在的朝夕相处。 黄卉从头到尾都静静地听,这是她第一次发现傅其雨原来也有成熟的一面。 在平常,他也许一副乐天、没心没肺的模样,但细数两人的相处点滴时,认真的眉眼,对所有细节的铭记与表述,在在都让他看起来成熟又可靠。 那是不同于年少时期的,成熟又迷人的傅其雨。 黄卉越听越悲伤,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因为忌妒和委屈,扭曲了脸庞,她只知道自己在毫无防备的时候……失恋了。 眼前的男人既熟悉又陌生,她不明白是哪里出了差错,怎么就一个学期不见,她的其雨哥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呢? 这段日子对她的所有婉拒有了答案,方才在眼前上演的矛盾有了根由…… 黄卉不甘心自己从小开始的爱恋就这样无疾而终,她想问难道这些年来对她的呵护不过是她的自作多情吗? 于是在傅其雨一边讲述两人的过往,一边将孟杕左夸得上天入地的故事结束之后,黄卉只平静地问了一句:「那我呢?」 傅其雨摸不着头绪,他在讲述自己和孟杕左的故事,与她有什么关係? 黄卉见傅其雨果不其然又变回那个二呆模样,他没好气地问:「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心意?」 傅其雨后知后觉,双眼瞪得巨大无比,「你对孟学长一见钟情了?」 「……」这人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黄卉突然很想问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这个笨蛋? 黄卉吸了吸鼻子,整理了一下头发,她看着傅其雨、露出自己觉得最得体、最好看的微笑,道:「傅其雨。」 「我喜欢你。」 傅其雨眼睛张得比汤里的贡丸还大了。 黄卉只装作没看到,又道:「从小开始就喜欢了。」 「怎么会?你眼光这么差?」傅其雨震惊无比。 话脱口而出后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他打了自己嘴巴一下,差点没被自己蠢死,「不是,我当然是很优秀,只是我的意思是……」 你比手画脚,「你看你,又漂亮又会读书,家境又好,追你的人从小开始就没有断过,怎么会喜欢我?」 他就是不敢置信:「你连我小学三年级比乐乐棒时紧张到尿裤子的事都知道,竟然还会喜欢我?」 「是啊。」黄会露出无奈又哀伤的笑容,「我也觉得很奇怪,比你好的人有很多,我怎么就独独喜欢你呢?」 也许……是每天放学时,倚在校门口、身穿白衬衫等待自己的少年,其頎长的身影与她看过的小说内容过于神似;也许是篮球比赛时,在数十双期期艾艾的眼神中,他只会从自己手上接过水的偏爱。 在成长路上,从她对情爱產生懵懂幻想开始,这人就一直在身边,这种朝夕相处的陪伴,让她误以为成所有爱情开始的方式。 一瞬间脑海中跑出许多的画面,两人间所有过往全变成黄绿色水彩点墨而出的影像,春日的飞花、夏日的蝉鸣、秋日的落叶以及冬日的银白。 那是她珍贵的青春记忆,可黄卉悲伤地发现,却不一定是傅其雨的。 「你有没有曾经,哪怕只是一个瞬间,喜欢过我?」她倔强地不愿如此轻易放弃。 傅其雨看着她,十分认真,「我一直都很喜欢你,只是不是男女间的那种喜欢。」 黄卉凄凉一笑,「我知道了。」她站起身,这个傅其雨和孟杕左的爱的小屋,她一秒鐘都不想多待。 玄关上成对的室内拖鞋、厨房里头成对的马克杯以及餐具、石油大王对孟杕左的喜爱,以及两人之间泥浓我浓的小把戏,全都觉得刺眼。 都说旁观者清,从孟杕左的态度来看,明显也对傅其雨有意思,也就傅其雨这迟钝的傢伙还没反应过来。 黄卉看破不说破。 从孟杕左方才的表现来看,肯定也是闷葫芦一个,两人要在一起不知道还得拖上多长一段时间,她满心畅快,你们就各自猜疑去吧! 姐要回去好好哭一场了! 她拿过自己的包,「我还要整理房间,先走了。」 屋外天色已暗,傅其雨站起身:「我送你回去吧!」一个女孩子自己回家不安全。 黄卉挑了挑眉,「不怕你里面那一位吃醋?」 「学长又不喜欢我,吃什么醋。」傅其雨拿上车钥匙,「更何况这是一个绅士的基本素养,走吧走吧!」 傅其雨开车将人送回家,黄卉住得不远,一来一回不过十五分鐘的时间。 傅其雨将车开回地下室停好时,才想起来孟杕左说魏雁晚上会来接他的事。 他不想让孟杕左离开,又不可能真的拦着人不让他走。 于是他在心里偷偷做了决定,如果等一下孟学长还没离开他的房间,那他就先斩后奏先打电话给魏雁学长,取消约定;反之,如果学长已经离开房间,或者……趁他不在的这段时间离开了家…… 那他……那他就…… 傅其雨失魂落魄,就明天再去宿舍大门前跪着祈求原谅。 于是傅其雨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心回到自家大门口站定,双手合十念念有词,东西各方神明都被他叨扰过一次,只希望孟杕左还待在他的房间内,不要离开。 做好心理准备的傅其雨小心翼翼打开大门,探头进去张望,门口的鞋子还在,很好,四处望了一圈,没有看见任何人影,很好。 他放轻所有动静,关门、换鞋,垫着脚尖走到自己房间门口轻声呼唤:「学长?你还在里面吗?」 没有回应。 他又轻轻敲了敲门:「学长?」 依旧毫无声响。 学长不会太过悲愤!想不开吧! 担心孟杕左出事的傅其雨转动门把,打开门。 便见孟杕左躺在床上,睡得正熟。他放下心,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幸好,学长没事。 他轻手轻脚替孟杕左盖上被子,尔后悄然退出。 心情有些雀跃,这下真得跟魏雁学长说一声才行了,也不知道他们约几点。 怕魏雁白跑一趟的傅其雨跟棘娃娃问了电话,便直接拨了过去,直到等待接通的嘟嘟声响起来,他才想起来紧张。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自己做错事要向老师认错的紧张感。 那边,刚结束两个星期的实境节目拍摄,才从荒岛回来、久违地拿到手机的魏雁看着陌生的来电号码,本来想直接掛断,但转念又想,自己与外界隔离了这么久,万一是重要通知呢? 于是他接起电话:「喂?」 「学长您好,我是傅其雨,是这样的,您今天晚上不用来接孟学长了,他没事。」 这明显听起来就很有事的话语,直接引起了魏雁的警惕:「什么叫他没事?你是不是欺负小左了?你等着!我现在马上过去!」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傅其雨连忙否认,「我怎么敢!就是我跟学长之间有些误会,现在已经讲开了。所以你今天晚上不用过来接他了,他会住在我这里。」 魏雁一头雾水,「我本来就没有要过去接他。 」他又确认了一次,「真的没事吧?别让我发现你欺负我弟,不然后果呵呵」他冷笑两声,「你知道的。」 寒颤从尾椎沿着脊随一路到脑后,傅其雨不自觉挺直了身体:「我用生命向您担保,孟学长真的没事!」 「行吧,姑且相信你。」魏雁打了个哈欠,连续两周的拍摄让他耗尽了体力,不过,即便脑袋昏昏欲睡,他也知道再给傅其雨一百个胆子,也不会欺负自家弟弟,他十分放心:「没事我就掛了。」 「学长晚安,学长掰掰。」 傅其雨心满意足掛断电话,一转身想收拾收拾餐桌,便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孟地左。 「吓──」他吓得手机差点掉了,手忙脚乱接住后尷尬一笑,「学长你走路怎么没声音。」 孟杕左没有回答他,只是道:「肚子饿了。」 「要不要再吃一点?」傅其雨指着几乎没动的火锅:「我把它热一热?」说着也不等孟杕左回答,抬起锅便往厨房走。 用瓦斯炉加热比较快。 孟杕左点头,跟着傅其雨去到厨房。 ----- 傅其雨:学长会不会知道我的秘密后就不爱我了?д? 孟杕左:没事,我本来就知道你傻。 傅其雨:真的吗?嘿嘿,学长对我真好。 46. 害怕 其实,方才在傅其雨开门之前,孟杕左就已经醒了。 只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对方,所以在察觉门把被转动时,他才会选择装睡。 然而,傅其雨替他盖上被子的举动,立马让所有的不安和揣测多了几分隐藏于细节的甜蜜。觉得这样逃避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孟杕左起床,离开房间。 走出房门,他听见傅其雨在打电话,下午情绪不佳随口撒下的谎,他自己都忘了,却没想到对方还记得。 胸口像被摀了暖暖包,不烫,却足以令飘盪的心落回平地。 傅其雨说要将食物加热一下,孟杕左没像以往那样坐在客厅等餵食,反而是跟着对方到厨房。经过黄卉下午的对比,他发觉自己好似对傅其雨的付出接受得过于理所当然。 他可是学长,怎么能事事都让学弟做。 于是他安静站在瓦斯炉的另一边,专注看着傅其雨动作,等待出手帮忙的机会。 他本人不知道的是,这些反常的举动让傅其雨十分紧张,拿着汤匙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学长站在这里是等不及要吃饭了?还是想趁着汤滚的时候,将自己也给大卸八块,丢进去一起煮? 傅其雨嚥了嚥口水,好害怕。 汤匙由上向下挖搅,高丽菜、青江菜和大陆妹都快烂成泥了,傅其雨另外拿了个碗,打算先捞出来,等之后汤滚了再丢下去用馀温烫热就好。 气氛很安静,谁都没有说话,除了炉火声和石油大王咬玩具咬得啾啾叫响之外,一片寂静。 越是这样的气氛,傅其雨越紧张,握着汤匙的手心不断冒汗,他却连一个确认孟杕左此刻是什么表情的眼神都不敢往那边飘。 他陷入天人交战,待会学长要报復的话,他反抗还是不反抗? 也不知道石油大王是会救他呢? 还是帮着孟杕左毁尸灭跡。 他越想越投入,也因此── 「那些要丢掉吗?」孟杕左突如其来的问话,吓得他浑身一震,心脏像被闪电击中一般,抖了好大一抖。 傅其雨:「……」好丢脸,我的胆子是不是被石油大王吃掉了? 孟杕左:「……」我有这么可怕吗?他刚刚也没特别大声说话吧? 「咳咳──」傅其雨一本正经,「我不是被吓到,是心脏突然抽筋。」 他眼神盯着锅里的鸡腿,语气十分认真:「就像脚抽筋那样,不受控,所以才会抖了那么大一下。」 他快速瞥了孟杕左一眼:「不要误会。」 「好。」孟杕左十分配合,「我特别紧张的时候也会这样,不用放在心上。」 傅其雨转过头看孟杕左,一句「真的吗?」差点脱口而出。 毕竟他是编的,可万一孟杕左真的有过这种状况的话,是不是得去检查一下心脏比较好? 傅其雨头脑动了,手就会忘记动,一次只能做一件事情。 孟杕左就着傅其雨定格的手直接握上汤匙,「我也来帮忙。」 心思飘走的傅其雨来不及将手给抽回来,被孟杕左拉着一起捞了好几叶高丽菜上来。 傅其雨双眼发愣,他低头看着孟杕左专注的神情,侧脸的线条以及……水润的嘴唇。 扑通──扑通── 下午接吻的记忆縈绕在脑海,他下意识舔了舔唇却被孟杕左抓包,他问道:「你在想什么?」 傅其雨疯狂摇头,「没有,什么都没想。」 「是吗?」 「当然!」 「那你脸红什么?」 「一定是太热了!」傅其雨用手煽着风。 「骗你的,你脸没红。」孟杕左睨了他一眼,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恶作剧得逞的笑容,「不过看来果然是在想什么会让人脸红心跳的事。」 傅其雨:「!!!」 学长变了! 都学会套路人了! 两人捞菜捞得慢吞吞,汤都滚了菜还没捞一半,交握在一起的手因为上升的蒸气而有些黏腻,可两人好似都没有知觉,没有人想先放手。 到后来,两人的手都被热气薰得有些发红,傅其雨担心孟杕左被烫伤,小声提醒:「学长,汤滚了。」 「恩。」孟杕左放开手,不动声色揹到身后散热。 好烫。 说的也不知道是手还是心。 傅其雨关上火,拿抹布将锅子端回客厅,回头一看发现孟杕左还杵在原地,于是呼喊道:「快来吃饭了!」 「好!」孟杕左去洗手,默默将水温调至凉水侧,边冲表情还有些懊恼,自己是鬼迷心窍了吧,怎么会做出这么傻的举动。 明明就烫得不行,还愣是不愿放手。 略微肿热的手背在凉水的冲洗下,逐渐恢復正常。 孟杕左关上水,摇头失笑,人果然就是会不自觉做一些蠢事呢。 路过冰箱时,他想起傅其雨形容的吃火锅就是配啤酒、配电影的人生享受理论,于是他打开冰箱,看着里头品牌各异的六手啤酒,转头朝刚好回来端那碗被打捞起来的菜的傅其雨问道:「你要喝什么?」 傅其雨想都没想,「跟你一样的就好。」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这话放在现在说太曖昧,「不是……我的意思是……」 「好。」孟杕左已经拿出了一手百威,朝傅其雨晃晃:「就喝这个吧。」 孟杕左下午没怎么动筷的那碗食物已经被傅其雨倒掉了,他重新替他又装了一碗,放到面前桌上,「很烫,慢慢吃。」 「谢谢。」动作间,孟杕左发现傅其雨的手也有些红,不及时降温的话后续再处理很麻烦的,于是他在傅其雨将碗放下,即将收回去之际,拉住了他的指尖,「等一下。」 「?」 孟杕左拿出一罐啤酒,轻轻靠倒了傅其雨的手上,「冰敷一下。」他边滚动着铝罐边吹气,试图让冰凉扩散得快一点。 温热的皮肤与冷冽的啤酒相遇,激发出阵阵细密的刺痛,像无数小蚂蚁沿着掌心一路向上,最后轻轻在他的胸前咬了一口,不痛却叫人心动难耐。 孟杕左的悠悠吹拂在傅其雨手上像是漫天大雪,他不禁怀疑孟杕左是不是雪女的后裔,不然怎么有办法将他整个人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落地窗上,完美映照出两人的身影,傅其雨看着玻璃上头,孟杕左低垂的后脑勺以及略微弯曲的身影,和远处的夕江夜景交叠在一起,莫名地给了他一种瞬间即永恆的错觉。 孟杕左冰完一罐又换了一罐,直到傅其雨手上的红肿也消退了后才问:「这样好一些了吗?要不要我也帮你盛饭?」 傅其雨疯狂点头又疯狂摇头,「好很多了,谢谢学长!我自己盛就可以了。」 「好吧。」 孟杕左拿起筷子开始吃,他是真的有些饿了,夹起食物后随便吹两口便往嘴里放。傅其雨见孟杕左明明烫,还是吃得很快,忍不住开了一罐酒放到他手边,叮嘱道:「慢点吃。」 孟杕左点头,从碗里夹起一朵青花菜,问道:「给你?」 「好。」傅其雨连忙将碗推到孟杕左面前,「刚刚在盛的时候没注意。」 岂料等了半天,也不见青花菜落进碗里,他抬头看向孟杕左,便见对方一手拖着腮,另一手夹着菜递到自己嘴边,「啊──」他道。 傅其雨听话张嘴。 青花菜被放入嘴里。 傅其雨闔嘴,机械地上下咀嚼。 孟杕左将筷子收回来,在顶端舔了一口,瞇眼问道:「好吃吗?」 好吃吗? 好吃……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傅其雨整个人都石化了,根本嚐不出任何味道! 他在心里吶喊:眼前的人绝对不是学长,这个小妖精到底是谁?! 他现在脑袋正高速运转着,不断分析孟杕左被附身的机率有多高。 这种又诡异又幸福的甜蜜是他能消受得起的吗? 谁来救救他? 他真的……好害怕!!! 石油大王见两人吃得开心也凑过来不停吠叫,想要分一口。 孟杕左将他给推开,「你不能吃这个。」 傅其雨这才想起来,他今天还没餵石油大王吃饲料,他连忙站起身逃离孟杕左身边,到石油大王的用餐区呼喊道:「过来,我倒饲料给你吃。」 石油大王朝他飞奔而去。 这还是他第一次觉得石油大王这么懂事又可爱。 47. 醉鬼 傅其雨餵完石油大王回来后,慢吞吞蹭回孟杕左边上,边吃边拿眼神瞅他,彷彿他再有任何出阁的举动,他就直接夺门而出。 所幸孟杕左已回归正常,傅其雨也慢慢卸下防备。 两人吃着饭,聊着开学后的计画,气氛倒似又回到了之前的相处状态。 由于食材买太多,又饿了很久,两人吃了很多,吃到有些过撑了之后才勘勘停筷。 孟杕左拿着今晚的第三瓶啤酒坐到沙发上,他盘着腿向后躺,让肚子舒展一下。 傅其雨学着他的动作,坐到他身边,两人间的距离有些微妙,既没有离得很近,中间的空隙却又不足以容纳下另一个人。 孟杕左看了他一眼,手上把玩着酒瓶,「明天东西收一收,我就搬回宿舍了。」 「为什么?」傅其雨瞬间坐起身。 孟杕左看向他,一脸理所当然,「因为要开学了。」 「开学也可以继续住在我这里,反正行程都一样,早上学校、下午盼家,有我当免费的司机学长就不用一直等公车,不是很方便吗?」 「这样太麻烦了,我们的课表也不一样,不需要如此相互迁就。」 「可是……」 「而且我宿舍都申请了,不住岂不是浪费钱?」孟杕左仰头喝了一口酒。 「你可以让给别人啊!不是很多新生想住学校的吗?」 孟杕左直直盯着傅其雨看,「不合适吧?我们从早到晚这样腻在一起。」 话语里头的意有所指,傅其雨听懂了。 「这是学长对我的警告。」他心想。 他知道了我心中那点不可告人的小心思,所以想与我拉开距离。 「我知道了。」他瞬间败阵下来,「那我明天帮你一起搬东西吧。」 孟杕左瞳孔缩瑟了一下,眉头紧蹙,为什么会是这个答案? 难道是他对傅其雨的行为理解错误吗? 他其实不喜欢我,之所以想和我待在一起,只是因为我们是朋友? 那哈世齐呢?为什么不找他? 啊,不对。 因为傅其雨是自己的粉丝嘛,所以才想和自己待在一起。 孟杕左有些生气,如此一来他下午亲自己的行为,又算什么? 孟杕左将手中的啤酒一饮而尽,罐子直接被捏成了扁圆饼。 他没好气地瞪了傅其雨一眼,到底是什么鬼思想才会将他这个平平无奇的人看做崇拜的对象? 简直莫名其妙! 他站起身,看也不看傅其雨,直接回房间了。 「学长?」傅其雨看着孟杕左气愤的背影不明所以,「学长你不吃了吗?不吃我就收起来囉?」 回答他的,是孟杕左「碰──」一声关上房门的声音。 傅其雨觉得委屈,学长这是怎么了? 明明该觉得生气的人是他才对吧? 傅其雨闷闷不乐,他就着窗外的夜色发呆,啤酒一瓶接一瓶,直到最后烂醉如泥。 孟杕左出房门洗澡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躺在沙发上睡着的傅其雨。 桌上还维持着他离去时的状态,可傅其雨的脚边却多出了七零八落的酒瓶。 孟杕左掂量着他上次一瓶醉的酒量,叹了口气,可别又发酒疯才好。 孟杕左走到傅其雨身边,半弯下腰拍着肩膀喊人,「傅其雨!傅其雨?要不要扶你回房间睡?」 傅其雨睁开眼看他,双眼中看不出丝毫醉意。 孟杕左松了一口气,看来是没醉,省得他操心了。 却不料傅其雨开口了,语气十分不善,「你谁啊?为什么在我家?」 「……」孟杕左十分无言,这小子怎么每次醉了之后的症状都不一样? 他伸手拉人,「起来吧,我扶你回房间睡。」 「啪──」傅其雨一把拍开他的手,「我的身体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碰的!我不是这种随便的人,我得为学长守身如玉才行!」 孟杕左眼神闪了闪,他追问道:「为哪个学长守身如玉?」 「当然是孟学长啊!」 「孟杕左?」 傅其雨瞪眼看向孟杕左,其中不开心的情绪太过明显,让孟杕左的呼吸暂停了一瞬。 他有些难过,听见自己的名字,有必要这么不开心吗? 却听傅其雨道:「你不会也是来跟我抢学长的吧?我跟你说,学长最喜欢我了,因为我家有石油大王,你们谁别想跟我争!」 回纹针似的弯绕回答方式,让孟杕左一颗心七上八下地,比坐云霄飞车还刺激。 他没好气地打了下傅其雨的头,比起气愤更多的是莫可奈何,喝醉了还这么折腾人。 傅其雨的手在自己的眼前挥了挥,像在赶烦人的苍蝇,「都说了别碰我!」 「你为什么要为孟杕左守身如玉?你喜欢他?」 「当然。」傅其雨点头,脸上有些娇羞,「我最喜欢学长了。」 「哪一种喜欢?」 「就是……」 「就是?」 「想亲亲、抱抱还有做色色的事那种喜欢。」傅其雨说完拿双手摀着脸,整个人在沙发上蠕动,像条猥琐的蚯蚓。 孟杕左摀脸,这种又害羞又开心的情绪是怎么回事。 虽然趁着这小子喝醉了问这些有点趁人之危,但是……还是觉得很满足。 「那黄卉呢?你喜欢她吗?」 「喜欢啊!」 好心情荡然无存。 「哈世齐呢?也想跟他亲亲抱抱做色色的事吗?」 「噁──噁──」傅其雨直接乾呕了好几声,吓得孟杕左急忙找垃圾桶,却听他道:「你别问这么噁心的问题,差点害我吐了。」 「……」突然很想给这小子几拳是怎么回事? 「你既然喜欢孟杕左,为什么不跟他告白?」 「我不敢……我怕学长觉得我噁心……」傅其雨整个人缩成一团,「我怕一旦说了,连朋友都当不成……」 「傅其雨……」孟杕左蹲到傅其雨身旁,摸着他醉酒后有些高热的脸庞,一颗心化成了水。 傅其雨看着孟杕左,却又好像在看着别人,「我本来只要能待在学长身边就觉得很幸褔了,可是最近却越来越贪心,总想要……想要学长只属于我一个人……谁也不让见……」 「我真的是……太差劲了……」说着说着傅其雨渐渐闔上眼皮,便没了动静。 孟杕左的手指顺着傅其雨的眉骨、鼻尖、脸颊然后嘴唇一一描绘,也许是喝多了体温较高,傅其雨嘴唇微张,随着呼吸吐着热气。 殷红色的嘴唇,薄厚适中,微微翘起的唇角像勾人的花蝴蝶,每次笑起来,总能掳获一大票女孩的芳心。 孟杕左喃喃开口:「到底是谁该没有安全感啊?」 孟杕左在傅其雨唇角偷了个香,低声道:「酒量不好还喝这么多,被吃豆腐了都不知道。」说完情不自禁又凑上去偷亲了一口。 傅其雨砸巴着嘴,毫无知觉,翻了个身继续睡,孟杕左摇摇头站起身,去洗澡了。 孟杕左洗澡很快,不到五分鐘就能解决。 他将毛巾掛在脖子上,打算将客厅的东西收一收,却发现地上多了几件乱丢的衣裤。 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孟杕左快步走到客厅,沙发上的人已经不见了。他在厨房和后阳台找了一圈,没看见人,最后他走到傅其雨的房间,礼貌性敲两下门后打开── 空空如也。 他转过头,眼神盯着自己房门的方向。 不会吧……? 他轻手轻脚打开房门,便见全身上下脱得只剩一条四角裤的傅其雨正躺在自己的床上睡得正熟,精瘦修长的身形,贴身四角裤下起伏分明的轮廓,全都让孟杕左差点理智断线。 这是想折磨谁呢?! 他愤恨地走到床边,想给傅其雨两脚,醒着时不安生就算了,喝醉也要考验自己。 可还没等他动脚,傅其雨便转过身,将脸埋进枕头中,嘿嘿一笑,「学长的味道。」 「……算了。」孟杕左收回脚,不跟醉鬼计较。 他到客厅将东西都收拾了一翻后,走回长廊尽头的位置,陷入纠结。 右边是傅其雨的房间,左边是自己的房间,他今晚……要睡哪一间? ----- 大家想要小左进哪一边的门呢?(坏笑) 48. 迷情(微H) 孟杕左打开右边的房门,他想起傅其雨脱得剩一条四角裤的睡姿,还是决定不要折磨自己,开心睡个好觉吧! 他走进傅其雨的房间,正打算关门,便听见身后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他回过头,见傅其雨正大摇大摆朝门口方向走。 孟杕左吓了一跳,连忙拉住人,「你要去哪?」 傅其雨脚步虚浮,因为孟杕左的动作晃了一下,他伸手扶住墙后才勘勘站稳,道:「学长还没回来,我去接他。」说完便挣脱开孟杕左,又朝门口走去。 孟杕左心软得不行,他再次拉住人,「我已经回来了。」他双手捧起傅其雨的脸,强迫对方看着自己,「我不就在这里吗?」 傅其雨盯着孟杕左仔细辨认,他看了很久很久,久到孟杕左怀疑他是不是睁着眼睡着了,才确认似地问道:「学长?」 「是我。」 傅其雨顿时松了口气,他抱住人,将头埋进对方肩上,「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孟杕左只觉得败给他了,伸手回抱傅其雨,一下一下轻拍他的背安抚,「整天胡思乱想什么。」 傅其雨声音哼哼唧唧,十分委屈,「是你自己说的,说你要搬出去。」 孟杕左无奈,「就算是情侣也没有整天腻在一起的吧?」他缩小了声音嘟噥道:「更何况我们也还不是……」 「学长……」傅其雨凑近孟杕左的脖子便开始亲吻,边亲边喊人,「学长……跟我在一起吧?好不好?学长……」 突如其来的进攻让孟杕左措手不及,他突然开始怀疑这小子是不是装醉,不然怎么每一句话都接得这么顺? 傅其雨软糯的哀求音,搭配上讨好的亲吻,沿着颈侧一路亲至耳畔,然后是眉眼、眼睛、鼻子…… 孟杕左招架不住,想推人,自己却先失了力气。 「傅其雨!」他生气喊人,声音又小又轻,更像欲拒还迎。 傅其雨将人推至墙壁,一手箝制住孟杕左抗拒的双手,压至头顶上方的墙壁上,另一隻手扶着孟杕左的侧脸,他居高临下看着对方,舔了舔唇,问道:「我可以亲你吗?」 傅其雨眼中希冀的水光太过迷人,孟杕左的喉头不自觉滚动,心脏跳得飞快,「可以。」他说,声音中藏着几分难耐的沙哑。 嘴唇迫不及待地被封住,亲吻、吸允,傅其雨的进攻霸道且直接,不容拒绝。 孟杕左被迫仰起头承受,下午被咬破的嘴唇传来细密的疼痛,像一道道电流流向四肢,让人失了支撑的气力。 扶在孟杕左脸颊的手移至耳旁,大拇指压在发烫的耳朵上,其馀四指则扶在脑后,傅其雨控制着孟杕左的动作,像要将他紧紧抓在手中。 走廊的灯是昏黄的小夜灯模式,扇形一片打下来,将两人脸上的阴影刻划得更为深刻。 身体被灯光半包裹着,此刻发生的一切像不切实际的梦。 「学长……」傅其雨的额头抵着孟杕左的,两人的呼吸交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他的酒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醒了,却依旧觉得此刻发生的一切,像是醉酒后才可能出现的梦境。 他的唇一下一下亲吻着孟杕左,每亲一次便要喊一声学长,痴恋又黏糊,孟杕左被他勾得心痒难耐,不知何时重获自由的手搭上傅其雨劲瘦的腰肢,入手的热度让两人其其发出喟叹。 他凑上前吻住人,打开傅其雨的唇,舌头长驱直入。 追逐、闪躲,两人相互攻城掠地,谁也不让谁。 舌尖交缠,喘息渐重,亲吻持续了很久,谁都捨不得先放开。来不及吞嚥的唾液顺着嘴角滑落,为两人的心意相通添了些色情的味道。 孟杕左的主动让傅其雨激动得起了反应。 坚硬且滚烫的东西直接顶着自己,孟杕左脸都快熟了,想忽视又忽视不了。 孟杕左推了下他,「你克制一下。」 傅其雨直接了当,「克制不了。」 人就在他面前,任他予取予求,他的激动与满足,谁都不可能理解。 傅其雨抓着孟杕左的手,从自己的脖子上一路向下滑,胸口、腹肌然后是内裤边缘,最后── 孟杕左挣扎了一下。 却还是被傅其雨牵着,停留在了他兴奋的小傢伙上。 好大……好热…… 孟杕左一瞬间屏住呼吸。 他感觉自己要疯了,鼻翼中吸进去的都是傅其雨的味道。 他想,一定是方才傅其雨喝了太多酒,贺尔蒙中酒精浓度太高,才会让自己也跟着酩酊大醉。 「学长,你喜欢我吗?」 孟杕左强迫自己将眼神锁定在傅其雨脸上,「喜欢。」他道。 「喜欢我哪里?」傅其雨有些受挫,「既然喜欢,为什么我都这样引诱你了,你却什么反应都没有?」 他的眼神看向孟杕左冷静的下半身。 孟杕左脸上爬过一丝红晕,想跳过这个问题又不忍心眼前的小狗那副委屈样,他咬了咬牙,靠近傅其雨耳边,轻声说道:「因为刚刚洗澡的时候,我已经想着你,发洩过一次了……」 傅其雨倒吸了一大口气,浑身紧绷。 孟杕左话刚说完就后悔了,因为他明显感觉到手下本就惊人的东西,又大了一个尺寸。 如烧热的铁,滚烫得能将他灼伤。 「学长……」傅其雨发出难耐的呻吟,「说这种话,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拦腿抱起孟杕左便将人往肩上扛。 「啊──」毫无防备的孟杕左惊呼了一声,连忙扶着傅其雨的肩,稳定自己。 傅其雨两三步走到自己房间,将孟杕左往床上一丢,随即俯身欺压上去。 他看着孟杕左,眼中满是急切,「可以吗?」 孟杕左其实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不过他看傅其雨那隐忍的模样也不忍心拒绝,于是他点了点头,双手勾上傅其雨的脖子,道:「来吧。」 傅其雨低头亲人,边亲手边不安分地移动。 他的手一路从孟杕左屈起的小腿向上摸,膝窝、大腿然后是屁股,大手坏心地在臀部处捏了捏,引起了孟杕左不满的瞪眼。 傅其雨立马讨好地亲了亲他的鼻尖,笑眼盈盈、毫无悔过之心地道歉:「我错了。」 孟杕左气得扯了一下他头发,不疼,倒像是床上情趣。 傅其雨的探索继续,他将手从宽松的睡衣下摆探入,先是在纤细的腰肢处来回抚摸,着迷地看着怀中之人情动的模样,然后才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往他胸口的突起辗转了一下,惊得怀中之人一阵颤慄。 「学长,你好敏感。」他俯下身,亲了孟杕左的侧脸一下,「好可爱。」 孟杕左羞得不行,摀住他的嘴,「别说这么噁心的话。」 傅其雨乖乖点头,一双笑得看不见眼的眼睛却出卖了他的心情。 孟杕左只觉得他被自己惯坏了,忍不住想道,要是他有尾巴,肯定正在疯狂摆动。 傅其雨脱下自己身上的最后一件遮蔽物,高昂的灼热终于得到释放,兴奋地抬头挺胸巡视阵地,孟杕左看见他的东西,吓得连忙转开头,心脏鼓动,也太大了吧! 傅其雨接着也握上孟杕左的裤子边缘,一用力,将外裤与内裤同时脱了下来。 孟杕左没料到他那么心急,骤然接触到空气,小杕左跳了一下,随即便被一个炙热的东西给碰了碰,他心里惊骇:不会吧?! 他低下头,便见傅其雨正用他的分身碰着自己的,傅其雨抬眼对上他的视线,道:「他们俩个也要打招呼。」 「你是变态吗?」 虽然这么说,小杕左还是悄悄半抬头了。 傅其雨十分得意,对着小杕左又碰了碰,「我们彼此彼此。」 孟杕左扭开头不想理他。 傅其雨知道孟杕左是害羞了,也不再逗他,伸手拿过床头柜上的护手霜,在手指上挤了满满一大坨后,便朝孟杕左身后探去,「学长,你放松点……」 「恩……」 手指慢慢探入,可惜进入得并不顺利,傅其雨临枪上阵,根本不懂任何开拓技巧,护手霜挤了一次又一次,依旧只能停留在让一根手指探入的阶段。 孟杕左本来略为兴奋的分身,也因为不习惯异物入侵的感觉,而沉寂下来。 傅其雨忍得满头大汗,却又因为自己的技术而焦慌不已。 孟杕左本来还有点害羞,但他看傅其雨那笨拙的模样,又忍不住心疼,「你……手指弯一弯、动一动。」 又道:「我会尽量放松,试着放两指进去也没关係。」 「学长……」傅其雨都要哭了,觉得自己太丢人。 ----- 有没有看过器大活烂攻的?! 这位就是(微笑 49. 傻笑(微H) 傅其雨将手指从紧緻的后穴拔出,手脚并用爬至孟杕左身旁,倒下,一把将人揽进怀里,嘴里哼哼唧唧,「今天不做了,等我好好学习之后再做。」 傅其雨的坚挺随着他的动作,在孟杕左的分身上来回磨蹭。孟杕左正值年轻气盛的年纪,哪里受得了这种撩拨,再加上眼前的男孩好似一瞬间长大了,血气方刚的味道直往鼻尖鑽,惹得孟杕左冷静不少的慾望,再次抬头。 孟杕左在心里叫着苦,「这种反覆要是再多来几次,自己肯定会『不行』。」 他伸手扯住男孩,不,男人的头发,问道:「你想怎么学习?不会是跟别人一起学习吧?」 傅其雨瞪大双眼,「没有!怎么可能!我看gv的时候,都没有反应的!」 男人嘴上说着不做了,下半身却十分调皮地直往孟杕左身上搧风点火,孟杕左咬了咬后牙槽,自己真的是栽了! 他将捏着耳朵的手向下移,滑过傅其雨的颈侧、胸口、腰腹然后在男人兴奋又期盼的眼神中,一把握了上去。 「嗯啊……」呻吟声热烈又色情,傅其雨毫不隐藏自己的愉悦,低沉又迷人的嗓音一下下低喘在孟杕左耳旁,叫得他面红耳赤。 本来是想逗人的,却搞得他自己先心慌意乱起来。 孟杕左开始不仅不慢套弄起来,傅其雨享受着爱人的服务,低下头在对方的颈侧留下亲吻,一个又一个,那是他最为钟意的部位,每每孟杕左蹲下身与动物交流,露出其纤细且白皙的脖颈线条时,总让他移不开视线。 孟杕左提醒道:「别留下痕跡。」 傅其雨没说话,像是不满意这条限制,亲得更加起劲了。 没得到答案的孟杕左,手上用劲捏了一下,疼得傅其雨闷哼一声,「学长……会坏掉的……」 孟杕左一点不心疼,「谁让你不听话。」傅其雨像狗,在最一开始做出出阁举动却不加以纠正时,就会变本加厉。 孟杕左懂得怎么治理他,他停下手上的动作问道:「我刚刚说什么了?」 傅其雨委屈巴巴,「不能留下痕跡。」 「听见了?」 「听见了。」傅其雨的耳朵都耷拉下来了。 「这样才乖。」孟杕左主动凑上前给他一记深吻,傅其雨立马满血復活,他双手揽在孟杕左后腰,将人紧紧锁在身前,舌头一次比一次更加深入,像要将对方的灵魂完全吸入自己的身体中。 孟杕左刚洗完澡的沐浴清香,随着升高的体温散发到空气中,与傅其雨的满身酒味混合在一起,带着几分靡乱。 两人亲吻又翻滚,傅其雨先是揽着人转身,让孟杕左趴在自己身上,后来又嫌这样掌握不了主动权,復又将人押在身下,狠狠掠夺。 舔拭、辗转、交错,像是怎么亲吻都不够。接吻持续了很久,不安分的大手也到处在彼此身上搧风点火,两人吻到气喘吁吁才分开,傅其雨是真的有些忍不住了。 他拉住孟杕左的双手去到自己身下,哀求:「学长帮我……」孟杕左顺势握上对方,于此同时,他的分身也被傅其雨的握住。 傅其雨单手跪趴在孟杕左上方,将人完全垄罩在自己身下。 四目相对,高涨的慾望无处不在,縈绕在浓情密意的眼眸里、縈绕在瀰漫浓郁贺尔蒙的空气中。 双手的频率渐趋同步,眼神牢牢锁在彼此身上,不想错过对方的任何表情。 孟杕左喜欢傅其雨对自己的佔有慾、喜欢他全心全意望着自己的模样,彷彿自己就是他的全世界、轻易能为自己痴狂。 而傅其雨喜欢孟杕左只在自己面前崭露的独一无二,喜欢他发红的眼角、微张的唇畔、迷离的眼神以及细碎的娇吟,情动的、色情的、吃醋的、生气的模样,全都仅限于他,这让他无比满足。 「学长……」傅其雨故意喊道,他发现每次只要低声喊孟杕左,对方的耳朵总会微微颤动,十分可爱,「学长……快一点……嗯啊学长……你好棒……」 孟杕左脸红得都快滴血了,却捨不得让他闭嘴,他喜欢傅其雨的声音,喜欢到光是听着,就快到达顶点。 空气被两人的热度给迷醉,手上的速度加快,双方都快到达临界点,肉体上的满足让傅其雨有些腿软,可男人的自尊心不允许他认输,于是撑在孟杕左脸侧的手臂越发用力,结实的手臂肌肉崩出好看的线条,青筋蔓延其上,带着不可言喻的性感。 喘息越发沉重,汗水落到身上,一呼一吸间全是对方的气味。 呼吸越来越急促,呻吟渐渐失了节奏,一声比一声快、一声比一声浪荡,孟杕左自己都觉得害臊,他咬住嘴唇,却被傅其雨给撬开,「我想听……只有我听得见……我喜欢……喊给我听……求你……」 孟杕左感觉自己快疯了。 腰部不自觉挺动,双腿蹦得紧紧的,堆叠的快感一次比一次更高,两人深深望近彼此眼中,又同时为对方眼里的情深震惊,心脏像是被暖流急中── 「原来傅其雨也像我喜欢他一样,这么喜欢我。」 「原来学长也像我喜欢他一样,这么喜欢我。」 认知到这一点时,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达到了高潮。 高烫的灼热喷洒在对方身上,像是彼此做了烙印,在你的身上留下我的气息与痕跡,从此之后,我们就属于彼此了。 两人忍不住交换一个亲吻。 释放过后,傅其雨到在孟杕左身侧,伸长了脖子去亲他的鼻尖,「学长……」他笑得又甜又满足,也不说什么多馀的话,只是盯着人猛瞧,彷彿怎么看都看不够。 孟杕左笑着拍了他的头一下,「好傻。」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50. 争宠 隔天早晨,傅其雨率先醒过来,他看见怀中孟杕左嘴巴微张的可爱睡脸,顿时脑袋一懵,将醒未醒的神智因为震惊,在一瞬间完全清醒了过来。 昨晚的记忆排山倒海而来,他记得,全都记得!! 从走廊上的亲吻开始,一直到最后他们用手互相帮助,全部的过程没有遗漏半点,也是因为如此,他才惊觉自己的表现有多丢脸! 他松开对孟杕左的怀抱,转过身将自己缩成一颗球,双手摀在脸上。 呜呜呜,他太丢人了!他枉费了爸妈给他的「大鸟」,以及他们难能可贵的第一次!!!! 他没脸见学长!没有资格当一位好老公,他连最基本的「性福」都给不了! 美好幻想填满脑海,学长本来应该满脸泪痕,被自己折腾到沙哑,嘴上喊着不行了,身体却紧咬自己不放才对,怎么……怎么就…… 傅其雨想像着那个画面,虽然懊恼,但是脑海中孟杕左那瀲灩春光的绝色模样,还是令他那中看不中用的大鸟可耻地抬了头。 他低头看了看,蓄势待发、昂首挺胸,一切都那么地完美,怎么就……怎么就搞砸了呢!!! 啊啊啊啊啊啊── 他在心中凄厉哀号,双手用力在脸上反覆拍打,一定是昨天喝太多,头脑不清醒的原因! 没错,肯定是这样! 今天晚上他要一雪前耻!用全新的完美体验掩盖掉昨日的失败记忆! 想成功做到最后,首先,他得做好功课! 迫不急待的傅其雨蹦地一下从床上坐起,其猛力的程度连高级床舖都晃动了几下,他走下床四处张望寻找,手机手机手机,他的手机呢? 孟杕左被他的大动作给吵醒,刚睁开眼,便见浑身赤裸地傅其雨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吓得他连忙扯过被单盖住自己的头,那傢伙怎么一大早就精神奕奕,还不穿裤子乱晃!!! 傅其雨馀光瞥见孟杕左的动作,兴奋跳上床,「学长你醒了?」 被单底下,孟杕左也是赤裸的,他还没习惯无时无刻坦诚相见的状态,他拉下被单,只露出一个脑袋,眼睛飘忽不敢看人:「能帮忙拿一下我的衣服吗?」 「孟杕左。」傅其雨喊人。 孟杕左下意识抬眼:「嗯?」 目光相触的一瞬间,亲吻就落了下来。 略为红肿的唇被吻住,迫不及待的进攻和入侵将昨晚的记忆给全部勾了回来。失序的喘息、交织的汗水、淫靡的气味,全都让俩人瞬间陷入情慾的浪潮中。 傅其雨将人锁在自己和床头柜之间,一隻手垫在孟杕左脑后,另一手则隔着被子紧紧将人揽在怀里,像对待珍品一般,轻柔呵护。 这个吻甜腻而绵长,口腔里的每一处都被照顾到,孟杕左舒服地伸长了舌头,追逐着傅其雨,渴求更多怜爱。 阳光透过窗帘洒进些许柔和光线,丝丝缕缕打在身上。房间内乾燥安静,带着夏季独有的暑气,却被口齿交缠的亲吻声给蒙上一层非礼勿视的艳黄。 傅其雨微睁开眼,发现孟杕左的睫毛上被染上一层曦光,如初升的太阳,和煦又包容。 他近乎虔诚地在他眼瞼处落下亲吻,「学长。」声音轻得彷彿要随风而逝。 「怎么了?」孟杕左的睫毛剧烈眨动,像受惊的蝶。他不习惯这种曖昧的温缓氛围,心脏好似不再属于自己,全随对方的举止加剧或变缓。 他缓缓睁开眼,双目相对,他在傅其雨的眼眶中看见了满溢的爱恋。他下意识屏住呼吸,胸腔鼓得涨涨地,好似不这么做便会因为过快的心跳而缺氧窒息。 「我们算是在一起了,是吧?」傅其雨问。 孟杕左点头,「是。」 傅其雨脸上荡起灿烂明媚的笑容,他凑上去磨孟杕左的鼻子,小声撒娇道:「那你不要走。」因为害羞,他不敢看孟杕左,将脸埋在对方肩上,「跟我一起住这里吧?拜託,我需要你,石油大王也需要。」 孟杕左一颗心都被傅其雨给可爱化了,他伸手抱住傅其雨的腰,侧过头在对方发红的耳朵上落下轻吻:「好。」他道。 声音比落日馀暉下的枫林还温柔。 傅其雨抬起头,「真的?这样我们就可以朝夕相处、天天做爱……」说话的同时,他的手鑽进棉被里,恰好抚上孟杕左的臀部。 孟杕左被吓了一跳,他反手抓住作乱的手丢开,用力推从方才开始便一直掛在自己身上的傢伙,傅其雨顺着他的力道仰倒在床上,隔着被单孟杕左坐到他的跨间,傅其雨大大猛吸了口气,下身难耐地挺动了一下,半求饶道:「学长……」 孟杕左微笑,「就你的技术,还是别想那么远的事了吧?」 傅其雨的雄性好胜慾望被强烈勾起,他单手撑着床舖,另一隻手箍着孟杕左的后腰,让两人的下半身紧贴在一起。 炙热的温度和硬度,就连隔着被单都无法忽视,孟杕左悄悄红了脸。 傅其雨的手在他腰侧摩娑,「学弟不会的,学长不是应该负责言、传、身、教吗?」最后那几个字,他边说边挺动着胯部。 孟杕左被顶得面红耳赤,伸手抓着傅其雨的头发洩愤,「整天想些不正经的!」 傅其雨带着人翻身一转,双手撑在孟杕左身侧,居高临下看着他:「在遇见你之前我才不会这样,是你带坏我的,你得负责。」说完,又将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孟杕左脸上、身上。 他像大狗一般,趴伏在孟杕左身上亲吻舔拭来表达喜欢。 孟杕左被亲得又痒又舒服,在傅其雨的刻意逗弄下,小杕左再次抬了头,两人相拥着前往浴室,在热水的氤氳下,一边相互解决身上的慾火、一边清洗着昨晚放纵后留下的痕跡。 难耐又兴奋的欢愉声,很快便随着升腾的蒸气填满整间浴室。 高潮过后,孟杕左推开人,走入热水下洗去浑身黏腻。傅其雨从身后将人拥入怀里,将下巴靠在他肩上道:「我喜欢你。」 孟杕左嘴角勾起甜蜜的弧度,转头在他侧脸留下一个轻吻:「我也是。」 起床的铃声叫了许多回,停了又响、响了又停。 在浴室又黏糊了大半天的两人,为了避免第一天就迟到,孟杕左递给傅其雨一条浴巾后,便将人推出浴室落锁,「你到另一间洗。」 傅其雨耸耸肩,方才被热水冲了这么久,该洗得地方都洗得差不多了,他不打算再多洗一次澡。于是随意将身上的水珠擦乾后,他将浴巾系在腰上,先去将手机闹铃给按停,才去寻找一直不见踪影的石油大王。 他里里外外转了一圈都没看到狗影,奇怪,狗呢? 最后傅其雨是在沙发底下发现的石油大王,他不知道如此狭窄的缝隙,石油大王是怎么鑽进去的,他也不想知道。只是道:「你在里面干嘛?快出来!」 石油大王将头转走,不理他。 傅其雨:「……」狗还会闹脾气?! 傅其雨双手插腰:「不出来就算了,我今天心情好不跟你计较,随便爱待多久待多久。只是等一下我跟我『男朋友』就要出门了,你要是现在不出来,等一下你没能跟他打招呼我可不管。」 石油大王依旧一动不动。 傅其雨心念一动,「你不会是吃醋了吧?!哇哈哈哈──」他仰天一阵长笑,「我跟你说,现在学长是我的了,我知道你很不甘心,但是你是斗不赢我的,就别再耍这种小心思,小手段去吸引学长的注意力了!」 话音刚落,「你怎么又在欺负石油大王?」 孟杕左出现了。他在方才傅其雨大笑时便洗好澡了,随意套上衣服后,便边擦头发边出来关心傅其雨的状况,没想到却听见他在言语霸凌石油大王。 「我哪有?」傅其雨反驳,「是牠不知道为什么躲在沙发里面不出来,我在开导牠。」 孟杕左:「……」 他对幼稚又性格相似的一人一狗十分无奈,「你先去换衣服吹头发,我来吧。」 「不行。」傅其雨挡在沙发前,「石油大王不能分走你对我的爱,我不接受!」 「别说蠢话了。」孟杕左无言,「再不去换衣服要迟到了。」 「孟杕左你变了,你刚刚还说喜欢我的。」 孟杕左举起他的手握拳,转了转手腕,压着眉眼问道:「去还是不去?」 傅其雨顿时寒毛直竖,冷意从脚底心凉到头顶,「去去去!」说完便一溜烟跑走。 孟杕左无力扶额。自己到底是喜欢他哪一点? ----- 我回来啦~~~ 大家久等了!!!接下来恢復更新,一个星期更五天,(三)跟(六)不更,更新时间不定,应该都是后半夜了。 谢谢大家的支持!! 51. 避让 石油大王跟傅其雨一样好哄。 孟杕左拿出零食诱惑没两句,石油大王便忘记不快,兴奋摇着尾巴跑出来求摸摸了。 「真乖──」孟杕左摸着石油大王的头称讚,然后将肉条递给牠。 石油大王张嘴便咬,不过两三口的咀嚼,肉条已经不见踪影。牠眼巴巴望着孟杕左,想讨得更多,然而孟杕左朝他双手一摊表示: 「没有了。吃完就没了。」 石油大王不死心,上前去蹭着孟杕左撒娇。 孟杕左将狗抱在怀里,「不能再吃了,一天只能吃一条。」 「嘿嘿嘿──」石油大王好似没听懂,张着嘴吐着舌在孟杕左耳边哈气,不用看都知道肯定是一脸快乐大狗样。 孟杕左忍俊不禁:「装傻也没用。」 傅其雨换好衣服出来后看见的,便是石油大王佔据自家男朋友怀抱的景象,他满脸打击,彷彿孟杕左背着他劈腿一般,「学长!我怎么可以抱别人!」他盘腿坐到孟杕左前方,满脸认真: 「我们得约法三章才行。」 「什么约法三章?」孟杕左满脸莫名。 傅其雨竖起食指,「第一,不可以抱除了我之外的人或狗!」 「不可能。」孟杕左一口回绝。 「……」傅其雨没料到孟杕左拒绝得如此乾脆,他一时有些语塞,然后电光石火之间他想起一个千古经典争宠大难题,「如果我跟石油大王同时掉进海里,你会救谁?」 孟杕左:「……」 傅其雨和石油大王四目期盼地望着他。 他左看看右看看,看着傅其雨问,「你会游泳吗?」 傅其雨摇头,「不会,我跟石油大王都不会。」 孟杕左:「那如果有一天你带石油大王去海边玩,牠掉进水里了,你会救牠吗?」 傅其雨回答得很快,「当然!」因为他怕牠爸妈扒了他的皮。 「那就你救石油大王,我救你。」孟杕左站起身,微笑着朝傅其雨伸出手,「走吧。」 「去哪里?」傅其雨问出口的同时,手已经傻傻搭在孟杕左手上,并在对方的使劲之下,借力顺势站起身,然后再次确认道:「所以学长会救我?」 「对啊。」孟杕左牵着他往房间走,「去吹头发。」 傅其雨顿时满足,「好!」脸上掛着笨蛋笑容,乐呵呵跟着去了。 孟杕左的头发也是半乾状态,傅其雨将人按坐在床上:「我先帮你吹。」 孟杕左也不推辞,「好。」 他坐在床边,傅其雨半跪在后,吹风机的热气与傅其雨小心翼翼的手指同时抚上头皮,因为水份而相黏的发丝被轻柔拨离,没有半点水珠溅到脸上。所有的动作显得如此体贴入微,以至于即便看不见傅其雨的表情,孟杕左也知道此刻那人的表情肯定极其温柔。 他不自觉放松下身体,一时之间满室只剩吹风机的阵阵嗡鸣声。 两人那岁月静好的状态,宛若无数个平凡小日子中的一瞬抓拍,温馨、日常却美好。 「傅其雨。」孟杕左道。 「嗯?」 「我们两个的关係,可以先不要公开吗?」 略带迟疑的询问,带着点不安的试探,与震耳的热风声交叠在一起,让人听得不那么真切。彷彿两颗真心中间相隔的玻璃板,又近又远。 吹风机的移动停了下来,温热的风变得滚烫,几乎将头皮灼伤,「好烫!」孟杕左偏头闪躲,傅其雨才如梦初醒般手忙脚乱将吹风机给关掉。 「我可以问原因吗?」傅其雨道,声音中的活力好似被抽乾。 孟杕左转过身,盯着宛若落汤小狗的傅其雨,「最近因为我、因为动保社而起的风波有些多,我不希望再一次因为我们之间的关係,受到大家的关注。再加上我哥职业的原因,我担心自己的性向……会影响到他。」 「……我知道了。」傅其雨将孟杕左的头转回去,吹风机的声响再次响彻房间。 孟杕左没料到他接受得如此快速,他本来还以为傅其雨要闹一阵才会同意,他有些担心地转回头去看他:「你如果不开心可以说。」 傅其雨将吹风机的风口抬高,避免孟杕左的脸直接受热:「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你说的道理我都懂,是我没考虑仔细。」 孟杕左起身吻上傅其雨:「谢谢你。」 傅其雨将吹风机关上丢开,抱住投怀送抱的美人加深亲吻。舌尖的交缠缓慢且繾綣,这次的亲吻不是慾望的发洩,而是彼此心灵的安抚。 傅其雨的确失落,只是失落的原因不是两人关係的地下化,而是他的鼠目寸光。 他懊恼自己的全部心神都被「和孟杕左在一起」这件事给佔据,从而忘了其他。 作为学长的另一半,他应该成为他的后盾与依靠,而不是让他得分心照看的拖油瓶。 是他不够成熟。 傅其雨的懊恼与歉意透过亲吻毫无保留地传达给孟杕左,孟杕左眉眼掛上笑意,将手攀上傅其雨的后颈,给他更热烈的回应。 一吻分离后,两人都有些喘,傅其雨靠在孟杕左的肩膀上,轻声道:「我会努力的,学长。」 孟杕左揉了揉他的头发,「你已经很好了。」 孟杕左的安慰刺激得傅其雨又想将人拉过来吻一遍,只是手机铃声恰好响起,不得不暂停他的图谋不轨。傅其雨没好气迈开步伐去拿手机,哪个不识相的人打电话这么不会挑时间? 拿起手机,「二哈」二字跃然于萤幕上。 傅其雨翻了个白眼,他就知道。 他接起电话,「喂?」语气活像对方欠了他八百万似的。 然而哈世齐早习惯他的大少爷脾气,以为他还在睡被吵醒,于是道:「你不会忘了今天开学吧?大家都到了怎么你还没来?」 傅其雨心里有一个非常不祥的预感,「这节谁的课?」 「当然是班!导!」 「哇啊啊啊!」难怪出席率这么高,傅其雨都快晕过去了,「我现在请假还来得及吗?」 「你说呢?头七那天我会记得替你多烧一些纸钱的。兄弟,一路走好。」说完便掛了电话。 孟杕左被傅其雨的喊声给吓到,走出房门关心,「你没事吧?」 傅其雨欲哭无泪:「学长,如果我死了,我全部的财產都留给你。」 「啊?」孟杕左满脸问号,这傢伙又受什么刺激了? 傅其雨言简意賅,「我们迟到了!!!」 「!!!」孟杕左抬头再次看时间,才后知后觉,竟然这么晚了! 两人手忙脚乱地收拾书包,傅其雨的头发也没时间吹乾,只是胡乱过了两下热风便匆匆出门,石油大王在一旁看两人慌乱的模样,还以为在玩什么游戏,兴奋地追在两人身后跑进跑出。 直到孟杕左跟牠说掰掰,大门「碰──」地关上时,牠都还没搞清楚状况。 傅其雨和孟杕左在暑假期间同进同出已经习惯成自然,也因此对双载带校、傅其雨替他解安全帽然后分道扬鑣的举动都没有多加避让,却没想到如此自然又亲密的举动,再一次让两人站上了风口浪尖。 而这一次,傅其雨率先站了出来。 52. 澄清 傅其雨拍了影片,在中午十二点透过广播系同学的帮助,以及哈世齐网路八卦王的力量,实时在全校各地播放。 孟杕左听见熟悉的声音时,他正坐在教师研究室中。他诧异地看了一眼萤幕,尚未来得及细听内容,电视画面便被关上了。 傅其雨严肃的脸庞被黑暗覆盖,唯一能看见的,只剩倒映出来的研究室狭小面貌:四五位学生端正坐在花色斑驳的沙发上。 一旁手握遥控器的研究所学长致歉道:「抱歉,我也不知道电视怎么就自己打开了。」 「没事没事,学校设备本来就老旧。」教授摆手,继续原来的话题。 傅其雨的名字最近彷彿和孟杕左黏在了一起,不分你我。也因此,看见一闪而过的傅其雨,那些学生表面上认真聆听比赛说明,私下里却偷偷用馀光观察孟杕左的神情,好奇的、八卦的、不屑的,心思各异。 孟杕左不受丝毫影响,依旧维持他那万年不变的扑克面孔端坐如雕,恍若对其他人的探听全然不知。 教授继续道:「能跟学校要到比赛经费我也很讶异,可见到硅谷参加比赛、和全世界的学生交流是多么可贵的机会。得名与否倒是其次,你们的眼界和思想将会得到全面的提升,更能在交流中得知自己的优势与劣势,以尽早找出未来想持续精进的方向。」 所有的学生眼睛都亮起不敢置信的光,这是什么天大的好事!只有孟杕左微皱起眉,不知在苦恼什么。 一旁的学长──慕阳泉将报名表发给他们:「如果要参加的,明天将报名表交给我,到时候我会负责带队,你们不用担心在美国迷路或者被卖掉。」 眾人笑了起来,纷纷表示了强烈的参加慾望。 毕竟,能免费去美国玩两週,还没有得奖压力,任谁看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好机会。 「没有护照的记得今天就去加急申请,我们一週后就要飞了,机票酒店等前置作业都得等拿到你们的护照资讯才能购买,希望大家都能尽量配合。」 「好的。」 「没问题。」 「谢谢学长。」 慕阳泉拿出手机,打开qrcode的页面,「这是我创的群组,大家加一下,有任何消息我都会在上头佈达。」 所有人争相恐后地扫了码,唯独孟杕左落在最后,犹犹豫豫地成为最后一位加入的成员。 慕阳泉看向教授,表示自己都说完了,教授点点头,「都没问题的话就快去吃午餐吧。期待你们在国外的出色表现!」 眾学生朝教授与学长道过谢后,兴奋结伴离去,他们方才在教师研究室里不敢外露的喜悦,此刻全化做夸张的肢体动作与声量,占满整个走廊空间。 嘻嘻闹闹,如狂欢的人群。 孟杕左也朝两位点头致谢后,关门离去。 他沉重的步伐和其他学生形成强烈对比,美国、硅谷,要不要去呢? 可是去的话盼家怎么办? 孟杕左和石油大王又该怎么办? 两人才刚在一起,依照傅其雨那黏黏糊糊的劲,突然要分开一个月,只怕── 自己会非常想他吧…… 孟杕左失笑,经过两个月的朝夕相处,也许自己才是更离不开的那个人。也不知道刚刚傅其雨在做什么,电视上突然出现他的影片,应该不是偶然。 他拿出手机,想看看社团有没有相关消息,却突然: 「孟学弟!」 叫他吗? 孟杕左疑惑回头,看见慕阳泉朝他小跑而来,「学长找我吗?」 慕阳泉身穿白色宽松t恤、藏青色宽裤以及黑色低筒马丁靴,日系简约的装扮搭上黑色边框眼镜,足足的日系文青风,一点看不出来是工学院的学生。 「你……如果有什么困难,都可以跟我讨论。」慕阳泉中分的黑发因为跑动的关係有些凌乱,倒替他白皙的脸庞增添了几分和蔼可亲的气息,「你是你们那届最优秀的学生,虽然老师说了名次不重要,但是对上头而言,能得名当然是更好的。明年再有类似的比赛,我们也才更有谈资去协商。」 孟杕左摇头,「我没有困难、也明白学长的意思,我会再仔细考虑的。」 「不要有压力,我只是见你跟其他人的反应都不一样,所以多嘴两句。希望明天的报名表能看见你的名字。」慕阳泉递了一小包真空包装的东西到孟杕左手上,「这个给你,我自己做的,我家狗很爱吃,你家的狗应该也会喜欢。」 「这是……鸡肉条?」孟杕左第一次看见有人自己做零食,还这么专业地分包起来,全天然零食! 他激动地握紧手:「谢谢学长,牠一定会很开心的!」 慕阳泉微笑,「果然一说到狗,你的表情就开朗许多了呢。」 孟杕左一愣,嘴角原本自然扬起的微笑,顿时又显得有几分尷尬,「我这个人比较难相处一点。」 「我不担心,我也喜欢狗,我们一定能有许多共同话题。」慕阳泉朝他挥手,「好啦,快去吃午餐吧,明天见。」他朝他眨眨眼,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孟杕左收回手,明天……见吗?学长人感觉还蛮好相处的,一起去美国的话应该不会无聊,只是…… 他继续朝餐厅的方向走,叹了口气,去还是不去呢? 就在孟杕左犹豫间,棘娃娃的电话打了过来,「孟大少爷,本小姐的饭都吃完了,你是来还是不来?」 「去去去!等我,我马上过去!」 吃饭时,孟杕左将自己的烦恼和棘娃娃说了,棘娃娃听完之后只问了一句:「如果没有认识傅其雨,你会去吗?」 孟杕左想了很久,直到吃完饭都还在想,然后他有了答案: 「应该会吧。」 「那这个问题,就得和影响你选择的人进行讨论,你才能找到让自己满意的答案。」 「说得也是。」 「不过……」棘娃娃靠近孟杕左小声问道:「你们两个,在一起了?」 孟杕左面上一红,对于两人身分关係上的转变还在适应,不过他从来不会对棘娃娃隐瞒任何事,他嗯了一声,虽然只是单音节,却不难听出其中的甜蜜情绪。 棘娃娃做了个哇呜的口型,「那小子,手脚蛮快的嘛。」 「嗯?谁?」 两人边说边往外走。 「傅其雨啊。」棘娃娃打开他的全黑色大伞,递给孟杕左,孟杕左自然接过,遮在两人头上,九月的太阳依旧毒辣,两人走在中央路上,依旧避免不了穿透树叶而下的阳光。 「那小子不是为了你才进动保社的吗?像跟屁虫一样和你同进同出,看得比谁都紧,生怕你被抢走似的。」 「这个……」孟杕左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摸摸鼻子,耳尖都红了。 「我本来以为他佔有慾那么强,被爆出你们是情侣的消息后,会顺势宣告所有权,却没想到他反而兴师动眾地发表澄清声明。」棘娃娃看向孟杕左,「是你说不公开的吧?比起他自己,他更在乎你的感受。」 「是啊……这毕竟是我们自己的私事,而且我也得为我哥考虑。」 棘娃娃吹了声口哨,「我如果跟魏雁说你的考虑,他只怕会感动到半夜躲在棉被里偷哭。」 孟杕左一想,好像还真有可能,他连忙阻止:「你别跟他说。」 棘娃娃失笑,「我开玩笑而已,你紧张什么。」 又道:「既然不公开这件事傅其雨都能接受了,那么分开一个月,也不是什么难事,他肯定能理解的。」 「嗯。」 「不让他知道,就擅自为了他放弃好机会,我不认为这个选择会让傅其雨开心。」 「我明白了。」孟杕左眉间的忧虑被棘娃娃的话给抚平,他笑道:「你果然是我的人生导师。」 「改天请姊吃饭就好。」两人走到加叉路口,棘娃娃接过伞,「我先去上课啦,回见。」棘娃娃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掰掰。」 道别后,孟杕左朝自己的教室走,邻近门口他才想起傅其雨大张旗鼓澄清一事,于是他又退回到无人的中庭区,打开学校的社团,果不其然看见了傅其雨的影片正处于最高热度的第一则贴文处。 孟杕左点开影片,傅其雨的表情与平时完全相反,严肃又认真,彷彿在参加大型记者会而不是拍摄简单的个人影片。 孟杕左调整音量后,点击播放: 「流言蜚语的力量十分可怕,我知道大家是因为喜爱我和孟学长才会给予我们这么多的关注,但是老实说,这些猜测和讨论已经影响了我们的日常生活,希望大家能多留给我们一些私人空间,不至于让我们感觉自己像是时时刻刻被窥视着。藉这个机会,我也想跟大家澄清,我和孟杕左只是好朋友,不是情侣关係,希望不要再有类似的消息来带风向了,谢谢大家。」 孟杕左看完,无声地笑了。 傅其雨果然,很可靠呢。 是自己还将他当小孩,不够信任他。 现在,他知道该怎么和傅其雨沟通了。 53. 沟通 放学后到盼家,工作期间孟杕左的眼神一直若有似无地往傅其雨身上飘,每次傅其雨抬头,总能和对方对上眼。 被喜欢的人如此深情凝视,让傅其雨心里又是甜蜜,又是负担。 就怕两人之间的关係露了馅。 要不是他才刚刚发表澄清声明,他恨不得立马扑上去将那个无时无刻不用眼神勾引自己的人扑倒,吃乾抹净! 然而,不行。他逼迫自己远离孟杕左的视线范围,就怕自己头脑一热,不管不顾起来。 真要发生点什么,也得等回家之后再说,傅其雨嘿嘿笑着,满脸不可言说的猥琐,要不是现场能看见他表情的只有狗,分辨不出其诡异笑容的含意,不然可能会被吓得落荒而逃。 两人各怀心事,便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好不容易事情都做完,到了回家时间,孟杕左迅速收好书包,与值班的巡护人员交代一声后,便和傅其雨双双离开。 「我请你吃饭。」站在摩托车旁边,傅其雨替孟杕左系安全帽扣时,孟杕左突然道。 「欸?」本来以为要回家翻云覆雨的傅其雨一愣,「这么突然?」 孟杕左正经点头,「我有事情想跟你讨论。」 看来是很重要的事情。不然学长的表情不会这么严肃。傅其雨顿时收起自己飘到天边去的旖旎心思,「好,学长想吃什么?」 「挑你喜欢吃的就好。」 两人来到了一间义式餐厅,气氛安静,适合谈论重要话题。 一路上傅其雨都有些紧张,他担心是不是自己擅作主张的声明惹了孟杕左不快?难怪今天对方一直盯着自己不放,原来不是眉目传情、而是紧迫盯人吗?! 天啊!!! 学长不会是要跟他分手吧? 不行不行不行!他不接受!!! 两人点完餐后,傅其雨便望着孟杕左,坐立难安。他不停喝水,手指没有一刻停下,东摸西摸,脸上却还要故做轻松,「学长想跟我说什么?」 他保持微笑,也透过深呼吸缓和紧张的心跳和烧成一团糨糊的头脑。 得比学长更从容,才能赢得这场博弈! 「今天中午的时候,教授找了我去谈话。」 「嗯嗯。」傅其雨聚精会神。 「他说有一个到硅谷比赛的机会,学校会赞助经费,希望我可以代表学校去参加,当然还有其他人,那是团体比赛。」孟杕左斟酌着用词,一字一句慢慢道,「我们会跟来自世界各地的大学生一同受训,然后比赛,到时候会有在职的程式设计师给我们反馈与建议,算是个学习的机会。」 傅其雨以为这件事是铺垫,「那好很啊!这么好的机会,肯定能学到很多,不管是拓展眼界还是未来就业都是很棒的经歷。」他以夸张的语气和表情来掩饰不安。 孟杕左不安看他:「但是要去一个月。」 傅其雨瞪大双眼:「这么久?」 孟杕左点头:「而且下星期就出发。」 「这么快?」傅其雨眨眨眼,「通常这种事情不是都会提早个半年就开始询问意愿的吗?」 孟杕左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摩娑着水杯,「对啊,因为经费的原因,教授也是到今天才确定这件事。」 又道:「刚开学,盼家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忙,新生招募、人员训练、社团聚会等,再加上发哥不在,大大小小要操心的事情很多,我担心你跟娃娃会忙不过来,晚上回去还得照顾石油大王跟自己的课业。」 「杕左。」傅其雨伸长了手去牵孟杕左的手,「这些对我来说都没有问题。虽然我平常看着不太靠谱,但是这个暑假已经经歷过一次新生训练,流程我大概都记得,娃娃学姐也在,你不用担心。」 又道:「我知道你想去,不然不会考虑这么多。这里的事情就交给我,你放心去比赛吧!我保证你回来的时候,盼家的一切都会有条不紊、井然有序。」 「我知道你能处理好。」孟杕左反握住傅其雨的手,「从看到你的澄清影片时我就知道了。」 傅其雨笑了,「是不是很帅?有没有再一次喜欢上我?」依旧是那副如玉的青年模样,只是有些地方改变了,他眼眸中多了几分成熟与担当,不再那样无拘无束,却反倒更加吸人目光,让人不自觉想深入了解、探究。 孟杕左大方承认,「有。」 诚实地回答反倒让傅其雨措手不及,「学长……」他声音低了下去,经受不住似地轻声呢喃,像在撒娇。 此时服务员刚好来上菜,两人的手连忙分开,各自正襟危坐,喝水的喝水、看手机的看手机,等菜都上好回到只属于二人的空间后,才相视噗哧一笑。 「难怪你下午一直在看我,肯定是在想怎么开口吧?」傅其雨切了一块自己的烤鸡放到孟杕左盘里。 孟杕左回夹给他一块鸭胸肉,「我就是容易想很多。」 傅其雨一想到自己下午的乌龙想法,便忍不住好笑:「我还以为你一直看我,是在暗送秋波,害我都不敢靠近你,怕忍不住对你动手动脚。」说完脚还不安分地蹭了一下孟杕左的小腿。 孟杕左猝不及防,吓得叉子都掉地上了,虽然铺了地毯没发出声音,但是服务员显然发现他们的动静,快速走过来递上一把新的叉子给他,跟他说:「不用担心,我们来处理就好。」 完全社死现场。 孟杕左脸都快熟透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麻烦了。」 傅其雨在一旁偷笑,被孟杕左瞪了一眼。 服务员离开后,见孟杕左还在生气,傅其雨伸手想去拉他,却被对方拿着刀子冷笑威胁,他只好举双手投降,不再捣乱。 一顿饭总算安静吃完。 回到家后,两人餵完石油大王,又一起带牠出门散步。 走在夕江公园里头,孟杕左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情况,终于有机会得到困扰自己许久的解答。 傅其雨朝他的方向亮了亮脚上的鞋子,「因为他的『屎』蹭在了我的鞋子上。」他加重音调,一直到现在他都能记起当时撕心裂肺的震惊。 孟杕左恍然大悟,「难怪你的表情那么可怕,我当时是担心你把牠杀掉才邀请你去参加净滩活动的。」 傅其雨大笑,「想确保石油大王至少能活过一星期吗?」 「是啊,一方面也是为了摆脱你的纠缠不清。」孟杕左故意睨着他打趣。 「学长──」傅其雨将头靠在傅其雨肩上乱蹭,「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我暗恋你这么久,第一次能跟你说上话,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激动。」 孟杕左惊讶,「你当时就喜欢我了?」 傅其雨满脸得意,「比那更早。在我大一那年的冬天就喜欢你了。」 「怎么会?我们应该没有过交集。」 傅其雨四下看了看,见周围都没人,他扣住孟杕左的手,十指紧扣,「不需要有交集,光是看着你,就足以让我心跳不已。」 孟杕左心脏一跳,又是觉得肉麻,又忍不住开心,表情顿时有些娇嗔。 傅其雨何时看过孟杕左这副模样,他心都快化了,故意靠到孟杕左耳边低声问:「学长呢?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孟杕左仔细回想,却想不出半个契机,他摇摇头:「不知道,等回过神来时就喜欢了。」 「欸──」傅其雨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他不放弃,「那学长你喜欢我哪里?」 孟杕左从上到下看了他一眼,「身材吧。」说完带着石油大王笑着先跑走了,只剩傅其雨一个人风中凌乱。 傅其雨咬牙切齿,学长真是……可爱得让人捨不得分开啊! 他追上去,攥住孟杕左的手,一把将人揽进怀里。 孟杕左随着夜风一起撞进上他的胸膛,心脏难以抑制地狂跳。孟杕左眼角与嘴角是未收的笑意,如此明亮开朗的青年,怎么可能不动心。 他情不自禁吻上他的唇。 孟杕左双手紧紧抓住傅其雨的衣襟,积极回应。 即将分离的情绪縈绕在两人心间,捨不得,所以更毫无保留。 唇齿交缠、吸呼交融,越拥抱越感到空虚。 傅其雨抵着孟杕左的额头,气喘吁吁道,「我们回家。」 孟杕左同样气喘不已,「好。」 ----- 改了在美国待的时间,一个月好像比较合理一些~ 54. 楼道(微H) 白色摩托车灵活穿梭于车潮缓慢的街道上,炽亮的车头灯与成排的路灯相互交融又分开,衣袂被风高高吹起,两具滚烫的身体贴得极近,近得彷彿连彼此过快的心跳声都能听见。 孟杕左明明不是第一次坐傅其雨的机车后座,却是第一次如此紧张,抱在对方腰腹上的手心渗出汗水,不愿被发现,所以只能悄悄张开手指,让呼啸的风赶在回到家之前,吹走所有他紧张与期待的痕跡,装作一切都游刃有馀。 然而,彷彿爱神对所有青涩情侣的嘲讽,孟杕左的努力徒劳无功,手心的汗水无论在裤腿上抹擦几次,依旧源源不绝的。湿润又黏腻。 孟杕左感受着掌心的不适,心想:「天气太闷热了,潮湿的空气和热气混杂在一起,连呼吸都有了重量。」 到达停车场,傅其雨替孟杕左解安全帽时,两人的眼神仅匆匆一瞥便又各自躲开,不敢对视,怕彼此涌动的情慾按耐不住,在原地倾泻而出。 细长的指尖不小心擦过孟杕左削薄的下巴,肌肤上一触及分的湿意,让孟杕左陡然一愣,然后笑容便化做蜜糖,流淌、包裹于情动的心脏上。 原来傅其雨的手也被汗水给浸透了。 不只他一个人紧张。 他们一前一后进了电梯,掌心与掌心在监视器看不见的地方彼此紧扣,温湿、柔软,像舌尖与舌尖的缠绕,捨不得分离。 被发梢遮住的耳朵红得发烫,他们在对方身上感受到了相同的迫不急待,于是乎,甫一出电梯两人便急不可耐地吻到了一起,身体与身体碰撞的力道,如饥似渴将对方揉进身体的狠戾,全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 楼道间回盪着的是唇齿相缠的亲吻声;满心澎湃下越发沉重的喘息声;以及听见动静,兴奋不已的狗叫声。 孟杕左推开压在自己身上,亲吻和手部位置越发放肆的人,「先呼……先进去……」他的双眼溢满水光,在昏黄的廊灯下彷彿被蒙上一层不真切的滤镜,虚幻又遥远。 梦境一般。 傅其雨顿时屏住呼吸,他低头将人紧紧抱住,「孟杕左……」他低声道,「我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 失序的心跳顿时加速颤动起来,如此强劲、如此坚定,像是对眼前之人的大声告白,「我也是。」孟杕左道,「我也很喜欢很喜欢你。」 如水滴入油锅中。无可抑制的满足从傅其雨的心底迸发出来。 「不行了。」他心想,「忍不了了。」他一口咬到孟杕左的脖颈上。 「啊──呜……」孟杕左因为惊吓不小心喊叫出声,随即又因为意识到自己所处的环境而硬生生将声音忍了下来,他将手摀在嘴上,抓着傅其雨的肩膀,像是推拒又像是应允。 下身高高鼓起,「学长……我忍不住了……」傅其雨刻意压低的,带着轻微喘息的嗓音,进犯着孟杕左的耳廓。 温热的气息以及性感的声音几乎让孟杕左招架不住,「嗯……别……」太犯规了…… 他腰都软了。 亲吻顺着耳垂一路向下,傅其雨的舌尖在自己咬出来的细小咬痕上来回舔舐,同时不安分的手已经摸到孟杕左的裤头,他灵活地解开钮扣以及拉鍊,隔着内裤摸上早已蓄势待发的坚挺。 「嗯哼……啊……」孟杕左浑身一阵,双腿经受不住地颤抖,压抑过的呻吟声悄然鑽进傅其雨耳廓,「傅其雨……」孟杕左下意识呼唤道,声音又软又无助,撒娇一般。 傅其雨倒吸一口气,裤子底下的炽热顺时胀得几乎要爆炸。 他哀号一声,「学长……是你勾引我的……」 他将孟杕左给转过身去,让他双手扶在墙面上,然后自己两三下脱下裤子后,也将孟杕左的裤子也全数褪到脚跟处,他贴上前,赤身裸体的温度让两人情不自禁喟叹出声。 傅其雨一隻手从腰腹横抱至孟杕左胸口,将人紧紧锁在怀里,另一隻手则伸到前头,握着孟杕左的坚挺,上下套弄。 他的滚烫也随着手上的频率不紧不慢摩擦孟杕左的股缝,彷彿蛰伏的猛兽,随时会进攻,叫人提心吊胆。 孟杕左羞得脸都红了,他竟然……在楼道里和傅其雨做着这种事! 虽然他们的住所没有邻居,每一户都单独佔据一层楼,但是架不住有人按错楼层,万一电梯门一开,他们的行径将暴露无遗。 然而,铺天盖地而来的情潮将他的所有道德与束缚都冲出去老远,他什么都无法思考,只能无助地一遍又一遍呼喊那个带给他所有快感的男子,「傅其雨……傅……其雨……」 然而,那个男子并不是拯救他于水火之热的天使,而是想将他带入另一层欢愉的恶魔,他在耳边下达不容拒绝的惑言:「学长……腿倂紧一点……」 他,只能选择遵从。 「做得真棒……」傅其雨称讚道,「声音不想被听见的话……要忍住喔……」 他的吻流连在孟杕左的后颈处,衣服底下的手则随着身下的动作一起,在硕大的滚烫穿过怀中之人洁白的大腿根处,撞上浑圆的双球、顶往抬头挺胸的小傢伙时,捏上他胸前的红粉。 「啊──」孟杕左尖叫出声,却又在声音一发出后连忙咬上自己的手臂,「嗯……」 灭顶的快感几乎将他淹没,双目被泪花给占满,全身上下的弱点都被另一个人给掌握,他彷彿失去了主权,只能任由他带着自己,进入慾望与情爱交织而成的新世界。 「嗯……学长……」傅其雨同样被孟杕左双腿的间的紧緻给夹得头脑一片空白,他维持着本能的挺动频率,一边在傅其雨身上煽风点火,一边道:「你太大声了……会被听见的……」 快感从四面八方袭来,孟杕左简直要被逼疯了,「呜……你……故意的……」故意同时进攻他的敏感处,让他发出如此丢脸的叫声。 他以为自己没发现,在听到那声尖叫后,他又大了一圈的东西吗! 孟杕左忿忿地又夹紧了些腿,然后满意地听见身后之人的闷哼声。 「小心眼。」傅其雨吻上孟杕左的脸颊,声音听着有几分委屈。 孟杕左哼哼,不被他的装模作样给欺骗。 身后之人显然是个记仇的,不给出及时安抚的下场就是,被变本加厉的报復回来。 胸前的茱萸被交替抠弄、揉捏,下身的挺立随着身后之人的律动刺激、套弄,快感从四面八方而来,孟杕左根本承受不住。 铃口不停溢出可怜的泪滴,可傅其雨却还嫌不够,他的吻时不时伴随着低声喘息和讚美之言,羞得孟杕左面红耳赤。 「学长……你好热……」 「学长……你好紧……」 「学长……你好棒……」 「学长……学长……学长……」 孟杕左偏过头去堵上他那张过于扰人的嘴,所有的想法而情感透过交换的唾液毫无保留地传达给对方。 两人沉浸在肉体相缠的畅快淋漓之中,却突然── 「叮──」地一声,电梯显示的楼层开始下降。 孟杕左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傅其雨……有人!」 傅其雨安慰道:「其他住户要回家而已。」 「可……万一……」过度的担心,让孟杕左的心神迟迟脱离于傅其雨之外,连带着小杕左都有些萎靡之势。 傅其雨咬了他耳垂一下,「孟杕左,你不专心。」 孟杕左吃痛,他轻呼一声,伸手去推身后的人,「别……我们进屋再……继续……」 电梯此刻已经从一楼开始缓慢上升,他们住在九楼,眼看着电梯数字开始开始层层跳动,他开始挣扎,「傅其雨!你再不放手……我要生气了……」 傅其雨霎时停下动作,孟杕左刚要松口气,却又被傅其雨给推到电梯门口,他的双手就抵在电梯门上,「咚──」地一声,回音又大又响。 傅其雨再次覆到他身上,「可是学长,紧张的你也好美……你看……」他的虎口钳着孟杕左的下巴,让他看着电梯门倒影中交缠的身影,两人的上衣都未脱,可下身却凌乱得不像话。 孟杕左伸手去打他,「你是疯了吧!」 「嘘──」傅其雨伸手指伸到他唇前,「电梯上来了。」 孟杕左果然不再出声,可一旦嘴巴间了下来,眼睛便不由自主开始活动起来,他的目光被身后傅其雨性感的模样给吸引,疲软下去的分身顿时又坚硬如铁,傅其雨在他耳根处轻笑:「学长也喜欢刺激的嘛。」 孟杕左没有回他,心脏吸呼跳到嗓子眼,眼睁睁看着电梯经过八楼、九楼然后停在十楼。 楼上传来了细碎的谈话声和开门声,孟杕左下意识屏住呼吸,却被傅其雨更加大力地撞击。 电梯门被他压出了轰隆声。 「是不是有什么声音?」楼上疑问的声音隐约鑽入耳里。 傅其雨勾起恶作剧得逞的笑,孟杕左吓得直瞪他。 「可能有人撞到吧,别多管间事。」另一人道,然后是厚重铁门关上的声音。 孟杕左终于松了口气,他回过身气愤地张嘴咬在了傅其雨的肩膀上。 傅其雨彷彿失去知觉,依旧笑着道:「学长,你紧张的时候,它也会跟着一跳一跳耶,好可爱。」他掌心大力捏了捏,用行动证明所谓的「它」指的是谁。 孟杕左终于忍无可忍,「你闭嘴。」 傅其雨只好将所有的言语放在眼神上,他直勾勾地盯着电梯门反射里的孟杕左看,贪婪又露骨。楼上邻居带来的刺激,本就让两人处在临界点,傅其雨的眼神刺激又将孟杕左推到更高的兴奋位置上,害羞化成难耐的热流从下腹处不断匯集,双脚不停地颤抖着、呼吸越来越急促,腰部不自觉挺动。 傅其雨知道孟杕左快了,他吻住人,手指刁鑽地往顶端抠弄几下,然后掌心从顶端一路包裹至最底端,舒服得孟杕左直接射了出来。 看见如此香辣的画面,傅其雨也忍不住,低吼着一起达到了高潮。 55. 矫正 傅其雨家门口的楼道,方才两个人共欢时,显得如此拥挤,现如今只剩他孤身一人,拿着抹布去清洁两人留下的点点斑跡时,却又如此空旷。 「这是学长的……」抹布停在白浊上头,迟疑好几秒,傅其雨脸上写着不捨,嘀嘀咕咕:「好想留着,像喷漆艺术,很漂亮!反正也没有人看得出来它是什么……」 「我已经看你定格在那里很久了。」突然,孟杕左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他双手抱胸靠在门口,脸上无甚表情,微湿的头发向下滴着水。 傅其雨连忙直起身,给他一个讨好的微笑,「怎么不先去吹头发,等一下着凉怎么办?」 「你把我压在金属门上的时候,好像也不担心着凉问题,怎么现在又突然担心了?」孟杕左说话时语气没有明显起伏,可就是这样才显得渗人。 冰冷、疏离、毫无温度。 「汪汪──」在孟杕左脚边的石油大王也跟着叫了两声。 也不知道牠是否搞清了状况,只是见牠那狐假虎威的模样,傅其雨便气不打一处来。 然而,他现在没空理会石油大王。 傅其雨都快跪到孟杕左面前了,「学长我错了呜呜呜──电梯门真的不会开,我一上来就已经设定上锁,没有磁扣别人是来不了的。我知道你吓到了,下次不会了呜呜呜,你的裸体只有我能看,我怎么可能跟别人分享呢?」 孟杕左本来听前面几句,再加上傅其雨泪声俱下的可怜模样,还想着可以原谅他了,结果听到最后两句,将将熄灭的心火又陡然窜起,那满脑没个正经的臭小子!!! 本着有错就得及时矫正的原则,对傅其雨、对小狗,孟杕左都是一样的处理方式。 严厉指出错误、给其反省时间,最后再以拥抱原谅收尾。 看来,是反省的时间还不够长! 孟杕左冷哼一声,「我们今晚分房睡!」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傅其雨鬼哭狼嚎,他鞋也没脱,一路追了进去「学长,我们再来就要分开一个月了,你怎么忍心让我独守空闺,只能看着手机里的偷拍照片,痴痴等你回来?」 偷拍照片??!! 孟杕左回过身去看他,眼神如刀,将傅其雨硬生生定格在房门口,不敢再前进半步。 石油大王以为两人在玩你追我跑游戏,跑上来咬住傅其雨的裤脚,他得帮新主人才行。 碍于孟杕左在场,傅其雨只能扯着尷尬的微笑,暗自使劲抢回裤脚,他脸上憋出奇怪的表情,偷瞪了石油大王一眼,要不是学长在这里,我一定一脚踹飞你! 孟杕左见两人「互动友好」,皮笑肉不笑道:「怎么会独守空闺?你不是还有个可爱的弟弟吗?」然后「碰──」地关上门,将一人一狗关在门外。 「学长──」傅其雨趴上门哀号,像被丢弃的孩子,「石油大王不是我弟弟,我哪有那么笨的弟弟──」 「汪汪汪汪汪汪!」石油大王也不同意。听听这笨蛋小主人在说什么,到底是谁笨? 房间内响起吹风机的声音,傅其雨知道孟杕左的气是暂时不会消了,他将眼神转往从刚刚开始便一直对他叫嚣的石油大王,恶意满满。 他弯腰拿起脚上的拖鞋,朝着石油大王便追过去,「真当家里没大人了是不是!笨狗,你给我过来!」 「汪汪汪──」石油大王不甘示弱。 牠「咻──」地一下窜出去老远,等傅其雨追到客厅时,又立马跑回孟杕左房门口抓门,「汪汪汪汪──」 见石油大王无处可逃,傅其雨嘴角扬起大大的得意微笑:「受死吧笨狗!你以为学长会救……」 房门「啪──」地一声,打开了。 「……你吗?」举着拖鞋的傅其雨和孟杕左面对面碰了个正着。 傅其雨:「……」空气有一瞬间的安静。 石油大王眼明脚快地溜进了房间。 孟杕左眼角抑制不住地抽了抽。 傅其雨连忙将手背到身后,「呵呵呵。」除了乾笑他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学长,这一切都是误会,真的,你相信……」 「碰──」 门再次毫不犹豫地关上了。 「唉──」 傅其雨像洩了气的气球,他穿回拖鞋,拖着步伐走至大门口的廊道,认命做着尚未完成的工作,「所以说为什么要当人呢?当狗不是快乐很多吗?」 他回想石油大王的种种欠揍行径,「无论做什么事都会有人替他们找藉口,一句『因为牠是狗嘛。』就解释了所有的问题。」傅其雨絮絮叨叨,怨气颇重。 抹布还掉在原地,他唉声叹气蹲下身,一抬头,电梯门反射出他的脸庞,与孟杕左的痕跡重合在一起,就像是── 孟杕左射在了他的脸上…… 傅其雨倒吸一口气,好像有什么豁然开朗的想法从脑海里冒出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 傅其雨双手抱头,他感觉自己要疯了!怎么可以想这么变态的事!他用力敲打自己! 可是……可是……射在脸上什么的…… 好想……让学长对我做一次喔…… 傅其雨一分鐘前还怨念满满的表情,顿时被幻想的满足给取代。 他躺在床上,然后学长跨跪在他两侧── 嗷嗷嗷嗷嗷嗷!!!好色情,好性感! 光是用想的,他都快流鼻血了! 不行了不行了,冷静傅其雨,不能再想下去了。 他的心情此刻有了180度大转变,当人也是有好处的嘛,至少学长可以跟自己做一些这样那样的事,石油大王呢? 只能被关在房间外面,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房间内,孟杕左看着熟门熟路跳上床,佔据一席之地的石油大王,嘴角勾起无奈的笑意。他躺到牠身侧,摸着牠柔软蓬松的毛发问道:「你今天怎么这么不乖?跟着我一起欺负你哥做什么,嗯?」 石油大王将头枕到孟杕左身上,吐着舌头傻笑。 「撒娇也没用。」孟杕左捏着牠的耳朵,「下星期我会去美国一个月,你要乖乖地,不能不听话、惹你哥生气知道吗?」 石油大王将脸转到另一边,显然是不太情愿。 孟杕左将牠的脸又转了回来,「不听话就没有零食吃,我刚刚说的听见了吗?要听话,不能捣乱,你如果表现良好,我再带新的玩具回来给你。」 「嗷呜──」石油大王轻叫一声,坐起来舔了下孟杕左的脸復又趴下,勉强同意了。 孟杕左躺下,将整隻大狗揽进怀里,「这才乖。」 傅其雨收拾完两人放纵的痕跡,又将屋里他踩脏的部分拖过一次后才去洗澡。 他从头到尾一直留意着孟杕左的动静,然而毫无动静就是最大的动静,他暗自琢磨,学长不会睡着了吧? 可灯还开着呢。 傅其雨悄悄转开门,在石油大王探头起来看时,先是翻了个白眼才又朝牠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只要是跟孟杕左有关的事石油大王都表现得很聪明。 牠又若无其事地躺下了。 傅其雨轻手轻脚替孟杕左拉好被子,又将他的手机充上电后才关上灯。 「嗯?」孟杕左好像被关灯的声音给吵醒了。 傅其雨此刻已经退到门口,「没事,睡吧。」 孟杕左翻身去拿手机看时间,才12点,原来不知不觉睡着了。 他又躺回床上,抱着石油大王睡意朦胧问道,「你不一起睡吗?」 傅其雨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可以吗?」 「嗯。」孟杕左用鼻子轻声回应。 于是傅其雨欢天喜地关上门,然后── 睡在了石油大王的身侧。 他和孟杕左将石油大王给夹在了中间。 傅其雨一点都不在意,能和学长同床共枕他已经很满意了。 他将手弯曲垫在脑后,想欣赏一下孟杕左的睡脸,却只看见一团棕红色的毛发── 他一点都不介意,才怪! 看来真的得找个藉口,把石油大王丢掉才行了! 他气愤转过身,背朝石油大王,独自生闷气。 ----- 孟杕左:你竟然还敢偷拍照片?! 傅其雨:嘿嘿,我,什么都敢做(无所畏惧挺胸.jpg 56. 吃醋 孟杕左起床时,看见了慕阳泉留给他的讯息。 内容表示,其他人的报名表都交了,问他考虑得如何? 孟杕左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床上睡姿奔放、相互交叠在一起的人狗兄弟俩,嘴角勾起一抹幸福的笑容,回覆:我也参加,等一下到学校后马上拿报名表给您,谢谢。 孟杕左放下手机,走到外头的浴室盥洗。他刷牙到一半,突然一副极具存在感的身躯站到他身后,将他整个人圈在他自己与洗手台之间。 孟杕左不自觉绷紧了身体,他缩小肩膀、向上抽高,想像自己变成伸缩自如的软糖,以尽量远离傅其雨的包围。 对方身上朝气蓬勃的男性荷尔蒙太强了。 凌乱的头发、睡眼惺忪的眉眼、赤裸的精壮胸膛以及…… 「早啊,学长。」低沉且略带质感的嗓音。 傅其雨将下巴靠到孟杕左身上,看着镜中的他笑得慵懒又温柔。 简直是行走的人间凶器。 让人不自觉想推倒的那一种。 孟杕左为自己的时刻欲求不满感到惊讶,他含着泡沫,随意答了声早后,便低着眉眼加快刷牙动作。 这气氛太危险了,随时都会擦枪走火。 得快点离开才行。 孟杕左草草漱完口,又拿毛巾浸湿随意抹了把脸后,瞥了镜子里头的傅其雨一眼,道:「我好了,换你。」 他眼神闪躲,却也没错过两人身材间的差异。 虽然平常穿衣服看不出来,但傅其雨的肩线显然比他宽上了许多,让他有种完全被压制住的感觉。 这可不行。孟杕左暗自琢磨。 这小子说风就是雨的个性稍微不坚定就会被带着跑了,如果连身材都完全趋于下风,那可就真的是完完全全被压制了! 看来是时候该匀些时间出来锻鍊了。 孟杕左如此想着,拍拍傅其雨的手表示想离开,却不料傅其雨的亲吻直接落了下来,轻轻地亲在他的脸颊、耳朵、脖颈以及肩膀上。 孟杕左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心跳大乱。 傅其雨做这些动作时,两人上身的距离消失了,薄瘦的后背靠上宽厚的胸肌上,彼此依偎的安心感彷彿变成一股电流,在两人的心尖上流转。 本来还极力想保持冷静,试图抵抗的孟杕左也不自觉投降,他放松身体,躺入傅其雨的怀抱中。 傅其雨顺势将手交叉锁在孟杕左腰际,把人禁錮在身前,「学长,今天可不可以一起吃早餐?」想起两人即将分开一个月,傅其雨就恨不得从现在开始,24小时黏在孟杕左身边。 孟杕左有些诧异,「当然。」这又不是什么困难的要求。 傅其雨肉眼可见地开心了起来,头发上凌乱的发丝彷彿变成小狗直立起来的耳朵,无声表示着好心情,「谢谢学长!」他对着孟杕左的嘴胡乱啃了几口后,兴高采烈放开人,回自己房间盥洗去了。 孟杕左回想着傅其雨的行为逻辑,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是因为他说不能公开两人在一起的身分,所以连一起吃早餐都变成需要特意徵求同意后才能做的事了吗? 他顿时有些愧疚。 孟杕左边反省自己的要求是否不合理边走出浴室,便看见坐在门口的石油大王,他伸手摸了摸石油大王圆滚滚的脑袋:「早啊,石油大王,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石油大王欢快摇着尾巴。 孟杕左:「乖。去睡觉吧。」 孟杕左回房间换衣服,石油大王又跟了进去,他惊觉不对,顿时有些担心,「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石油大王很通人性,知道他们只有晚上回来后才会带牠出门散步,平常大多数早晨的时间牠都只是窝在沙发上看两人的身影,从来没像这样亦步亦趋过。 孟杕左粗略替牠检查一番,却没发现什么问题。于是他想也许是石油大王记错日期,以为今天是假日,才想跟着他们一起出门。 孟杕左软言相劝了好一阵,找了各种承诺安抚牠,成效却不大。 孟杕左问傅其雨:「大王这是怎么了?」 傅其雨靠在门边,看着扒着自家学长脚边不放的碍眼狗,头痛道:「欠揍了吧。」 孟杕左横了他一眼。 傅其雨无奈摊手,没办法,他是真的不懂蠢狗的想法。 眼看已过该出门的时间,却依旧无法让石油大王打消想一起出门的念头后,孟杕左只好心一横,将门关上,并向眼巴巴望着他们嗷嗷叫的贵宾道:「我晚上再买牛肉乾零食回来给你,要乖乖顾家喔。」 「嗷嗷嗷──」石油大王叫得像被拋弃一般。 孟杕左十分不忍,傅其雨却将外门一关,把所有声音断在门后。 他拉着一步三回头的孟杕左进电梯,安慰道:「牠只是单纯想出去散步,我们离开之后就好了。」 「是嘛?我总觉得还有其他原因。」 傅其雨耸耸肩,并没将石油大王的异常放在心上。 两人到了学校后,说好先一起去交比赛的报名表,再去吃早餐。 孟杕左敲开慕阳泉研究室的门,看见来人,慕阳泉连忙起身相迎。 他脸上掛起温雅的笑容,虽然笑容不明显却不难叫人察觉他的好心情:「我昨天还因为担心你不参加,而睡不太着呢。」 站在门外的傅其雨瞇起眼,这话听着是不是过于曖昧了。他上下打量慕阳泉,却发现这人全身上下没有一处让他看得顺眼。 黑框眼镜、短袖白衬衫加卡其裤。文青短腿风? 嘖,装模作样。 孟杕左不太知道该怎么接话,双手递出报名表,木訥道:「机会难得,我会努力的。」 「我相信你们。」慕阳泉接过报名表,「对了,我昨天在整理屋子的时候,发现一些用不到的宠物用品,你看看盼家用不用得上。」 「恩?」孟杕左被勾起了兴趣。 慕阳泉从座位旁提了一个环保袋出来,里头有喝水器、碗盆、牵绳、睡垫跟洗脚杯等各种东西,孟杕左看了一眼,「这些都是新的。」 「对,之前我家moca办生日会时别人送的礼物,功能性重复的太多了所以就没拆,刚好给有需要的小狗们用。」 「学长还帮小狗办过生日会?」孟杕左第一次听见这种东西。 「对啊,你要看照片吗?大家都带了自家的小狗过来,场面很热闹。」慕阳泉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孟杕左一脸惊奇,他刚想答应,就听── 「叩叩──」不紧不慢的敲门声。 傅其雨面无表情道:「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但是学长我们时间快到了。」他朝孟杕左亮了亮手錶孟杕左,从头到尾眼神都没给慕阳泉一个。 「啊好,马上。」 孟杕左回过头,正想着该怎么开口,慕阳泉率先道:「既然你们赶时间,照片就下次再看吧。东西记得拿走就好。」 「好,真是太谢谢学长了。」 慕阳泉此刻在孟杕左心目中的形象,上升了许多,大概和那些固定捐款人同等级,「学长有空的话再到盼家来玩吧,你一定会喜欢那些小狗的。」 慕阳泉笑道,「当然,不过可能得等美国回来之后了,最近要忙的事情太多了。」 「没问题,那就不打扰学长了。」孟杕左提着东西便要告退,慕阳泉见他行动有些笨拙,出声道:「还是你要先把东西留在这里,等上完课再来拿走,不然你一整天带着那袋东西走来走去也不方便。」 「没……」关係,孟杕左话还没说完,手上的重量便消失了。 「不用,我会替他拿,不劳烦学长操心了。」傅其雨接过袋子,「我谨以动保社副社长的身分,代替盼家全体小狗感谢您的爱心捐赠。」 他随意欠了欠身,「我们还在赶时间,就先离开了。」说完,便揽着孟杕左的肩离开了。 哼,想骗学长下午在过来你这边一趟? 门都没有! 孟杕左心里有些问号,嗯?怎么觉得傅其雨有些不开心? 可能是肚子饿了吧。 他回身朝慕阳泉挥挥手,「学长,那我就先走了。」 慕阳泉依旧是那副笑容:「再见。」 57. 界线 傅其雨原本愉悦的心情自见到慕阳泉那一刻开始,荡然无存。 他走在孟杕左身侧,在确保慕阳泉关上门、不再在他们的视线范围内后,才迅速放下揽在孟杕左肩上的手。 一惊一乍。 「你没事吧?」孟杕左伸手要接他那带物品,「还是我拿就好?」 傅其雨躲开他,「没事,不重。」 「我只是……」傅其雨小心翼翼看向孟杕左一脸坦荡的模样,欲言又止。 学长可能根本就没发现刚刚那个人的心思,就像他当初对自己的情感毫无所觉一般。 要提醒他吗? 万一说了,学长觉得是自己无理取闹怎么办? 听那人的说法,他们好像还要一起去美国。 在异国他乡,不是最容易因为寂寞而互相找慰藉的吗? 傅其雨不自觉握紧提袋子的手。一想到两人远在地球的另一端,将会有自己无法介入的共同语言和特别经歷,就害怕得不行。 万一……万一……两人真的越聊越投缘,然后不小心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怎么办?!!? 思维一旦开始发散,便轻易回收不回来。 而且那个人看起来很爱狗,如果他家的狗又比石油大王乖跟可爱,学长是不是就移情别恋了? 不行!!! 傅其雨烦恼得要疯了。 他的恋情才刚开始两天,便要宣告终结了吗? 「学长──」傅其雨张着可怜巴巴的眼,瘪着嘴朝孟杕左看去,像淋了雨的史宾格犬,倔强地示着弱,「我们可以买早餐去社团办公室吃吗?我有话想跟你说。」 傅其雨决定垂死挣扎一下,他不能让那种想挖别人墙角的人趁虚而入! 孟杕左很少见傅其雨如此纠结,「好啊。」他道。 没来由地,他想起了今早石油大王的反常,这对主宠二人是怎么了?一个比一个还难懂。 学生餐听就在社团教室的楼上,由于时间不多,两人随意拿了几样事先做好的食物,结了帐就离开了。 傅其雨将慕阳泉捐赠的东西放在长桌旁的椅子上,孟杕左则是摊开了所有食物平铺于桌面,没有拿筷子,他感觉傅其雨好像没什么胃口。 现在的他跟早晨说着想一起吃早餐的他,判若两人。 他两个手臂交叠放在桌面上,侧过身子看向傅其雨,脸上掛着柔和的微笑,「你想跟我说什么?」 「我……」许多问题在傅其雨脑中转来晃去,最后化成了一直纠结在他心中,最想得知答案的那个问题,「我想知道学长喜欢我哪里?为什么愿意跟我在一起?」 这个问题他私下里想过无数次,也曾问过孟杕左,却一直没有得到过确切的答案。 老实说,他一直觉得孟杕左是因为喜欢石油大王,爱屋及乌之下才喜欢他的。 他没有自信,甚至不只一次担心,会不会当某天出现一隻比石油大王更讨人喜欢、更聪明的狗,孟杕左便会拋下他,跟着别人离去。 就像当初黄卉说喜欢他时,他脱口而出的:你眼光这么差? 他长得没有魏雁兄弟好看,学业也不算顶尖,更没有什么特殊才艺,就连照顾小狗都是为了接近孟杕左才学的。 这样一无是处的他,学长怎么会愿意跟他在一起? 孟杕左略为沉思了一下,「虽然这么说有些自恋,但是因为你很喜欢我,所以我也喜欢你。」 「?」傅其雨眨巴着眼:「什么意思?」 「我看见了你对我的用心,我喜欢你每次看向我时不自觉流露的微笑;喜欢你总是若有似无地凑在我身边撒娇;喜欢你替我出头,总是陪伴在我身边的安心感。」孟杕左看着傅其雨的眼睛,说得认真,「你为我做的事我都知道,虽然可能也有不知道的,但是在暑假同居的那两个月中,我发现自己很喜欢跟你待在一起时的氛围,让我可以很自然地融入其他人在的环境,不那么游离在外。」 「你就像是把我跟这个世界连结在一起的枢纽,因为你的体贴和照顾,让我不知不觉越来越依赖你,因而產生了想一直跟你在一起的想法。」 「学长……」傅其雨起身将孟杕左抱进怀里,椅子因为他用力过猛而「哐噹」一声摔倒在地,「请你一直依赖我,不要看别人,不要被别人吸引。我会对你很好的,一直一直,越来越好。」 孟杕左回抱他,右手在不安大狗的背后安抚拍打,嘴角微不可查地勾起,「只要你还喜欢着我,我就会一直喜欢你。」 「当然,我当然会一直喜欢你。」傅其雨将下巴放在他头顶小声说:「孟杕左,你只能是我的。」 「你也是,」他拉开傅其雨,让他坐在自己大腿上,「我去美国的期间娃娃会当我的眼线,你如果敢跟哪个学妹走太近,等我回来就准备跪主机板。」 「我才不会。」傅其雨啃了一口孟杕左的鼻尖,抱着人哼哼唧唧:「我哪像你这么受欢迎。」 孟杕左一挑眉,「喔?那黄卉呢?」 「她有跟我告白,但是我拒绝了。」傅其雨牵着孟杕左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一口:「我跟她说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孟杕左有些诧异,他没想到傅其雨如此直接了当。 不过……有一个上道的伴侣,十分和他心意。 「做得很好。」孟杕左拍了拍傅其雨的头,「那我们现在可以吃早餐了吗?」 第二节课即将下课,他们只剩十分鐘可以吃东西了。 「还有一件事。」傅其雨撇撇嘴,「你要小心刚刚那个学长,不要跟他太接近,他喜欢你。」 「阳泉学长?」 傅其雨不知道他的名字,「就是刚刚那个戴眼镜,笑的时候感觉心机很重那个人。」 「好。」孟杕左心下疑惑傅其雨的说词,但是还是答应下来了,反正除了傅其雨,他本来就不会特别去关注其他人。 无论是慕阳泉或是他那些未来的队友。 「好了,快下去,很重。」孟杕左拍拍傅其雨的屁股,将人给赶下去,脚都快被坐麻了。 「喔。」傅其雨恋恋不捨站起身。 他将椅子倒在地上的椅子给扶起来,做好之后拍拍自己的大腿,「那换我抱你。」 孟杕左夹了一口萝卜糕塞进傅其雨嘴里:「快吃吧你。」 傅其雨咀嚼着嘴里的食物,手上还指着一旁的蛋饼:「这个也要。」 孟杕左看着邓鼻子上脸的某人,没好气地又夹了一口蛋饼给他,「好吃吗?大少爷。」 傅其雨两边脸颊都被食物塞得股股地,一脸满足道:「好吃。」尤其是在听了学长的真实心意后,觉得更好吃了。 孟杕左看着他一脸傻狗样,无奈地摇了摇头。 自己选的还能怎么办? 宠着唄。 * 由于孟杕左确定会离开一个月,所以动保社的职务便先全权交接给棘娃娃处理。 他们三人晚上留在盼家的办公室开会,棘娃娃道:「我们是不是也可以趁机培养新人来接班了?之前学长他们也是早早便让你接手了相关行政工作。」 孟杕左看向傅其雨,听懂了棘娃娃的暗示。 他也是最近才发现,傅其雨不是因为喜欢小狗才接副社长的职位,全是被当初棘娃娃为了招募新社员耍的小心机给骗来的。 现如今,动保社已经稳定下来,他们也不好再勉强将人留在这里。 「好啊,先从上一批的新人里挑吧,这几个都不错,可以询问看看他们的意愿。」孟杕左在名单上做了记号。 棘娃娃点头,「可以,这两个人平常同进同出,一起培养出来也不错,刚好有伴。」 「等一下。」傅其雨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这是要把我副社长的职位拿掉的意思吗?」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加入动保社的,我去美国的这段时间再麻烦你帮忙照看一下,等新人上手后你就不用再勉强自己待在这里了。」 傅其雨连忙表态:「我没有勉强!我很喜欢盼家!你们别想把我赶走!」他紧紧抱着椅背像抱着救命道草。 「是吗?」孟杕左和棘娃娃对视一眼,在彼此眼里看见了相同的疑问。 「当然!」傅其雨斩钉截铁。 孟地左试探:「那……我毕业之后,社长你当?」 「当然。」 孟杕左点头:「交给你我也比较放心。」 「嘿嘿。」傅其雨十分开心,脸上又是害羞又是得意。 「那未来的副社长你自己选。找个细心一点的,跟好跟你互补。」 棘娃娃在一旁喝茶:「喔?细心的可都是学妹喔,这么放心?」 孟杕左与傅其雨对视一眼,笑得满脸甜蜜:「当然。我们相信彼此,也说好要严守身为有夫之夫的界线。」 傅其雨:「没错。」 棘娃娃:「……」 好喔。是她打扰了。 棘娃娃:「你们开心就好。」 58. 不安 孟杕左在回家前,还特意请傅其雨绕去宠物用品店一趟。他要去买早上跟石油大王承诺的零食。 傅其雨陪他走在陈列柜旁,不满道:「牠都被你宠坏了。」 「牠现在规矩多好?」孟杕左看着玲瑯满目的种类认真比价,头也不回道:「你之前那样才是把牠宠坏好吗?」 「我那叫放牛吃草,管不了所以索性不管。」 孟杕左转头看他:「我再来去美国你得好好要求,不然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规矩又要坏了。」 傅其雨抠抠太阳穴:「呃……我……尽量。」 孟杕左朝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你可以的,我对你有信心。」 傅其雨苦笑,「我看你的信心还是留着放在值得的地方比较好,不要浪费了。」 孟杕左挑好了零食,拿在手上朝傅其雨指点道:「没、心。」说完便径直走向结帐区,傅其雨双手插兜追在后头:「谁让我们天生不对盘?」 他从皮夹里拿出卡抢着要付钱,孟杕左不让,「我说了要买给他,你别跟我抢。」 傅其雨压下孟杕左的手,将卡率先塞到店员手里。 孟杕左死鱼眼看着傅其雨,满脸不悦。 傅其雨理直气壮:「牠自己有零用钱,干嘛吃你的软饭?」 「……」孟杕左:「这是我对牠的心意。我早上给牠的承诺。」 傅其雨接过发票与卡片,「不用袋子,谢谢。」 孟杕左接过零食,两人一起往大门走:「你的心意我替牠收下了,至于回报……」 傅其雨靠到孟杕左耳边轻声道:「我晚上再『身体力行』替牠偿还。」 「你!」大庭广眾地是在说什么! 孟杕左将零食拍到了傅其雨胸口上:「变态!」 * 回到家,两人尚未进门,石油大王的叫声已经响了起来。 「汪汪汪汪汪汪──」听起来十分着急。 孟杕左眉头微皱,过往石油大王从来没有如此激动地叫过,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大王乖,我们回来了,是不是等很久?」他隔着门试图安抚石油大王躁动的情绪。 傅其雨输入密码,解锁。大门刚打开一条缝,石油大王便衝了出来。 看见孟杕左,牠猛地站立起身,高举着两条腿便扑掛到孟杕左身上,围着他又跳又转圈,「汪汪──汪汪──」那亲暱的劲儿,彷彿看到了久别重逢的亲人。 「欸欸欸,好好,乖,我们先进屋。」孟杕左托着石油大王的屁股,手上一用劲,直接将隻狗给抱了起来。 他抱着石油大王进屋,傅其雨在后面一脸目瞪口呆。 学长臂力……真是惊人啊! 孟杕左将石油大王放在玄关处,打算先替牠擦脚,却不料他才一蹲下身,大王便又凑上去对他又舔又蹭,孟杕左痒得不行,拼命闪躲,脸上却笑得很是开心「好了好了,太痒了。」 傅其雨站在一旁,满脸醋意。 男朋友被宠物霸占了怎么办? 一、把宠物丢掉;二、把宠物杀掉;三、以上皆是。 答案应该是三吧。 不愿石油大王再吃孟杕左豆腐,傅其雨打开刚买的零食,蹲在离孟杕左稍远距离的地方引诱道:「大王过来!你最爱的零食喔,快点!」 石油大王朝他的方向闻了闻,眼睛「唰──」地亮了起来,他吐着舌头迫不急待朝傅其雨走去。 傅其雨满脸得意,小样儿,看你还怎么纠缠学长! 石油大王咬过零食,跳上沙发准备大快朵颐,却又在看见孟杕左站起身,朝房间走去的身影时,犹豫了两秒鐘后,果断咬起零食追了上去。 吃与霸占两不误。 傅其雨:「……」 他果然太小看石油大王「狗」的程度了。 石油大王异常的黏人行为造成了傅其雨极大的困扰,尤其是在晚上他想做些什么情侣间的亲密行为时,牠不只是杵在两人中间当电灯泡,有时还会身体力行地要挤入他们中间,黏着孟杕左睡。 傅其雨不只一次被石油大王的重量给压醒,他十分哀怨,痛定思痛下,决定不再放任其如此发展下去。 于是在第三天晚上,也就是距离孟杕左离开的倒数第三天晚上,傅其雨决定和石油大王促膝长谈一番。 石油大王和孟杕左坐在沙发一边,傅其雨坐在另一边,看起来彷彿他们俩是同一阵线,傅其雨才是需要被检讨的那位。 傅其雨:「……」 近几日他无言以对的次数加起来,也许可以抵上歷年来的总和。 「咳咳。」他清了清喉咙,「石油大王,他,孟杕左是我男朋友,你这样霸占别人男朋友的行为是犯法的知道吗?」 石油大王不屑地瞥了傅其雨一眼,然后将头放在孟杕左的大腿上闭眼假寐,充耳不闻。 傅其雨内心的火,一瞬间被点燃。 他抬起脚就想往那隻笨贵宾的身上给踢过去,却被孟杕左的眼神给制止了。 「不是啊学长,你看牠那目中无人的模样……」傅其雨十分委屈。 「大王应该是不安了。」孟杕左捏着石油大王的耳朵把玩,「我上次跟牠说了会离开一个月,牠可能是在担心这件事,才黏我黏得这么紧。」 「牠听得懂吗?」傅其雨半信半疑。 「牠们其实比我们想得都要聪明,牠们什么都知道。」 「所以我跟牠说话,牠都在装疯卖傻?」 孟杕左给了他一个揶揄的笑,「也许是吧。」 傅其雨咬牙切齿,「那隻笨狗!」 「我最近怎么照顾牠的,你都看见了吧?」 「大概吧。」立下规矩,严格执行;讚美责备,赏罚分明。 「那从明天开始,这些事情换你来做,你得透过实际行动来告诉大王,我离开后一切都不会改变,牠依旧会得到妥善的照顾,如此一来牠黏人的行为就会有所改善。」 「啊?我?」傅其雨想拒绝,他才不想照顾那隻笨狗。 可转念又一想,上次那个黑框眼镜仔好像跟他家的狗感情很好,学长应该也喜欢能够跟小狗好好相处的人吧? 为了让学长在美国可以放心……为了长久地、越来越多地霸占学长的心…… 傅其雨决定豁出去。 「行吧!」不就是摸头、称讚、给零食吗?没什么困难的。 傅其雨下定决心。 为了他美好的「夜」生活!拚了! 于是经过实际操作验证,事实证明,真的没有那么困难。 小狗对人类的忠诚好像是与生俱来的,只是先对牠们释出善意,再给点食物,牠们立马就能成为人类最忠实的伙伴。 两人之间的变化,饶是远在异国他乡的傅爸傅妈都明显感觉了出来。 自从孟杕左跟傅其雨成为室友后,他们已经很久没打视讯电话关心石油大王的状况了,因为知道有孟杕左在,一切都不需要担心。 而今天心血来潮一打,孟杕左不在家,石油大汪依旧没有想要抢镜头的意思,只是趴在傅其雨身旁,然后在偶尔听见自己名字时摇摇尾巴,如此而已。 「看来你们相处得很融洽。」傅妈眼里写满欣慰。 「当然。」傅其雨摸了摸石油大王的脑袋,「牠现在可黏我了。」 石油大王瞥了他一眼,起身走到l型沙发的另一端,趴下。 半点面子不留。 「哈哈哈哈哈。」手机另一端的两位老人家笑得很是开心。 傅其雨:「……」 行,真心换绝情。 傅其雨给了石油大王一个中指,他才不在乎,蠢!狗! 59. 回家 今天孟家的男女主人以及他们的大儿子早早等在家里,严阵以待。 他们从早上便开始准备晚上的家庭聚会料理,只因他们的小儿子,从小放在手心上呵护的小宝贝竟然宣布: 「他交了男朋友,并且要跟对方一起去美国!」 这是什么意思?私奔吗? 学业呢?不管不顾了? 无数个问号在他们的脑袋上转圈圈,他们迫切想知道是哪个野男人带坏他们家的小甜心。 毕竟孟杕左一直以来都十分拎得清轻重,绝不是那种不管不顾丢下一切跑出去玩的人。 还一玩就是一个月! 魏雁看着桌上满到都快摆不下的食物,手里拿着一家四口的碗筷在厨房与餐桌间走来走去,「我们好像没地方吃饭了,要不要把一些菜挪到客厅去?然后我们可以像自助吧那样,从各个地方取完想吃的食物,再回到同一张桌子用餐。」 孟唐新道:「好主意,那我再去储藏室拿一张桌子过来。」 魏佳琦探头看了一眼,「既然还有空间,那我再多烧两样菜吧。」 「好。」魏雁看了眼手錶上的时间,果断放下碗筷道:「我也来帮忙。」 孟杕左说他五点到家,三人紧赶慢赶,赶在了四点五十分将一切准备妥当,他们看着两个桌子上满满的三十道菜,满足地笑了:这个程度足够表现出他们的关心之情了吧? 他们安静坐在沙发上,没有人开口,只是每隔几秒鐘就看一眼时间,彷彿看的次数多了,孟杕左就会提前回来一般。 那是他们经歷过的最长的十分鐘,比宣布电视剧最佳男配角时的主持人刻意停顿还让人心急如焚。 终于,时针走到了五,秒针也回到了12即将开始新小时的计算,魏佳琦忍不住开口:「我再确定一次,我们今天的目标是让小左跟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男人分手,没错吧?」 她不断整理着头发,试图让它维持在最完美的位置与捲度。 魏佳琦的睫毛很长,白皙的肌肤加上纤细的骨架,像是行走的芭比娃娃,也因此在大学期间,曾获得过「人间芭比」的称号。 严格的自我管理,让她直到现在都维持着窈窕的体态,丝毫看不出来是两位大孩子的妈。 魏雁的长相随魏佳琦,一双笑起来迷倒眾生的大眼,常常让无数少女在不知不觉中被吸引然后沉沦。 即便他们原本打开影片,可能是为了另一位墙头而去。 「你可别一上来就提这件事,我们先旁敲侧击,掌握情况后再定论。」孟唐新双手工整地放在大腿处,他是职业军人,身上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从来只用来要求魏雁。 面对天生较为柔弱的孟杕左,他一向耐心十足,像个担心迷途羔羊误入歧途的悲悯神父。 「待会交给我来问就好,你们不用担心。」魏雁心里对孟杕左的男朋友是谁有了基本的猜测,依他对对方的了解来看,不像是会怂恿孟杕左做出请假一个月决定的人。 他想,可能是中间哪个环节有了误解,与其让两位关心则乱的长辈胡乱搅和,还不如由他出面釐清真相。 魏佳琦:「也好,你们兄弟俩比较能沟通。」 孟唐新:「那就交给你了。」 谈话间,门口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三人不自觉挺直了腰版,直勾勾朝门口的方向看去。 「爸,妈,哥,我回来了。」 那句话彷彿是咒语一般,让三人不约而同站了起身,开始七嘴八舌。 「回来啦,快点放下书包洗手,准备吃饭了。」 「你妈今天知道你要回来,煮了两大桌你爱吃的料理。」 「坐车辛不辛苦?就说让小朱去接你比较方便。」 孟杕左对于三人的过度关心模样见怪不怪,每次他回到家,基本上都会是这个阵仗,只是今天让他格外不理解的是,所谓的两大桌料理是怎么回事? 他先是看了客厅桌上的食物一眼,再往里走几步,发现餐厅桌面上一样堆满了佳餚,他满脸疑惑,「这些都是……我们四个的晚餐?」 三人齐齐点头:「对阿。」 孟杕左汗顏,「看起来真好吃,十分……丰盛。」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过60岁大寿生日,而不是一顿简单的家常饭。 「你喜欢就好。」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开动了吧。」 「来来来,碗筷在这里。」 四人各自装好了一整叠食物坐到摺叠桌旁,孟杕左安静低头吃饭,魏佳琦和孟唐新则拼命对魏晏使眼色:快点,问啊。 魏雁朝他们做口型:不让他先吃完饭再问吗? 可惜他说的话太长,两位长辈没受过唇语训练,接收不了自家大儿子的意思。 于是三人只能各自做着瞪大双眼的疑问表情,相互看过来又看过去。 孟杕左将三人的互动看在眼里,他放下筷子问道:「你们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 孟唐新:「没有!我们……呃!」他的话被魏佳琦的一个拐子给止住。 魏佳琦将耳侧的头发勾至耳后:「我们的确是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孟杕左做洗耳恭听状。 「咳咳。」魏雁清了下喉咙,「你不是说交男朋友了吗?是傅其雨?」 「对。」孟杕左点头。 「你们要一起去美国?」 孟杕左脸上写着问号:「没有,我自己去而已。」 魏佳琦:「欸?可是你不是……」她的嘴被自家老公摀住,孟唐新看着魏雁道:「你继续。」 「怎么突然想去美国?」 「有一个跟美国大学生的比赛,会由硅谷的软体工程师评审,是很难得的机会,学校拿到了全额补助费用,希望我和其他同学去参赛。」 竟然是这样? 所以不是因为交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男朋友,学坏了。 三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欸?原来是这样?」 「我就说嘛,自家儿子什么性格还不了解吗?」 「搞半天,虚惊一场啊。」 孟杕左见他们那模样,失笑道:「不是,你们今天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紧张兮兮地。」 魏佳琦没好气道:「我们以为你被男朋友带坏,不想读书要翘课出去玩了。还在想着怎么劝你跟他分手来着。」 孟杕左满脸莫名其妙:「你们这是……想到哪里去了?」 魏雁同样朝他翻了个白眼:「谁让你在群组里面这样写?」 他拿出手机边看边念: 『我明天回家吃饭,有事跟你们说。』 『我交男朋友了。』 『下星期要去美国一个月。』 「谁看都会误会好吗?」 「我想说用讯息讲讲不清楚,当面说比较快,谁知道你们误会那么深。」 孟唐新:「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吃饭吃饭,边吃边聊。」 魏佳琦半真半假打了一下孟杕左的手臂:「臭小子,害你妈昨天担心了一晚上,睡也睡不好。」 孟杕左无奈:「抱歉,我下次会说清楚的。」 「所以你男朋友你哥也认识,为人如何?可靠吗?」一旦担忧的事情不在,人类天生的八卦属性就悄然冒头,尤其对象还是自家宝贝小儿子,魏佳琦饭都没吃一口,便忍不住开始打听对方的消息。 「他对我很好,我也很喜欢他。」孟杕左从来没跟别人聊过感情问题,除了棘娃娃那种对他俩知根知底,不需要去描述相处细节,只需平舖直述问题的类型之外,他还是第一次这样去聊两人情侣之间的话题。 魏佳琦也知道自家儿子尷尬,于是大部分都是她问他答,偶尔魏雁也会在一旁补充他所见到的傅其雨是什么样的人,以及对他的看法。 魏佳琦与孟唐新一顿饭听下来,对所谓「孟杕左的男朋友」算是有了一个初步的认识。没见到真人以前就两位儿子的描述来看,还算满意,但是是不是真的合格到足以成为儿子的伴侣,还是得实际见过一次才能知道。 「下次约他回家一起吃顿饭吧。」孟唐新道。 「你们可别再准备这么多菜了,这得吃到什么时候才能吃完?」孟杕左看着桌上那些几乎完好无缺的食物,感觉刚踏进门时的压力彷彿还在他脑门上一抽一抽地跳。 「让你爸明天打包到部队分同袍吃就行,我们都用公筷夹,不存在卫生疑虑。」 「好吧。」 久违的家庭聚餐就在自家小儿子的感情生活中温馨度过。 吃完饭后魏雁就得回剧组,他最近人气很高,新戏的邀约也多。他本身是学表演出生的,比起演一些傻白甜剧的男主角,他寧愿多接一些有挑战性的角色磨练演技,然后往电影界发展。 孟杕左替他装了一些餐盒让他带去分工作人员吃,魏雁在一旁十分感动。 弟弟长大了,还学会了人情世故。 孟杕左一向对自家哥哥的感动点满头雾水。 孟杕左和爸妈一起送走魏雁后,便回到房间准备出国的行李。 他今晚在家睡,不回傅其雨家。 等东西都收拾好,也洗完澡后,孟杕左躺在床上,打电话给傅其雨,却没想到一连打了两三通都没人接。 奇怪? 都这么晚了,傅其雨在忙什么? 他开始忍不住胡思乱想。 是跟朋友出去了吗?还是睡着了?不会在回家路上发生什么意外了吧?! 担忧塞满他的脑袋,这就是远距离要面对的问题吧?他到美国后是不是也会这样,想找人却不能马上找到的话,总会觉得心神不寧。 ----- 我才发现我的27章竟然是隐藏的状态orz 抱歉造成阅读困扰qq 60. 气球 孟杕左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迟迟没有睡意。他在想傅其雨的行踪。 会不会是跟哈世齐出去了?好朋友有时候总是得相约出去打个球或是吃个宵夜的。 要不要打电话确认看看?问一句总好过他一直暗自揣测。 孟杕左打开通讯录找到哈世齐的名字,手指浮空在通话键上,犹豫不决。 这样会不会显得他太过黏人? 自从暑假他跟傅其雨同居之后,好像就没见过傅其雨再跟哪位朋友出去过了。 他偶尔也是需要朋友去谈一些男人之间的话题的。 算了。 孟杕左放松手上的力道,让手机自然滑落在床上。 「信任,是情侣间该学会的第一个课题。」他突然想起前两天偶然在网路上刷到的文章标题。 是的,信任。他伸长了手去关掉床头的小夜灯,他至少得做好这件事。 他得相信傅其雨能照顾好自己,照顾好石油大王,相信他们之间不会因为一个月的远距离而有任何变化。 于是孟杕左找出傅其雨的聊天框,给他留言道:「没事,只是想问问石油大王有没有想我,先睡了,晚安。」 然后关静音睡觉。 隔天一大早,闹鐘声响。 孟杕左在第一时间便起床了,他关掉闹鐘,将页面切换至聊天室,便见傅其雨的名字旁只显示一个红色数字一。 只有一条未读讯息,其内容不用点进去也能看见。 「晚安。」甚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孟杕左皱起眉,总觉得事情不该这么发展。 肯定是哪里出了错。 他明天晚上就要飞美国了,而现在,仅仅一个夜晚的分别,就让他意识到他与傅其雨之间,还远远不够熟悉彼此。 不熟到,他完全不清楚傅其雨的喜好,不知道如果有一天手机连络不上人的话,他可以去哪里寻找对方。 傅其雨心情不好时会去的地点,时常一起聚会的朋友,甚至是平常的休间娱乐,他全然不知。 傅其雨被迫参与进他日復一日、两点一线的生活中,他却从来没试着去了解过对方。 他发现自己十分失败。他是一个零分的恋人。 「我得补偿傅其雨。」他如是想到,「看来是时候该来一个深入交谈时间了。」 于是当天一整天的课堂上,孟杕左一直专心在研究食谱,他想亲手准备一桌丰盛的料理,点上烛光,喝点小酒然后问问傅其雨的故事。 关于家庭生活,他的学生时代抑或叛逆的青春期,每个阶段的傅其雨他都想了解。 有鑑于烹飪能力的限制,孟杕左看的食谱都是即食料理,只要买现成的冷冻食品加热或者稍微二次加工就能端上桌的那种。 于是当天下午他盼家也不去了,他打电话跟棘娃娃请假,并要她替自己保密: 「随便找个理由给傅其雨,拖住他别让他太早回家就好。」 「行,你们小情侣把戏真多。」棘娃娃如是说道。 「我就当这是你预祝我惊喜成功了?」孟杕左语气很是开心,甚至有点迫不及待。 棘娃娃:「……」恋爱脑果然很可怕。 掛断电话后,孟杕左直奔生鲜超市而去。 他照着事先写好的购物清单,买了整整两大袋的食材,他扛着它们上公车,一路上悠悠晃晃,车上拥挤的下班人群,车外壅塞的道路交通,全都在夕阳的馀暉照耀下泛着光。 如此日常、如此富有人情味,如此美好。 孟杕左一路哼着自创的调子回家,他站在傅其雨家门口,放下分量不轻的大提袋,松了松有些发酸的手腕后才按下密码。 「滴滴滴滴──」解锁成功。 「汪汪汪汪!!!」石油大王开心的叫声也适时响起。 孟杕左的嘴角不自觉掛起笑意,他打开大门,然后── 「surprise!!!」傅其雨跳了出来,同时转开了手上的空气礼花:「碰──」五顏六色的彩花如庆典之雨般,飘散而下。 「汪汪汪汪!!!」石油大王也在一旁开心附和。 孟杕左被惊呆在了门口,「这是……」 他看着被完全装饰了一番的家,目瞪口呆。 「厉害吧?」傅其雨接过孟杕左手上的东西,拉着他进门,「可是花了我整整一天一夜的时间佈置的。」 「这简直是『天外奇蹟』。」 傅其雨笑得很是开心:「我们真有默契,我装饰完想到的也是这个。」 傅其雨简约大方的住所此刻被无数的气球所填满,地上是粉红色及白色的气球海,墙上是大大的充气金色100字样,天花板飘着满满当当缠金线的橘黄色调气球。 「难道……」孟杕左指着墙上的100。 傅其雨从身后将人揽住,「今天是我们认识的第100天。」 孟杕左转头看人,「抱歉,我没有……」 傅其雨给孟杕左一记浅吻,「别跟我说抱歉,这没有什么好抱歉的。」他将下巴靠放在孟杕左的身上,脸颊贴着脸颊,「认识百天本来就不是重要日子,是我自己的私心,想把我们一起度过的每一天都当成特殊的日子记录下来。」 「傅其雨……」孟杕左转过身抱住爱人的腰,「谢谢你。」 傅其雨亲了亲孟杕左的头发,「这有什么好谢的?」 「有。」孟杕左抬起头来看他,「你为我做的以及放弃的,所有,都谢谢你。」 他吻上傅其雨。 谢谢你消除我的不安;谢谢你总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为我们之间做出许多努力;谢谢你把我看得比你自己还要重要。 嘴唇辗转、亲吻,傅其雨张开嘴,主动邀请孟杕左攻城掠地,舌尖彼此纠缠、共舞,亲吻又慢又缓,无关情慾,而是心灵之间的沟通以及安抚。 一吻结束,两人额头抵着额头,傅其雨双手放在孟杕左的后脑杓,大拇指有意无意地摸着他的耳朵,四目相对,傅其雨认真道:「我才要谢谢你。」 「嗯?」 「谢谢你能够喜欢我。」 孟杕左的心狠狠颤抖了一下。 石油大王在屋子里头跑来跑去,带起无数气球飘至空中又落地,彷彿飘散的樱花花瓣,入目所及之处全染上了浪漫的红粉。 孟杕左看着眼前的青年想,真的是栽了。无处可逃。 傅其雨伸长了手,从天花板拽下一颗橘黄色气球交到孟杕左手上,「你知道为什么我天花板要放橙色汽球吗?」 孟杕左紧紧抓住,「你的幸运色?」 傅其雨笑了,「这是我们相遇那天的天空顏色,当时你站在夕江旁边,看着石油大王时的温柔模样,美得像一幅画。我当时就想,如果可以,我愿意倾家荡產将那天的夕阳买下,永远珍藏。」 孟杕左看着傅其雨,笑得又是宠溺又是无奈,脸上带着羞赧的薄红,耳尖热得发烫:「谁教你说这些甜言蜜语的?是不是想害我捨不得离开?」 「是阿,如果可以我想把你绑在身边,哪里都不让你去。」傅其雨低头在孟杕左唇上偷了个香,「在这里等我一下。」 他走到墙壁旁,将金色的100气球给拔下来交给孟杕左,「学长你拿着。」 孟杕左接过两个零,「做什么?」 「拍照。」傅其雨手上拿着1,「听说美国人很开放,如果有人骚扰你,你就把我们的合照给他看,跟他说你已经有一个又高又帅的男朋友了,让他死心吧!」 孟杕左看着他手里的1,「为什么是你拿1?」 傅其雨娇羞一笑,「这不是……型号问题嘛。」 孟杕左:「……」所以他得零得眾所皆知? 傅其雨撞了下他的肩膀,「哎呀,学长不要想那么多了,拍照拍照。」 当天晚上他们拍了许多合照,傅其雨还帮石油大王买了天使翅膀让牠穿在身上。 孟杕左满头雾水:「这是什么造型?」 傅其雨满脸认真:「爱神邱比特。毕竟没有牠乱跑,就没有我们之后的这些事嘛。」 孟杕左:「……」 61. 视讯 孟杕左离开的那一天傅其雨没有去送机,儘管他非常想去,但是碍于孟杕左是合学校其他人一起搭接驳车前往机场,他特意前去只会显得打眼又突兀,只好打消念头。 傅其雨坐在家里沙发上,石油大王就趴在他脚边,电视上色彩鲜艷的画面不断跳动变换,可惜无人观看。 傅其雨的手无意识地抚摸着石油大王的背部,柔软的触感以及重复的动作让他觉得安心。 明明孟杕左才刚出发,他却已经在想他了。 他看着昨天为了庆祝认识一百天做的气球装饰,它们还在原处,没来得及收拾。而明明摆放位置都一样,感受却截然不同。欢庆和甜蜜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凄凉空虚。 明明孟杕左的话也不多,可是少了他,就是觉得缺少了很多,像是活生生被切割掉一块肉。他的离开,彷彿连带着将整个家里的生机也一併带走了。 石油大王坐起身,「嗷呜?」牠偏着头看向明显情绪不高的傅其雨。 「怎么?」傅其雨挑眉,脸上掛着淡淡的笑,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平静地与石油大王对话,只可惜他的笑没有到达眼底,幽深的黑色眼瞳里是一片挥散不去的惆悵,「你是不是也觉得不适应?」 石油大王低头舔了舔傅其雨的手,将头靠在他的大腿上,像在对他说道:「别伤心,还有我陪你。」 傅其雨的心动了一下,他低头看着石油大王,嘴角的弧度大了些,多了几分真心,「没想到你还挺贴心的?」 石油大王没理他,只是躺的姿势更加放松了一些。 傅其雨摸了摸牠的脑袋:「走吧,晚餐时间到了,看在你这么懂事的份上多奖励你一根零食。」 「汪汪汪汪──」石油大王立马跳起来,牠在傅其雨身边又跑又跳,十分开心。 傅其雨录下石油大王兴奋模样的影片给孟杕左,紧跟着发了一条讯息道:『要登机时再说一声。』 对方讯息回復得很快:『好,快到机场了。』 『嗯。』 * 孟杕左离开后的傅其雨变得异常安静,他有条不紊地处理着动保社的大小事情,无论是招生、迎新抑或动物照顾,都让棘娃娃挑不出错。 甚至在面对有意愿领养小狗的领养者时,待人接物方面要比棘娃娃跟孟杕左好上许多。 棘娃娃将傅其雨的表现打成一长串讯息给孟杕左,除了发表她的震惊之外,还在结尾处多写了一句她的推测: 『我怀疑他之前都在故意装疯卖傻以逃避副社长应该做的工作量!』 孟杕左对此感到又无奈又好笑,儘管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傅其雨的两极表现,但他还是替自己的恋人平反道:『他不是这种人,他一直都很优秀。』 棘娃娃的控诉在两人视讯聊天时,被孟杕左原封不动地转述给了傅其雨听,傅其雨将手机架头顶的墙上,翻了个身抱住枕头,漫不经心道:「我那是因为很想学长,所以用工作填满生活的空虚好吗?」 男人赤裸浑圆的肩膀暴露在镜头前,孟杕左的喉结动了动,眼神顿时变得有些炙热:「你今天怎么睡到这么晚?」连带着开口的声音都有些沙哑。 他很喜欢傅其雨宽厚的肩膀,每次双手搭在上方时,他都能清楚感受到傅其雨带给他的力量。尤其是在他们胡闹之时,他总是无法抑制自己拥抱傅其雨脖颈的衝动,他喜欢听傅其雨在他耳边的喘息声,喜欢将脑袋埋进他脖颈时的安心感。 傅其雨揉着惺忪眉眼,「睡过头了,所以翘课。」 孟杕左拧起眉:「是不是动保社的工作量太大、太累了?还是我跟娃娃说一声,让她……」 「不用不用不用!我开玩笑的。」傅其雨的眼睛都笑弯了。因为趴姿的原因,傅其雨的嘴巴半埋进白色枕头中,只留上半张脸在画面里头,即便如此他愉快的心情依旧毫无阻碍地传达给了孟杕左,「是教授调课了。」 孟杕左松了口气,挑眉反问:「心情很好?」 「嗯。」傅其雨点头,凌乱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上下晃动,「因为发现学长很关心我。」 「真可爱,像隻小仓鼠。」孟杕左忍不住在心中想道。 「我一直都很关心你……」孟杕左的声音低了下来,「也很想你,比我以为的还要想。」 「学长……?」傅其雨没想到会听见孟杕左的告白,他突然有些担心,「你还好吗?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孤身在外总是会遇见许多不顺心的事,而这种时候他们会格外脆弱,也更容易倾吐心声。 「没有。」孟杕左摇头,脸上有些红,像是不小心酒后吐真言,脑袋又瞬间清醒过来一般,「你快准备去上学吧,我也要去洗澡了。」 「等一下,我给你看个东西!」傅其雨着急道,然后没等孟杕左回答,他逕自拿起手机,同时将自己翻了跟身。 然后将手机往下的同时,拉开自己的裤子,将高高鼓起的下襠分享给孟杕左。 孟杕左吓得咒骂了一声,声音带着慌乱和气急败坏:「傅其雨你做什么!你是变态吗?」 「学长你看清楚了吗?」萤幕中的画面又重新回到傅其雨放大的脸上,他笑得很是欠揍:「我们也很想你,大小傅其雨都想。」 「我要掛了!疯子。」孟杕左瞪着他,脸比刚刚还要红,一点威胁的力度都没有。 傅其雨看着画面中的恋人,叹了口气:「学长,我再盯着你看下去,可能真的得直播打手……」 话还没说完,画面「咻──」一声就暗了下去,孟杕左掛掉了通话。 「恩?」傅其雨还在一头雾水,孟杕左的讯息就先跳出来了: 『色魔!』 傅其雨从床上坐起身,双手拿着手机正想跟孟杕左好好讨论男人每天早晨起床的正常生理现象问题时,另一则讯息又传了过来。 「留着等我回去,我帮你『处理』。」 「!!!」傅其雨哀号一声,学长是妖精吧! 下身胀得更大了。 他将双手盖在脸上,脑中天人交战,撸还是不撸?如果现在不撸,是不是未来等到学长回来之前,他都不能撸了? 他突然开始思考自己能撑过几天的圣人模式。 学长已经去美国两週了,再过两个星期就能回来,只剩14天而已,忍着忍着就能过了吧? 傅其雨认命起身,走进浴室洗冷水澡,皮肤因为骤然接触的冰水而紧缩,他被冷得吱哇乱跳,内心无奈想道:「到时候要加倍讨回来才行!」 * 孟杕左这边刚结束通话,身后房间的门就被敲响了。 他拿下耳机,提声说道:「请进。」 慕阳泉打开门,朝孟杕左亮了亮手上的急救箱:「换药时间到囉。」 孟杕左连忙起身相迎,「谢谢学长,我自己来就好,怎么能麻烦您。」他伸手要接,却被慕阳泉给躲开,「你单手怎么换?我来吧。」 孟杕左盯着他看了两眼,「但是我还没洗澡。」 慕阳泉像是被点醒,「那你洗完澡再来找我,我等你。」说完便转身离开。 「学长,等一下。」孟杕左追了两步,慕阳泉转过身看他,「怎么了?」 也许是刚洗好澡没戴眼镜,他的眼睛被过长的刘海给遮住,叫人看不清其中情绪。 孟杕左认真道:「我没有办法给您任何回应,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我知道。」慕阳泉道,声音很轻,轻得像是直接落在了孟杕左的心尖上,荡开一小片涟漪。 「那您怎么……」还如此关心我? 慕阳泉像是看出他的顾虑,「带你们出来,保护好你们就是我的责任,今天不管是你还是谁,只要有人受伤我就会每天亲自替他换药,不要多想、不要过度在意,好吗?」 「好……」 慕阳泉晃动医药箱,「不想留下难看的疤痕,就记得来找我。」 孟杕左看着小臂上的纱布,点点头:「谢谢学长。」 62. 情敌 孟杕左在手上缠好塑胶袋,并确保手臂不会因为淋浴而碰水后,才站到莲蓬头底下去。 主办方提供的宿舍很舒适,空间不大却应有尽有。他们那栋住宿楼匯集来了自世界各地的大学生,像个3c界的青年奥运会选手村。 而实际上,里头选手的互动也非常相似,从放在大门口免费提供的一大盒保险套在第二天就被拿光的情况中,略可窥见一二。 种族歧视与肢体暴力也时不时会发生,尤其是在某些他们看不惯的小个子黄种人表得得比他们好时,那些阴暗的、邪恶的想法便油然而生。 这次的比赛虽然是大学生间的软体程式竞赛,但主办单位没说的是,他们发明了一种新的程式语言,比以往的任何一种都要直观且容易上手。他们想透过比赛的机会,让来自世界各地的顶尖人才替他们进行第一次的非公开测试。 而事实证明,这些精英才子果然不负眾望,所有人都对新语言掌握得非常快。 只是能写出程式是一回事,让程式顺利运行又是另一回事。 这种时候,侦错并且修正的能力就显得格外重要。而孟杕左显然是debug能力的佼佼者,他十分擅长提出假设以及检视假设,他大大地缩减了夕大小组的作业时间,也因而在为期两星期的受训结束后被盯上。 他当时在宿舍的茶水间装水,不料被一大群人围上,他们什么都没说,只是朝他的方面泼了一大壶热水。 要不是当时刚好有管理员路过,吆喝了他们一声,吓得那高胖青年手抖了一下,孟杕左此时可能已经大面积烫伤了。 看见同学遭遇霸凌,夕江的学生们怒气爆棚、群情激昂,他们本来是抱着要孤立孟杕左想法而到的美国,可也许是太多的陌生语言和脸孔,总让他们不自觉对同乡之人產生亲近之情;也许是面对那些轻蔑眼神的同仇敌愾、沆瀣一气。 总之,截至目前为止他们都配合良好,而且相处融洽。还约好了在比赛场上,给那些莫名优越的外国人一点顏色瞧瞧! 孟杕左关上莲蓬头,取了点洗发乳开始不难、只是略为不习惯的单手洗头尝试。竞争对手的挑衅与欺凌对他而言其实无关紧要,毕竟是比赛过后就不会再遇见的人,但是慕阳泉不一样。 因为傅其雨的提醒让他留了心,却发现对方确实对他别有心思,孟杕左十分困扰,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情形。 他思考了很久,最后决定坦诚以告。 他说:「学长,我有男朋友了。」 「是吗?」 慕阳泉只回了他这么一句话就离开了。 他原本以为慕阳泉会自此收起心思,保持在学长及学弟的关係上,然而对方却依旧对他格外关心,还摆出了一副「我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的态度,叫孟杕左无能为力。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孟杕左忍不住想抱头大叫。 * 跨越太平洋的另一端,天空依旧敞亮无比。现在是早上十点半,傅其雨刚洗漱完准备出门。 「石油大王──」他站在门口喊道。 石油大王吐着舌头,飞快朝他跑来,他蹲下身揉着石油大王的下巴和脖颈处,「我出门啦,乖乖在家等我知道吗?」 「汪汪──」石油大王张着嘴傻笑,一脸被摸得很舒服的模样。 「乖狗狗,今天我会晚点回来,到时候你先吃晚餐,等我回来再带你去散步,ok?」 「汪──」 傅其雨买了个智慧型餵食器,它既可以预先设定投餵粮食的时间,也可以远端操作,并且实时监视宠物的用餐情况,非常便利。 他正在努力朝一位好饲主的方向前进,而目前收效很好。 石油大王一改之前对他的态度,便得和善又黏人,傅其雨内心的满足及喜悦无以復加。他感觉此刻他们真的变成彼此羈绊的兄弟。 「走了,掰。」他朝石油大王挥挥手,然后关上门。 白色的摩托车跨越铁桥来到夕江的另一端,傅其雨在脑海中将下午盼家的第一次正式社团活动内容又再沙盘推演了一次。 是的,经歷了开学的混乱,新社员的遴选以及确定名单后的迎新活动,盼家终于要迎来新学期第一次的心血注入。 发哥也从医院回来了,他重新接手大部分的非劳力工作,未来等新社员上手工作内容,一切都将回到井井有条的状态。 傅其雨希望给孟杕左一个完整的,井然有序的盼家。 他想告诉他,每一位他们的社员都非常优秀且可靠,他完全可以放手让大家一起分担这些事务,而不是选择一个人扛下所有。 他想将一个完全准备好的团队展现给他看,也因此他有些紧张,甚至可以说紧张过头了。他迫切地急于求成,却同时也害怕揠苗助长。 孟杕左回国的日子倒数,无疑是傅其雨最大的压力源头。他难得地在某些时候,会希望孟杕左待久一点再回来。 他是不是有点执着过头了? 傅其雨的嘴角掛着几分苦笑。 天知道他有多想孟杕左,每个孤单的夜晚他都恨不得买一张机票飞到美国去找心上人,怎么还会希望对方晚一些回来呢? 「副社长?傅学长?学长?」一道甜美的声音由远及近,将傅其雨从神游的远方给拉回来。 「嗯?怎么了?」傅其雨抬起头看向来人。 他此时浑身半湿着坐在盼家一角的废砖堆上,捲着裤管、打着赤脚,完全是他半年前不敢想像出现在眾人面前的装扮,但是,一旦你要教一群新人如何替小狗洗澡,这就会是最适合的着装。 「我帮小狗洗好澡了,社长可以帮我检查看看这样o不ok吗?」学妹穿着一深白色的洋装,因为沾了水的缘故衣服有些半透明,溼答答地黏在身上,完美勾勒出其凹凸有致的身体曲线。 不少新进男社员的目光黏在她身上,移都移不开。 「当然。」傅其雨站起身。 洋装学妹小跑步跟在他身后,脸上写满娇羞与喜悦,「谢谢学长,我比较笨手笨脚,很多次想帮忙却都帮倒忙,例如刚刚,不小心泼了您跟我自己一身水,幸好您反应快,及时踩住了水管,才避免了更多人受到波及。」她说话的时候离傅其雨很近,近到整个人都快贴到他身上去了。 棘娃娃和一眾较为资深的社员们,站在一旁嘖嘖称奇,「刚来就敢挖我们社长的墙角?妹子胆量很大嘛。」 「就是,现在是当我们cp粉不存在了吗?」 「走,姊妹!我们去给她一记下马威。」 眾人擼起袖子便打算上前,「你们都给我回来。」却被棘娃娃凉颼颼地一句命令给叫回原地。 「给你们副社长一点信心好吗?」棘娃娃眼神扫过眾人,「你们以为傅其雨看不出那学妹居心叵测吗?」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脸上露出不约而同的礼貌微笑,「这个……还真不好说……」 「呵呵呵呵……是吧?毕竟……副社长的脱线大家……有目共睹嘛……」 「没错,虽然……自开学以来他表现得十分靠谱、尽责、有能力,但我们大家都知道……他是因为社长不在,想靠工作来减轻思念的痛苦才这么努力的。」 「没错,我们都能理解。」眾人七嘴八舌,纷纷附和。 棘娃娃扶额,「虽然你们说的都有道理,但是我们不可能替傅其雨防范掉所有意图不轨的人,他只能靠自己去越过每一个难关。」 又道:「所以这位,就让他自己处理吧。」 「有道理。」cp粉们陷入沉默,「好吧,我们知道了。」 「副社长要是这么容易就被勾走心魂,那他也不配当我们的优秀小攻了。」 「附议!」 就这样,许多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傅其雨的方向,就等着他的反应。 傅其雨去到洗澡区检查小狗身上泡沫是否冲洗乾净,他抬手摸了摸确定毫无泡沫残留后,毫不吝嗇地奖励了学妹一番,学妹非常激动,抱着傅其雨的手雀跃得上下碰跳。 四面八方投来的关心眼眸中冒着火光。 这妹子是不是太主动了一点? 傅其雨礼貌抽出手,朝学妹道:「抱歉,有鑑于你的行为容易让人產生误会,所以我觉得有必要先声明一件事,我喜欢男人,而且也有喜欢的对象了,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就保持正常的社交距离,好吗?」 cp粉们发出欢呼,不愧是他们看上的忠犬攻!!! 快刀斩乱麻,太帅了!!! 听见声响,傅其雨疑惑的眼神看向棘娃娃,这是在做什么? 棘娃娃耸耸肩,她也不知道。 63. 卡关 新程式语言的受训结束后,正式进入比赛环节。 依规则,每小组得在两周内写出一个手机app,领域范围不限,最终评审会以创新性、推广性、实用性、操作流畅性以及成品完成度为基准评分。 而得奖结果会在一个月后,以线上会议的方式公布。 对此,孟杕左小组陷入了困境。他们对凭空发想出一个软体的要求毫无头绪。 原本,他们以为主办方会提一个构想或者说需求出来,然后由参赛者依照罗列的要求写出相应的软体。 类似聘僱者与受雇者的合作方式。 比赛房间内一片沉默,智慧白板上写了许多的类别又被划掉,智力游戏、记帐程式、阅读书库、健康监测等,全都是市面上常见的app,很难再做出差异化。 「怎么办?已经过去四个小时了,我们连个雏型都没有。」一个戴圆形金属框眼镜的女孩趴在桌上道,声音中透着茫然的疲惫。 一位短发的黑框男子推了推眼镜道:「我刚刚去上厕所,大卫说他们已经开始动工了。」 眾人止不住紧张: 「不是吧?这么快?」 「骗人的吧?他们最会耍小心机来混淆对手了,别听他们的。」 「可恶。」一位头发五顏六色的男子捶了下座椅扶手,「杕左被他们欺负的帐可还没讨回来!怎么能放任他们如此嚣张。」他站起身,「我去偷看一下好了。」 「你们别自己吓自己。」慕阳泉挡在门口,「他们人高马大的,又有地主优势,任何小动作被发现遭殃的都是我们,与其庸人自扰还不如多想些点子才更实际。」 「学长,我们就是想不出点子。」圆形金属框女孩瘫在椅子上道,「我寧愿去跑bug也不想在这里脑筋急转弯。」 「我也是,感觉我脑袋都要炸了。」黑框眼镜男子揉着自己的脑袋,「该出现的软体早就都出现过了吧?怎么可能还有什么可以让我们创新的领域。」 「杕左你有什么想法吗?」慕阳泉转头去看孟杕左,「我看你一整个早上都没开口,是想到什么好方法了吗?」 眾人不约而同将目光转向孟杕左,期待他有些好的想法来帮大家解决困境。 然而很可惜── 「没有。」孟杕左摇头,「什么都没想到。」 「唉──」叹气声此起彼落,眾人的情绪重新落回谷底,「看来我们是要输了。」 「因为我们的失败,学弟妹们明年没有机会到美国来玩了。」一位头发五顏六色同学将脸埋进掌心,声音十分懊恼。 「你们……这是……」慕阳泉脸上写满无奈,他看了眼手机时间,「要不你们先去吃个午餐休息一下,我们下午回来再讨论?」 「不要,我吃不下……」圆框眼镜女孩道,她依旧维持着瘫在椅子上的姿势,像消了气的气球,无法支撑起自己。 「我也不吃,碳水会让我的脑袋变慢、变笨。」五顏六色男躺倒在沙发上,「我还是睡一下好了。」 慕阳泉看着两人,「不吃下午肚子饿低血糖,代码写不出来可别哀号啊。」 「放心吧学长,灵感来的时候是感觉不到饿的。」黑框眼镜男站在门口道:「我们自己去吃吧,别理他们了。」 慕阳泉看着一动不动的两人,耸了耸肩:「好吧,如果突然想吃什么再打给我,我帮你们包回来。」 两人虚弱挥挥手表示听见了。 「那孟学弟你……」慕阳泉转头想问孟杕左要不要一起吃饭,结果定睛一看,座椅上哪里还有孟杕左的影子,「他人呢?」慕阳泉指着空座位问道。 黑框眼镜男道:「他好像有电话,刚刚拿着手机出去了。」 慕阳泉顿了顿,眼里的失落一闪而逝,他深深吐出一口气,「是吗?那我们就先走吧,这餐我请。」 等在门口的几人齐声欢呼:「哇!太棒了!谢谢学长!」 * 另一边,接到傅其雨电话的孟杕左正在该楼层的露天阳台上,西方人好似格外喜欢太阳,无论再小的室外空间都能看见共人休息的桌椅踪影。 孟杕左倚在栏杆旁接起电话,「喂?」 「hello,baby.what'sup,yo!」傅其雨夸张语调的英文比略为延迟的画面还要早一步鑽进耳朵,紧接着占满萤幕的石油大王才显示出来。 「晚上好啊,石油大王。」孟杕左挥着手。 「汪汪──」石油大王大声回应,中气十足。 孟杕左的表情瞬间柔和下来,「真乖,吃晚餐了吗?」 「汪汪汪汪汪汪──」石油大王兴奋地分享着什么,心绪激昂。 「真的啊,真棒!」 傅其雨的脸挤在石油大王的毛里头,试着从那一人一狗的对话中求得关注:「学长你听到我刚刚的招呼了吗?是不是很美式?」 「听见了,但是没看到你的表情,你可以再说一次吗?」 「当然。」傅其雨又重复说了一次,并且替最后的yo加上手势,把孟杕左乐得不行。 傅其雨静静地看着孟杕左笑,他整个人微靠在石油大王身上,半张脸都挤进了牠的咖啡色毛发里,直到孟杕左笑完才问:「发生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他的声音低低的,像流淌的河水,带着能让人沉静下来的魔力。 孟杕左一愣,「没有。就是进展不太顺利,不过会找到解决办法的。」孟杕左微微勾起唇角,「不用担心。」 「我不担心。我相信你。」傅其雨换了个姿势,石油大王自动自发躺到他身上,孟杕左见状笑道:「你最近跟石油大王好像相处得很好。」 「对啊。」傅其雨摸着石油大王的头,「牠终于感受到我对他的真心和爱了。」 傅其雨叨叨絮絮地说着石油大王最近的改变,以及盼家新人发生的糗事,他感觉这些也许可以帮助孟杕左的心短暂回到熟悉的地方,藉以忘记眼下的烦恼。 孟杕左静静听着那些故事,不知不觉中,垄罩在头顶的乌云逐渐消散,直到不见踪跡。 真神奇。 「对了,我还没给你看我帮石油大王买的新玩具。」傅其雨站起身,从石油大王的玩具柜里头拿出一袋五顏六色的「圆圈」。 「那是什么?」孟杕左好奇道。 傅其雨将那些带有厚度的圆圈铺开来放在地板上,笑得神祕,「仔细听好囉。」他伸手按下红色的圆圈,然后── 「散步,散步。」从中发出机械式的女声。 「嗯?」孟杕左恍然大悟,原来是按钮吗? 傅其雨又按下蓝色的按钮,「吃饭、吃饭。」 地上散落了大约十个按钮,傅其雨依序按过一次,每一个都会发出不同的声音,他眼里写满得意和兴奋,「你看,有了这个石油大王就能跟我们沟通了!无论是肚子饿或是生病不舒服,我们都能及时得知。」 孟杕左对傅其雨的细心十分惊讶,「看来改变很多的不只石油大王,某位哥哥也变了不少。」 傅其雨耸肩,「没办法,谁叫牠老是坐在房间看我,谁知道牠想干嘛。」 又道:「刚好看到网路上在卖就买了,没想到石油大王听了完全没反应,牠好像不会用。」 傅其雨把那些按钮都收拾好,重新放回篮子里,「浪费了我的钱。」语气听着有些心痛。 孟杕左听见傅其雨的话,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我好像有灵感了!」他眼睛一亮,着急道:「宝贝,你先去睡觉,我晚点再打给……不对,你睡醒再打给我,晚安。」 傅其雨被那一声宝贝给喊懵了脑袋,他模模糊糊回道:「晚安。」然后手机画面就暗下去了。 当天晚上,傅其雨做了一个不可言说的梦,梦里孟杕左不停在他耳边叫他宝贝,然后对他做着让人脸红心跳的事。 傅其雨被吓了一身汗,他坐在黑暗中,这是什么来自上帝的暗示吗? 学长……想当1?!!!? 64. 想法 傅其雨不知道的是,孟杕左之所以叫他宝贝,全是待在美国这两个星期浅移默化的结果。 这里的「朋友」们,在讽刺别人时,惯性称呼他们「小甜心」、「亲爱的」或者「宝贝」,无形中头脑记住了这些名词,然后一切的脱口而出便显得如此理所当然。 孟杕左甚至没有自己称呼傅其雨「宝贝」的记忆。 迸发的灵感塞满他所有思绪,掛断与傅其雨的通话后,他急忙将手机页面切换至录音程式,好将想法给语音记录下来。 看着手机里显示储存成功的录音档,孟杕左推开阳台的门,急忙回到比赛房间想和大家分享他的想法,却不料谁都不在,独剩两位躺平的队友。 圆框眼镜女孩──曾南曦听见来人慌慌张张的动静,还以为出事了。她强行唤醒即将进入梦乡的神智,把全身的力气集中到脖颈,好让自己从躺尸的状态勉强抬高一些脖颈,「发生什么事了吗?」她想问,却看见火急火燎的孟杕左。 「你怎么在这里?」她以为孟杕左去吃饭了。 曾南曦倒回椅子上,有气无力道:「学长他们去吃饭了,啊,好像有想找你来着,但没看到你?」 「我不饿,本来有个想法想跟大家讨论……」 曾南曦和五顏六色男子瞬间坐起身,目光炙热望向孟杕左,不约而同道: 「什么?!」 「什么想法?!」 「是跟……」孟杕左用食指抓抓头,斟酌着语言,「宠物有关的。」 「……然后?」对面两人一脸愿闻其详。 「我想我们可以做一个小狗翻译蒟蒻。」 曾南曦问:「你说的是多拉a梦里面出现的『翻译蒟蒻』吗?」 「对,类似那种。然后是『狗语版』。」 狗语版? 意思是翻译人狗之间的语言? 可能吗? 这要怎么做?! 曾南曦和五顏六色男相互望了一眼,眼里有着相同的疑惑和匪夷所思。 他们又不是狗,怎么会狗语?只有可以通灵的宠物沟通师,或者天生爱狗成痴的那种人才会吧? 等等,爱狗成痴? 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看向孟杕左。 曾南曦:「你不会……」 五顏六色男:「刚好会讲……『狗语』吧?」 「我不会。」孟杕左直言,「但是我很懂小狗,也懂牠们的姿体语言。我知道网路上有许多ai分析的狗叫声样本,他们透过分析其声音的频率、强度、长度等来推测出大概的含意,再转换成人类语言显示出来。」 「会……准吗?」五顏六色男持存疑态度。 「视情况而定。」孟杕左拿出手机,将搜寻到的内容递给两人看:「这种宠物翻译机其实蛮多的,只是它们的翻译只单纯透过录製宠物的叫声来进行,我们可以把录音改成录影,结合小狗的肢体语言、情绪状态、环境因素等做综合分析,以提高准确度。」 曾南曦和五顏六色男大致瀏览了一下介面,确实挺多类似的app。 曾南曦将手机还给孟杕左:「但分析小狗的肢体语言是大工程,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做如此大量的资料库建立和分析。」 「对。所以我们把重点先放在小狗是否『生病』这件事上就好了。」孟杕左的目光看向窗外,彷彿在追忆什么似的,表情突然间变得柔和,「我想每一位养宠物的主人都有相同的烦恼,就是希望宠物如果哪里不舒服,能够跟主人说一声的话就好了。而不是一声不响地趴在地上,无精打采。」 「当然,这只是我的想法。」目光移回队友身上,他又变回那个有些严肃的孟杕左,「实际上可不可行,是不是要以这个概念去参赛还是等大家回来讨论过后再定夺。」 「如果我们能分析得准的话,这个程式确实颇具创新性和实用性。」五顏六色男道,「或者我们可以跟宠物沟通师或者医生合作。」 「我也是这么想的。」孟杕左勾起一个微笑,「像相信量子穿隧一样,有时候也是得相信一些被称呼为『玄学』的东西。」 「没错。」五顏六色男给了他一个会意的微笑。 孟杕左和队友两人又就执行方面商量了细节和具体该执行的方向后,其他人也吃完饭回来了。 曾南曦急忙将三人方才讨论的内容转达给队友,询问他们的意见。 「虽然听起来有些玄幻,但是ai数据分析、宠物沟通师、兽医再加上动物行为学专家,彷彿让我看见了成功的可能性。」黑框眼镜男道,「怪热血的。」 「没错,如果真的能做出来,也许会名留青史也说不定呢。」眾人越讨论越觉得施行起来的难度没有想像中高。 就这样,夕大团队敲定了比赛主题,正式进入紧锣密鼓的程式编写中。队内的每一个人都像是工作狂,一旦进入状态,不写个两天两夜然后被慕阳泉强行带走,绝不会自主离开座位。 比赛期间,不少团队与他们间聊探听敌情,结果在听见他们的程式内容后,无一不带着调笑般的莞尔。 像高高在上的长者看着天马行空且不切实际的小辈。 莫名让人不爽。 「可恶,就不要让我们获奖,不然我笑死那些自以为是的呆头鹅!」曾南曦十分气愤。 就这样,在不眠不休、明争暗斗的飞逝时光里,夕江大学队交出了一份自认为满意的答案卷,他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至于能不能得奖,就到时候再说吧! 要评价一件成果的好坏,本来就是非常主观的东西。他们只能祈祷评审也是爱狗人士,如此而已。 于是所有人收拾好行囊,准备回家了! 65. 决斗 孟杕左要回国的当天,傅其雨兴奋了一整天。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心情很好,为了以最完美、最帅气的姿态见到孟杕左,他今天特地早起、洗澡选衣服,将自己从里到外收拾了一翻。 哈世齐见到他时吹了声口哨,「我们傅校草是打算当行走的芳香剂吗?你的香水味我从走廊的对面就闻得到了。」 「有这么重?」傅其雨闻了闻自己的衣服,还好啊。 他递给哈世齐一个你不懂的眼神,「这样香味才能持续到下午学长回来的时候。」 「我也不想懂。」哈世齐甩着他的早餐,率先朝教室走去。 走到一半,他想到什么似的又朝傅其雨猛衝了回来,「你今晚不会是打算朝你们家学长下手,才穿这么帅色诱……你干嘛?」 见哈世齐朝自己快步而来时,傅其雨急忙向后退出好几步,「欸欸欸欸!」他今天穿的可是白衬衫,万一被他那杯已经插了吸管的奶茶泼到,岂不是功亏一簣。 他指着那件危险物品,「你的食物拿离我远一点,别沾到我衣服。」 哈世齐翻了个白眼,「神经。」 他决定今天一整天都离傅其雨远一点,才不会不小心打个喷嚏,都要让他的好友担心半天,看是不是不小心喷了鼻涕沾到他的纯白衣服上。 傅其雨紧张兮兮了一整天,连中餐吃的都是不含内馅的麵包配白开水。 哈世齐摇着头从他身边走过,摇头嘖嘖道:「没救了,恋爱脑末期,病入膏肓了。」 傅其雨朝他竖起食指作为回应。 下午到盼家,傅其雨一样从头到尾都躲在办公室里。他努力了一整天,中午连趴着睡午觉都不敢,就怕压皱衬衫,因此此时此地,他绝对不会让外头那些不可控的狗子影响他与学长久别重逢。 棘娃娃敲了敲办公室的门,靠在门边问道:「你不舒服吗?可以先回去没关係。」 「没有,我就是有些资料要处理。」傅其雨的神情有些心虚的慌张。 棘娃娃看着他空空如也的桌面和一身洁白笔挺的衬衫,心中了然道:「是吗?」 又道:「我记得小左是今天回来吧?你不去接机?」 傅其雨摇头,「学长说他会直接过来,让我在这里等他。」 棘娃娃皱眉,「坐那么久的飞机回来,不好好休息还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傅其雨双手一摊,「看到这些小狗学长才有回到家的踏实感吧。」 棘娃娃哼笑一声:「也许你把他绑在床上的时候,也可以有。」 「咳咳咳咳咳咳──」棘娃娃语出惊人,吓得傅其雨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咳了老半天。 等他好不容易缓过劲来,想说些什么,却突然── 「哇啊啊啊啊──」 「等一下!!不要过去!!那个有没有毒啊!!」 「小黑快点过来!小黑!」 外面一阵骚动,傅其雨和棘娃娃对视了一眼,快速跑了出去。 狗叫声此起彼伏,撞击铁笼的、被绑在洗澡柱旁的,全都一股脑儿地吠叫着。 所有社员都围到了菜圃的周边去,呼唤小黑的声音夹杂在激动的狗叫声中,格外势弱和难以辨认。 棘娃娃与傅其雨推开眾人,「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急得团团转的社员见到他们,像见到救星:「社长、副社长,我们的菜圃里面有蛇!」 两人在社员解释的同时,已经看见花圃中央和小黑狗对峙着的红黑蛇。 小黑狗在蛇的周围跑来跑去朝牠吠叫,蛇也高高立起身子,眼睛警戒地跟着小黑狗的位置转动。 血红的蛇信在空中晃动,让人不自觉将所有注意力方在上头,心情随之紧揪或放松。 凝重的神情写在两人脸上。 棘娃娃问道:「你对蛇熟悉吗?牠有没有毒?」 傅其雨摇头,视线从头到尾都锁定在蛇身上「不熟,但是看起来挺毒的。」蛇通体暗红,身上还有着黑色的斑纹。 「学姊,你先帮我打119,以防万一。」傅其雨道。 「没问题。」棘娃娃掏出手机。 傅其雨头脑疯狂转动:「然后阿佳你去帮我拿一下捞网,就是做骨粉时捞骨头用的网子,小宇你帮我拿一包零食过来。」 「好。」 「是。」两人急匆匆地走了。 紧张的社员围在一旁七嘴八舌,有些人还拿了手机录影,傅其雨朗声道:「不要围在这里,等一下被咬中可不是好玩的事。现在回自己的工作岗位让小狗们冷静下来,不要再有其他隻逃脱跑过来添乱。」 「收到。」眾人依序散去,花圃旁终于重归寧静。 面对威胁,红黑蛇的身体越立越高,小黑狗受到压迫,挑衅的步伐越踩越后退,牠貌似明白自己没有胜算,却又不甘愿就此示弱离开。 小宇拿了零食过来,傅其雨道:「你拿一些出来引诱牠,看能不能让牠直接回头,小心一点,如果情况不对,你就快跑。」 「好。」小宇拆开包装,拿着几根牛肉乾出来,「mmb0901过来,你看这是什么?是你最爱的零食喔,快点过来吃。」 另一位学妹也拿来了滤网,傅其雨接过后,便让人先离开了,避免危险。 看见滤网,蛇的动作明显变大,攻击感越发强烈,「嘶嘶」的蛇叫声,听得傅其雨和小宇两人脊背发寒。 傅其雨高举着滤网嚥了嚥口水,「学弟,你能帮我拍一下蛇的样子吗?等一下如果我不幸被咬中,再麻烦你把蛇的图片给消防人员看。」 「好。」小宇哆哆嗦嗦拿出手机。 mmb0901伏低身体,零食出现后牠的犹豫不决突然消失了。牠不再徬徨,打算以赢得战斗的姿态来获取牠想要的牛肉乾奖励。 一狗一蛇间的战斗一触即发。 傅其雨也慢慢蹲下身,全神贯注。 他记得自己看过一篇报导,蛇的攻击速度很快,人类眨眼的瞬间他能攻击四次,于是他眼睛眨都不敢眨,将所有的赌注放在一击必中上。 他只有一次机会,没有网住蛇,不是他被咬中就是mmb0901被咬中,这两种结果而已。 网子慢慢从蛇的头顶罩下,明明已经快秋天了,却一点风都没有。 衬衫湿黏在身上,所有的动作因此而变得有些迟缓,今天不该穿这件衣服的,不好行动就算了,还让人吃不饱饭。 头晕、手抖以及手脚发虚,一定是飢饿导致的。又热又饿。 四周围很安静,他们彷彿进入了隔离地带,什么声音都听不到,突然── 一阵手机铃声划破寂静,傅其雨被吓了一跳,网子直接就往蛇的身上盖了下去,于此同时小黑狗和蛇也行动了,牠们的速度果然不是人类可以比拟的,傅其雨什么都没罩住,小黑狗则和蛇决斗了起来。 牠们互相朝对方做出啃咬的动作,好几次mmb0901都差点被咬中鼻子,牠没有丝毫退缩,边叫边上前,然后一嘴咬住了蛇的下半身。蛇疯狂扭动,牠将牠甩到了地上,趁其反应未及的时候,又咬住蛇的前半部分,大力甩头,试图将蛇给晃晕。 蛇又一次被甩到地上,一动不动,mmb0901想接近却被傅其雨给喊住,「等一下!」然而牠没听,或者该说听不懂。 小黑狗再次凑上去时,原本一动不动的蛇突然间窜了起来,来不及后退的mmb0901眼看着就要被咬中了,只差一公分的距离,蛇的动作却硬生生停止于半空中。 原来是傅其雨压住蛇的尾巴,限制了牠继续向前探的身子。 mmb0901逃过一劫,被欺骗的愤怒让他再次咬上红黑蛇的前端,将蛇给甩得七晕八昏。 当蛇再次躺倒在地时,傅其雨眼明手快地将网子罩在蛇身上,这一次完美将牠给罩进了网子里,周围偷看的人全都鼓掌欢呼。 小宇拿了一块大石头给傅其雨,让他压在滤网上,后续部份将交由消防队处理。 傅其雨确定石头压得稳妥后才松开手,长长地呼了口气。 他抱起开心的小黑,揉着他的头一顿奖励,他抬起头打算向小宇拿牛肉乾给mmb0901吃,却不料看见了一道让他思思念念的身影。 「杕左!」他放下小黑朝孟杕左跑去,那匆忙的势头像是要紧紧将孟杕左揽入怀里,可就在一步之差时,傅其雨硬是止住了脚步,他低头看了一眼沾满脏污的衬衫,心情跌落谷底。 「我……衣服太脏了。」他扯出一个苦笑。 孟杕左却一把将人给抱住,「不脏。」 扑通──扑通── 死寂已久的心再次恢復跳动。 感受到紧箍在背后的力量,傅其雨的手也抑制不住地抱了上去,「学长……」 「你吓死我了。」孟杕左道,「万一被蛇咬中怎么办?」 天知道他刚刚听吉娃娃说他在抓蛇时,有多么担心。 傅其雨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道:「我好想你。」 孟杕左呼出一口气,彷彿将方才的担忧全都抒发了出来,他勾起一个微笑:「我也是。」 66. 难耐(微H) 消防队来得很快,棘娃娃向他们指明蛇的位置之后,两名全副武装的消防队员利用夹子及网子,很快便将蛇给装进袋子里头带走了。 他们说那是红斑蛇,无毒,通常只在晚上出现,今天也许是栖息地被打扰了,才会突然跑出来。 他们讚赏傅其雨危机处理得很好,不过如果再有下次,放几隻狗去对付蛇会比自己亲自上阵安全得多。 傅其雨笑道:「谢谢建议,不过只要牠们在盼家一天,我就会尽力保护好牠们的安危。」 「你很有爱心。」消防队员朝傅其雨伸出手。 「谢谢。」傅其雨伸手回握,「但是比不上你们的英勇。」 消防队队员被逗笑,显然对傅其雨的称讚十分受用,他伸手拍了拍傅其雨的后背,「小朋友不错啊!不错!」 随着消防车的远离,骚动彷彿也告了一段落,盼家重归平静,新来的学弟妹们终于得以一窥传闻中「不近人情、目中无人」的社长真面目。 然而,他们今日深刻地体验到了,「传言之所以为传言,就是因为它可信度不高」这句话。 他们眼中的孟杕左,温和又爱笑,十分平易近人,根本没有其他人描述的那样夸张。 此时此刻,孟杕左的状态十分放松,甚至可以说从没这么放松过。 为了比赛,他在美国的整整一个月从都没碰过犬类生物,天知道他有多想牠们! 彷彿出现戒断反应的癮君子,直到那个时候他才深刻体验到,原来日常生活中小狗们带给他的精神支援比重有多重。 孟杕左亲暱地抱过盼家的每一隻小狗、任由牠们欢喜地舔拭他的脸庞。 他也会亲吻牠们的脸颊以及额头,像慈爱的老父亲,眼里全是看见自家孩子健康茁壮的喜悦。 傅其雨坐到孟杕左身旁地上,用肩膀撞着孟杕左的肩膀:「我把盼家照顾得不错吧?」他双眼晶亮地看着对方,像等待表扬的小狗。 孟杕左抱着方才英勇对敌的小黑狗,侧头看向傅其雨,「嗯……」他侧头思考了一番,「如果用分数来计算的话,应该是……一千分吧。」 傅其雨肉眼可见地开心了一下,又收敛起表情,「等一下,满分是多少?不会是一万分吧?」 「满分当然是一百分,你当那么多年学生还不知道吗?」孟杕左抱起小黑,用他的两隻前脚假装攻击傅其雨,「揍他小黑,看他是不是当代理社长当傻了。」 傅其雨一把抱过小黑按进怀里,凑近孟杕左挑衅道:「他不会听你的,我们两个可是过命的交情。」 「是这样吗?」孟杕左从夹链袋里头拿出牛肉乾晃了晃,小黑闻到味道,挣扎着想逃离傅其雨的手,「快点过来,好吃的零食喔!」 「你这是作弊!」傅其雨控诉,小黑的力气极大,他只能伸长手臂,像抓着棘手物品一样地抓着小黑,以免牠失控弄伤他的帅气脸庞。 孟杕左只是挑着眉对他笑,「这可是利益至上的世界。」 「好吧,我认输。」傅其雨放开手,让mmb0901如愿咬上牛肉乾到一旁大快朵颐。 两人看着小黑狗吃得心满意足的模样,姿势与神情是难得的同步,停驻嘴角的温柔以及目光中满溢的宠溺。 两人像是欣喜观察孩子一举一动的新手爸妈,在他们眼中,每一个时刻都值得记录。 「真可爱,是吧?」孟杕左目光从mmb0901身上移往傅其雨,却突地愣怔了一下,他从来没见过傅其雨对盼家的动物,不,应该说他从没看过傅其雨对这些动物们流露出如此真切的情感。 棘娃娃说这一个月傅其雨变了很多,孟杕左一直没太多的感受,和他视讯的傅其雨还是那个幼稚的模样。可是从他刚刚踏入盼家开始,许多小细节都说明傅其雨开始喜爱上盼家。 他是真心实意地想为这些动物做点什么,而不是为了追求他,所以不得不强迫自己像上班打卡那样,有目的地付出。 孟杕左十分感动,他不知道这个改变从何而来,但是毫无理由地,他就是觉得傅其雨付出了很多。他伸手在傅其雨的头上摸了摸:「谢谢你的付出,谢谢你好好地保护了这些小傢伙。」 傅其雨挑了挑眉,压低声音问道:「只是口头上道谢吗?」 孟杕左心脏一跳,心领神会他的言下之意却故意问道:「不然你想我怎么谢?」 傅其雨凑至他耳旁:「当然是用身体啊。」说完还趁没有人注意的时候,偷咬了一下孟杕左迅速变红的耳垂。 孟杕左吓了一跳,一巴掌直接从傅其雨的头上打了下去,傅其雨顺着他的力度直接躺倒在地上,一个劲盯着孟杕左傻笑。 孟杕左被他笑得猛骨悚然,他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笑什么,不会被打傻了吧!」 「只是觉得你在我身边,真好。」 孟杕左噗哧失笑:「果然是被打傻了。」他伸手拉人,「起来吧,地上凉。」 十月中,太阳下山后便开始有了凉意。地上的混泥土因为帮小狗洗澡变得又湿又凉,虽然它们那块离得较远没有水漥,但在夜风的吹拂下,温度还是偏低。 傅其雨任由孟杕左拉着他,「我们回家吧?」他道,圆亮的眼睛在路灯下闪烁着期盼且灵动的光。 「好。」 * 孟杕左一进家门就被吻住,他热情回应傅其雨,太过久违的亲吻让两人一下子有些失去理智,两人一路走一路脱,嘴唇除了脱衣服所需之外,没有分开过。 衣裳丢了大半个屋子,等进到傅其雨房间时两人已经脱得只剩下一条四角裤。 傅其雨将人压在床上,双手爱怜地游走在孟杕左身上,醉心欣赏爱人的每一个情动反应。 「杕左……学长……」他亲吻着孟杕左的下頷、喉结、胸口、腰肢然后到精神抖擞的小傢伙。 「呜……」孟杕左难耐地呻吟了一声。 傅其雨伸出舌头,隔着布料描绘他的形状,一遍又一遍,没有放过任何一处。 舌头的滚烫、布料沾湿后的黏腻以及自己本身的热度,变相的刺激却又像隔靴搔痒,总是无法真正得到解放,「呜哈……傅其雨……」孟杕左不满足地挺着腰,想要更多。 傅其雨看着浑身通红、眼睫毛被泪光打溼的孟杕左,只觉得不断有热气向下涌,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千万不能操之过急。 他褪下孟杕左的内裤,亲了亲漂亮的小傢伙当作招呼,「学长在美国的这一个月有没有自己解决过?」 「有……」孟杕左粗喘着气。 「几次?」傅其雨握住它,开始上下套弄起来。 「啊……哈……没几……次……」孟杕左的腰不自觉高高挺起,被别人服务与自己来完全是不同的感受。 傅其雨亲吻着孟杕左额角的汗水,低声问:「每次都是想着我吗?」 孟杕左责备地看了他一眼,「当然,不想你……想谁?」 傅其雨立马开心了,他亲了孟杕左一口,「那我也得给学长一些奖励才行。」 他低下身,握着孟杕左的坚挺像舔冰淇淋一般,从根部舔至最上方,一次又一次,舔得孟杕左双腿直颤。 从孟杕左的角度来看,傅其雨的行为已经色情无比,更何况那傢伙还硬要间或地发出声音,「学长你好烫,学长你好香……学长……学长……」叫得孟杕左都快產生负罪感了。 他又羞又耻,「呼你……别叫了……」顶端被刺激得不断流出液体,傅其雨见状张嘴一口含入,又深又浅地吞吐起来。 「啊……哈……」孟杕左腰都软了,他瘫在床上,紧紧抓着傅其雨的头发,「等……嗯……太深了哈……」 口腔里头的炙热,分隔两地的思念,终于回家的放松以及爱人全心全意的服务,所有的情感叠加在一起,很快就让孟杕左到达临界点。 「我快……射了……你……」他绷紧着腰,抓着傅其雨的头想将人给推走,却不料傅其雨听闻,反而伸出舌头在他的铃口打转,然后猝不及防地含到底,用力一吸── 「啊──」腰椎一麻,孟杕左绷紧脚背,大量的液体直直喷射进傅其雨嘴里。 喷射持续了两三波,等高潮过后,孟杕左躺在床上大口喘气,方才傅其雨那一吸,差点连他的灵魂一起给吸离身体。 「你!」他想跟傅其雨说他心脏差点被他给吓停,却见傅其雨咕嚕一声,将嘴里的东西全都一股脑地吞下肚,孟杕左感觉自己脑子里头有什么东西裂了开来,「你竟然把它吞下去了!」 傅其雨凑上前去亲他,嘻嘻笑道:「挺浓的,看来学长没骗我。」 孟杕左一掌将他的脸给别了过去,嫌弃道:「满嘴腥味,别过来!」 67. 大师(H) 傅其雨满脸委屈,趴在孟杕左颈间蹭着撒娇,「学长你怎么可以这样,自己爽完了就不理我……」他用身下的炙热碰着孟杕左刚发洩完的坚挺,其中的暗示不言而喻。 傅其雨侧躺到孟杕左身侧,先是拉下内裤让蓄势待发的坚硬得到释放后,才拉着孟杕左的手到身下,让他替自己服务。他曲着左手枕在其上,右手流连于孟杕左劲瘦的身躯,「学长,从你说要帮我处理那天开始,我一次都没有发洩过,全都留着给你。」 他凑上前,故意用气音道:「我要灌满你。」傅其雨眼睛亮得反光,像宣布叛变宣言的部下,写满势在必得的光。 「喔?口气很大?」孟杕左直直对上傅其雨挑衅的目光,他的拇指在男人的铃口上打转,然后骤然收紧手指从顶端快速下滑至底部来回套弄。 傅其雨倒吸一口气,「喔!」他低吼了一声,搭在孟杕左腰肢上的手因为受刺激而用力,青筋浮现,额角也被热出了一片汗,他喘着气:「学长……如果……弄坏了……谁来给你……『性』福?」 孟杕左凑上前亲了亲傅其雨的眼角,「没事,我给你『性』福也是可以的。」手指从刁鑽的角度给予刺激,他满意地看着傅其雨越发迷离的眼神。 「学长……哈……」傅其雨语气软了下来,抱着人开始亲,「你都不……心疼我……」 孟杕左见自家大狗开始耍赖,伸手拂开他贴在额头上的头发,「我这不是在帮……啊……」却突然,傅其雨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抹了润滑油,探往孟杕左的身后,他吓了一跳,骂道:「你这……满肚子坏水的……傢伙!」 在床上还跟他玩声东击西! 亏他方才真的有过那么一秒鐘心疼了下这傢伙。 孟杕左的手因为身后的干扰有些失了力道,傅其雨抽出手覆盖其上,帮助他一起动作,「学长……我太久没发洩了……你坚持一下,很快的……我想要在你手上……射出来……」 两人靠得极近,傅其雨灼热的呼吸、滚烫的坚挺以及如火的眼神彷彿无形的圆圈将孟杕左给围住,他的全身上下就连毛细孔都被傅其雨给入侵,沾满了他的气味与贺尔蒙。 让他浑身燥热,头脑发昏。他已然忘记方才对男人的气急败坏。 他吻住傅其雨,一隻手把玩着他的小球,另一隻手顺应着他的力道给予更强的刺激。 傅其雨热情回吻,他噙住孟杕左的舌头,如影随形。放进孟杕左身后的手已经忘了任务,只是顺应本能地将人给往自己怀里带,贴近一点、再近一点,想将人给揉进怀里,就不用再面临分离。 孟杕左被吻得几乎缺氧,想暂停却逃不开傅其雨的穷追不捨,对方丝毫没有要放过他的跡象。几次换气不得之后,孟杕左不得不匀开一隻手推他,以彻底制止他的行动,否则他想他很有可能真的会昏晕过去。 傅其雨呼吸越来越重,却捨不得放人离开,细密的吻流连在孟杕左脸庞,「学长……我每天每天……都在……想你……从你离开的那天……开始……就很想你……」 「我也是,我也很想你。」孟杕左看着傅其雨的眼睛,「就连现在你就在我身边,却还是无法抑制地想你。」 傅其雨心头被巨大的满足给包裹,电流流过全身,汗水匯聚鼻尖,作动的手臂逐渐绷紧,从四肢百骸而来的热气全都凝聚至下半身…… 孟杕左不给他缓衝的机会,「我好像……真的真的很喜欢你,傅其雨。」 「嗯……啊……」最后一句话无疑是最催情的药剂,傅其雨在孟杕左的告白声中释放了出来,滚烫的灼热全都喷发在孟杕左的身上,烫得孟杕左无可抑制地颤抖。 没等身体的热度退下,傅其雨立马翻身将人给压在身下,颶风似的亲吻袭捲着孟杕左,他是突如其来的风暴,无法抗拒、只能被动承受。 傅其雨虽是颶风本身,却又像是颶风中颤动的枝枒,他是如此迷茫,面对心爱之人,他不知道该如何传达自己的情感。 他喜欢孟杕左,喜欢得无以復加,喜欢到担心自己的喜欢会给对方带来压力的程度。 却没想到,对方对他,也是这般的心情。 他何其幸运,又何其幸福? 孟杕左被吻得七荤八素,双眼和鼻尖通红,来不及吞嚥的津液从嘴角滑落,他像是一朵被狠狠蹂躪的花朵,芬香的花汁盈满整个房间,叫人心醉神迷。 傅其雨看着他,下身再次硬得发痛,「学长,我想拥有你,可以吗?」 「说什么傻话。」孟杕左双手勾在傅其雨脖颈后,坐起身咬上男人的喉结,「我早就是你的了。」 傅其雨双眼痴迷,他仰高脖颈,艰难地吞嚥着唾液,「我也是你的,只属于你。」 孟杕左笑了,「我知道。」 * 「如果难受就跟我说。」 「嗯……」孟杕左跪趴在床垫上,傅其雨的手指正艰难地做着扩张。 有了上次失败的经验,傅其雨在这一个月间了许多功课,只求给孟杕左一个难忘的第一次,好一雪前耻。 这次手指扩张得很顺利,在孟杕左极力的配合下,很快就增加到了三指,「呼……你……在哪里学的?」孟杕左问。 「网路上。」 身后的异样存在感太强,孟杕左试图靠聊天来转移注意力,「gv?」 「不是。」傅其雨道:「是一本叫做《男同志性爱圣经》的书,他里面教了许多知识、姿势与技巧,什么都有。」傅其雨将手指增加到四指,并且在里头四处探索,试图寻找孟杕左的敏感点。 孟杕左咬着牙,忍受身体被打开的痛苦,「你还真是……认真好学啊……」 傅其雨十分得意,「当然,这一个月我什么功课都没做,就专心研究那本书而已,我现在已经是性爱大师了。」 孟杕左:「别得意……太早……理论跟实践还是有区……啊!」 孟杕左整个人跳了起来,彷彿过电一般,巨大的快感袭来,疲软的下身迅速抬头,霎那间便精神抖擞。 傅其雨嘴角一勾,找到了。 他往孟杕左的身下塞枕头,以协助维持他的趴姿,同时手指也不忘持续刺激免感点,灭顶的快感前所未有,孟杕左像溺水的落难者,尖叫着求助:「不行……啊……那里……嗯啊傅其……雨……不要……」 过于强烈的刺激让小杕左不断吐着前列腺液,星星斑斑的痕跡打溼了身下的枕头,傅其雨见状知道他准备得差不多了,于是退出手指,打算正式尝试进入。 作乱的手指终于从体内离开,孟杕左松了一口气,他才刚打算放任身体的重量倒在床上,却突然一个更巨大的热源堵上了穴口。 「嗯……」孟杕左被烫得浑身一凛,他有些害怕,下意识地缩紧了穴口。 傅其雨的前端猝不及防被夹住,疼得他闷哼一声,浑身冒出豆大的汗滴。 他知道孟杕左害怕,俯身盖在他的身上,亲吻他的脸颊,安抚道:「我会慢慢来,不要担心,放松然后一切交给我,好吗?」 孟杕左长长吁出一口气,「好。」努力放松身体。 傅其雨往里挺进了一些,称讚道:「学长真棒,做得真好。」 孟杕左喘着气,「你让我感觉自己像狗。」 「胡说。」傅其雨失笑,扳过孟杕左的脸与他接吻:「哪有你这么帅的狗。」 68. 唯一(H) 进入是个缓慢且折磨的过程,尤其是对进入的一方来说,看着爱人打开身体,全心全意地接纳自己,紧緻又温热的包裹,这种完全佔有对傅其雨而言,足以令他发疯。 傅其雨从身后抱着孟杕左,双手游走在他身上的敏感点,四处搧风点火,细密的亲吻沿着美丽的蝴蝶骨一路向下,直到敏感的腰脊处。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孟杕左后腰上的那对腰窝。 「嗯……哈……」酥麻传遍全身,像傅其雨作乱的指尖爬遍全身,孟杕左不自觉绷紧身体,叫声难耐中又带着满足。 他真的觉得自己快脱力了。 「呃嗯……」傅其雨受孟杕左的敏感所波及,他握住半抬头的小杕左,轻轻套弄以转移爱人的注意力,「学长……放松。」 「我好累……你进入多少了?要不全都直接进来吧?」孟杕左经过一个长途飞行,再加上倒时差,体力已经有点无法支撑。 「不行,你会受伤。」傅其雨凑到孟杕左耳旁,一边舔他的耳廓一边与他低声说着话,他知道孟杕左喜欢他刻意压低时的嗓音,于是他毫不吝嗇:「我保证今天只做一次,所以学长你得撑住。」 低声的情话伴随着黏腻的亲吻水声,透过孟杕左的耳朵一路向下,直接将他过速的心脏给包裹起来,「我本来是打算让你先休息,等睡醒再说的,但是我低估了自己对你魅力的抵御力,当你远在地球另一端时我还能克制,但是当你回到我身边,我才发现所有的自制力荡然无存……」 进入的过程已接近尾声。 傅其雨:「我对你毫无抵抗力……」 他用力一个挺身,全数没入。 「嗯啊……」 「哼……」两人同时发出喟叹。 傅其雨俯下身将人紧紧揽住,「全都进去了,学长真棒。」 挑逗、亲吻加甜言蜜语,孟杕左招架不住,连脸都烫了起来,「我知道了,你……你别说了,动……动吧。」 「好,如果难受就跟我说。」傅其雨亲了下孟杕左潮湿的鬓发,然后直起身,动作间放置在体内的炙热不小心摩擦过孟杕左的敏感点,惊得他一阵大叫,身体直直向下倒。 孟杕左转过头瞪他,「你!」他以为傅其雨是故意的。 细长的眉眼被春光给占满,他此刻像粼粼湖光中被打湿的小白花,娇弱可人,半点威胁力度都没有。 傅其雨只觉得可爱无比,「抱歉,我的错。」他道歉,可惜满心满眼的笑意出卖了他。 「你还笑!」孟杕左反身想给他愤怒一拳,却被男人眼明手快地接住。 傅其雨轻印一吻在孟杕左手上,忍不住说了句:「你太可爱了。」然后将它重新按回床上。 他自己则乾脆抱着孟杕左替他分散一些体力,胸膛与对方的后背紧紧贴在一起,有力的手臂横抱着他的腰腹及胸口,把人结结实实锁进怀里,哪也不让跑。 哪也不能跑,他心想,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了。我们真的合而为一了。 傅其雨开始缓慢且有节奏地律动起来,他动作不敢放大,他还在等孟杕左适应进出的过程,只是无论速度快或慢,每一次的挺入一定会朝那个小凸点而去。 孟杕左被他撞得头皮发麻,几次因为浑身不受控的异样感而想逃离,却又碍于被傅其雨紧紧捉住,哪里都去不了,「嗯啊……哈……傅……」 「宝贝放松,你只要享受就好,别怕。」傅其雨道,他此刻完全进入状态,声音哑得不像话,像砂砾直接摩娑耳膜,性感得无以復加。 「好……嗯……」度过刚开始的适应期,孟杕左进入佳境,他开始有意无意地配合着傅其雨的动作,腰肢变得柔韧有劲,在空中弯成一道美丽的弧线,浑圆挺俏的臀部承受着傅其雨猛力的撞击,淫靡的啪啪声和水声不绝于耳。 「宝贝,你好棒……」傅其雨整个人埋入孟杕左肩膀里,发丝上的汗水与孟杕左的交织在一起,大汗淋漓。 「嗯……你也……啊……太快嗯……」孟杕左完全被捲入傅其雨带给他的热情中,话不成句、溃不成军。 内心的满足感前所未有,能找到一个愿意包容他、照顾他,而且将自己的需求放在他个人需求之前的人,何其幸运。 傅其雨同样觉得此刻发生的一切,像一场美梦。 那些他曾经在自己房里幻想的场景,竟然真的实现了,他以为毫无交集的学长此刻就在他的怀抱中,和他一起交欢、沉沦,「学长……杕左……宝贝……叫我的名字……拜託……我想听……」 「傅……其雨……其雨……啊……其雨……」 傅其雨动作幅度更大了,孟杕左的声音无疑是催化剂,当自己的名字和他的呻吟声交织在一起,有如天籟。 两人交换了一个绵长的亲吻,傅其雨将孟杕左换了个姿势,他想更清楚地看着自家学长的所有表情。 孟杕左仰躺在床上,兴奋的坚挺高高挺立在空中,这种一览无遗的视角让他害羞,他将头转开想逃避傅其雨的目光,却又被男人给转了回来,「你好美,真的。」他温柔吻住人,同时又一轮新的挺动。 随着撞击而跳动的柱身被抓住套弄,前后一同受刺激,孟杕左不由自主顶起腰,「啊哈……哈……」过高的呻吟声脱口而出。孟杕左脸红得几乎滴血,他感觉自己应该是疯了,不然怎么能发出如此淫荡的声音。 他拉过一旁的被子想盖住脸,却被傅其雨给挡下,「左……宝贝……」他整个人垄罩在孟杕左身上,「这里只有我,不用害羞……我喜欢听……我喜欢你因为我做出的所有反应……别多想……跟随你的感受就好……」 孟杕左伸手环抱住傅其雨的脖颈:「你让我变得不像我自己……」声音中藏着几分委屈。 傅其雨亲吻自家敏感的宝贝,「独自一人的你与跟我在一起的你当然不一样,有我在你身边,你可以更加肆无忌惮,更加为所欲为,你的所有一切我都喜欢,所以不要害怕,随心而动就好。」 孟杕左抬起头,亲了下傅其雨的眉眼,「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会说话……」 傅其雨轻吻着孟杕左的额角:「说真心话一向是我的强项。」 孟杕左笑了,他凑上前咬了咬傅其雨的鼻尖,「花言巧语。」 两人四目相对,都为彼此眼中的情感和热度所吸引,无法移开目光。 双手十指紧扣,呼吸彼此交融,他们周围自成一个无法介入的气场,连冷气机的冷气都被隔离开来。 孟杕左的手爱怜地游走在傅其雨的胸肌以及腹肌上,最后紧紧抱于他宽厚的背部,傅其雨虽然身形不壮,可背部肌肉却十分厚实,给人满满的安全感。 两人的呼吸变得急促,手上及腰部的动作加快,情不自禁溢出口的呻吟被封进疯狂的吻中。 快感堆砌到了临界点,他们在对方的眼里看见了满满的爱意与自己的倒影。 他们是被彼此偏爱的唯一。 此一认知直接打破了最后的防线,两人迎来了同一份高潮。 傅其雨倒在孟杕左身上,将人抱进怀里,「我爱你,孟杕左。」 孟杕左伸手回抱,「我也是,傅其雨。」 69. 起床 孟杕左几乎是在回应完傅其雨的告白后,就直接进入昏睡状态。 他实在是太累了,连呼嚕都打了起来。 傅其雨本来还揽着人叨叨絮絮,骤然听见酣睡声他愣怔了一下,松开人一看,自家学长已经睡得昏天暗地了。 他看着孟杕左脸上的倦容心里颇有些过意不去,低头蹭了蹭孟杕左的脸颊道:「你真好。」 明明这么累却还是陪着自己胡闹,纵容自己的要求,让自己明显感受到只对他一人的偏爱。 就是这样的宠溺和温柔,才会让自己越陷越深。 每一天都比前一天再多爱这个人一些。 傅其雨在孟杕左唇上印下一吻:「晚安,我的学长。」 * 孟杕左第二天是被噩梦吓醒的。 梦中,有无数长毛蜘蛛爬在他的身体各地,每个蜘蛛上头都还坐着小人,手里拿着奇怪的吸盘往他身上的各个地方吸,虽然不痛但是他的手脚全都被绑着,动弹不得,而且身下像是有火在烤,炎热异常。 眼看着蜘蛛们在他的身上大肆攻击,转眼就要往下腹迈进,他开始奋力挣扎起来,然后猛地一个吸气── 醒了过来! 他整个人惊坐起身,便看见浑身赤裸的傅其雨趴伏在他的身上,头部的位置则位于他的下腹处,这个姿势怎么看都不清白。 「你醒啦!」傅其雨抬头与孟杕左四目相接,双眼一瞬间便得晶亮。他凑上前去狂亲孟杕左,像看见主人归家,热情舔舐对方的小狗。 「嗯。」孟杕左享受着傅其雨的亲暱举动,抱着人热情回应,一个单纯的早安吻逐渐往不可收拾的方向发展。 傅其雨跨跪至孟杕左臀部两侧,两隻手从后背逐渐往下,然后── 被孟杕左一把推开,孟杕左轻喘着气,双手抱着傅其雨的后脖颈处,大拇指轻轻摩娑他的发鬓问道:「你刚刚在做什么?」 「亲你啊。」傅其雨被摸得很舒服,微微偏头主动往孟杕左的掌心靠,好让他再摸久一点。 「我是说在我睡觉的时候。」 「……」傅其雨脸上闪过一瞬被抓包的无措,眼神左右瞟,声音比方才小了许多,「也是在亲你啊。」 孟杕左挑眉:「亲哪里?」 「就……从额头开始亲,」傅其雨边说手指边跟着移动,「脸颊、脖子、胸口,然后亲到肚子你就醒了。」语气听着还有几分遗憾。 孟杕左一把抓住他的食指,另一隻手「啪」地一巴掌拍在他额头上,没好气道:「下去!」 傅其雨立马翻身跪到孟杕左身旁,求饶道:「学长我错了,我不应该趁你睡觉偷袭你。」 他小声嘟噥道:「谁叫你全身脱光光睡在我旁边,那么没有防备,我本来只是想偷亲你一下而已,怎么知道不知不觉就亲到那么下面去了……」 「……」孟杕左十分无言,这听起来还像是他的错了? 他看着傅其雨额前耷拉的瀏海,彷彿小狗哀训而垂下来的耳朵,心想,这些头发……它们就是害自己梦到蜘蛛的罪魁祸首! 孟杕左扯过被子盖到自己身上,「我因为你都做恶梦了。」 「啊?」傅其雨脸上表情碎裂,彷彿承受着巨大的打击,「我……我技术有那么糟吗?还害你做恶梦了?!」 他本能地想否认这项事实,「不会吧?我记得学长昨天射了两次,射在我的嘴里还有肚子上,应该是蛮舒服……」 傅其雨的话被塞进嘴里的枕头给硬生生中止。 「你给我闭嘴!」孟杕左咬牙切齿,「我说的是你刚刚趁我睡觉偷亲我的时候!我梦到一堆蜘蛛爬在我身上,吓都被你给吓醒了!」 「不是吧?我怎么也是个白马王子吧?怎么会是蜘蛛?」 「问你的瀏海啊!毛茸茸扫在我身上,我还以为是蜘蛛的脚!」 傅其雨摀着瀏海,满脸不敢置信,「男人的嘴果然是骗人的鬼!」 孟杕左:「?」这又是跳到哪里去的思维? 「你之前摸我头发的时候不是还很喜欢吗?因为触感跟石油大王很像,结果现在说嫌弃就嫌弃!」 这次换孟杕左心虚了,他好像不记得自己说过傅其雨的头发摸起来跟石油大王很像这件事,他怎么知道? 「咳咳。」他想解释,又突然想起── 等等,不对! 说起石油大王,牠在哪里?!好像从昨天晚上就没看到牠了! 「石油大王呢?」他问。 「送到宠物旅馆去了。」傅其雨解释,「因为担心你长途旅行回来太累没办法好好休息,你也知道的,牠很吵。」 「真体贴。」孟杕左满脸看破不说破的微妙微笑。 「哪里。」傅其雨抓头嘿嘿笑,「过奖过奖。」 孟杕左:「……」 他翻身下床,动作间拉扯到身后的部位,有些不习惯,但还不至于对行动造成影响,「我们准备准备去带石油大王回来吧。」 傅其雨跟着下床,从身后将人揽进怀里,「我们……真的不趁那隻捣蛋鬼不在,再来一次吗?」 孟杕左感受着身后的热度,有些犹豫,虽然身后不至于不舒服,但是应该还有些红肿,他不觉得自己能再承受一次如昨天般的猛烈撞击。 话虽如此,可到底是年轻人的身子,敏感且精力旺盛,面对爱人的求欢哪有不心动的道理,「只能用手。」他道,「我后面还有些肿。」 「当然。」傅其雨道。 他直接吻着将人推进浴室,哗啦一声打开花洒,任由热气与欢愉声充满整个室内。 「啊……不行……不要了……我好累……」 「乖,再一次就好,我保证……」 「嗯……傅……你不是说……一次就好……」 「抱歉……学长真的太可爱了……」 孟杕左后来又被迫射了好多次,大腿根被傅其雨磨得都红了,才被满脸饜足的男人公主抱出浴室。 孟杕左腿软得直打颤,被安放在床上时,飞刀般的眼神直往傅其雨身上剜,傅其雨拿着毛巾替孟杕左擦拭湿漉漉的头发,讨好问道:「学长要不要再睡一下?我自己去带石油大王回来就好,顺便帮你包午餐。」 「不用。」孟杕左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怕某个精虫上脑的傢伙会阳奉阴违地将石油大王又多留几天。」 「学长,我不是这样的人。」傅其雨拿起吹风机替孟杕左吹头发。 「不是吗?」孟杕左将头180度向后仰,看着身后替他吹头发的男人道:「我记得刚刚有人也说再来一次就好,结果……」 他的嘴唇被偷亲了一下。 孟杕左:「……」 傅其雨:「这个角度的学长也好可爱。」 孟杕左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真是没救了。」 「嘿嘿。」傅其雨骄傲道:「我对学长的爱无药可救。」 孟杕左被他的厚脸皮气笑,没好气骂道:「神经。」 70. 奖项 落地玻璃窗外,是汹涌的雨势和呼啸的风。滂沱的雨水模糊了夕江的夜景,连带着跨江大桥上的霓虹灯光都显得遥远且难以辨认。 孟杕左穿着薄长袖的居家服盘腿坐在沙发上,两隻手捧着手机聚精会神。 傅其雨和石油大王一左一右守在一旁,脸上写满肃穆之情。 他们身前的实木茶几上放着一台平板,上头显示着一个多人线上视讯介面,有些人有开镜头,有些人没开,参与线上会议的人皆是一个月前与孟杕左一起到美国比赛的人员。 没错,今天是公布比赛结果的日子,他们本来订好了餐厅打算聚餐的同时一起等待结果揭晓,却没想到恰好遇上了颱风天。 罕见的秋颱来势汹汹,风雨交加之下,饶是一项以热血青年自称的大学生们,也不得不做出最适宜的抉择:各自在家观看比赛结果。 然而这种方式,总让有些人觉得太过孤单,没有团队感,所以所有人紧急进行了一场即时通讯,孟杕左碍于所处的位置与身旁之人的存在,不得不关镜头关麦克风,保持一贯的话少、不合群作风。 曾南曦将脸凑近镜头:「怎么办我好紧张,万一什么名次都没得怎么办?」 慕阳泉:「没得名也没关係,我相信这次出国大家得到的经验和成长,远比一个名次来得多更多。」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安抚人心的效果。 傅其雨看着画面中慕阳泉整齐的着装,脸上带着些微不悦,「宝贝,你们那位学长是不是有偶像包袱?还是他想勾引你?大半夜待在家穿那么帅干嘛?」 孟杕左看了眼小窗格中的慕阳泉,不太能理解傅其雨的意思:「他不是一直都那么穿吗?」 「一直?」傅其雨特意点了放大画面,「电棒捲过的头发纹理、雷朋的眼镜、克罗心的银鍊以及黑白两件t恤叠穿,怎么看都是刻意打扮过的模样好嘛!」 「嗯……」孟杕左给傅其雨一个尷尬又不失礼貌地微笑,「除了你,应该没人看得出来吧?」 傅其雨认真盯着孟杕左看,好半晌才道:「应该是除了你,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吧?」 孟杕左:「?!」他为什么感觉受到了一点点鄙视的意味? 「59分了!快点快点60秒倒数!」有人突然喊道,孟杕左復又将视线移回手机页面上。 傅其雨单手撑在沙发上,另一隻手从孟杕左身前探过去,伸长了手去拉石油大王的前脚,放到孟杕左的手上。 「做什么?」孟杕左飞速扫了他一眼。 「分一点石油大王的力量给你。」傅其雨道。 孟杕左:「……」 石油大王不喜欢这个姿势,牠缩了缩脚想拉回对自己肢体的主控权,偏偏傅其雨握得颇紧,无法抽回,石油大王小声地抗议着:「嗷呜──嗷呜──」 孟杕左用脚踢了傅其雨一下,「你放开牠。」 电脑里头的人已经从30秒开始在倒数了,那开心的劲彷彿在等待新年烟火。 傅其雨用眼神安抚石油大王,「快好了,乖,等一下拿零食给你吃。」 「嗷呜──嗷呜──」石油大王好像听懂了,虽然表情无奈,却也没有再挣扎。 「真乖。」傅其雨伸出另外一隻手,从孟杕左身后绕过去摸石油大王的头,这个姿势他完全孟杕左圈在怀里,于是趁机偷亲了对方一口,「好运加成!」 窗外的天空突然闪烁了一下。 傅其雨:「……」 孟杕左:「这是老天爷在支持你还是在反驳你?」 傅其雨:「当然是……支持……吧?」他自己也不敢确定。 「10、9、8、7……」 「准备重整页面囉!」 「拜託第一名第一名第一名!」 「……3、2、1!」 眾人同时重整比赛结果显示页面,然后── 集体陷入一片沉默…… 傅其雨在一旁,感受到了极致的压抑氛围,他大气都不敢喘一个,仔细小心翼翼地打量孟杕左的表情。 「看来结果不尽如人意。」傅其雨心想。他放开石油大王的手,改坐到孟杕左身后将人揽进怀里,努力想着怎么安慰人,却突然── 「我看到了!最下面!特别评审奖!」五顏六色男激动道,「奖金是1万元美金!」 「什么?!真假!还有特别评审奖?!」 「真的耶!我看到了!哈哈哈哈。」曾南曦看着页面上的评语,唸道:「因为我自己也是爱狗人士,私心特别希望能开发出这款应用程式,所以额外设置了这个奖项,希望这笔奖金能让这个团队继续研发此程式,期待看到它真的上市的那一天。」 「天!没想到误打误撞投了评审的所好。」 「太幸运了吧!得请我们的灵感发想人来发表几句心得感言才行。」 眾人起鬨:「对啊对啊!感谢杕左同学!」 「奇怪,杕左人呢?在吗?怎么没有声音?」 孟杕左不是不在,而是被某个自称为是他谬思男神的人给压倒了。 傅其雨在听见得了评审奖时便扑上去将人给吻住,他跨坐在孟杕左身上,边亲手边不安份地滑到孟杕左身下来回抚摸着,他贴着孟杕左的嘴唇道:「学长是因为我才產生的灵感,现在得奖了是不是得有所表示?」 孟杕左没想到傅其雨如此不知廉耻,他可是还在和其他人视讯,手在摸哪里! 听见眾人呼唤他,他一把推开傅其雨,红着脸将手指按在空白键上,短暂开啟麦克风道:「我只是提出了一个点子,能得奖全多亏了大家齐心合作,这个奖项是属于大家的,我们都辛苦汪汪汪汪……」说话的声音被一阵狗叫声给打断。 傅其雨连忙制止:「嘘……我带你去吃零食,不要叫!」 「什么声音?杕左你有养狗吗?」 「我好像还听到其他人的声音,杕左你住宿舍吗?」 孟杕左解释:「没有,我跟别人合租,那是他养的狗。」 曾南曦问:「欸?!能不能开镜头?我想看小狗!」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对啊,不会是因为那隻小狗才有的灵感吧?那我们可好好谢谢牠才行。」 孟杕左:「嗯……是因为牠没错,不过牠现在去吃零食了,所以可能不方便开给大家看。」 眾人哀号:「不是吧!太可惜了。」 「怎么说也得当面谢谢小狗吧!」 「小狗喜欢什么?我下次买点罐头给牠当礼物吧?」 孟杕左不知道该怎么谢绝大家的好意:「嗯……谢谢大家……不过……」 「好了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不要打扰别人的室友休息。」慕阳泉道,「我刚刚已经留言跟教授说这个好消息了,之后教授应该会在约大家见一次面,我们奖金怎么处理,软体是否要继续开发都到时候再讨论。」 「好,没问题,谢谢学长!」 「好的,感谢学长!」 「不用客气,再次恭喜你们获奖。」慕阳泉脸上掛着真切的笑容:「时间也不早了大家早点休息吧,我就先下线了。」 慕阳泉在一片道别声中离开,孟杕左也紧追在后,溜之大吉。 他关掉视讯页面,心有馀悸,应该没被发现吧?他跟傅其雨同居的事。 没有人厉害到光是听那一句话,就猜出是傅其雨的声音吧? 孟杕左看着窗外的劈哩啪啦、越下越大的雨势,暗自祈祷,只希望这吵杂的雨声能模糊掉一些傅其雨的音色吧。 71. 颱风 傅其雨的房间窗户颇大,也因此风雨侵袭而撼动窗户的声响也格外响亮。 孟杕左睡得极不安稳,轰隆的风像吹在他的耳膜上,不断将他从深睡中唤醒。 于是,在又一次被从睡梦中吵醒后,他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向外看去,天色依旧很暗,乌云佔据整片天空,黑得让人心慌。 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孟杕左感觉自己睡了很久,又好像没有多久。脑袋沉重。 他伸长了手去搆床头柜上的手机,动作不敢太大,毕竟傅其雨的手还揽在他腰间处,他不想吵醒他。 即便那小子睡着就彷彿失去知觉,连闹鐘都很难唤醒,他依旧会下意识地去照顾他。 5:40。 孟杕左又倒回床上。明天放颱风假,这个时间点对不用上学的学生来说,为时尚早,但是一想到盼家的小狗已经承受的一晚上的暴雨肆虐,他就睡不太着。 发哥应该起床了吧?联系看看好了。 孟杕左握住傅其雨的手腕,将它缓慢放回床上,察觉动静,傅其雨眉眼微动,似乎有些不安。孟杕左连忙摸了摸他睡得有些凌乱的头发,低声道:「我在这里,睡吧。」 傅其雨轻哼一声又不动了。 孟杕左嘴角漾起微笑,低头在小男友额头印下一吻,拿走手机轻手轻脚出门去了。 孟杕左走到客厅,石油大王跳下沙发迎上他,他揉了揉石油大王的脑袋,道:「不能叫喔,你哥还在睡。」 石油大王蹭了蹭他的手心,又跑回原处睡觉去了。 孟杕左:「真乖。」 他站到落地窗边拨打发哥的电话,玻璃上如实反照出他忧愁的面容,希望大家都平安无事才好。 他回想着前一天下午大家紧急佈置的防颱准备,应该没有疏漏的了吧? 新生小狗被暂时放进办公室内,狗笼那边也都在正面盖上了帆布,雨水不至于直接打在小狗身上,只是……这铺天盖地的动静已足够将牠们吓得瑟瑟发抖了。 电话没有人接。 孟杕左又拨了一次,在经歷漫长嘟声的等待后,依然转进了语音信箱。 孟杕左掛断电话,双手紧紧抓着手机,但愿发哥是还在睡觉所以才没接电话。他将头靠在冰冷的窗户上,企图透过物理降温让自己不要如此心慌意乱。 此时,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孟杕左回过身的同时一件针织外套已经裹上了他的身子,傅其雨连外套带人一起将他抱进怀里,「睡不着?」他问。 「嗯。」孟杕左伸手回抱对方,将自己埋进傅其雨怀里,贪婪地汲取对方身上的温暖,「吵醒你了?」 「没有,是雨声太吵了。」 孟杕左轻笑了一下。 傅其雨一下一下安抚地顺着孟杕左的背,问:「担心的话,我们直接去看看吧?」他知道孟杕左昨天睡得并不好,辗转反侧地。 孟杕左有所顾虑:「这个天气骑车的话很危险,而且我也没有雨衣。」 「我没跟你说过吗?」傅其雨有些意外,「我有车。」 孟杕左:「?」 「我爸妈的,就在地下停车场。」 * 傅其雨车速不快,倾盆的雨水大大影响了能见度,再加上路上一堆被风吹得东倒西外的树枝和从别人家飘出来的障碍物,让他那段不长的路程硬是花了比骑摩托车还要多的时间才到达。 两人抵达盼家时,情况比他们预想中还要严重。 挡住车辆进出的红色栅栏门倒地不起,老旧的遮阳棚屋顶被吹走大半,雨水淋得小狗们瑟瑟发抖。 许常发穿着蓝黄色的雨衣,头发和脸上布满水滴,他拐杖也没拄,迈着巍巍颤颤的步伐努力与即将被风吹走的帆布拉扯着。 孟杕左见状雨伞也不撑了,直接跑进雨里拉住帆布的另一角,将上头的绳索系在狗笼正上方。 「小左?!」许常发努力用自己最大的音量说话,试图破开震耳的雨声将声音传出去,「你怎么来了?」可惜即便已经奋力大喊,声音依旧听不太清,嘴里还因为说话吃进了不少雨水。 傅其雨也丢开雨伞,「发哥,我来!」替许常发接手他即将因脱力而滑走的帆布。 「其雨也来了!」许常发搬起一旁的砖块,把它们一一押在暂时充作屋顶用的帆布上,感叹道:「果真是老了!连快破布都搞不定。」 然而强劲的风从四面八方席捲而来,将盖在铁笼上的布吹得高潮迭起,彷彿起伏的巨浪随时准备破开禁錮,迎向狂风的怀抱。 草草打结的绳索摇摇欲坠,协助施予重量的石头也被弹开,差点砸伤小狗和三人。 「不行!这风太大了!固定不了!」傅其雨道。 「那怎么办!总不能让牠们淋雨吧!」孟杕左固执地捡起石头又押回去。 笼子里头原本生龙活虎的的小狗,此时全都捲缩在一起,低声呜咽着。 傅其雨抹了把脸,努力睁着被水给浸红的眼睛道:「拿沙袋!用沙袋压!」 「有、有!仓库里面有布袋!我去拿来装!」许常发一步一拐地朝仓库而去,动作之急切,彷彿随时会跌倒。 孟杕左大声道:「发哥你慢慢走就好!」 傅其雨走到孟杕左身边,在他耳旁说道:「左,这里我们等一下再重新盖,你先去找件雨衣穿上,我去帮发哥!」 「好,我也拿一件给你。」 于是三人合力,从被大水淹没的菜圃中挖土,绑了二十多袋沙包,再放置到没了遮阳棚的狗笼上压住蓝色大帆布,好不容易才让所有小狗免于大雨的侵扰。 三人回到办公室,许常发拿了毛巾和衣物让两人将湿衣服给换下,又泡了三杯红糖薑茶祛寒。 热茶下肚,脸色惨白的三人脸上终于恢復了几分血色。 「幸好有你们的帮忙,不然我可能到现在还在外面吃雨水。」许常发猛咳了几声,原本就尚未痊癒的身子经过风雨的摧残越发羸弱,「我待会煮个鸡汤给你们喝,补补身子。」 孟杕左见发哥要起身,连忙扶住他:「不用了发哥,你昨天是不是都没睡?我看你嘴唇都白了,你先去躺一下,这里交给我跟其雨就好。」 傅其雨搀扶住发哥的另一边手臂,「对啊,鸡汤我也会煮,您先去睡一觉,睡醒就能喝了!」 「没事,雨这么大我也睡不着,而且到了我这个年纪,本来就睡得少。」许常发道。 然而两人一左一右夹着他,半强迫半说服地架着他往房间带,半点反抗的机会都没给他。 最后发哥无奈,只好答应他们小睡一下,鸡汤就留着等他起床再煮就好。 两人十分配合,点头说着没问题,然后转头就到厨房去翻箱倒柜,准备替发哥将鸡汤给煮了。 孟杕左负责上网看教学唸给傅其雨听,傅其雨负责操作,配合默契。 在等待鸡汤熬煮时,傅其雨坐在沙发上打着盹,孟杕左则站在窗边看着帆布遮盖底下,屋顶被吹掉大半的狗舍。 他十分忧心颱风过后的重建问题。 盼家的预算每个月光是承担狗粮的开销就十分紧缩了,更何况是一大笔装修费用。 他们该从哪里生出这么多钱? 72. 募款 人来人往的石砖街道上,两张摺叠桌被摆放在中间靠近路灯处的位置,上头放了好几叠的双面彩印a4纸,周围的地上或坐或卧了几隻被牵绳绑住的小狗,以及一个一米高的透明长方体,上头贴着一张大贴纸写着:盼家流浪动物中心。 「颱风后重建募款,给小狗一个遮风避雨的家。」傅其雨手里拿着传单,向来往的路人解释募款目的。 传单上能看见狗舍遮阳棚被掀掉了大半,只剩临时拉起的大帆布在风中飘摇的照片。另一面则写了盼家的基本简介,脸书网站以及捐款银行帐户等相关资讯。 「如果想详细了解之后想再捐款也没关係,扫qrcode就能到捐款页面了喔,谢谢您。」傅其雨送走一对情侣。 没错,募款,这是他们后来想出的办法。 他们问了营造单位,遮阳棚的重建要价十万元,他们没有如此庞大的资金来支付这笔费用。 除了募款,别无他法。 孟杕左在摺叠桌上贴了两张纸,一张写着「领养处」,一张写着「捐款处」,然后各派两位社员固守其位。 其他社员也拿起一叠传单四处发,有些人还带着小狗一起出去当活招牌。前阵子英勇与蛇奋斗的mmb0901小黑狗获得了广大的喜爱,纯黑的毛色加上娇憨的长相,不少女学生和小朋友争相与牠互动。 棘娃娃对驻足的人道:「可以摸,牠昨天才洗澡而已,很乾净也很亲人。」 「对耶,身上还香香的,好可爱!」 「哇!牠舔我的手!牠喜欢我!」 「哈哈哈,你不觉得牠长得有点像水豚君吗?超可爱的!」 棘娃娃在一旁看着mmb0901与路人的互动,边时不时提醒眾人前方有捐款处,想领养小狗也十分欢迎。 「大姊姊──」一位年约七岁,绑着双股麻花辫的小女孩跑至棘娃娃跟前,举起她的小手道:「我这里有金币,给狗勾盖房子。」 棘娃娃看着那个50元硬币,脸上的职业假笑被真心实意的笑容取代,她蹲下身问:「你怎么会有金币?」 「妈妈给我买饼乾的。」 「那你不吃饼乾,要送给狗勾盖房子吗?」 「对阿,这样他们下雨就不用担心淋雨了。」 「你真有爱心。」棘娃娃从口袋拿出一颗金莎给女孩,「这个给你,当作谢礼。你的金币如果想捐给小狗,就帮我投进那个透明的大盒子就可以了。」 「好,谢谢漂亮的大姊姊。」 棘娃娃直接笑出声:「也谢谢聪明可爱的小妹妹。」 小女孩将钱投进捐款箱后,又跑回去跟mmb0901玩了好一阵子才离开。看得棘娃娃冷酷的表情都融化许多。 适逢假日,逛街的人潮络绎不绝,可惜真正驻足停留的人却不多,孟杕左看着箱内寥寥无几的铜板,眼中的忧虑如积叠的乌云,散不去。 他们两旁街头表演艺人周围,或多或少都围了几圈观眾,反观他们这里,门可罗雀…… 孟杕左摇头,目前除了努力需求传达给更多人知道之外,毫无他法。 于是他拿起一叠传单,同傅其雨知会一声道:「我去另一边发。」便快步离去。 孟杕左走到街道的另一头,匆匆的人潮从四面八方而来,朝东南西北而去,他站立其中,格格不入。 他深吸一口气,不断自我催眠。你可以的孟杕左,加油!为了盼家!为了遮阳棚!为了小狗! 绵长的气缓慢吐出。 终于,他鼓起勇气迈出第一步,朝一对年轻情侣迎面而去,「哈囉,你们好。流浪动物之家灾后重建募款,自由乐捐,希望可以协助让小狗温暖度过寒冬。」 女生接过传单,「灾后重建?」她看着上头残破屋顶的照片,问道:「帆布不是也蛮遮风的吗?你们盖这样也不错啊,干嘛一定要重搭遮阳棚?」 「因为帆布不够透气。我们空间有限,每一个笼子都关了很多小狗,如果没有一个足够通风的环境的话,热气废气都闷在里头,除了容易孳生病菌,小狗也很容易生病。」 「原来是这样。」女子看向身旁的男子,问道:「怎么样宝贝,要捐吗?」 「浪费钱。」男子从孟杕左一出现在他们面前开始就没有好脸色,他不屑道:「他们这种志工不是都有抽成吗?我可不想我捐的钱变成他们的薪水。」 孟杕左脸色白了一瞬,他可从来没听过有人如此污衊他们的付出,他勉强扬起笑容,解释道:「我们都是大学生,跟流浪动物之家之间是义务帮忙关係,绝对没有与金钱相关的交易。」 「是喔?谁知道?长这么一副小白脸样。」男子最后一句话的声音不大,可孟杕左还是听见了。他十分尷尬,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二人。 男子却毫不在乎被他言语中伤之人的感受,只是拉着女朋友的手离开,「走吧,看电影快迟到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人家?没礼貌!」女子娇嗔道,却依旧顺从地被男朋友拖走,同时还不忘回头给孟杕左一个抱歉的嘴型。 孟杕左:「……」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募款跟他的长相有什么关係了? 孟杕左有些无奈和气愤,然而刚抬眼便有几位女孩嬉闹着上去找他拿传单,「小哥哥我们相信你是爱心志工,我们会捐钱的,不要灰心,加油!」 「谢谢你们。」孟杕左笑着朝他们道谢,却不料引来一阵尖叫,「天啊!笑起来也好帅!」 「对阿,原子弹级别的杀伤力!」 「请问我们可以跟你合照吗?」 「这个……」孟杕左有些骑虎难下,不答应呢,怕几人说好的捐款不翼而飞;答应吧,又貌似哪里怪怪的,毕竟他不是公眾人物,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拍的。 正犹豫间,肩膀上突然传来不容置疑的重量,耳旁也同时响起熟悉的声音,「合照可以,但我也要跟你们一起拍。」他看向孟杕左,微不可查地眨了眨眼,「不介意吧?」 孟杕左点头,「嗯,不介意。」 女孩们眼睛都快变成爱心了,「当然没问题!」 「哇,两位帅哥!今天赚翻了!」 女孩们和孟傅二人一起咔咔咔拍了几张照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傅其雨朝她们挥手,「记得多多替我们宣传喔!」 女孩们纷纷比着ok的手势:「没问题!」然后嘻嘻笑笑地走了。 孟杕左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道:「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会记得捐款。」 傅其雨双手交叉抱胸:「我们粉丝服务都做了,总不能说话不算话吧?」 孟杕左看了他一眼,眼神似笑非笑,傅其雨忍不住拿肩膀撞了他一下,「人气王,我一没看着你就招蜂引蝶。」 孟杕左哼哼两声没搭话,他知道傅其雨只是说说,不是真的介意,「你怎么来了?」 「你手机没带,我怕临时有事要联络就麻烦了。」傅其雨从兜里拿出手机。 「喔,谢谢。」孟杕左后知后觉,「我都没发现。」 「应该的。」傅其雨俯身抱了一下孟杕左后又立马放开,笑得十分欠揍,「走啦,加油!」 孟杕左捲起传单抽了他手臂一下,「快走吧!」 「我钱没有不见……呜呜呜……我拿去帮狗狗盖房子了……」 「帮狗狗盖房子?50元能盖什么房子?你再说谎!小小年纪就学会说谎!」 「我没有……是真的……呜呜呜呜……」 突然一对母女的对话鑽入耳朵,两人对视了一眼,看见了方才那位双股麻花辫小女孩…… 73. 领养 那对母女的声音不小,引起周围不少人的驻足与讨论。 傅其雨与孟杕左不约而同走向那对母女,孟杕左开口道:「这位妈妈不好意思,令嬡的钱的确是捐给我们机构,当作替小狗盖遮阳棚的资金。她没有说谎。」 孟杕左抽出一张传单递给她,却没想那位母亲十分警惕,拉着满脸眼泪的女孩迅速向后退:「你们不要靠这么近!」 她拉出了一个安全距离,才大声责问道:「七岁小女孩的钱也敢骗,你们良心过意得去吗?」 孟杕左皱眉,怎么今天老是遇到这种不问青红皂白,就随意扣帽子的人? 他收回递出传单的手,思考该如何同那位母亲解释,从头到尾他们都没有诱骗女还捐钱此一事实。 没等他想出一套说辞,傅其雨率先踏上前一步,从钱包里拿出50元递给那位母亲:「抱歉,是我们思虑不周,忘记考虑小孩的行为是否与父母的意愿相同,导致了这场误会。令嬡十分有爱心,这是她乐捐的金额,我在此正式归还与您。」 围观的人群一片譁然── 「还以为捐了多少,50元也值得动那么大的气?她自己手上的水晶指甲都不知道多少钱了?」 「话不能这么说,有些人就是对自己很慷慨,对别人很小气啊。」 「如此看来,她女儿比她还要善良呢。」 「谁说不是呢?歹竹出好笋啊。」 那位妈妈被说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那50元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骑虎难下。 小女孩已经止住哭泣了,她看着傅其雨手上的零钱,从母亲身后走了出来,将手上的金莎交给傅其雨,「这个帮我还给漂亮姊姊。」然后从傅其雨手上拿走钱币,便又要走回母亲身边。 「等一下。」傅其雨喊住她。 他蹲下身将金莎放回女孩的手上,「那位姊姊给你金莎不是因为你捐钱,而是因为你有一颗关怀弱小的心,它是你的,是感谢你如此善良的谢礼。」 小女孩犹豫了,她看向妈妈,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拿这个「谢礼」。 孟杕左站到傅其雨身旁,对那位母亲道:「令嬡很优秀,她的善良不应该得到如此的苛责与误会。」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更大了。 「就是就是,怎么当妈的,连自己女儿的话都不信。」 「小女孩还真懂事啊,也不知道怎么教的。」 「也许是后母也说不定,你没看她态度那么差。」 那位母亲脸上由白转红,拉着女孩,「走了走了!想吃我回去买给你吃,陌生人给的东西你也敢拿!」说着拨开人群,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傅其雨站起身,看着手上的金莎,叹了口气:「它又有什么错呢?」 「我们都没错。」孟杕左拍拍他的肩,「把它吃了吧,别让娃娃看到它。」 「我们一人一半?」傅其雨拆开包装,拿出巧克力球递到孟杕左嘴边:「听说吃甜食能让心情变好。」 孟杕左将他的手给推回去,「你吃吧,我不爱吃甜食。」 傅其雨看着孟杕左,眼神专注,像在解一道千古难题,孟杕左被看得浑身亮起警戒灯,生怕对方头脑一热又想搞事,「我……我先走……」 他想逃,却被傅其雨一把扣住手腕,他凑到他耳边道:「学长不喜欢吃甜食,为什么嚐起来却那么甜美?」 孟杕左脸上一红,伸手摀着因为傅其雨说话的热气而发烫的耳朵,不敢置信道:「你!」这傢伙真是胆大包天,竟然光天化日之下跟他调情! 「哈哈哈哈。」傅其雨十分满意傅其雨的反应,他一口将巧克力给吃掉,还故意在他耳边咬得咔滋作响,气得孟杕左想揍人的心都有了。 然而没等他出手,「铃铃铃铃──」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意图。 孟杕左拿出手机,是棘娃娃打来的,他按下接听,「喂?」 「你在哪里?能回来摊位一下吗?」棘娃娃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耐和烦躁,「遇上麻烦了。」 透过听筒,孟杕左能听见对面吵杂的声音,像是有人在谩骂着什么。 别是有人闹事吧! 他不由得担心了起来:「我马上回去。」 掛上电话,他看向傅其雨,「出状况了。」 两人一路奔跑着回到摊位,便看见一位脸上略为红肿,带着几分酒意的中年大叔正与其他社员们拉扯着一位花色小狗的牵绳。 「要我说几次!这是我家的狗!谁让你们偷抓走的?你们这是窃盗!我要告你们!」男子破口大骂,「趁我好好说话的时候,把我家的狗还给我,不然等我一报警,事情就没有这么容易终了了!」 孟杕左喘着气问棘娃娃道:「怎么回事?」 「那个人一直说mmp1011是他的狗,坚持要把狗带回去。」棘娃娃声音突然变小,说着悄悄话:「重点是他描述的拴狗的地方,与我们当时接获通报,去将mmp1011救出来的地方一样。」 孟杕左十分讶异,「你是说,mmp1011真的是他的狗?」 「恐怕是。」棘娃娃脸色凝重。 孟杕左和傅其雨看向缩着尾巴,浑身颤抖明显十分惧怕男人的mmp1011,脸色凝重。 他们都还记得当时解救mmp1011时,牠瘦骨嶙峋的模样。毛发掉了一半,身上有许多化脓的伤口,苍蝇在牠的身上飞来飞去,躺在地上出气多出气少,彷彿随时会断气。 当时牠的确是有项圈在身上的,孟杕左他们也犹豫过是不是要救牠,但是碍于牠的状态实在太糟,他们担心如果现在不救,过几天再来也许就来不及了。 于是,左右权衡之下,他们先把小狗给带走,并在该栋房子的邮筒中留下连络电话。 然而,半年过去了,小狗恢復了健康,他们却始终没有接到过询问电话。 他们想,也许小狗的主人去世了也说不定,因为在那天之后,他们时不时便会到那间屋子去晃晃,却始终没看见过有人的身影出现,而他们留下的纸张,也一直没有被动过。 便是因为如此,他们才以为小花狗没有主人,可从如今的情况来看,也许事情并不是他们所以为的那样。 棘娃娃问:「现在怎么办?要将狗还给他吗?」 「当然不,你看mmp1011多怕他,自从牠痊癒后我还没见牠如此害怕过。」孟杕左脸上写着明显的怒气,「这种丢下宠物,不顾牠们死活的人不配养狗。」 男子的大吼大叫和偷狗言论,引起了路人的高度关注。尤其是这种打着慈善机构的名义,却做出违反道德伦理的事件,最为大眾所津津乐道: 「看,他们的品德也没多高洁嘛。」 「所以说越是那种满嘴仁义道德、做爱心服务的人,私底下越变态也说不定。」 不少人拿出手机录下眼前的闹剧,同时期待着盼家会如何回应。 孟杕左朝对方走去,「不好意思先生,我是动保社的社长,敝姓孟,有任何问题我们都可以商量,现在能请您先放手吗?您的行为已经严重影响了我们的活动进行。」 「是要商量什么?」男子看向孟杕左,语气十分不耐,「我今天就是要带走我的狗!我看谁敢阻止我!」 孟杕左丝毫不被男子的情绪左右,他语气依旧不疾不徐:「您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牠是您的狗吗?您曾带牠去打过疫苗?还是打过晶片吗?」 「没有。杂种土狗打什么疫苗跟晶片,吃屎长大都能活蹦乱跳,我嫌钱太多啊?」 「那很抱歉,我们不能相信您的片面之词让您带走牠。」孟杕左指着mmp1011瑟瑟发抖的模样,「而且就小狗的反应来看,没有半点见到主人的喜悦,有的只是对闹事者的惧怕,所以说,在我报警之前,您还是请回吧。」 「牠没有喜悦,但是牠很害怕啊,我本来就是那种比较严厉的主人,牠就是因为认得我所以才会害怕。」 「不是的,是因为您说话声音太大,所以我们的小狗都很惧怕您。」孟杕左指着其他小狗道:「不信您自己看。」 男子眼神向周围一扫,果然所有的狗都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一群没用的畜牲。」男子在心里咒骂着。 孟杕左拉住绳子的一端,神情严肃且不容拒绝:「我再说一次,请您放手,否则我就要依社员以及小狗的伤情向您提出赔偿了。」他用眼神示意,「在场的观眾都可以替我提供证据。」 男子双眼瞪得老大,不敢相信孟杕左那乳臭未乾的小毛头竟然也敢威胁他? 但是,上火归上火,他也知道孟杕左不是虚张声势。他看着周围的数十支手机,不得不退让。 他不情不愿松开手,与他僵持好半天的社员终于获得解脱,他松一口气,用力甩着手,指头上都是被绳子勒出的红痕。 「你先去擦药。」孟杕左将医药箱拋给傅其雨。 傅其雨朝社员勾勾手。 「好。」社员见状,抱着手快步走了过去。 「既然你坚持狗不是我的也没关係。」男子不死心,指着「领养处」三个字的牌子道:「我把牠领养回去总行了吧?」 74. 竞赛 繁荣商业中心的一处百货大楼旁空地搭建了一个舞台,舞台底下聚集了许多记者、看热闹的民眾和翘首期盼许久的粉丝。 他们手里拿着自製的人名看板、扇子,或者穿着印有人脸的t恤、帽子等应援物品,所有的精心打扮,只为了告诉自己喜欢的演员:他有多喜欢他们。希望他们能接收到自己的心意,然后继续努力、发光发热。 舞台上的背景印着大大的书法字体《灶咖》二字,以及各主要演员的照片。 「我也好想进去看试映会喔,好羡慕那些抢到票的粉丝。」 「有什么办法呢?我们就是这种手气而已啊。不过转念一想,没能看电影反而能早早来卡位也是不错。」 「是没错啦,不过听说魏雁在电影里有床戏!我超期待的!」 「我一点都不期待,我不能接受我们魏雁有女朋友,呜呜呜。」 「只是演戏而已,又不是真的。」 今天是《灶咖》电影版的试映会,许多主要演员都出席了此一活动。由于其本身的定位是本土八点档,知名度颇高,不少路过的民眾也都因为瞥见演员名单和剧名而停下脚步。 试映会是上午十一点开始,现在已经是下午一点,算算时间电影也差不多该结束了。 人群越聚越多,对于该剧的讨论声也越来越大,终于,在有些路人开始感到不耐烦时,百货大楼的电动门打开了。 尚未看清来人,躁动的尖叫声已相继出现。 终于来了! 演员们依序出场,主持人走在最后。 镁光灯和尖叫声从演员出场开始便没有停过。尤其是轮到魏雁做自我介绍时,女孩们的尖叫更是达到了空前绝后的程度。 「非常好,我们都感受到你们的热情以及对《灶咖》的喜爱了!」主持人道:「我们这边有没有参与试映会的粉丝?」 「有──」 「我我我!」后排以及外围的不少人举手。 主持人问:「电影好不好看?」 粉丝:「好看!!!」 主持人:「记得在正式上映之前,不能剧透内容喔!我们得保持一些神秘感,让没看过的粉丝都能进戏院支持,好不好?」 粉丝:「好──」 主持人:「非常好,我跟你们分享一个好消息,我刚刚听到他们在讨论,好像说如果票房破一亿的话,魏雁就要秀腹肌跳舞是不是?」 「啊啊啊啊啊啊──」台下粉丝尖叫一片。 「我没有!!」魏雁吓了一跳,疯狂摆手,他用手臂朝台下比着大叉叉,努力表示自己没有这样说过。 台上的演员们都在偷笑。 魏雁不算是主要演员,手里没有麦克风,其他主演看见他的窘境,纷纷把麦克风递给他,他接过后满脸哀怨:「杨哥,您怎么可以趁着我没有麦克风的时候欺负我?」 杨哥睁大着眼,问台下:「我有欺负他吗?」 台下粉丝:「有──」 杨哥满脸恨铁不成钢,他摀着话筒,假装小声道:「我这是在帮你们谋福利!还想不想看腹肌了!」 台下一片笑。 「咳咳!」他正了正领结,「我再问一次,我有没有欺负魏雁?」 魏雁透过话筒:「有──」得很大声。 可惜这次台下异常有默契:「没有──」几乎将他的声音给盖住。 魏雁满脸无奈,「我感觉自己受到了背叛。」 台下一片欢呼。 主持人问:「不要转移话题,你只要回答,一亿、脱不脱?」 魏雁咬牙:「脱!」 「哇喔喔喔喔喔──」拍手与尖叫声,几乎把一旁的鸽子都给吓飞了。 主持人之后又挨个互动了一轮,让大家都有说话的机会,见时间差不多了,他便准备收尾:「大家应该看得出来,我们演员在首映之前以及现在的变化吧?」 粉丝:「衣服!」 「没错,我们的演员此刻都换上了轻便的服装,因为待会他们还有一个外境节目要录,叫做《玩转街头》,相信大家都听过。」杨哥停顿了一下,等待眾人欢呼完又道:「待会大家可以跟在一旁观看录影,但是尽量不要去影响节目的进行,好不好?」 「好──」 「没问题!」 「很好,那我再此宣布,今天《灶咖》试映会,成功!祝电影票房大卖!屡创佳绩!」 「喔喔喔喔喔──」吼声震天、直衝九霄。 * 试映会结束,魏雁回到褓姆车稍作休息,顺便补妆补防晒。 小朱坐在驾驶座,看见另一台褓姆车刚好开地下停车场,并且停得离他们极近,近到魏雁打开车门,几乎没有空间可以下车的程度,他十分不解:「那是谁家的车啊?停这样是怎么回事?」 魏雁睁开假寐的眼,看了一眼窗外又若无其事地闭上:「大头症吧,还能怎么样。」 「我下去跟他们说。」小朱打开车门,气冲冲便要下车,却被魏雁给喊住,「回来!」 小朱满头雾水:「怎么?」 「看不出来对方是故意的吗?估计是认识我的车才来挑衅的,你去找他们理论不是刚好正中下怀?」 「那总不能就这样被欺负吧?」 「哼。」魏雁冷笑一声,恰好看见下车后,脸上带着墨镜、披着风衣外套,朝他们竖起中指的张子扬,他勾起嘴角,「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 张子扬是最近热播剧《如月之光》的男主角,他在剧中痴情的霸总形象深入人心,成为不少女孩新晋的梦中情人,也是最常被媒体拿来跟魏雁比较的新人男演员。 这次製作单位将两个剧组排在一起,恐怕就是为了能製造多一点话题,当然,如果两位新生代小生能碰撞出更多火花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张子扬果真没有让製作人失望,在游戏过程中,他从头到尾紧盯魏雁,大有要拚个你死我活的姿态,魏雁虽然不甘被人压一头,却又偏偏对方身强体壮,每个户外的运动项目都略胜他一筹,让他记恨得不行。 主持人道:「没想到子扬不只演技好,连体能也这么好。」 张子扬不动声色看了魏雁一眼,道:「不过身为男人的基本要素而已。」 魏雁眼神暗了下来,这是在变相骂他不够男人吗? 比赛来到第四个活动,叫《寂静的吶喊》,这是考验彼此默契的一项游戏。製作人解释游戏规则,两两一组,参赛的人有一分鐘的时间去找粉丝来和他们组队比赛。 届时一人戴耳机,另一人说出题目,戴耳机的人得靠看口型来正确回答出题目,限时三分鐘,答对最多题目的组别获胜。 听完规则解释,魏雁悄悄松了口气,终于不是比体力的项目了。 这次一定要赢!他下定决心。 对手挑选,毫无悬念又是魏雁和张子扬对上,看着两人之间的火光四溢,製作人扬起满意的笑容,这集的收视率,稳了! 计时铃声一响,魏雁便立马朝人群聚集的地方走去,他想要寻找一位看起来冷静又聪明的人。 他的眼睛快速扫射,就在他经过一群人身旁时,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杕左!!!」 魏雁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停下了脚步。 弟弟在这里? 75. 拳头 醉酒男子的领养宣言,孟杕左想都没想便拒绝了。 「抱歉,您不符合领养人的标准。」 领养宠物有一套固定的sop,并不是我今天看上哪隻小狗,就可以直接带回家。 工作人员会先让动物与领养人尝试互动、交流,确认双方相处融洽后,接着才是让领养人填写自我评估表,确认他们可以完美做到照顾、陪伴、沐浴、环境等要求,最后便是与兽医的面谈和确认身分资料。 以上的流程都没问题,才可以将小狗带走。 过程之所以如此复杂,便是要确认领养人的决心和诚意,毕竟小狗一旦带回家,至少是十年以上的照顾和陪伴,不只要花费时间,费用也是一大现实面。 他们希望主人不只是提供食物,宠物的玩具、窝、医疗保健等都能一应俱全。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既然领养了就照顾他一辈子,不要因为一时兴起将宠物带走,又因为各种或大或小的理由弃养。 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遗弃,也会对小狗造成极大的心理创伤。 而眼前之人,肉眼可见地不适合,孟杕左说什么都不会让他带走mmp1011。 醉酒男子对孟杕左的忍耐已经达到极限。先前,他那依稀存有的理智还能稍微规范他自己的行为,可如今,因为怒气带动浑身酒气上头,他已经不管周围是否有人了,直接一拳挥到了孟杕左脸上。 「碰──」他的力气之大,孟杕左整个人撞上长桌,直接将桌子和椅子给撞倒。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围观路人尖叫成一片。 「杕左!!!」傅其雨丢下手上的药,奔到孟杕左身边去检查他的伤势,「你没事吧?先不要乱动,我看看有没有哪里受伤。」 「没事……」孟杕左粗喘着气,小心地试着动动手和脚,「皮肉伤而已。」 周围社员也都围到孟杕左身旁,想关心他的情况,却不料此时一道响亮的声音问道:「出什么事了?小左?」然后便是路人的尖叫声与惊呼声。 「天啊!好帅!那是谁?」 「欸?!他不是那个……那个演员吗?最近很红那个啊!他怎么会在这里?在拍综艺吗?」 听见动静,围在孟杕左身边的社员也纷纷回头看向骚动来源,却不料看见了传闻中就读于夕江大学,却从来没在校园内见过身影的魏雁本人。 不少新加入的学妹初见传闻中的人物,吓得不断惊呼出声,纷纷退到两旁替他让出一条道路。 魏雁蹲到了孟杕左身前,「发生什么事了?」 孟杕左看向满脸担忧的魏雁,问道:「哥?你怎么在这里?」他怀疑是不是自己被揍得脑震盪,所以出现幻觉了。 路人一片惊呼,这俩人是……兄弟?! 魏雁没有回答,只是来回拼命检查着孟杕左身上的伤势,「还好吗?要不要去医院?我让小朱带你去做个全身检查。」 「不用!这又没什么!」孟杕左最怕他哥那个阵仗。他在魏雁和傅其雨的借力下站了起来,他看着满脸茫然跟在魏雁身后的摄影师,问:「你是不是在录节目?不用管我了,快点回去吧!」 魏雁哪里肯走,他还在仔细检查孟杕左的伤势,全然不顾周围环境。 此时,在远处坐镇的製作人和导演听见匯报说出了状况,也连忙赶到了现场。 他们看着一团乱的摊位和密麻如海的手机数量,提高音量呼喊他们的出演者:「魏雁?没事吧?」 孟杕左小力地推了推魏雁,「哥。」 魏雁回过头对上製作人的脸庞,出走的理智回笼,他闭上眼,努力让自己慌乱的心冷静下来,「抱歉。」他道,「可以再等我一分鐘吗?」 製作人看了看手錶,「行吧。」 「谢谢。」魏雁的眼神和浑身的气质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有了全然的转变。 他看向棘娃娃,得到了谁是欺负孟杕左的罪魁祸首的答案后,便一步一步朝对方走去。 醉酒男子感知到了危险,疯狂后退,「你……你要做什么?」 小朱后知后觉赶到现场,他看着明显受了伤的孟杕左,又看向眼神阴冷且偏执的魏雁,便知道情况要遭。 他摀着眼睛,不敢看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魏雁的拳头毫不犹豫地砸在了男子脸上,两人身高差不多,魏雁的身形甚至比男子还单薄许多,可即便如此,他依旧一拳将人给撂倒在地,「谁给你的勇气去动我弟?」 「碰──咚──」男子狠狠跌倒在地,痛苦地哀嚎着:「呃啊……」 「哇喔喔喔喔喔!!!」现场观眾不约而同响起一片欢呼和掌声。 「天啊!!!也太帅了吧!!!」 「妈呀!我宣布从今天开始,我要变成这个人的暴力拳头粉!」 製作人连忙看向摄影师,确认方才那幕是否拍了下来,摄影师心领神会,给了他一个「讚」的手势,製作人这才放下心。 「哇呜──」张子扬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小朱身边,他吹了声口哨,「还挺辣。」 小朱瞥了他一眼,只觉得这人真的脑子有洞。他此刻万念俱灰,只想先打电话跟公司匯报这件「大事」。他有预感,待会魏雁揍人的影片肯定会在网路上疯传。 孟杕左被他的举动吓傻了,连忙衝上前去握住他的手,「哥,你冷静一下,你还在录节目,万一上新闻了怎么办?」 魏雁拍了拍孟杕左的手,「如果当了艺人就不能保护心爱的弟弟,那这个艺人不当也罢。」 「喔呜──」周围的女学生和女性群眾的心都快化了,眼睛纷纷变成爱心状,这么霸气又高顏值的男人,可以也给她们来一打吗? 「谢谢你。」孟杕左抱着魏雁,就像小时候每次他被欺负,魏雁替他报仇后带着满身伤痕累累回来的拥抱一样。 魏雁伸手拍了拍孟杕左的背,又轻又温柔,一如既往。然而在孟杕左看不到的地方,他盯着傅其雨的脸色却没那么友好,他的脸冷得堪比万年冰川,大有「你连我弟弟都照顾不好,还能做好什么?」的责备意味。 傅其雨浑身一个激灵,立马站直了身体,像挨训的学生。他知道自己这次的错误不容原谅,他应该保护好学长才对,却没想到反而让学长受伤了。 「下次不会再犯了。」他承诺。 「我就勉强信你一次。」魏雁算是接受了这个保证,他放开孟杕左,准备回去继续拍摄,却不料回过头的时候,冷不妨地对上了张子扬的视线。 方才的任务内容一下子出现在了脑海中。他看向孟杕左,一个绝妙的想法冒了出来。 他问孟杕左道:「你现在有空吗?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很快就能结束。」 「当然。」孟杕左楞楞点头,然后直接被魏雁带回了录影现场。 一同前往的还有绝大部分的动保社新人,以及方才才变成魏雁新粉的路人们。 与张子扬同组参赛的人选已经在现场等候一段时间,也充分了解了比赛规则,于是决定由他们那组先开始游戏。 「嗶──」比赛开始。 他们的分配是由粉丝说,张子扬猜。临时搭配起来的组合,果真毫无默契可言,两人风马牛不相及地各说各话了老半天,永远猜不出正确答案,三分鐘转眼就过,结果才猜出两个词语而已。 轮到魏雁这组上场,观眾对这对顏值极高的兄弟十分期待,并且认为两人随随便便就能赢得胜利,毕竟靠着双胞胎的之间特有的心电感应,正确猜出三个词难度应该不大才对吧? 两组人马互换位置,魏雁在经过张子扬身边时,朝他挑了挑眉,对这次的胜利势在必得。 然而张子扬却只是笑了笑,难得没有反唇相讥。 确认两人准备好后,「嗶──」电子哨一响,比赛开始。 他们这组是由孟杕左说,魏雁负责猜。双胞胎的默契果然不同凡响,或者应该说魏雁对孟杕左太熟悉了,他随便动动嘴唇,魏雁都能猜出正确答案,看得周围的观眾满脸懵。 这……这算是……开外掛了吧!让双胞胎来玩这种游戏根本就是作弊! 结果毫无悬念,他们最后以30题的高分创下纪录,甚至在多年后《玩转街头》收掉为止,都没有人能打破那个纪录。 魏雁开心得和孟杕左以及自家队友击掌、拥抱。终于一雪前耻的感觉太过舒爽,魏雁的笑容张扬明亮且漂亮,那模样,深深地印进了某张姓男子的心里。 「没想到你竟然有这么多令人心动的面貌。」张子扬心道,嘴角不自觉勾起了一抹兴味盎然的微笑。 76. 交易 11月的天暗得很快,拍摄完寂静的吶喊比赛环节后,节目组便要开始准备架设灯光好拍晚上的环节,同时进行换场。 参演嘉宾们因此获得了半小时的休息时间。 小朱早在一旁等了好半会,他已经得到公司的指示,要魏雁赶在网路上对他打人的事情发酵前,先发一段道歉加解释的影片到他个人的社群网站上,之后负责带风向的水军,以及公司的公关团队会以一个「爱弟成痴」的形象去操作,负责将舆论导向他那边。 也因此导播一喊:「ok!休息一下。」小朱便拿着讲稿与摄影机朝魏雁衝了过去,却不料魏雁直接无视了他焦急殷切的眼神,拉着孟杕左变往褓姆车走。 小朱也跟着上了车,他抢先开口:「我……」 岂料才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即被魏雁警告的眼神给吓得只住了话语,他嚥了嚥口水,权衡老半天,还是没敢再开口。 魏雁伸手小心碰着孟杕左嘴角的伤口,提醒道:「回去记得擦药,刷牙洗脸的时候也要再注意,别造成二次伤害了。」 孟杕左的左边嘴角破了相,因此方才录影他全程以右半脸亮相,也幸亏游戏内容本就是要嘉宾面对面进行,因此摄影机从正前方拍摄只能看见各自的半张脸,倒也合情合理。 「放心,照顾伤口我可比你熟悉。」孟杕左脸上带着浅笑,「你忘了你小时候受伤都是谁帮你擦药的吗?」 魏雁挑挑眉,「翅膀硬了?都还会揶揄你哥了?」 「我这不是要帮你放松一下都快挤出皱纹的眉头吗?」孟杕左伸手指了指魏雁的眉心,「你可是靠脸吃饭的。」 「臭小子。」魏雁作势要揍人,「我是靠实力吃饭的。」 孟杕左躲都没躲,他知道魏雁不会真的动手。果然,魏雁高高抬起的手最后「碰──」地落到了孟杕左的肩膀上,重重地,像带着长辈的谆谆教诲:「小左,保护好自己。」 他的手反覆地拍着孟杕左的肩膀,没有再开口,但孟杕左知道他话还没说完,于是耐心等待着,一时之间车厢内静得只剩下引擎的发动声低声回响在耳旁。 当然,如果小朱的心急如焚可以变成警铃声的话,也许就不会这么安静,反而他们方圆一公里的人都会被吵得头疼不已。 孟杕左有些过意不去地看了他一眼,递给他一个:「快好了,你再多担待一下。」的眼神。 小朱朝他点头,表示自己知晓魏雁的脾气,已经习惯了。 魏雁有一大堆的话想说,又考虑到孟杕左已经成年了,做事有自己的一套准则,他如果又说太多会让他像之前几次那样,对自己避之唯恐不及。 于是思考老半天,他还是决定只提自己对担心的一点:「你也知道一旦遇上跟小狗有关的事情,你就特别容易失去理智,下次可不可以先把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 「我尽量。」孟杕左道。 这是他能给出的最好回答,因为他知道,要让他不那么爱护那些小狗们,他好像做不到。 而魏雁似乎也知道这件事,于是他轻微叹了口气,「好吧,只要记得在行动前多思考一下就好。」 「好。」孟杕左拿下魏雁放在他肩膀上的手,然后依样画葫芦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哥你也是,别因为我的事情坏了你的事业,下次别那么衝动了。」 魏雁听得皱起眉,想出声反驳,却被孟杕左察觉,急忙转移了话题:「你看你都把小朱哥担心得狂冒汗了。」 小朱将手里已经湿透的卫生纸丢进垃圾桶,又抽了两张起来擦着额头上的汗水,解释道:「不是……我是因为怕热才流汗的。」 孟杕左才不理小朱的胡说八道,关心问道:「我哥刚才揍那个人那拳没事吧?会不会害他掉粉?或是被广告公司拒绝合作,然后得付大量违约金之类的?」 魏雁颇为意外:「懂得还挺多嘛,不过你放心,你哥还没那么大影响力,所以没有广告商联系我,不用担心违约金的问题。」 「喔。」孟杕左陷入沉默,怎么听见没有广告商找碴也同样不太开心呢? 看见弟弟替自己担心,魏雁拉了拉衣襬,用眼神朝小朱示意道:「先安抚安抚这傢伙。」 小朱心领神会:「其实这个问题可大可小,公司的意思是,越早带风向影响越小,所以想让魏雁先拍个解释的影片,我们站得先机,后续的问题就不用太担心了。」 「哥,那你快拍,休息时间都快到了。」孟杕左十分紧张,看看自己本人毫不在意的魏雁又再看向小朱,忙问:「我们要在哪里拍?是不是得找个乾净明亮的背景?然后再换套衣服、头发造型什么的?」 「造型是不用,目前这样还行,至于地点的话,我们上午用的百货公司的休息室说可以借我们再用一会,直接上去就行了。」 「那我们快走。」孟杕左拉开车门,就要下车,却不料手臂被魏雁给拉住,「嗯?」他回过头,用眼神表达着疑问。 「你不用跟我上去了。盼家不是还在办活动吗?你身为社长怎么能不在,你先回去吧。」 「可是你是因为我才打人的,我怎么可以让你自己面对。」孟杕左不让,「我打电话跟娃娃说一声就好,现在天都黑了,大家也该收一收回去了。」 「哪有什么面对不面对,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公司会替我处理好一切的,你不用担心。」魏雁也坚持,「而且让你看着我录影,我会有负担。」 「是吗?」孟杕左疑问的眼神看向小朱,在得到对方肯定的点头后,才放弃:「……好吧。」 孟杕左不情不愿答应,对小朱强调道:「如果有需要我帮忙澄清或者作证的地方,都可以跟我说,我很愿意配合。」 「当然……」小朱顶着孟杕左信任的眼神,以及魏雁威胁的眼神,硬着头皮道:「当然没问题。」 他暗自叹了口气,无语问苍天,他又没加薪没津贴,为什么还得照顾雇主心肝宝贝弟弟的情绪?! 孟杕左下车,目送两人离开后也朝摊位的位置走去。 结果刚卖出没几步,便看见棘娃娃就在不远处玩手机,模样像在等他。 他走近,问道:「你在等我?」 「唔。」棘娃娃收起手机,「你男朋友怕你迷路,让我在这里等你。他先带其他人回去收拾东西。」 「喔。」孟杕左摸摸鼻子,耳朵有些红,一股甜蜜由心而生:「那我们也快点回去帮忙吧。」 棘娃娃看他一脸害羞的模样,笑道:「别以为绷着个脸我就看不出你的想法,想笑就笑吧,脸都憋变形了。」 孟杕左嘴硬,「又不好笑,我笑什么?」 「小情侣一想到对方就会忍不住露出的甜蜜笑容啊。」棘娃娃抱着自己的双臂搓了搓,「刚刚有人颧骨都快升天了还以为我没看见呢。」 孟杕左没憋住,笑了一下,眼里和嘴角全都裹着蜜糖般的甜蜜,嘴里却道:「你很吵。」 两人走到摊位那儿时,天色已经大黑,方才看热闹的路人也都离开了,摊位周围又恢復原本的清冷状态。 然而在工作人员忙碌的身影中,有两道等高的人形对立而站,一动也不动,像在对峙着。 孟杕左认出其中一人是傅其雨,他不由得有些担心,这是又怎么了? 他快步走近,发现站在傅其雨对面的人是方才一起比赛的艺人,好像叫……张子扬来着?是他哥的竞争对手? 他来这里干嘛? 孟杕左站到傅其雨身边,低声问:「怎么了?」 傅其雨满脸不爽:「他说要捐30万给盼家。」 孟杕左喜出望外:「这么好?」 傅其雨:「前提是你得跟他一起去吃顿饭。」 孟杕左:「啊?」 77. 梁子 「吃什么?」孟杕左问。 张子扬双手插在裤兜,满身金钱在手、天下我有的屁孩样:「都可以,我知道一间高级法式餐厅不错,或者你想吃义式料理、印度料理也都可……」 「重点不是吃什么吧!」傅其雨打断张子扬的话,他睁大双眼瞪着对方:「这30万我就是自己出,也不会让你们演艺圈那种骯脏的潜规则入侵我们纯洁的校园!」 张子扬脸色一瞬间阴沉了下来,「你别血口喷人!我只是单纯地想交朋友而已,你做什么自己过度解读!」 两人的声音颇大,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孟杕左怕事情闹大,连忙拉住傅其雨的手安抚道:「你先别激动,我可不想盼家一天之内闹出两桩围观事件。」 傅其雨一秒委屈,低声道:「不是啊学长,你怎么可以单独跟别的男人共进晚餐?那我怎么办?」他故意弯下腰,将脸埋在孟杕左的肩上撒着娇。同时眼神挑衅地看向张子扬,光明正大宣示主权。 张子扬脸上闪过几分不敢置信,你靠近两人问道:「你们两个……是一对?!」 傅其雨没想到张子扬领悟力如此之高,他一句「是呀!」都快脱口而出了,又突然想起孟杕左不想公开两人关係的考量,于是话到出口临时变成了:「关你屁事!」 却没想到,孟杕左直接回道:「是的。」 傅其雨一瞬间站直身体,满脸感动与不敢置信,他双手摀者嘴:「学长──」戏多得有些过假。 孟杕左只当没看到,对张子扬道:「所以我不能跟你单独吃饭,他会吃醋。」他指着傅其雨。 「没错。」傅其雨揽过孟杕左的肩,堂堂正正对张子扬道:「这个人是我的。」然后眼神又转向孟杕左,「谁都不能抢走他。」 「嘖,这样事情就麻烦了。」张子扬抓乱头发,表情十分苦恼,「你哥知道这件事吗?就是你找了个男的一起……该怎么说……唉还是你们家还有没有其他兄弟姊妹?就是……能传宗接代那种?」 张子扬十分苦恼,如果魏雁兄弟俩都是弯的,他们的爸妈会不会无法接受?毕竟老一辈都比较重视香火能不能延续的问题。 「你这人!」傅其雨一听,以为他在嘲讽他们,气得擼起袖子,「别人的事你少打听!现在,最好趁我忍不住动手揍你之前自己滚!」 张子扬没想到追个男朋友会这么麻烦,他破罐子破摔:「不管了!你们两个一起来吃饭也行!」他拿出手机:「转帐的地方在哪里?」 「这里。」棘娃娃适时拿着印有qrcode的传单出现,不忘贴心解释:「扫描之后就会直接到捐款页面了喔。」 张子扬边操作转帐边告诫二人:「我转钱了你们就不能反悔了啊!」 孟杕左朝棘娃娃比了个讚的手势,回道:「当然没问题。」 傅其雨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保证随叫随到。」 后来,三人去吃了土耳其料理,在等待上菜的期间,张子扬直接表明来意:「其实……我是想打听跟魏雁有关的资讯,才会找你们一起吃饭。」 孟杕左与傅其雨对望一眼,前者脸上警惕,后者脸上疑惑。 「我哥?」 「魏学长?」 张子扬点头:「我想追他。」 傅其雨:「欸?」 「不行!」孟杕左直接站起身,「我不同意!」 「30万我会退还给你,别想我透漏我哥的任何事情!」他揹上包对傅其雨道:「我们走。」 傅其雨和张子扬都没想过孟杕左会拒绝得如此乾脆,不过傅其雨一向唯孟杕左马首是瞻,于是他放下拿起来都没顾上喝一口的水杯,匆匆忙忙跟着起身。 然而,张子扬直接挡在了包厢门口:「凭什么?你又不是你哥,凭什么替他做决定?要不要接受我,是你哥说了算。」 「我哥不喜欢你。」孟杕左双手抱胸,冷冷道:「我以为录影那天他的表现已经够明显了?」 张子扬表情有着被戳破的尷尬,「那是因为我们之间有些误会。」 「你是说故意在停车场找碴、玩游戏的时候将他绊倒、言语嘲讽等误会吗?」 孟杕左早在张子扬找上他们那天晚上,就将他做过的事蹟给问过一翻,也明白自家兄长和小朱对他的评价都不怎么正面。 孟杕左看着张子扬,表情前所未有地认真:「我不管你有什么藉口,也不管我哥未来的对象是男是女,我只希望跟他在一起的人是能真心诚意对待他,能好好保护他的人。」 张子扬皱起眉:「我当然会,不然我干嘛约你们吃饭?不就是为了事先了解他吗?」 「你们不合适。」孟杕左道:「我哥好强又爱面子,什么事情都往肚里吞。而你显然也不是善解人意,温柔体贴的类型。你们在一起只会两败俱伤。」 张子扬身为带资进组、从小被父母用金钱宠出来的富二代,哪里可能懂得温柔贤淑那一套。他对魏雁的喜欢也没有太多的复杂原因,就是单纯觉得他长得好看,性格却意外火爆,有反差萌如此而已。 想追他的心思也是一时兴起,却没想到被孟杕左这么一搅,他那不服输的劲反而上来了。 「我想怎么做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张子扬抽出一根菸叼着,「30万就当见面礼,不用还了。」 他让出包厢门,「慢走不送。」 孟杕左皮笑肉不笑,「那我也送你一个与我哥有关的重要资讯吧,我哥对菸味过敏,光是闻到就觉得鼻子要掉了的那种。」 张子扬点菸的手停了下来,目光晦暗不明,他在评估孟杕左那句话的真实性有多少。 孟杕左耸耸肩:「当然我也有可能骗你,那烟还要不要继续抽,随你囉。」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傅其雨给了张子扬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跟在孟杕左身后一起离开。 张子扬被两人气得扯下菸一把折断。 然后在看见手上散开的烟草时,又愤恨自己干嘛如此在意魏雁的喜好? 他丢开手上的残骸,又抽出一根菸叼上,打火机的火光映照得他漆黑的眼瞳跳动不已,橘红色的火光彷彿有让他再次看见那位眼里写满怒火的美丽男子,内心来回拉锯着,最终他还是没抽。 算了。 他将菸随意丢弃在桌上,还是等吃饭吧。 傅其雨还是第一次见孟杕左如此生气,竟然能懟人懟得对方哑口无言,看得他大快人心。 傅其雨追着孟杕左出了餐厅大门,想夸讚一下孟杕左的口条、夸讚他与魏雁之间的兄弟情深,以及魏雁如果知道自家弟弟已经成长到会心疼他的年纪,不知道该有多开心。 却没想到,孟杕左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傅其雨只好先将他的满腔马屁暂时收起来。 电话那头接得很快,只听孟杕左道:「哥,张子扬欺负我,他如果去找你你一定要帮我报仇!」 傅其雨:「……」说好的成熟长大了呢? 78. 密室 魏雁接到孟杕左的来电时,还愣了一下,他弟什么时候跟张子扬有接触了? 他虽然不清楚孟杕左所谓「张子扬欺负他」的缘由,即便问了自家弟弟也支支吾吾、含糊其辞,但他还是答应下来了。 毕竟他跟张子扬之间就有些新仇旧恨要算,不差多这一笔。 儘管……他不知道他们短期之内还会不会再见面。 演艺圈的圈子说大不大,说也却也不小,毕竟就那些人。可如果不是常跑通告的艺人,演员或者歌手之间,还真不容易能碰上。 然而,报仇的时机来得很快。 接到孟杕左控诉电话的隔天,魏雁有一个密室逃脱的实境秀录影,其中的一位嘉宾就有张子扬,他看着休息室门上的名字,冷笑一声,咱们走着瞧! 休息室内正忙着试衣服的张子扬只觉得背后一凉,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怎么突然觉得好冷? 你整理着西装上的宝石袖扣,头也不回地对助理道:「去把窗户关上,冷死了。」 站在衣服山里,十分鐘前才因为张子扬觉得太热,被要求去开窗户的助理:「……」 即便内心有所抱怨,他依旧放下手上在整理的西装,任劳任怨:「是。」 张子扬已经纠结服装纠结一小时了,换了无数套衣服最终才定下身上那套西装。他站在镜子前来回确认自己的打扮是否够吸睛,他要确保自己是全场最帅气、亮眼的存在,好让魏雁可以在一眾参演的嘉宾中,一眼就看见他,并且对他印象深刻。 而事实,魏雁也确实对张子扬的着装难以忘怀,在所有人都穿着方便行动的休间服装出现时,只有他一个人穿着皇家紫丁香色的三件套西装出场,胸前还配戴订製的梵克雅宝胸针。 几盏镁光灯聚焦在他身上,珠宝闪耀,颇有几分走红毯的大气与华贵。 张子扬能成为新一代的少女梦中情人,除了背后靠山出力不少之外,他本身的相貌和演技当然也是过关的。 雕刻般的刚毅五官极具个人特色,让人一眼难忘又不会太有侵略性,如色彩斑斕的画作,让人不自觉注目。再加上长年锻鍊的精壮身材与模特般的九头身比例,随便一站都像在拍摄画报。 也因此,即便他的打扮稍嫌过头,但是无人能否认这套衣服确实将他的身材优势给全数展现了出来。 所有嘉宾都为他的出场而欢呼,张子扬也欣然接受,如秀场亮相般特意走到摄影机前展示了一下才回到事先安排好的位置站定。 如开屏的孔雀,骄傲自信的不得了。还在魏雁看向他时,朝他挑了挑眉当作打招呼。 张子扬的意思是:看哥今天这身帅不? 魏雁的理解却是:看我不把你压在地上磨擦! 魏雁的眼角忍不住抽了抽,这傢伙光是站着就让人觉得窒息。 这场密室逃脱参与的嘉宾有八位,不分组一起闯关,最终只要有一位能在时间内逃出密室的话,就算集体成功。 嘉宾中除了魏雁和张子扬之外,还有其他三位常驻资深的搞笑综艺人,以及三位男子偶像团体「wild」的成员。 大家彼此间聊几句,说了自己对闯关有没有信心之后,便开始观看故事背景的介绍影片。 八人是一隻考古团队,他们去研究一个因为地震原因新出土的墓穴,却不料意外被困在机关重重的墓底。他们除了成功解开机关逃出生天外,还得小心各种似人非人的袭击,万一不幸被击中,将会直接被判出局。 影片的最后,出现了一排斑朽的字幕:「小心,也许『它们』就藏在你们之中。」 魏雁看完影片后,表情变都没变,身兼主持人的张坤问他:「魏雁好像很淡定,你都不紧张吗?」 魏雁摇头:「我本身不怕鬼也不怕黑,所以还好。」 不笑的魏雁容易让人觉得难以接近,俊美的外貌以及挑染中长发与成排耳钉,像是游离于世俗之外的艺术家。 可当他用如此冷静的语气说出自己的状态,却又莫名地散发出一种可靠的气息。 「这么说我等一下如果害怕,可以躲在你的怀里让你保护我囉?」另一位常驻姊姊萧菲如是道,说着还打算往魏雁的方向而去,被其他两位男主持连忙拉住。 张坤道:「你不要每次看到小鲜肉就装柔弱。」 「对阿,你们得小心一点。」姜丰玉好心提醒道:「上次我们都被丧尸抓走,就她一人过关了。」 眾人做出惊讶状,纷纷表示敬谢不敏。 「子扬怎么看起来脸色有点苍白?是不是紧张了?」张坤打趣道:「你不会就是那个藏在我们之中的『它们』吧?」 「不是。」张子扬连忙否认,「我只是在担心没逃出去的惩罚。」 「怎么可以这么没志气,还没开始就在想输的事情!」姜丰玉声音洪亮,「不要担心,就算真的被淘汰了,一定有我陪着你们一起。」 眾人哈哈大笑,身为运气最差、手脚也最慢的参与者,姜丰玉常常是第一个被淘汰的嘉宾,也因此听见他说这句话,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然而张子扬像是没听出他拋的梗,耿直回道:「我会努力待到最后的。」 张坤连忙出来救场:「哈哈哈哈,希望今天不是又只有你被淘汰。」 姜丰玉不服:「你不陷害我,我就不会这么快淘汰!」 张坤耸肩:「天知道,我从来没陷害过他。」 眾人又是一顿笑。 「ok!cut!准备换场!」导播拿着麦克风道:「打板!」 开场结束,再来就是换场,准备正式进入密室。 眾人纷纷往自己的休息室而去,补妆的补妆、换装的换装,张子扬走在最后,整个人委靡不振,与方才出场时企图艷压群雄的气势判若两人。 魏雁察觉张子扬的改变,暗自思索,那傢伙好像是从看完介绍影片之后才如此蔫了吧唧的模样。 怎么回事?他不会是……怕鬼吧? 得到此一猜测,魏雁特意等在休息室门口,挑衅问道:「等一下需不需要我罩你?」 张子扬脸色一变,「不需要!」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79. 黑暗 张子扬「砰!」地一声甩上门,他边脱外套边对坐在一边玩手机的助理阿实撒气,「刘南亚在哪里?你打给他,谁让他接的这个通告?我有说我要上这个节目吗?」 他将外套丢到沙发上,马甲背心、白衬衫一件一件被脱下,宽肩窄腰加上沟壑分明的腹肌,一路收束进皇家紫丁香色的裤底,让人忍不住将眼睛黏在上头。 阿实站起身,将他四处丢的衣服捡起来,「上次你在看苓姐的水下解谜节目时,亚哥有问你要不要参加,你不是答应了吗?」 「……」张子扬回想起来,好像确实是有这件事。 于是他不说话了。 他走至掛衣架边取了一件白色休间oversize长t恤换上,又挑了一件克莱茵蓝的大学t套上,这时阿实已经讨好地将同套的裤子取下来递给他,问道:「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因为魏雁你才不想录?我也没想到他会在这里,只能说冤家路窄……」 张子扬换上裤子,瓮声瓮气吐出一句:「不是。」 「那还是因为wild那三位小鲜肉都比你帅的关係?觉得被比下去了?」阿实做出他自认为最合理的推测。 张子扬黑着脸横他了他一眼,他却恍若未知,拿着张子扬换下的衣裤跟在他身边继续道:「其实关于这点你完全不需要担心,虽然你确实大了他们几岁,但是在我心目中你依旧是最帅、最年轻、最有钱的当红小生!」 张子扬朝他竖起中指,道:「你可以滚了。」 「那亚哥的电话还打吗?你应该想起来自己答应过……」阿实走去掛衣服,嘴里却还在叨叨絮絮,张子扬觉得他的头更痛了。 此时,房门被敲响,「叩叩──」 工作人员推门而入,「请问子扬准备好了吗?好了的话请帮我们带上眼罩,接下来的移动要全程处于黑暗状态中喔。」 摄影机也跟着从门缝探入,他现在已经处于镜头拍摄底下了。 张子扬的脸紧绷了一瞬又很快恢復,他站起身道,「好。」声音低沉得与他往常自信明亮的模样截然不同。 戴上眼罩,无论是睁眼还是闭眼都只能看见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看不见自己也看不见旁人。 孤立无援。 张子扬的耳边彷彿又响起那道枷锁般的威胁话语:「你再不乖,我就把你关在门外让鬼婆婆抓走!」 「呜呜呜,我要找妈妈,你不是我妈妈!」 「你妈妈已经死了,被鬼婆婆抓走了,你如果不乖我就让她连你一起抓走!」 孩童时代留下的阴影,导致他直至今日都无法处于无灯的纯黑空间中,无论是房间、车上或者飞机上,他一定要留下一盏灯给自己,当作救命的希冀。 张子扬的手紧紧握拳,他不断自我催眠着:「这里并不黑,现在是白天而且灯开得很亮,是因为带了眼罩所以才什么都看不到。」 周围所有的吵杂声音都离他很远,他彷彿只能听见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以及家里房子后面那一大片树林被风吹得颯颯作响的声音。 鬼影重重。 突然── 工作人员碰了张子扬一下,「那我们就……」先带您过去,他话没说完,张子扬被吓了老大一跳,「吓──」 几乎是整个人都蹦起来的程度,彷彿是运气游戏中被剑刺中而飞起的海盗人偶。 工作人员一愣,噗哧的取笑声在耳边响起。 张子扬十分懊恼,他不愿意自己如此怯弱的模样被看见,「抱歉,吓了我一跳。」声音中竟然透出几分虚弱,他伸出手,「我抓着你的肩膀移动吧?」 他记得这位工作人员穿着羽绒背心,隔着至少两件厚衣服接触的话,对方应该就不会发现自己的手温低如寒冰了吧? 其他休息室的参加者此刻也正在被带领着前往同一个地方会合。 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张子扬走得格外缓慢,他尽量放轻自己的呼吸,脑海中什么都无法思考,耳边那种进入地下墓穴后会有的阴凉冷风吹过狭窄过道的声音如此真实,有如恶鬼的凄厉叫声。 让人身歷其境。 不知道走了多久,带路的人突然停了下来,然后一句话没说,脱离张子扬手心的抓握后便消失了。 周围异常安静,静得明明应该还要有另一位跟拍摄影师的呼吸或者移动声才对,可却什么都没有。 张子扬伸手朝四周挥了挥,「有人吗?」他问。 有人吗…… 有人……吗…… 有……人吗…… 被隻身丢在后花园祠堂中的记忆再次袭捲而来。 『你这么不乖就留下来跟鬼婆婆做伴吧!』 『呵,看来你妈妈不要的坏孩子,连鬼婆婆也不想要呢。』 张子扬深深倒抽一口气,越发不舒服,冷汗几乎将他的白色底衣给打溼,胃部像被一双大手紧紧扼住,几欲发呕。 不行了…… 撑不下去了…… 张子扬一隻手撑着腰,另一隻手摀着胃,尽量不让自己因为难受而弯下腰。 算了…… 退出吧…… 留下难搞的骂名总比在镜头前晕倒,被嘲笑是胆小鬼来得好。 「等一下!」他开口,正想假装发脾气说自己不录了的时候,却突然听见几个人说话的声音。 「刚刚是不是有人说话?」 「你们在哪里?」 「眼罩是不是可以拿下来了?」 这些回应,像是给躺在岸上奄奄一息鱼儿的一捧救命水,让其放弃挣扎的尾巴又重新摆动起来。 张子扬一把摘下眼罩,以为终于可以松一口气,却没想到四周围依旧漆黑一片。 什么都看不到。 他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伸手摀着双眼,眼瞼痛得他想流泪。 这时,「嗒噠──」像隔着一层橡皮按下按钮的声音响起,一束光扫过张子扬的脸庞。 他若有所觉地放下手,一束向四面八方胡乱扫射的光完全吸引了他的目光。 「我在地上捡到手电筒!」魏雁的声音近在咫尺,「你们四处摸摸看,也许还有别的东西!」 「好,我也来找找看。」 「魏雁也太厉害了吧!一找就找到有用的东西!」 「哎呀!这是什么东西!黏黏的,呕噁,好臭!」 他们身处的空间很大,魏雁的手电筒只能照亮一个小角落,连一张人脸的范围都垄罩不进去。 然而,张子扬却不在乎。 「张子扬?不会是被吓傻了吧?」他听见魏雁这么问。 当他手里的光束停在他鼻尖上时,他清清楚楚地看见了那位替他破开黑暗,拯救他于自我毁灭之中的人的脸庞。 静止的心跳在那一刻又重新剧烈跳动起来,如此强劲、如此慌忙,彷彿想抓住那救命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是从小到大,第一次有人在他杂乱一团如黑麻的人生中,亮起灯。 眼睛倔强地迎着光看向那位冰冷、坏心眼却总是出乎他意料的人。 张子扬伸出手挡在鼻子上,光照进了他的掌心,手指缓慢却坚定地握起。 他想要……抓紧这道光…… 80. 解谜 魏雁见张子扬没有要回答他问题的打算,也不在意,只是调转手电筒的方向,朝其他地方探索去了。 他们所处的空间其实不大,只不过当时大家都被分散各个角落,全黑中又不敢轻举妄动,才会觉得四周围彷彿大得没有边界。 「啊啊啊啊!谁踩了我的手!」 「妈呀!你蹲在这里是想吓死人吗?」wild的两位团员彼此搞了乌龙。 「见鬼了!我好像摸到尸体了啊啊啊!长发女鬼!!!」姜丰玉吓得胡言乱语。 萧菲没好气骂道:「小声点!你摸到的是我!」 探索的经过鸡飞狗跳,却也製造出了不少笑点。 越来越多的来宾找到手电筒,透过这些灯光,它们慢慢揭开了所处空间的面貌。 只见周围墙壁上有着许多像是用锐器刻划出来的线条,杂乱地交会在一起,犹如毕卡索的立体主义画作,可若想仔细端详出些主题,又看不太出个所以然。 眾人仔细打量着由四面墙壁组合而成的巨大「壁画」,试图找出逃离该空间的线索。 「这里有一个类似转盘的东西!你们过来看看!」张坤发现了类似机关模样的同心圆石块,所有人顿时围了过去。 只见那个石块上总共有四个轮,每一个上头刻着从一到九的数字,而在正中央圆圈的一处,有着一条明显的凹痕,像是转盘锁上的定标三角形。 「就是它!只要找出四位数就能过关了!」姜丰玉十分兴奋,因为从目前的线索来看,第一关看起来是通力合作项目,这表示他终于能留久一点了! 「这里还有一个石碑。」此时,在一个离眾人有点远的距离处,又传来另一道声音。语调十分平淡,半点没有发现新线索的喜悦,在黑暗的空间中显得犹为诡异。 眾人一愣,他们左看右看确认彼此的左右邻居是谁后,才发现原来说话的是张子扬,他方才并没有跟着大家一起去看转盘。 于是眾人又一窝蜂地朝着他那看起来孤苦无依的光亮而去。 只见那个石碑成圆柱状拔地而起,上面刻着「真龙天子,捨我其谁」八个字,而每个字中间不知道是凑巧还是故意为之,都有一个小洞。 「不知道里面有没有线索。」姜丰玉凑近了想一探究竟,却被眾人连忙拉远。 「玉哥危险!!!」 「你别直接凑过去啊!」 「小心!!」 姜丰玉满脸无奈地看着他们,「你们好歹也相信一下製作单位的职业道德吧!他们怎么可能在里面放虫或者蛇来攻击我们?」 张坤翻了个白眼:「您可真是一点都不入戏啊!」 萧菲也摇头:「你就是这样才会老是第一个掰掰。」 姜丰玉双手一摊,「那不然你们说,那些洞是做什么用的?」 「也许它只是一种设计?像造型那样?」有人猜测道。 「是这样吗?」 「我也不知道。」 眾人陷入一片沉思,突然魏雁用手电筒的光照射进洞里,说道:「我们有八个人,刚好有八个洞……」 眾人彷彿被点醒,「对耶!」 「快快快,大家一起照看看。」 「你们都有手电筒吗?有没有没拿到的?」 所以人都兴奋地各自去找位置站,只有张子扬站在原地直愣愣盯着魏雁看,魏雁以为对方是对他提出的想法有异议,所以不愿配合。 魏雁也不在意,反正对方不动,总会有其他人让他动。于是他转过头,假装没发现张子扬的目光。 「子扬你站到那边去吧!」张坤道。 萧菲十分热情地呼唤他,「来来来,过来姊姊旁边。」 张子扬闻言,才终于有了反应。他走至剩下的最后一个空位,脚步不快,甚至可以说是有点慢,一种心思完全不在这里的模样。 魏雁看着状态明显与先前出外景完全不一样的张子扬,微皱起眉。 难道他就是方才预告片里面说的:「也许『它们』就藏在你们之中」的它们? 殭尸化之类的,行动缓慢、游离于人群之外? 魏雁有了计较,于是暗自对张子扬提起十二万分的警惕,就担心对方新仇旧恨之下,第一个找自己下手。 张子扬就定位后,八人分站八个方位,一束又一束明亮的光束照射进小石洞中,宛若一种神奇的仪式,随着第八道光在石碑中与其它光束交会时,石碑上的「龙」字突然亮起了翡翠绿般的萤光色。 眾人惊呼:「天啊!发生什么事了!」 「好美!是夜明珠!」 「大家先把手电筒关掉看看!」 「天啊,原来夜明珠这么亮的吗?」 「你们看墙壁上!」 「这边也有!还有那边!」 只见四面的墙壁上也亮起了如夜明珠般的光亮,只不过它们是玉盘的形状,四面墙壁各一个,位置都不一样,有高有低。 眾人纷纷猜测那些玉盘代表的意义,「它们刚好是四个,会不会跟密码有关?」 「这个玉盘上面有太阳耶!」 「我这个是月亮。」 「我这边也是月亮。」 「我这边是太阳。」魏雁道,说完还横着看了一眼一直跟在他身后移动的张子扬。 「所以这代表什么意思?」 「太阳月亮?日月星辰……星座!」 「有可能喔!也许墙壁上那些看不懂的线条是画着某个星座也说不定。」 「是吗?可是星座同时代表两个月份,我们要怎么确定确切的数字是哪个?」 「还是日月指的是白天黑夜?时间?时鐘?」 「等一下,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那些杂乱的线条中,好像能看出一个圆的感觉!」 「我们这边也是!这个时间显示是……八点!」wild团员非常兴奋,「8!」 「我这边这个好像没有……」姜丰玉站在一面墙壁前,满脸问号。 「有啊,这边这个不是圆吗?」萧菲用手电筒的光描绘出一个大圆线条,那个圆十分巨大,线条甚至刻到了地上去,「如果是以这个圆来看的话,玉盘就是在正上方啊!」 「是在正上面对啊,可是这样一来不就是12了吗?我们的转盘只有四位数。」 「对耶!」 张坤统计了眾人回馈的夜明玉盘位置,分别是刻有太阳图案的玉盘十二点,刻有太阳图案的玉盘八点,刻有月亮图案的玉盘四点以及刻有月亮图案的玉盘两点,四个线索。 眾人将几个数字又是加减又是乘除地,试图拼凑出一个四位数字。千方百计之下,数字凑是硬凑出来了许多个,可惜没有一个是正确答案。 情况陷入胶着,不少人打算推翻玉盘代表时间的论点,重新思考其他可能性。 就在这时,魏雁走至轮转盘旁,伸手转动了圆圈,由里到外数字分别是5732。 突然,整个空间都晃动了起来,眾人惊叫四起,急忙趴伏在地找掩护。 魏雁也蹲下身,双眼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同时还要提防身后那条烦人跟屁虫的偷袭。正当他思考自己的答案错误导致墓穴坍塌的可能性有多高时,耳旁传来「碰──」地一声响,一道厚重的石门向前扑倒在地,露出了一道长廊。 眾人不敢置信,「开了?」 「啥?怎么回事?怎么就解开了?」 「欸?!!?密码是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没解出来吗?」 ----- 大家知道答案为什么是5732吗? 给你们正确的玉盘顺序:太阳图案的玉盘八点、太阳图案的玉盘十二点、月亮图案的玉盘四点、月亮图案的玉盘两点。 大家可以结合其它给出的线索试着解解看,星期日揭晓答案^^ 81. 答案 对于有人解开谜题的喜悦,让所有嘉宾纷纷拋去自己的苦思冥想,聚集到新出现的入口去。 长廊的空间并不宽敞,仅能供一位成年男性勉强通过,也就是说万一他们进入里头,前方遇上什么危险,是没有还手或者躲避空间的。 数道手电筒的光探照进去,深不见底,眾人看着那条狭窄且充满压迫感的廊道,不由得心慌起来。 「我的妈呀,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对阿,感觉会有殭尸从里面跳出来?」 「不是吧!你别说得那么可怕!」 眾人你一言我一语,「不过刚刚的密码是谁解出来的?太强了吧?」 有人在思考下一关如何进行,有人却执着地想知道密码是如何被解出。 「是我。」魏雁出声。 萧菲凑到轮盘前方去,「5732?为什么?」 魏雁解释道:「其实我们刚刚的想法没有错,那些玉盘的位置代表的确实是时间没错,只不过那只是第一层逻辑。」 「第一层?」 「对。」魏雁将手电筒的光指向十二点太阳玉盘的位置,「密码只有四位数,可是却有一个玉盘在12点的位置,再结合我们所处位置所应该建造的时空,我想起了古代的计时用法。」 张坤问道:「你是说十二地支?」 「是的。」 张坤继续推测:「所以十二点的太阳玉盘指的是中午十二点,也就是……午时。那跟数字有什么关係?午的笔划吗?」 「不对啊,午只有四划,我们的密码里头并没有4这个数字。」一位wild成员道。 「大家还记得我们这里会发光的夜明玉,除了那些玉盘之外,还有哪里有吗?」魏雁问。 「蛤?除了玉盘之外?」眾人转头左看右看,然后看见了石碑上的「龙」字,他们兴奋指向那最早发现的发光点:「那里!龙!」 提示到这个阶段,张坤反应过来:「原来如此,我懂了。」他朝魏雁竖起大拇指,「幸亏有你脑筋动这么快,不然我们不知道还要在这里卡多久。」 魏雁谦虚一笑,「凑巧猜到而已。」 其他人你看我我看你,依旧不明所以。 姜丰玉不满道:「你们俩打什么哑谜,想彰显自己特别聪明是不是?」 「璞玉。」张坤道,那是他替自己老搭档取的绰号,他揽着人安慰:「你就是太心急才会老是第一个被淘汰。」 眾人哈哈大笑,这话说得也太扎心了。 姜丰玉翻了个白眼,甩开他的手:「你滚!」 「龙,代表的除了帝王之外,它还在一个地方与十二地支相关,就是十二生肖。鼠牛虎兔的顺序分别对应子丑寅卯,以此类推,所以这四面墙壁从这一面开始。」魏雁指着出现廊道的墙面,「太阳玉盘八、太阳玉盘十二、月亮玉盘四然后月亮玉盘二,分别是龙马虎牛,也就是5732。」 眾人一脸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这也太难了吧!我感觉我想破头也想不出答案。」 「对啊,雁哥太厉害了!」wild弟弟们看向魏雁的眼神顿时充满崇拜。 「别这么说。」魏雁微微一笑,「大家一起学习。」 一直沉默站在魏雁身后的张子扬微不可查皱起眉,他不喜欢他们用如此炙热的目光看着魏雁。 于是他出声,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走廊里好像有东西。」那是刚刚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魏雁身上时,新出现的东西。 经过长时间的适应、来宾手电筒的光线再加上夜明珠发出的光亮,张子扬对于他们所在的空间已经没有刚开始那么害怕,或者说排斥了。 当然,也许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魏雁在这里。 魏雁身上好像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光是待在他身边就能感受到满满的安心感。明明他长得如此阴柔漂亮、明明他的身形如此单薄,但就像是他前几天在街上为保护弟弟所打出的那一拳,他看见了他体内蕴含的巨大的能量。 那是一种无所畏惧的勇敢以及自信,让他变得如此耀眼。 如同鑽石,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经张子扬一提醒,所有人惊得立马转头看向身旁的漆黑走廊,同时不忘向后退几步,只盼离它越远越好。 只见原本漆黑如墨的空间中亮起青燐鬼火,一晃一晃地晃动着,整齐划一,不时还伴有「桀桀桀」的诡异笑声。 寒颤直接从脚底窜至天灵盖。 「那是什么,鬼火吗?好可怕,我能不能不要进去?」萧菲扒着墙壁喊:「我真的感觉前面会有东西跑出来吓我们!你们相信我,製作单位真的做得出这种事!」 眾人被她这么一喊,也有些耸,但是新的关卡已经出现,不前进又不行。 张坤深吸一口气,豁出去道:「我来打头阵,你们自己跟上。」 萧菲一听,立马跑去拉住张坤的手臂,躲在他身后狗腿道:「坤哥好帅!坤哥加油!」 姜丰玉对此颇为不满,「你太卑鄙了!我也要躲在张坤后面!」 萧菲朝他做了个鬼脸:「谁管你,先抢先赢!」 在这种未知前路的地方,谁都不想当最后一个。 是以除了姜丰玉和萧菲在抢第二、第三个位置外,其他人也连忙上前去卡位。 魏雁因为位置站得近,又眼明手快,早在张坤出声时便决定跟上,位置也比较靠前。而张子扬不用说,直接把跟屁虫的角色发挥得淋漓尽致,是以两人的位置刚好卡在队伍中段,由wild的三位成员断后。 姜丰玉和萧菲还在抢位,张坤刚想前进,却被一左一右拉住手臂,差点没跌个狗吃屎。 「你们俩拉着我,我怎么走?」 前面乱成一团,导致后面的人也无法动弹,这时wild的一位成员金小花跑到魏雁旁边,「雁哥,关于刚刚那个密码,我还有一个地方没搞懂。」 魏雁瞥了一眼前面,张坤已经用剪刀石头布解决了两人的顺序问题,开始朝走廊迈进,魏雁顾虑自己回答问题的时间会耽误队伍前进,于是向旁边一跨,礼让其他人先走后才问:「哪里不懂?」 「你怎么知道密码的顺序?是由哪一面墙壁开始,哪一面墙又是下一个?」 魏雁听了一笑,「没想到你还挺细心,还想到了这一点。」 金小花抓抓头,「我这人就是比较鑽牛角尖一点,遇到不懂得就会一直想一直想,直到想出答案为止。」 「关于这个就真的是我矇上的了。」魏雁用手电筒照着密码轮盘,「我是看这个机关在这里,所以以它为第一面墙的答案开始去试,结果非常凑巧地,它所对应的生肖恰好是龙,而轮盘的正中央仔细看的话,其实可以看出一条龙嘴里吐出烟雾的图案。」 金小花凑得极近,鼻子都快贴上轮盘了,「真的耶!雁哥你的观察力也太仔细了吧!」他抬起充满惊喜的眸光,里头的仰慕之情溢于言表,「所以是以烟雾飘的方向,当作下一面墙壁的轮向对吗?」 「没错,看来我们的思考模式很像呢。」魏雁毫不吝嗇地称讚。 「雁哥过奖了!」金小花完全被魏雁的温柔所俘虏,「雁哥,我之后可不可以一直跟你……」 「再不前进就掉队了。」金小花的话语被打断,张子扬毫无起伏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金小花被吓了一跳,探头一看才发现眾人已经走出一段距离,「天啊!」他连忙追了上去,走到一半还不忘回头关切自己的新男神,「雁哥我们快点追上去。」 魏雁还是那副气定神间的模样,「没关係,你先去找你的队友吧!不用管我。」 金小花前看后看,既想跟魏雁待在一起,又怕脱离大部队太远会出事,天人交战老半天才咬咬牙决定留下来跟魏雁一起时,却对上了张子扬充满警告的目光。 他瞬间一个激灵,想起录影前经纪人对自己的百般交代,「千万不能得罪张子扬,不然我们公司倒闭,也只是他一句话的事而已!」 为了自己才刚起步的星途着想,他朝魏雁一个鞠躬:「对不起!」然后火烧屁股一般地跑走了。 魏雁蛮不在乎和张子扬走进廊道,问:「所以……你是间谍?故意等在我身边是想将我这个危险因素先除掉?」 张子扬反驳,「我不是,那个金小花才是间谍。」 魏雁看着前方紧紧抓着队友衣服,被墙壁中不时喷出的气体吓得发抖且崩溃尖叫的金小花身影道:「喔?我怎么不信呢?」 张子扬:「……」 ----- 张子扬:好气喔,又不能怎么办! 82. 互殴 魏雁神态自若地拿着手电筒边走边观察张子扬,他没有漏看每一次被製作单位装设的整人恶作剧吓到后,对方浑身紧绷的肌肉以及加重的呼吸。 「人高马大地,胆子却不大。」魏雁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你怕黑?」他故意问道。 「……不怕。」张子扬回答。 魏雁感受着身后之人亦步亦趋的脚步,「但是你已经踩到我的鞋子很多次了。」 「……可能是我脚比较长。」 「……」魏雁停下步伐,转过头故意将手电筒放在下巴处,向上照着自己的脸,阴测测道:「我们两个身高应该差不多才对吧?」 魏雁的举止吓了张子扬一跳,他先前光顾着害怕,是真的没察觉两人的距离挨得如此之近,直到魏雁的这一转身,几乎是肩膀擦过他的胸膛,然后直接撞进他怀里的零距离。 他的呼吸不自觉止息了一瞬,痴愣地看着眼前之人,捨不得移开眼。 太亮、太耀眼了。 彷彿受到蛊惑般,他情不自禁伸出手,这般距离之下他完全可以牢牢抓住眼前这道毫无预警出现在他生命之中,宛若神蹟突降的救赎之光。 然而,张子扬的手才抬到一半,魏雁原本盯着他看的不悦神情瞬间大变,变得无比惊恐,瞳孔聚焦的地点在他身后,只听他大声喊道:「有……有、有鬼!!!」 魏雁吓得直接蹲下身,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张子扬见状,什么都来不及思考,也跟着魏雁一起蹲下,他紧紧靠着魏雁,拚了命地将脑袋往膝盖间挤。 然而一阵抑制不住的笑声响彻在张子扬耳旁,「哈哈哈哈哈哈。」 张子扬茫然抬眼,魏雁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他,手还在眼角抹着笑出的泪水,「骗你的啦哈哈哈哈──」 悲伤、愤怒、难堪以及被背叛感在一瞬间涌上胸口,张子扬站起身,愤怒异常。进入密室逃脱以来不断动摇的理智以及小时候被继母欺负,无法反抗的无能为力全都累积到这一刻爆发了出来。 他一把拽过魏雁的领口,将人推至墙壁压上,过道本就狭窄,两个大男人侧身挤在一起,更是压得魏雁呼吸困难。 「你做什么!」魏雁的手箝在张子扬的手腕上,「放开我!」 「你简直欺人太甚!」张子扬一拳打在魏雁脸上,将他给打歪了身子。 脸颊上的疼痛火辣辣地,魏雁的头脑先是矇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无可抑制的愤怒翻涌。 这小子竟然敢打他的脸!这让他还怎么录影! 魏雁反手也给了张子扬一拳,毫不留力。 就在张子扬挨揍的那一刻,廊道里头跳动的鬼火以及手电筒等所有能发出光亮的东西,全都熄灭了。 一片漆黑。 前头的大部队发出高分贝嚎叫,然而其几乎能将死人都唤醒的凄惨叫声丝毫没有影响半分魏雁灵敏的听力。 他结结实实地听见了重物坠地而发出的闷响声。 不好!别不是张子扬吓晕了吧! 「张子扬?张子扬!」 魏雁蹲下身,伸手往男人可能躺倒的地方去摸索,果不其然摸到了对方与地面平行的双腿,「张子扬你还好吧?」 「呃……嗯……」张子扬发出痛苦的呻吟。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找製作单位!让他们先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魏雁起身欲走,却被慌乱的张子扬抓住裤脚,男人几乎是求助般地抱着他,不发一语。 即便张子扬什么都没说,魏雁也知道对方此刻肯定怕得不行。 要是在以往,他压根不会去顾虑对方怕不怕、需不需要安慰这个问题。可是不知为何,张子扬此刻这种压抑着害怕忍耐的模样,让他想起了孟杕左小时候遭遇欺负时,独自隐忍的委屈小脸。 他顿时有些心软,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就当作是方才吓到他的赔礼吧,虽然自己已经挨了一拳了。 魏雁蹲到张子扬身边,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后背问道:「还好吗?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张子扬紧紧抱着人,贪婪汲取着魏雁身上令人安心的味道。 没得到答案,魏雁耐着脾气又问了一次,「张先生?有没有哪里受伤?是不是撞到头了?」不然怎么不会说话? 考虑到伤患情绪不稳定,他十分体贴地没将最后一个疑问问出口。 张子扬依旧没有回答,不是没听见,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怕自己说没受伤,魏雁就不愿让他抱着;而说自己受伤,魏雁会更加加快脚步送他去医院。 他不想离开魏雁,至少此刻不想。 于是他再次选择了闭嘴。 魏雁终于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他抬高音量朝周围喊道:「申请中断拍摄,这里有人受伤了!」 扩音系统也响起声音:「收到申请,密室的设备恰巧出了问题,请大家在原地稍候,工作人员会去带你们离开。」 魏雁:「谢谢!」 听见魏雁与导播的交流,在前方不远处的萧菲朗声问道:「魏雁你受伤了吗?没事吧?」 「不是我,刚刚张子扬脚软跌了一跤,应该没事。」魏雁在这种时候还不忘公报私仇,抹黑张子扬一把。 张子扬:「……」这个男人是吃小心眼长大的吧? 中控灯光在此时亮了起来,工作人员也从他们进入廊道的入口出现,「各位老师不好意思,设备临时发生故障,我们拍摄先暂停一个小时,待会再继续。」 魏雁搀扶着张子扬起身,「还行吧?头晕不晕?」 张子扬摇头,「没事。」光亮一来,方才那些恐惧的、弱小的情绪已然消失无踪。但是语气和缓的魏雁着实过于让人稀罕,导致他总是忍不住在他面前示弱,想让他再多关心自己一些。 于是他道:「应该是撞到肩膀,手有点抬不起来。」 视线没有受到阻挡,行走的速度与方才的一片漆黑相比,快上了不只一星半点。于是乎,在两人简短的两句谈话间,他们已经离开廊道,从石碑密室的另外一道门出去了。 阿实一听见张子扬受伤的消息便慌得不行,他几乎是以跑百米的速度衝到门口处等着迎接自家老大,也因此他一字不漏地听见了张子扬对魏雁的「撒娇」言论。 「老大你不用担心,我方才已经联系好陈医生了,他正在赶来这里的路上,有他在你的肩膀一定会药到病除,半点问题都不会有。」阿实说话时,脸上对自己的行事效率有多自豪,张子扬就有多想一掌劈死他。 他皮笑肉不笑:「很好。」 「小事小事。」阿实落后张子扬半步走,说话间无意瞥见张子扬嘴角的伤,吓了一大跳,「我去──老大!你的嘴巴怎么了!哪个不长眼的人竟敢揍你?」 张子扬:「……」 魏雁:「……」 并肩和张子扬往休息室走的魏雁,特意以会露出自己嘴角伤口的角度,转回身看着阿实笑问道:「我打的,怎么了?」 阿实被魏雁充满危险的笑容给吓呆住,他嘴巴上下闔了闔,不知怎地吐出了一句:「打得好。」 魏雁噗哧大笑。 张子扬的脸则黑得堪比木炭。 83. 两清 化妆师看见魏雁以及张子扬的嘴角时,差点没晕过去。 她拿着生理食盐水替两人擦拭血跡,嘴里边嘮叨道:「电视台真是……为了收视率跟节目效果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两张这么帅的脸,留下疤痕可怎么办?」 魏雁看着镜中肿起来的嘴角,解释道:「不关製作单位的事,我们两个纯粹是出于私人恩怨,所以才打了一架。」他透过镜子对上张子扬寓意不明的目光,微笑问道:「是吧,张老师?」 有外人在时,魏雁总会下意识表现出「温柔好亲近」的模样。 张子扬点头:「没什么事是拳头解决不了的。」 「是吗?张老师是不是忘了什么?」魏雁不同意他的观点,「例如怕黑跟怕鬼之类的?」 小朱在一旁偷笑。 张子扬和缓许多的脸色,又黑了下来。 化妆师:「……」 她是听过张子扬脾气有多无常的,此时见那位大少爷不开心了,顿时便十分担忧,怕对方那不由分说的怒火会波及自己。 于是她眼观鼻,鼻观心,就想快点替两人将脸上的伤口遮一遮,然后快点了事走人。 在演艺圈想长久生存,不听不看不说是唯一法则! 这边化妆师硬着头皮去替张子扬整理伤口,魏雁这个造成尷尬气氛的罪魁祸首却好似什么都没察觉一般,自顾自哼着调,一副心情颇佳的模样。 张子扬瞪着镜子,眼中的怒火几乎快把镜子给烧出个洞来了。他心情很差,可以说从来没这么差过。 不是因为魏雁老是拿话戳他的心窝子,而是他不知道该如何跟魏雁相处。 他想追他,却发现自己除了钱,好像没有配得上他的地方。 却偏偏魏雁看起来,并不是见钱眼开的那种人。 他十分挫败,甚至连话都不会说。只能眼巴巴看着对方,就期盼对方能主动开口和自己多说几句。 只可惜,魏雁好似不太喜欢他,除了他刚敲门进来时问了他一句「有事吗?」之外,就没再主动搭理过他了。要不是化妆师主动开口找话题,他怕是会一路沉默到陈医师来替两人上完药,然后直接开门送客吧。 张子扬决定主动出击,他想起孟杕左说的,希望他哥哥可以跟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人在一起。 「不就是嘘寒问暖吗?」他心想,他也做得到。 于是他问:「你……伤口还痛吗?」 魏雁刷着手机,头抬也不抬:「看来你不常打架,对自己的力道不太了解。」 张子扬:「……」他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欸,真是……」魏雁侧过半张脸看着他,「你这样不就害得我也得道歉了吗?」他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带着点无奈和纵容,如绽放的白色月季,清雅恬静却勾人,看得张子扬心脏怦怦直跳。 张子扬连忙解释:「我没有这个意思!」 「但我过意不去。虽然你找我碴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魏雁耸耸肩,他们之间的新仇旧恨可没这么简单算清。 张子扬羞愧低下头,为自己过往的幼稚愚蠢行径后悔不已,「我……要不再让你打几拳?打到你消气为止?」 魏雁扭动着手腕站起身,满脸兴味盎然:「认真?打几拳都可以?」 张子扬站到魏雁身前:「是,打完后一笔勾消。」 化妆师看向小朱,脸上写着茫然无措四个大字,这是……这是什么情况?需不需要调解一下?到时候把张子扬的脸打肿成猪头,节目还录不录了? 两人疯狂朝彼此使着眼色,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介入这场私人纠纷。 魏雁貌似察觉到了两人丰富的心理活动,他朝化妆师笑得满脸纯良:「放心,我这次不打脸,不会造成你的工作负担的。」 化妆师放心了,「好的。」她主动退至一旁,替两人留出更多空间。 小朱瞪大双眼看着走到自己身边的化妆师,除了给对方一个讚的手势之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化妆师用气音道:「你行你上。」 小朱秒耸:「我不行。」 「准备好了?」魏雁问,他摆出拳击的架式,「我等一下会打肚子,你可以挡一下。」 张子扬摇头,「不用。」 「喔?」魏雁看着张子扬眸色复杂的双眼,脸上轻松随意的神情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严肃及慎重。 小朱看魏雁的状态便知道他来真的,一颗加速跳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家艺人说打人就打人,真的不怕被告上法院吗? 魏雁双脚微蹲压低重心,呼吸放得又缓又轻,然后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之下,一个错步上前,一记右勾拳直击张子扬的腹部。 「咳……」猛烈的力道让张子扬痛弯了腰。 身后看戏的两人不敢置信摀着嘴,魏雁竟然真的动手了! 知道自己拳头的力度,魏雁十分贴心地接住人,让张子扬靠在自己身上缓解疼痛。 他伸手替男人顺背,同时低语道:「本来听说你喜欢我,我还不信。但是结合你现在这种愚蠢的行为,一切好像又有了合理解释。」他的声音又轻又缓,配合着手上的轻柔安抚,给了张子扬一种情人间亲暱无间的错觉。 「只是,」他话锋一转,「收好你那些莫名其妙的心思。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也没兴趣陪你们这些少爷玩爱情游戏。」 「不是……等一下……」张子扬挣扎着想起身,却被魏雁早就提早一步扯住的领口给制止了行动,他不得不听魏雁继续道:「这拳过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好好发展吧。」 魏雁放开人,伸手替他抚平领口被自己抓出的褶皱,「还有,」他对上张子扬惊愕与悲伤的目光道:「对不起,我不该拿你害怕的事情开玩笑,我之后不会再这么做了。」 张子扬说不出话,心头好像空了很大一片。 原本近在咫尺的魏雁,貌似一瞬间又离他很远很远。 他知道有什么东西变了。 也许是他在魏雁心中的位置不再特别。他不会再听见对方的冷嘲热讽,也不会再有故意使坏的小心思,只因为他们结清了所有恩怨。 两不相欠。 张子扬被阿实接回去时,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他摔翻了休息室里头的两大排掛衣架,物品哐噹哐啷掉满地,阿实和医生站在墙边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他们不知道张子扬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那件事一定非常严重。 因为他眼中的悲伤,浓得他们不知道如何开口安慰。 84. 水军 张子扬几乎是把所有能摔的东西都摔到地上去了,可即便如此,心中鬱结的那股气依旧没有舒缓多少,反而像吸水的棉花,越胀越大直至卡住喉头,难以呼吸。 他原地盘腿坐于杂物堆中,不愿就此放弃魏雁,又无计可施。 他转头看向阿实:「你,过来!」 阿实满脸害怕看向身旁的陈医生求救,却见对方用一脸「一路走好」的表情看着他,他顿时身斗如筛。 他缓步上前:「老老老……老大,有何吩咐?」 张子扬的脑海中从方才开始,便无可抑制地反覆播放着魏雁打着手电照向他的那一幕。 他睁着血红的眼,目光聚焦在眼前的一片混乱中道:「找人帮我调查一下魏雁,越仔细越好。」 「又要?不是前几个星期才查过而已吗?」一听张子扬在交代正事,阿实瞬间忘记害怕,拿出手机边输入魏雁的名字边道:「他才刚出道,作品不多,维基百科上就能看到了。」 「不是那种,要私人的。兴趣爱好、休间娱乐,交往过的对象,常出没的地点之类的。」 阿实脑袋「嗡──」了一下,这些不是黑帮电影里寻人桥段常出现的埋伏地点搜查准则吗? 他艰难地嚥了嚥口水,难道…… 「你不会是要……杀人灭口吧?」 「不是。」张子扬早就习惯阿实的思想跳脱,他站起身,表情如同宣布誓言般严肃:「我要追他。」 阿实嘴巴张得都要裂了:「啊?」 * 密室逃脱的导播一直站在张子扬的休息室外,等到一切动静都平息后,才鼓起勇气敲了敲门。 阿实过去开门,「你好,有事吗?」身后是收拾到一半的狼藉。 导播透过门缝看向里头,顾左右而他:「想请问张老师伤口还好吗?下午的拍摄没问题吧?」 阿实知道节目组肯定是听说了刚才张子扬大发雷霆的事,误以为他和魏雁不合,很可能脾气一上来就不愿再同台拍摄,才会提前来这里试探一二。 阿实叹了口气,要是原本的他,可能也会担心同样的问题。 但是……也不知道自家老大是哪根神经搭错线,突然想跟魏雁仇人变情人? 他转过头看躺在沙发上休息,一动不动的张子扬,没有表态应该就是打算继续录影的吧? 于是他道:「当然,化妆师都处理好了,半点痕跡没有,我家张老大还是一样帅,不用担心。」 「不担心不担心,那请张老师好好休息,我们等一下会送便当过来,吃完饭后再继续拍摄。」 「好,劳烦了。」阿实打算关上门,张子扬却突然出声:「等一下。」 他声音不大,却同时让门里跟门外的人抖了抖。 张子扬坐起身,眼神阴沉地可怕:「我们打架的片段,不要放出去。」 「当然不会。」导播立马道。 虽然直到张子扬提起这件事之前,他都还再犹疑着放还是不放。 要是放了,那一期的收视率冠军一定是他们的。但是……对收视率再贪心,也不能拿自己的职业生涯开玩笑。 「嗯,剪掉的那些,到时候单独发一份给我就好。」张子扬说完,便又躺回沙发上闭目养神。 「啊?啊!是!当然没问题。」导播有一瞬间的疑惑,但他转得很快,回答完后立马道别走人,一秒鐘都不想多待。 阿实则是满脸错愕地转回张子扬身上,他家老大这次是……来真的? * 几周后节目正式播出时,魏雁跟张子扬在廊道的片段按照某大少爷的交代,一点没放,全都剪掉了。粉丝看得努火中烧,认为製作单位偏爱得太明显,只捧资深艺人以及新人偶像团体,对他们家的哥哥差别对待。 对此,製作单位万般委屈却无法辩驳,只能找各种理由道歉,默默祈祷风波快点过去。 廊道后面的关卡,魏雁同样表现出了他出色的逻辑推理能力,带领所有嘉宾一齐过关斩将,反观张子扬却表现平平,除了在一个需要背人到高处拿提示的任务上自动请缨之外,可以说是毫无亮点。 而当时,再次恢復拍摄的期间,魏雁也果真如他所承诺的那样,对张子扬一视同仁。没有恶作剧、没有争锋相对。 十分和顏悦色。 一切都很好,却不是张子扬想要的…… 「欸欸欸,你们有没有觉得张子扬的眼神很像小狗,一直眼巴巴地看着魏雁啊?」 「我天!姊妹!我一直是这么想的,但是没敢说,怕被他们两家的粉丝给撕了哈哈哈。不过,果然不是我的错觉吗?!」 「纯路人也表示加一!一直觉得张子扬看着怪可怜的也不知道为啥。明明他在其他节目表现出来的都不是那个小媳妇样。」 「啊啊啊啊平时跩得二五八万的狮子,见到自家老婆就变成乖巧大狗什么的我可以!」 「我说楼上的你们是不是太恋爱脑了?看什么都能组cp?《玩转街头》魏雁一样在,我们老大的气势还不是照样横扫全场。」 「虽然不知道上面那些姊妹是不是公司请来带风向的,但是我想说的是,我们魏公子智商与情商都很高,再加上演技一流,不需要委屈自己当某些头脑简单的人的cp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张子扬看见魏雁要去拿提示时,自动说要一起去还默默蹲到他身前的那一幕真的好戳我,谁懂?」 张子扬跟魏雁的cp自从节目播出后支持率水涨船高,cp粉的讨论区一个接一个冒出来,甚至还有人将两人的电视剧剪在一起,以满足自己的美好幻想。 阿实看着披马甲,愉快游走于各个cp讨论区的张子扬,十分无言:「老大,你这样很像变态。」 张子扬直接无视他的声音,因为……他正认真看着某位粉丝写的强制爱小说。 虽然他不太懂那些小说标题中一长串像密码一样的专有名词,但不妨碍他享受观看自己强行将魏雁绑到小黑屋后所发生的一连段剧情。 他无法自拔地沉浸进去了,甚至忍不住想:说不定真的将人绑走,也是一种方法? 砍掉他的羽翼,让他只能永远臣服在自己身边。 光是想像,就让人血脉喷张。 阿实看着张子扬越来越精神的小傢伙,满脸错愕:「老大!你不会在看着什么偷拍的魏雁裸照吧?你这是犯法的!要是让魏雁知道你自己买水军带风向,还对着他的照片意淫,他肯定更加讨厌你。」 张子扬拿起沙发上的抱枕丢向阿实:「从我房间滚出去!」 85. 巧遇 「瑶姊,您真的打算封麦了吗?明明还这么年轻,就这样退出歌坛太可惜了!」 「瑶姊,开场的造型好漂亮啊!祝您今天演唱会一切顺利!」 「瑶姊您好,我是图雅娱乐的萧聿名,我从小就很喜欢您的音乐,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跟您合照一张。」 今天是歌坛大姊大宫靖瑶的封麦演唱会,虽然她才方过五十,却已经有了三十多年的歌唱经歷,经典歌曲数不胜数,可谓是家喻户晓的存在。 现如今虽然没有像当年那样火红,不过每次出新专辑的销量还是让许多初出茅庐的新人望尘莫及,就连演唱会也是一票难求。就是这样一位歌唱界泰斗的存在,却在前段时间毫无预警地发表封麦宣言,震惊了许多歌迷和身边好友。 封麦演唱会的票一票难求,最贵的一张还被炒到了三十万的天价。即便如此,还是一堆人排队抢着买。 魏雁的爸妈是宫靖瑶的粉丝,当时消息一出,他特地托关係要了四张票,打算全家人一起去看。 魏佳琦听见消息,还开心地去买了一套新衣服,打算看演唱会时穿。 转眼便到了演唱会当日,魏雁一家四口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来到了宫靖瑶的休息室。 天后的排场果然不同反响,除了各方的祝贺的花篮以及粉丝送的礼物占满植个走廊和两间房间之外,就连等着与她说话合照的艺人也把整个休息室挤得水洩不通。 魏雁让三人在原地稍等,自己则四处去问好打招呼。 魏佳琦望着周围那些电视上常见的脸孔,像个小粉丝一样唧唧喳喳,「看到电视上这些名人,我才终于有了自家儿子也是艺人的实感。」 孟唐新:「嗯。」 魏佳琦继续兴奋道:「你们有没有觉得待在这间屋子,彷彿自己身上也染上了星味,不知道待会去买乐透的话会不会中奖。」 孟唐新:「这两者之间并没有直接关联,主要还是个人的运气问题。」 魏佳琦满脸可惜,「是吗?所以我买还是不买啊?」 夫妻俩在前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孟杕左躲在他们身后,从头到尾沉默不语。 人好多啊…… 魏雁去转了一圈,很快就回来。 「走吧!」他带着爸妈和弟弟去跟宫靖瑶打招呼。 《灶咖》电影版的主题曲就是宫靖瑶所唱,是以虽然两人之前没见过面,但也算是合作过的关係。 只是让魏雁十分意外的是,宫靖瑶竟然认得他? 魏佳琦和孟唐新一听宫靖瑶不只看过电影,还称讚自家儿子演技很好的时候,笑得嘴都和不上,一个劲的道谢,脸上十分与有荣焉。 那种重视的人被认可的自豪感,就连到现场后神情就没放松过的孟杕左,也不自觉露出一抹微笑。 一家四口欢欢喜喜和宫靖瑶合过照,说了些祝福的话后,便先到现场去等待了。 几人有说有笑地找到所属的座位区,却没想到到达位置时,却看见了意外之人。 魏雁和对方对上眼,一眼就认出乔装过后的人的真实身分,「好巧啊。」魏雁笑道,不动声色地坐到阿实的身边。 「是啊。是很巧。」张子扬点头,然后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强迫自己不去盯着魏雁看。 阿实听见两人的对话,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偷查人家的行程还在那边装巧遇,变态! 魏家四口的座位分配为魏雁和孟杕左分坐两边,将魏佳琦和孟唐新夹在中间。是以跟在魏雁身后入座的魏佳琦在听见魏雁和谁打着招呼时,也探头看了一眼。 「欸!这是……」魏佳琦激动想喊出对方的名字,却被魏雁嘘了一声提醒,这才用气音喊道:「张子扬?!」 魏佳琦是标准的「霸道总裁爱上我」类型剧迷,只要是那个种类的剧,不管哪一国的她都追,因此也当了一段时间的《如月之光》忠实影迷。 看见张子扬,她的反应比看见宫靖瑶还要开心。 孟唐新在一旁摇头,孟杕左则满脸警惕,怎么又是那个没礼貌的傢伙?真是神出鬼没! 听见与魏雁同行的人认出他,张子扬疑惑道:「请问您是?」 「我来介绍一下吧。」魏雁道:「这是我妈、这是我爸、那是我弟。」 魏佳琦和孟唐新友好地朝张子扬打了招呼,只有孟杕左依旧是一脸警惕的模样,不给张子扬好脸色看。 孟唐新发现他的异常反应,疑惑问道:「怎么了?不舒服?」 孟杕左摇头:「没有。看见阴魂不散的东西而已。」 「?」孟唐新满脸问号。 张子扬一听对方是魏雁的母亲,连忙和阿实换了座位,「伯母好,没想到您竟然认识我,真是荣幸。」 「你那么红,当然认识啊。《如月之光》演得好好,我当时可是每周都等在电视前守直播呢。」魏佳琦躲在魏晏身后,一如娇羞少女初见崇拜之人,「你本人比电视上帅,而且也没有电视上看起来那么壮。这样刚刚好,练太壮不好看。」 「妈,你管太多了。」魏雁连忙使了个眼色给孟唐新,希望他阻止一下自家老婆的踰矩行为。 孟唐新拉了拉魏佳琦的手,想将她的注意力转回来,只可惜魏佳琦的五感正紧紧黏在张子扬身上,没空搭理自家丈夫。 只听张子扬附和道:「对阿,那是剧里面导演想要有男女主的身形差,所以要求我练壮一点,我自己也不太喜欢那样的身材,总觉得和头部的比例有点失衡,所以戏一拍完,就又调整回原来的身形了。」 「原来是这样,演员就是这么辛苦,得为角色付出许多,我们魏雁也是,他本来也不会弹吉他,但是为了演好家豪的角色,那阵子练到手指流血缠ok蹦也还在练。」 魏雁不习惯这种默默努力付出的事情被拿出来说,尤其还是说给张子扬听,感觉特别彆扭。 怕自家老妈抖出他更多不为人知的事蹟,于是连忙开口阻止,「好了妈,别拉着张子扬聊天了,让他好好看演唱会吧。」 魏佳琦露出不好意思的笑:「是呢,人老了就是这样,总爱拉着人话家常。」 张子扬哪里捨得就这样结束话题,他绞尽脑汁想话题道:「不要这样说,我十分佩服魏雁的演技,能让王导看上的年轻演员不多,更何况是拿下戏份这么重要的角色,我还有很多要向他学习的地方。」 「哎呀,你太谦虚了,我看新闻说很多新人演员都有大头症,本来看你在综艺上与我们家雁雁彼此势同水火,还以为你不太好相处,没想到这么客气。」魏佳琦听见张子扬的称讚十分受用,内心对他的好感越发满溢。 「那都是节目效果,毕竟我们两个在媒体口中一直被比较,所以製作单位才会……」 张子扬和魏佳琦直接聊开了,魏雁几次想从中打断他们却都被魏佳琦给无视,插话的次数多了还惹得自家母亲大人不快,直接跟他调换了座位。 被赶到一旁的魏雁哀怨看向自家老爸,「您都不管管?」 孟唐新看着手机上的每日新闻,头抬也不抬:「难得可以跟喜欢的明星聊天,你就让她聊个开心吧,反正演唱会也快开始了。」 魏雁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这是聊天的问题吗? 对方那是想追你儿子,所以在跟您套近乎啊! 魏雁十分无奈,劳烦张子扬陪自家老妈聊这么久,感觉像是又欠了他一个人情似的。 他不耐烦地嘖了声,真麻烦。 86. 炸药 宫靖瑶的演唱会舞台设计非常简单,除了烘托气氛而设置的灯光效果之外,没有其他太多花里胡哨的装饰。可即便如此,眾人依旧听得如痴如醉,其歌曲的传唱度之高,几乎是每一首都能让人全程跟唱的程度。 魏佳琦听得心满意足,在中场乐队表演的期间,她忍不住感慨道:「唱得这么好,为什么要封麦呢?」 魏雁耸耸肩:「也许有什么苦衷吧。」 魏佳琦的疑问,同时也是许多人的疑问。不少歌迷在台下听着听着,眼泪就不自觉流了下来。 宫靖瑶的音乐可以说参与了他们人生中许多大大小小重要的阶段,有时候听见某些歌,便会不自觉回想起那段循环播放该歌曲的时光记忆。 甜蜜的、悲伤的、怀念的……各种悲欢离合…… 对他们而言,「宫靖瑶」这三个字的意义,已经不止于歌手,更像是某个时代下,某代人一同见证的印记。 演唱会过半,宫靖瑶好像是累了,许多歌曲的高音部分都没有达到以往的水准,不少眼明心细的歌迷已经或多或少猜出了宫靖瑶封麦的原因。 因为唱不了了。 没有什么比身为一位歌手,嗓子的状况却不容许她继续唱歌来得更加悲伤。 宫靖瑶唱到最后,甚至可以听出某些部分,她是硬着头皮、扯开嗓子硬吼也要吼上去的。 歌迷开始低低啜泣起来,悲伤的情绪貌似更容易传染,很快整个会场便哭成一片,连宫靖瑶都唱得眼眶发红。 等她这一曲唱毕,歌迷的应援声从四面八方同时响起: 「宫靖瑶!」加油! 「宫靖瑶!」不要哭! 「宫靖瑶!」我们一直在这里! 「宫靖瑶!」我们永远陪着你! 不需要多馀的话,宫靖瑶这三个字已足以将每个人内心的声音传达出去。 「谢谢你们。」宫靖瑶声音沙哑,「其实我想不少人已经听出来……」 宫靖瑶的话说到一半,突然从演唱会场馆的四面八方传来了一阵又一阵接连的巨大声响: 「碰──」 「轰轰轰──」 人群爆发出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火光四起。 竟然有人在这里埋了炸药! 爆炸產生的烟雾几乎垄罩整个场馆,人群争相挤往出口,音控台、舞台上也乱成一片。 保鑣带着宫靖瑶率先离开。散落于各地的警卫亮起红色指挥棒疏散人群,然而极度的恐惧让许多人失了理智,他们听不进任何的话语,只知道他们要离开这里!他们不想死! 魏雁和孟杕左几乎是在爆炸声响起的第一时间就一人一个护住父母,他们向四周观察了下情况与紧急出口后,彼此对了个眼神,已经协调好了疏散路线。 「走!」 他们随着人流,打算从孟杕左那边的出入口离开。 「铃铃铃铃铃铃铃──」火警警铃声鸣叫不已。 「注意!注意!本场馆遭遇不明人士的炸弹袭击,警方已经在赶来的途中,请大家不要惊慌,依照指示进行撤离。」 「走开!不要插队!我先来的!」 「哇啊啊啊──妈妈──你在哪里──」 各种各样的声音混杂在一起,让本就混乱的情况越加失序。焦虑、不安、紧张之下,所有人的态度都称不上好,彼此之间的火气都很大。 这时,第二波炸药被引爆,起火的地方又多了好几处。尖叫与哭喊声也随之而来,整个场馆宛若人间炼狱。 总电箱好像也受到攻击,会场一下子陷入黑暗之中,什么都看不见,只有爆炸引起的火光能勉强照亮附近的道路。 每一次的爆炸地点好似都经过精心的设计,不同于上次的爆炸地点在座位区,这次全设置在了逃生出口方向,前路被堵、死神就在自己身边的恐惧让许多人崩溃痛哭。 一直被自家儿子护在怀里的魏佳琦和孟唐新此刻也不住地有些颤抖,他们哆嗦的手揽在儿子们身上,彼此紧紧拥抱着,「万一……」魏佳琦艰难开口,却被孟杕左给打断:「不要说!」 他红着眼眶,「我们会没事的!」 魏佳琦伸手抹去眼角的泪水,「嗯!我们都会没事的。」 孟杕左那边的出路走不通,他们只能耐心排队转从其他门离去。 鼻尖里塞满了恶臭的火药味以及残忍的血腥味,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谁都没办法保证是不是会有第三波攻击,而他们会不会又恰巧运气很差地撞上了那个爆炸点。 孟杕左一家四口彼此手握着手,力道大得指腹都泛白了也不愿松开半分,就怕谁一不小心落了队。 他们一个个表情凝重等着疏散,这时一道急促的叫喊声鑽进魏雁耳里:「老大!」 明明整个会场声音又吵又杂,魏雁还是一耳就听出了那是阿实在喊张子扬的声音,他突然想起:「对了!张子扬怕黑!」 他回过头去找人:「阿实!你们在哪里?」他的目光快速扫过附近的面孔,张子扬就坐在他们隔壁,应该不会离太远才对! 很快他便看见就在他们原来座位区那里,一位高大的男人正趴掛在低矮的座椅上,看起来意识不清。可怜阿实的小瘦身版,无论怎么用力,都架不起张子扬高大的身躯。 「真是……」魏雁咬咬牙,想起张子扬方才耐心陪自家母亲聊天的模样,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丢下他在那自生自灭。 他朝孟唐新和孟杕左交代一声:「妈叫给你们,我回去救一下张子扬。」 三人犹豫了半秒,一齐点头道: 「好,你小心一点。」 「放心。」 「去吧,别担心我。」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魏雁在一堆怨声载道中来道张子扬的身旁,他晃着人小声喊道:「张子扬?张子扬?」 阿实见有人接近张子扬吓了一跳,本想上前去阻止人,结果仔细一看发现是魏雁,顿时松了口气:「嫂子,你帮我一把吧!我老大太重了。」 「你叫我什么?」魏雁警告且饱含杀意的眼神飞过去,吓得阿实一个激灵,缩到张子扬身旁不敢说话了。 魏雁弯下身确认张子扬的状况,「醒醒!喂!你没事吧?张子扬!」他依稀能听见囈语从张子扬身上传出,却听不太懂他具体到底在说什么。 「……雁、魏……、魏雁……」 魏雁左看右看,现在这个人挤人的情况下,他们不可能架着张子扬移动,无论如何都得想办法把人叫醒才行。 电光石火间,他突然想起拍摄密室逃脱综艺时,张子扬本来也是向被定住一样呆呆站立在黑暗中,直到他用手电筒照了他一下,才回过神来。 于是魏雁拿出手机,打算如法炮製。 他打开手电筒照向张子扬,「张子扬,张子扬!」 这次张子扬有了反应,他缓慢转过头看向魏雁,瞇起的眼睛眨了又眨、眨了又眨,像是机器在接收资讯一般,等他完全认出身旁之人时,他骤然直起身子,扑向魏雁。 「魏雁!」张子扬喊道。 魏雁整个人被张子扬抱进怀里,他想推开人却被抱得更紧,然后便听张子扬略带哀求的声音在耳旁响起:「陪我、求你……」 「不要走……」 魏雁顿时松开了推拒的手,叹了口气:「知道了,不走,但你先放开我。」 张子扬犹豫着放开人,一隻手趁机紧紧抓上魏雁的手不放,「这是最低限度。」 魏雁已经懒得与他争辩:「随便你。」 又道:「你还记得现在的情况吧?能走吗?」 张子扬点头:「我只是怕黑,不是失智。」 魏雁:「……」他现在反悔丢下人还来得及吗? 他晃了晃自己手机上的光亮,「你如果怕黑可以把手电筒打开。」 张子扬却摇摇头,「有你在,没关係。」 「蛤?」魏雁满脸你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 张子扬只是摇摇头,「没什么。」 人潮开始移动,魏雁也不再追问,他拉着张子扬的手道:「快走吧。阿实记得跟上!」 张子扬走在魏雁身后,他看着前方那满身自带光亮的男子,心中无限满足。 有你在就不需要手电筒,因为你就是我的光。 87. 失明 恐怖攻击好似结束了,绝大多数的人都安全离开座位区,从逃生通道依序排队下楼。 窗外警笛声响亮,成排的警车拉出一条警戒线,将好奇观望的民眾阻挡在外。楼道里的人看见全副武装出现的特警身影,就像不安孩童见到母亲一般,顿时安下大半的心来。 既然特警都来了,那我们也就没事了吧! 眾人悬着的心逐渐放下,甚至开始拿出手机向亲朋好友分享方才经歷的惊心动魄。一时之间,无数的交谈声挤在狭窄密闭的楼梯间,匯集、扩散、流动,吵得人脑袋嗡嗡作响。 孟杕左三人和魏雁三人在出演唱会场地后便会合了,他们的座位在二楼的看台区,也就是说只要往下走一层楼,很快就能出去。 他们跟着人潮移动,期间除了相互确认状况外,谁都不说话。阿实心中有无数心得感慨想说,却每每在要开口时就收到张子扬警告的眼神,百般无奈之下,他也只好加入沉默不语的行列。 只是,憋话憋得快要得内伤的他,还是忍不住偷偷腹诽道:「阿不是太黑连路都看不见,怎么瞪我的时候就没有这种问题?」 张子扬头也不回,低声道:「再说一句这个月的奖金就减半。」 阿实一听,心脏像被捏住一般,揪地一下疼了起来,「老大我错了!您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扣我的奖金!我的老婆们出了新皮肤,我还等着帮她们换新衣服呢!」 张子扬没好气道:「那你就闭嘴!」 六人龟速前进半天终于离开了楼梯间,大厅的空间宽敞又明亮,一下子就让那压抑了老半天的心情得到释放。 魏雁等人的脸上也终于露出笑容。 「没事了没事了。」魏佳琦抱着自家的两位儿子,「我们都没事了。」 孟唐新看着眼眶又红了的自家老婆,将人从儿子手中抢了出来,拿出口袋里的手帕递给她道:「妆花了。」 魏佳琦破涕为笑:「你就不会好好安慰我吗?」 孟唐新依旧是那副不为所动的表情,「爱哭鬼。」然后捏着手帕的一角,轻轻替魏佳琦逝去眼角的泪痕。 张子扬看着魏家父母的互动,眼中的神情很是复杂,有惊讶、有羡慕、有嚮往还有一点点的妒忌。 他忍不住想:如果自己也能有一对这般恩爱的父母的话,该有多好? 这时,一隻截骨分明的手打断了他的思绪,只见它在眼前不耐地挥动着:「喂!神游到哪里去了?」 是魏雁。 他连忙正了正心神问:「什么?怎么了?」 魏雁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们要去吃饭,你去不去?」 张子扬喜出望外:「可以吗?」 魏雁撇撇嘴,小声嘟噥:「你自己付钱就可以。」不料却被魏佳琦打了下肩膀,「别听那孩子乱说,相逢即是有缘,更何况我们还共患难了一场,一起吃个好吃的压压惊,晚上才能睡得安稳。」 张子扬连忙点头:「当然,这是我的荣幸。」他看向四周围的人潮,「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来安排车辆跟餐厅吧?」 「不用,这怎么好意思。」魏佳琦连忙拒绝。 「小事一件而已。」 不知不觉间,又变成魏佳琦跟张子扬两人走在一块聊天的场面。孟唐新安静跟在两人身后,孟杕左和魏雁则落后三人几步,说着悄悄话。 「哥,你真打算接受他的追求吗?」孟杕左问。 魏雁满脸你在说什么傻话的表情:「当然没有,我又不喜欢男的。」 「但是我看妈好像很喜欢张子扬。」孟杕左道。 「那只是粉丝对偶像的那种喜欢而已。」魏雁不以为然。 「是吗?可是我总觉得妈看张子扬的眼神跟……」看傅其雨的眼神很像。是那种丈母娘看女婿的眼神。 然而他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见张子扬突然满脸惊慌地朝他们奔来,两人被一把扑倒在地,在什么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听耳边响起「轰──轰──轰──」的爆炸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那些在场馆中逗留的人群迅速朝户外跑去。 馆内圆柱边的垃圾桶和水泥石块四处飞溅,楼层随时会倒塌。 魏雁没漏听方才爆炸时,从张子扬身上发出的痛苦闷哼声。不会受伤了吧?他伸手一摸……果然摸到了满手温热的液体。 是血。 很多很多的血。 手掌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张子扬受伤了……」他的声音发不太出来,却依旧固执得想呼唤人来就张子扬。 「有没有人啊……」 孟爸魏妈在爆炸声的惊吓过后,连忙奔往儿子们所在的方向,确认其安危。而远远掉队在后的阿实此刻也同样奔跑哲着过去关心三人的情况。 「子扬?小左?阿雁你们没事吧?」 「老大老大!你们还好吗?」 魏雁的手紧紧押着张子扬的后脑勺道:「快叫救护车!」 阿实拿出手机想打电话,孟唐新却道:「先把他们带出去,这里随时会塌!」 「好好!」阿实连忙收起手机,和孟唐新一起合力先把张子扬给抬起。 没了身上的重量魏雁坐起身,伸手去确认孟杕左的情况,结果…… 「小左也没反应了!」 于是孟唐新揹张子扬、魏雁揹孟杕左、阿实扶着魏佳琦六人穿过满地石块与人群,彷彿穿越枪林弹雨,朝外头奔逃而去。 * 傅其雨接到魏雁电话的当下,正在和哈世齐吃饭。听闻孟杕左晕倒了,他饭也故不上吃、甚至电话还没掛上,拿起摩托车钥匙便匆匆往饭馆外头跑。 他一路上骑得飞快,一颗心悬掛在孟杕左身上,焦急得不得了。 许多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转了又转,又通通被否决。学长那么善良,绝对不会有事的! 他在柜檯问到了孟杕左的房间号,连电梯都等不及,一路奔跑着爬上五楼。他眼神快速扫过走廊两端的号码,找到正确的数字后,直接转开门把而入。 病房内的人被他的动静吓了一跳,纷纷转过头看着他。 孟杕左已经醒过来了,他头上绑着纱布,正坐在床上和孟魏父母说着话。 两人四目相对,「呼──呼──呼──呼──」直到这一刻,傅其雨好似才终于找回他的呼吸。 他衝上前一把将人抱进怀里,「学长,你吓死我了。」声音中全是委屈。 孟杕左心里又甜蜜又尷尬,尤其是父母都在一旁用揶揄的眼神看着你时,连话都忘了该怎么说。 孟爸魏妈知道自家孩子脸皮薄,体贴地将空间留给他们,悄无声息关上门退了出去。 没了旁人,孟杕左这才自在了些,他顺着傅其雨的背安抚道:「抱歉,我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意外。」 傅其雨抬起眼,「你怎么了?生病了吗?怎么会突然晕倒?有没有做检查了?医生怎么说?」 孟杕左一听便知道傅其雨对炸药的事一无所知,于是他简略地对将事发经过给描述一番,听得傅其雨心情跌宕起伏。 傅其雨心疼地摸了摸孟杕左头上的绷带,「你当时一定很害怕吧,真希望我也能陪在你身边。」 孟杕左伸手抚上傅其雨欲哭的脸庞,「说什么傻话,大家躲危险都来不及了,就你傻傻想往上衝。」 傅其雨将头靠在孟杕左的肩上,「只要是跟学长在一起,地狱我都去。」 孟杕左拍了下他的头,「别乱说话。」 傅其雨委屈瘪嘴,转移话题道:「张子扬的情况还好吗?」 「方才听我爸妈说好像出手术室了,目前还在观察,状况如何得等他醒来才能知道了。」 孟唐新和魏佳琦离开孟杕左的病房后,再次去到张子扬的病房。这次多亏有他相救,他们儿子才能平安无事,却只是没想到被救之人平安无事,救人的反倒受伤最重。 两人心中十分过意不去,一直想等着见到张子扬父母的面,亲自对他们致歉。然而左等右等,家人没见着半个,只等来了一位自称是张子扬管家的老年人。 顿时,他们对张子扬的心疼越发满溢。 两人来到病房门口时,张子扬已经醒了,医生正在替他做检查,他们前脚才刚踏进去,便听医生道:「少爷很有可能是……暂时性失明了。」 失明? 比死亡更可怕的两个字,佔据了张子扬的所有思绪。他的脑袋嗡鸣一声,后面医生再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88. 情绪 「今天宫靖瑶在超级巨蛋举行封麦演唱,现场座无虚席,歌迷群情激动,却不料在晚上八点三十五分左右,突然发生了总共三波的炸药攻击,现场陷入一片恐慌,火舌无情、墙柱倒塌,死伤人数难以估计。」 女记者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傅其雨和孟杕左挤在一张病床上观看这次恐怖攻击事件的新闻报导。傅其雨看着画面中的被炸药炸开的断垣残壁,以及受伤伤患与其家属眼中的悲痛害怕,就忍不住红眼眶。 孟杕左一把抢过他的手机,「难过就别看了。」 「我没有难过。」傅其雨将手机抢回来,他只是心疼。 他多么希望自己拥有一台时光机,让他可以回到事情发生之前,先把孟杕左给带走,这样他就不用经歷这些可怕的事情。 「我不是没事吗?过了就好了,别哭了。」孟杕左揉揉傅其雨的头发,觉得眼前的男人还跟个孩子一样,一难过就掉眼泪,着实可爱得紧。 「我没有哭,是眼泪自己往下掉。」陷入自我责备情绪中的傅其雨,其不讲理的程度比孟杕左还像个病人。 孟杕左虽然无奈却还是只能顺毛哄,「是是是,知道了。既然你没哭,我们就去看看张子扬的情况吧,也不知道他醒过来了没有。」 傅其雨吸吸鼻子,「好。」 他率先下床穿鞋子,然后拍了拍床铺道:「坐过来。」 孟杕左满脸疑惑看着他:「干嘛?」 傅其雨在他面前蹲下身,「我揹你过去。」 「不用,你太小题大作了。」孟杕左推开人,「我只是受到的衝击太大晕过去而已,没有受伤。」 「你确定?头真的一点都不晕吗?你不要勉强,如果真的不舒服我去借把轮椅推你过去也可以。」 「真的。所以你快点去旁边吧。我要穿鞋了。」孟杕左用脚踢了踢傅其雨的身侧,搞不懂对方怎么可以这么囉哩囉嗦。 傅其雨一点也没有自己被嫌弃的自觉,他半转过身握住孟杕左的脚踝道:「我帮你穿鞋。」 傅其雨半跪在地,一手扶着孟杕左的脚掌,一手拿着拖鞋,仿若灰姑娘的故事场景,孟杕左觉得彆扭的同时内心又忍不住泛甜,「先说好,我可是还没洗脚。」 「学长的脚又不臭。」傅其雨低头亲了一下他的脚背。 孟杕左吓得瞪大了眼:「你……」 傅其雨朝他裂嘴一笑,「你看,我不嫌弃你。不管是健康的孟杕左或者生病的孟杕左,都是只属于我的孟杕左。」 「你真是……」孟杕左突然觉得眼眶涌上一阵温热,他用手掩饰性地遮了遮,「不知道该说你深情还是说你傻。」 傅其雨拉下孟杕左意图遮挡的手,「我比较想听你说喜欢。我是因为太喜欢学长了,所以学长的全部我都想佔有。」傅其雨自下而上的目光真挚又浓烈,他像是一匹忠贞的狼,一旦认定了主人就再也不会变卦。 孟杕左十分动容。他从小的梦想就是和喜欢的人一起养一隻大狗,间暇时光可以一起去动物之家帮忙,忙碌的时候也能相互体谅,互不打扰。 他原本以为依照他那沉闷的个性,很可能得单身一辈子,却没想到傅其雨出现了。他悄无声息地渗透进自己的生活中,让自己习惯他的陪伴、习惯他的无所不在,然后在不知不觉间,竟然真的过上了梦想中的生活。 何其幸运。 是傅其雨替他完成梦想,是傅其雨毫无保留的爱让他以更开阔的心去看待这个世界。 「傅其雨,谢谢你。」孟杕左道,「我也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 傅其雨笑了,「我知道。」他伸长脖颈去亲吻自己善良害羞的小王子。 孟杕左张嘴咬了咬傅其雨的嘴唇,然后伸手一拉,将人给拉到床边坐好,主动攀附上去加深亲吻。 两人的心意透过相触的唇齿毫无保留地传达给了对方,劫后馀生的害怕、差点失去所爱的心有馀悸,表露无遗。 他们紧紧相拥,对于对方依旧在自己身边这件事,感到无比感激。 这边病房的气氛温馨甜蜜,反观另一边的病房,情况就没那么乐观了。 得知自己将会「暂时性」失明的张子扬,没有阿实、医护人员以及管家薛叔预想中的大发雷霆或者歇斯底里,在经过最初的震惊后,他反而还能平心静气地向医生了解病情,看得他那些老伙伴们惊愕不已。 「完了完了,我家老大不会是被吓傻了吧?怎么办薛叔,需不需要带老大去做个精神检查啊?」阿实站在薛叔身旁碎碎念道。 薛叔一听竖起眉眼,小声斥责:「你不要以为少爷宠你就可以乱说话,再胡乱诅咒少爷,我就给我捲舖盖走人!」 阿实十分委屈:「我哪有诅咒老大,我是在关心他耶……」 只可惜,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止看在薛叔眼里,都极度不顺眼,接收到对方威胁的眼神,阿实无奈抬起双手表示投降,他闭嘴总行了吧。 医生解释完病情后便急忙离开。他在这间医院任职多年,对张子扬的脾气十分了解,每一次对方只要身上有哪些小病小痛,就要连带着让周围的人也都无法平静才甘心。 要不是张氏集团薪水真的给得很大方,没有人愿意拋开自尊,去承受张大少爷的脾气。 是以,机会难得,医生想着趁他们家大少爷还没发怒之前,能躲多远就尽量躲多远,才不会又倒楣地受到波及。 医生离开后,薛叔也没有多说话,只是站在一旁公事公办地说着他的安排:说他会如何安排张子扬的看护、如何准备他的食物、以及如何处理他的工作等等,大大小小的事项,鉅细靡遗。 然而张子扬根本不想听,薛叔才说没几句,就被粗暴打断,「随便,你开心就好,这个家又不听我的命令,你不用跟我解释那么多。」 薛叔顿了顿,脸上神情毫无变化,彷彿早就习惯张子扬的无理态度:「是,那我就先去安排了。」 张子扬却像没听见似的,回都没回。 薛叔去医院的时候是带着两位保鑣随行的,回去的时候他却没有让两人随他一同回去,反而将人留下,让他们随时等候张子扬的号令。 阿实看着门口宛若门神的保鑣,撇撇嘴对张子扬道:「老大,那两尊门神又在监视你了。」 「不重要。」张子扬现在已经没心思去关心他爸爸那些小老婆们的权力斗争,怎样都好,最好是能把他家的產业给搞垮最好,他不在乎。 「不过这次的人好像跟上次不一样,天啊,你说会不会是雪姨干掉莲姨,所以才……」 「没事你就先回家吧。」张子扬同样打断阿实的话,他十分不耐烦地道:「薪水照算,到我联系你为止都不要再过来了。」 「可是老大,没人陪你我怕你无聊。」阿实放心不下。 「你再多说一句,我就让你也受伤过来陪我躺病床。」张子扬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的忍耐彷彿已达限度,整个人情绪非常紧绷,像是被撑到了最大的气球,再有人去轻轻一碰就会爆炸。 阿实吓得连忙拿起自己的包,退到门口鞠躬道:「老大保重!老大再见!」说完,人「咻──」地一溜烟地跑没影了。 该赶的人都赶完后,张子扬坐在床上胸膛剧烈起伏着,彷彿有某种无法调节的情绪在他体内横衝直撞,他磕磕绊绊下地,颤抖着双手摸上病床旁的椅子,将它高高举起然后狠狠地砸了出去,那凶狠的劲像是要将身边的东西都给砸碎、驱赶,一个不留。 这个世界,这个人生,所有的一切,都烂透了! 然而,就在椅子即将脱手的那一刻,他的手腕被握住了,「你这种一不开心就砸东西的脾气,得改。」对方道。 张子扬的心脏颤抖了一下。 这个声音他认得,「魏……魏雁?你怎么会……我……我以为……」从他清醒到现在魏雁都没出过声音,也因此张子扬理所当然地以为,将身旁那些固定班底都赶走后,病房里就只剩他一人了。 他战战兢兢放下椅子,像个做错事情的小孩,「对不起……我……刚刚……」他不想自己方才的模样被魏雁看见,他希望自己在魏雁面前是帅气的、正常的人类,而不是现在这种无法控制脾气,永远长不大的跋扈大少爷形象。 虽然,这样的他才是真实的他,但是真实的他却又太没用太丑陋了。孟杕左说得对,他的确配不上魏雁。 张子扬低下头,虽然他看不到,却还是不想面对魏雁可能露出的鄙夷和嫌弃或者惧怕的表情。儘管这些年他已经看惯了…… 魏雁安抚地拍了拍张子扬的手,柔声道:「你不用解释我都知道,现在松开手,把椅子给我,大半夜地别打扰其他病人休息。」 张子扬乖乖听话照做,魏雁见他还能听懂人话,不动声色朝想上前关心人的魏佳琦摇了摇头,魏佳琦心领神会,虽然担心还是拉着自家丈夫先离开了。 魏雁双手抓在张子扬的手臂两侧,将人带到病床上坐下。他摸了摸张子扬的头,像父母奖励孩子那般道:「谢谢你救了我跟我弟,要是没有你我们现在可能已经死了。」 手指划过头发引起发根颤动的奇妙触感他从来没有体验过,虽然陌生他却能从中感受到对方的温柔与关怀,「魏雁?」张子扬的声音有几分颤抖,甚至带着些不敢置信。从小到大住院,他从没听过有谁用如此温柔的语气跟他说过话。 魏雁微笑看着他,即便张子扬看不见,他依旧真心诚意表现出他的善意:「身上有没有哪里痛?虽然有我跟我弟做软垫,但背后也许有哪里受伤也说不定。」 张子扬呆愣摇头:「没……没有,都很好。」他的内心澎拜激动,原来被关心的感觉是这么温暖的吗? 好像会让人变得软弱,想要依靠、不知饜足。 「是吗?」魏雁轻笑了声,他握上他的手:「我知道你怕黑、也知道你现在其实很不安、很害怕,但是不要担心,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直到你的眼睛恢復为止,好吗?」 张子扬呆若木鸡,幸福、怨恨、甜蜜、痛苦,所有酸甜苦辣的滋味在一瞬间涌上心头。小时候生病撒泼打滚,只为换得一句类似亲人关心却求而不得的失落,彷彿在这一刻被魏雁给治癒了。 他泪流不止。 当时无论是管家僕人抑或护士医生全都以公事公办的态度面对他。他孤单又害怕,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久而久之那些渴望关心的心情便成了无法抑制的愤怒,就这样一直到成年,他都没能学会正确表达情绪的方法。 却没想到在今天,他认为最讨厌他的人,却给了他渴望已久的温情。 他反抓住魏雁的手,虚张声势道:「你自己考虑清楚,如果真的选择留下来,我就再也不会放你走了。」 89. 大嫂 「哼。」魏雁冷哼一声,挣脱张子扬的手起身离开,「你以为你管得了我?」 张子扬心里咯噔一声,说错话了。 极欲抓住的东西脱离掌心,他连忙站起身随着魏晏的脚步声而去,「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看不见的他,一急之下忘了脚边有椅子,脚跟勾到椅脚,身体一下子失去平衡,张子扬连人带椅「哐噹」一声摔倒在地。 他疼得脸都揍成一团了,却楞是连个哼声都没出。 魏雁被震天的动静吓了一跳,连忙回过身去扶人:「你做什么!看不见干嘛乱跑,万一又伤得更重怎么办?你想瞎一辈子吗?」 「不要走。」张子扬紧紧抓住魏晏的衣袖,他习惯性抬起头想看着魏雁,却什么也看不见,曾经桀敖不驯的双眼如今却黯淡无光,「我……我不强迫你,只求……求你……」 「紧张什么。」魏雁打断他的话,「我是要拿卫生纸替你擦眼泪。」 魏雁直接用手抹去张子扬掛在脸上的泪痕,「多大人了还这么黏人。」 擦拭脸部的指尖动作轻柔仔细,与本人话语中嫌弃的态度截然不同。也许正因为看不见,所以才能察觉为雁的这种心口不一。忽地,张子扬感觉一阵酸楚涌上心头,胸口胀胀的,因为此刻这人在身边,因为不确定往后这人还会不会在身边。 「你的答案呢?」张子扬十分执着。 「……」魏雁沉默许久,「抱歉。」 「做不到的事我无法轻易给承诺。」他说。 张子扬脸上露出凄凉的笑容。 窗外的满月倒映在窗户上,形成一个像银盘一样的光圈,将他落寞的身影垄罩进月光中。 「不过,直到你痊癒之前我都会在,所以我给你一个机会。」魏雁双手扶住张子扬的双臂,将人给扶站起身。 心脏失序地跳动着,又快又慢,张子扬不自觉攥紧让他借力的魏雁手臂,觉得自己好似快喘不过气:「你的意思是……」 魏雁替他将乱了的瀏海拨到一旁,笑道:「当个乖乖的病人吧,大少爷。」 张子扬的眼睛倏地闪了一下,「我会乖乖听话的。」 病房门上的透明观察窗外,趴着两颗探头探脑的脑袋,「看这个发展,哥好像接受张子扬了耶。」傅其雨道。 「你从哪里得来的结论?」孟杕左满脸疑惑。 「他们之间的氛围啊!很曖昧!」傅其雨这个吃瓜群眾当得很称职,看戏看得津津有味。 「你想多了吧。」孟杕左皱眉,他怎么看都觉得他哥嘴角的笑不太单纯,带着某种势在必得的算计,毛骨悚然。 孟杕左看得忍不住在心底为张子扬祈祷,你自己多保重。 「走吧,进去关心一下我的救命恩人。」孟杕左抬手打算敲门,却被傅其雨给拦下,「欸欸欸!你现在进去不就破坏气氛了!」 「啊?」孟杕左转头看他,表情写满困惑。 「你不觉得他们感觉下一秒就要亲亲了吗?」傅其雨脸蛋通红,眼神中透着兴奋与期待,「好害羞。」 孟杕左:「……」这傢伙好像病得不轻。 面无表情听两人进行好一阵没营养对话的保鑣:「你们两位不进去的话就请离开,不要在这里当偷窥狂。」 「什么偷窥狂!」傅其雨跳起来,觉得那保鑣说的话略为刺耳,他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们是在关心自家兄长的感情发展好吗。」 孟杕左拉了拉傅其雨的外套,用眼神示意他少说两句,他觉得保鑣没说错,他们两个从刚刚到现在确实是一直在偷看没错。 他抬手敲了敲门,得到魏雁的一声请进后,推门而入。 「哥,张……哥,我们来了。」孟杕左在张子扬的称呼上卡壳了一瞬。 见来人是自家宝贝弟弟,魏雁立马丢下张子扬跑去确认孟杕左的情况,「你怎么过来了?我都不知道你醒了,身体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都很好,医生说我可以出院了。」孟杕左看向被自家哥哥丢开后就一脸闷闷不乐的人,「我是来跟张哥道谢的,谢谢他救了我们。」 张子扬转过脸去看孟杕左,满脸不以为意,「没什么,不用放在心上。」 孟杕左看着张子扬不知道在与谁说话的视线落点,脸上露出不解的神情。他与傅其雨交换了个眼神,对方双手一摊,表示他也不明白张子扬是什么意思。 魏雁发现两人的小动作,主动解释道:「他现在看不见,所以觉得他有时候表情看起来跩跩的很正常。目中无人嘛。」 张子扬:「……」他在魏雁心目中的形象什么时候才能改变? 「看不见是指……」孟杕左和傅其雨瞪大双眼,为自己的猜测感到震惊。 「对,就是你们想的那样。」魏雁带两人去到一旁的沙发区落座,「医生说他应该是爆炸的时候脑部受到的衝击太大,导致有血块压到了视觉神经,才会暂时性失明。」 孟杕左脸上歉意万分,「对不起张哥,我……」 「不用道歉,我要救的是你哥,你只是顺便而已。」 孟杕左被噎了一下,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傅其雨则是敢怒不敢言,毕竟对方是救命恩人,再欠揍也得忍着。 魏雁就没那么多顾忌了,他一记眼神飞刀直接朝张子扬射去,可惜对方目前正处于睁眼瞎状态,什么都看不见。 天不怕地不怕。 「有说什么时候能恢復吗?」孟杕左问。 魏雁摇头:「不知道,医生说这种案例有长有短,有的人可能睡一觉隔天就恢復了,有些人拖了好几年都没恢復。」 孟杕左思索着解决办法:「那这样张哥身边是不是有导盲犬跟着比较安全,虽然盼家没有拉不拉多或黄金猎犬,但是有几隻米克斯都很聪明,稍微训练一下的话一定不比那些名狗差。」 魏雁被孟杕左的想法给逗笑:「你是不是自己想训练导盲犬,故意拿张子扬当藉口?」 「没有……」孟杕左低头摸摸鼻子,馀光偏见傅其雨在偷笑,朝他呲了呲牙后道:「我只是怕张哥生活不便。」 「你忘了他是谁吗?家里佣人管家一抓一大把,这不外面还有两个保鑣。」魏雁用下巴指了指门口的方向,「茶来伸手饭来张口,饿不死。」 「但是那些人我都不要,我只要你。」张子扬自己一个人在后头小声嘟噥着。 「嗯?」孟杕左跟傅其雨没听太清张子扬说了什么,魏雁却听得清清楚楚,他头也不回道:「你闭嘴!」 张子扬十分委屈,耷拉着头坐在床上不说话了。 那之后魏雁与孟杕左又聊了一会,忽地一旁传来张子扬窸窸窣窣下床的声音:「你又想干嘛?」魏雁连忙跑到他身边搀扶他。 「我想喝水。」张子扬一手抓着魏雁的手,另一手朝四面八方摸索着:「我也不能什么都靠你。」 「那你也等买了拐杖给你再行动吧,摔不怕是吗?」魏雁装了一杯水递到张子扬嘴边,「喝吧。」 张子扬双手握住被子,同时「不小心」握到了魏雁的手,他笑得嘴角捲翘,如诡计得逞的猫:「谢谢。」 魏雁伸手拍了张子扬的额头一下,「无聊。」他嘴上虽然这么说,眼底却漾着化不开的笑意。 孟杕左从没见过他哥用这个眼神看除了他之外的人,他的观念彷彿被颠覆了,急忙附耳对傅其雨道:「你好像说对了!」 「什么?」傅其雨同样压低声音回他。 孟杕左:「我哥好像真的在跟张子扬打情骂俏。」 傅其雨满脸我就说吧的表情:「这样你就不用担心称呼问题了。」 孟杕左:「嗯?」 傅其雨:「张子扬就是你大嫂了。」 「……」孟杕左:「也是你大嫂。」 傅其雨:「……」 「对,也是我大嫂。」 「我们不会有妯娌问题吧?」 90. 宠妃 张子扬留院观察了两天,确定身上没有其他不适后,就被医生放行,可以回家了。 住院期间,张氏集团的老总也就是张子扬的父亲──张辉,特地打过一次关心的电话给医院询问张子扬的状况,之后便又杳无音讯。 听见医生口头转知自家爸爸关心之情的张子扬,除了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声之外,没有任何多馀的反应,看得医院里头的工作人员纷纷摇头兴叹。 大少爷还是这么不懂事啊!董事长百忙之中打来的电话,他竟然一点感激之情都没有?他这种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未来怎么统领张氏集团的企业? 十年、二十年或者三十年之后公司交到他手里,会不会一夕之间悽惨倒闭,那他们是不是也可能面临中老年失业的风险?甚至拿不到退休金? 看来,这几年得辛苦一些多赚点钱,万一以后事态不对也好及时跳槽。 张子扬出院回到住处的那一天,魏雁结实地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有钱人的生活。只见训练有素的佣人们每隔五步就驻守一位在张子扬家中,完美杜绝了张子扬因为任何情况跌倒的可能性。 管家薛叔一早便在门口等候二人归家,只可惜他的用心安排并没有得到张子扬的好脸色看,「谁准你们自己进我家的?带着你的那些人给我滚出去!」 薛叔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为难:「少爷,这都是老爷的意思,他担心您无法适应……这样的生活方式,所以让我尽可能安排得周到一些。」 「怎样的生活方式?我是手断了还是脚断了?我家的东西在哪里我能不熟吗?」张子扬表情十分不耐,「你们现在立刻马上离开,别让我说第二次。」 薛叔早就知道张子扬会是什么反应,今天所有的安排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于是他也不多作纠缠,「既然少爷坚持……」 「等一下。」魏雁开口,「我虽然答应照顾你,但是平常有工作的时候,所有生活琐事还是得你自己处理。你不会是期望我下班后还帮你洗衣煮饭、扫地拖地吧?」 「我……」张子扬倒是没考虑过这些,平常他的住处每星期都会有人固定去打扫,他没烦恼过这种日常生活的问题。 「留几个人下来照顾你,我去上班也能比较放心。」魏雁道。 不过既然魏雁觉得需要,把人留下来也行,「好,那就都留下来吧。」 薛叔大惊失色,大少爷这是被灌了迷魂汤吗?也太听魏雁的话了吧! 据他所知,他们在三天前甚至还是互相看不顺眼的状态不是吗?怎么一夕之间关係转变这么大? 魏雁不会是……谁派来诱骗他家少爷的吧? 薛叔的眼神暗了下来,看向魏雁时带着不意察觉的警惕和探究。 然而,魏雁何其敏感,他当然感受到了对方的忌惮,却仍然装作毫无所觉,神色如常地和张子扬说着话:「不用这么多人,你是把你家当罗浮宫了吗?」 「喔,那你挑吧,看你需要几个,我都没意见。」 魏雁的视线不动声色扫过所有佣人的表情,最后聚焦在薛叔身上,他灿烂一笑带着些天真烂漫的意味,「这些事我也不懂,不如薛叔帮我挑吧。就留……三位好了,按擅长的领域挑吧,工作内容尽量不要重复。」 又道:「还有,最好是嘴巴严、话不多的。」 「这个……」薛叔在张家服务的时间比张子扬的年纪还大,在张辉面前拥有很高的话语权,许多大小事甚至不需要经过张辉的同意就能自行决断,也因此就是张辉的小情人们在他面前,尚且都要尊重三分,哪里轮得到魏雁这个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人对他指手画脚? 「你有什么意见?」张子扬皱起眉,对于薛叔的反应十分不悦,「之后魏雁的命令等同于我的命令,你们只需要遵从就好,听见了吧?」 「……」无人回答。 张子扬发怒,音量骤然拔高:「我问你们听见了没!」声音中带着罕见的肃穆气势。 吓得所有人浑身一凛,齐声回道:「是!少爷!」 张子扬牵着魏雁,满脸心气不顺,「走,我带你去房间。」话虽然是这么说,但由于这位哥现在处于什么都看不见的状态,所以还是得由魏雁带着人,依照他的说明往正确的方向走。 魏雁和张子扬手拉手离去,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这就是当宠妃的感觉吗?真是令人心情舒畅啊! 他脸上的笑容明艳且刺眼,看在不少资深老僕眼里,只觉得越看越讨人嫌。 他们纷纷去找薛叔毛遂自荐表示想留下来照顾少爷。 几人眼里闪过精明的光,得找个机会让他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他们在这个家服务多年,第一天就让那来路不明的毛头小子给下了面子,之后还怎么在那些新人面前耍威风? 魏雁照着张子扬的指示,带着人去到他未来暂住的房门口,然而打开门一看,房间里头井然有序地放着许多生活用品,怎么看都不像是客房,反而是有人正在使用的卧房。 魏雁将门闔上,挣脱开张子扬的手,双手抱胸看着人,「你是不是搞错了,这是你的房间吧。」 「对啊,你跟我一起睡。」张子扬满脸理所当然,「我们家没有客房。」 「我为什么得跟你一起睡?我才不要。」魏雁想都没想就拒绝,「而且你家这么大,刚刚一路上经过那么多房间,总有供人休息的地方吧?」 张子扬摇头,「没有,我不会留人在这里过夜。」 「没在使用的空房间呢?」魏雁想,他委屈一下睡沙发也行。 「也没有空房间……」 「怎么可能!」 然后,一连十几个房间魏雁都一一去确认过,设备齐全的画室、木工室、乐器室、运动室、电影室、游戏室,所有想得到的想不到的东西都可能出现在某一个房间里头。 如开盲盒一般,每一间都有惊喜。 魏雁甘拜下风,「你是把你家当邮轮吗?什么都有,我看就差一间便利商店了吧?」 张子扬指了指下一个房间门口,「便利商店没有,不过有零食室,你这间再打开就是了。」 「算了,我要回家。」魏雁直接放弃。是贫穷限制了他的想像,生活在如此方便的房子里,就是全世界都饿死张子扬也绝对还活着。 「不行!我晚上……」张子扬紧紧抓住魏雁的手臂,他低下头,声音小了许多,「一个人睡会害怕。」 「喔。那你让薛叔陪你睡。」魏雁油盐不进。 「我睡沙发!我保证绝对不会打扰你休息,所以……别走……」张子扬说到最后,语气已经近乎哀求。 魏雁看着张子扬可怜的模样,心一下就软了,「好吧。」 张子扬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 「但事先说好,你一旦作出出阁的举动,我就立马离开,没问题吧?」 「没问题!」张子扬还举了个手礼。 魏雁笑骂了声:「蠢。」 「嘿嘿。」被骂的张子扬没有生气,反倒笑得很是开心。 两人回到房间放行李,魏雁看着收拾得彷彿精品展示店般的房间问道:「你为什么不想让那些人照顾你?」 「因为他们是墙头草、说谎精。」张子扬一想到那些人,脸色就垮了下来。 魏雁一屁股坐上床,「想聊聊吗?」 91. 清白 其实张子扬的身世不算秘密,应该说他们那种世家大族之间的恩怨情仇,并没有真的隐密到不可告人的程度。 毕竟人多口杂,加上上流社会的人最爱没事喝下午茶聊八卦,所以张家大少奶奶之位争夺战中產生的腥风血雨,一直都是他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我爸跟我妈是自由恋爱结婚的。」张子扬摸索着坐到实木黑皮单人椅上,开始回忆那连他自己也知之甚少的过往,「只是在我妈生下我没多久后,我爸就外遇了。」 张辉生为英俊帅气的富二代,每天想对他投怀送抱的人数都数不清,而他果不其然没能克制住人类喜爱刺激与冒险的本性,开始了一发不可收拾的一夜情关係。 他情人无数,儘管自认为全都用「钱」打理得很好,但架不住某些人的贪求无度,她们开始把主意打到「名正言顺的身分」上。没错,她们想当张家的大少奶奶,想当张辉明媒正娶的妻子,甚至不惜为达此目的而联手,决定先除掉佔据名额的范萌萌──张子扬的母亲。 她们买通张辉的司机、秘书、职员,任何她们能接触到的人,开始探查范萌萌的行踪。刚开始她们只是若有似无地暗示自己与张辉关係亲密、感情甚篤,后来发现范萌萌似乎忍气吞声、没敢将她们的举止告诉张辉后,开始变本加厉了起来。 她们频繁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对她耀武扬威,当眾欺傉她。除此之外还开始污衊她,说她对张辉情感不忠,出轨养小王。 一个二个床伴这么说,张辉还能当作是女人之间的忌妒一笑置之。但是当时多个人都拿此事揶揄他时,他便有些坐不住了。于是他派人去跟踪范萌萌的行踪,却没想到人证物证都有,气得张辉感觉自己头上被扣了顶天大的绿帽子。 爱是佔有,是眼里容不下半粒沙。范萌萌早在结婚前就被告诫过张辉不是良人,不可託付终身,可爱情大过一切的她不听任何人的劝告,一心扑向火堆,最后被烧得体无完肤。 她没去质问张辉是否出轨,因为她知道答案是肯定的。张辉是一隻华丽的花蝴蝶,谁都想一亲芳泽,谁的肩膀都愿意停留。是她年少无知,以为爱与守护可以改变一个人,不曾想,回报她的是现实毫不留情的大巴掌。 那两三年来,她被张辉的情人们给折磨得精神耗弱、抑鬱多烦,早就坐立于高楼围栏旁摇摇欲坠,张辉带回家的照片与质问是压垮她存活希望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看着张辉气愤质问的脸庞,想起出嫁前一天母亲对她说的话:「在那样的家族里头,没有丈夫的信任,你以为你能安然无恙吗?」 当时她没听懂那句话,甚至忘了那句话,可是那一天她却奇蹟似地想了起来。 是啊。不能。 她眼中写满赴死的决绝,她活不下去的。 她没有解释、没有反质问,只是冷冷地盯着张辉的眼睛问道:「如果我能在张家的列祖列宗面前证明我的清白,你拿什么补偿我?」 张辉是到那时候才发现妻子瘦得都脱了人形,黑色长发加上一身单薄的白洋装,像极了电影里头的索命女鬼。 他被自己的想法给吓得心脏都颤了一下,他没有回答,甩袖而去。当天晚上却梦见范萌萌双眼通红,扼住他脖颈想掐死他的梦。 张辉直接被吓醒,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真的错怪了妻子,可那些照片又是怎么一回事?他那天天还没亮就出门,去找了一位信得过的朋友替他另外遣人调查范萌萌的交友情况。 结果当天下午调查结果没出来,他先等来了范萌萌以及张子扬失踪的消息。张辉听见报告的当下头脑一晕,直觉认定了范萌萌肯定是跟小王一起远走高飞了,他命令眾人掘地三尺也要将人给他找出来。 后来,他们在张家的祠堂里头找到饮毒自尽的范萌萌以及饿晕过去的张子扬。张子扬的身上留着一张纸条:「列祖列宗在上,我范萌萌如果有做出任何对不起张家的行为,就将他送到地狱跟我一同赎罪;如若没有,请你们保这张家一脉单传的孩子一世荣华富贵、平安健康长大。」 那时候是冬天,一个三岁大的孩子被自己丢在黑暗阴冷的祠堂中两天两夜,身边是母亲逐渐变得冰冷的尸体以及如何哭喊、奔走都找不到食物及水的空间。 其绝望与恐惧的心情,可想而知。 魏雁忍不住坐到张子扬身边去,他握着他冰凉的掌心问道:「你……记得当时的情况吗?」 张子扬朝魏雁微微一笑,「你是说我饿到舔地上灰尘吃的事吗?」 魏雁突然觉得十分内疚,「抱歉。」他想起密室逃脱时张子扬被他吓到的反应,于是转身将人给抱住,「我不该吓你的。」 张子扬反手抱住魏雁,将下巴靠在他的肩窝处,深深吸闻这个人身上令自己着迷的味道,「没关係。是我先对你挑衅在先。」 魏雁笑了下,他伸手去捏了捏张子扬的后脖颈处,问:「所以你为什么要挑衅我?」 「因为你比我帅、演技又比我好,我看不惯。」 魏雁放开人,摸了摸张子扬的眼瞼笑道:「你不要以为你现在真的瞎了就可以睁眼说瞎话。」 「真的。」张子扬再次将人给抱住,闭上眼睛专心感受魏雁身上源源不绝的温暖,「不然那么多新人,我怎么就只找你碴。」 「你还敢说!」魏雁大力地拍了下张子扬的后脑杓,「我就想不通怎么有人成年了还可以玩那种小学生把戏。」 张子扬对魏雁的嘲笑所有不平衡,他撇撇嘴小声抱怨道:「你自己还不是一样吓我,我们半斤八两而已。」 魏雁哪里能张子扬的走心反讽,他恼羞成怒,大手对着张子扬的脑袋狂拍:「我吓你怎么了,我被你针对这么多次不能吓你一次吗?啊?还敢记这么久!」 张子扬护着自己的脑袋拼命躲:「欸欸欸!别打了,我错了!我头上有伤,不能一直打!」 魏雁直接坐到张子扬身上,双手抓着他的手按到身后墙壁上,俯下身威胁道:「有伤刚好,看我能不能打一打把你脑中的血块给打散,让你早日重见光明。」 张子扬喉结滚了滚,突然就放弃挣扎,他主动献出自己的后脑杓道:「打吧。」 魏雁挑了挑眉,「呦,这么乖?」 「嗯。」张子扬点头,满脸正经:「如果重见光明就能看见你现在坐在我身上的模样了,一定很性感。」 「操!」魏雁直接给了张子扬一巴掌,翻身下发沙椅骂道,「要不是你是病患,我一定揍得你满地找牙!」 92. 草莓 魏雁「碰──」地一声出了房门,张子扬楞楞伸手感受了下脸颊上的热度,很痛但也很爽,他低下头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真可爱。」 魏雁去到厨房,桌上放着一盘摆盘精緻的水果,魏雁见了问:「这是给我们的吗?」 再锅炉前忙碌的绑包头僕人转过身道:「是的。」 魏雁伸手拿起一颗葡萄放入嘴里,肉厚汁甜、入口即化,他讚赏地点了点头,又拿起一颗丢进嘴里:「好吃。」 包头僕人在一旁看着他,贴心提醒道:「魏少爷,碟子上有叉子。」 魏晏靠着大长桌站,又丢一颗葡萄进嘴里,甜甜笑道:「谢谢,我有看到,但我更习惯用手拿。」 包头僕人低下头,掩盖眼睛里一闪而逝的鄙夷,「是,当然。」 魏雁闻着空气中飘散的食物香味,问:「晚餐好了是吗?」问完没等对方回答,他又补充道:「忘了说,虽然张子扬爱吃辣,但是有鑑于他头脑的状况,这几日还是先以清淡养生的食物为主吧。」 僕人脸上写着「这还用你说」的不以为然神色,「医生及营养师为少爷设计了一整个月的食谱,还请魏少爷放心。」 「唔,真贴心。」魏雁伸手去拿草莓,咬了一口后问:「那我们可以开饭了吗?那傢伙在医院的几天都早睡早起,晚餐也吃得比较早,这会儿差不多该饿了。」 嗯,草莓也很甜。魏雁两三口吃完后,又拿了一颗。 包头僕人貌似是对他的用餐礼仪十分看不过去,眼角强烈抽搐着:「再半小时就能用餐了,请少爷先吃点水果垫垫胃吧。」她瞟了盘子一眼,「虽然已经少了一大半。」 魏雁听出她的挑衅,脸上的笑意越发温柔:「对阿,已经少一大半了,这盘就归我吧。你再额外帮张子扬弄一盘,不用摆得这么漂亮,反正他看不见,但是像这种香吉士的果皮、还有草莓的蒂头都提前帮他去掉,以免他不小心吃到。」 「没办法。」他皱了皱鼻头,满脸宠溺:「谁让你家少爷这么难搞,一吃到影响口感的食物就不吃了。」 包头僕人没想到魏雁是真心在照顾张子扬,脸上神色多了几分忌惮,「是,谢谢魏少爷提醒。」 「不客气。」魏雁端着水果盘往房间走,声音渐行渐远:「下次多注意一下就好。」 包头僕人双手紧紧掐在围裙上,捏出了两团不得体的摺皱,死小鬼,我怎么做事还轮得到你来教我吗? 魏雁回到房间时,张子扬正在看电视新闻。 「经过三日的追踪搜查,警方终于在今日上午十点捕获顏姓男子,也就是我们所谓的巨蛋炸弹客,据警方所言,顏姓男子是宫靖瑶的头号粉丝,之前便有过跟踪、食物下毒、寄恐吓信等前科,如今他因为疑心宫靖瑶退出歌坛是为隐婚生子,怒觉被背叛所以藉由恐怖攻击的方式来表达不满……」 「那个男的有病吧。」魏雁坐到张子扬身旁,将水果盘直接丢到他手上,「吃水果。」 张子扬愣怔了一秒,沙发另一侧的凹陷,魏雁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气,以及那自然又不见外的举动全都让他浮想联翩。好像他们已经认识很久、在一起很久,久可以用如此熟稔的姿态随意侵入对方的私人领地。 即便,是自己强迫魏雁同住一屋,可他的态度和回馈,总让他的止不住地產生期待。 「你吃葡萄吗?」突如其来地,魏雁问了他这么一个问题。 张子扬心里一咯噔,他不会是要餵我吧? 于是连忙点头,「吃!」 「那你都怎么吃?」魏雁又问。 「?」问这什么问题,「用嘴巴吃。」 魏雁翻了个白眼,「不是……你都用叉子叉着吃吗?」 「用手啊,叉子不好叉吧,会跑。」张子扬一脸理所当然。 「听起来蛮有道理的。」魏雁餵了颗葡萄到张子扬嘴边,「吃吧,晚饭还要半小时才会好。」 「没关係,我还不饿。」说是这么说,行为却是张开嘴巴等投餵:「再一颗。」 魏雁没理他,「你自己没手吗?」 张子扬晃了晃手上的盘子,示意着:「我要端盘子啊。」 魏雁直接把他的盘子拿走,「放茶几上就好,不劳烦大少爷您。」 「欸欸欸欸!不麻烦!」张子扬胡乱拨拉着一双手想要去抢盘子,却差点把食物给打翻,吓得魏雁拿脚直接抵着他胸口,把人给架开,「你给我乖乖坐好!」语气听着颇为生气。 张子扬立刻不敢乱动了,他双手放在膝盖上乖乖坐好,内心忐忑。因为什么都看不见,他抓不准魏雁现在在做什么,脸上表情如何,自己是不是真的闯祸了,他脑袋越压越低,「对不起,我保证不会再乱动,不会再造成你的困扰了。」 魏雁看他那可怜样,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真是…… 他又递了一颗葡萄到张子扬唇边,「吶,吃吧。」 张子扬一秒开心起来,他眉开眼笑张口咬上,却不小心咬太大口了,直接咬上了魏雁的指尖,疼得魏雁一把搧他脑袋上,「你他妈是故意的吧!」 「我不是!我不小心的!」张子扬摸索着抓到魏雁的手,举到自己唇边小心翼翼替他吹气,「这样有没有比较不痛了?」 魏雁依旧沉着脸:「你咬的是大拇指,吹小拇指干嘛?」 「喔喔!」张子扬连忙换指。 「蠢!」魏雁将果盘放自己腿上,另一手洩愤地拿着水果猛吃。 「嘿嘿。」张子扬边傻笑边揉了揉魏雁的指尖,「这样就不痛了吧。」 魏雁看他一脸傻蛋样,狐疑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怪癖?怎么好像每次我骂你你都很开心?」 「不是有一句话叫『打是情,骂是爱』吗?」 「那句话不是用在这里的。」 「那不然是用在哪里?」 「那是用在……」父母对我们的教诲…… 魏雁话锋一转,「反正不是用在我们身上。」他将果盘丢到张子扬腿上,「你吃吧,我先去洗澡了。」 张子扬诧异,「你要现在洗?等下不是要吃晚餐了吗?」 「我不吃,再过两个星期要进组了,我得减肥。」魏雁翻着行李找换洗衣物。 「那你再多吃点水果吧!我餵你!」张子扬摸索着将果盘放在桌上,然后抓了一把水果在手上,便循着声音朝魏雁的方向走去。 魏雁看他那磕磕绊绊的模样,摇了摇头:「你关心好你自己我就谢天谢地了。」 「但是我也想照顾你。」张子扬站住脚步道,「你弟弟说他希望你的另一半是个能真心诚意对待你、保护你的人。他说我既不温柔体贴、也不善解人意,他不同意我当他的哥夫。」 「哥夫是什么东西。」魏雁嘴里吐槽,脸上却不自觉露出笑容:「那小子……」 张子扬又道:「他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之前的表现也许不合格,但是我会努力学习,希望你可以给我机会,让我学着去照顾你。」 他从掌心里拿出一颗草莓向前递出,脸上带着讨好的笑:「这个最大,给你。」 内心彷彿有一股暖流流过,魏雁的走上前,「败给你了……」他一口咬住草莓。 张子扬感受到魏雁的动作,开心地松开对草莓的钳制想再拿另外一颗水果,却不料一个东西抵上唇边,「张嘴。」他听见魏雁声音有些含糊地道。 他乖乖配合,然后嘴里被塞进了一个东西,接着他感觉有什么东西碰到了自己的上下唇瓣,很软、很轻,一触即分,那一瞬间张子扬心里有一个不敢置信猜测浮上心头,他还没来得及思考,下嘴唇就被轻咬了一下。 「就跟你说我要减肥。」 心脏、狂跳! 张子扬吓得闔上嘴,却不料直接咬中了草莓,甘甜可口的汁液充满整个味蕾。 好甜,一如魏雁的味道。 93. 资遣 魏雁去洗澡了,留下张子扬一个人待在原地,傻傻回味着方才那不知道算不算吻的触感。 他伸手触碰方才被咬了一口的下唇,馀温与紧绷的受力感已经消失,他却无法忘记魏雁那近在咫尺的呼吸,以及在意识到对方对他做了什么时,心里那份不可言说的悸动。 他忍不住去猜测,魏雁的行为究竟代表着什么意思?是喜欢他吗?还是其实只是不小心碰到的? 张子扬无比懊恼此刻什么都看不见的自己。如果方才他能看见哪怕一秒,就能从魏雁的表情窥知一二,而不是自己在这里胡乱揣测永远得不到正解的困惑。 他叹了口气,患得患失。 他独自纠结了好一会,却发现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后,决定放弃,他还有更重要事情要做。 张子扬藉着双手替自己识路,一路摸索着走到厨房去,他听着里头传来的炉火声,问:「今天谁负责厨房?」 「少爷是我,惠姨。之后厨房都由我负责。」 「饭煮好了吗?」 「好了,您在餐厅用餐吗?还是我将饭送至房间?」 「好了的话,你东西收一收可以走了。」 惠姨脸色大变,「少爷这是什么意思?」 「辞退你的意思,很难懂吗?」张子扬脸上写着一贯的漫不经心。 「我需要一个理由。」惠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 张子扬满脸嘲讽,「我辞退你还需要理由?」 「是因为魏少爷看不惯我?他找您打小报告?」惠姨进行着猜测。 「没有,不是他,可能是因为……你煮的汤的味道,我一闻就反胃吧?」张子扬扬了扬手机,「我已经跟薛叔说这件事了,他没有意见,你有行李要收的吗?有的话收一收,没有的话现在就能离开了。」 惠姨突然扬高音量,「不可能!我在张家三十多年了,比薛华还资深,他怎么可能敢资遣我!」 「他资遣你?你是不是搞错自己的主人是谁?发薪水给你的又是谁?」张子扬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头脑糊涂了就早点退休养老吧,别在这里给我添堵。」 张子扬迈步离开,在快厨房即将消失在惠姨视线内时,身影顿了顿道,「对了,好心提醒你一下,等一下如果接班的人来了,你却还没走,那他们会直接把你的东西扔出去。」 惠姨眼里都快喷出火花了,张子扬,你怎么敢!!! 可惜,被记恨的人毫无所觉,他又补充说道:「喔,如果摔坏这里的东西的话,从你的薪水里扣。」后,才迈步离开。 「啊啊啊啊啊!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傢伙!不知人间疾苦的狗杂种!!!」 张子扬任凭惠姨咒骂都无动于衷,这种类似的话他从小听到大,早就听厌烦了。 之前不动他们是因为觉得没必要,却不曾想给了某些人雄心豹子胆,连他的人都敢管。 他最讨厌那些拿着自己订定的一大堆自视清高的规矩,去评价别人的人了。 魏雁当天晚上睡前去厨房找水喝时,便发现整理的人换了,他看着身型以及年纪完全不一样的僕人问道:「奇怪,这里换你负责吗?原本那一位呢?」 对方是一位绑着低马尾,戴框眼镜的中年妇女,「这我不太清楚,不过从今天起就由我来服侍您和少爷了。听少爷说您最近在进行身材管理,明天帮您准备温莎拉、鸡胸肉以及酪梨蔬果汁可以吗?」 「不用这么麻烦。」魏雁摆摆手,「还得额外帮我准备,我自己去外面买就好。」 「不麻烦,少爷非常重视您。照顾好您才是首要职责。」 魏雁笑了,他突然很喜欢这位新来的煮饭大姊,「你这话不怕被你们家少爷听见?」 兰姐摇摇头,同样回以微笑:「少爷会同意我的说法的。」 魏雁挑了挑眉,对那句话不与置评。 他问道:「请问怎么称呼?」 「叫我兰姐就好。」 「好的,那兰姐也叫我魏雁就好,我不习惯被喊少爷。」 「不行的,这是张家的规矩,还望魏少爷见谅。」 魏雁耸耸肩,「好吧。很高兴见到你,兰姐。」 兰姐朝他九十度鞠躬,「我的荣幸,魏少爷。」 魏雁端着温水回房间时,张子扬正躺在沙发上适应手机的新功能,那是专门设计给视障者使用的介面:手指只要触碰到萤幕,系统便会唸出该应用程式或者页面上的文字内容。张子扬的手指在萤幕上快速滑动,断断续续的机械音连成一块,听不清内容。 魏雁伸手将张子扬的手机抽走,「你将原本那个煮饭阿姨换走了?」 「对阿。」张子扬寻声抬头看人,鼻尖自动捕获魏雁身上的香气,与他同款的薄荷沐浴乳味道,明明是清爽型的气味,可不知道为什么,穿在魏雁身上好像多了一股奶香味,让人想拥他入怀。 于是他问:「你刚刚喝牛奶了?」 「没有,喝水而已。」魏雁问:「为什么?」 张子扬侧转过身拍了拍身前的空位,「坐。」 「不坐。」 「喔……」张子扬看起来有些失落,他翻身在沙发上坐好,「因为她欺负你。」 魏雁的心有了一瞬的触动,「谁说的?是我欺负她才对吧。」 张子扬摇摇头,「我知道你不是这种人。」 魏雁哼笑一声,「你又知道了。」 「你住在这里照顾我,我不想让你住得不舒坦,你遇上的所有事情,只要是让你过得不愉快的都可以跟我说,除了我之外,我可以让他们全部滚蛋。」 魏雁伸手去捏张子扬的脸颊,「你想得真周道啊,还记得把自己排除在外。」 「嗯。」张子扬点头,满脸认真,「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魏雁放开手,轻抚被他捏红的那块颊肉,「那万一是你惹我生气怎么办?」 「我……任你惩罚,你想怎么打我骂我都可以,所以不要消失,如果找你却得不到回应的话,我会失控的。」张子扬握住他放在自己脸上的手,放在唇边轻吻。温柔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绝望,却偏偏他的眼神却木訥得毫无生气,看得魏雁心脏一阵阵泛酸。 「好,我答应你。」魏雁语气温柔,「明天我就在家里备一些球棒、狼牙棒、高尔夫球桿等道具。」 「嗯?」来真的? 张子扬抖了一抖,语气生硬道:「其实我觉得我们应该不会有争执问题,我……我都听你的,真的。」 魏雁揉了揉他的头,「我相信你,但偶尔还是得以备不时之需嘛,是不是?」 不不不……不是…… 张子扬哭丧着脸,任凭魏雁将手机塞回他手里,然后走远都没有其他的反应。 只因他在脑海中反覆思考着一句话:「如果我说我反悔了,把我赶出去也可以的话,还来得及吗?」 94. 水珠 夜晚,魏雁与张子扬各据一方,准备入睡。 魏雁躺在张子扬的床上,他的床很大,魏雁躺在上头感觉整个人都被床给淹没,没来由地有种溺毙感。 再加上灯火通明的大建筑,无论哪个空间都开着灯,可就是没有人,彷彿被全世界给孤立一般,空荡、冷寂,魏雁实在无法想像张子扬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独自居住在这栋房子里。 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这里,真的不会越住越孤独吗? 难怪每一个空房间都被塞得满满当当,他应该也做了许多努力想让自己过得忙碌一些吧? 魏雁肆无忌惮地盯着沙发上的张子扬看,心里冷哼,对方看不见就是有这种好处,肆无忌惮打量都不用怕被发现。 「你如果睡不着可以关灯,反正我现在没差。」张子扬突然道。 魏雁在医院照顾张子扬的期间,从医生护士口中听见了许多关于张子扬的「禁忌」事件,其中一个就是医院里头不准关灯一事,即便是没有人使用的储藏室、办公室、阳台一律都不准关。魏雁当时对于眾人的告诫只觉得张子扬果真是不爱护地球的臭公子哥,现在知道真相后,才觉得无比心疼。 魏雁道:「我睡得着。」 「睡得着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魏雁:「……」 那傢伙不会背后有长眼睛吧?肯定是诈我的,他继续嘴硬道:「你哪隻眼睛看见我盯着你看了?少臭美。」 「一直觉得有不怀好意的目光在我身上游走,如芒在背。」 「你这是在暗示沙发不乾净,睡得不舒服吗?」魏雁坐起身,「我可以跟你换。」 听见魏雁的动静,张子扬连忙道:「没有!我哪有这么说!我要睡了晚安!」他双眼一闭,头歪靠向沙发,不说话了。 魏雁摇了摇头躺回床上,强迫自己闭上眼酝酿睡意,明天有一整天的定装照要拍,他得确保皮肤状态才行。 只可惜,失眠就是越是强迫自己入睡,头脑越是容易被乱七八糟的事情塞满,导致越来越精神。 怕打扰张子扬入睡,魏雁小心翼翼地来回翻身,终于在一丝睡意悄悄爬上眼皮时,远处却传来了张子扬的哼嚶声。 他睁眼看过去,便见男人浑身缩成一团,嘴里发着不成句的单音,看起来十分害怕。 「张子扬?」魏雁喊他,「你还好吗?」 张子扬浑身绷得死紧,带着些微的抽搐,喃喃道:「不……不要……对不……不……」 做恶梦了? 魏雁下床去到张子扬身边,这才看见男人额上、脖子上布满一层冷汗,他伸手推人,「张子扬你还好吗?醒醒!张子扬!张子扬!!!」魏雁大喊。 「喝──」张子扬大大倒吸了一口气,醒了过来。 然而,他显然还没意识到自己发生了什么事,他双手紧紧抓着被子,满脸迷茫。 魏雁伸手去擦他额上的汗,「没事吧?」 岂料手才刚碰上人,张子扬却像是触电一般,整个人蹦起来向后缩到沙发的另一端,「走开!」他道,声音中有着虚张声势的害怕。 魏雁被他的动作吓一跳,但是很快想清楚就张子扬如此反应的原委:以为挣脱了恶梦,睁开眼却发现眼前依旧一片黑,肯定很无助。他柔声轻哄道:「我是魏雁,你为了救我所以眼睛受伤了暂时看不见,还记得吗?我们现在在你家,很安全,不要怕。」 魏雁边说边朝男人的方向移动,他仔细观察着张子扬的神情,只要他有一点抗拒的反应就停下,所幸,张子扬清醒得很快,紧缩的肩膀放松下来,脱力地倒靠在沙发上。 魏雁见他吓得连嘴唇都白了,坐上前去将人揽进怀里,「没事了,都过去了,不要怕。」 张子扬反手抱住魏雁,过了好一会儿平静下来后,喑哑着声音开口道:「抱歉,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彷彿一根细针搓进满胀的心里,细密的酸苦一点一滴涌出,魏雁眉头紧皱:「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我只是最近情绪起伏比较大,没事的。」张子扬推开人,「我去……冲个澡。」 张子扬踉踉蹌蹌下床,走一步歪三步,一路上撞到不少家具,魏雁看不过去,快步上前搀扶住人,「我帮你。」 方才的梦境勾起张子扬许多小时候的回忆: 『你怎么这么麻烦,难怪谁都不要你,把你丢给我管。』 『这点小事你都不会?那你会什么?』 『你最好给我闭嘴,再哭一声我就把你丢出去!』 张子扬推开魏雁的手,「没关係,我自己去就好,你快去睡吧,明天不是还有工作吗?啊,我是不是会吵到你?抱歉,不然我……我去客厅睡好了,不洗澡也没关係。」张子扬转身往回走,他突然有些后悔让魏雁来照顾自己了。 自己这么麻烦又碍眼的人,连收薪水的僕人与后妈都不待见自己了,更何况是什么都没给,被自己道德绑架来的魏雁。 他摸索回沙发旁,抱起一大团被子便要向外走。 他真是失败,或许从一开始喜欢上魏雁就是一个错误,自己这种不幸的人,只会拖累身边的人,哪有资格谈什么照顾与保护? 「明天……明天你就回家吧。你也看到了,我有人照顾,你再来拍摄会很辛苦,日夜颠倒,我不想……」 张子扬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魏雁「碰──」地一拳打倒在沙发上。 魏雁扑上去捏住他的衣领问道:「现在清醒些了吗?不过就是做恶梦,你矫情什么?嗯?我是你养的狗吗?要就带回家不要就丢出去?你把我当什么了?佣人?玩具?」 「没有,我不是!」 「不是就给我好好说人话,你再阴阳怪气小心我左边再送你一拳,直接让你当麵包超人。」 张子扬低下头,「对不起。」 「我不想听这个。」魏雁道。 张子扬茫然抬头。 魏雁见他那傻愣的模样,无奈叹气,从张子扬身上起身离开。 怀里骤然失去重量与温度,像是硬生生从心脏挖走一块肉,空缺大得令人害怕,张子扬急忙伸出手,「啪──」的一声准确无误地抓在魏雁手腕上,「不要走!」 魏雁嘴角扬起一个满意的笑容,他回过身摸了摸张子扬的脑袋:「在这里等着,我去放洗澡水。」 张子扬的浴室有一个很大的按摩浴缸,魏雁先是往里头注水,才去拿张子扬的替换衣物。 他拿着一套黑色的丝绸睡衣到张子扬手边,「穿这套?黑色的。」 张子扬摸都没摸,直接道:「好。」 见张子扬没意见,魏雁将睡衣放在一旁,牵着张子扬起身道:「我带你过去。」两人交握的手十指紧扣,张子扬踩着平稳的步履朝浴室走去。 魏雁好似有意在配合他蹣跚的步伐,每一步的速度与距离对张子扬来说都如此恰到好处,让他不至于心急或者不安。 一进入浴室,满室的氤氳扑面而来,声音在这里带着回音,彷若扩音效果。 魏雁问道:「要帮你脱吗?」 张子扬摇头,「我自己来就好。」 「小心别摔倒了。」魏雁道。 「好。」张子扬的手放在睡衣扣子上,却迟迟没有动作,魏雁在一旁疑问道:「你干嘛?等水凉吗?」 张子扬脸上写着害羞:「你……你不出去吗?」 「我出去你怎么进浴缸?万一滑倒怎么办?」 「可是……我……」 「刚刚你的睡衣睡裤也不是我帮你穿的?害羞什么?反正你又看不到我,当我不在就行。」 张子扬想说,虽然是你帮我穿的睡衣睡裤,但我当时已经穿上内裤了,跟现在坦诚相见完全不一样好嘛! 然而,他的内心纠结不敢说出口,怕又惹魏雁生气,毫无讨价还价馀地的他只好破罐子破摔,牙一咬直接脱个精光。 魏雁吹了声口哨:「身材挺好嘛。」 张子扬羞得连忙护住重要部位:「别看!」 「呦。」魏雁伸手摸了把张子扬的腹肌,调笑道:「还挺纯情?」 张子扬浑身发烫,压低声音道:「魏雁!」 「好好好,不闹你了。」魏雁朝张子扬伸出手,「手给我,我扶你进去。」 张子扬只伸出单手给他,另一隻手依旧护着小子扬。 魏雁笑着问道:「小鸡仔护那么严干嘛?怕跑走?」 是男人就没办法忍受这种自尊心打击,他放开手道,「我这是大鵰!不是小鸡仔!」 「是是是,你最大。」魏雁十分敷衍,「脚抬高,要跨进浴缸了。」 「我之前去日本泡温泉时,可是得到过当地欧吉桑一致认证的雄伟!」张子扬还在执着大小问题,并且试图用已发生事实来印证自己的说辞,也因此他的心思完全没在脚下,在踩进浴缸的那一刻,脚不慎一滑,整个人跌落进去,而飞溅的热水犹如浪潮一般泼了魏雁满身。 「你!」魏雁气得凑到浴缸旁想骂人,张子扬却同时从水里扑腾起身,两人的距离近得模糊了界限。 身旁是烟雾繚绕的湿黏热气、身前是楚楚可怜的落水美男。魏雁看着一颗水珠从张子扬的额头滑落,流经被水浸红的眼瞳然后一路向下,最后停在饱满水润的唇珠上。 鬼使神差地,他低头吻了上去。 95. 醉酒 相触的双唇彷彿带着电流,将空气中潮湿的水分子电得兹拉作响。 张子扬在原地僵了一秒,立马反客为主,热情回应。他一手拉住魏雁的衣服前襟,一手扶着魏雁的后脑勺,用力地吸允着那总是说着刻薄话实则背后藏着善良之心的柔软双唇。 男人的吻过于霸道,让魏雁有种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他不喜欢这样,失去掌控权让他不安。 他撇开头,看不见的张子扬执意追着他亲,毫无章法的唇落到他的脸颊、耳畔、鼻尖,任何地方,魏雁被张子扬烦得有些窝火,他伸手揪住男人后脑杓的头发把人拉远,没好气骂到:「你是狗吗!」 张子扬却彷彿知道魏雁的想法,他一把将人拉进水里,转身让魏雁跨坐在自己身上道:「别怕,交给我。」 满缸的热水被两人一挤,哗啦啦涌出去一大半。 双脣再次被掳获,张子扬趁着魏雁尚未反应过来之际,长驱直入。魏雁本来还有些愣怔,可就在两人的舌头相接处的那一刻,酥麻从脊椎一路窜上头顶,顿时,所有念头都被他拋诸脑后。 他双手紧紧抓在张子扬的双耳旁,居高临下、反客为主。战场在两人之间辗转,你来我往,谁也不让谁。 张子扬的手不安分地从衣襬低下探入,大肆游走在魏雁的腰肢、后背,同时嘴唇向下流连于下頷线、脖颈直到吻上喉结。魏雁仰高着脖颈,双手紧紧抓在张子扬湿漉的肩膀上,难得地任人予取予求。 水明明逐渐转凉,两人却觉得身体越来越热。 感受到张子扬的牙齿在喉结处流连,魏雁连忙道:「不能留痕跡。」 他的声音沙哑又性感,还带着点激吻过后的喘息,张子扬几乎是当下就起了反应。 也因此,当那个不可言说的东西抵上魏雁股间时,他像是「啪!」地被电了一下,那些因为头脑昏热而出走的理智全部回归,激得他霎时清醒过来。 他立马推开人站起身。 「魏雁?」张子扬满脸不明所以。 魏雁看着对方那失去依靠的可怜模样,再想起方才是自己先去撩拨的对方,内心顿时过意不去,无法收场,「你……」就在那千分之一秒之际,他看见了张子扬头顶的花洒,于是伸手快速一拨,冰凉的水从头顶倾泻而下,凉得张子扬直哆嗦,直接偃旗息鼓。 魏雁觉得又抱歉又好笑,他努力克制自己的声音:「你自己冷静一下。」然后落荒而逃。 张子扬听着人远去的声音,一声怒吼:「魏雁!」 * 之后三个月的时间,魏雁忙着拍戏,张子扬则已经适应了看不见的生活,基本上达到了可以在家里来去自如的程度。 他每个月都会回到医院复诊,只可惜医生也说不好他什么时候能恢復。 张子扬也不急,他与魏雁的关係自从上次的浴室事件之后,一直没有过多的进展,尚且维持在偶尔会接吻的室友关係中,仅此而已。 虽然令人伤心的是,每次的接吻都是始于魏雁、终于魏雁,他没有抉择的馀地,卑微得彷彿像个接吻娃娃。儘管如此,他仍然甘之如飴。 只要魏雁在他身边,看不见也好、当个安抚娃娃也罢,总是甜蜜多过孤单的。他的家,因为魏雁有了温度,他不希望再次住回寒冷无极的冷宫中。 杀青的这天,魏雁回来得很晚。 小朱扛着喝得醉醺醺的魏雁回家,张子扬闻着魏雁身上浓厚的酒味,难得地皱起了眉,这也喝得太多了吧!都不省人事了! 「不好意思啊,张少,我本来想送魏雁回家的,可他硬是吵着要来你这里。」小朱将魏雁丢上床,看着从两人一进门便脸色不虞的张子扬问:「需要我留下来照顾他吗?」 「不用。」张子扬语气乾巴巴道,復又问:「他怎么喝这么多?」 小朱替魏雁盖好棉被,「貌似是跟斌哥吵了一架,心情不好就喝多了。」 斌哥是魏雁的经纪人。 「吵什么?」 小朱耸肩:「这我就不知道了,你等明天自己问他吧。」 张子扬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谢谢你送他回来。」 「应该的,我走啦。」小朱退到门口,在关门的前一刻贴心提醒道:「魏雁酒品挺好的,通常睡着之后就没什么事了,不用太担心。」 「好。」 听见门闔上的声音之后,张子扬打了电话让兰姐替他装一盆温水放在床边,他要替魏雁擦脸、擦手脚。 放下水,兰姐问:「我来吗?」 「不,我自己来。」张子扬将毛巾浸湿、拧乾,小心翼翼覆盖至魏雁脸颊上。 儘管看不见,所有简单的动作都要耗费上许多时间,张子扬依然擦得很仔细,彷彿在对待珍贵的艺术品,生怕稍微一用力,将人给碰碎了。 兰姐在一旁看着他,微笑道:「少爷有心了。」 「没办法,怕他没睡好,明天又找我撒气。」张子扬如是道,嘴角却噙着甘之如飴的笑。 兰姐看破不说破,等张子扬忙完后,安静替他将脏水盆端走,把独处空间归还给二人。 张子扬坐到魏雁身边,抬手轻抚他带着热气的脸庞,自言自语道:「连喝醉酒都优求自己这么完美,不累吗?偶尔耍点酒疯让别人照顾你也是可以的啊。」 回应他的是魏雁绵长且均匀的呼吸声。 张子扬叹了口气,弯腰在魏雁额头印下一吻后道,「晚安。」亲完人,他坐直身体打算起身回沙发睡觉,却不料魏雁一个暴起,直接翻身将他压在床上。 措手不及的张子扬被压制,紧接着毫不留情的一拳就打到他脸上了,张子扬脸整个被打歪到一边,嘴里甚至嚐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他心里有了一瞬间的消沉,刚想说:「不是吧?不过是偷亲了一下额头,下手有必要这么重吗?」就听魏雁先开口骂道:「我不管你跟方正斌之间有什么利益关係,都最好他妈的别扯上我!要我陪你们这种骯脏的老男人玩,我寧愿退出演艺圈!」 说完,他又像是不解气般的,往张子扬身上狂呼拳头,「妈的,我一看到你就噁心!你要再敢碰我一下,我直接让你再也举不起来!」 魏雁虽然喝醉了,力气却不小。张子扬吃了看不见的亏,只能硬生生承受那些攻击。即便如此,他依旧紧紧抱着魏雁,一遍遍轻声安抚道:「别怕,我是张子扬,我来了,没有人会伤害你,别怕。」 只可惜,喝醉的魏雁听不进任何话,依旧放着狠话:「放开我!我他妈揍死你!」 路过的兰姐听见动静,敲门问道:「少爷,需要帮忙吗?」 张子扬分开心神朗声回道,「不用!」然后继续与魏雁较着劲。 在魏雁的攻击下,他浑身上下都在疼,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放开人,只是不厌其烦地说着安抚的话。到来后,魏雁兴许是累了,攻击力度渐渐变小,最后头一歪在张子扬怀中睡着了。 张子扬抱紧人,不敢想像如果魏雁今天没有回来,而是直接被送到某个人的床上,后果会有多么不堪设想。 他的脸上很平静,内心却是狂风呼啸、雷声轰鸣。 他知道演艺圈很骯脏,却不知道有人竟然敢把主意打到魏雁身上。到底是哪个活腻了的混蛋,敢盯上魏雁? 还有那个什么斌的经纪人,看魏雁脾气好、好欺负是吧?不找人把他们打一顿,简直难消他的心头之恨! 96. 瘀青 小朱送完魏雁回到车上时,手机铃声恰好响起,来电者是方正斌,他接起电话:「斌哥?」 「魏雁呢?」方正斌语气很差。 「魏雁刚到家,他喝醉了。」 「妈的!那小子!」方正斌破口大骂,「竟然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我看他是不想混了!」 耳朵被毫无预警的音量攻击,小朱吓了一跳,他连忙把手机给拿远,等确定方正斌想说的话都说完了后,才又靠回耳边,当着和事佬:「哎呀,斌歌你也知道魏雁吃软不吃硬,你好好跟他说就好,干嘛发那么大脾气?」 「我好好说?我一个王牌经纪人还得安抚他那个小咖演员的心情?明天,」方正斌大大呼出一口气,像是懒得跟小朱解释太多,他压下自己的满腔怒火,「明天渡假村广告拍摄结束后,总理套房那边还有一个专访,你记得带魏雁过去。」 小朱满头问号,「临时增加的吗?广告拍完不知道几点了耶,会不会拖太晚?」 「拖多晚?你每个月付你那么多薪水,是让你准时上下班的吗?你要不要乾脆离职去考公务人员?」 「对不起斌哥,我只是多确认一下而已,我会再向魏雁转达的。」小朱嘴上道着歉,实际上却默默翻了个白眼,倒楣透了,扫到颱风尾。 「对了,到时候的专访让魏雁一个人去就好,你把人送到之后就可以先离开。渡假村提供了一晚上的住宿体验给魏雁,说是给代言人的小礼物。」方正斌提醒道。 「好,我知道了。」 「嗯,辛苦了。」方正斌语气十分敷衍,说完直接掛断电话。 小朱听着电话里头传来的嘟嘟嘟声响,叹了口气,希望魏雁跟斌哥快点和好吧,不然倒楣的都是他们这些小虾米啊! 隔天早上,魏雁被闹鐘吵醒,他想伸手去关闹铃却不料双手双脚皆被箝制住,动弹不得。 他惊惧不已,怎么回事! 他大力挣扎,脑海中拼命回想昨天倒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惜,除了与方正斌的争吵以及剧组轮番找他敬酒的人脸之外,他什么都记不得。 头痛欲裂。 眼前是均匀起伏的胸膛、头顶传来不知名人士酣睡的呼吸声,魏雁的眼眸冷若冰霜,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他手臂聚力,想一拳给对方一个痛击时,对方说话了:「你的闹鐘好吵啊。」慵懒的声调,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总能刚好点燃魏雁心里那不吐不快的怒火。 于是,即便认出与自己同床正枕的人是谁,魏雁的拳头依旧毫不留情地打到张子扬身上,「你为什么在我床上!」 张子扬痛得哀嚎了一声,「你昨天喝醉揍就算了,为什么清醒了也要揍我?」 「你不要转移话题。」魏雁坐起身关闹鐘,然后看着两人身上穿着整齐的衣服,悄悄松了口气。 「是你自己昨天硬是缠着我,不让我走的。」张子扬揉着肚子,语气十分委屈。 「你放屁!」魏雁正处于宿醉状态,心情不是太好。 他走下床去开窗廉,张子扬的房间难得地关了灯,一片漆黑,导致他方才睡醒时没辨认出来,还以为睡在了陌生的地方。 「真的,你自己看!」张子扬坐在床上,他掀开衣服比着腰腹、肋骨处,「这里、这里跟这里啊!我昨天好心帮你擦手擦脚,结果你恩将仇报,把我压在床上一顿乱揍。」 他像是想起什么,「啊!还有我的脸!」他将脸往魏雁的脚步声方向凑,「是不是瘀青了!我靠脸吃饭的耶!你怎么可以下手这么重!你要补偿我!」 魏雁看着张子扬身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跡,对他的话信了七八成,嘴上却还是道:「肯定是你惹我,不然我喝醉是不会发酒疯的。」 「我哪有!我是当了替死鬼好嘛!」张子扬不接受这种莫须有的控诉,「你明明就喊着什么噁心的老男人、什么什么斌的人,然后要退出演艺圈啥的,关我什么事!」 魏雁回到张子扬身边坐下,他听他这么一说,大致上明白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看来,张子扬的确是当了替死鬼没错,被他误以为是别人,乱揍一通。 他看着男人身上成片的瘀青,顿时有些内疚,「对不起。」他伸手轻抚上张子扬眼角的黑青,怜惜地印下一吻。 要是张子扬看得见的话,绝对能轻松制住失控的他。可昨晚,面对失控的自己,他除了硬扛等自己发洩完,铁定束手无策。 张子扬惊呆在原地。魏雁何曾这么温柔过了?竟然还跟他道歉? 「没……没关係。」他都吓结巴了,头脑变成一团糨糊,感觉身上那些疼痛,全被魏雁的深情亲吻给治癒了。 半点都不痛了。 魏雁被张子扬的纯情反应给逗笑,「傻子。」说完又亲了下他另一边嘴角的伤。 魏雁语气轻松,眼里却带着复杂的情绪,有些悲伤有些释然,但更多的却像是下了某种决定的决绝。 张子扬只感觉自己幸福得要昇天了。他食髓知味,拉起自己的上衣,毫不害臊道:「这些也要亲。」 「你还真是得寸进尺。」魏雁笑骂道,却依然将人给推躺下,俯身在自己造就的痕跡上留下无声的歉意。 这这这这……这待遇,已经不只是昇天,是要成佛的程度了吧!张子扬伸手打了自己一巴掌,神啊!他不会是在作梦吧? 如果是的话,可以永远不要醒来吗? 魏雁听着那脆响的声音问:「你干吗?」 张子扬嘴角带着荡漾的傻笑,「太幸福了,怀疑我自己在作梦。」 「结果呢?痛吗?」 「不痛嘿嘿,果然是梦。」张子扬说着便去脱裤子,「是我的梦就得听我的。这些地方好像也被揍了,也要亲亲。」 魏雁的表情扭曲了一瞬,像被雷给劈了一般,他没想到张子扬竟然能这么无耻,他突然无比心疼自己方才的那些内疚,拿去餵狗还比较划算,至少能得到摇两下尾巴当回报! 他拿过枕头对着张子扬就是一顿乱揍,「作梦!一大早作什么春梦!你还不给我清醒一点吗?!」 张子扬抱着头求饶,「我错了我错了,头上有伤的,别打别打。」 魏雁丢下枕头,看张子扬那衣衫凌乱的模样,没好气地又踢了他一脚,「整天想那些有的没的!」说完,走下床去洗澡了。 张子扬听着浴室传来的水声,半点委屈没有,反而心情很好地哼着歌下床,然后熟门熟路拿出吹风机插上电,准备待会替魏雁吹头发。 这些日子,只要是他能替魏雁做的,他都会努力学着去照顾好人。像是吹头发、设计瘦脂菜单、陪背台词以及陪聊等。他知道魏雁在金钱上不会愿意依赖他,便想从情感与日常生活慢慢渗透,直到魏雁对他的存在习以为常。 面对张子扬的示好,魏雁也从刚开始的不屑一顾,到现在一洗完澡便会到落地镜旁的木藤椅上坐下,等待张子扬的服务。两人通常会在那段时间各自聊一下当天做了什么事,彼此分享心情、抒发不快。 这不,洗好澡的魏雁,披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直接便往椅子上坐,而张子扬也驾轻就熟地取下他掛在脖子上的毛巾,替他擦乾头发。 「你有没有想过,不当演员的话要做什么?」魏雁突然问。 张子扬以为他在担心他眼睛的事,回道:「我又没有金钱压力,游山玩水吧。」 魏雁无声做了个嘴型,紈裤子弟! 又问:「你当初怎么会想到去当演员?」 「之前去夜店喝酒的时候,看一个演员不爽,所以我就直接抢了他的戏来演。」 「……」魏雁:「你还真是四处找别人麻烦啊。」 「那是他先仗着自己小有名气就想喝霸王酒好吗?还想诱骗我们的店员跟他发生关係,我只是身体力行告诉他,在资本面前,一个小演员什么都不是。」 「是嘛……」魏雁的表情瞬间变了一下,又很快恢復正常,张子扬什么都没发现,「当然,我这是为民除害。」 魏雁头发不多,很快就吹乾了。 他朝张子扬道了声谢便去换衣服,因为早上的意外,时间有些耽搁,所以动作间颇为匆忙。 小朱到的时候,魏雁刚好整装完毕,张子扬将人送至门口,小朱看到他脸上的惨状吓了一跳,「张少,你脸怎么了?」 张子扬摸着下巴,满脸得意:「被猫抓的。」 「是吗?」小朱疑惑,「猫抓是长这样吗?怎么没有爪痕?」 张子扬一本正经回道:「我养的这是家猫,比较不一样。」 「你还不闭嘴吗?」魏雁听不下去,他换好鞋子直接推门离开,头也不回道:「走了!」 小朱连忙跟出去,「掰啦,张少。」 「路上小心。」张子扬朝他挥手。 褓姆车驶离张子扬家一段距离后,小朱突然惊叫一声:「啊!我忘记跟张少说了!」 魏雁正单手撑着头,闭眼对抗宿醉的不适,他眼睛睁都没睁,「说什么?」 「你今天没有要回家,而是要在度假村过夜。」 魏雁眼睛倏地睁开:「为什么我要在那边过夜?」 「斌哥说的。好像是度假村给代言人的小礼物。」 魏雁眼里闪过几分了然,「不用跟他说。」 「喔,好。」 魏雁原本懨懨的神情瞬间变得凌厉,因为我会在今天做个了断。 97. 围堵 送魏雁离开后,张子扬回到餐厅慢条斯理吃早餐,这期间他打了通电话出去,对方在他早餐尚未吃完前,就给了回应。 张子扬听着电话里头的名单,用餐巾纸慢条斯理擦着嘴道:「帮我查出这些人今天的行程,再派一队专业的打手给我,人员不用避嫌,我要亲自去警告那些老色鬼!」 电话那头的人对张子扬的要求有求必应,即便知道他要去找人麻烦,眼睛眨都没眨一下,可一听他自己要亲自上阵,立马问道,「你也要去吗?你在家等消息就好吧?」 「不用担心,我又不下车,我就是警告他们两句而已,再说了,你不会是认为我连老头都打不过吧?」张子扬啜了一口黑咖啡,对对方的担心不以为然。 夏聿成捏着眉心,「临时围堵是混战,我怕你受到波及。」 「放心吧,我保证全程待在车上不乱跑。」张子扬将咖啡一饮而尽,「准备好就跟我说,我今天要让他们全都知道,动我的人会是什么下场!」 知道劝不动,夏聿成认命道:「知道了。」 张氏集团拥有自己的保鑣公司,夏聿成在人手安排上没有花太多时间,反而耗费最多脑筋的地方是张子扬的随车人员,考量到那位少爷说风就是雨的个性,担心他脑子一热,不管不顾下车与人叫版、动手,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由自己贴身看护。 是以,张子扬在上车后,一听见夏聿成的声音就笑了,「哥,你对我也太没信心了吧?」 「少废话。」夏聿成丢了件防弹衣给张子扬,「穿上。」 张子扬一摸材质就知道那是什么,「没必要吧?我不过是想盖那些老头布袋而已。」 「你之前去围那些打街头篮球的人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逢了几针?」夏聿成回过头睨了他一眼。 张子扬将防弹衣往旁边座位丢,「那是意外,谁知道他们打球黑,打架更黑?」 夏聿成翻了个白眼,懒得跟他争辩街头斗牛输了便撂人去找场子并没有比较光明正大这种事。 事业繁忙的大老闆,出行有司机接送是常态,至于司机是否受过专业训练,能在十多台黑头车的包围下还泰然自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老……老闆,怎么办!我们被包围了!」在车上闭目养神的某航运集团大老闆,听见司机慌慌张张的回报,皱眉睁开眼。 他本来还想开口骂:「跟你说多少次了,遇到事情冷静应对,整天在那边大呼小叫成何体统!」结果,在看见那些来势汹汹的一大排宾士车时,声音都被梗在了喉咙里。 他害怕得嚥了嚥口水,「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我们该怎么办?」听声音,司机都快哭了。 「有办法摆脱他们吗?」王老闆声音发颤,问出一个连他自己都知道答案的问题。 「没没没没办法。」司机吓得手脚都在打颤,不小心将车开出了s型,摩擦到一旁的车子,擦出一排暗铜色的火光。 王老闆被那游离的车轮以及刺耳的声音吓了一跳,连忙系上安全带,双手紧抓车顶握把骂道:「你他妈给我镇定点!好好开!」 车内两人惊慌失措,反观围在他们身旁的车辆,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就连王老闆的车头偏了傍上它们时,也没有半分闪躲,稳如泰山。 最终,无力反抗的王老闆座车被逼至一处空地,车上的黑衣人带着棒球棍下车,对着车身、挡风玻璃就是一顿暴打。不过转瞬间,整台车宛如被捏皱的铝罐,鈑金歪七扭八、车窗应声而碎。黑衣人打开门,如抓小鸡仔一般,抓出因为吓坏而缩成一团的司机与王老闆丢置在地。 张子扬摇下车窗,「王老闆,你想玩小艺人、小模特是你的自由,但是玩都玩了,却又担心对方红了之后会反咬你一口,所以半点承诺的资源都不给,是不是说不太过去?」 王老闆狼狈趴在地上,抬头惊讶看向张子扬,「你是谁派来的!你想干嘛!」 张子扬鼻子不屑轻哼一声,「只是想让你知道,多行不义必自毙的道理而已。」张子扬脸上带着大墨镜,完美遮盖住了他那双无神的大眼。 此时此刻,废弃的船坞码头、锈跡斑斑的铁皮仓库、数十位黑衣人围成圈的包围网,以及端坐于车中不可一世的气势,将张子扬硬生生衬出一股黑道世家太子爷的形象。 「不许动魏雁,要是让我知道你对他出手,我保证今天的程度,只是小儿科而已,懂?」 王老闆撑在地上的手紧紧捏成拳,从其手臂用力到发抖的程度不难看出他有多受屈辱,即便如此,为了小命着想,他依旧点了点头。 张子扬却突然大声道:「回答!」 王老闆吓得抖了一抖,提声回道:「我知道了!」 张子扬满意了,「很好,记住你说的话,我们走。」他关上车窗,车子缓慢驶离。 他拿下墨镜朝夏聿成挑眉,「你看?和平落幕,没有人员伤亡。」 夏聿成只是敷衍地拍了拍手,然后用无线电报出下一位目标的位置。 就这样,张子扬从早忙到晚,名单上的人物也才走了一半而已。他活动着因久坐而疼痛的腰背,抱怨道:「那些大老闆是怎么回事?都赚那么多钱了还整天待在办公室装认真干嘛?是不会去打打高尔夫、泡泡温泉享受生活吗?」 「就是因为认真所以才能幸运逃过某人的找碴。」夏聿成道。 「什么找碴?我这也算为民除害好吗!」 夏聿成想反驳他两句,手机却响了,看见来电者名字他下意识回头看了张子扬一眼,下车接起电话。 「董事长。」 「子扬跟你在一起吗?」 「是。」 「带他回来一趟吧。」张方兆补充道,「别让他知道。」 夏聿成沉默了一会,道:「是!」 回车子之前,夏聿成遣走了其他车的保鑣。他知道张方兆会打电话来,就代表有人找到他那边去抱怨张子扬今日的所作所为了。而他既然把张子扬找回家,就代表无论张子扬愿不愿意,今天的行程都得暂时中断。 他抬起头,叹了口气。 晚上七点,天已经很黑了。因为城市的光害,星星少得可怜。 夏聿成上车,将提前打在手机上的目的地亮给司机看。两人交换了一个彼此了然的眼神后,他才装模作样道:「郭良治的车子出来了,快跟上!」 「终于。」等人等得快睡着的张子扬打了个哈欠,他调整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到了叫我。」接着头一歪、双眼一闭,睡着了。 车子顺着车流,消失在车道中。谁都没有看见,在他们离开后,那台等了老半天却始终不见身影的lm,正悄悄从地下停车场驶出。 张子扬没睡太深,他被夏聿成叫醒时顺手打开车窗,窗外寒冷的风吹进温暖的车厢,冷得他一下就清醒过来了。 然后他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太安静了,而且隐隐约约中还能得见水声。 是他讨厌的那种喷泉声,张子扬心情一下跌到谷底,「我们在哪里?」 「张家。」 果然。 「我不进去。」张子扬关上车窗,门却被从外面大力打开,夏聿成的声音带着歉意,「董事长想见你。」 张子扬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结,却又自嘲似地淡然一笑,「算了,你们本来就是他僱的人。」和他沆瀣一气骗我过来,也是合情情理。 后面那一句话他没有说,他已经习以为常了,没必要再去戳谁的心窝子。 张子扬下车,在夏聿成的引领下朝张家老宅走去。而手机则在他睡着的时候,遗留在了座位上,忘了拿。 此刻,黑暗中的手机萤幕亮起,显示着小朱来电的萤幕亮起又变暗,未接通话一通一通累积,却始终没有人接听。 不停拨着电话的小朱无意识啃着指甲,心急如焚,「拜託你接电话啊!张少!」 98. 张宅 拍完广告,小朱带着魏雁去到专访地点──渡假村内的总理套房。 所谓总理套房其实是一间又一间充满荷兰风情的小木屋,傍着人工河畔而建,寧静又美丽。 小朱走在前方替魏雁带路,手上替他拎着包,魏雁则从头到尾不发一语。除了拍摄时所需的商业假笑外,他今天格外沉默。 小朱也发现了他的异常,然而魏雁不是会与他聊心事的类型,即便问了对方也只会随便找理由塘塞他,久而久之小朱便知道,魏雁不想说话的时候,不要多说、不要多问,等他自己调适好,自然会再变回原来的模样。 石径小路上亮起一盏盏的小路灯,将整条道路垄罩在朦胧的夜色之中。小朱看着周遭宛若仙境的夜景,十分羡慕魏雁可以免费在最高级的套房待上一晚,如果是他得到这分赠礼的话,只怕连作梦都会笑。 他的心绪被眼前的美景带至遥远的彼岸,注意力飘散,也因此他没有看见黑暗中佇立于小木屋外头的几位黑西装男子,直到── 他被拦了下来。 一位人高马大的男子道:「不好意思,这之后是私人领地,你不能进去了。」 「可是我们接收到消息,要来这里接受採访。」小朱四处张望了一番,想看看有没有类似房号的标志,可惜什么都没看见,于是他拿出手机,「不然你等我确认一下好了。」 「不需要,你们没找错地方,只有你不能进去而已,他可以。」男子将小朱拦在身后,朝魏雁做了个请的姿势,「请吧,魏先生。」 小朱心生疑竇,「不是,这是什么採访,哪有助理不能进去的道理!这也太奇怪了吧!」 「没关係,你先回去吧。」魏雁平静道。他一反平常的精明,彷彿察觉不出眼前的局面非比寻常。 消瘦的背脊挺得又直又正,眼神没分半点关注给小朱,反而直直地盯着小木屋的方向看,如英勇就义的勇士。 魏雁抬脚继续前进,只留下小朱在身后喊他,「魏雁你不要过去!这太奇怪了!魏雁!」 可惜,魏雁对于他的呼喊置若罔闻。 小朱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魏雁穿过数名黑衣人士,站定在深绿色的房门前,守在门口的人员抬手敲了敲门,像是在通报,然后房门应声而开。魏雁走了进去,貌似黑色的阴影的东西抬手攻击了他,猝不及防的魏雁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魏雁!!!!!」小朱双目赤红,挣扎着想靠近却只是被强硬地拉离木屋。 此时此刻,饶是他再迟钝也知道肯定出事了。 他将魏雁这两天不对劲的模样、从进入公司后就一直有所听说的耳闻,以及昨天送魏雁回家,他在车上谩骂的那些内容结合在一起稍作联想,眼前是什么情况,呼之欲出。 怎么办?他可以找谁求救? 斌哥? 不行!他就是促成这一切的幕后推手! 警察? 对方万一势力庞大,闹上新闻毁了的也只是魏雁而已。 张子扬? 那傢伙虽然看不见,但是有钱啊! 找他的话,一定能想出解决办法的! 小朱连忙将电话给拨了过去,只可惜无人接听…… * 张宅。 张子扬自从成年后搬出去,就没再踏入过张家了。没有什么原因,就是懒得看他爸带回去的女人天天各种上演后宫争宠戏码而已。 一想到那一张张揣着明白当糊涂的脸硬要往自己眼前凑,他就万般想原地回转身,走得离那栋房子越远越好。 张子扬摸摸口袋,「啊!我忘记拿手机了。我回车上拿一下。」 夏聿成没理他,「你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 「我说真的,没有手机等一下魏雁找不到我又要生气了。」 夏聿成叹了口气,「你先进去,我待会去帮你拿。董事长等你很久了。」 张子扬嗤笑一声,「谁管他等多久。」说着便想回去拿手机,只可惜大门「哐啷」一声被打开,一群鶯鶯燕燕的声音争先恐后鑽入他的耳膜。 「子扬回来了啊!快进来快进来!你爸等你好久了。」 「几年不见,子扬越来越帅了!我看了你演的剧,没想到你演技这么好!」 「哎呀,我一直想见你一面,没想到终于遇上了!本人比电视上还要帅很多耶。」 张子扬原本糟糕的心情变得更糟了。 对于这些后妈的讨好与关爱,他一向不给反应。而现在,身为一位视障人士,他突然觉得看不见也挺好的,至少不用承受他们如狼似虎的眼神攻击。 张子扬将自己变成一座雕塑,不会说话、没有表情,任由夏聿成和另一位保鑣带着他去到父亲的书房。 「叩叩叩──」 夏聿成:「董事长,少爷到了。」 「带他进来。」张方兆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来。 张子扬听闻稍稍一愣,爸爸的声音是这个样子的吗? 好像……苍老了许多? 夏聿成将张子扬带入座后,微微欠身道:「董事长,那我就先离开了。」 没等张方兆回答,张子扬抢先一步道:「记得我的手机。」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进入张宅,他总有一种心神不寧的感觉。 夏聿成下意识抬头看了张方兆一眼,得到对方应允的点头后,他才道:「待会马上送过来。」然后转身离开。 车子内,那部被惦记的手机未接来电已经累积到31通,而且还在持续累积中。 本就待在书房里头服侍的薛叔在替张子扬倒上茶后,也离开了。 书房内的气氛一下子降入冰点,父子两人谁都没说话,过了许久张方兆才开口,「眼睛都还好吗?」 张子扬不屑开口:「你不是都从医生那边了解情况了吗?」 「还是不打算回来接手家业吗?」 「你看我有经商的天份吗?」 「那个孩子,是叫魏雁吗?」 张子扬终于有了反应:「你不准动他!」 张方兆喝了一口茶:「你今天做的事,是有些过于大张旗鼓了。」 「那又如何?我就是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魏雁是我的人。」 「但是他不能为我们张家诞下香火!」张方兆像是被激怒,他拍着桌子:「你去找个女人结婚生小孩,之后想怎么样都随便你。」 「我小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关心香火问题?我不是好几次都差点死了吗?果然人老了,某些老一辈的观念就会重新被想起,还是说经过你这几十年来的努力,才终于肯相信我们家一脉单传的基因缺陷?」 「你!」张方兆被张子扬堵得哑口无言,红着脸瞪眼睛,好半天说不出话。 夏聿成拿着张子扬的手机,被拦在书房门口。他看着张子扬手机上累积到74通的未接来电,十分心急,对方应该是有重要的事才会打这么多通电话,可薛叔却硬是拦着他,不让他进门。 张子扬的手机就剩百分之五的电量,再响几次如果没有人接,就该自动关机了。 「少爷有重要的电话一定要接。」夏聿成试着和薛叔讲道理。 然而薛叔寸步不让,「老爷正在跟少爷谈论重要家事,那些私人问题可以稍后再处理。」 夏聿成和他大眼瞪小眼,好半天后败阵下来。 他就站在书房门口,眼睁睁看着手机的电量从百分之五,降到百分之四、百分之三然后…… 他接起了电话。 「喂?子扬……」目前不方便接电话,有事我再帮你转达。夏聿成的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电话那头传来抽噎哭声,「张少!你终于接电话了!魏雁出事了!我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还活着,你快来救他!」 夏聿成眼神骤变,他一把推开薛叔,打开门道:「少爷,魏雁出事了,目前生死未卜!」 「你说什么?」张子扬一下子站了起来,「快带我过去!」 张方兆一声令下:「不许去!把人给我拦下了!」 夏聿成带着张子扬一路朝门口跑去,许多佣人从四面八方涌来,碍于张子扬目不能视的原因,他们没逃多远就被团团围住。眾人挤在一起相互推搡,不小心一个失足,一大群人咕嚕嚕一起从旋转楼梯上摔了下去。 「少爷!!!」眾人失声大喊。 张子扬在毫无防备的状态下,头脑往地上一嗑,直接晕了过去。 99. 黑豹 魏雁一进门便感觉有拳风从身侧袭来,他凭藉着从小到大的打架经验,轻易闪躲开来。 「?」黑衣男子偷袭失手,愣了半秒鐘,却反被魏雁取得先机。 魏雁趁着闪躲之际,左手张开包裹握拳的右手,手肘奋力往黑衣男子太阳穴敲过去。 巨大的衝击力,震得黑衣男子眼冒金星,直接往地上躺倒晕了过去。 魏雁一套动作下来一气呵成,男子及其黑衣伙伴在尚未反应过来之际,瞬间被解决掉一位了。而这些行为全都发生在进门的三秒鐘内! 也因此,小朱看见的那个倒地人影,并不是魏雁,只是刚好和魏雁相同、穿全身黑的守门男人而已。 魏雁一招得手,拔腿便往镜子前整理浴袍的老男人跑去,他早在白天拍摄广告时就将渡假村的套房装修给研究过了,对里头的动线一清二楚。 郭良治一身肥肚被白色的浴袍裹着,更显臃肿。他听见声音,轻飘飘说了一句:「要说几次?对我的小美人温柔点,万一脸上撞出伤疤,不是就不美了吗?」 话才刚说完,脖子就被魏雁挟持,同时一把刀抵上了颈动脉。 事情往出乎意料的方向发展,郭良治都被吓糊涂了,「这这这……这是在做什么!」等他看见房内的保鑣一位不省人事、另一位正满脸戒备地看着自己时,他才反应过来,他被自己想潜规则的玩物给挟持了! 他破口大骂:「妈的,你们这群废物!我请你们来是来度假的是不是!竟然被一个小娘们给……」 郭良治的声音戛然而止,只因魏雁的刀刺进了他的皮肤,真切的痛楚以及温热的血流过皮肤表皮的触感太过鲜明,让他不敢再开口。 刀子向内刺的动作在郭良治话音停下的同时,也停了下来。魏雁语气森冷、彷彿恶魔的吐息拂过一般拂过耳畔:「我一向可以动手就不动口,所以不要试图惹怒我,懂?」 郭良治打了个冷颤,忙不迭地点头。 「很好。」魏雁朝黑衣男子下令,「现在你去找两条床单来,把你自己跟另外一个人分别滚进去,只能露出头,肩膀以下的部位全都不能露。」 尚处警戒状态的男子看向郭良治,像是在徵求同意,郭良治嘴唇无声动了动,似乎在打暗号,结果魏雁的手指毫不留情地直接戳进他方才刺出的伤口中,「啊啊啊啊──」郭良治被疼得高高蹦起、浑身发汗。 魏雁喝道:「还不快去!」 男子连忙跑走了。 等确定两人都变成蚕宝宝,无法行动后,魏雁才拿胶带把郭良治綑在沙发上,又以防外万一地将地上的两个人给结结实实綑在一起。 制住了屋内三人,魏雁将胶带放到郭良治面前的桌上,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容道:「感谢你贴心准备的工具。」 郭良治没有开口,只是狠狠瞪着魏雁。 魏雁也不在意,他端起桌上的水杯靠至唇边,郭良至见状,眼底闪过一抹兴奋的异色,然而不等他隐藏起脸上的情绪,魏雁手中的水方向一转,已经抵在他唇边了。 「你自己喝还是我喂你喝?」魏雁的声音毫无起伏,可偏偏他说出口的每句话都让郭良治不寒而慄。 他将脖子拼命往后仰,「我不……我不渴!」 没有多说废话,魏雁一把掐住郭良治的牙关,将满满一杯水灌进他嘴里。郭良治被呛得直咳,一张脸胀得通红:「你……你到底想干嘛!」 「水里加了东西吧?」魏雁坐到郭良治对面的沙发上,交叠着双腿,一脸进行商业谈判的严肃样,「多长时间会生效?不想出糗的话就配合我,我们速战速决。」 水里加了什么、效果如何郭良治当然最清楚。愤怒、惊慌、恐惧以及耻辱感混杂在一起,让他原形毕露:「你怎么敢这么对我!你有种就杀了我!不然等事跡败露,我让你在演艺圈混不下去!」 魏雁拿起郭良治的手机晃了晃,「这就得看看你那杯水的威力到哪里,以及你的忍耐程度如何了,不然待会是谁威胁谁还不知道呢。」 「你……」郭良治被气得说不出话。 魏雁没带手机,于是就着郭良治的手机打电话给方正斌,电话很快被接通,他开啟萤幕录製同时也打开扩音键,方正斌諂媚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郭董晚上好,怎么突然打电话来?是……人还没到吗?」 魏雁开口问,「什么人?我吗?」 方正斌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再开口时声调完全不一样了,「怎么会是你接电话?郭董呢?」 「郭董说有事想当面聊,你过来一趟吧。」魏雁的语气虽然没什么精神,但内容却是不容拒绝的要求。 彷彿意识到不对劲,方正斌的声音多了几分担忧:「魏雁,我劝你不要耍花招!你让郭董接电话!」 魏雁将手机递到郭良治面前,面无表情地转着手里的刀,魏雁的手指修长且白皙,银刀在他手中被转出一片绚烂的刀花,顶棚的白色灯光打下来,让人一时之间分不出究竟是银刃白还是魏雁的手更白。 郭良治感觉眼睛被光刺了一下,他连忙低下头道,「喂,是我。」 「郭董,您……您还好吗?魏雁他……他没对您做什么吧?」 郭良治此时已经能渐渐感受到血液里那蠢蠢欲动的躁热,没时间虚与委蛇,他咬牙道:「你过来一趟吧,越快越好。」 说完该说的话,没等方正斌回答,魏雁一把掛断了电话,然后将萤幕录製也关闭,顺手把录好的影片传给自己。 郭良治看着比自己更像恶徒的魏雁,后悔莫及。怎么就……就……错把黑豹当家猫了呢? 100. 道歉 总理套房里头,魏雁早早控制住场面,生命无忧,可被拦在外头的小朱并不知情。在打了十多次电话给张子扬却依旧无人接听后,他决定直接杀到张子扬家去。 也因此,他正好和接获电话且驱车赶来的方正斌擦身而过。 方正斌走进套房,首先看见了躺在门口的两隻大型白色人蛹,以及被绑在椅子上、不停发出呜呜呻吟声的郭良治。他的嘴被魏雁用胶带黏上了,因为太吵。 「来得挺快?」魏雁手上把玩着刀,好整以暇地坐在郭良治身边,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嘲讽。 方正斌这才知道原来郭良治是被绑起来了吗? 他开始盘算着如果他此刻转身开门大喊的话,外面那些人成功进来压制住魏雁的机率有多高。 「不用想了,你的贵宾不会想他这副模样被太多人看见的。」魏雁直接将他的念头扼杀在摇篮中。 什么意思? 方正斌的视线上下扫描过郭良治的全身,首先看见了他脖子上已经快要乾涸的显目血跡,再来才是看见他下身满胀、双眼失去焦距的迷醉模样。 「你……」方正斌知道魏雁天不怕地不怕,但没想过他竟然真的如此大胆,他看着郭良治此刻明显中了春药的模样,头疼得快炸了。 无数担忧闪过脑海:郭良治清醒后他要怎么面对他?说好给公司的那笔投资金额还能拿得到吗?他不会因为恼羞成怒所以拿公司旗下的艺人出气吧? 一想到因为魏雁一个人,他可能赔上整个公司,他的脸色就好不起来。但是……碍于郭良治目前的情况,魏雁有了他的把柄,他不好现在与他撕破脸。十分难办! 「你找我做什么?」方正斌看着魏雁问。 魏雁抬头看他,「你难道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什么话?」 「道歉。」魏雁言简意賅。 方正斌一脸听了天大笑话的表情:「你把事情搞成现在这种局面,还要我跟你道歉?」 「强迫演员出卖肉体替自己赚钱,难道很正当很合理?」 「也许你涉世未深不清楚,但是在演艺圈里,多的是不惜出卖肉体也想往上爬的人,我是给你机会,一个大红大紫的机会。」方正斌点起菸,深深吸一口然后吐出一团烟雾,眼神不屑地看着魏雁:「不要不识好歹。」 「既然如此我们就没什么好谈的了。」魏雁将手机上的录音功能关掉,「你可以离开了,后续问题我们法院见吧。」 他在操作手机的时候没有避着方正斌,也因此方正斌对他的所有动作一目了然,他脸上震惊,将菸头丢在地上一脚踩熄,语气兇狠威胁道:「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魏雁找出他拍摄的郭良治被绑在椅子上,不停疯狂呻吟嚎叫的影片给方正斌看,「到底是谁才该害怕?」 「你赢不了的。」方正斌双手拍在桌上,双眼怒瞪着魏晏:「有钱人的势力盘根错结,政界、法律界、新闻界,会选你还是郭良治可想而知。」 魏雁笑了,「你是不是资讯太过落后,小朱没跟你说我最近都在哪里过夜吗?」 方正斌不知道话题为何突然跳到那里,但他还是回答:「说了,张子扬,所以呢?你想跟我说你找到真爱要为他守身如玉?」 「张子扬可是『那个』张家的独子。」魏雁手指轻轻滑过刀刃,指腹被划出一小道血痕,一颗腥红的血珠缀在指间,如纯白天地间开出的第一朵玫瑰,妖冶赤目,让人移不开视线,「他最近正爱我爱得痴迷,为我动用一点小小的张家人脉,我想他还是愿意的。」 方正斌嚣张的表情在听见「张家」二字时瞬时收敛不少,虽然还是带着怀疑与怒气,但至少没有方才那般盛气凌人了。 「不信你可以打电话问。」魏雁一脸悉听尊便。 方正斌的眼瞳中闪过几分复杂的神色,再三权衡之下,他依旧走到角落打出了电话。那一通电话,他不只得知了张子扬的身分,还知道他今天为了魏雁,去袭击了不少曾找过他、对他表示过对魏雁感兴趣的大亨。 他脸上一阵惨白,再回到魏雁面前时,宛如做错事等着被处罚的孩童,整个人都耷拉了下来,背脊佝僂,「我们怎么做你才愿意和解?」 「『你』跟『我』道歉。」魏雁还是那句话,「真心实意地。」 方正斌抬目瞪向他,似是十分屈辱,不愿服输。 两人隔着桌子无声对峙,四周围很安静,越发衬得郭良治逐渐失控的蠕动和喊叫无法忽视。 「我看郭董好像快不行了。」魏雁热心提醒,「我们之间的问题越早解决,你就能越早带他离开。当然,你要把他丢在这里我也没有意见。」 方正斌双手紧紧握拳,其力度大得整条手臂都在颤抖,彷彿在克制那几欲从身体里衝出的黑暗念头。 等了好半天── 「啊哈──」魏雁打了个哈欠,问:「还是我先去睡一觉?」 「不需要。」方正斌声音僵硬,一个字一个字彷彿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他闭上眼,反覆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九十度弯下腰,朝魏雁道:「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方正斌咬着牙,「我不应该强迫你做不想做的事。」 「例如?」 「例如……服务赞助商……之类的……」 魏雁发出一声嘲讽的呵笑声,「行吧,从头开始整句再讲一次。」 方正斌直起身来看他,目露杀意。 魏雁指了指手机,「快阿,我还在录影呢。」 方正斌只好破罐子破摔,从头到尾完整说了一次。 魏雁这才满意地放几人离开。驻守在外的黑衣人在方正斌的招呼下进来一大群,两三下将无法行动的三人给抬走了。 他们离开后不久,张子扬破门而入,他看着百无聊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魏雁,直接将人给扑倒,铺天盖地的吻封住魏雁的唇,几乎无法呼吸。 魏雁推开人,「等一下!」他看着张子扬发红的眼眶,惊喜问:「你视力恢復了?」 张子扬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担心地上下检查,「你没事吧?没有没受伤?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说着说着,竟然是带上了哭腔。 101. 误饮 魏雁半撑起身,伸手摸了摸张子扬的眼角,不屑道:「拜託,就那些个整日花天酒地的老男人,哪能治得住我?」 又道:「不过你怎么突然就看得见了?」 魏雁的手轻抚上张子扬的上眼瞼,张子扬下意识闭上眼。 两人不认识的时候,他不喜欢张子扬那像愣头青一样的挑衅眼神,活像他欠他八百万似的;张子扬失明后,他不喜欢张子扬毫无生气的眼瞳,像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对他的亏欠:而现在,张子扬含泪望着他的模样,他也不喜欢,可怜得让他想给他一个安抚的拥抱。 明明他不是这种看谁红眼眶就心软的人。可偏偏,张子杨总能轻易让他变得不像自己。 他看着眼前比孩子还哭的大男人,突然想起,他貌似没有见过张子扬开怀大笑的模样?男人那双灵动的双眸搭配帅气的脸庞,笑起来肯定十分迷人吧? 于是── 「笑一个。」他命令道,「别一见我就哭丧着脸。」 张子扬被他没心没肺的模样给气得胸闷,「我是担心你!」他单手撑在沙发靠背上,腰腹用力想直起身,却不料魏雁突然十指交扣在他的后脖颈上将他往下拉,紧接着双眼一闭直接吻上他。 张子扬:「!!!!」 这是第一次,张子扬真切地看见魏雁亲吻他时的表情。 他曾经在那一片漆黑的世界里,无数次幻想过魏雁应该会表现出来的模样,却没有一次,如眼前这番景象令他雀跃。 只见近在咫尺的、魏雁浓密的眼睫毛正疯狂颤动着,如振翅的蝶,在他内心掀起滔天巨浪。 魏雁也会紧张! 他一直以为他们两人之间,只有他小心翼翼。从来没想过,看似游刃有馀的魏雁在做这些亲密举动的时候,也会心慌、也会意乱。 这简直是……可爱得令人抓狂! 张子扬立马低下身反客为主。他吸允着魏雁发凉的唇,鼻尖被挤压、舌头彼此纠缠。他的吻十分用力,像是要将人给拆吃入腹、逃无可逃。魏雁已经习惯张子扬接吻时得寸进尺的反应,但却是第一次感受到对方如此压倒性的力量。 他伸手推人,下意识想反抗,不料双手却被张子扬给制住。张子扬将魏雁作乱的手单手固定至头顶上方,亲了亲他的眼角,用着与霸道行动截然相反的温柔语气道:「相信我、交给我。」 魏雁睁眼看人,张子扬这次的眼眸装满了宠溺与爱恋。又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面貌。 心跳不自觉加快几分。 他才知道,原来温柔真的能掐出水。张子扬的双眼此刻彷彿变成一汪深潭,让他甘愿耽溺其中。 受到蛊惑的魏雁「恩。」轻应一声,竟是答应了! 张子扬欣喜若狂,他将人拉坐起身,让魏雁分腿跪坐他的大腿两侧,仰头亲吻他。 他喜欢看魏雁坐在他身上的模样。喜欢魏雁放下防备、任他予取予求的配合。喜欢以仰式的角度亲吻他的女王大人。 双唇相触,热度迅速蔓延,两人的眸中的火热几乎在一瞬间被点燃。只需一小朵火星,便足以燎原。 然而── 「碰!」大门再次被暴力推开,落后张子扬不只一星半点的小朱终于追了上来,「魏雁你没事吧!魏……」 他的声音在看见自家艺人与曾经水火不容的另一位艺人的姿势后,戛然而止。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小朱连忙拉长手将门给关上,「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等一下!」魏雁出声阻止。 可惜,一如打开时的猛烈,门被「碰!」地一声给大力关上。其猛力的程度,甚至比被推开时还要强上几分。 魏雁要去追人,腰肢却被滚烫的大手给握住,「别理他。」张子扬沙哑着声音道。 「我的包跟手机全在他那里!」魏雁还惦记着方才的证据影片。 小朱关上门之后,逃也似地离开了,像不小心撞见别人偷情怕被杀人灭口一般,走得飞快。 「小朱!」魏雁追出门喊他。 小朱扭头,一看魏雁那着急且严肃的表情,担心对方是真的要找他算帐,吓得他拔腿就跑。 「欸!你跑什么!」魏雁也跟着迈开腿追人。 脚程加上身材差距,小朱轻易就被追上,魏雁一把拉住他的衣服,「你给我停下!」 小朱认命停下脚步,道歉求饶:「我什么都没看到,真的!你别杀我!」 魏雁给了小朱一个暴栗,「是在讲什么有的没的。」看见小朱回到这里,那么张子扬会来找他的原因就大概能猜到了。 「斌哥的事你都知道了?」魏雁问。 「恩。」小朱点头,后又问:「你没事吧?我看见你进门后就晕倒了,吓死我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去找张少帮忙。」 他没说他寻找张子扬的路上有多么艰辛,从渡假村到张子扬家,再到张家老宅,然后张子扬晕倒、復明等,比之魏雁今晚的经歷,其心惊肉跳的程度可能不分伯仲。 「我没事。」魏雁又道,「谢谢你。」 小朱摇摇头,问「之后你怎么办?」既然魏雁没事,肯定是摆平了房间里面的人,那么他与斌哥的关係铁定越发僵持不下,万一被雪藏,很可能就不再有出头的一日了。 「换公司吧。」魏雁和小朱一起往停车场的方向走,「你要跟我一起走吗?」魏雁问。 「当然啊!你想把我一个人丢在那种烂公司?」 魏雁轻笑一声,伸手拍拍小朱的背,「既然这样,除了公事不管方正斌联络你做什么都不要理他,等我消息就好。」 「好。」 到车上取回自己的包,魏雁叮嘱道:「快回去吧,今天辛苦你了。」 魏雁看着人,在这寒冷的冬夜,小朱却能热出满身汗就说明他没少为救自己而奔波。即便知道会与斌哥槓上,也毫不畏惧,这说明,他们俩人之间,早已超越了僱佣关係,而是有了更深的情感羈绊。 魏雁在节目上的表现看似随和,但其实内心跟外表一样,充满距离感。也因此除了家人,他几乎没有在意的人。 张子扬是第一个让他打开心扉的人,而小朱在此时此刻,成为了第二个。 他的情感不多,所以只能给真正重要的人。 魏雁目送小朱离开后才回的套房,打算叫上张子扬一起回家。却不料,本该坐在沙发上的人却不见踪跡。 跑哪去了? 「张子扬?」魏雁喊了声,「你还在吗?」 一片安静。 没有得到回应,魏雁低头翻找的包里的手机,此时一具滚烫的身躯贴上他的后背,对方炽热的唇正用力吸允着他的耳后处,激起他一片鸡皮疙瘩。 「你好香。」张子扬道,「好想把你吃掉。」 这种老掉牙的情话,让魏雁满身激起的鸡皮疙瘩掉满地,他刚想问:「你是吃错药吗?」张子扬的手已经自动掀开他的衣服,对他上下其手了。 「张子扬!」魏雁毫无心理准备,他毫不留情拍开张子扬的手,转过身想骂人,却见对方脸色潮红,双眼迷茫无措得不行。 那似曾相似的症状…… 不是吧…… 魏雁心里有个不敢置信的猜测。 他扭头去看桌上的两杯水,本来一杯被他餵给郭良治,另一杯还是满的。但现在很显然,两杯水都是空的! 他伸手去挖张子扬的嘴巴,「你他妈给我吐出来!」 102. 听话(微H) 最终,张子扬没有吐出来,两人也没有进行到最后。 因为不知道这间套房里是不是有摄影机、郭良治是不是在床上躺过之类的卫生问题,即便魏雁愿意「身体力行」地替张子扬发洩慾火,但心理上对于环境那一关还是过不去。 是以,只能委屈张子扬暂且忍耐,魏雁已经打给陈医生求助,对方很快就能抵达。 然而,张子扬不是个听话的个性,从小家里人对他要风给风、要雨给雨的溺爱,让他从没在慾望的被满足上受过委屈。 在清醒时候,他还勉强能靠理智听进魏雁的话;现在情慾当头,他什么都不想忍,抱着魏雁一个劲猛亲猛蹭。 张子扬滚烫的呼吸喷洒在魏雁的耳廓,连带着将他的耳朵也给染红了,只听他不停道:「魏雁……宝贝……你好甜好香……」 张子扬的唇畔在魏雁脸蛋各处留下亲吻,一双大手也不安分地四处搧风点火,「别闹!」魏雁无数次推开张子扬的脑袋,对方却又总是像磁铁一般自动黏上来。 魏雁被亲得满脸都是口水,他嫌弃地打着张子扬的脑袋骂:「脏死了你!」 张子扬低下头靠在魏雁的肩膀上,像挨骂后垂头丧气的孩童,魏雁愣了一下,骂得太重了? 他伸出手,摸了摸张子扬的后脑杓,软下声音安慰道:「我知道你难受,等陈医生来就好了。」 「不要……我想要……帮我……」张子扬声音又低又委屈,他伸手去碰魏雁也起了反应的下身,「我也帮你……」 张子扬今天为了教训那些对魏雁居心叵测的人,特意换上了一身银灰色西装,其内里的白衬衫早在他和家里人扭打的时候便露出大半截,松松垮垮搭在臀部上方。 高挑的身形、矜贵的眉眼、凌乱的头发加上带伤的嘴角及脸侧,活像个落难的在逃王子,总能激起魏雁内心深处的保护欲。 这也是他对今天的张子扬格外容忍的原因。 魏雁将人给推到沙发边坐下,两人一坐一站,他站在张子扬双腿之间,捏起对方的下巴居高临下道:「你就不怕被陈医生看见?」 张子扬双手流连在魏雁的后腰处,睁着一双可怜兮兮的眼,作无辜状问:「那我们快点?」早已掌握魏雁性格的他,知道以什么样的姿态去沟通能得偿所愿。 魏雁嗤笑一声,弹了下男人的额头,「想得真美。」即便这么说,他双腿还是跪上沙发,半坐在张子扬的腿上,吻上人。 他边吻边伸手去解张子扬的裤头,感受到魏雁态度软化的张子扬也兴奋地去扒他的衣服,却不料被魏雁严厉的眼神给制止,「你,双手揹到后面去!没有我的同意不准松开!」 「可是我……嗯啊……」魏雁一把握住张子扬的坚挺,打断了他的讨价还价,他的手不紧不慢地套弄着,嘴里问:「不听话?不听话就不做了。」 「听……听话……」张子扬连忙道,说话的同时还主动挺了挺身,「快……快一点……」 魏雁被他的衝撞吓一跳,瞪了他一眼,却不料他那责备中带着娇嗔的眼神,反而让本就尺寸不同反响的小子扬又大了一圈。 魏雁低声咒骂了一声。 张子扬克制着将手固定在身后。因为这个动作,浑身上下的注意力全集中到蓄势待发的火热上。他的双眼因为愉悦而噙满泪水、眼眶也因为魏雁给予的折磨而难耐发红。 魏雁看着男人意乱情迷的模样,情不自禁吻上人。 可怜兮兮的模样,还真是赏心悦目。 一吻结束,张子扬仍不知饜足地追着魏雁的嘴唇亲,魏雁一口咬上他鼻尖,「再亲要肿了!」 「我想摸你。」张子扬很不安,他将全身心都交给魏雁,自己却无法触碰到魏雁的一根头发,在这种亲密接触的时刻,他渴望肌肤相亲、渴望相濡以沫、渴望耳鬓廝磨。 然而── 「不行!」魏雁断然拒绝了他。 张子扬不要脸他可还要,万一等一下两人擼到一半,陈医生闯入,那他还活不活了? 他知道自己对张子扬的触碰没有抵抗力,所以坚决阻止对方的触碰。 他单手解开张子扬的衬衫,手掌爱怜地抚过男人匀称的肌肉,激起对方一阵阵的颤慄,「你快点射就好,要求这么多。」 张子扬不敢忤逆对方,只好紧紧盯着魏雁看,他想,眼神接触也是接触吧。 于是他所有的媚眼如丝、心荡神驰;所有的欲火难耐、情难自禁全都透过眼神传达给魏雁。微张的嘴唇,间或溢出的喘息性感又撩人,「宝贝……你好可爱……」 他毫不保留地展现出自己因为魏雁而感受到的欢愉及满足,魏雁被他盯得满脸通红,最后忍受不住,率先撇开了脸。 即便如此,他的馀光还是能感受到张子扬的视线,这一刻他感觉自己是全裸的,张子扬彷彿能从两人的眼神接触中,看穿他的防线溃堤。 魏雁有些懊恼,怒火透过手上变得粗鲁的动作传达,张子扬吃痛闷哼一声,没注意洩了一些出来,吓得他下意识抓上魏雁的手臂,「等……等等……」其手心的热度几乎要透过魏雁的毛衣烫伤皮肤。 魏雁的心跳漏了一大拍。 张子扬看着魏雁那情动的模样,知道让自己什么都不做,根本不可能! 他开口:「抱歉,待会我任你处罚。」说完他的手搭上魏雁的后脖颈,拉下人吻住,另一隻手则连同魏雁的手一起,包裹在自己的火热上刺激套弄。 张子扬的吻一直都是侵略性十足的,他嚣张阔少的气势在此刻显露无疑,魏雁被亲得将方才的顾忌全拋在脑后,伸手抱着张子扬的脑袋,主动加深纠缠。 张子扬的大手在魏雁身后抚摸、游移,不愿放人离开;另一手也同样加快速度,变换着各种角度刺激。渐渐地,他的呼吸变得急促,手里的动作也急躁许多。 魏雁知道他即将到达临界点,伸手在张子扬胸口逗弄协助搧风点火,张子扬被刺激得闷哼一声,流出不少前列腺液,然而又过了许久,他依旧还没缴械。 魏雁手臂痠得要命,「你到底射不射?」 「嗯……快了……」张子扬舔去魏雁鼻尖上留下的汗水。 魏雁撇向墙上的时鐘,陈医生说15分鐘后到,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他想,得让张子扬快点结束才行! 于是,他伸手一抹其下不断涌出的透明液体,然后在张子扬的疑问眼神中,将手指含入嘴里。 碰── 一瞬间,地裂天崩。 张子扬脑袋直接空白,什么都无法思考,浑身像是过电一般,密麻的快感全都聚集到蠢蠢欲动的坚挺上,一齐喷发而出。 白浊又多又浓,全落在张子扬的裤子上,但他此刻什么都故不上,只是把将魏雁掀倒在沙发上,他盯着魏雁得逞的笑容,满心无奈,「你真是……天生来治我的吧?」 两人交换了一个缓慢又绵长的吻。 103. 后怕 孟杕左在因为受到爆炸的衝击而晕倒后的那几天,傅其雨天天餵他洗手作羹汤,燉煮了各式的补汤给他喝。 孟杕左讚不绝口,「你好像有当厨师的天赋。」 傅其雨坐在孟杕左对面,满脸美滋滋看着对方,「因为我是用爱下去煮的,所以才会这么好喝。」 孟杕左被逗笑:「你的秘方?」 「没错。」 「你不喝一点吗?」孟杕左指着瓦斯炉上的那一大锅汤。 傅其雨摇头,「看学长喝我就满足了。」 孟杕左舀了一汤匙餵到傅其雨嘴边,傅其雨配合地喝掉了,于是孟杕左又舀了一勺,这次却被傅其雨给拒绝:「你喝就好。」 孟杕左端起碗,一口气将汤给喝完,道:「明天别煮了吧?」 「为什么?学长不喜欢吗?」傅其雨表情有些受伤和惊愕。 「你不喜欢中药味吧?所以才会为我煮了这么多天汤,自己却一口不喝。」 「我……」傅其雨想解释。 孟杕左却彷彿理解似地,抢先道:「我身体本来就没有大碍,没必要多花时间做这些。」 傅其雨认真道:「我不觉得累,看学长吃得开心,我也觉得很满足。我想照顾学长。」 孟杕左起身坐到傅其雨身边,拉着他的手,满眼温柔:「你是不是还在为爆炸那天不在我身边自责?」 「没有……我只是……」傅其雨下意识反驳,孟杕左却将食指压在他的唇上,阻止了他的话音,「你想好再回答我。」 傅其雨不说话了。 他将身体向前倾,头轻轻靠在孟杕左肩膀上,「学长……」 孟杕左抱着人,轻拍他的后背安抚,「我在。」 「学长。」傅其雨伸手抱人,又喊了一声。 「嗯,我在。」孟杕左依旧轻声回答。 「学长!」这次傅其雨缩紧手臂,紧紧将人拥进怀里,手臂用力到颤抖,连声音也带着颤音。 这几日,只要打开新闻看见的全是针对宫靖瑶演唱会事件的新关报导,落网兇手的过往史、罹难人员家属的悲痛及怒火,以及各个现场歌迷手机录下的爆炸实时场面,全都比孟杕左三言两语的描述更让人心惊肉跳。 尤其是,他还看到了张子扬救下孟杕左与魏雁时的影片。那是一位youtuber在拍摄现场疏散情况时,意外录进去的画面。即便画面中的三人都包得严严实实地,傅其雨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人。 他看见爆炸的冷血无情;看见生离死别原来与他们如此接近;看见仅差一秒,如果张子扬没有回身,也许他就再也没有机会拥抱他的孟杕左、他挚爱的男人。 也因此这几天他老是做恶梦,梦境内容大同小异,全是孟杕左在爆炸中身亡的场面。每每从噩梦中惊醒,傅其雨都一度难以区分虚幻与现实,因为梦中害怕与心痛的感觉太过真实,真实到他现在一想起,心脏还是会不受控制地绞痛。 心力憔悴。 「我害怕。」傅其雨道。 「傻瓜。」孟杕左同样紧紧回抱人,「我不是没事吗?」 「嗯。」傅其雨重重点头,「你没事。」 「所以把你那些过多的担心跟忧愁都放下吧,不要让那些不存在的假设绑着你,从而忽略眼前的人事物。」孟杕左一下一下拍着傅其雨的后背,带着人左右轻轻晃动身体,「不然你会一直活在后悔中,对每一件事都追悔莫及。」 傅其雨身体僵了一瞬,又很快放松下来。 孟杕左知道他这是听进去了,于是又道:「最重要的是『现在』,对吗?」 「对。」 孟杕左放开人,「去洗澡然后好好睡一觉吧,我知道你这几天都没睡好。」 傅其雨探头在孟杕左嘴巴上偷了个香,「你跟我一起洗。」 孟杕左下意识想拒绝,虽然两人该做的事都做过了,但是坦诚相见这种事,他始终无法淡然看待。 可在那一声「不」说出口的瞬间,傅其雨苍白的嘴唇、心有馀悸的脆弱都让他狠不下心来拒绝,于是:「好。」他道,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傅其雨十分开心,他拉着人便往浴室走,孟杕左看着桌上遗留下来的餐具:「我碗还没洗!」 「我等一下再收拾就好。」傅其雨道,没给孟杕左逃脱的机会。 两人一进浴室,傅其雨便迫不及待伸手去脱孟杕左的衣服,吓得孟杕左赶忙拍开他的手,「你干嘛?」 「帮你脱衣服。」傅其雨一脸理所当然,然后他指着上次孟杕左为了照顾他而买的洗头帽,「我等等帮你洗头!」 他一直想找机会也试试帮孟杕左洗头的体验,感觉非常好玩。只可惜每次两人一起洗澡的时候,不是事后孟杕左晕了过去,就是他正缠着人胡作非为,找不到使用机会。 孟杕左的眼神在洗头帽以及傅其雨之间来回扫,最后还是决定,「我自己洗就好。」 傅其雨开始撒娇,「学长,你要对我有信心!就像我帮你煮饭那样,我只是想你开心。」 孟杕左拧眉看着人,犹豫不过三秒,还是败阵下来,「洗吧、洗吧。」他有点自暴自弃,怎么对着傅其雨,就是永远都拒绝不了呢? 而让傅其雨帮忙洗头这件事,可是说是孟杕左做过最错误的决定。他从来没想过,他的头皮如此敏感,以至于傅其雨的手指才刚贴上去,他就忍不住浑身一抖,小杕左高高抬起头。 「学长?!」傅其雨惊喜地看着他。 「不是,我……」孟杕左摀着下身,胀红一张脸,「这是意外,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得怎样?」傅其雨靠到孟杕左耳边,双眼紧盯镜子中孟杕左羞红的双眼,「学长色诱我?」 「你别胡……」孟杕左怒转过头,却一把被傅其雨给吻住,同时傅其雨还沾着洗发精的手直接抓住孟杕左的坚挺,上下套弄。 「呜……嗯……」孟杕左所有的惊呼声全被锁进吻里,巨大的快感侵袭,他除了攀附在傅其雨身上享受他的服务外,别无他法。 最后,傅其雨还是压着人,在浴室、卧室、桌边又做了好几次,每次孟杕左骂他、或者推拒说很累时,他就会故意靠到他耳边可怜兮兮道:「学长,我想真切地感受你,知道你依旧在我身边,不要拒绝我。」 完全将孟杕左对他的溺爱给拿捏得明明白白,以至于当天直到入夜,洗发套依旧没有被好好使用的机会。 「你……混蛋……」孟杕左直到最后被洗乾净放上床,眼皮困得直打架,也还在骂着人。 104. 瓶颈 五月初,每个大四生都有一个共同烦恼:要就业?还是要继续升学? 孟杕左班上的许多同学已早早进入企业实习,除了累积工作经验之外,也期盼毕业后可以无缝接轨,继续在该单位服务。 孟杕左也一样,提早一步过上了打工人生活。只不过不是在公司,而是在学校。 他们当初去硅谷比赛开发出的那款app被一个投资公司相中,该公司人员联系学校,表明愿意出资让孟杕左的团队继续编写程式,以开发出完成度更高的版本来。 是以,孟杕左直接跳过了面试阶段,轻而易举拿到第一份工作的入场卷。而其中,最开心的人当属傅其雨,因为这代表未来的一年,孟杕左依旧可以和他同进同出,他们一样都还在夕大,不用分隔两地。 然而,现实的情况远没有傅其雨想的那么简单且美好。 当他一个人结束盼家的志工服务回到家时,看见客厅的电灯并没有被打开,他就知道今天晚上他很大概率又要独守空闺了。 他打开灯,石油大王已经跑到他脚边迎接他,傅其雨蹲下身摸摸石油大王敞开的肚子,抱怨道:「学长又丢下我们不回家了,是不是很寂寞?」 石油大王开心舔他的手。 傅其雨自顾自解读,「对吧,你也这么觉得吧,我懂,因为我的心情跟你一样。」 「嗷?」石油大王站起身朝他抖抖毛,走到自己的碗前面去坐着看傅其雨。 傅其雨:「……」感情这傢伙是为了吃的才跟他逢场作戏? 孟杕左他们的工作虽然不用去公司打卡,但是每个月都得提交一分进度报告给投资公司,跟他们匯报当月的工作进度以及完成项目,因此每到月底他们都会特别忙碌,除了要准备一堆报告资料以外,最主要的是,有时候会没有东西可以回报。 因为研发卡关,这将会导致他们那个月的绩效掛零。 目前是他们进公司的第二个月。跳过第一个月的蜜月期,现在是到了该体现出他们价值的时候,却没想到他们连一个「小狗抓门」的动作,都解读不出来。 不同的狗面对不同的主人、不同的活动空间,对相同的事情往往会有不一样的表达方式。 而抓门这个看似简单的动作,涵义则可能有:想散步、想上厕所、想出去、想吃东西、担心主人等等。他们无法仅凭一个动作的捕捉,就准确告诉使用者自家小狗的意图。 第一关就面临挑战,让孟杕左几人日夜不休地待在研究室里,努力想找出突破口。然而眼看着日期一日日逼近却毫无进度,过度忧虑之下,他们内部也开始出现了争吵。 孟杕左听着身旁队友,或者应该说同事的争论声,将近三日未睡的脑袋开始隐隐作痛起来,他眨了眨布满血丝的双眼,缓慢从座位起身,拖沓着步伐朝门口走去。 去透透气吧。 要论心理压力,孟杕左应该是他们团队里头,给自我压力最大的人。毕竟这个发开的创意最初的来源者是他,而他又是所有研发人员中最了解狗的人,因此任何进度上的不如预期都会让他将责任往自己的身上揽。 是他能力不够,才会造成现阶段进度的止步不前。 孟杕左打开门迈步而出,便听耳边传来两声响亮的狗叫声,「汪汪──」 「?」孟杕左心里发出问号,他们的研究室在五楼,再加上大晚上的,怎么会有狗跑上来? 他转动脖子朝吠叫声的方向看过去,却没想到看见了两道熟悉的身影:是傅其雨和石油大王。 似乎没料到孟杕左会出现,石油大王的吠叫声吓了傅其雨一跳,让他连忙弯下身,将食指挡在石油大王的嘴前,以阻止牠继续发出任何扰民的声响。 在孟杕左面前一项聪明许多倍的石油大王似乎听懂了傅其雨的意思,牠没有再发出声音,只是摆动着尾巴、伸着长长的舌头、脚底踩着按耐不及的小碎步,一个劲朝孟杕左的方向看。 牠的牵绳在傅其雨手上,直接限制住了他自由活动的权利。 加载超过负荷的头脑让孟杕左的所有反应都变得很慢,他看着那一人一狗的身影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们应该是来找自己的。这才朝他们走去。 孟杕左先是摸了摸石油大王和牠打过招呼后,才一把扑进傅其雨怀里,将人紧紧抱住。 傅其雨一看孟杕左的模样就知道自家学长肯定是累惨了,否则他不会在大庭广眾之下对自己做出如此亲密的行为。 「要不要去我车上睡一会?」他伸手回抱着人,带着孟杕左不动声色转了个方向,让自己的背影朝向研究室门口,将孟杕左的身影遮个严严实实。 「不用。」孟杕左摇摇头:「你怎么会来?」 「你三天没回家了,怕你晕倒所以过来看看。」傅其雨抱着人,感受手臂里消瘦许多的体型,心疼不已,「我带了汤过来,喝一点吗?」 孟杕左其实没什么胃口,但他顾虑到傅其雨担忧的心情,还是点了点头。 傅其雨带人去到车上。 黑武士版的macans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要不是它的附近刚好有一盏路灯,孟杕左不认为自己看得到那台车。毕竟他是第一次看见整辆车黑漆漆,连logo、轮框都是黑色的车子。 傅其雨燉了鱼汤,他没装太多,因为知道孟杕左肯定没啥胃口,他只是想着如果能为爱人补充一些体力,让他可以坚持到这个月的验收结束,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帮助」。 他想做孟杕左的后盾,为他打点好生活周遭的一切,让他得以尽情投入在自己的事业中。 暖黄色的车顶灯下,傅其雨趴在方向盘上看着孟杕左一口一口认真喝着汤,心想:「这就是幸福吧?」 一碗温暖的鱼汤下肚,孟杕左从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一直抗议着的胃痛稍有缓解。五脏腑舒坦了之后,眼皮也逐渐变重起来。 「瞇一下吧,我一个小时后叫你。」傅其雨蛊惑道。 「不行。」孟杕左嘟噥:「二十分鐘,我只睡二十分鐘。」话才刚说完,他头一歪,瞬间就睡了过去。 傅其雨探过身,小心替孟杕左调降椅背,让他可以睡得更加安稳,同时转头朝石油大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用气音道:「不能吵醒学长喔。」 石油大王舔了舔傅其雨的手,表示明白。 傅其雨摸了摸他的头,「真乖。」 傅其雨发动车子,以标准限速带着他们在路上间逛。流线型的车身在那晚,走过山海社区的大街小巷,只为了替某位睡美人摇晃出一首助眠的摇篮曲。 105. 名分 一个小时的时间已到,傅其雨伸手打算叫醒孟杕左,然而手伸到半路却突然迟疑了。他看着孟杕左眼睛底下的黑青,突然非常想要拥有暂停时间的能力。 这样他就能让孟杕左睡上三天三夜,也丝毫不会影响他的工作进度。 只可惜,面对睡一分少一分的截止时间点,多睡上一秒鐘都是奢侈。儘管傅其雨私心认为得睡饱才有精神工作,但他知道孟杕左对自己的要求有多高,他不敢私自替他家学长做决定。 因为他知道,孟杕左不会忍心苛责他,只是未来他如果再探班,孟杕左可也能不会再在他的车上稍作休息了。他不会容许自己再次因为贪睡而影响工作进度。 傅其雨伸手拍了拍孟杕左,「左,左,起床了。」 孟杕左动了动身,没理他,转个方向继续睡。 「杕左,学长,起来了。」傅其雨摇了摇他的肩膀。 孟杕左挥开他的手,含糊道:「别吵,我再睡一下。」 傅其雨看着孟杕左那累得话都说不清楚的样子,伸手将他脸上的发丝给拨到一旁,探身过去偷偷亲了亲他的脸庞,轻声道:「好,那就再睡十分鐘。」 回答他的是孟杕左均匀的呼吸。 最后,孟杕左还是睡了一个多小时,这还是傅其雨看时间快12点了,不把人叫醒恐怕待会他家学长会独自懊恼的情况下,硬是把人挖起来才得到的结果。 孟杕左睁开眼伸了个懒腰,虽然这短暂的睡眠对他来说只是杯水车薪,但是在工作陷入瓶颈的时刻,能够忙里偷间与爱人以及爱狗短暂相处,他已经十分知足。 他懒洋洋倘靠在座椅上,盯着傅其雨笑:「我爱你。」 突如其来接到告白,傅其雨吓了一跳,「学长……」他直接愣在当地。 「你的回答呢?」孟杕左还是相同的姿势,神经与大脑过度疲乏后的放松状态让他连多抬一根手指都懒,他此刻就像隻瞇眼晒太阳的大橘猫,让人无法不去亲近。 傅其雨探过身子想亲人,却被孟杕左给推开,「我都不知道几天没刷牙了。」 傅其雨无视他推拒的力道,「那又如何?」直接将人给吻住。 亲吻缓慢又繾綣,像冬日里的暖被,熨烫着爱侣交融的体温。几日的不见的思念,全都透过亲吻毫无保留地传达给对方。 一吻结束,傅其雨半个身子都压到了孟杕左上方,半将人垄罩进怀里的程度。 傅其雨单手撑着孟杕左的椅背,另一手抚着他的嘴角替他擦去透明的津液,他紧盯着人,目光真诚且郑重,「我也爱你。」 孟杕左笑了,伸长脖子去亲自家可爱的小男友。 「嘿嘿嘿──」此时被晾在一旁许久的石油大王见两人头靠着头半天,以为在玩什么游戏,于是也将牠的大脑门挤到两人身旁去嘿嘿傻笑。 听见喘气声,孟杕左竖起椅背,半转过身子去和石油大王打招呼,「大王陪我待在车上那么久,会不会无聊?」 「汪汪──」石油大王开心地叫了两声,心情显得十分愉悦。 傅其雨替牠翻译,「我刚刚开车载着牠兜了一大圈,牠看风景看得可开心了,哪会无聊。」 「是吗?大王真乖,都没有吵闹对不对。」孟杕左伸手去摸石油大王毛茸茸的脑袋然后是脖子再到肚子,一路往下摸。 石油大王被摸得舒服极了,半个身子都靠到孟杕左身上撒娇。 孟杕左见状,直接将鞋子一脱,整个人爬到后座去将石油大王抱在怀里,两人温存了好半天,他才抬起头问脸色略有不虞的傅其雨:「不过,你们今天怎么会突然来找我?」 傅其雨努力压下自己醋意满天飞的心情,「带石油大王出来散步,想说看能不能刚好遇到你。」 孟杕左头上冒出一个问号,「是要等等看我有没有刚好出研究室吗?你怎么不打给我,万一没等到我呢?」 「我怕打扰你。」傅其雨没有正面回答。 孟杕左听出了言下之意,他惊讶问:「你不会是前几天也都有来吧?」 「没有!」傅其雨急忙道:「我就是今天刚好过来看看而已,没有人看到我,学长你不用担心。」 孟杕左不知道傅其雨怎么就把话题扯到那边去了,他放开石油大王,从傅其雨身后一把连人带椅给揽住,手肘就卡在傅其雨脖子处:「你给我从实招来!你前几天是不是也都有来!」 「我就只是路过看看而已,真的!」 「你把椅子往后退一点。」突然,孟杕左如此命令道。 「嗯?」傅其雨不明所以。 「把椅子往后退一点!快点!」 傅其雨别无选择,乖乖将椅子往后退,等退到一定程度后,孟杕左长脚一跨,直接面对面坐到他身上。 突如其来的福利,傅其雨吓得大大嚥了一口口水:「学学学……学长?」 孟杕左双手捧着傅其雨的脸,问:「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没有。」傅其雨傻傻摇头。虽然他不太清楚孟杕左所说的误会是什么误会,但是总归他不觉得他们俩之间有误会,于是如此答道。 「对不起,是我的错。」 「学长你在说什么!干嘛突然道歉!」傅其雨将孟杕左的手拉下,紧紧握住。 「之前我不想公开我们之间的关係,是因为那时候关于我的是非很多,我不想你也被捲入,所以才选择隐瞒,却没想到,反而给了你一种见不得人的身分的感觉。」孟杕左分开傅其雨的手指,十指紧扣,「是我太自私,忽略了你的感受,对不起。」 「左……」傅其雨从来没想过身分问题,对他来说,只要能跟孟杕左在一起便足够,他不在乎那些虚质的名分问题。但是,孟杕左替他考虑了,孟杕左替他在乎了,这种被珍视的感觉,如此幸福。 「以后你想来就来,不需要再小心翼翼,如果有人问你我们的关係,你就照实回答。」 「真的吗?」傅其雨双眼写满惊喜。 「当然。」 傅其雨将额头抵着孟杕左的额头,双眼牢牢盯着人道,「你真好。」 孟杕左摇头,「你对我更好。」 106. 繆思 小情侣你儂我儂好半天,眼看着自研究室离开已经将近两个小时,即便跟傅其雨待在一起的时间很甜蜜也很开心,但工作狂孟杕左还是有些归工作似箭了。 毕竟,他对「狗语翻译机」这个app的开发与问世十分期待,他不希望它被腰斩在半路上,永远不见天日。 傅其雨牵着石油大王执意要送孟杕左上楼,二人一狗站在电梯里,孟杕左牵着傅其雨的手道:「我又不怕黑,这一小段距离,不用特地送我的。」 每到这种需要找藉口的时候,石油大王就是一个非常好用的挡箭牌。傅其雨想都没想,「是石油大王捨不得你,你看牠的水汪汪大眼,一想到晚上要独守空闺就快哭了。」他的这项睁眼说瞎话的技术烂熟于心。 只可惜,这点辨明是非的能力孟杕左还是有的,他揶揄地看了傅其雨一眼:「你小心大王不开心咬你。」然后伸手摸摸从头到尾都很乖的石油大王,说:「你哥又欺负你对不对。」 「汪汪──」石油大王开心吼叫两声,像是附和。 傅其雨:「……」等一下让牠跟在车子后面,自己跑回家算了。 孟杕左因为两人的反应笑出声。 傅其雨看着彷彿站在同一阵线的孟杕左和石油大王,不自觉咬紧了后牙槽,一把揽住自家学长,凑到他耳边故意装委屈道:「学长也在欺负我。」 孟杕左被傅其雨的撒娇撩得脸上一红,恰好此时电梯到达,「叮──」地一声门开了,他连忙推开人走了出去。 傅其雨长脚一迈,也想跟着出去,孟杕左却一回身按住电梯门,将人挡在电梯里头:「快走吧,别在这里胡说八道了。」 傅其雨感觉自己比竇娥还冤,他不服气,双手抱胸问:「我哪一句胡说八道了?」 孟杕左张了张嘴,不好说他方才又撩自己的事,于是道:「让石油大王揹黑锅啊!」 「我哪有!」傅其雨指着石油大王,「你看牠是不是虽然坐着,屁股和脚却小幅度动来动去,像尿急一样,牠每次送你出门上班都是这个样子。先是等在门口仔细听门外的声响,在确定你搭电梯离开后,牠就会跑到沙发上独自闷闷不乐地窝着。」 孟杕左仔细观察了一下石油大王的状态,「还是大王长寄生虫,屁股养所以才这样?」有些小狗会坐在地上,然后用两隻脚拖着自己向前移动,以此来摩擦屁屁止痒。 会出现这种状况,大概率就是肠道被寄生了。 只不过……孟杕左仔细观察了一下石油大王的外表,毛色正常、重量看起来没有变瘦,食慾听说也一样很好,不太像有寄生虫。 「学长……」傅其雨满脸无奈,「石油大王又不吃生食而且都有定期打疫苗,怎么会有寄生虫。」 孟杕左颇为惊讶,「你现在很懂这些小狗的照顾知识了呢。」 「那当然。」傅其雨满脸得意,「我现在基本只要看牠们的动作加表情,大概就能知道牠们想干嘛了。」 动作加「表情」? 孟杕左重复咀嚼着傅其雨的这句话,然后他突然灵光一闪! 是了!他明白他们进度卡关的问题点出在哪里了! 他朝傅其雨投去目光,脸上又惊又喜,「你们真的是我的繆思女神没错!」 他跑进电梯,分别给了一人一狗一个亲吻加拥抱后,便急忙跑走了。快得像一阵风。 傅其雨伸出却什么都没抓住,甚至来不及和他说一声再见。 电梯门没有了外力阻挡,等待时间一到又缓慢关上,傅其雨看着已经消失在研究室门后的身影,摇了摇头,「真是……像孩子一样。」 孟杕左想清他们无法很好分析「抓门」动作的癥结点了! 因为他们太专注于赋予每个小动作解读与意义,这将导致当某一个动作同时也能代表其他不同含意时,他们的分析就会出错。 不过一旦加入表情、躯体动作以及吼叫声再下去一起分析,情况就又会不一样,将会明朗许多。 例如小狗摇尾巴,普遍被认为是开心的表现,但某些小狗遇上敌人而进入警戒状态时也会摇尾巴。当我们单看局部画面,是无法正确解读出小狗想法的,唯有将观察的视窗拉大到小狗整体后,一切才会清晰起来。 孟杕左团队在先前比赛时,只是先单做声音的分析,所以没遇上卡关问题。而这次的投资老闆,想要让app更完整、更高级,所以想加入照相或录影的即时分析功能,才导致他们的脑袋一时之间转不过来。 毕竟,当分析「抓门」的动作,不单单只是要分析「抓门」,而是要分析「抓门+喊叫+开心表情」、「抓门+呜咽+忧鬱表情」、「抓门+喊叫+忧鬱表情」等等各种排列组合下代表的涵义时,不只数据量多了好几倍,分析也更麻烦。 也因此这种明显更吃力不讨好的方法,几乎在最一开始就被排除在外了。 而现在事实证明,当数据的分析对象是有感情的物种时,注定简单不了。 所幸,他们有了头绪,距离月底还剩下三天,一切都还来得及。 *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尤其是踏入社会之后,时间被工作佔满,眨眼间就又过了一个月,这一天,孟杕左和傅其雨难得一起外出吃饭时,接到了魏雁的电话。 「喂?哥?」 魏雁的声音慢条斯理:「你们哪天有空,妈说要一起吃个饭,要感谢张子扬救了我们,顺便庆祝他重见光明。」 「张哥看得见了?」孟杕左十分惊喜,「什么时候的事?」 坐在孟杕左对面的傅其雨一听,脸上同样惊喜,连忙道:「帮我说声恭喜!」 孟杕左点头,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 电话那头的魏雁:「有一个星期了吧,本来担心会不会是暂时的,所以没跟你们说,但是经过这星期的住院观察,已经确定完全恢復了。」 「太棒了!我本来还担心要是张哥得瞎一辈子怎么办,幸好幸好。」爆炸造成的阴影其实一直垄罩在孟杕左一家的心上,尤其是还害得张子扬失明了,愧疚与烦忧如影随形于他们的日常生活中,直到这一刻,听见这个好消息,所有的负面情绪终于被一扫而空,「帮我跟其雨对张哥说声恭喜。」 魏雁轻笑两声,「没问题。」 孟杕左:「吃饭时间什么时候都可以,我们都能配合。」 「好,那我敲定了时间再跟你说。」 「好。」兄弟俩互道再见后掛了电话。 傅其雨和孟杕左看着彼此,两人还沉浸在救命恩人復明的巨大喜悦中,过了许久他们看着对方脸上的喜悦之情,异口同声道: 「太好了。」 「太好了。」 107. 称呼 是的,太好了。 这同时也是阿实的想法,自从张子扬復明且復工后,脾气好了不只一星半点。除了没再在休息室发过脾气之外,见到谁都满面春风、笑脸迎人。 其亲和程度甚至一度让阿实怀疑张子扬是不是被附身了,或者失去记忆,不然怎么有办法差别那么大? 而这个疑问仅仅三天他就得到了解答。 他看见魏雁出现在广告拍摄的休息室中,看见张子扬一见到人立马从冷峻美男转变成热情大狗,扑上沙发一把将人给吻住。 「原来是春天到了。」阿实十分感慨。怎么好像全世界就剩下他一隻单身狗了呢? 好孤单、好寂寞、好冷。 阿实缩在墙角,自导自演着悲情独角戏,然后── 他的屁股被张子扬踢了一下,「你要装忧鬱文青也不需要把内心台词都说出来吧?」 「啊?」阿实倒在地上,满脸懵地看着人,「原来我有说出来吗?」 魏雁跟张子扬肩并肩站在他面前,从他的角度看过去,两人高如巨人,两双腿在西装裤的包裹下又直又长、板正的身形加上俊美的脸蛋,让人移不开视线。 他们像童话故事中的王子,一位乖张狠戾、一位冷艳魅惑,明明看着水火不容,却又意外融洽和谐。 张子扬摇摇头,觉得阿实的蠢已然无可救药,「我们先走了,你直接下班吧。」说完,拉着魏雁头也不回地离开。 门开了又关,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后,阿实依旧倒在地上。他听着远去的脚步声,许久后才吐出一句:「大嫂好美啊!」 魏雁的长相偏艳丽,是那种面无表情之时让人不敢接近的类型。然而方才,因为张子扬在身边,再加上看见阿实如此活宝的举止,他嘴角一直噙着一抹放松宠爱的微笑,那充满烟火气的模样,更显得他明艳动人。 阿实完全被折服:「难怪老大也变马子狗了。」他嘖嘖鄙视。 车子里,张子扬开车,两人准备去往家庭聚会的餐厅,魏雁好奇问道:「你那个助理哪里找的?我从之前就觉得他挺缺心眼的。」 「路上捡的。」 「嗯?」 「我那时候在经纪公司门口等车,就看到他对着正门大骂:『我不是笨!我是老实!老实懂吗?就是不会说谎!今天不是你们辞退我,而是我不做了!你们被我fire了!fire、f?i?r?e!看,我还会拚英文,哪里笨了!』说完还朝地上吐了好几口口水。」 张子扬将阿实说话的语气模仿得维妙维肖,逗得魏雁哈哈大笑。 「我当时走过去问他原由,才知道他在带其他人拍杂志时,无意间吐槽了巫马嘉野的衣服太丑被听见,对方一状告到上头去,他就直接被开除了。」 「这次我得投阿实一票。」魏雁摸着自己的良心,「巫马嘉野的衣服是真的丑。」 这次换张子扬大笑,「我也觉得。所以我当下就决定让他来当我的助理了。」 魏雁挑了挑眉,「挺会看人嘛。」 「当然。」张子扬嘴角高高翘起,他伸手握住魏雁的手,瞟了他一眼意有所指道,「我眼光一向很好。」 魏雁十分满意,「这还差不多。」 张子扬看着魏雁掛笑的嘴角和舒展的眉眼,眼里满是温柔。他想,这就是幸福吧?有一个人可以分享生活、分享难过、分享鸡毛蒜皮的大小事。他永远会给予回应,而不是公事公办的一板一眼。 他会笑、会生气、会心疼自己,让他不再是孤零零一个人。 他何其幸运能遇上魏雁? 魏雁是他的救赎。 有他在的所有空间,都不再令人难以忍受。那怕是分隔两地,只要一想起他,所有的不耐与暴躁,都能瞬间被安抚。 只因,他想成为配得上魏雁的人。他想变得成熟、有担当,想成为魏雁的力量,支持他、照顾他。 趁着等红灯之际,张子扬转过头,却发现魏雁正单手支着头看向自己。于是他情难自禁,拉过人一把吻了上去。 双唇相触又立马分离,魏雁推拒着张子扬轻笑道:「做什么,你这是危险驾驶。」 「还有十三秒。」张子扬道,再次吻住人。 红绿灯旁的数字一秒一秒减少。 唇舌交缠,张子扬沉醉地舔过魏雁口腔里的每一个角落,如同对待珍视的宝物,小心翼翼。 魏雁对张子扬终于不再像饿虎扑狼一般的吻法十分满意,他享受着此时此刻的亲暱,甚至在两人即将分开之际,轻轻咬了一下张子扬的下唇。 不痛,却足以令张子扬心痒难耐,「你!」 「叭叭──」后头的车开始按喇叭。 魏雁满意地看着张子扬眼里升腾的慾火,裂着一口大白牙笑,「开车吧,吃饭要迟到了。」 张子扬十分憋屈:「今天晚上你等着!」 「呦──」魏雁吹了声口哨,故意道:「我今天回家睡。」 张子扬简直要被魏雁的不按牌理出牌给逼疯,「魏雁!」 魏雁哈哈大笑,捉弄张子扬真的太有趣了。 张子扬又气又恼火,偏偏拿魏雁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一路上频频拿眼神剜人。 当事人魏雁则翘着二郎腿、嘴里哼着歌表示:不痛不痒。 两人是最晚到的,他们推开包厢进门的时候,傅其雨身为里头最年幼的孩子,十分有礼貌地站起身与他们打招呼:「哥、大嫂,你们来了。」 「噗。」孟爸魏妈被那个称呼吓了好大一跳,满脸惊讶地看着孟杕左,这是……谁教他这样喊的? 罪魁祸首孟杕左耸耸肩,决定来个一问三不知,拒不承认。 魏雁却彷彿对此称呼十分满意,他点点头,「让大家久等了,路上有点堵车。」拉着人坐下。 张子扬对那个称呼也接受良好。 今天算是他第一次以魏雁男友的身分和家人见面,他替自己和魏雁倒了茶后,又站起身举杯对几人道:「叔叔阿姨、弟弟、弟妹,未来我会对魏雁比对我自己还要好,跟我在一起他不会受委屈,请你们不用担心。」说完,将茶一饮而尽。 孟爸魏妈十分欣慰张子扬的态度,他们本来就一直觉得魏雁心事太重,只会照顾别人不会照顾自己,如今何张子扬在一起,笑容肉眼可见地变多,两人也很是欣慰。 孟杕左也对这位未来大嫂的态度十分满意。 没有人对他那声弟妹有特别的反应,只有傅其雨独自纠结:「我们都这样以家人的方式彼此称呼了,那我是不是也不该再叫学长的爸爸妈妈叔叔阿姨,而是要叫爸跟妈?」 吃饭期间他偷偷问孟杕左这个问题,却不想得到孟杕左惊恐地拒绝,「不用不用,你就正常叫就好,不用考虑得那么深。」 傅其雨半信半疑,「是吗?」又在孟杕左坚定不移的眼神中妥协:「好吧。」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却没想到在他们快离开时,魏雁接到了小朱的电话,「你快看新闻,出事了!」 108. 霸凌 魏雁一打开新闻的娱乐版,铺天盖地都是关于他读书时期霸凌同学的黑料。 「震惊!温柔男友魏雁人设崩塌!从小学到高中都是校园头痛人物!」 「全民男友魏雁竟是昔日校园霸凌惯犯?多位受害者泪诉真相。」 「温柔形象全是假?!魏雁一言不合就开打,曾殴打同学致送医院!【内有影片】」 虽然说有影片,但不是魏雁打同学的影片,而是当时盼家去街上募款,魏雁见孟杕左被醉汉大叔打了之后,愤怒回击的影片。 本来在经纪公司的操作下,该影片没有受到太多关注,即便有人提及,公关团队也对醉汉大叔的无理和魏雁的行动做了清楚的解释。 却没想到该影片此时又重新被翻出,并且被胡乱剪辑成魏雁欺负弱小的样貌。 魏雁看见这些新闻标题,神情没有太大的变化,反而是坐得离他较近的张子扬看见内容后,脸色大变:「这肯定是方正斌搞的鬼!他因为知道你不会续约,乾脆散布假消息,让其他公司不敢签你!」 他忍不住拍桌:「真是厚顏无耻!」 张子扬在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魏雁本是想阻止他的,他不想让爸妈还有弟弟替他担心,但是转念一想,现在新闻铺天盖地,他们早晚会看见。与其让他们到时候才忧虑担心,不如趁着现在大家同聚一堂,一起将他目前跟经纪公司发生的问题说清楚。 其他人听见张子扬的话,纷纷将眼光投向魏雁,魏母率先问:「怎么了?你跟公司吵架了?」 魏雁点头,「今年约到期后不打算续约了。」 孟爸魏妈听见这个消息后也没有多说什么,魏雁从小就很有自己的想法,什么事都不用他们操心,也因此现在说要转社,肯定有他自己的考量,他们不打算干预太多。 孟杕左则是在听见张子扬说散布假消息时,就打开手机去看新闻,却没想到让自家兄长陷入风波的起因,竟然是他自己! 他的脸色瞬间煞白无比。 「哥,对不起。」他低下头,「都是我害的。我不只学生时期连累你,连出社会了都还在拖你后腿。」 「你在胡说什么!我不准你这样想!」魏雁此时情绪才有了波动,他双手捧着孟杕左的脑袋,让人抬起头来,他盯着他的眼睛道,「我们是家人,本来就要相互照顾,就像你之前在净滩的时候保护我一样,我也一样想保护你。」 又道:「错的是那些霸凌你的人,是这些黑白不分的媒体,我不许你自责,听见没有!」 在魏雁替孟杕左做思想开导时,傅其雨已经将手机搜到的内容传给孟爸魏妈看。二老看完之后只是叹了一口气,「真是一些颠倒是非的报导。」 傅其雨与张子扬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意思?什么连累?什么拖后腿?孟杕左曾经遭受过霸凌? 傅其雨眼睛里布满震惊,虽然尚且不明白事情的真相,但是他光是听见孟杕左遭遇过霸凌,就心疼得无以復加,「学长……」他紧紧抓着孟杕左的手,掌心发颤。 孟杕左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不要胡思乱想,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可怜,是我哥……为我牺牲比较多。」 魏雁猛地扭过头去,伸手弹了孟杕左的额头一下,「你再让我听见你这种消极的想法,我就去把新闻里那些现身说法的人都抓过来,让他们再跟你道一次歉。」 「别,我不说话总行了吧。」孟杕左连忙闭嘴,不敢再开口了。 孟爸三言两语简单将自家儿子们过去在校园发生的事说给傅其雨和张子扬听。他说完之后叹了口气:「同儕之间在学校发生的事,很多时候师长的介入并无法真正起到作用,多亏有阿雁,一路照顾着小左平安长大。」 张子扬内心满是对魏雁的骄傲与疼惜,他握紧爱人的手对孟爸魏妈道:「他是一位很棒的哥哥。」 「当然。」魏佳琦一想起两位儿子小时候的艰难,就忍不住眼眶通红。 傅其雨早已低声啜泣,他抱着自家学长,一下一下轻缓地拍着他的背,像要将迟来的安抚与安慰一层一层盖在那被深埋的伤口上。 孟杕左无奈抱着人,「都过去了。」 「但我生气。」傅其雨低头抹泪,「那些人太过分了,我们不能就这样任凭他们抹黑!」 张子扬附和,「欺负到我们头上来,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魏雁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我们当然……会让他们加倍奉还。」 孟杕左一看魏雁的表情,就知道他哥肯定已经想好十万八千种报復的方法,但是那些「方法」应该更倾向于和经纪公司打口水战,比较看谁爆出的舆论更吸睛、更有杀伤力。 但是比起那种办法,孟杕左想,既然这所有的「霸凌事件」都因他而起,他想要一次性将所有原因解释清楚,以免往后一直有人拿这件事情大作文章。 「我可以开个澄清说明会吗?」孟杕左问,「我有事情想说。」 魏雁大概可以猜到孟杕左的想法,「事情的真相我会说的,你不用担心。」 孟地左却摇头,「哥,我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当年那个懦弱的小男孩,我也想保护你。」他表情十分认真:「这次我想跟你并肩作战。」 ---- 完结倒数啦~大概下一章或下下章完结。 大家有想看的番外吗?欢迎留言喔~ 109. 反击 魏雁的新戏才刚拍完,宣传都还没走,没想到爆出了这样的新闻。该剧的製作人十分紧张,却然而无论怎么样都连络不上人。 经纪公司各种推託不正面回应、魏雁的私人联系方式也如石沉大海,半点动静都没有。 他们这种不解释、不回应的态度,加大了各家媒体的猜疑:难道爆料所言为真?因为无可辩驳所以选择沉默? 得出这个结论,媒体越发来劲,他们甚至做了统计,一一细数从小学到高中被魏雁欺负过的学生数量。 随着事情的发酵,越来越多自称为受害者的人打电话到电视台去控诉魏雁的恶行,他们甚至还组成了受害者联盟要集体提告魏雁,让他补偿过去对其幼小心灵造成的伤害。 网路上声援他们的人很多: 「加油!正义虽迟但到!」 「给孩子一个安稳的成长环境!」 「拒绝校园霸凌从你我做起!」 「给被伤痛折磨的心灵一个痊癒的机会!」 一个星期过去,魏雁官方帐号上的粉丝数掉了一半以上。方正斌看着后台那些对魏雁的谩骂留言,冷哼:「张家家大业大又如何,他们还能左右大眾的想法不成?这下我看哪家公司敢签你!」 另一边,张子扬家中客厅── 魏雁几人看着这几天紧锣密鼓整理出来的资料,眼睛里无不散发出势在必得的光,反击时刻到了! 夏聿成用「light经纪」的名义,向各家媒体发布了魏雁即将举办记者会的消息,邀请大家一同出席。内容上,他们只给出了时间以及地点,其馀的资讯一概没有多做阐述。 眾记者看着那陌生的经纪公司名字,又看着简洁的告示,纷纷思索是诈骗的机率有多高。 然而,怀疑归怀疑,出席还是要出席的。现在全民都在关注魏雁的消息,他们要是晚了一步,只怕上头不会如此轻易地放过他们。 就这样,半期待半怕受伤害的记者会,在各家媒体纷纷开啟的现场直播中正式开始。 表定时间一到,只见诺大的会议厅中灯光齐暗,接着萤幕亮起。只见画面中展示了一连串学生因为受霸凌而轻生的歷史新闻集结报导,短短十分鐘的影片,中间穿插了各大着名的学者访谈,谈论师长在校园环境中,实际能起到的作用以及影响力。 某知名大学教授:「很多时候,被霸凌者对师长的求助,反而会造成施暴者对其进行更加严重的报復。」 教育部长官:「因为我们不是24小时守在孩童身边,所以无法杜绝任何言语上的、行为上的霸凌。」 心理治疗师:「孩童们的互动很简单的同时也很残忍。当你去上学却发现分组时、扫地时、下课上厕所时,都没有人愿意跟你一起行动,那些岁月感受到的孤立感以及无助感,是无法靠大人的三言两语就释怀的。」 现场眾人看完后,一片安静。 虽然他们没搞懂在那个短片中,魏雁是想宣称自己符合爆料事实与否,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对校园环境的残酷感同身受。 毕竟,职场也好、社会也好,当某些人、某些群体不喜欢你时,并不是上司或者更有公信力的人出来劝解个一二句就能瞬间彼此和睦相处的。 大人虚假的世界尚且如此,更何况由孩童爱恨分明的价值观建立起的空间。 影片播放完毕,灯光亮起,孟杕左缓缓走上台。 现场的记者有些认得他、有些不认得,只是大多数人见拿麦克风的人不是魏雁,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大家好,我是孟杕左,魏雁的双胞胎弟弟。」孟杕左朝眾人打了个招呼,他的双手在颤抖、连声音都带着颤音。 舞台右侧,四隻眼睛紧紧盯在孟杕左身上,傅其雨咬着手指,魏雁十指紧握,两人表现得比孟杕左本人还紧张。 两人其实也不知道孟杕左的实际想发表内容,也因此在听见他说的第一句话后,纷纷瞪大了双眼。 孟杕左:「我今天站在这里,是来道歉的。」 魏雁倏地攥紧了拳头,他想走出去,却被张子扬给拉住:「你得相信他。」 魏雁脚步一顿,深深吸了一大口气后,暂时压下了心里的急躁。 此时,台下受到的惊喜不比魏雁小,他们的议论声更大了: 「道歉?这是不是代表爆料都是真的?」 「为什么是弟弟出来道歉?魏雁呢?」 「不是吧?自己做错事来推派别人出来承担?」 孟杕左全然不受干扰,他一字一句将自己的真心传达出来:「我要道歉的对象是──」 他眼神看向魏雁,「我的哥哥。」 全场一片譁然。 「啊?什么?」 「我有没有听错?」 「这是在耍我们吧?」 魏雁愣在原地。 他看着自家弟弟,瘦薄的身影被垄罩在瞩目的灯光下,两人眼神交会的瞬间,所有的声音彷彿离去很远。 他是到这一刻,才终于有自家弟弟真的长大成人的实感。 孟杕左朝他露出一个微笑,那是以往他在发现孟杕左又被欺负而大发雷霆时,孟杕左安抚他、让他不要担心的特有笑容。 小时候,他知道那是对方勉强挤出来的笑容,而现在,他同样明白孟杕左是真的能够处理好眼前的危机。 一时之间,许多画面闪过脑海,孩童时期、求学时期,各种各样的孟杕左交叉呈现在眼前。 魏雁眼眶湿润,内心不由自主涌上母亲看着孩童成长茁壮的骄傲感。 「小时候我因为不善交际,经常被同学欺负。而我的哥哥非常照顾我,只要他发现我身上有伤痕或者情绪不对劲,就会替我讨回公道。方才的影片大家也看到了,学生自己之间是有一套运作体系的,被欺负了却无法自己找回场子的话,只会得到变本加厉的报復。也因此,我哥一向採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解决方法。他为了我,每次打架都受重伤,以让我换取一个安全无忧的校园生活。」 「我很感谢他,明明只比我早出生了一秒鐘,却一肩负担起所有照顾我的责任。身为他的弟弟,我很幸福。但也许,他不当我的哥哥,能过得更幸福。所以我想向他道歉……」对不起,因为我的性格古怪,让你的童年这么辛苦。 然而── 孟杕左的话尚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打断。 「不是的。」魏雁麦克风也没拿,匆匆走上台。他的声音很大,大到台下后排的记者都能听到。 魏雁站到孟杕左身边盯着人,「是因为你,我的童年才能充满意义。」他看着发怔的弟弟,眼神一瞬间柔和:「小左,我从来就没有觉得你是我的包袱,你该知道的。」 110. 落幕 「哥……」孟杕左一把抱上魏雁,「谢谢你。」 魏雁揉着孟杕左的后脑杓,「傻瓜。」 台上的兄弟情深,透过直播零时差传递给观眾,许多吃瓜群眾的态度开始倒戈,甚至开始在评论区分享自己的经歷。 「天知道当时求助无门的我有多绝望。那些校园恶霸的家人,很多都有政治背景,学校老师根本不敢得罪他们。」 「上学的路上会经过一道天桥,国中那三年,我每一天都在想着,我如果从这里跳下去,是不是就不用再被那些人嘲笑玩弄了。」 「真羡慕魏雁的弟弟,我在承受殴打的时候,也曾无数次幻想过会不会有人从天而降,救我于水火之中,只可惜,奢望终究只是奢望……」 魏雁放开孟杕左,低声问他:「你想说的话都说完了吗?」 「嗯。」孟杕左点头。 「那我们就进行下一环节了?」 「好。」孟杕左将麦克风交给魏雁,魏雁接过拍拍孟杕左的后背,小声道:「你先去休息吧。」 孟杕左摇摇头,「我在这里陪你。」 魏雁笑了,「也好。」 「各位媒体朋友大家好,我是魏雁。很抱歉直到现在才正式跟大家打招呼,也非常感谢大家百忙之中还抽空参加这场记者会。相信最近关于我求学时期霸凌同学的是非大家都有所耳闻,今天我想做一个澄清。」 台下的记者与萤幕前的观眾聚精会神。 「我一直奉行的处世原则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也因此对那些控诉者的攻击行为,不是出于欺负弱小、或者看谁不顺眼而產生的欺负行动,而是出于对家人的保护才进行的防卫机制。我没办法做到见心爱的弟弟被欺负,还能忍气吞声。当然,只听我的片面之词并不足以取信,所以我找了学校老师以及同学们帮忙,请他们以第三方客观的角度,对那些歷史事件进行回想与重述,以尽力还原出那些年的歷史真相。请大家再观看一下影片。」 影片一开头先是拍了学校的名字,以及毕业纪念册上的照片,才缓慢拉远镜头带出老师的脸:「魏雁的确是让人挺头痛的孩子,他平常冷冷的,跟同学们也没有太多互动,像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样。但只要是有关杕左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就很容易失去理智。在担当他班导的两年间,他的打架事件我只处理过两次,但两次都是我职业生涯中,小朋友受伤最重的两次。」 「你要说他有错吗?钱骏诚欺负过的孩子更多,跟他的家长反应,对方反而带着一堆人到学校来威胁我们不准欺负他的小孩。说来惭愧,那时候我们为求自保,也不敢真的约束他太多,还是直到他踢到魏雁这块铁板,态度才有所收敛。我一直想谢谢他,让钱骏诚可以安分守己直到毕业。」 镜头切换到另外一位老师身上:「在大家的观念里,可能一直觉得大人对上孩子有绝对的优势,但其实并不是。我对魏雁的印象很深是因为,那一年我刚从师范毕业就去接手毕业班,国三的男同学很多都长到170、180公分了,站在我这个身高156公分的人面前,其实非常具有压迫力。每次面对他们,我都在想,万一他们不服管教然后往我脸上呼拳头,我能不能躲得过去?而魏雁,他曾在之前学生们顶撞我的时候,路过然后瞪了他们一眼,瞬间让他们的气焰收敛许多。我知道他当时是无心的,可能只是刚好心情很差、脸很臭,但我一直都很感谢他。」 同班同学、某自创品牌的ceo也说道:「我也有看到新闻,最近还在四处跟当年的好朋友们吐槽,那些新闻上控诉魏雁的人真是打人喊救人,他们才是学校鼎鼎有名的头痛人物吧?魏雁身为校草兼学霸,平常高冷得连坐在他旁边都会被冻死的程度,他的眼里除了弟弟就是学习,根本不会去关心其他的人事物,更何况是主动去找别人的麻烦。大家千万不要被那些满嘴胡言乱语的人给骗了。」 类似的言论有很多,影片结束,原本不少去看魏雁笑话的观眾都陷入沉默。毕竟比起陌生人的片面之词,那些老师以及相较较有社会地位者的言论,可信度更高。 影片播放完毕,魏雁站到台上:「看完影片,相信大家对于所谓的『霸凌事情』始末已经有了概念,我也不再多做解释。至于前些日子那些所谓受害者联盟的同学们,他们编造虚假故事,对我的名誉造成损害本来是要追溯法律责任的,看在大家同学一场的份上,我可以不追究,相对的他们也必须做出相应的道歉发表。我给大家三天的时间,诚实地向大眾解释来龙去脉,这些恩怨我们一笔勾消,否则就到时候法院再叙旧了。」他微微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带着威胁与狠戾。 这其实才是魏雁最常露出的表情,却不常在萤幕上出现。这时不经意间表现出来,顿时让许多萤幕前的观眾心脏一紧。 好跩!好帅! 不少粉丝本来还不相信自己的温柔男神在求学期间是走高冷路线的,直到看见他的笑容,才开始相信那个说法。 「今天的记者会,到此结束。感谢大家的到来,也感谢一直相信我的粉丝朋友们。接下来我会带着更新更好的作品与大家见面,请大家继续为我应援。」魏雁朝台下一鞠躬,「谢谢大家!」 现场响起一片掌声,为魏雁年少时的勇敢、为他不计前嫌的胸襟、也为他爱护家人的披荆斩棘。 魏雁朝眾人挥手后,走回后台。张子扬早已张开手臂等着他,魏雁直接将人给抱住,便听张子扬在他耳边道:「我为你感到骄傲。」 魏雁勾起嘴角:「那当然。」 傅其雨牵着孟杕左的手到两人身边,魏雁看到人,放开自家男友,揉乱孟杕左的头发:「长大了,都还会给我惊吓了。」魏雁指的是孟杕左稍早前说想向他道歉一事。 「我只是……」孟杕左想解释,却被魏雁阻止,「没关係,我都懂。现在事情顺利解决就好,你心里对我的那些愧疚,就随着这起莫名其妙的黑料,一起消失吧。」 「好。」孟杕左一愣,然后乖乖点头。 方才魏雁在台上进行结束语时,孟杕左也在手机上看着各平台的评论,在看见大眾的心已经完全倾向魏雁那边时,他大大松了口气。 幸好完美解决了。 否则自家大哥要是真的因为此事而退出演艺圈,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了。 「为了庆祝事件完美落幕,大家一起吃个饭吧,我请客。」傅其雨道。 「好啊,走吧!」眾人兴高采烈相携离去。 而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方正斌正紧紧握着手机萤幕,力道大得几乎要将萤幕给捏碎。 111. 终章(完结) 聚餐的人员除了魏雁孟杕左兄弟及其男朋友们之外,还有夏聿成等一眾「light经纪」的临时员工。 那是张子扬为了魏雁而创立的公司。 虽然方正彬的抹黑已经被他们澄清清楚,但是从他的手段不难看出魏雁被掌控的弱点在哪里。只要魏雁还要当演员,他的工作还需要经纪公司操办,他便永远受制于人。 张子扬不喜欢这样。 所以乾脆趁此机会自立门户,将人给拐进自家公司。 魏雁当时坐在床上拉筋,听见张子扬的说法,还特意停下问:「那万一以后我们分手,你封杀我怎么办?」 张子扬本来在玩手游,一听见魏雁的话,立马丢开手机跑到男友面前、双手紧紧握着他的手臂问:「你想跟我分手?」其脸上的震惊以及控诉,活像魏雁是个对他始乱终弃的渣男。 魏雁挣脱开他,继续低头拉着脖子的筋,「未来的事本来就很难说,更何况近几年的离婚盛行率都快10%了,我们为什么不会分手?」 张子扬不说话了。 魏雁以为他是同意了自己的说法,于是抬起头想告诉他,不要在自己身上乱花钱,却没想到撞进了一双写满娇羞与兴奋的双瞳。 魏雁满头雾水,这又是什么情况?他那个怀春少女表情是怎么回事? 他没来得及问,就听张子扬道:「你这次在暗示我们如果结婚,你的权益才比较有保障吗?」 魏雁直接给了张子扬一个爆栗,「你从哪里得出来的鬼结论?」 魏雁的手劲很大,张子扬吃痛地摀着头顶,鍥而不捨问:「那不然公司写你的名字,你当老闆,这样就不用担心了?」 魏雁翻了个白眼:「你当我傻吗?公司里面都是你的人,到时候他们逃漏税、或者做点什么违法的事,岂不是我要扛?」 张子扬十分委屈,双眼巴巴地看着魏雁:「你为什么要把我想得这么坏?我才不会这样对你!」 魏雁被张子扬这么一看,瞬间反应过来自己在这种两人刚交往的热恋期说着这种不吉利的话,是有点过分了,他转开头摸摸鼻子:「那什么……防人之心不可……」 最后一个字被张子扬锁进不满的情绪风暴里,他将魏雁扑倒在床,吻住他那张让人又爱又恨的嘴,他发洩似地啃咬着,魏雁伸手反抗却被他反压制在脸蛋两侧,气得魏雁浑身直乱蹦,最后牙齿撞上嘴唇,流了满嘴血。 殷红染上魏雁略为肿胀的薄唇,像点上了半面红妆,看得张子扬眼眶发红,心底隐藏的血性被激起,他再次吻上人,同时将手探进魏雁的睡裤,轻轻摩娑,然后无奈问道:「你就不能乖一点吗?」 魏雁:「不嗯……啊……」 两人早已做过许多次,张子扬太清楚魏雁的敏感处了。弱点被掌握,魏雁在男人的套弄下腰都软了,整个人化成一摊水。 张子扬的吻移至脸侧、耳畔、脖子最后在其额头上印下轻浅一吻,然后看着魏雁一边瞪着他、一边嘴唇微张地喘息,认真说道:「我们不会分手的,因为我不会让你走,如果你要走我就把你绑起来,囚禁在房间里,让你的世界只属于我,也只看得见我。」 「你他妈是……变态吧!」魏雁作势拿脚要踹他。 张子扬半点没躲,只是亲了亲魏雁被情慾沾湿的眼角,柔情道:「你放心,就是到那时候我也不会为难你的,就像现在我也捨不得弄疼你一样。」说完他扯下魏雁的裤子,伏下身子直接将精神奕奕的小魏雁含进嘴里。 口腔里的温度之高,魏雁浑身宛若遭到电击,快感的酥麻从两人相连的地方一路向上窜到天灵盖,「呜……嗯啊……」他几乎要弃械投降。 他双手抓住张子扬的头发,「快……快一点……」 那晚,张子扬拉着人做了许多次,直到魏雁累得昏睡过去,他才自顾自地替两人的话题下定论。 他在魏雁的唇上亲了口道:「我就当你同意了。反正我们也绝对不会分开,所以你的担忧不成立。」说完紧紧搂着人,进入梦乡。 孟杕左在晚上的聚餐上喝了很多酒,傅其雨能看出他是真的很开心,这次的爆料事件虽然带给了他们许多困扰,但却变相解开了孟杕左单方面的心结,这对傅其雨而言,简直像是奇蹟降临。 毕竟,除了孟杕左之外,再无其他人知道他心中始终对魏雁抱着愧疚,当然也就无从下手协助他调解。 是以,虽然这样的想法有点不厚道,但傅其雨还是挺感谢方正斌这位始作俑者的。 回家的路上孟杕左睡着了,傅其雨抱着人回到家门口时,孟杕左悠悠转醒,他看着傅其雨近在咫尺的脸问:「怎么了?」 傅其雨哭笑不得,「什么怎么了?」 他用指纹开锁,又艰难地用手肘打开门后,直接将人给放到沙发上。 石油大王开心地跟在两人脚边,却被傅其雨敷衍地赶到一边,「乖,自己去旁边玩。」 石油大王听了直接转移目标,他凑到沙发旁去舔孟杕左的脸。 感受到动静,孟杕左勉强睁开眼看向作乱来源,却不料看见了好多个石油大王在他面前晃:「天啊,我是……眼花了吧?怎么这么多大王,一个、两个、三个……」 他拿着手指在空中仔细地数了又数,却总是数不好,一来二去便有些生气:「你这样一直动我怎么数!」语气很兇,只可惜眼睛的焦距落在虚空处,也不知道在跟谁说话。 傅其雨见孟杕左这犯楞模样就知道,他家学长肯定醉了,不然不会这么可爱。 他弄了杯蜂蜜水给孟杕左,让他喝了之后先缓一缓,然后自己进到浴室去洗了个战斗澡。 傅其雨再出来时,孟杕左正站在落地窗前发呆,他从身后将人给揽住,「好些了吗?」 「嗯。」孟杕左的双手自然而然搭在傅其雨的手上,清醒许多的视线透过玻璃的反射直直看进傅其雨的眼眸里,「谢谢你。」他道。 「谢我什么?」傅其雨不明白。 他略为低头,深深吸闻孟杕左身上的味道。 「所有。」孟杕左道,「谢谢你陪着我一起经歷了好多事情,虽然我们偶尔有些小争吵,但是还是一步步走到了这里。」 傅其雨将怀里的人转了个方向,让他面对着自己,瞇起眼笑着问:「这话为什么听着这么像求婚的开场白?」 孟杕左一愣,「你想跟我结婚吗?」 「当然啊!」傅其雨满脸理所当然,下一秒却又疯狂摇头,「等等等,不对不对不对,不行不行不行!」 「啊?」孟杕左目前大脑的灵活度只够让他依照眼前之人的行动去解答,更深层的东西想不到,于是他微怒地问:「不想?」 「不是,你听我解释。」傅其雨将人给拉到沙发上坐下,「就刚刚那个气氛,我怕我说想的话,你就会顺理成章地求婚了,这样可不行。」 「为什么不行?」 「因为我想给你一个盛大又难忘的求婚,」傅其雨的手比了个大圈,「不能这样随随便便。」 「不需要,我不习惯那种场面,只有我们两个,小小的、温馨的就可以了。」 「学长……」傅其雨疯狂心动,孟杕左的言下之意,根本就是已经是在回答他「我愿意」的意思了嘛! 他将人压倒在沙发上亲吻,孟杕左因为喝酒,体温偏高,口腔热得傅其雨一秒发硬,察觉爱人炙热的东西就抵在自己股上,孟杕左也几乎是立马就起了反应。 两人最近因为忙着处理爆料事件的原因,忙到都没时间亲热。所以此时稍稍一擦枪,立马就走火。 傅其雨退下两人的裤子,将坚挺合在一起刺激,同时嘴里还在问道,「那我求婚的时候请石油大王当工作人员可不可以?」 孟杕左过热的大脑沉浸在袭捲而来的快感中,根本没听见傅其雨的问题:「啊?嗯……什么?」 傅其雨低头咬了一口孟杕左的乳首,疼得爱人倒吸一口气时,又再问了一次:「我求婚的时候请石油大王当工作人员可不可以?」 「啊……嗯……可以啊……」孟杕左配合回答。 「那你想在哪里被求婚?室内还是室外?」 「要不要准备烛光晚餐?」 「餐点西餐好吗?还是中餐?」 那天晚上,孟杕左一直在呻吟与回答问题中度过,他感觉做得很不尽兴,毕竟每次要投入进去时,又会被男人要求回答各种奇奇怪怪的问题,不胜其烦。 要是清醒时候的他,肯定不会任由傅其雨这般折腾。 也因次,当在沙发上胡闹完一场,孟杕左在浴室淋了水又清醒一些后,不小心将刚刚的体验不太满意的事情脱口而出,结果就是他被傅其雨拉着,身体力行地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完完全全投入的性爱。 孟杕左声音都哑了,「傅……嗯啊……我不行了……」 傅其雨抓住想逃跑的人,「学长,我们再来一次。」 夜,还很长。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