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养笨蛋美人》 娇养笨蛋美人 第1节 娇养笨蛋美人 作者:将欲晚 -正文已完结/番外随榜更 -甜宠文/年龄差/体型差 -娇软笨蛋甜妹&强势腹黑太子 姜毓宁是景安侯府的庶女,因为出身低,人也有些笨,自小被扔到京郊的庄子上。 住不好穿不暖,还常常饿肚子。 没过多久,隔壁院子搬来一个俊美的少年。 当晚,姜毓宁爬上墙头,可怜巴巴地问:“哥哥,可以给我吃一口吗?” 十五岁那年,姜毓宁被接回侯府,侯府夫人看着她娇娇软软的身段,想许给自己侄子做妾。 可还没来得及定亲,姜毓宁就被东宫来的马车接走了。 众人不可置信地跟出去,只见东宫的大太监正亲自搬凳扫尘。 而刚下早朝的太子殿下朝服未换,立在马车前,将那痴傻的小庶女抱了个满怀。 - 世人皆以为太子沈让性子冷漠阴郁,不近人情。 可贴身伺候他的人都知道,太子殿下的掌心捧着一颗明珠,且在身边已娇养多年。 【小剧场】 不知不觉,当初爬墙的小姑娘已出落得愈发娇艳,秀色可餐。 某次春宴,沈让睨着远处偷看姜毓宁的几个小郎君,不自觉蹙起了眉。 后来,尊贵的太子殿下看着小姑娘手里的蜜橘,也问:“宁宁,可以给我吃一口吗?” - 阅读指南: 1.男女主年龄差8岁,前期养成,在女主及笄前不会有感情线 2.男主非好人,隐性疯批 3.1v1,he,sc 4.更多详细排雷请看第一章文案 1v1,he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甜文 爽文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毓宁,沈让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笨蛋甜妹儿被娇宠日常(正文完) 立意:好人有好报 第1章 初遇 1. 二月初春,乍暖还寒。 从清早就在下的一场雪,纷纷扬扬的一直到了夜里都不见停,啸肃的风夹杂着雪粒,吹打在屋脊窗沿上,发出霹雳啪啦的声响,落入本该静谧的屋内。 床幔遮挡的拔步床内,年幼的姜毓宁正抱着被子,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小手攥着被角拉高,将整个脑袋盖住,扰人的声音才算小了一点,可肚子里的饥饿感却消除不了。 犹豫再三,还是没忍住,姜毓宁裹着被子蹭开床帏,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小声唤人,“绣夏姐姐,绣夏姐姐……” 没听见声音,姜毓宁这才想起,傍晚用过膳,绣夏与她说自己身子不舒服,多半是着了风寒。怕把病气过给她,早早便躲去了次间,此时怕早已睡熟了。 姜毓宁连忙不再出声,怕把人给吵醒了。 可肚子还是好饿,她趴回枕上恹恹闭上眼,想催自己快些睡,却努力许久无果。 她只好又将眼睛睁开,借着窗边漏进来的一点月光,巴巴地打量了一圈屋子,最后把视线定在了摆在远处的茶壶上。 “喝些水就不饿了。”姜毓宁嘀咕着,裹紧了被子蹭下床。 她走到桌边,两只手扒在桌沿,探头往桌上望,茶壶被摆在了正中间。姜毓宁垫着脚,卯足了劲儿才够到,却被壶盖冰得指尖一颤。 再晃晃壶身,空的。 小脸彻底垮了下来,连冷茶都没得喝。 睡着就不饿了,等明早醒来,就能吃东西了,姜毓宁一边自我安慰,一边有些丧气地放下茶壶,紧了紧裹在身上的被子,往床边走。 忽然,一股香喷喷的气味窜进了鼻尖。 疑心是自己闻错了,姜毓宁赶紧贴到窗边又吸了吸鼻子,像是肉香。 圆溜溜的大眼睛骤然一亮,她立刻扔了被子,裹上床头的兔毛裘衣,轻声走到门边,踮着脚拉开门闩。 深夜风大,一推开门板,便卷进来一阵裹着粗雪的寒风,扑得她睁不开眼睛。 可那香味却更浓郁了,像是有谁在烤肉。 姜毓宁高兴地在心里欢呼一声,缩着身子往外走。 院子里一片空寂,除了不甚皎洁的月,连一盏灯都没点。 雪渐渐停了,廊下积雪颇厚,姜毓宁忘记换靴子,穿着的软面睡鞋没几步就湿透了,冻得她直哆嗦。 循着那烤肉香,她来到一颗光秃秃的老树下。 越过稀疏的秃枝,是一侧高大的院墙,姜毓宁仰头看过去,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 在院墙的另一边,竟有晕黄温暖的光,积聚在一起,几乎把月色都盖过去。 姜毓宁仰着头看了许久,直到脖颈和眼睛都有些酸疼,她才收回视线,转去看身旁的老树。 树干很粗,树枝不多但很壮,有几枝垂下来,好像抬手就能够到似的。 姜毓宁摸了摸肚子,又使劲嗅了口那边飘来的肉香,十分利落地攀上了树干,她紧紧握着枝丫,借着那光亮往院墙的另一边望—— 一墙之隔,隔壁的院子干净明亮,院中架着火炉,两个下人正摆弄着一只烤羊,一旁的翘角亭内摆着桌椅,桌上是已经温好的酒水,像是在等着谁来。 听到吱呀一声,院门被推开的声音。 趴在高高的树枝上,正专心往下瞧烤全羊的姜毓宁一个机灵,把脑袋低了低,藏在树枝后瞪大了眼睛不敢喘气,像一只不聪明的小贼。 好一会儿,她才小心翼翼地拨开挡眼的树枝,只见两个衣着富贵的男人一前一后地步入了隔壁小院。 虽然从她的角度看不见正脸,但姜毓宁的视线下意识落在了前面那人身上。 他裹着一身暗色的裘衣,看起来很年轻,身高腿长,脊背挺拔,明明步子不大,却好似带起了一阵冷肃的风。 “见过公子。” 原本侍弄烤全羊的两个侍从闻声停下手中动作,转向院门的方向,对着迎面走来的少年齐齐拱手行礼。 沈让嗯了一声,两人便识趣退下。 他走到石桌边上坐下,不必吩咐,跟在身边的贴身护卫樊肃已经上前一步,姿态恭敬地替他斟了一杯酒,“殿下,先喝杯热酒暖暖身。” 沈让先前吩咐过,出了京,一律称呼他为公子,但像樊肃这等贴身跟随他的,还是习惯称呼他为殿下。 沈让并未纠正,只点了点头。 樊肃忙把酒杯递过去。 樊肃今年已有二十二岁,比坐着的沈让年长八岁,身形个头亦高壮不少。 但沈让姿态从容淡然,修长的手指接过酒杯,举手投足尽显上位者的矜贵冷傲。 樊肃眼皮微垂,视线只停留在他的胸口以下。 沈让端着酒杯没着急喝,先问了一句,“查的如何了?” “回殿下,别院附近都已经查过了,并无危险。”樊肃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双手呈递,“这是属下画的地形图。” 沈让没接,用眼神示意他先搁到桌上,一边酌饮一边吩咐,“既如此,我听你大致说说便可。” “是。” 樊肃撂下那信,同沈让讲起此时他们所居的这个别院。 说是别院,实际上从前只是个荒废的乡下庄子,樊肃半年前叫人买下来,加以修缮,用作沈让在城郊的落脚处。 自然,周围一圈的街坊四邻,也都查了个一清二楚。 “陵山脚下共有三个别庄,咱们所居的常青园在最中间,西边是靖边侯的翠柳园,因靖边侯戍关不在京城,因此园中常年无人。” “东边是明雪园,是景安侯府的园子,本也常年空置,但今年正月初三,忽然住进来一位姑娘。” 沈让微蹙了下眉,“景安侯的女儿?” 樊肃摇摇头,“是景安侯的侄女,二房的女儿,还是庶出。” 他一边说一边去看沈让的表情,“区区庶女不值一提,但景安侯府毕竟是太后母族,殿下要不要招揽一番?” 沈让搁下酒杯,指腹在杯壁边缘扫了一圈,轻摇了摇头,“不必刻意结交。” 上京天子脚下,最不缺高门大户,景安侯府早被当今建昭帝弹压成一团烂泥,实在算不得什么。 他只道:“只叫人看住便是,省得惹出什么事端,坏了本王的正事。” “是。” 樊肃恭谨应下,然后从袖中摸出一把匕首,坐到烤全羊旁边的矮凳上,一边片羊肉一边说:“殿下放心,景安侯府那姑娘不过是个丁点大的小女娃,在自家尚且处境艰难,更别提旁的了。” 说完,羊肉也飞快切好了一盘,他推到沈让的手边。 沈让闻对内宅阴私并不感兴趣,只关心正事,“既是孩子,更不可控,还容易叫人放松警惕,你叫人盯紧些……” 话未说完,忽然听到扑通一声闷响。 主仆二人同时怔了一下,而后一齐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 娇养笨蛋美人 第2节 围墙下,是底下人扫雪堆成的高大雪堆,底下还算干净,最上面一层因为大风,染了灰尘脏污。 此时,一个圆滚滚的小姑娘从雪堆里爬出来,身上雪白的兔毛披风沾了灰,小脸也蹭了污雪,看着乌漆嘛黑的,好似一个漏了馅的芝麻汤圆。 小姑娘皱着一张脸,明显是疼的厉害,双手却紧紧捂着嘴,像是生怕发出声音被人发现似的。 看清眼前狼狈的小姑娘,樊肃微微一怔,握着匕首的手却没有松开。 姜毓宁也不知怎么回事,她见那人在切肉,正看得出神,身子一滑就掉了下来。 她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睛,朝亭子里看去,见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她把嘴捂得更紧,一眨不眨地盯着沈让,神情又怯又惊。 掩耳盗铃的举动让沈让觉得有趣,也不说话,静静看着她。 注意到小姑娘的视线飘忽至一旁,仓皇逐渐变成了灼热,沈让顺着她的视线低头,正看到自己手边的一个餐盘,上面整整齐齐码放着樊肃方才切的烤羊肉。 沈让似是笑了笑,又望回雪堆上,用不高不低的声音问道:“大半夜的,这是哪来的小贼?” “我不是小贼。” 姜毓宁顾不上捂嘴也顾不上看肉,连连摆手,眼神比方才还紧张。 虽然她真的只是想看看,没想进来,可人却已经在人在院子里了,这是很不礼貌的事,而且偷看本来也不对。 姜毓宁有些心虚,乖乖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闯进来的。” 说着,指了指天上,不太流利地解释,“我,我是从树上掉下来的。” 沈让看了一眼那院墙上延伸的枝干,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而后又恢复了方才的笑,“小姑娘,你才几岁,就学会爬树了?” “我已经六岁了,可以爬树的。”姜毓宁有些急地回答,而后又低下声去,“祖母说,我爹爹和娘亲都在天上住,我学会爬树,就能离他们近一点了。” 她声音糯糯的,带着孩子特有的天真稚气,一双大眼睛比琉璃珠更亮,此时怯生生地探过来,教人不可避免地生出几分怜惜。 沈让眸光微动,朝她招手,“过来。” 姜毓宁本有些怕,可眼前的哥哥实在温柔,不仅长得好看,还和颜悦色地朝她笑。她咬了下唇,从雪堆里爬出来,小跑着停在石桌前。 一偏头,又看见桌上摆着的羊肉,那般鲜香诱人,她不可避免地咽了咽口水。 从刚才就一直盯着这盘肉,沈让有些好笑地问:“很饿?” 姜毓宁有些不好意思,悄悄红了耳朵。 见她忸怩不答,沈让莫名生出一股逗弄的心思,他勾着盘子沿儿往后挪,故意道:“不说话就是不想吃。” 姜毓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晚上又只吃了一碗清汤面,早就饿得肚子咕噜响。 眼见那盘肉离她越来越远,她急忙点头,可怜巴巴地遂了人的意,“想……” 小姑娘尾音娇娇的,怕人不答应,还又重复了一遍,“哥哥,可以给我吃一口吗?” 第2章 羊肉 2. “哥哥,可以给我吃一口吗?” 听到这话,沈让幽暗的眸子闪了闪,他停住手中的动作,将盘子搁回去,抬手示意小姑娘在往前站些。 姜毓宁挪着步子往前蹭了蹭,离他只有半步远。 刚从脏雪里滚了一圈,小姑娘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裘袄上的兔毛因为沾了雪水而湿哒哒地贴着袄皮,再往下,裤腿和鞋子也都湿透了,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上来似的,狼狈又可怜。 偏那双眼睛很有神,圆溜溜的含着水雾,倒衬得小脸儿楚楚。 沈让长睫轻动,朝身边的樊肃吩咐,“拿块干净的帕子来。” “是。” 樊肃很快去而复返,递过来一块温热的帕子。 沈让接过,对姜毓宁道:“把脸擦擦。” 姜毓宁小步往前蹭了蹭,接过那帕子,期间不小心碰到他干干净净的手指,还有些不好意思。 “……谢,谢谢哥哥。” 看她小花猫似的把脸埋进帕子里,沈让捻了捻指尖,没说什么, 姜毓宁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乖乖擦干净脸,本想把帕子还回去,却发现雪白的帕子中间一大团的脏污,她试着搓了搓,但搓不干净。 大约没想到自己脸上这么脏,姜毓宁耳垂泛红,还有些不知所措。 沈让此时已经回过神,看着她两手搅在一起的动作,有些好笑地敲敲桌面,“来人。” 樊肃不知何时已经退下,只廊下立着两个年轻的婢女,闻言上前接过帕子,并端了一杯刚煮好的热牛乳摆到桌上。 浓郁香甜的奶味儿立刻萦绕在姜毓宁的鼻尖,她本能地咽了咽口水。 “冷不冷?”沈让眸中含笑,将那杯牛乳茶往外推了推,“温的,喝了暖暖身子。” 自从被伯父伯母送到这庄子上来,除了绣夏,便再无人用这般温柔的语气同她说话,姜毓宁眼圈一下子就红了,瘪着嘴巴忍了又忍,到底是没含住那一汪眼泪。 泪珠如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落,姜毓宁抽噎着要抬手擦眼泪,却被沈让一下子拽住了胳膊。 “不许用袖子擦。” 沈让生性喜洁,最看不惯这样的行为,本只想拉住她,结果低估了自己的力气,小姑娘踉跄两步跌到他膝上,身上尚未拂去的脏雪沾了他满身。 “……” 沈让只觉得额角青筋都跳了跳,抬手想将人扔开,不想小姑娘抢先一步钻进他怀里,两条胳膊勾住他的腰,哭得更厉害了。 一旁候着的婢女跟在沈让身边这么多年,都没见过这么胆大的姑娘,愣怔了一瞬之后,连忙上前想将人拉开,却见沈让抬了抬手,两人只得钉在原地。 沈让一手搭在桌上,一手僵在半空,只稍一抬手,就能捏断小姑娘的细颈。 怀里的小姑娘不知危险,只 一边哭一边叫他哥哥,停在半空的右手终是落下,他不甚熟练地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好了,别哭了。” 哭声断断续续地止住,姜毓宁红着眼窝抬头,沈让捏了捏她的后颈,问:“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姜毓宁哽咽着答,“我,我叫姜,姜毓宁,家……” 她老老实实地答话,奈何她尚未记住家中具体爵位,更不知道侯府所在,顿一顿,她拧身指着自己方才掉下来的围墙,“我住那儿……” 说完,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要哭。 她年纪虽小,长得却漂亮,此时双眼红红,好似一只无辜的雪兔。 沈让起先瞧着有些不忍,此时看她撇着嘴巴默默掉眼泪,不知为何竟有些想笑,他抬手捏上她如羊脂玉般白净的小脸,“不许再哭了。” 姜毓宁被强制止住了哭声,抬眼看着沈让,水亮亮的眸子清澈无辜。 沈让松了手,在小姑娘细嫩的颊边留下一指红痕。 看上去更可怜了。 沈让敛住眸底的笑,朝一边的婢女招了招手,“竹叶,带她去洗脸。” “是。”竹叶应下,走到姜毓宁的跟前,柔声道:“姑娘,奴婢带您进去洗洗吧,省得一会儿起风吹得眼睛疼。” 姜毓宁看了一眼沈让,点头答应了,“谢谢姐姐。” 倒是个乖巧懂事的,竹叶被这句甜糯的“姐姐”唤得心软,牵着她的手走进了内室。 她这边一离开,沈让温和的模样立刻敛了个干净,他低头看着胸前被泪水和雪水洇湿的衣襟,沉声吩咐,“备水。” - 等姜毓宁洗干净再回来,院子里已经没了沈让的影子,只有石桌正中多出一个精致的食盒。 “姑娘,公子特意吩咐人给您准备的。”竹叶揭开食盒盖子,里面满满当当地码着两层烤羊肉,还有方才没来得及喝的那碗牛乳,也一并放了进去。 姜毓宁想要又有些害羞,竹叶笑着揉了揉她的小脸,“姑娘拿着吧,奴婢该送您回去了。” 听到“回去”,姜毓宁下意识看向墙头,皱着小脸道:“可是,没有树。” 她没忘记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竹叶忍俊不禁,对姜毓宁说:“姑娘闭上眼睛,奴婢自有办法。” 姜毓宁听话地阖住双眼,眼前骤然变暗,她感觉有人将她抱了起来。 等再睁开眼睛,姜毓宁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小院,脚边放着方才那个食盒,竹叶却不见了踪影。 “姐姐,姐姐……” 她小声唤了两句,却无人答应。 只有隔壁院子未灭的烛光,告诉她这不是一场梦。 - 到这儿一个多月来,这是姜毓宁睡得最好的一晚,早上迷迷糊糊地醒来,她第一件事就是伸手去摸床头的矮柜。 她昨晚睡前把食盒搁在上头了。 不想却摸了个空。 姜毓宁一下子坐了起来,慌慌张张地就要下床。 房门被推开,绣夏从外面走进来,见她鞋都没穿就往外跑,赶紧走过来将她抱回床上,“姑娘要什么和我说就是了,天气凉,可别冻着。” 她风寒未愈,说话声音还有些闷闷的。 姜毓宁先是问:“绣夏姐姐,你还难受吗?” 等绣夏摇了摇头,她才问:“你早上起来,看见我放在这儿的东西了吗?” 看她眸光亮亮,满眼期待,绣夏无奈一笑,捏捏她的小脸,指着窗边的矮榻道:“那不在那呢?” 姜毓宁松口气,这下也不急了,她重新钻回被子,将自己裹住,邀功似地问:“你可看打开看了?” 绣夏点点头。 在这儿不比侯府,姜毓宁身边就她一个人伺候,哪怕昨晚发热早早睡下,也是睡不安稳的。 今早她四更天就醒了,怕姜毓宁一个人睡会踹被子,进屋来看她,不想看见床边多了个食盒。 她从前在侯府老夫人身边伺候,不是没见过世面的,虽说不出那食盒具体材质,但只看盒盖上的纹饰刻样,就知道不是凡品。 娇养笨蛋美人 第3节 她奇怪地打开,竟看到一食盒的烤羊肉。 自从姑娘被送到这庄子上,她们主仆俩的日子便分外艰难,连带着每日餐饭都要被克扣。 哪里能找到这么多的羊肉? 此时看着自家姑娘神神秘秘的表情,绣夏问道:“姑娘,这食盒是哪来的?” 姜毓宁便把昨晚的事讲给她听,尤其重点讲了那位好心的漂亮哥哥。 漂亮哥哥? 会是谁家的公子呢…… 绣夏轻蹙了下眉,“姑娘,你可知道他姓什么?” 姜毓宁一愣,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还不知道人家的名姓,“我忘记问了……” 听了这话,绣夏也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了,她顺着姜毓宁的话安慰道:“姑娘别急,你不是说他如今就住在咱们隔壁吗,日后总还有机会见的。” 姜毓宁又高兴起来,弯着眼睛点头。 - 隔壁常青园。 沈让衣着单薄,正在院子里练剑。 初升的朝阳在院中划出一片温暖和煦的光影,给少年英挺俊朗的面目镀上一层薄金。 随着鬓角渐渐渗出汗意,沈让利落收剑,候在一边的竹叶及时递上帕子和热茶。 沈让接过,走到石桌边坐下,“你下去吧,叫樊肃来。” “是。” 樊肃很快被叫来,沈让命人摆了膳,与樊肃边吃边谈。 “查清楚了吗?”沈让捏着勺子搅了搅粥碗,“那小姑娘昨天是怎么过来的。” 樊肃手边也放着一碗粥,却没碰,只专心回禀道:“回殿下,昨晚的事应当就是意外,属下已经命人把那树枝砍断了。” “她那小院只有一个丫鬟,那丫鬟又染了风寒,昨晚早早睡了,这才没人陪着,让她自己跑了出来。” “只有一个丫鬟?”沈让面上没什么表情,眼底难掩讽刺,“没想到偌大的景安侯府连个小姑娘都苛待,这般行事,难怪烂泥扶不上墙。” 樊肃请示道:“虽然姜姑娘年纪还小,但毕竟与咱们只有一墙之隔,可要属下派人解决掉,日后有备无患。” 他声音平静,却藏不住冷冽的杀意。 沈让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斩草除根,防患未然,一直都是他的行事准则。 一个侯府的旁支庶女而已,杀就杀了。 但莫名的,那小姑娘搂着他的胳膊娇怯怯哭时,让沈让想到了自己的妹妹。 他是当今建昭帝的第三子,却自小养在宫外的平郡王府,与宫中的皇子公主皆不相熟。 宫中他有四个妹妹,但在他的心里,只有一个。但不是建昭帝所生,而是平郡王之女,他的堂妹沈妙贞。 两年前,沈妙贞被封为瑞阳公主,送往属国乌古烈和亲,嫁过去不到一年,就被折磨得香消玉殒。 自沈妙贞去后,再无人叫他哥哥。 小姑娘娇娇怯怯的可怜样儿仿佛就在眼前,沈让捻了捻腕上佩戴的佛珠,淡淡道:“先留着吧。” 第3章 管事 3. 用过早膳后,沈让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到书房处理正事。 当今建昭帝子嗣众多,早在沈让六岁时,就立了二皇子沈诚为太子。 太子与沈让乃一母同胞的亲兄弟,皆是皇后钟氏嫡子。但因为钟皇后在生沈让的时候难产去世,沈让因此被建昭帝视作不详,自小养在宫外。 如今,他虽因嫡子身份,也得了个淮王之位,实际上却连府邸都没有,在朝中更是没有半点根基。再加上皇帝不喜,只怕在朝臣心中,沈让连后头的几个庶出皇子都不如。 羽翼未丰,沈让尚要蓄养实力。 上京每日有邸报传来,沈让看了半晌,不时摘录勾画。 沈让翻过最后一页,揉了揉酸胀的眉心,走到窗边,看屋檐下冰凌消融。 伺候的人都知道他的习惯,不敢打扰,整个院子静得出奇,连融水落地的滴答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正在这时,院墙那边传来一道痛苦的叫声,沈让手中动作一顿,蹙眉看向窗外。 不必他吩咐,已有暗卫悄声跃过院墙,翻进了隔壁明雪园。 - 冬日里天亮的晚,姜毓宁晨起用完早膳后,才将过辰时,便又钻进被窝里睡起了回笼觉。 绣夏哄着她睡着,悄声退下,到院子里给她洗衣裳。 从前在侯府,绣夏是跟在老夫人身边的一等丫 鬟,平日里只管着给老夫人挽发梳头,就算后来被派到了姜毓宁的身边,也是从来不做粗活,只管照顾她家姑娘。 而姜毓宁虽为庶出,却是二房独女,再加上父母双亡,更得祖母疼惜。 但就在一个月前,老夫人杜氏突染风寒,一病不起。 姜毓宁没了靠山,便被景安侯夫人——她的大伯母卓氏送到了这京郊,身边只跟了绣夏一人。 这段日子来,别说浆洗衣物,便是劈柴烧火这等粗活绣夏也没少干,一双白嫩细腻的手早已爬满了冻疮,此时浸在水里又疼又痒。 绣夏深吸一口气,用袖口抹了抹眼睛,转身去拿搁在地上的皂角。 刚一伸手,手背就被人踩住了,她下意识抬头,对上一双浑浊的老眼。 “绣夏,让你跟了爷你非不听。”来人居高临下地打量着盆里的衣物,嬉笑道,“要是跟了我,哪还用给那个小丫头洗衣裳啊?瞧瞧这双手,都糙成什么样了?” 绣夏咬牙道:“赵管事,请您自重。” 明雪园位置偏远,因此废置多年,主家疏忽,便由得管事赵城在园子只手遮天。 早在姜毓宁到达别庄的那天,赵城便一眼看上了随侍左右的绣夏,那般的模样身段,哪是庄子里那些下等仆妇比得了的。 只是这绣夏实在不识好歹,赵城几番示好都被无视,他忍不得这口气,干脆来硬的。 姜毓宁虽是主家姑娘,却也不是侯爷的亲生女儿,年龄又小,顶不得事,赵城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此时,他便这样大喇喇地闯进院子,踩住绣夏的手背,竟想直接在院子里把人要了。 绣夏一只手动弹不得,另一只手慌乱中摸到身后的小杌子,紧紧攥在手中。 眼看赵城整个人都要贴到她的脸上,绣夏再顾不得旁的,用尽全身力气将杌子抽过去,哐当一声,小杌子散了架,赵城尖叫着跳开。 “你这贱婢!”赵城捂着肩膀疼得小脸发白,下意识要去捉绣夏。 余光却瞟到廊下门帘一动,紧闭的房门被人从里推开。 姜毓宁被院子里的叮当响声吵醒,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只在寝衣外面裹了一件小披风,推开房门探出半个脑袋。 “绣夏姐姐,怎么了……” 话还没说完,手腕一疼,她被人生生拽了出来。 姜毓宁被突然窜出来的人影吓了一跳,正要尖叫,就被死死掐住了细颈。 “老实点。” 威胁声在头顶响起,姜毓宁僵硬着抬眼,看到赵城狰狞的面容,吓得浑身颤抖,她不自觉地流出眼泪,呼吸收紧,再说不出话来。 绣夏早在看到姜毓宁出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停住了步子,此时看到这一幕吓得双目赤红,急道:“赵城!你,你想做什么?” 赵城轻而易举地捏住姜毓宁,狞笑一声,“绣夏,只要你今天从了我,我就放过你这小主子。” “否则……” 他收紧掌心力度,姜毓宁不自觉扒住他的胳膊,用力挣扎,脸上没有半点血色。 绣夏看着眼前这一幕,像是也被人掐住了喉咙似的,紧紧咬住下唇,许久才呼出一口气,“好,我答应你。” 她看向姜毓宁,“你放过姑娘。” 赵城却说:“你先解了衣裳,让爷看到你的诚意。” 一边说,那一双色眯眯的眼睛还带着钩子似的在绣夏身上逡巡。 绣夏气得面上又红又白,可是姜毓宁被他掐着,她一个弱女子在这偏远别庄,只能任由宰割。 “不,不要……” 姜毓宁虽听不懂赵城话里的意思,却知道一定不是好事,她看着绣夏泪水涟涟的模样,又急又气,却只能艰难地发出几声气音。 她年纪还小,尚不懂世间肮脏,却已经开始经历绝望。 不远处,沈让负手立在一颗老树后,双目沉沉,将小院中发生的一切都纳入眼底。 樊肃跟在沈让的身后,他一向性子沉稳,但到底年轻,看见这一幕,忍不住握紧了背上的弓箭。 但没有沈让开口,他不敢擅自出手,只得低声询问道:“公子?” 沈让眸色暗了暗,没说什么,只朝他抬了下右手。 樊肃稍愣,而后立刻解下背上稍弓,递到沈让的掌心。 庭院里,绣夏已经伸手解开了两粒扣子,赵城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胸口,满面得意。 下一刻,一道尖锐的破空声倏然传来,只听噗嗤一声闷响,锐利的箭矢直接捅穿了赵城的手臂。 “啊——” 赵城捂着胳膊跌跪下去,疼得不住翻滚。 淋漓鲜血因着长箭入骨而喷的满地皆是,姜毓宁雪白的寝衣亦被染上几点殷红,浓烈的血腥味冲入鼻尖,还从未见过这种场景的姜毓宁小脸发白,像是要吓晕过去。 来不及去探寻那支凭空出现的羽箭,绣夏疾步跑向姜毓宁,将她拉到怀中,连声安慰道:“姑娘别怕,别怕,有奴婢在呢。” 姜毓宁缩在她怀里,一手紧紧抓着她的袖口,瘦小的身板止不住地发颤,她扭着身子面对着绣夏,也学着绣夏的动作,抬手捂住她的眼睛。 娇养笨蛋美人 第4节 开口第一句竟是,“绣夏姐姐……你也不要怕。” 轻轻软软的安慰声戳地绣夏心头酸涩不已,她紧紧抱住怀中的小姑娘,竟不知能说些什么。 沈让看着主仆二人相拥而泣,微眯了下眼睛,他将稍弓扔给樊肃,转身欲走,却忘了注意脚下,正巧踩碎了一根枯落的树枝。 神经仍旧紧绷着的绣夏敏感抬头,厉声问:“是谁?” 姜毓宁从她怀里抬起头,单薄的双肩颤抖着,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既然已经被发现,便也没了遮掩的必要,沈让从老树后走出来,神色比院子真正的主人更加坦然。 他的视线落在姜毓宁被血泼红的衣襟,而后缓缓上移,盯住她苍白的小脸,沈让微不可察地拧了拧眉。 他知道,姜毓宁定是方才被飞箭吓到了。 沈让放箭的时候也有一瞬间的犹豫,但因为距离稍远,他也不确定歹人身上有没有别的利器,射穿手臂是最简单直接的方法。 小姑娘本就胆子小,眼见方才那般残忍的一幕,只怕不敢再同他说话了。 想到小姑娘昨晚扑在她怀里的模样,沈让心底竟闪过几丝可惜来。 但他面上并未流露出分毫,矜贵的眉眼显出几分冷淡。 绣夏不认得他们,却注意到了他们手中的弓箭,手中下意识搂紧了姜毓宁。 虽然他们救了她,但到底是凭空闯入的陌生人,手里还拿着武器。 绣夏挡在姜毓宁的面前,开口道:“方才多亏了两位相救,只是不知公子是从何而来,可是我们府中的亲友?” 纵是她已经竭力藏住眼底的警惕和恐惧,声音里的颤抖却逃不过沈让的耳朵。 他冷睨了一眼,并无开口的意思。 身后樊肃了解主子的性子,正欲上前解释,便听到十分清脆的一声—— “哥哥!” 这句话一出,其他四人皆愣了愣。 姜毓宁推了下绣夏环在自己身前的手臂,绣夏本想说什么,却在触及到她晶亮的眸子后,将她松开。 没了阻拦,姜毓宁几乎是蹦跳着跑向沈让的,若她是只兔子,只怕两只长耳朵都在空中摇晃。 沈让看着只穿了一身单薄寝衣就扑过来的姜毓宁,清隽的眉宇轻蹙,他示意樊肃退开,俯下身,却没有像昨日那般将她抱起来。 他的眼底藏着几缕审视,“不怕我?” 姜毓宁不明白他的意思,眨了眨眼,摇头。 赵城失血过多早已疼昏过去了,此时瘫在地上,箭却还穿在他的手臂中,身下血流不止,那场景看着实在可怖。 沈让点点姜毓宁袖口上的血迹,慢条斯理地问:“刚才那一箭是我射的,小姑娘,你不怕我是坏人吗?” 提到那一箭,姜毓宁果然身子一僵,但又很快换上疑惑的神情,不解道:“哥哥救了我,不应该是好人吗?” 小孩子对于善恶好坏的区分简单又纯粹。 沈让看着小姑娘清澈干净的眼睛,只觉得她天真得过头,有些蠢笨。 两人才见第二次,她就觉得他是好人了? 父兄斥他天煞孤星,克死生母;属下怕他手段强硬,心思狠辣。 他长到十四岁,还是第一次用“好”这个词来形容 他。 姜毓宁却不知他在想什么,她张开手臂等了半天,却没等来他的怀抱。 她有些委屈,也有些不高兴,小声开口,“哥哥,你今天怎么不抱我啦?” 半晌,沈让抬手将她抱起来,敲了一下她的小脑袋,轻嗤道:“小傻子。” 第4章 噩梦 4. 樊肃立在一旁看着自家殿下堪称温柔的动作,眼底的惊讶怎么都藏不住。 他跟在殿下身边已有四年,除了已逝的瑞阳公主之外,还未见过殿下对谁这般亲近。 不论因为什么,这位姜家的小姑娘能得殿下青眼,将来的日子想必也能好过些。 同样抱有这等想法的还有绣夏。 她比姜毓宁大十二岁,又在深宅大院浸淫多年,早在看见沈让的第一眼,就猜到他的身份定然非比寻常。 此时见他毫不遮掩对自家姑娘的怜惜之意,绣夏又惊又喜。 对于姜毓宁,她一向是当成自己的亲妹妹来疼宠的,自然希望她能过得更好。 虽不知这位公子身份,但若是姑娘能与他多亲近些,将来回到上京,或许能多一份依仗。 绣夏这样想着,双膝触地,跪在沈让的面前,“奴婢绣夏,是姑娘的贴身婢女,方才多谢公子相救。” 说着,她又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恳切道:“只是不知恩人姓名,日后有用得着奴婢的时候,定报公子今日之恩。” 沈让低头睨着跪在自己脚边的绣夏,眼底有不虞闪过。 他自然看得出绣夏是什么心思,但对于他来说,自己愿意是一回事,旁人想要趁此搭上他的船,便是另一回事了。 他的视线转凉,停在绣夏的头顶,如出鞘匕首一般寒凉冷厉。 绣夏没想到眼前这位不过半大的少年竟有这般气势,她一下子后悔方才的试探,伏在地上,肩背禁不住轻轻颤抖。 逗弄小姑娘的心思瞬间消失殆尽,沈让放下怀里抱着的姜毓宁,将她推到绣夏身边,语气不由得冷了几分,“不必。” 姜毓宁尚不知发生了何事,呆愣愣地,“哥哥……” 沈让只当没听见,他给樊肃递了个眼神,径直离开了。 绣夏愣怔一瞬,急忙起身想要追过去,却被樊肃抬臂拦住。 樊肃朝绣夏拱了拱手,“绣夏姑娘,请留步。” 他态度客气,背上的弓箭却让人不敢再往前。 绣夏看着倚靠在自己身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姜毓宁,知道一定是自己方才的话太过冒犯。 她试图解释,却被樊肃打断。 “绣夏姑娘,在下姓樊,是我家公子的护卫,接下来的事,在下会替姑娘处理的。” 绣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赵城还满身是血地躺在廊下,不论或者还是死了,后续都处理起来都有些麻烦,毕竟他还是这明雪园的管事。 她一个小小婢女,自然是没有善后能力的。 樊肃道:“姑娘放心,那一箭是我家公子射的,这件事我定会妥帖安排,定不教人怀疑到姜姑娘头上,只是这院子里沾染上了不少血迹,需得姑娘自己处理了。” 绣夏听出了其中的强硬和疏离。 但至少他们还愿意帮忙善后,绣夏这么安慰自己,低声谢过。 见她还算识趣,樊肃便也没再多说什么,他点点头,将半死不活的赵城拖出了小院。 他这一走,小院便只剩姜毓宁和绣夏两人。 方才沈让离开后,姜毓宁便一直很乖地跟在绣夏身边,没有说过话。 绣夏看着她仍旧有些发白的小脸,心疼地问:“姑娘饿不饿?” 早已过了用午膳的时候了,姜毓宁看上去可怜巴巴的,“很饿。” 绣夏摸摸她的头,说:“奴婢去给姑娘做饭。” 昨晚的烤羊肉还剩很多,绣夏切了半盘,又给姜毓宁煮了一碗热腾腾的汤面。 “姑娘,吃饭吧。” 姜毓宁换了身干净衣裳坐在餐桌前,却盯着那盘烤羊肉不动。 “不是饿了吗?”绣夏夹了两片肉放到她手边的小碟里,“怎么不吃?” 姜毓宁抬头看她,眼眶却有些红,“绣夏姐姐,哥哥刚才是不是生气了。” 虽然她听不太懂他们的对话,却对人的情绪变化十分敏感。 可她不知道漂亮哥哥为什么会生气。 绣夏看着她委屈的模样,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得安慰道:“没有生气,只是哥哥要回家吃饭了。” 姜毓宁将信将疑,“那他以后还会来吗,还会抱我吗?” 在家里时,她也有一个哥哥,且是她同父同母的亲兄长。 祖母曾说,哥哥和她流着相同的血,爹娘不在家,哥哥就是她在这世上最亲的人。 可哥哥从来不会抱她,两人甚至连话都没说过几句。 但他对几位堂姐,却都很温柔。 有一年夏天,她还见到哥哥背着二姐姐到小花园摘樱桃。 哥哥都从没来没有对她那么好过。 她不明白为什么,只以为是自己不讨人喜欢。 直到她昨天遇见了那个漂亮哥哥,他很温柔,会抱她,摸摸她的头,还会给她准备好吃的。 除了祖母,从来没人对她这么好过。 绣夏不知该怎么答,揉揉她的脑袋,柔声道:“会的,姑娘快吃饭吧。” 姜毓宁很听话,见她这么说果真不再问,用过午膳,便回房间午睡。 绣夏看着她睡着,悄声出了门,打了水清扫庭院。 因为怕吵到姜毓宁睡觉,绣夏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可没想到姜毓宁还是醒了,绣夏发现的时候,她正披着衣裳站在门后,盯着地上还未洗刷干净的血迹,脸色分外苍白。 绣夏连忙扔了手里的布,上前两步挡住姜毓宁的视线,“姑娘怎么起来了?” 姜毓宁却像是没听见一般,她盯着廊下那一片血红,眼神直愣愣的,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娇养笨蛋美人 第5节 绣夏被她这幅模样吓得心慌,握住她的肩膀,有些急切地开口,“姑娘,您怎么了,您可别吓奴婢啊?” 姜毓宁的身子随着这动作前后摇晃,却仍是一副丢了魂的模样。 绣夏知道,自家姑娘定然是因为那滩血迹,才想到了上午赵城中箭的那一幕,当时她的表情就有些不对,姑娘年纪这么小,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心里定然怕极了。 她有心安慰,又想快些将血迹洗净,左右为难之际,门口有脚步声传来,转头一看,是午间离开的樊肃。 樊肃处理完赵城的事,回来想同绣夏对一对细节,怕日后有人问起会说错话,不料才走进院子,便见绣夏扑通一声跪到自己跟前。 樊肃急忙退后两步避开她的大礼,“绣夏姑娘,你这是何意?” 绣夏使劲磕了两个头,哀声求道:“樊护卫,能不能求您,帮我照顾一下我家姑娘?” 樊肃一怔,转头看向门边的姜毓宁,还闷闷地站在原处,神色呆滞,全然不似昨晚见过的活泼样子。 绣夏道:“我家姑娘有些吓到了,奴婢不敢让她在这时候自己待着,所以才大着胆子来求您。” 说完,她生怕樊肃觉得自己有所图谋,急忙补充道:“只要半个时辰就够了,等奴婢把院子清理干净就好。” 樊肃有些犹豫。 且不说他不会看孩子,就算他真的答应,也得先经过自家殿下的同意。 正在此时,院墙边忽然传来一阵窸窣声响,樊肃微动了动眉,对绣夏一拱手,“姑娘且等一下。” 他转身往院墙边走去,原本隐在树上的暗卫跳下来,和樊肃低声禀报了几句。 樊肃嗯一声,挥退了暗卫,重新回到绣夏跟前,“若是绣夏姑娘放心,便让在下带姜姑娘到常青园小憩一会儿,晚膳后,再将人送回。” 绣夏自然答应,她急忙点头,然后拉着姜毓宁送到樊肃手边,耐心安抚道:“姑娘,您好好跟着樊护卫,乖乖的知道吗?奴婢晚上就去接您,好不好?” 姜毓宁像个痴呆的玩偶,乖乖地听从,呆愣愣地点头,顺着绣夏的动作抱住了樊肃的胳膊。 樊肃再度拱了拱手,然后抱着姜毓宁翻过院墙,回到了常青园。 院子里,竹叶正在廊下候着,见他回来,忙把姜毓宁接过去,一边柔声安慰,一边带她回房间歇午觉。 因为昨晚见过,对于竹叶的亲近,姜毓宁不算抗拒,但也难免有些怯怯,竹叶瞧出她的不自在,没说什么,喂了一碗安神汤哄她睡下,而后便退了出来。 竹叶去向沈让复命。 沈让早便吩咐了人时刻关注明雪园的动向。 知道姜毓宁眼下无人看顾,沈让干脆让暗卫将人带回了自己这边。 不管怎么样,她被吓到都是因为自己射过去的那一箭,小姑娘总是无辜的。 沈让一边给自己烹茶一边问:“她如何了?” 竹叶如实答道:“喝了安神汤睡着了,看上去是有些蔫蔫的。” 沈让并不意外。 不过也并没有去看一看的意思,他愿意把人再接到自己这边已算破例,自然不会再多管闲事。 因此,沈让只点了点头,“知道了,下去吧。” - 到底是陌生的环境,姜毓宁喝了安神汤也只是勉强睡着,睡得并不安稳,中途还做了噩梦。 梦里,长箭捅穿骨肉,鲜血在眼前喷溅的场景反复重现,她不想看,却被满身是血的赵城狠狠掐住脖子。 “绣夏姐姐……” “祖母……祖母救我……” 她下意识呢喃着亲近的人,可无人来救她,赵城面目狰狞地盯着她,他拔出手臂上的箭,冷笑一声,狠狠朝她扎来。 “啊——” 姜毓宁猛然惊醒,噩梦与现实交织浮现,她睁眼看向头顶的帐子,是陌生的淡青色。 “绣夏姐姐,你在吗?” 她小声地问,但无人回应,宽敞的房间十分安静,一个人都没有。 含在眼眶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她掀了被子下床,连鞋子都忘了穿。 “有人吗?” “绣夏姐姐?哥哥?” 房间很大,她推开一扇门,总还有新的门。 姜毓宁声音都在发颤,但只有回声在应她。 她不知道为什么一觉醒来院子都空了,身边的人也全都找不见了。 她很怕。 直到推开最后一道门,午后暖阳顺着门缝照进房间,落下金光万缕。 姜毓宁下意识用手背遮住眼睛,不敢往外看。 有脚步声响起,一步一步,慢慢走近。 她试探着挪开手背,只看到一双靴子,她愣了愣,想要抬头,头顶忽然被人敲了一下。 力道很小,不疼,可她有点想哭。 泪珠涟涟滚落,姜毓宁感觉自己被人抱了起来,她紧紧搂住眼前人的脖子,委委屈屈地喊:“哥哥,我好害怕。” 沈让看着怀里哭得十分伤心的小花猫,难得露出些无奈的神情来。 他原本在院子里练剑,却听到本该安静的房间里传来一阵哒哒的脚步声。 自小到大,他都没什么和弟弟妹妹相处的机会,惟有一个沈妙贞,虽然年纪比他小上半岁,但一向早熟懂事,比画中仕女还要文静。 后来沈妙贞去世,他到佛寺里住了一年,连身边的护卫都沉稳许多。 相较起来,姜毓宁实在很吵,还有些麻烦。 可是看着小姑娘紧紧巴着自己的衣裳,一副生怕别人把她丢下的可怜样,他竟还是心软了。 那红彤彤的眼睛让她愈像一只乖顺无辜的兔子。 沈让深深叹气,“没见过你这么会撒娇的小姑娘。” 第5章 重合 5. 樊肃把姜毓宁交给竹叶之后,又折回明雪园,同绣夏说了赵城的事。 沈让那一箭扎透了赵城的整条胳膊,再加上没有及时处理,赵城根本活不成。 樊肃做事十分谨慎,他将赵城的尸首拖到了不远处的野树林,又在他身上泼了两壶烈酒,伤口亦做了模糊处理。 等过两日有人发现,也只会以为他是喝醉之后误入野林,掉进了林中陷阱,然后被尖锐的树枝卡断了手臂,失血过多而死。 根本不会有人怀疑到姜毓宁这边。 绣夏听着樊肃平静的描述难免有些心头惴惴,但还是将其中细节尽数记下,并再度谢过樊肃。 樊肃眼下的态度也温和许多,他揖手回了个礼,然后道:“在下已经派人在贵府院墙边的老树上绑了铃铛,等姑娘忙完,摇响铃铛,自会有人把姜姑娘送回来。” “多谢樊护卫。”绣夏应下,又接着去清扫血迹。 凝固的血迹想要完全不留痕有些麻烦,等她彻底弄干净,已经将近酉时。 身上的衣裳难免沾染了血腥气,绣夏回房换了身干净衣裳,按着樊肃所说,来到了院墙边。 老树上,果然有一根低枝上绑着一串铜铃,是她抬手就能碰到的高度。 她有心想让姜毓宁在隔壁多待一会儿,又怕有人在默默监视,到底没再耽搁。 叮铃—— 铜铃被晃响。 没等太久,便见人抱着姜毓宁越过院墙,落进了明雪园。 “奴婢竹叶,奉我家公子之命,给姜姑娘送回来了。”来人甚是客气,放下姜毓宁后,还向绣夏福了福身。 绣夏急忙回礼,视线却一早就黏在了姜毓宁身上。 不管怎么说,让姜毓宁在别人家待上半天,她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 好在小姑娘看上去已经精神了许多。 与去时只着寝衣的狼狈不同,眼下姜毓宁全身上下都换了新衣裳。 上面穿着一件暗红色的织花小袄,下着素纹缎裙,样式看上去平平无奇,实际上边缘处是用金线勾边。 腰间还多了一块从前没有的玉佩,绣夏打眼一瞧,便知其定然价值不菲,就是从前在景安侯府时,也少见品相这样好的玉。 绣夏暗暗心惊,更好奇那位年轻公子的身份,但是此时,她只是有些惶恐地开口,“这……是不是太贵重了?” 竹叶笑了一下,说:“这是我家公子送给姜姑娘的见面礼,您收着便是。” 听她这么说,绣夏暗自松了口气,她牵住姜毓宁的手,对竹叶谢道:“这半日辛苦姑娘了,更多谢贵府公子仁慈,不计较奴婢先前的冒犯。” “绣夏姑娘说笑了。”竹叶和善一笑,“我家公子很喜欢姜姑娘,还说等来日有空,再接姜姑娘过来用膳呢,只望姑娘别嫌烦才是。” 没有沈让的授意,竹叶自是不敢这么说的。 对于这个爱哭会闹的小姑娘,沈让的确生出几分怜惜和喜欢来,总归在常青园的日子孤寂无事,身边多这么个小兔子,闲来逗弄逗弄,也算得趣。 只是话虽如此,但接下来很快就是建昭帝的圣寿,届时百官相聚,沈让有心争储,自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打点官员、结交人脉,直到四月初一万寿节过去,沈让才总算能喘口气,重新回到了常青园。 近半个月几乎连轴转,当晚沈让难得睡了个好觉,翌日醒来也比平时晚了半个时辰。 上午还约了人要回上京谈事,沈让没有练剑,用过早膳,马车也备好了,沈让问一旁的樊肃,“人来了吗?” 樊肃回道:“估摸还要一刻多钟。” 沈让一边上车一边吩咐,“把马车停到后门那边等。” “是。” 娇养笨蛋美人 第6节 常青园的后门开在一条僻静的土路上,杂草丛生,平日少有人来。马车很快行出别院,停在一方隐蔽处。 沈让仍觉困倦,倚着车壁闭目养神,不知过了多久,不远处的一道院门被人挤开,紧接着是一阵嘈杂纷乱,沈让没有睁眼,只问外面守着的樊肃,“怎么了?” “像是明雪园出事了。”樊肃很快回道。 “哦?”沈让尾音轻轻上挑,不算太意外,却也没想到自己近两个月没回来,一回来就又撞上了明雪园出事。 他轻叹一声,难免想到那个很会哭的小丫头,这回终于睁开眼睛。他撩开边侧车窗上的竹帘,望向那正热闹的门口。 因为距离有些远,沈让只能看见一群人挤在那里,吵吵嚷嚷的,像是在堵门,至于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做什么,却是不清楚。 默默看了一会儿,那边的吵嚷声仿佛又高了几分,几声不甚恭敬的“姑娘请回”,也顺着清风徐徐送入沈让的耳朵。 “去瞧瞧。”长指在车窗边轻敲两声,沈让吩咐道。 “是。” 樊肃领命而去,沈让本欲落下竹帘,却见方才一直没看见的姜毓宁出现在了视野之内,她被绣夏护在身后,面对着好几个丫鬟婆子的阻拦,竟就那样闯了出来。 即便很快又被人挡下,可她 小小的个子竟没有一点退意,挺着腰板不知在说些什么。 樊肃很快回来,如实禀报道:“回公子,是景安侯府的老夫人去世了。” 这倒是没想到。 沈让拧了拧眉,想起先前命人查过的姜毓宁的背景出身—— 景安侯府这位老夫人杜氏,并非景安侯的生母,她是老侯爷的继室,生下的是老侯爷的二儿子姜砚,也就是姜毓宁已逝的父亲。 杜氏是姜毓宁的亲祖母,对姜毓宁一向疼爱有加。 可以说,这世上还算得上姜毓宁亲人的,就只有这个杜氏了。 想到这儿,沈让倒也能理解姜毓宁此时的反常了。 只是她既然已经被送到庄子上,就不可能轻易离开,否则真回了景安侯府,在杜氏的葬礼上闹起来,打的是景安侯夫妇的脸。 景安侯夫妇那么重面子,怎么会允准这种事情发生呢。 只是这小傻子还不懂这些弯绕,就这样莽莽撞撞地往外闯,愚蠢得叫人心疼。 沈让远远看着姜毓宁一次又一次的往外闯,又一次又一次地被人拦下,眸色沉如潭水。 他莫名想到了一年前的自己,当时他只有十三岁,甚至还没进过皇宫。 彼时沈妙贞刚嫁到乌古烈半年,就传来了她病重的消息。 沈让至今都记得他当日的绝望。 他虽是皇子,却无父皇宠爱,也无母家支持,又自幼养在平郡王府,没有办法,他只能去求建昭帝,想求他下旨开恩,将沈妙贞接回上京。 靠着平郡王的令牌,他第一次进了皇宫,却被人拦在了太极殿外。 他不顾规矩往里闯,被人一次次地拦下,最后在殿外跪了整整一夜,这样也没能换来建昭帝的恩旨,反而因此更让他厌恶。 直到那时,沈让才终于明白,身份富贵不过是过眼云烟,无论是公主还是皇子,都只是建昭帝手心的一颗棋子。 只有握在手中的权力,才真切有用。 小姑娘一次次往外闯的身影,仿佛和两年前的自己重合。 沈让不怜惜弱者,却无法不心疼眼前的姜毓宁。 - 明雪园外。 姜毓宁的眼睛早已肿得像核桃似的,泪水流干了一般,下意识抬手抹眼,却只触到绝望的干涸。 “四姑娘,没有夫人的命令,奴婢们是不会让您离开这儿的。” 管事嬷嬷周氏立在姜毓宁的跟前,两臂伸展挡得彻底,她身后是几个粗壮的婆子丫头,再后头还有七八个壮势的家丁。 即便是寻常闺秀,早就被这架势吓得回屋躲着去了,更别提年纪小胆子更小的姜毓宁。 平日里和她们这些下人说话,都是细声细语的。 却没想到今日这般胆大固执,周氏强硬了几次,都没能将人吓回去。 “我要见祖母。”姜毓宁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我要见祖母!” 周氏不让,她就硬往外闯,闯起来也没有什么技巧招式,反而像个呆头呆脑的小牛犊,只知道直愣愣地往外冲。 上午,她不小心听到周嬷嬷几个人说话,说祖母今日下葬,她不懂下葬是什么意思,跑去问绣夏。 绣夏说,就是以后再也不能见面的意思。 可她已经见不到爹娘了,如今,连祖母也要见不到了吗? 祖母是这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为什么她也要离开? 是因为她离开家太久,祖母觉得她不乖,所以生气了吗? 不,她不是故意不回家的,是大伯母说,祖母需要休息,她在家会打扰祖母休息,以后就不能再陪她,所以她才会住到这里来的。 她不想祖母生气,更不想祖母再像爹娘一样离开。 她要回家,要见祖母。 一次被拦住,她冲第二次,两次被拦住,她冲第三次。 直到周氏胳膊累到胳膊都懒得抬,她仍没有放弃。 虽然姜毓宁在府里没什么地位,但大小是个主子,是她们侯爷打断了骨头连着筋的血亲,周氏等人到底收着力,怕一不小心真的伤了她,到时候不好交代。 可她就这么一次一次地冲过来,脾气再好的人都要恼了。 眼看着她又要冲上来,周氏实在不想再这么耗下去,于是手上便没收劲,厚实的腕子抵在姜毓宁的肩膀上,直接将人推了回去。 咚的一声! 绣夏被拦住,姜毓宁也被推得踉跄几步,直接撞上了门前的鹿型拴马桩,单薄的脊背磕到尖锐的棱角,疼得她闷哼一声。 “姑娘!”绣夏双目欲裂,挣扎开身上的束缚想要将人扶起,却有人先她一步。 姜毓宁跌跪在地上,明明睁着眼睛却好像什么都看不见,她撑着台阶,想要爬起来,却忽然被人扶起,紧跟着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还真是个小傻子。” 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姜毓宁愣怔了一瞬,才试探着开口,“哥哥……” “嗯。”沈让轻声答应,“是我。” 轻飘飘的几个字,却让姜毓宁一下子委屈起来,她使劲眨了眨眼,两条胳膊紧紧环住眼前人的脖子,告状似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哥哥,我去找你,可是你不在。” “我现在在了。”沈让说。 第6章 灵堂 6. 他换了个姿势,抱女儿似的将人托抱住,然后亲手擦去姜毓宁眼角的泪,“走吧,哥哥带你回去见祖母。” 说完这句话,沈让径直抱着姜毓宁离开,至于明雪园外呆愣的仆从,自会有人处理。 上了马车,沈让吩咐,“回上京。” 樊肃闻言一怔,提醒道:“公子,蔺公子还没到……” 沈让落下竹帘,“不等了,直接让他到如意楼等着。” “是。” 樊肃闻言不再耽搁,扬起马鞭掉转马头,往上京的方向行去。 回京至少要走两个时辰,沈让本想把姜毓宁放下,让她休息一会儿,却不想这一路上姜毓宁都紧紧搂着她的脖子,眼泪汪汪地往他怀里钻。 这不是沈让第一次抱她,却是第一次抱这么久。 起先,他还有些不适应,手边放着一沓未看的邸报,姜毓宁挨在他怀里占着他的手臂,什么正事都干不了。 他一向是勤勉的,便是马车上的闲暇时光也不肯放过。 姜毓宁自是不知他在想什么,整个人像是嵌在沈让怀里似的,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还睡得很沉。 沈让不自觉低头看,小姑娘长的很漂亮,小脸粉雕玉琢,如枝头待放的花苞,柔软娇嫩,双眸紧紧闭着,卷翘的睫毛上还挂着几滴将落未落的泪珠,看起来那般可怜。 仿佛生来就是让人捧在掌心怜惜的。 少年修长的食指抚上她的小脸,指腹勾起她脸颊边散落的碎发,替她轻轻别到耳后。 在小姑娘平稳的呼吸声中,沈让也终于卸下几分包袱,倚着车壁假寐。 - 两个时辰后,马车进了城,却没有先去景安侯府,沈让吩咐道:“先去如意楼。” 小姑娘刚才在拴马桩上撞的那一下不轻,得先看大夫。 两刻钟后,樊肃敲了敲车壁,“公子,到了。” “嗯。”沈让睁开眼睛,声音里难得藏着些许懒怠,他抬手捏了捏怀里的小兔子,“小丫头,要醒了。” 姜毓宁睡得迷迷糊糊的,挣扎了几次也没醒,最后还是沈让拎着她的后颈,将她抱下马车的。 二楼有提前定好的雅间,沈让抱着人上楼,已有大夫等在房间里。 沈让在佛寺住的那一年,曾与院中住持学习过一段时间的医术,算不得出神入化,但也还算拿得出手。 路上他已替姜毓宁把过脉,撞在拴马柱的那一下有点重,但好在没伤至肺腑,看起来面色发白,多半是急血攻心。 不过,还是不能完全放心。 他将姜毓宁搁到榻上,正要说什么,手腕就被人勾住,姜毓宁拉着他,弱声弱气地祈求,“哥哥,别走。” 沈让能察觉到她的不安,他握住她的小手,“我不走,你乖些。” “嗯。” 见姜毓宁乖乖点头,他才朝等在一旁的张行招手,示意他上前诊脉。 娇养笨蛋美人 第7节 张行跟在沈让身边也有一年多,深知他虽年少,却心思深沉,算计了得。即便他比沈让虚长十几岁,仍不自觉地对这位年轻的主子心生畏惧。 此时见他这般温柔地对一个小姑娘,好险没有把下巴吓掉。 他不敢在沈让的面前失礼,把脉的时候脑袋只恨不得埋进胸口,竭力平静着语气回禀:“公子,这位小姑娘并无大碍,只是心中郁结,急火攻心,待属下开些补药给她调理几日,很快就能无恙。” 心里的那点担心终于放下,沈让松口气,摆摆手,“下去煎药吧。” 床榻上,小姑娘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沈让。 沈让掐掐她的小脸,问:“胸口还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姜毓宁乖乖地摇头,细看起来眼眶还有些红肿,她撑着胳膊坐起来,对沈让说,“哥哥,你不是说要带我去见祖母吗?” 沈让却将她按回去,问:“你知道了你祖母的事,是不是?” 没有立刻回答,小姑娘躺在床上,双眼用力地眨了两下,像是要把泪珠眨走似的,她小小声地回:“早上的时候,我听到周嬷嬷说话了。” “周嬷嬷说,祖母再也不会回来了,以后不会再有人管我了。” 她还不懂生老病死,只知道人离开之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就像她爹娘一样。 她已经见不到爹娘了,为什么祖母也要离她而去? 她想见祖母,想求她不要再将自己丢下,她会很乖很听话的。 听着她天真的语气,沈让难得生出几分不忍来,毕竟还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生离死别对她来说,实在过于残忍。 怜悯的目光在小姑娘的脸上停留了一刻,沈让最终还是道:“一会儿先把药吃了,然后我带你回景安侯府。” - 景安侯府虽然式微多年,但毕竟是皇亲国戚,是太后的娘家。 这次府中老夫人过世,来了不少人祭奠,就连太子沈诚都奉了建昭帝之命,来灵堂上了一炷香。 沈让无意与太子争先,眼看着东宫车驾起程回宫,他命人上前递了拜帖,很快被请进了侯府大门。 姜毓宁扒在车窗前,看着沈让消失的背影,当即就想跳车追过去,“哥哥……” 守在一旁的樊肃被她吓了一跳,连忙将小姑娘塞回原位,竖出一个手指,嘘了一声。 姜毓宁从第一次见就有点怕他,一双大眼睛浮出水雾,不敢说话了。 樊肃语气很恭敬,“姑娘,您跟着属下走,属下带您悄悄进去,进去之后,您千万别出声,别让人察觉。” 姜毓宁一向很听话,她没有问为什么,直接点头。 樊肃看着她乖巧惹人怜的模样,难免生出几分感叹。可转念一想,这孩子能遇上殿下,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幸运。 他跟在沈让身边这么多年,自然能瞧出自家殿下对这位姜小姑娘的不同来。 自从殿下决意争储之后,性子比从前冷硬不少。只怪争皇位这条路,太险太难,殿下又无亲眷支持,独自一人难免孤单。 好在,冒出了这位姜姑娘。 虽然看上去呆呆笨笨,又爱哭黏人,可也就是她这般的单纯稚子才能近殿下的身,长路漫漫,能给殿下渡一点人气。 樊肃一边感叹着,一边抱着姜毓宁飞身上了景安侯府的屋顶,借着宾客嘈杂,哀哀丧乐的掩护,他没有被护卫发现,很快就摸去了老夫人的灵堂。 这一路姜毓宁都被捂着眼睛,等樊肃撤回手掌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回了祖母从前住的地方。 她微微愣怔了一瞬,而后拎着裙子往里面跑。 离开才几个月,这里已经全然换了个模样,熟悉的婢女姐姐们都不见了踪影,院子里空荡荡的,梁上还挂着雪白的纺布。 走进正堂,并不见祖母身影,只有大哥哥在正中立着,朝她招手。 姜毓宁走过去,先是闻到一股很浓的烟火味,然后才看见摆在正中的高大木床,大哥哥弯身将她抱起,她看见了祖母。 比起她正月离开家时,祖母又瘦了许多,此时脸色枯黄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安静得叫人害怕。 “祖母……”她忽然有些想哭,又想起方才樊肃的话,贝齿咬住下唇,将要溢出口的呜咽生生咽了回去。 在她的记忆里,祖母始终都是带着笑的,她常坐在里屋的长榻上,同她说说笑笑。 可是如今……她情不自禁地想要伸手去触碰躺着的祖母,却被人握住手腕。 “你祖母累了,正睡着,别打扰她。” 姜毓宁一愣,最终还是乖乖垂了手。当年父母离开时,她不过两三岁,当真是什么都不懂,可如今,她毕竟还是长大了几岁,隐隐约约明白了些。 沈让也没有再解释,他将人放下,让她立到蒲团跟前,轻声道:“和你祖母好好道个别吧。” 姜毓宁跪到蒲团上,恭敬认真地磕了三个头,泪珠大颗大颗地滚落地面,当真没发出半点声响。沈让在一旁,亦取了三支香点上,诚心拜过之后,带着姜毓宁把香插上。 其实姜毓宁尚不懂这些,但沈让还是让她尽到了一个孙辈应有的礼数。 逝者已逝,生者其实什么都做不了,礼数周全地尽完哀思,也算一种圆满。 待她长大后想起,勉强能有些慰藉。 祭拜完,照旧是樊肃带着姜毓宁先走,而后沈让从正门离开。 灵堂前守灵的并无姜家子侄,仅有的几个仆从婢女方才都被打发出去了,即便待的时间稍长了些,也没人敢说什么。 出了侯府,沈让带着姜毓宁又回了如意楼,路上才发现她下唇发白,隐约还渗出一点血丝来。 想到在灵堂上,小姑娘安静隐忍的模样,沈让眸色暗了暗,伸手盖住她的眼睛,让她埋在自己怀里睡觉。 樊肃见此压低声音,“殿下,蔺公子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了。” 沈让嗯一声,示意自己知道了。 马车照旧停在如意楼后院,沈让看着睡得正香的姜毓宁,十分无奈,他没让樊肃插手,而是直接将人圈进手臂,就这么抱着上楼了。 一路回了二楼的雅间,他才将人放回床上,并替她解了床前帷幔,这才吩咐道:“叫蔺池进来吧。” “是。” 没一会儿,一个穿着天蓝锦袍的高挑少年走进了房间。 他天生一双桃花眼,见谁都带三分笑,唯独在面对沈让的时候,还算收敛,拱手行礼,“蔺池见过殿下。” “起来吧。”沈让道,“咱们到那边说。” 蔺池一进来便看见了沈让身后遮得严严实实的床幔,此时听到这话,更是眉间一挑,但他并未说什么,只笑着应是。 这房间很大,一道落地屏风隔开两个空间,一半是安寝的卧房,一半用作待客的小厅。 两人到窗边的长榻上坐下,中间隔着一方不大不小的炕桌,沈让亲自取了茶壶斟茶,“本王有事耽搁了时间,让你久等了。” “殿下客气了。”蔺池拱了拱手,从袖中掏出一本厚厚的书册,“这是上半年的账本,请殿下过目。” 蔺池从三年前,就在江南替沈让打理商铺,他甚少回京,一年只在四月和十月回来两次,带着账册请沈让亲自过目。 沈让一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只随意翻了翻就将账册放到一旁,“你办事本王自然放心。” 蔺池闻言一笑,没再坚持,转而同沈让说起江南的局势。 两人不知聊了多久,直到天边夕阳沉落,下人进屋点了灯,沈让道:“先用膳吧。” 蔺池点头应下,又指了指屏风的方向,“里面那位,不用膳吗?” 沈让稍怔,姜毓宁睡得老实,他倒是差点把这小姑娘忘了。 轻揉了下眉心,沈让起身往里间走去。 蔺池很识趣地没跟过去,他偏开头去看窗外的街景,心下却想:殿下这小小年纪,竟也学得京中纨绔金屋藏娇了,果然是皇室血脉…… 结果一偏头,就见沈让抱着一个小豆丁出来。 看那娴熟的抱孩子姿势,再看他面上的难得的笑。 蔺池那一双桃花眼瞪得溜圆,险些以为自家殿下年纪轻轻就有女儿了。 第7章 佛珠 7. 小姑娘睡得有些沉,沈让走过去叫了几声都没叫醒,最后只好把人强行拉起来,没想到她就这么半睡半醒地爬进了他的怀里,小脸埋在肩膀上,十成十的依恋姿态。 沈让有些无奈,却也享受这般被人全心全意信任的感觉,他干脆就没将人推开,直接抱过来了。 蔺池的神情颇有些复杂,“殿下,这小姑娘是……” 沈让笑了笑,说:“捡回来的小可怜罢了。” 蔺池没想到是这个答案,有些茫然,“捡回来的?” 他忍不住打量这小姑娘,虽然衣饰素净,但只看那光滑白嫩的小脸儿也知道,绝不是大街上的乞儿。 难不成,是谁家的贵女? 蔺池忍不住问:“殿下,这小姑娘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孩子,您把她留到自己身边,可是有了新的计划?” 沈让一愣,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一向目的明确,甚少做白费力气的事,为了这小姑娘,也算是一再破例。 他哂笑一声,摇摇头,道:“不过瞧着可怜,随手帮一把而已,没什么目的。” 听到这话,蔺池有些意外,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余光又瞟了那小姑娘两眼,自家殿下少年老成,心思九曲十八弯,做任何事都要谋算,他还从未见过殿下对谁表现出这般不遮不掩的喜爱。 这小姑娘,倒是不简单。 用过晚膳,蔺池便告辞了,彼时天色已晚,沈让没再回城郊,决定在如意楼留宿一晚。 只是有姜毓宁这小丫头在身边,有些麻烦。 沈让原本是想让樊肃找个婢女来管她,可这小姑娘一股糖似的,就黏在他身上了,怎么说都不出去。 最后,沈让只能吩咐人多拿了两床被褥,一床给小姑娘盖,一床隔在两人中间,毕竟他和姜毓宁非亲非故,便是她年纪小,也不该同榻而眠。 结果,沈让半夜就被身边的动静吵醒了。 他稍稍睁开眼睛,看着姜毓宁像只跳上岸的小鱼,爬过隔在中间的被子,抱着他手臂一拱一拱的,嘴里还念叨着“哥哥真好”之类的。 原想把人推开的手还是顿住了。 沈让侧了下身子,看着身旁鼓起的一小团,忍不住想,若她真是自己的妹妹,也挺有趣的。 娇养笨蛋美人 第8节 - 翌日,姜毓宁醒来时,已经在回程的马车上了,她有些失落,有些不舍,但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沈让看出她情绪不佳,抬手在车璧上摸索了一下,拉出一个暗匣来,里面搁着晨起从如意楼打包来的早膳,他亲自端出来,一样样放到小桌上,对姜毓宁道:“小丫头,先吃点东西。” 昨天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姜毓宁早就有些饿了,她乖乖点头,捧着一碗小馄饨小口小口地吃。 从沈让的角度看,能看到她不时鼓动的脸颊,实在像一只偷吃菜叶的兔子。 他唇角轻勾,晨起赶路的疲惫仿佛一下子消失,他没说什么,靠在一旁捡了份邸报看。 姜毓宁虽然黏人,却很老实,吃完了饭就趴在窗边往外看,一路上都安安静静的。 到了城郊,马车停在明雪园的后门,沈让和姜毓宁一起下了马车。 走到门口,后门被推开,一个陌生的小厮躬身给二人行礼,然后道:“属下给公子带路。” “嗯。”沈让点点头,神色坦然,若是不知道的,只怕真以为这别庄是他名下的。 反倒是姜毓宁这个真正的主家姑娘,神情有些怯怯的,她难免想到昨日的事,有些害怕地往沈让身后躲了躲,“哥哥。” 看她像只挂在树上的松鼠一样,挂在自己胳膊上,沈让轻笑一声,干脆把她直接抱起来。 姜毓宁低呼一声,紧紧搂住人的脖子,沈让轻声道:“别怕。” 姜毓宁对沈让一直有一种莫名的信任,听了这话,她很乖顺地点了点头,只身子又朝沈让贴近了些。 沈让揽住她的肩背,跟在引路的仆从后,就这样将她一路抱回了小院。 一路上,两人根本没遇上几个人,偌大的别庄就像是突然空了下来,只有清风徐徐。拐入月门,回到姜毓宁所居的小院,更是偏僻冷清。 昨日绣夏拦在姜毓宁的跟前,也在门边上撞了一下,她整日忙碌,身子本就虚弱,那一下直接撞得吐了血,这两日一直在厢房躺着休息。 姜毓宁走进去,她也没醒,只有一个陌生的小丫鬟正守在床前打瞌睡,听到声音惊醒,一抬头看见沈让,急忙起身行礼,“见过公子。” 沈让微蹙了下眉,挥手让人退下,姜毓宁趴到床边,看着绣夏苍白的脸,小声唤她:“绣夏姐姐……” 她紧紧握住绣夏的手指,小脑袋几乎要埋进胳膊里去,单薄的肩背微躬,好似被暴风雨捶打过的幼嫩树苗,看上去那般脆弱。 沈让听出她声音里的哭腔,安慰道:“放心吧,她没事,过几天就醒了。” 姜毓宁闷闷地嗯了一声,埋在榻沿上没什么动作。 沈让知道绣夏是她在这明雪园唯一的陪伴,没再多说什么,他转身要出去,不想却被姜毓宁一把拽住袖子。 “哥哥。” 沈让轻拧了下眉,低头看着她,“怎么了?” 姜毓宁眼眶红红的,还含着泪珠,她一手抹了泪,一手紧紧抓着沈让的袖子,认真道:“哥哥,谢谢你。” 倒是没料到小姑娘还会说这个,沈让不禁勾了勾唇,揉了揉她的脑袋。 感觉到发顶传来的温热,姜毓宁仰起头,把下巴垫在人的手臂上。 “哥哥,你要走了吗?” 她的语气里有明显的不舍,大眼睛巴巴地看着沈让,上面浮着一层潮湿的雾气,又问,“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 沈让微微一怔,不答反问:“要知道我的名字做什么?” 姜毓宁小大人似的,看上去天真懵懂,语气却很认真,“哥哥帮过我很多次,我想记住哥哥的名字。” 说着,她从脖领间掏出一粒用红线串着的黑檀木佛珠,献宝似的给沈让看,“这是祖母送给我的,她说,她已经向神仙告诉了我的名字,之后无论发生什么,它都会保佑我。” “我想知道哥哥的名字,然后诚心许愿,让神仙像保佑我一样,也保佑哥哥,永远平安,永远都不离开我。” 小姑娘声音软糯稚嫩,却满满都是诚挚。 还是第一次有人同他说这样的话。 沈让沉默半晌,忽然扯了扯唇角,轻声道:“我姓沈,名叫沈让。” “沈、让。” 姜毓宁认真地重复了一遍,闭上眼睛,握着那枚佛珠无声念叨了几句,然后,抬手解下了挂在脖领上的红绳。 “哥哥,你伸手。”姜毓宁推推他。 一抹复杂的情绪从眼底闪过,沈让摊开右手,放到她的跟前。 果然不出所料,姜毓宁握着那枚佛珠,郑重地交到他的手心,“哥哥,祖母说知恩图报,可我什么都没有。” “我把它送给你,它会保护你的。” 沈让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她的眼眶红肿,不知是因为昨日在灵堂哭得太多,还是刚才又哭过了,总之看上去十分娇弱可怜。 她应当是知道自己如今处境的:最疼爱她的祖母离开,伯父伯母凉薄无情,唯一的婢女躺在这狭小昏暗的厢房卧床不起,偌大的园子,只有她一个人。 而他对她的喜爱这么明显,她明明该借此多讨好示弱,求他帮忙。 但她没有。 反而是将护身的佛珠送给了他,眼眸弯弯,似乎还很高兴的样子。 “小傻子。” 沈让轻念了一句,右手五指缓缓收拢,他握住那枚佛珠,似乎还能感受到小姑娘掌心的一点温热。 原本想着将她送回明雪园,再安排几个人悉心照顾。 可现在,他忽然反悔了。 他半蹲下身子,同小姑娘平视,然后问道:“你把它送给我,那你怎么办?” “我……”姜毓宁一怔,回答不上来。 沈让轻笑一下,撩开袖口,也从手腕上褪下一串黑檀佛珠。 虽然都是黑檀,但他这一串可比姜毓宁的珍贵多了。 是一年前他在法严寺长住时,住持送给他的,珠面上有金笔刻就的心经,经由得道高僧开过光。 他一直戴在手上,烦郁时静心所用。 此时,他握在手里捻了捻凹凸不平的珠面,拉过姜毓宁的手腕,将那串佛珠套上她的腕子,“小姑娘,你祖母虽不在了,以后,哥哥保护你,如何?” 这般讨人怜爱的小姑娘,他要留在自己身边。 第8章 姑娘 8. 沈让抱着姜毓宁回了常青园。 但这次没再翻墙,而是走的正门。 樊肃和竹叶一并等在 门前,一见到两人便齐齐迎上前,“公子。” 沈让应一声,将怀里的小姑娘放下,交给竹叶,“带她回去歇息。” 到底是两个月没见了,姜毓宁有些怕生,竹叶要牵她的时候,她抱着沈让的胳膊没动。 沈让见她如此黏人,拍拍她的手背,安抚道:“哥哥现在有事,晚些去看你,你乖些。” 小姑娘仰头看着他,大眼睛一眨不眨的,似乎是在判断他话中真假,半晌,她点点头,慢慢松开了手。 沈让轻揉了一下她毛茸茸的脑袋,带着樊肃先走了。 等到两人的背影都看不见后,竹叶蹲下身子,对姜毓宁说:“姜姑娘,您不记得奴婢了?” 姜毓宁抿了抿唇,怯生生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竹叶道:“奴婢叫竹叶。” 姜毓宁小声开口,“竹叶姐姐。” 竹叶笑着应下,然后伸手握住她的小手,说:“眼看都快正午了,日头正晒,奴婢带您回去歇歇吧。” 这回姜毓宁没再拒绝,由着竹叶牵着她的手回去。 提前有暗卫回来传了话,因此给姜毓宁准备的小院已收拾过了,名叫听风小筑,正是沈让从前住的院子,和明雪园只隔了一道墙。 而沈让则在三月时就另搬到了相邻的松鹤院,那里挨着前院,方便议事。 走进听风小筑后,有五个婢女守在廊下,见到姜毓宁后,她们齐齐矮身行了个大礼,“奴婢见过姑娘。” 便是从前在侯府,姜毓宁也没见过这般阵仗,她悄悄拉住竹叶的袖子,有些不知所措。 竹叶笑着揽住她的身子,然后指着五人中为首的那一个,介绍道:“姑娘,她是竹苓,同我一样,都是公子派来近身伺候您的。” 说完,竹苓上前一步,恭敬地福了福,让姜毓宁记住自己,“竹苓见过姑娘。” 竹叶又指了指站在后面的四人,说:“她们是,春雨、春雪、春雾、春晴,日后也在院子里伺候,负责洒扫传膳,做些粗使的活计。” 姜毓宁其实不懂为何要这么多人伺候,但竹叶说,这都是公子吩咐的,她便也只能点点头,但其实最后一个人也没记住。 竹叶见她仍旧一脸茫然,也没有再多说,挥挥手吩咐春雨等四人先退下,然后对姜毓宁说:“姑娘,以后这院子就专门给您住了。您是想住您从前住过的那一间,还是换到主屋去住?” 小孩子记忆力差,其实姜毓宁根本不记得自己先前住过的是哪一间,竹叶、竹苓只好带她到两个房间分别转了一圈。 但其实姜毓宁根本没觉出这两处有什么差别,都是那么宽敞漂亮。 最后还是竹苓道:“还是主屋好,通透敞亮,姑娘觉得如何?” 姜毓宁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然后又道:“不用太麻烦的,竹叶姐姐。” 她虽这么说,竹叶却不敢不尽心。 早在第一次见到这小姑娘,竹叶就觉察到了公子对她的不同,如今更是直接将人接回家来当小主子养,还吩咐人专门腾出了这处院子,她又怎敢怠慢。 竹叶笑笑,转开话题道:“快用午膳了,姑娘可有什么忌口?有什么想吃的么?喜甜还是喜辣?河鲜等腥物可吃?” 姜毓宁被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晕晕乎乎,呆呆地愣了好一会儿,才仰头道:“只要一碗面就好了。” 一碗面? 娇养笨蛋美人 第9节 正长身体的小姑娘哪能只吃这些,竹叶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会儿,福身道:“是,奴婢这就吩咐厨房去准备。” 竹叶下去准备了,竹苓则留下伺候更衣净手,小半个时辰后,底下人过来说,已经备好了午膳,请姑娘移步小厅。 小厅不大,正中支着一张圆形餐桌,姜毓宁走过去坐下,发现自己手边果然只有一碗清汤细面,可是,要加到碗里的菜码,却是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 竹叶笑着说:“姑娘,这是黄瓜丝和萝卜丝;这是煎过的鸡蛋切丝;这是炙鸭子、炙羊肉,都是刚刚烤好的,外酥里嫩,且不会过于油腻;这是猪肉切碎做成的肉丸;这是豆腐皮;这是香芹;这是新鲜的竹笋……” 她绕着桌子一道一道地介绍完,又回到姜毓宁身边,道:“这些都是可以加到面里做码子的,姑娘喜欢哪样就告诉奴婢,奴婢给您加。” 说完,她又怕姜毓宁不好意思,补充了一句,“姑娘别怕菜多,咱们院子这么多人,剩下的也有人吃的。” 姜毓宁的确有些无措,但看着竹叶温柔的笑,她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点了点离她最近的鸡蛋丝。 竹叶立刻拿公筷给她夹来,并宽慰道:“姑娘,您千万别拘谨,喜欢什么都和奴婢说才是。” 这一顿饭吃了两刻多钟,姜毓宁吃得不算多,但总算稍稍放开了些,手边的碟子也越堆越满。 竹苓竹叶默默记下她的口味和喜好,待之后再准备膳食,不至于摸不着头脑。 - 用过午膳,姜毓宁回房歇午觉。 才更衣躺着,就听到有人传话来,“姑娘,绣夏姑娘醒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原本困得懵懵的姜毓宁一下子清醒过来,小泥鳅一样呲溜滑下床,竹叶见她这样急,连忙将她按住,“姑娘别急,先把外裳穿上,奴婢带您翻墙直接过去。” 披了衣裳,又用小簪子挽了发,而后姜毓宁便被竹叶抱着回了明雪园。 她那小院一如既往的安静空旷,只绣夏房门口多了两个人照顾她,一见到姜毓宁过来,很规矩地行礼。 竹叶在门外放下姜毓宁,“姑娘进去瞧瞧吧,奴婢在外头等您。” 说完替她解了外面的披风,怕她进屋后会觉得闷热。 姜毓宁重重点了头,迈着小短腿冲进去,因为跑得太快,还险些在门槛上绊倒,绣夏倚在床上修养,听到动静急忙想下床扶她,姜毓宁稳住身子,按住她的手,“姐姐,我没事!” 绣夏看着立在床前的小姑娘,上上下下地将人认真打量了一番。 看着是瘦了一点,但穿戴齐整矜贵,脸上气色也好,双眸晶晶亮亮,此时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绣夏松口气,放心道:“看来姑娘这两日没受委屈。” 姜毓宁爬上床,抱住绣夏的胳膊,认真道:“是沈哥哥帮了我。” 沈哥哥? 绣夏一听到这姓氏,心下便像是被人扔了个炮仗般,噼里啪啦地就炸了起来。 她当日亲眼看见自家姑娘被那位隔壁院的公子救下带走,如今姑娘叫他“沈哥哥”。 “沈”乃国姓。 难怪那位公子通身的矜贵气势,原是皇亲国戚…… 绣夏垂落的手指不自觉有些哆嗦,她抬手按在姜毓宁的肩膀上,急道:“姑娘已经知道他的名姓了?这几日发生了什么,快同奴婢说说。” 姜毓宁虽有些不解,但还是将这两日发生的事都一五一十的说了。 起先绣夏表情还算平静,直到听姜毓宁说,自己现在住在隔壁,并且沈哥哥还单独给了她一个院子,配备了几个婢女之后,心底的惊诧再也藏不住,面上也愣愣的。 这位沈公子竟喜爱自家姑娘如此,不仅处处回护,如今竟还要将人都搁到自家院子养着。 姜毓宁自是不懂这些,她讲完抬头,看着绣夏脸色苍白,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一下子紧张起来,她扑过去搂住绣夏的腰,糯糯道:“绣夏姐姐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哥哥说现在你需要静养,不让我打扰你,但是你病好后,我就立刻回来……” “不行!”绣夏急忙打断她的话。 姜毓宁一愣,懵懵的,“绣夏姐姐?” 绣夏低头,看着姜毓宁身上的衣裳,触之柔润细滑,一看便是上等的料子。 还有头上发簪,腰间玉佩,无一不是名贵珍品,穿戴在姜毓宁身上,将她衬得如画中仙童,尊贵又漂亮。 绣夏眼中含泪,抬手抚上姜毓宁小脸,她家姑娘这般好看听话,本就该过这样娇养的日子,这间逼仄狭窄的厢房又哪里配得上她。 她不该在这空寂的庄院挣扎受苦。 绣夏使劲眨眼,没让眼中的泪滑下,她将人搂在怀里,在人的背上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姑娘,一会儿就和竹叶姑娘回去吧。” 姜毓宁一听就挣扎着要起来。 绣夏按着她,“姑娘,您听我说。” 她扭过身去,掩唇咳嗽了两声,才接着道:“自从来了这园子,奴婢的身子就大不如前了,受冷受热也就罢了,关键是没什么精神,这次在门上狠狠一撞,更是……” “咳咳咳……更是不行了……”她虚着声音,“奴婢只怕照顾不了您了。” 听得这话,姜毓宁一下子想起昨日见过的祖母,脸色蜡黄,身形瘦弱,像是冬日里的枯草,风一吹就全散了。 她一下子害怕起来,“绣夏姐姐,你,你也要离开我吗?” 绣夏如何不知她心中所想,终究不忍心,“不会,不会的,奴婢只是怕把病气过给您。” “奴婢就在这儿住着,您要是想奴婢了,就回来瞧瞧,等奴婢病好了,再下床伺候您,好不好?” - 竹叶推门进来的时候,姜毓宁正蜷在绣夏怀里抽泣,见到她还有些不好意思地捂住脸,不愿被人看见核桃似的两只眼。 竹叶笑笑,只当没看见。 绣夏松开抱着姜毓宁的手臂,挣扎着坐了起来,她神色歉疚,对竹叶道:“竹叶姐姐,我身子未愈,还下不了床,姑娘怕是还要麻烦您了。” 竹叶并不意外,她福了福身,笑道:“这都是奴婢的分内之事。” 绣夏一愣。 竹叶抬手拍了拍,早前退到门外的两个小丫鬟立刻进门来,规规矩矩地行礼,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竹叶温声道:“绣夏姑娘安心养病,她们会好好照顾您的。” 她说完,那两个伏地的小婢女立刻磕头,“是。” 看着这一幕,绣夏竟不自觉打了个冷颤,这两个竟是隔壁派来的人。 她早该想到的,那位沈公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将她家姑娘抱走,后续竟无人来她这院子闹,反而风平浪静。 莫不是这偌大的园子,早已成了别人的? 景安侯府虽不济事,但好歹是侯府,这位公子竟能将侯府的别庄把控住…… 她以为自己小心算计,无奈将姑娘推出去,可看着竹叶淡然的模样,只怕这本就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姑娘……他们要留下姑娘,是意欲何为? 绣夏一下子害怕起来,攥着姜毓宁胳膊的力道也不自觉加重了几分。 姜毓宁被攥疼,却以为她是不舒服,咬着嘴巴没喊出声。 竹叶将二人动作尽收眼底,她上前两步,抓住绣夏的手腕,轻声道:“别弄疼姑娘了。” 绣夏下意识松手,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姜毓宁已被竹叶抱在怀里,她霎时睁大了眼,撑着身子就要起来。 竹叶退后半步,提醒道:“绣夏姐姐,您还病着呢。” 绣夏一下子僵住了。 竹叶看她如此,心里也有些同情,毕竟是自小陪在姑娘身边长大的,舍不得也是常理。 但殿下绝不会将这样一个不知底细,又一心为了姑娘前程算计的婢女留在身边。 日后姑娘到了常青园,无论吃穿用度,还是前程姻缘,都该是殿下说了算。 因此,她只笑笑,然后给竹叶吃了颗定心丸,“姐姐放心,奴婢日后会精心照顾姑娘,姑娘就住在隔壁,待姐姐病好,姑娘会时常来看望您的。” 话说到这份上,绣夏还如何不懂,她别无他路,只希望姑娘日后能过得好些,那位沈公子连景安侯府的别庄都能控住,可见不是一般的贵戚。 她不敢再猜,哑着声音又嘱咐了几句。 姜毓宁虽不舍,却很怕耽搁绣夏休息,揽着竹叶的脖子,小声道:“回去吧。” 回到常青园时,也不过才过去半个多时辰,日头还挂在正中,竹叶伺候着姜毓宁换上寝衣软鞋,“姑娘睡会儿吧。” 床榻被褥都是最上等的,比之明雪园的,不知精致了多少,姜毓宁一躺上去,就睡着了。 竹叶还记得几个月前,小姑娘留在这里睡午觉,结果噩梦惊醒,床前无人,后来扑在殿下怀里哭了个昏天黑地。 这次她再不敢松懈,守在床前,不敢离开半步。 她撑着手臂,靠在床头正有些昏昏欲睡,就听到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她倏地睁开眼睛,却是沈让负手立在床边。 她矮身要跪,沈让摆摆手,压着声音道:“下去吧。” 竹叶悄声退下,并很有眼力见地将房门带上。 廊下,竹苓抱着一沓衣物过来,见竹叶出来,问:“可是姑娘醒了?” 竹叶伸出一根食指抵在唇边,“殿下在呢。” 竹苓一愣,偏头往里看,隔着一层轻薄的窗纸,隐约能瞧见床前立着一道颀长的身影。 竹苓感慨道:“殿下待这位姜姑娘还真是好。” 竹叶将她拉走,纠正道:“哪里还是姜姑娘。” 是他们殿下的姑娘。 第9章 平王 9. 养孩子是件大事,沈让自然是深思熟虑过的。 姜家空有爵位,并无权势,景安侯夫妻两个整日忙着结交站队,根本没空理会姜毓宁这个被扔到京郊的二房庶女。 而明雪园这边,几乎是空置的,仅有的十几个仆从也都是老弱病残,完全不足为惧。 他已安排了自己的人过去,那些旧人,自会尽数换掉。 将这小姑娘留在身边一事,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沈让坐在床边,看着小姑娘半张脸陷入软枕之中,乖巧恬静,不自觉勾了勾唇。他倚住身后的栏杆,闭眼假寐。 娇养笨蛋美人 第10节 晨起回来后,他就一直在书房同手下议事。 当今太子是东宫嫡出,又得建昭帝偏爱,幼时就被册立东宫,至今已有□□年了,按理说,朝堂早该稳住了。 可偏偏太子不成器,反而是朱贵妃所生的五皇子沈谦聪慧稳重,甚得人心。 两派整日勾心斗角,沈让身处局中,步步小心谨慎,也只有在这天真不知事的小姑娘面前,才能讨得片刻宁静。 但也没有歇太久,两刻钟后,他就睁开了眼睛。 还有太多事等着他处理。 离开前,他淡声吩咐:“好生伺候你们姑娘。” 竹叶和竹苓对视一眼,恭敬福身,“是。” 樊肃就等在听风小筑外,见沈让出来,立刻迎上去,“公子,平郡王来了。” 沈让点点头,“请他到书房谈。” 平郡王是建昭帝的堂弟,早在建昭帝还只是个皇子时,就跟在建昭帝身边,后来在建昭帝登基后,执掌金吾卫,官拜上将军。 但随着建昭帝在位越久,对诸位兄弟就越疑心。 平郡王很识时务,自觉辞去职位,回家当一个不问世事的闲王。 沈让养在平郡王府这些年,基本没见过这位皇叔几面,不是在秦楼楚馆寻欢作乐,就是在郊外别庄跑马赌钱。 如今世人再提起平郡王府,也只有荒唐丑闻。 但沈让知道,摆在平郡王书房的那柄青锋剑,日夜擦拭,未落过半点埃尘。 本是掌军之才,却被蹉跎多年,平郡王是顾及他和建昭帝间的兄弟情分。 可建昭帝却将他膝下独女送去和亲,生生将人送上了死路。 后来,平郡王就成了沈让夺嫡麾下的第一个支持者。 他虽无权无兵,却是真的上过战场的将军,沈让在他身上学到了许多,无论是带兵打仗,还是为官处事。 “皇叔。” 沈让步入书房的时候,平郡王已经等了有一会了,正端着茶发呆。 平郡王很少会主动来找他,沈让知道他定是有要事,他揖了个礼,坐到平郡王旁边,“皇叔,可是有什么事?” 平郡王回过神,放下茶杯,从怀里掏出一封密信,递给沈让,“是平州传来的消息,老乌骨烈王驾崩,新王登基,朝局不稳,相邻的北燕趁火打劫,眼看就要撑不住了。” 沈让展开密信一目十行,冷笑道:“乌骨烈求封妙贞为王后……看来,他们是想继续瞒下去了?” 沈妙贞毕竟是大邺派去的和亲公主,不到一年就香消玉殒,实在说不过去,因此,她的死讯一直被压着。 上京还都不知道这个消息。 沈让则是从蔺池那里得知此事的,蔺池在边境出生,走南闯北多年,在乌骨烈也有些人脉。 后来,他和平郡王也都派人去探查过,证实了这一消息。 算起来,如今沈妙贞已经过世一年多,乌骨烈仍旧压着她的死讯不发,无非是有求于 大邺罢了。 平郡王恨声道:“乌骨烈王在这时候请封王后,只是为了提醒咱们,他们和大邺是姻亲友好,想请大邺出兵,帮他们把北燕蛮子赶出去。” “可怜我儿妙贞,生时没能享福,死了也不能安宁。” 沈让看他双眸沉痛,问:“皇叔是想借这次出兵,去看看妙贞?” 明知女儿已逝,却不能让她入土为安,平郡王这个做父亲的好不容易寻到机会,哪还能坐得住。 就算不能带回女儿尸身,他也想知道她葬在了哪。 难怪会亲自过来一趟,沈让能体会他的心情,却还是叹道:“皇叔,这很难办。” 平郡王又何尝不明白,他远离军中多年,以现在的名声,不可能再领兵,但毕竟是涉及到女儿生死的大事,思来想去还是来找沈让了。 他是看着沈让长大的,知道女儿的事也一直是沈让心里的疙瘩。且他虽年轻,但已经很有手段,或许能有法子。 半晌,沈让仍是摇了摇头,“皇叔,若是您亲自去,我是一点办法没有。” 平郡王脸色一白,沈让接着道:“但是,我可以代您去这一趟。” 没想到沈让会这么说,平郡王一愣,“阿让,你……你才多大?” 沈让却是深思熟虑过的,“如今太子和老五争锋,太子有皇上支持,老五有朱氏一族,两人实力相当,多半是个生死局。我没必要在这时候插一脚,不如远离朝堂,在军中积累一番。” 便是当今大邺重文轻武,但到最后一步,还是要靠军队兵力。 平郡王也是武将出身,如何不懂,他思虑半晌,点了点头,“正巧你现在还不起眼,皇上和朱氏都不会把你放在眼里,这时候离京,也是个好时机。” 话虽如此,要如何不引人注意的办成此事,也需好好商量。 这一商量就商量到天黑,连摆在桌上的晚膳都没顾得上用。 沈让将刚刚写好的几封信一一封好,对平郡王说:“我叫人把饭菜热一热,皇叔吃完再走吧。” 平郡王看看窗外天色,已能隐约瞧见月亮,他摆了摆手,回拒道:“太晚了,不留了。” 见他如此,沈让也没再多留,他亲自将人送上马车,才又回到书房,把刚刚的几封书信交给樊肃,嘱咐他一一分发出去。 “是。”樊肃接过,又命人将凉了的晚膳撤下,重新换一席来。 用完晚膳,紧绷的神经也松快了些,满身的疲惫后知后觉地涌上来,沈让看着桌上还有几封没有处理完的文书,难得生出几分懒意。 “来人。”沈让吩咐道,“我要沐浴。” 因着沈让一向是废寝忘食的,每日在书房的时间最长,因此离着书房不远,就有一间宽敞的浴房。 沐浴完,沈让换上了一身松快的寝衣,披着外裳往书房去。 从这里回书房,只用穿过一道长廊,长廊两侧春色盈盈,繁复花枝逶迤曲折,轻扫过他的手臂。 沈让拨开花枝,穿过一扇庑门,却看见姜毓宁停在一株垂丝海棠下,看样子是在等他。 应当是已经沐浴过了,小姑娘散着头发,沈让穿着一身藕荷色寝衣,立在满枝海棠下,看上去十分单薄。 后面还跟了一个满脸无奈的竹叶。 沈让微愣了愣,走过去,问:“你怎么在这?” 如今虽已入了春,却并不暖和,尤其是晚上,尚有凉意残存,沈让看姜毓宁脚上只穿了一双薄薄的寝鞋,不知道刚从哪过来的,竟然被打湿了大片。 似是有些委屈,姜毓宁垂着脑袋不说话。 沈让累了一整日,没耐心再哄孩子,他抬手吩咐竹叶,“带她回去。” 一听这话,姜毓宁立刻抬头,她蹭了两步拉住沈让的袖子,一双大眼睛像是浸了清水的葡萄,清泠水润。 “哥哥,我不想回去。” 沈让不由得拧起眉,“有人欺负你?” “没有。”姜毓宁连忙摇头,只是她看上去实在可怜,像是被人遗弃在路边的小狗,可信度不高。 沈让只好将人抱起来,挥手让跟着的竹叶先回去,然后直接将人带去自己的书房,他坐到书桌后的太师椅上,让姜毓宁坐在桌面上,两只小短腿耷拉到沈让身上。 姜毓宁有些不好意思,蹦跶着想下来,沈让将人按住,“先说,为什么大晚上跑到这儿来?” 他看了看墙角的漏刻,已经快到亥时了。 姜毓宁抿抿嘴巴,小声道:“我害怕……不想自己睡。” 第10章 哄睡 10. 不想自己睡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要他陪着哄着不成? 沈让看着眼前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有点头疼。 姜毓宁很委屈,“哥哥上午的时候,明明说会来看我,可是你没有来。” 沈让才要皱眉,随即又反应过来,他过去的时候小姑娘还睡着呢。 “我去看过你了。”沈让解释,“当时你在睡觉。” “真的吗?”姜毓宁很好哄,她眨巴眨巴眼睛,“哥哥真好。” 沈让揉揉她的脑袋,“所以,回去吧,太晚了。” 一说这个,姜毓宁又嘟起嘴巴,抱着沈让的胳膊,怎么都不愿动了。 沈让试图讲道理,“不可以和哥哥睡。” 姜毓宁不明白,“为什么?昨天晚上,不就是哥哥陪我睡的吗?” 昨晚已经是破例了,虽然小姑娘年纪小,但毕竟同他没有血缘关系。 “因为哥哥是男子,你是女子,男女有别。”沈让想了想,骗人道,“男女六岁不同席,不能住在一起,这是规矩。” 他知道小姑娘年岁,故意把“七岁不同席”说小了一岁。 听了这话,姜毓宁果然愣了愣,但又很快高兴起来,“那今天不能,明天是不是可以?” 沈让不懂这小孩子到底是怎么理解的,无奈道:“明天当然也不行。” 姜毓宁很失望,“为什么?” 她垂下头,小手指扯着袖子,难过道:“不是六岁不能住在一起吗?可我明天就七岁了呀。” 沈让没听明白,“为何?” 姜毓宁说:“因为今天是我生辰呀。” 沈让拢起眉,“你生辰?四月初三?” 姜毓宁点点头。 今天竟然是小姑娘的生辰,沈让看着她,问:“怎么不同我说?” 姜毓宁仰头:“哥哥要给我煮面吗?” “煮面?” 娇养笨蛋美人 第11节 姜毓宁弯着眼睛,回答:“祖母说,生辰是要是面条的,我每年都会吃。” 沈让闻言怔了怔,难免想起一些旧事,他和太子虽不同岁,生辰却很巧的是同一天。 每年到了那日,建昭帝都会在后宫设宴,为太子庆生。 而根本不记得自己还有个养在宫外的儿子,也过生辰。 幼时,沈让也曾渴望过生辰里的一碗长寿面,却只得到一年年的失望,到如今,他早已不在意这些。 但是眼前的小姑娘,他希望她能永远这么天真。 思及此,沈让轻笑一声,道:“哥哥记住了,明年你生辰的时候,哥哥会叫人给你准备长寿面。” 姜毓宁抱住他胳膊,倾着身子吧唧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哥哥,你好像我爹爹啊!” 虽然她根本不记得爹爹长什么样子了,但是在她的想象中,应当就是这么温柔的。 沈让:“……” 他尚未弱冠,不过总角年岁,竟然被一个小姑娘叫爹。 沈让深吸一口气,将人从自己胳膊上撕下来,“我还有事要处理,等哥哥忙完,再陪你一起回去。” 姜毓宁高兴起来,小鸡啄米点头。 沈让把她抱下来放到地上,“去那边榻上玩吧。” 那张榻是沈让平时小憩所用,榻上有个炕桌,姜毓宁爬上软榻,起先还乖乖地坐着,没一会儿就爬到桌上打起了瞌睡,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沈让走过去的时候,正好小姑娘撑着脸颊的手腕一沉,他眼疾手快地伸手过去,托在小姑娘的下巴上,没让人栽到桌上。 小姑娘睡得迷迷糊糊,感觉到温度,本能地抬手搂住,小脸埋在沈让,根本没有醒。 总不能再把人喊起来。没办法,沈让只好一手扶着人脖颈,一手揽在人腰后,将人竖抱在怀里,就这样一路将人抱去了听风小筑。 已经快到子时,但竹叶还没休息,一直 在等姜毓宁回来,听见脚步声抬头,却见姑娘已经窝在公子的怀里睡熟了。 她有意想将人接过去,沈让摇头,示意不用,然后亲自将人放到床上,并拉过被子盖好。 小姑娘睡得很熟,被人抱着换了张床都不知道,攥着被角,沉在梦乡里。 沈让立在床边看了一会儿,才替她落下床头帷幔,转身离开。竹叶跟在他出来,第一句话就是开口请罪,“奴婢没看好姑娘,打扰公子了。” 她知道,公子在处理正事的时候,一向不喜打扰。 不想沈让竟没怪罪,反而十分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吩咐道:“叫人把东边的屋子收拾出来,我今晚住这。明天再收拾一间书房出来。” 省得小姑娘再找不到他。 竹叶心底惊叹公子的纵容,面上却不敢表露出分毫,恭敬道:“是,奴婢这就去。” - 姜毓宁这一觉睡得很沉,翌日也醒得很早,轻薄的帷幔透出晨起的光亮,姜毓宁揉了揉眼睛,正要起身,挨到枕边的手背碰到了什么东西。 她转头去看,只见枕边放着一个巴掌大的木匣。 自然不是她的东西,姜毓宁奇怪地捡起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一对精致的银镯,半指宽的镯面上雕刻着花样纹饰,似乎还有几个小字,但姜毓宁不认得。 竹叶进来的时候,正看见姜毓宁拿着那对银镯看得认真。 “姑娘在看什么?”她走到桌边,将手里的托盘放下,问道。 姜毓宁握着那一对镯子,挥了挥,“竹叶姐姐,是不是你放错了?” 竹叶忍俊不禁道:“哪里是奴婢放错了,这银镯就是送给姑娘的。” “送给我的?”姜毓宁一愣。 竹叶点头,“昨日不是姑娘的生辰么?公子说,这是送给您的生辰礼物。” 姜毓宁完全没想到,惊喜道:“生辰原来还有礼物收!” “自然是有的。”竹叶笑着给她倒了杯温水,递上去,“姑娘先润润喉,奴婢叫人服侍您起身,公子说今早要陪您一道用膳呢。” 一洗漱更衣完,姜毓宁便立刻带上了那对银镯,因为竹叶事先用羊皮暖过,银面贴在手腕上一点也不凉,她抬高手臂晃了晃,不自觉弯了弯眼睛。 “哥哥呢?”她问。 竹叶还未答,窗户忽然被人从外面敲了敲。 主仆二人齐齐偏头,窗格上有日光撒过,照出一道颀长的身影。 姜毓宁愣了愣,然后直接蹦下软榻往外跑,她今日穿了一件绯红色的褶裙,随着她的跑动,裙摆飞扬,好似一只旋转飞舞的蝶。 沈让就等在廊下,看着小姑娘飞奔过来,一把将人接住。 “哥哥。”姜毓宁坐在他的手臂上,她抬高手臂,给沈让看。 这镯子两个月前,沈让叫人去打的,原本是想送给姜毓宁做见面礼,后来因事耽搁,一直没有送出去。 正巧这次赶上她生辰,他叫人连夜打磨好,又在上面刻上了她的闺名,也不知这小姑娘有没有瞧见。 他正要问,就听姜毓宁问:“对了哥哥,这上面刻的都是什么呀?” 沈让将人抱到小厅,两人在饭桌前并排坐下,姜毓宁的镯子褪下搁在桌面上,沈让讲道:“这是莲花游鱼,这是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可这是八个字呀?” 姜毓宁不识字,却会数数,她的名字分明只有三个字。 “钟灵毓秀、福寿康宁。” 沈让轻声念道,却见姜毓宁仍是茫然不解,便问:“在家中,你没习过字?” 姜毓宁摇摇头。 沈让有些奇怪,大邺朝重文轻武,世家子女少有不通文墨的,四五岁就进了学堂,小姑娘好歹出身侯府,怎么连字都不识得? 姜毓宁说:“姐姐们说,我太笨了,跟不上她们,所以后来伯母就不让我去学堂了。” 沈让知道,姜毓宁在家里行四,上面还有三个堂姐,都是长房嫡出。 年岁都不很大,刻薄人的功夫倒是厉害。 这世上又有几个早慧神童,五六岁的年纪,能看出什么愚蠢聪明。 沈让冷嗤一声,替她将镯子重新戴好,决定道,“改日哥哥替你找个先生,让他只教你一个人,就不用怕学得慢了。” 读书明事知礼,这学是一定要上的。 沈让将小姑娘念书的事放在了心上,用完膳回到书房,立刻将樊肃叫了来。 “你这两日回上京一趟,给那小丫头找个启蒙先生来。” 樊肃一向是沈让最得力的手下,他本以为殿下找他是有要事,不想是这等小事。 他看着沈让一副十分郑重的模样,不由得想,殿下这哥哥做的,越来越像爹了。 第11章 宁宁 11. 沈让态度认真,樊肃也不敢敷衍,没出三天就给姜毓宁请来了一位女夫子,姓周,善诗文,一笔楷书更是写得极好。 沈让仔细问过之后,就叫人带她直接去见姜毓宁,他近来要忙离京之事,腾不出时间去看她。 甚至没怎么回听风小筑。 姜毓宁虽黏人,却也懂事,跟着夫子乖乖习字。 先前沈让叫人在听风小筑收拾出来的书房,自己没用上,先给小姑娘用了。 竹叶和竹苓知道姑娘要开始读书习字,特地从库房里找出几套上佳笔墨纸砚,给她硬堆出很有文化的模样。 但实际上,姜毓宁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 好在周夫子在来之前,就知道她日后要教的这位姑娘是个什么水平,只在心里腹诽了几句娇生惯养。 一个月后,日子正式步入盛夏,姜毓宁每日衣衫渐薄,书房里也摆上了消暑纳凉的冰鉴。 六月初一。 大邺的五万大军从京西大营出发,沈让作为副将,跟着大将军庄河一起,随军同行,赴往最北的平州府。 大邺和乌骨烈的边界本是燕驰山,几百年前,一支自称北燕的游牧民族,四处迁徙流浪,到了燕驰山脚下,后被大邺收服,之后就归到了平州管辖。 十五年前,北燕出了一个名叫武托的勇士,他带着余下的北燕旧部从平州脱离,自立为王,并且强占了燕驰草原,生生在大邺和乌骨烈之间撕开了一个口子。 燕驰山易守难攻,几乎将整个草原圈在中间,是北燕合族天然的保护伞,但也正是因为地形闭塞,北燕穷且落后,日常所用多半靠抢。 这次乌骨烈王位更迭,局势不稳,北燕趁机到乌骨烈王城杀烧抢掠,无恶不作。 大邺此次出兵的目的,就是替乌骨烈新王剿平北燕匪患,若是可以,再收回燕驰山。 那毕竟是大邺的领土。 任何一个领兵守土的将军,都不想错过这样的机会。 这一仗直接打到了冬天,北境雪大如斗,辽阔的草原被盖上厚厚银被,冻死了无数牛羊。 北燕没了食物,燕驰山各个出口又被封死,眼看就是穷途末路,军心动摇。 庄河和沈让拖着战线,就是为了这个时候。 二月初,大雪落。 大邺的主帅营帐里,身着山文甲的沈让和庄河并肩立在悬挂的舆图前。 庄河四十多岁的年纪,凌厉的鹰目紧锁在最北端,“派过去的探子已经闹起来了,现在北燕的大多数人手都在那边,你带人趁乱摸进去,可有把握?” 沈让知道,这是他们最好的时机。 这半年来,他又长高了些许,少年身姿如挺拔青松,沈让坚定道:“定不负将军所托。” 然而,当晚他没能出兵。 一道八百里加急的圣旨连夜抵达军营,严令庄河撤军回城。 沈让半跪着接旨,一手按在腰间佩剑上,因为极力控制而不自觉的发抖。 娇养笨蛋美人 第12节 庄河不动声色地挡在他的跟前,恭敬伏首,“臣接旨。” 沈让敛起眸中情绪,“儿臣领旨。” 等传旨的大太监退出去后,沈让站起身,看向庄河,淡淡道:“将军好像并不意外,你早知道这兵出不成?” 庄河将圣旨随意扔到桌上,反问:“燕驰山虽说易守难攻,可北燕兵马少之又少,你以为为何这十几年都收不回来?” 沈让没有答。 庄河自顾自回答,“因为北燕一灭,下一个就轮到乌骨烈,所以,每当我们要进一步出兵的时候,乌骨烈都会向大邺交一大笔岁币。如今大邺正是缺钱的时候,你觉得朝廷会怎么选?” 沈让静默良久,倏地拔出腰间佩剑,剑尖抵到身后悬挂的舆图上。 没有剑鞘遮挡的剑刃锋芒毕露,锐不可当,正如这个逐渐长成的少年。 沈让语气平静,却十分坚决,“十年内,我会统一北境,无论是北燕,还是乌骨烈。” 五天后,大军返程。 等走回上京时,已经过了四月,沈让骑在马上,同庄河一起进宫述职,路上听到京中百姓讨论的,还是刚过去没几天的万寿节。 今年是建昭帝的整寿,听说专门在东郊新建了一个龙云观,耗费了大量财力人力,专门用来给他炼制灵丹妙药,祈求长生。 沈让听着行人议论纷纷,半垂着眼,眸底有嘲讽一闪而过。 进宫见过建昭帝后,他没在上京多留,直接出城回了常青园。 姜毓宁早就得知沈让今天回来,本想同周夫子请个假,但竹叶说,公子要等日暮时分才能回来。 没能请假,但一天两节课上的心不在焉,已经练了许多遍的《千字文》竟然被挑出了好几处错。 周夫子是个严厉的师父,当场罚了五戒尺不说,并让她将千字文抄上五十遍。 姜毓宁不敢违拗,捂着红肿的手心,讷讷答应。 傍晚,沈让回到听风小筑的时候,姜毓宁正在书房写罚抄,他透过半敞的轩窗,看小姑娘伏案写字,他无声勾了勾唇,只远远地看了会儿,没叫人打扰。 浴房里,樊肃已经叫人烧好了热水。 沈让在外近一年,少有能这么舒服的时候,他没叫人伺候,独自在浴桶里泡着,竟有些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敲门声将他吵醒。 他以为是樊肃叫他用膳,不悦道:“说了不用伺候,下去!” 门外静了静,然后传来小姑娘的声音,“哥哥,是我……” 不知是不是被他方才的语气吓到了,小姑娘声音怯怯的。 沈让一愣,急忙起身,一边穿衣裳一边安抚道:“宁宁,在门外等哥哥。” 这一年来,两人虽没见过,却传过几封信。 姜毓宁认的字不多,基本只有两三句,还因为自己名字笔画太多,写起来太难,因此落款都只有“宁”字。 沈让一贯顺着她,回信里也只有一个宁,渐渐的,这个字就成了姑娘的小字。 在信里,沈让叫过很多次,当面还是第一次,姜毓宁莫名有些不好意思。 她其实已经长大了,哥哥这么叫,好像她还是小孩子似的。 沈让穿了衣裳推门出来,看见姜毓宁站在台阶下,正低头看自己的脚尖。 方才在书房门口,隔着一扇窗,看不太出来,此时两人面对着面,沈让切实感觉到,小姑娘着实长高了不少。 “宁宁。”他朝人招手。 到底还是有些生疏了,姜毓宁看着近在咫尺的沈让,犹豫了一下,小步挪过去。 沈让看她怕生的模样,笑了笑,一把将人抱起来,揶揄,“才多久没见,不认得哥哥了?” 他故意做出一副失落的表情,还轻声叹了口气。 姜毓宁见他如此,立刻信以为真,抱住人的脖子,小声安慰道:“哥哥别生气,我,我……” “我”了半天,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她想了想,最后说了一句,“哥哥出门这么久,辛苦啦!” 出征一年,自然是辛苦的。 可这句慰问,连在建昭帝那都没听着,反而是在一个小姑娘嘴里听到了。 小姑娘至今不知他的身份,但沈让平日行事见人也没有刻意瞒着,去年离京前,小姑娘知道他要走这么久,还埋在他怀里大哭了一场。 沈让摸摸她的头,把人抱到一旁的廊柱边搁下,“宁宁,站过去,让哥哥瞧瞧。” 八角廊柱外刷了一层淡红色的漆,处处都十分均匀,只在中间有一道石头划出来的印子,看上去有些刺眼。 那是去年沈让临走前,让小姑娘站在下面量了量身高。 今年再站过去,果然高出去一大截。 姜毓宁乖乖站着,由人在自己头顶的高度化了一条线,邀功似的说:“哥哥,我不止长高了,还长胖了些呢!” 确实。 原先姜毓宁又矮又瘦,脸色也总是显得苍白,沈让也是后来才知道,这小姑娘在明雪园住的那几个月,几乎顿顿都是清汤面,肉都没吃过几回。 后来到了常青园,竹叶和竹苓每日变着花样的给她准备好吃的,这一年过去,看着健康了不少。 沈让捏捏她的小脸,娇嫩的脸颊上立刻留下一道指痕,看上去颇有些可怜。 姜毓宁仰起头,无辜地眨了眨眼。 和小姑娘待了一会儿,满身疲惫消去大半,沈让看着渐沉的天色,吩咐人传膳。 两人一道用过晚膳,沈让想到自己回来时,姜毓宁还在用功,便问:“每日课业很多吗?” 姜毓宁愣了愣,诚实摇头。 “那方才是在写什么?” 姜毓宁很不好意思说,支吾半天才小声挤出几个字,“没,没什么……” 一听就没说实话,沈让将人拉到自己跟前站好,惩罚般地敲敲她的脑袋,训道:“不许同哥哥撒谎。” 姜毓宁捂住被敲疼的地方,眼眶有些红,“……哥哥别生气。” 她软着声音,将自己被夫子罚的事一一坦白。 听她说完,沈让拉过小姑娘的右手,之前没有注意,仔细一看,果然有些红肿。 打的应该没多重,但是小姑娘皮肉娇嫩,估计还得红一宿。 沈让看她泪眼朦胧的可怜样儿,难免有些心疼,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还故意冷了声音,教育道:“不论因为什么事,读书的时候都不能不认真。” 小姑娘咬唇答应,“嗯。” 不过五十遍千字文实在太多了,只怕一夜不睡也抄不完。 沈让想了想,问:“千字文,你现在会背了吗?” 姜毓宁记性不太好,学东西的确有些慢,但千字文她从上学第一天就开始学了,一年下来。早已背得滚瓜烂熟。 她点头,“会背的。” 沈让说:“既然会背,你给哥哥背一遍,只要不出错,那五十遍罚抄就不用写了。” “真的?”姜毓宁先是一喜,又忍不住担心道,“周夫子会骂我吗?” 沈让保证道:“有哥哥在,不会的。” 姜毓宁这才放心,一句一句地背了起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 跟前的小姑娘立得挺直,背书的声音稚嫩却清晰,沈让倚在椅背上,双眸轻轻阖住。 姜毓宁听着他平稳的呼吸,背书声音顿时停下,她想了想,走到屏风前,把沈让的外衣拽了下来,想给沈让盖上。 可椅子有些高,沈让又是仰靠的姿态,姜毓宁够不到,只能悄悄垫脚。 却不小心被椅子上的横木绊倒,啪叽一下,栽进了沈让的怀里。 沈让伸手将她扶住,没睁眼,唇角的笑却泄露了他在装睡。 “小傻子。” 第12章 亲哥 12. 大邺国土广阔,西北有乌骨烈和北燕,西南还有乌桓和阜渠虎视眈眈,边境常年不宁。 建昭帝一向重文轻武,只在意眼前上京的繁华,根本不在意那些小小动乱,边境驻军多半都拱卫在上京附近,至于边境,则是哪里不平就打哪里。 武将们养尊处优,为数不多的几位还会打仗的将军则是常年奔波在外,替无能的地方官平事。 五月底,秦州匪乱,建昭帝命庄河带兵去剿匪。 第二天,沈让就收到了庄河的信,问他想不想去,沈让自然不会错过历练的机会。 且秦州也在西北,离着乌古烈不远,上一次沈让没能在乌古烈探听到太多的消息,回京后,他就给蔺池传了信,蔺池已经提前在乌古烈王城安排了眼线。 这一次,他定不会再空手而返。 出征之日定在六月十四,沈让在家里休息还不足两个月。 姜毓宁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很不高兴,中午用膳的时候一反常态,不仅坐得离沈让远远的,就连话都没同他说半句。 从第一次见到小姑娘,还从未见过她耍脾气的样子呢,沈让见她如此,有些无奈,也有些好笑,饶有兴致地欣赏她不满的侧脸。 姜毓宁等了半晌没等来沈让的道歉,一扭头对上人含笑的眼睛,她一下子涨红了脸,羞恼地哼了一声,起身就要往外走。 沈让眼疾手快地将人拉住,“真生哥哥气了?” 姜毓宁埋着头,不理他。 沈让偏了偏头,看小姑娘眼睛都有些红了,一时有些心疼,他将人抱到自己膝盖上,面对着自己,哄道:“乖,别生气了,哥哥很快就回来了。” 姜毓宁说:“哥哥骗人,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娇养笨蛋美人 第13节 沈让听着她声音里都带了哭腔,抬手盖住她毛茸茸的脑袋,揉了揉,“对不起,哥哥道歉。” 他耐心解释道:“但是哥哥也没办法,就像你每日都要上学写字一样,这也是哥哥必须要做的事情,是哥哥的责任。” 不过八岁的小姑娘还不懂这么深奥的问题,可是对上沈让认真的眼睛,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搂着沈让的脖子,小声道:“我只是舍不得哥哥……” 沈让知道,这小姑娘一向有些黏人,养在身边这两年,更是对自己十分依赖,眼看就要哭了,他伸手轻掐了下她的小脸,“知道你舍不得,到时候给哥哥写信,最近不是又认得了很多字吗?” “只要你乖,哥哥每个月都给你寄礼物。” 先前离京这一年,沈让便经常给姜毓宁寄送东西回来,有时是上京没有的的异域首饰,有时则是他亲手猎下的兽皮,给小姑娘铺在榻上取暖。 今年四月她生辰时,沈让送了她一串精致的吊坠,中间是一颗硕大的蓝宝石,璀璨夺目,好似小姑娘那一双漂亮的眼睛。 听到会有礼物,姜毓宁总算高兴了些,却仍旧腻在人的怀里,不愿下来。 沈让一向对她十分纵容,也由着她耍赖。 没一会儿,樊肃从外面进来,禀报道:“公子,有人求见。” 沈让一向不避着姜毓宁,直接问道:“是谁?” 樊肃却没答,只下意识地看了坐在沈让腿上的姜毓宁一眼,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封拜贴,呈给沈让。 沈让微蹙了下眉,抬手接过,只见拜贴的右下角端端正正写着:姜贺今。 沈让动作一怔,看向一旁的樊肃,樊肃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沉默半晌,沈让将帖子扔还给樊肃,然后道:“叫他到前院的书房等我。” “是。”樊肃退下。 沈让看看时间,对姜毓宁说:“回去睡午觉吧。” 姜毓宁知道他是有正事,没再打扰,乖乖从他膝盖上爬了下来。 沈让看着小姑娘走远的背影,良久才移开视线,起身往前院走去。 - 前院书房。 樊肃亲自将姜贺今请到书房,然后恭敬道:“姜公子请稍坐,我家殿下马上就到。” 姜贺今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个子不高,却很挺拔,他穿着一件月白色的锦袍,气质温文尔雅。 他朝樊肃微微颔首,“多谢大人。” 樊肃拱手退下,书房内只剩姜贺今一人,他立在书房中央,不自觉地挪步观察这件屋子。 倏地,书桌旁墙壁上贴着的几张纸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日几张再普通不过的宣纸,上面的写的是五岁孩童都会背诵的《千字文》和《三字经》,且字迹歪七扭八,拙劣不堪,一看就是刚习字的孩子写的。 就这样的几张废纸却能在书房占据如此明显的位置,可见这孩子淮王的心中有多重要。 姜贺今眉目轻动,想再走近看清楚些,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转头去看,只见一个比他大上两三岁的少年走了进来,两人的视线在半空碰撞一瞬,姜贺今急忙收回视线,恭敬行礼,“参见淮王殿下。” 沈让不着痕迹地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才将人叫起,“姜大公子不必多礼。” 姜贺今听到他的称呼,微愣了愣,随即道:“本以为在下只是一个无名小卒,没想到殿下竟然认得我。” 沈让笑了笑,坐到书桌后,“大公子乃景安侯府嫡长子,前程似锦,而景安侯府又是皇亲贵戚,算起来你我也有表亲。” 姜贺今苦笑一声,“哪里敢同殿下攀亲,您是天潢贵胄,我不过是二房的一个庶子,被过继到了伯父膝下而已,哪里来的前程?” “姜公子不必过谦。”沈让听了他的刻意诉苦,故意没去接茬。 书房里一时陷入沉默,姜贺今知道沈让定然能听出自己的言外之意,却故作不知,还姿态悠闲地翻着手边的一本书,他咬了咬牙,站起身,上前两步跪到书桌前,叩首道:“贺今虽不才,但愿为殿下献犬马之劳。” 因为景安侯府是太后母族,因此他们始终都是站在太子这一边,支持建昭帝的。 可如今谁还瞧不出来太子式微。 姜贺今是过继到景安侯膝下的儿子,原本在侯府中还有些地位,可自从去年,景安侯夫人有孕生下嫡子后,他在府中可谓寸步难行。 这些年来,他对那夫妻俩的刻意讨好、曲意逢迎,全都白费了,这让他如何甘心。 他要为自己找个好主子,稳固地位,沈让,就是他的目标。 沈让看着姜贺今跪在自己面前,毫不意外,甚至神色淡淡。 半晌,他轻笑一声,语气里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疑惑,“姜公子这是做什么?本王可当不起你这般大礼。” - 日子逐渐炎热起来,姜毓宁有些苦夏,每日吃不进去太多东西,午睡也没睡多久。 竹叶看她睡了一脑门的汗,拿热毛巾给她擦了擦脸,换了一身衣裳。 竹苓端了一小碗雪梨杏仁奶冻,和一碟用冷水冰过的葡萄,冰凉甜爽,让姜毓宁解解暑气。 屋里开了窗,姜毓宁坐到窗边的美人榻上,捧着奶冻小口小口的吃,偶有微风拂过,撩开她额前的碎发。 半晌,她忽然问:“哥哥还在书房吗?” 竹叶点头,“是。” 姜毓宁看着手边还没碰过的那碟冰葡萄,说:“姐姐,你把它装起来,我给哥哥送去吧。” 在常青园,姜毓宁一向是出入自由的,没有沈让的特意吩咐,竹叶就不会拦她。 “好。”竹叶答应着,把葡萄装到食盒里,“奴婢陪您去。” 因为怕午后的日头晒到姜毓宁,竹叶还特意撑了一把油纸伞,主仆二人顺着抄手游廊,拐出垂花门,正巧看见樊肃送人出来。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子,姜毓宁有些好奇地眯了眯眼睛,莫名觉得那人有些眼熟。 她想了想,问一旁的竹叶,“竹叶姐姐,那个人,你见过吗?” 竹叶没见过,却知道他就是自家姑娘的亲哥哥,可这话当然不能说,否认道:“奴婢不知。” 说话间,那人已拐出院门,只剩一个远远的背影。 姜毓宁站在远处,愣怔地盯了许久,直到那背影彻底消失,才回过神,接着要往沈让的书房去。 结果一转身,险些撞进沈让的怀里。 姜毓宁下意识后退半步,沈让伸手去扶,结果扶了个空,他收回手,眸色微沉。 姜毓宁没注意到他的不悦,仍旧如往常一样,张开双臂,想要人抱,“哥哥!” 沈让却没伸手抱她,只问:“刚才在看什么?” 姜毓宁听出他语气不对,愣了愣,回答:“在看樊肃哥哥啊……他刚刚不是出去了吗……” 小姑娘声音软绵绵的,带着一点委屈。 若是平时,沈让定然是舍不得用这般冷硬的语气同她说话的,此时却只是冷哼一声,“樊肃哥哥?” “小姑娘,你的哥哥倒是很多。” 第13章 海棠 13. 姜毓宁隐约感觉是沈让生气了,却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沈让冷峻的面孔,忍不住问:“哥哥,你生气了吗?” 沈让看着小姑娘疑惑的模样,终于察觉到自己现在这样,实在很像是争风吃醋,有失体面。 他顿了顿,忽然问了一句,“宁宁,你想回家吗?” 回家? 姜毓宁愣怔一瞬,不解道:“这里不就是我的家吗?” 她仰头对上沈让冷静的视线,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忙上前两步抱住他的腿,“哥哥不想要我了?” 沈让见她如此,失笑道:“胡说什么。” 可姜毓宁眼眶已经红了,水润润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眼看就要掉泪,沈让这下着了慌,他是知道这小姑娘多会撒娇的。 轻摇了摇头,他俯身将人抱起来,往书房走去。 陪着姜毓宁过来的竹叶很识趣地没跟过去,正巧樊肃回来,站到她的身侧,顺着她半抬的视线看去。 通往书房的长廊两侧绿意盎然,缓步其中的少年背影稍显单薄,却十分挺拔,他单臂托住小姑娘,让人坐在自己怀里,另一只手护在她的身后,一边走,一边偏头轻哄着。 这般温柔的姿态,他只会在姜毓宁跟前表现出来。 樊肃和竹叶对视一眼,无声一笑。 一路回到书房,姜毓宁终于被哄好,安然地伏在沈让的怀里,竟有些昏昏欲睡。 沈让把她放到床边的软榻上,拍了拍她的后背,“睡吧。” 姜毓宁迷迷蒙蒙,无意识地在他手臂上蹭了蹭,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沈让坐在榻边看了她一会儿,轻轻抽回手,替她拨了拨额前濡湿的刘海儿。 这是养在她身边的姑娘,待他日后登基,自会认她为义妹,封为公主,护佑她一生安稳无虞。 至于景安侯府的人,路人罢了。 姜贺今的此番示好被沈让直接回绝,但他并未气馁,之后几日,姜贺今又来过几次,但沈让一次没见,直接让樊肃挡了回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眼看已到出征之日,偌大的常青园又要剩姜毓宁自己了。 临走前,沈让又给姜毓宁新找了两个先生。 本来是三个的,一个专教诗文,一个专教书画,还有一个则是从前太乐署退下来的乐师,教姜毓宁抚琴弄笙,偏偏姜毓宁不喜欢,一学起琴来椅子上就像长了钉子,一刻钟都坐不住。 见她如此,沈让也没逼她。原本让她学习这些就是想让她打发时间,陶情养性,她自己不喜欢,硬学就成了上刑,着实没必要。 至于女儿家的那些针线刺绣,更是学都没学。 给姜毓宁启蒙的周夫子曾劝过一次,说女儿家不能过于娇惯,若是连基本的女红都不会,日后成亲嫁人,不是连块帕子都不能给夫君绣? 沈让听完什么都没说,心里却在冷哼:他千娇百宠养出来的姑娘,怎么能给男人绣帕子,合该一辈子金尊玉贵才对。 娇养笨蛋美人 第14节 他嫌弃周夫子愚昧自缚,怕日后自己不在家,把小姑娘教成木头,便给了她一百两金子,将人送回了老家。 除了念书之外,旁的事沈让也没落下。 去年他离京一年,就怕姜毓宁独自一人在常青园无聊,于是便命人将听风小筑相邻的两个小院拆了,几间院子全部打通,在中间凿了一方百步余长的池塘,池边又建了休憩的凉亭。 今年六月正好修葺完成,正逢夏日,满池莲花绽放,周旁荷叶托衬,偶有几尾红白交错的锦鲤浮跃水面,溅出零星水花。 池塘边有围挡的白玉栏杆,以防失足落水。周旁种满了四时之花,春有玉兰满枝;夏有凌霄争艳;秋有蔷薇芙蓉;冬日里,腊梅抱雪,凌寒绽放。 在掩映的花枝间,还有高大的秋千和吊床,若是读书累了,能在这寻得半日悠闲。 原本常青园只是闲散空置的乡下庄子,被这一翻修,倒成了专供小姑娘玩乐闲居的别院。 除了竹叶、竹苓等贴身服侍的还住在后院,剩下的人,包括几位先生,都挪到了前边去住,等闲见不到人影。 而之后沈让不在的日子里,姜毓宁每天除了念书、做功课外,便是在院子里疯玩儿疯闹。 也正是因此,十一月沈让回来,发现那原本白嫩如糯米团子的小姑娘被晒黑了许多,个子也窜高了半掌。 沈让惊讶于她的成长,心里多少有些遗憾,却又没有太多时间留在她的身边。 次年春日,沈让再次离京。 他离开的那个早晨,姜毓宁特意起了个大早,依依不舍地将人送出了常青园,她立在门口,看着身着银甲的沈让骑马远去,不自觉往前追了几步。 但一行人早已走远,路上只有马蹄溅起的尘烟滚滚。 可她没有转身,在远处看了许久。 “殿下,姑娘还在门口站着呢。” 樊肃被沈让留下保护姜毓宁,这几次出京,跟在他身边的都是樊肃的弟弟樊际。 听了樊际的话,沈让不自觉回头,远远的,只能瞧见一点隐约身影,小姑娘今日穿了一身粉白窄袖长裙,在春日朝阳里,仿若海棠初绽。 一个月后。 姜毓宁收到沈让送她的生辰礼物,不是寻常的衣衫首饰,而是一百株海棠幼苗。 姜毓宁新鲜又好奇,忙叫人把这一百株海棠都种到院子里,只是那幼苗太细太小,几个月过去都不见长大。 她写信给沈让,问那海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什么时候才会开花。 但其实,她最想问,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沈让却仿佛知道她想问什么,回信只有一句:等宁宁长大。 等宁宁长大,哥哥就回来了。 第14章 长大 14. 建昭二十八年,三月。 上京城城门大开,中临大街两旁站满了金吾卫,各个严阵以待,看热闹的百姓被挤在后面,一边探头朝城门口张望,一边挤在一处低声说话—— “这是淮王要回来了?难不成西北已经平定了?” “听说陛下几个月前就下旨召回了,但是这位淮王一意孤行,偏要把乌古烈也一并收复,拖到今日才归。” “那他如今回来,可是乌古烈投降了?” “哪有那么容易,原本是个打胜仗,硬是要多此一举,结果损失惨重,白白死了五万士兵。” “这这这……这淮王爷是图什么啊?” “谁知道呢?听说他天生就命硬好战,要不然怎么能一出生就把钟皇后克死呢,难怪陛下早年冷落。” “前几年他打了那么多胜仗,我还以为是有将星保佑大邺,如今看来,原是一个不知深浅的愣头青,唉……” …… 倏地,一个身披银甲的年轻人纵马而过,哒哒的马蹄声踏碎了周旁的闲言碎语,在空旷的长街上卷起一阵呼啸的尘烟。 各种议论声不约而同地停下,在金吾卫的呵斥声中,众人齐齐矮身行礼,可那句“参见淮王殿下”还没说完,一人一马已经进了皇城,瞧不见踪影了。 沈让一直骑马到了宫门,比他提前半日回来的樊际正在等他,听到动静立即迎上来,“殿下,先进宫吧。” 沈让没换衣裳,就这么一身戎装,跟着引路的小太监来到太极殿。在殿外,他解下兵器扔给樊际,留他在阶下等,只自己一人进了正殿,“臣参见陛下。” 他矮身行礼,并将手里捧着的奏折交给太监。 已经年过半百的建昭帝倚坐在龙椅之上,接过折子,却只略翻了翻就扔回了御案上。 “淮王此去辛苦,朕明日再看。” 建昭帝早年间身子不太好,眼下声音听起来有些虚浮,在空旷的大殿上,仿若流云转纵即逝。 他越是苍老,便越是衬得底下儿子年轻康健。 沈让眉目清冷锐利,身形挺拔如松,闻言拱手道:“是,谢陛下体恤。” 他语气虽恭敬,却没有半点对父亲的亲近,建昭帝不由得皱了皱眉,然后道:“让儿今年也有二十一了吧。” 沈让掩去眼底的讥讽,冷淡道:“回陛下,臣已经二十有三。” “……那是朕记错了。”建昭帝有些尴尬,但稍纵即逝,他看向沈让的时候,目光和善又亲切,“你幼时不养在朕的身边,与朕不亲近,都是朕的疏忽,不过你到底是朕的嫡子,如今大了,朕就不能不为你打算了。” 他说话的时候,沈让始终垂首,看不清眼底情绪,只能从略弓的脊背上,看出一点恭顺,“是。” 建昭帝从喉咙里发出两声低笑,“好孩子,你该成婚了,朕为你挑了一位好王妃,是邱家的嫡长女,才艺双绝,性子也温婉贤淑,眼下,她正巧在宫里,你去见见。” 说着,他朝自己身边的大太监招了招手,“赵荣,你带淮王去……” 沈让眸色一冷,直接打断了建昭帝的话,“陛下,臣还有军务,恐怕要辜负您的好意了。” 建昭帝被他生硬的态度硌得一怔,好半晌才压下心底的怒意,道:“也是朕考量不周,你刚回京,还是先回家歇歇,过几日再见也无妨。” “是。” 沈让骑了一天的快马,的确有些疲惫,他懒得再虚与委蛇,闻言跪下行了个礼,便利落退下了。 他带 着樊际一起出了宫,没再骑马,而是上了马车。 樊际问:“殿下,咱们可要先回王府看看?” 说来可笑,沈让这个淮王封了近十年,府邸却是去年才落成,沈让还一次没有去看过。 “去平郡王府。”沈让紧绷的弦稍松了些,一边按揉眉心一边问,“宁宁那边怎么样?” “按着殿下的意思,没告诉姑娘您要回来的消息。”樊际语气含笑,“一会儿姑娘见了您,只怕要高兴坏了。” 这些年来,沈让四处征战,在上京的日子加一块也超不过一年。最近一次离京,他在西北待了快三年,三年未见,也不知小姑娘又长高了没。 想到姜毓宁,沈让的眼里也含了些笑意。 马车很快到了平郡王府,沈让进去给平郡王和王妃见了个礼。 平郡王妃秦氏想留他用膳,沈让婉拒道:“我家里还有许多事,今日就不留了。” 秦氏还要再劝,平郡王道:“瞧元诲这风尘仆仆的模样,就让他先回去歇息吧,总归过两日宫里还有接风宴,到时候也能见到。” 听了这话,秦氏也不好再留,只又拉着沈让的手嘱咐了两句,才放他离开。 沈让一一应下,实际上心思早就飘远了。 出了平郡王府,沈让便道:“直接回常青园。” “是。” 马车行出王府,没一会儿就拐上了中临大街,车轮轱辘轱辘的声音被热闹的叫卖声掩盖,沈让倚住车壁,竟有些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忽然停住,沈让闭着眼睛没睁开,沉着嗓音问:“何事?” 樊际刻意压低的声音隔着车门传来,“回殿下,是太傅府邱家的马车。” 邱家? 沈让缓缓睁开眼睛,“去问问什么事?” “是,属下明白。” 紧跟着,便听到樊际跳下马车,不知同谁小声交谈了几句。 很快,樊际回来,隔着车窗回禀:“殿下,邱家的马车轮子出了问题,说是陷在这动不了了。” 沈让闻言轻蹙了下眉,抬手推开车窗,朝前望去。 这是一条不算宽的小巷,邱家的马车横着挡在了前面,车厢倾侧,车夫正在检查车轮,一个十六七岁的年轻女子等在一旁,虽然只能看见她的侧脸,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焦急和束手无策。 沈让轻哂一声,正要合上窗户。 那女子却忽然转过身来,正好对上沈让未来得及收回的目光。 “可是淮王殿下?”她语气有些不确定,但还是上前两步,规矩地行了个礼,“臣女邱素心,参见淮王殿下。” 沈让淡淡道:“邱姑娘免礼。” 邱素心见他如此冷淡,脸色有些发白,却很快掩饰住,福身道:“殿下恕罪,臣女家的马车坏了,挡在路上挪动不了,只怕要劳烦殿下稍等一会儿了。” “是吗?”沈让似笑非笑地睨她一眼,“不耽误。” 听他语气还算温和,邱素心松了口气,世人皆传淮王殿下冷面冷情,杀人如麻,今日进宫,姑母却要将她许配给淮王。 她自然不情愿,姑母却道传闻不真,又说淮王本人十分英俊,上京男子无人能出其右。 可在宫中没能见到,邱素心很不甘心,这才叫人弄坏了车轮,堵在淮王的必经之路上,想与他见上一面。 这一见,才知淮王果然英俊,脾气也不像传言中那般可怕。 这般想着,邱素心脸色好看了些,眉眼也挂了笑意。 沈让却没工夫看她变脸,眼看天色渐沉,却还未出城门,沈让敛目思索一刻,命令道:“樊际,解了靳绳,咱们骑马回去。” 这巷子虽窄,马车不能通行,骑马却是能走。 樊际闻言立刻去解靳绳,给两匹马重新戴上马鞍。 沈让下了马车,直接就翻身上马,期间没说半句话。 娇养笨蛋美人 第15节 邱素心见他如此忽视自己,不由得愣了愣,“淮王殿下,您……” “驾!” 一记破空的马鞭声截断了她的话。 邱素心不可置信地看着沈让远去的背影,飞扬的尘烟扑了她一脸。 她拿绢帕捂了口鼻,气得浑身都在抖。 一旁的贴身婢女连忙将她扶住,小声安慰道:“姑娘别气、别气,这是在外面呢。” 邱素心深呼一口气,看着空旷的巷口,咬牙切齿道:“果真是只会打仗的杀星,没有半点君子文雅之风,若不是姑母一直夸他,我才不愿见!” 她跺跺脚,气道:“可你瞧瞧他这粗鲁样,又哪里有半点配得上我!” 对于她的抱怨,沈让全然不知,更不在意。 出了城门,他就一路快马加鞭,总算赶在天黑之前回到了常青园。 金轮遥坠,沈让披着落日余晖,大步走进清风小筑。 六年过去,当年的海棠幼苗早已长大,偶有清风阵阵,卷着几片花瓣拂过手臂。 远处的秋千架下,一身绯红的小姑娘手执团扇,正在扑蝶,看起来十分专注。 怕惊扰到她,沈让不自觉慢下步子,停在一颗海棠树下,抱臂欣赏。 正巧那蝴蝶转了个弯,姜毓宁跟着转身,一抬头就愣住了。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遥遥相对。 沈让略勾了下唇,正要说话,小姑娘已拎着裙摆跑过来,重重地撞进了他的怀抱。 第15章 癸水 15. 姜毓宁疾步奔来,好似一只蹁跹的蝶,裙摆在半空中扬起一道弧。 这些年,她长高不少,廊柱上里纪录身高的线划了一条又一条,可是在沈让面前,好像仍是那个长不大的小姑娘,个子未及他的肩膀。 沈让将人稳稳接住,由她没骨头似的挂在自己身上,两手扶在她的背后,以防她掉下去。 “哥哥,我好想你。”姜毓宁搂着他的脖子,眸中含泪,眼尾泛着一点红,竟叫人瞧出几分娇娆韵味。 看着她,沈让不由得想到几年前自己离京的时候,她的脸颊还肉嘟嘟的,完全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可是如今不过三年过去,她的五官已经张开,由小姑娘出落成了婷婷少女,眉目艳丽如画。 竟叫他有一瞬间的愣怔。 但随即就反应过来,他单臂托住小姑娘,另一只手朝身后的樊际招了招。 一直在旁边安静当摆件的樊际会意,从怀里掏出一个匣子呈上。 沈让示意小姑娘去拿,“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姜毓宁接过打开,一支通体莹粉的海棠花簪映入眼帘,她伸手拿起来,触手温凉,簪头和簪身之间没有拼接的痕迹,浑然一体。 沈让解释道:“这是一整块芙蓉石镂刻打磨而成的,原想当作你今年的及笄之礼,但既然提前回来了,就现在送你吧。” 姜毓宁现下还戴不了簪子,她小心将它放回匣子,欢喜道:“哥哥,你待我真好。” 她眉眼弯弯,十足的孩子气。 沈让见她如此,方才的那点异样情绪一下子消失不见,他抱着人一路来到花厅,兄妹两个坐在一起,吃了一顿久违的团圆饭。 用过晚膳,沈让没再陪小姑娘,独自一人回了房间。近几日日夜兼程,他实在有些疲惫,底下人一早就烧好了热水,他沐浴后,早早便上床安置了。 他入眠很快,却睡得不算沉,这些年的行军生活让他习惯了随时随地保持警惕,即便是在睡梦中,他也能第一时间察觉到危险。 因此,夜里姜毓宁悄悄推门走进他房间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醒了。 但他没有睁眼,是想看她大晚上跑过来干嘛。 吱呀一声,房门被关上。 紧跟着是一阵放得极轻的脚步声,她逐渐走近,最后停在床上,似乎是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撩开了帷幔。 下一刻,身侧的被褥轻陷,等沈让反应过来时,小姑娘已经躺到了他的身侧,柔软的发丝落在他的枕侧,带来一阵极为浅淡的花香。 沈让的呼吸微微停顿了一下。 今日一回来,他就发现小姑娘成熟了许多,可是想着毕竟是打小就跟在自己身边的,他一直视她为自己的妹妹,若动辄就要避嫌,难免伤了两人情分。 可是眼下,小姑娘抱着他的手臂,竟就这般钻进了他的怀里,已经明显拢起的柔软隔着两层布料贴过来,让他不得不意识到—— 小姑娘长大了,他们不该,也不能再这样亲密下去。 “宁宁。”沈让坐起来,拍了拍身侧的姜毓宁,“不能和哥哥睡。” 姜毓宁不愿动,没听见似的,仍旧抱着他的手臂不放。 她是最会卖痴撒娇的,从前沈让总是拿她没办法,但这次没心软,他冷着脸,加重了语气,“宁宁,回你自己的房间。” 见她仍是埋着脑袋不动,沈让干脆敲了敲床榻,唤道:“来人。” 很快,竹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公子,奴婢在。” 自从姜毓宁七岁那年不愿自己睡,抱着沈让哭了一场之后,沈让的住处便一直设在姜毓宁的隔壁,走不了几步路就能到,甚至更多时候,都是沈让将人哄睡才离开。 底下人早已习惯沈让对她的百般纵容,恐怕就算姜毓宁说今天要把常青园拆了,也不会有人说半个不字。 此时听到殿下的传唤,竹叶还有些意外,不过她并不敢表现出来,就立在门口安静地等吩咐。 沈让有些头疼地看着身边这一小团,“你进来把姑娘领回去,以后过了亥时后,就不要再让她乱跑了。” 竹叶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立刻应道:“是。” 应完,她便推门走了进来,要将小姑娘带回去。 不想姜毓宁比她动作快,在房门刚被推开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坐了起来,仰脸看着沈让,一张俏脸上挂满了泪珠。 “哥哥出门那么久,就一点都不想念宁宁吗?”她很难过,“为什么要赶我走?” 沈让终究是不忍心,他伸手拂去姜毓宁的泪珠,稍显粗粝的指腹蹭过她娇柔的眼尾,轻声道:“自然是想的。” 他试图讲道理,“可是宁宁,你已经是大姑娘了,不可以再和哥哥躺在一张床上,这些道理,你不是都读过吗?” “可是……”姜毓宁瘪了瘪嘴巴,伸手捂住小腹,“可是宁宁不舒服,就想离哥哥近一些。” 她越说越控制不住哭腔,委屈道:“我真的很想哥哥。” “不舒服?”沈让伸手将姜毓宁端抱起来,放到自己腿上,看她双手捂在肚子上,便问,“是肚子不舒服?” 姜毓宁可怜巴巴地点头。 原本,沈让以为这小姑娘是为了不回去在故意装病,可此时离得近了,才发现她的脸色竟真的有些苍白。 他拧起眉,吩咐床边站着的竹叶,“去找大夫。” 说话间,坐在他腿上的小姑娘身子一倾,直接跌进了他的怀里,光洁的额头磕在他的锁骨上,沈让伸手摸了摸,没有发热。 不是风寒发热,难不成是吃坏了肚子?沈让正回想晚膳时姜毓宁都吃了些什么,却忽然感觉裤腿一凉,仿佛有水透过来了。 他忽的一怔,随即偏头去看,方才姜毓宁睡过的半边床榻上,果然洇着一抹血红。 姜毓宁也在此时察觉到了不对,她低头看自己身下,竟被吓哭了,“哥哥,我,我怎么流血了?” 她身边自幼没有女性长辈,无人教导,竹叶竹苓这些婢女也不会教她这些,以至于如今来了初潮,却不知是什么。 姜毓宁害怕地问:“哥哥,我是不是中毒了?” 她记得话本里就是这么写的,人中毒之后,就会自己流血而亡。 沈让见她懵懵懂懂的样子,有些想笑,可勾起唇角,却又笑不出来。 他神色复杂地看了姜毓宁好一会儿,才叹道:“不是中毒,是我们宁宁,真正的长大了。” 他们这对没有血缘的兄妹,也该避嫌了。 第16章 红痣 16. 虽然天色已晚,但大夫很快来了,是跟在沈让身边多年的张行,这些年都住在常青园,专门照看小姑娘的身体。 张行给姜毓宁把了脉,确定她的腹痛只是因为来了癸水,又开了调理的药方,叮嘱了几句,便跟着竹叶下去了。 竹苓带着姜毓宁去旁边的耳房换衣裳,又叫人拿了几条月事带,教她如何用。 换完回房,被弄脏的被褥已经撤下,沈让正倚在床头看书,侧脸冷峻又沉默。 姜毓宁仍不太舒服,又怕刚才弄脏了沈让的衣服被他骂,更怕他还要将自己赶出去,看上去有些恹恹的。 她小步挪到床前,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后,衬得她脸色苍白,唇上也无半点血色。 “哥哥。”她没直接上床,就站在床头,小声地叫人,一副怯生生的模样。 沈让早在她进来的时候就听到了她的脚步声,故意没理,就是想硬下心肠,让她回自己房间去睡。 结果这小姑娘几年不见,拿捏人的本事倒是长了不少,就那么乖乖站在床边,十足的温顺可怜,尤其是那双漂亮的眼睛,会说话似的眨巴眨巴,任谁都狠不下这个心。 心里轻叹一声,沈让伸手拍了拍自己身侧,到底还是心软。 姜毓宁目的达成,立刻爬上床榻的里侧,躺到沈让的身边,她侧着身子,微弓着脖领,埋头在枕头上,生怕会泄露出唇边的得意。 沈让屈指敲在她额头上,“下不为例。” 姜毓宁立刻抱住他的胳膊,撒娇道:“哥哥,我好难受。” 沈让拿她没办法,在她腰间捞了一把,让她离自己更近些,大掌贴在她的肚子上,隔着衣服轻轻按揉。 姜毓宁没多久就睡着了,小脸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臂侧,小猫儿似的。 沈让等她彻底睡熟,才收回手,动作极轻地起身下床,并不往把被子给她掖好,自己则到窗边的软榻上躺下。 就这样,两人同屋未同榻,等到第二天清晨天蒙蒙亮,沈让醒来后,将被子搁回床上,佯装自己就是在这睡了一宿。 娇养笨蛋美人 第16节 不料他实在低估了小姑娘顺着杆子往上爬的本事,更低估了她对自己的依赖程度。 第二天晚上,沈让从书房回来,便看见姜毓宁抱着自己的枕头,坐在他房间门口的台阶上。 沈让步子一顿,姜毓宁听到声音抬头,下巴枕在枕头上,歪着头,“哥哥,你回来啦?” 沈让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昨天不是说好了,今天要自己睡吗?” 姜毓宁抿抿嘴唇,可怜兮兮地说:“我太想念哥哥了。” 沈让见过的女子不多,但他确信,姜毓宁定然是世间女子中最会撒娇的那一个。 此时,她仰脸看着自己,一副怯生生的模样,好似路边被遗弃的小狗,若他敢说一句拒绝的话,就能立刻委屈得哭出来。 倒是会拿捏人。 沈让无奈摇摇头,朝她伸出手。 姜毓宁立刻敛去眼底的委屈,弯起眼睛,牵住他伸过来的手,借力站了起来。 进了屋,沈让到浴房沐浴,回来的时候,姜毓宁已经换了寝衣爬进被子里,半边帷幔落下,遮住了她的上半身。 沈让走过去,挑开一角,只见她双眼紧闭,卷翘的羽睫却在不自在地乱眨,明显就是在装睡。 他压下唇角的笑意,没出声拆穿,只后退了两步假装走开。 姜毓宁听到脚步声,以为他走了,便偷偷睁开眼睛,结果正撞上沈让似笑非笑的目光。 “哥哥……” 沈让轻摇了摇头,“都已经这么晚了,我难道还能把你赶出去不成?” 姜毓宁半张脸藏在被子里,两手有些紧张地拉着被角,小声道:“哥哥,对不起。” 沈让坐到床沿边,同她平视着,问:“为什么道歉?” 姜毓宁一向不吝啬于将情绪宣之于口,她看着沈让的眼睛,直白道:“我知道我很不乖,可是,我真的不想一个人待着,我很想你……” 这六年来,她一个人生活在偌大的常青园,没有朋友,也没有同龄的玩伴,身边只有竹叶、竹苓这些比她大了十来岁的婢女,处处对她侍奉照顾,虽然妥帖,却难免有时孤单。 原本,她也是习惯了这些的,可是沈让回来之后,吃饭有人陪,写字有人陪,竟让她有些不习惯原来的生活了。 沈让微微一怔,看她微垂着脑袋,十足的柔顺乖巧,心里难免有些愧疚。 这些年他甚少在京,也甚少陪她,小姑娘的童年到底还是太单调了。 或许,她该多见些人,多出去走走,那样也就不会再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自己身上。 他也不愿自己养大的小 姑娘成日只能在庭院里打转。 沈让这样想着,便道:“宁宁,明天哥哥带你出门,你想不想去?” “真的吗?”姜毓宁惊喜地问,她从前只跟在哥哥身边出去过几次,后来哥哥不怎么回来,她一个人便也很少出门。 沈让点头,“春和景明,明日哥哥带你去踏青。” 对于要出门这件事,姜毓宁十足的期待,一整晚都没睡好,拉着沈让叽叽喳喳地问个没完,最后沈让都有些撑不住,威胁她说是再不睡,明日就不去了。 姜毓宁这才勉为其难地闭上眼睛,而彼时几乎已经天亮了。 沈让等她睡着后,仍旧回到了榻上,睡了没两个时辰,他就醒了,怕吵醒姜毓宁,到耳房去洗漱更衣,回来后才刚到辰时,小姑娘睡得正香。 他没叫她,自己合衣靠到床头,想让她再睡一个时辰再说,结果自己也没撑住席卷而来地困意,竟然就这么半靠着睡着了。 等再醒来,已经快到午时了。 他仍旧保持那个姿势,只是原本乖乖贴着最里侧睡得小姑娘已经拱进了他的怀里。 皙白的胳膊从袖子里蹭出来,搭在他的腰腹处,长发散在他的大腿上,好似在他素色的袍角上泼了一层浓郁的墨。 沈让睁开眼睛,便是看到这副色彩分明的画面,愣怔了好半晌,才想起要将起身,却怕压到她的头发。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一片乌云拨开,指尖忽的一顿—— 少女白如细瓷的后颈处,藏着一粒殷红的小痣,浓艳如朱砂流落。 而他的食指正好停在红痣边缘,像是被烫到了一般,急忙收回手。 姜毓宁被他的动作惊醒,懵懵地从他腿上抬起头,声音里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哥哥,怎么了?” 沈让掩饰般地轻咳了一声,扶着她的肩膀将她挪开,“叫竹叶伺候你起身吧,我去外面等你。” 说完,径直走出了房间。 姜毓宁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眨眨眼,一时有些莫名。 - 洗完漱换完衣裳,已是用午膳的时辰了,说好的出门,也只好用完午膳再去。 等用完了午膳,姜毓宁又要重新梳妆打扮,沈让颇有些好奇,他没有进门,就倚在半敞的轩窗前,往妆台的方向看。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姜毓宁的半边背影,竹叶和竹苓一左一右站在她的身后,替她挽发,涂胭脂。 这副场景对于沈让来说陌生又新奇,他抬眸看了许久,才悄然离开。 等上了马车后,他才发现这小姑娘竟又换了一身衣裳,上着嫩绿宽袖襦衫,下着银朱色葡萄纹长裙,艳丽又不失少女娇俏。 她拿着一柄绸绣乌木团扇,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乌亮亮的眼睛,笑眯眯地问:“哥哥,我今天好看吗?” 沈让半撩起眼皮,正瞧见她眉心点着的水滴花钿,是一抹艳丽的红色。 长眉微不可察地一动,他又阖上眼睛,只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嗯。” 稍显敷衍的态度让姜毓宁有些失望,但见他一副不愿睁眼的疲惫样子,便也很乖的没再吵他。 两个时辰后,马车入了上京,停到了如意楼的楼下,沈让适时睁开眼睛,先下了车,然后才将姜毓宁抱下来。 因为出发的太晚,此时的天都有些发暗了,落日余晖撒在热闹的长街上,将人与人的影子都拖长,姜毓宁故意踩在沈让的影子上,又偷偷去看他的脸色。 沈让只当不知,将她放下,然后问她:“坐了这么久的马车,累不累?” 姜毓宁摇摇头。 沈让拿了个帷帽给她扣上,说:“这会儿快到晚膳时候了,如意楼人多口杂,先上去歇一歇,想吃东西,就打发人去买。” 姜毓宁听出他话里的意思,问:“哥哥不陪我吗?” 沈让指了指如意楼对面,“哥哥要同人谈些事,就在哪,有事就让竹叶来找我。” “嗯。” 姜毓宁乖乖点头,沈让摸摸她的脑袋,带着樊肃往对面的茶楼去了。 竹叶道:“姑娘,咱们也上去吧。” 姜毓宁嗯一声,便要往楼里走,正在此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几个衣饰富贵的年轻公子挤挤攘攘地从里面走出来,姜毓宁一行人退让不及,被他们撞了个正着。 竹叶急忙护在姜毓宁身前,却还是慢了一步,哐当一声,姜毓宁头上那本未戴紧的帷帽跌落地上。 不大的声响却让那几人齐齐停住脚步,循声望来。 街对面的茶楼里。 二楼窗边,沈让和蔺池相对而坐,蔺池问:“公子今日怎么是约在了这儿?可是如意楼不安全了?” 沈让摇摇头,语气有些无奈地说:“宁宁在。” 除了沈让近身伺候的人,蔺池是唯一一个知道姜毓宁的存在,且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人,闻言问道:“公子这般大摇大摆地带宁姑娘回上京,不怕被景安侯府的人发现?” 沈让轻嗤一声,“发现又如何?景安侯府落魄如旧,本王却不再是从前那个小孩子了。” 说着,他话音一顿,想到晨起时看到的那一刻红痣,轻咳了一声,道:“更何况,宁宁长大了,我总不能一辈子将她关在园子里……” 话未说完,便听得窗外一阵喧闹。 沈让转头看过去,视线一下子就锁在了姜毓宁身上,没了帷幔遮挡,离着这么远,都能瞧见她的好颜色。 沈让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跟着看向她对面立着的几个年轻公子。 那几人看上去皆是十七八岁的样子,围站在姜毓宁的跟前,视线都齐齐聚集在她的身上,大庭广众之下,甚至不曾遮掩眼底的惊艳。 他们是谁? 微拢的眉头越拧越深,沈让原本还十分和煦的脸色,忽然就阴沉了起来。 第17章 书生 17. 这些年深居常青园,除了樊肃、张大夫之外,姜毓宁几乎没有见过其他男子。 就算见了,他们在姜毓宁跟前,也永远是低着头的。 可眼前这几个人,就这么直接挡在了她的跟前,有几个甚至没有遮掩自己惊艳的目光,看得姜毓宁十分不自在。 她侧过身子,避到了竹叶的身后。 那几个年轻公子见她如此动作,也都意识到他们此举十分不妥,纷纷不好意思地避开视线。 为首的一个着浅蓝衣裳的,躬身捡起掉在地上的帷帽,双手奉过,“冒犯了姑娘,实在是我等的不是。” 见他这般,竹叶紧绷的神经倒是松了些,她伸手接过帷帽,递给姜毓宁一个安抚的目光。 蓝衣公子拱手道:“我们都是朝露书院的学生,今日有同窗生辰,一时高兴吃醉了酒,冲撞了姑娘。” 说完,他给身旁的几位同窗打眼色,几人会意,齐齐朝姜毓宁拱手赔罪。 傍晚的长街最是热闹,又是在人来人往的如意楼门前,一早就有人往他们这边瞧,这会儿几个年轻公子齐齐给一个貌美的姑娘作揖行礼,更是惹人注目。 姜毓宁没见过这个阵仗,有些怕,又感觉这些年轻公子不是坏人,有些不好意思,还有点好奇,她退后半步避开他们的礼,正犹豫着不知说什么,便听到街对面传来一声,“宁宁。” 这声音一听就知道是谁的,姜毓宁一愣,立刻看过去,果然看见沈让立在茶楼前,面色冷肃。 瞧她看过来,沈让朝她招招手,“过来。” 姜毓宁隔着长街和人流朝他歪头一笑,然后对着跟前的几个人福了福身,抱歉道:“我哥哥叫我,几位公子自便。” 说完,也不等他们的回应,直接穿过街道,跑到沈让的跟前。 她朝沈让身后看了看,奇怪道:“哥哥,你不是说有事吗?” 娇养笨蛋美人 第17节 还未入夏,但白天没风的时候也有些热,姜毓宁在门口站了半晌,这会儿跑过来,额上竟然渗出一点亮晶晶的汗意,沈让见她如此,拧成一团的长眉终于舒展开。 他抬手将人拉到身侧,一边拿手帕替她擦了汗,一边漫不经心地朝对面看了一眼,问:“那些人是谁?” 姜毓宁听出他语气不太好,以为他是担心自己,忙解释道:“哥哥别担心,他们是朝露书院的学生,只是无意间撞到了我,不是坏人的。” 才刚展开的眉毛再度拢起,沈让冷声道: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坏人?” 姜毓宁被这话堵得一愣,然后摇了摇头。 对面的几人见状已经离开,沈让给身后的樊肃递了个眼神。 樊肃点点头,不动声色地离开。 沈让牵着姜毓宁的手上楼,一直到了楼上的雅间,小姑娘都垂着眼睛不说话,看上去颇有些委屈。 沈让也未再说什么。 蔺池一直等在楼上,隔着窗子将方才的事尽收眼底,此时见两人气氛僵持,忍不住摇了摇头,打圆场道:“宁姑娘来了,饿不饿?桌上有茶点,姑娘要不要吃?” 姜毓宁闻声抬头,却因为这许多年没见,根本不记得他是谁了,张了张嘴不知如何称呼,只好把求助的目光递向沈让。 这样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取悦了沈让,他拿了块软垫放在自己身边,示意姜毓宁坐过来,然后道:“他是蔺池,哥哥的朋友。” 姜毓宁没坐过去,但很乖地唤了句,“蔺哥哥。” 对于身边的人,姜毓宁一向都是这般称呼,樊肃哥哥、樊际哥哥、竹叶姐姐……沈让早已习惯,可是今日,乍然听到这一声“蔺哥哥”,他心里竟然涌上来一股莫名的不悦。 但很快被他压下,并且没再面上表现出分毫。 蔺池却捕捉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暗色,虽不知缘由,却也知道他此时心情不会有多好就是了。他笑着道:“方才一下子看见那么多人,想来姑娘是被吓到了,我去瞧瞧楼下可有什么吃的,给姑娘买些来压压惊。” 说完,朝沈让一拱手,很有眼力见地退下了。 下了楼梯,还不忘吩咐自己带来的几个人,“站远些,别打扰了公子。” 几人都不明白他的意思,蔺池也没解释,只唇边挂着的笑容,愈发意味深长。 - 蔺池这一走,整个二楼便只剩下沈让和姜毓宁两人。 沈让看姜毓宁还在远处站着,冷哼道:“还不过来?” 姜毓宁抬步要朝他对面的位置坐下,经过他时,被他一把扯住胳膊,拉到了身边坐下。 她想起身,被他按住肩侧,掌心贴住她的肩骨,修长的手指贴在脊背上,指尖几乎要触到她的蝴蝶骨。 姜毓宁有些痒,可一抬头触到沈让深沉的目光,一时竟忘了挣扎。 沈让道:“宁宁,哥哥是在担心你。” 姜毓宁一听这话,脾气便发不出来了,她低了头,小声道:“对不起哥哥,我不该发脾气……” “这叫什么发脾气?”沈让失笑,“更何况,女孩子本就该有些脾气,哥哥只怕你没脾气。” 姜毓宁不明白他的意思,沈让哼了声,明显还是带着气,但不是对她,“方才在那些登徒子面前,你就该带些脾气,让竹叶直接把他们赶走。” “他们不是故意的。”姜毓宁虽不知登徒子是什么意思,却也能听出不是什么好词,便解释道,“那位蓝衣公子说,他们是朝露书院的学生。” 沈让反问:“他们说是,就是吗?” 姜毓宁一时语塞,沈让叹口气,说:“其实也是哥哥不好,这些年留你一个人在园子里,没见过什么人,自然不知外面的险恶。” 说着,他轻捋了下姜毓宁的头发,接着道:“哥哥本想一直保护你,可是哥哥忘了,你到底有长大的那一天,总不能一辈子留在我身边吧。” 姜毓宁不知道他为何说这些,却能听出他语气里的怅然和难过,连忙抱着他的手臂,摇头保证道:“哥哥这是什么意思?宁宁永远不会离开哥哥。” “那你知不知道,好在方才他们只是撞到了你的帷帽,若是再往前一点撞到你身上,只怕明日你就要被一顶小轿抬过去,拜堂成亲了。” 沈让说得夸张,到最后几个字,还刻意加重了些力道,果然姜毓宁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问:“……拜堂成亲,为何?” “因为你的马车太华丽,身后又跟着那么多的婢女护卫,一看就知出身不凡。”沈让语气严肃,“读书人最是清苦,他们是想借你攀上高枝,才想娶你进门。” 姜毓宁听着脸色便有些发白。 难道真的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这样想着,她便有些后怕。先生曾说过,对于女子来说,拜堂成婚便是一生中最大的事,成婚之后,便要跟着夫君到夫家住,往后余生,都和夫君一起生活。 她不要成婚,更不想和不认识的人一起生活。 抱着沈让的手臂有些后怕地收紧,她不住地摇头,“不要,我不要成亲……” 见她听进去了,沈让也松口气,小姑娘从不会怀疑自己的话,又胆子小,经此一事后,只怕见到读书人都要绕路走了。 他这才满意:这世间书生,要么迂腐,要么油滑,他的宁宁这般单纯天真,不接触正好。 日后就算小姑娘要嫁人,那未来的夫君,也一定要他来挑。 第18章 熟人 18. 吓唬完人没多久,蔺池便回来了,还叫人端上来了几碟不同花样的点心:栗子桂花糕、如意水晶糕、糯米糕、透花糍,并一壶刚煮好的牛乳藕粉茶。 沈让扫一眼,发觉都是小姑娘爱吃的。 蔺池解释了一句,“在楼下碰到了宁姑娘身边的竹叶。” 听到竹叶的名字,姜毓宁忽然想起来,沈让先前说自己是有正事要谈,这会儿看蔺池回来,便要起身,“我不打扰哥哥了……” 话未说完,又被按了回去。 沈让吩咐人将那几叠点心都摆到姜毓宁的手边,说:“就待在这儿,饿了就先吃些点心,一会儿哥哥带你去街上逛。” 像哄小孩子似的,在蔺池面前,姜毓宁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下头。 沈让却以为她还想着方才的是,微蹙了下眉,给她倒了一杯牛乳藕粉茶推过去,小声道:“你乖些。” 对面的蔺池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无声地叹了口气。 古人云一物降一物,现在想来当真是没错的。 谁又能想到,那个在外杀伐果断,冷心冷情的淮王殿下,也会有这般温柔的一面呢? 感受到蔺池的目光,姜毓宁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推了推沈让的手臂,示意他不用再理会自己。 沈让只好专心和蔺池谈起江南的事。 姜毓宁听不懂这些,也没有兴趣,她转过身,趴在窗沿前往外看,长街之上人来人往,十分的热闹。 她还从未见过这么多的人,一时有些入神。 这时,对面的巷子口走出来的两个人吸引了她的主意。 其中一个月白衣裳,头戴斗笠,看不清样貌,但脊背微微有些佝偻,像是一直在咳嗽。 旁边那个身着藏蓝色锦袍,个子稍矮一些,但很年轻,姜毓宁莫名觉得他有些眼熟,像是在哪见过。 她托着腮想了一会儿,还没想出来,那穿藏蓝衣裳的已经拱手要走了,她连忙去拉身边的沈让,“哥哥,你见过那个人没有?” 沈让分心过来看她,“看见谁了?” 姜毓宁往下指了指,沈让顺着看过去,却什么都没看见。 “诶,人呢?”姜毓宁奇怪地皱起眉。 对面的蔺池也跟着看过去,自然也是什么都没看见,他问姜毓宁:“宁姑娘,刚才你是看见了什么人?” 姜毓宁如实地描述了一番,“我是觉得那个人有些眼熟,但不记得在哪见过了。” 她记忆力一向不好,这会儿又看不见人,不禁有点怀疑自己,“可能是我看错了吧。” 沈让和蔺池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睛里看到了一丝疑虑。 宁宁一向长在深闺,不见外人,怎么会轻易觉得一个陌生人有些眼熟。但人已经走了,再查也来不及了。 沈让揉了揉姜毓宁的脑袋,安慰道:“应当是看错了,好了别想了。” 姜毓宁便不再去想,“好。” 一个时辰后,正事谈得差不多了,蔺池很有眼力见的没有多留。 沈让要带姜毓宁要去用膳,出门之前,他先给姜毓宁套了层夹衣,省得晚风扑了她,又让竹叶换了一顶新的帷帽来。 沈让亲自给她戴上,修长的手指捉住底下垂落的丝带,替她系紧,并打了个蝴蝶结。 期间指腹无意蹭到姜毓宁的下巴,沈让微微一怔,又很快继续动作,只当没有发觉。 姜毓宁却觉得有些痒。 眼前垂落的轻纱遮住了少女的脸,亦藏住了她此时微微瞪大的双眼,和莫名发热的耳廓。 系完,沈让屈指轻敲了下她的帽檐,“走吧。” 说完,便去牵姜毓宁的手,动作十分自然。 姜毓宁却不知想到了什么,竟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下手,沈让抓了个空,俊眉微微拢起。 姜毓宁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之后,便很快反应过来,她伸手想要补救,沈让却已经收回了手。 “走吧。”他淡淡道,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姜毓宁有些懊恼自己的走神,快步跟了上去。 这个时辰街上卖吃食的最多,沿街都是叫卖。 但沈让担心路边的小摊子不干净,原想带姜毓宁找一家小店进去吃,可小姑娘被沿途的香味吸引,非要买一些尝鲜。 最后进到店里的时候,竹叶竹苓手上已经堆满了吃的。 姜毓宁拿着一串鱼跃龙门的糖画,舍不得吃,拿在手里啧啧欣赏。 哪怕看不见她的脸,沈让也能想象到她此时的表情,那双葡萄似的眼睛定然又黑又亮。 他轻摇了摇头,低头看向自己的指尖,心道:就算长大了,也还是个小孩子。 用过晚膳,已经月上柳梢头,他们今晚不回常青园,在如意楼留宿。 回到如意楼后,沈让和姜毓宁各自回了房间沐浴,沈让动作快些,沐浴完就叫人拿了纸笔来,铺到桌面奋笔疾书。 娇养笨蛋美人 第18节 一刻钟后,他将东西整理好塞进信封,吩咐樊肃明日递到平郡王府去,然后问道:“白日宁宁看见的那两个人,可有了眉目?” 樊肃摇头道:“派人去追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人了。” 沈让并不意外,闻言也没说什么,只让人继续去查。 樊肃应下,又道:“殿下叫属下去查那几个书生,已经查清楚了。” 他说的是今日在街上,和姜毓宁搭话的那几个。 “哦?”沈让微微敛了下眉,“如何?” 樊肃从怀里掏出一本厚厚的册子,递给沈让,“同行一共五人,的确都是朝露书院的学生。” “当时为首同姑娘说话的那个,叫邴关义,是襄远侯府的儿子,今天是他生辰,其他几个都是他的同窗,他们今天来如意楼,就是为了给他庆生,多喝了些酒,冲撞了姑娘。” 倒真是学子,沈让冷嗤一声,翻开那册子,里面是五个人的详细资料。 开头第一页就是邴关义的,先是写了他今日穿了什么衣服,后面则是他的年龄,喜好,以及平日在书院的读书情况。 最后还详细附有他的出身:襄远侯府的大致情况,除了官职名声之外,还有姻亲往来,族中子侄状况。 沈让一目十行,匆匆翻过,眼睛只捕捉到了几处他想看的内容: 年十九。 秀才功名,去岁秋闱落榜。 长兄邴关成,元配颍川伯周氏,早亡。继室申国公府卓氏,另有四房良妾,一子一女。 次兄邴关堂,妻礼部侍郎府何氏,二房良妾,无子女。 …… 他冷哼一声将册子摔到案上,力道之大险些打翻砚台。 年纪这么大,连个举人都考不上,家里还有纳妾的传统,更重要的是,他两个哥哥各自纳了那么多房,至今却只有两个孩子,可见他们邴家人身体有疾,不是好生养的。 如此情况,这邴关义却要胡乱搭话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当真可恨。 樊肃跟了自家殿下这些年,还从未见过他这般喜怒于色,他默默低头,不敢言语。 沈让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深吸一口气,敛了眼底的情绪,道:“去问问竹叶,姑娘可沐浴完了?” 这几日小姑娘一直都是黏在他身边,没有他陪就闹。 今日出门在外,她又被那几个书生吓到,想必是不肯乖乖睡的。 不想,樊肃很快去而复返,道:“回殿下,姑娘已经睡了。” 睡了? 沈让展平的眉头再度拧起,怎么今天不闹他就睡了? 也好,省得他再折腾一趟,在榻上到底不如床上舒服。沈让这样想着,摆摆手示意樊肃下去,自己也躺上床休息。 可明明一身疲惫,却有些睡不着。 沈让闭着眼睛,无声叹了口气,起身披上外衣,推门走了出去。 第19章 失误 19. 翌日清晨。 姜毓宁是渴醒的,她下意识地伸手往床头去摸,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来自己不是在常青园,而是在如意楼。 “竹叶姐姐,我有些渴。”她闷声唤人,有些懒得睁眼。 没人应答,却有脚步声响起,很快,一杯水递到了唇边,姜毓宁撑着上半身,想就这么凑过去喝,结果手腕没使上力,险些直接磕到水杯上。 一条手臂眼疾手快地伸过来,卡着她的胸口将她直接捞了起来。 姜毓宁松口气,下一刻,那手臂一松,她竟然就这么直接跌回了床上。 好在水杯已经挪走,床褥也足够软和,摔得一点也不疼。 反倒把姜毓宁摔清醒了,她意识到床边的不是竹叶,扭头去看,看到一截湖绿色的袍角。 “哥哥?”她有些意外,明明昨晚睡着前,哥哥不在的啊。 同时又有些不高兴,她埋怨道:“哥哥是怕我睡懒觉,所以才故意把我摔下来,想直接把我摔醒吗?” 沈让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手臂,明明被里外几层衣物包裹得严严实实,他却感觉像是被烫到了似的,灼烧的滚热。 他想到自己刚才不小心碰到的,蹙了下眉,掩饰道:“快些起床,我先走了。” 姜毓宁不情不愿地爬起来,跪坐在床上,撒娇让他抱。 沈让想要偏头,视线却不由自主地停到她锁骨下,想到自己刚刚误碰了那里,他情不自禁地吞咽了一下。 “哥哥,抱我。”姜毓宁催他。 理智告诉他应该拒绝,但双手已经十分自然地将她抱了起来。 “下不为例。”他教训道。 这句话姜毓宁听得都要起茧子了,没有半点威慑力,她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小脑袋在他的颈窝蹭来蹭去,全然不知自己的处境危险。 沈让神经紧绷,克制地闭了闭眼,将她放到妆台前的绣凳上,叫来竹叶给她梳洗。 然后才出门回到自己的房间,阖上房门,他第一时间倒了杯冷茶喝下,喉结滚动着吞咽,鬓边有汗水滚落。 - 姜毓宁洗漱更衣完,去用早膳,却发现沈让没在。 她不由得皱起眉,看向被留下来的樊肃,问:“哥哥呢?” 樊肃回道:“蔺公子那边有急事,公子这会儿出城去了,嘱咐属下留下保护姑娘。” 虽然在初识的时候,姜毓宁就知道了沈让的名字,可是这些年她留在常青园里,并不清楚哥哥的具体身份。 但她知道,哥哥是为国征战的大将军,不是普通人。他做的事,都是大事。 姜毓宁从不多问,也不会拖后腿,可是听着樊肃的话,难免还是有些失落。 她握着筷子点点头,勉强笑道:“好,我知道了,去备车吧。” 樊肃也算是看着姜毓宁长大了,见她如此也难免有些心疼,却也说不出安慰的话。就连他也不明白,殿下那分明没什么事,何必还要伤姑娘的心? 他揣摩不透,只能无声地叹了口气,拱手退下准备马车去了。 她们今日要去的地方名叫净山湖,处在上京城的西南端,前朝是皇家别院,后来拆了城墙,就成了专供百姓游玩赏景之地。 姜毓宁坐在马车上,听着外面的人声鼎沸,忍不住撩开车帘往外望。 如今正是春夏之际,湖岸两边种满了梨花,风吹花瓣飘落,有如漫天飞雪。 原本有些低落的心情仿佛在这一刻被治愈,她看了一会儿,对身边的竹叶说:“停车吧,我们下去走走。” “是。” 竹叶替她整理了头发和裙子,又戴了帷幔,扶她下车。 马车就留在远处,樊肃带着四个护卫,寸步不离地保护在姜毓宁的前后。 周旁的人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这定然是哪个高门贵府的姑娘,不敢冲撞,又好奇她的身份,纷纷错开眼偷偷打量。 而姜毓宁也没想到,她会再次碰见昨天的那个蓝衣书生。 他身边跟着两个人,却好像不是昨日见过的那几个。三个人并排走来,眼看就要迎面撞上,姜毓宁一下子想到昨日沈让对她说的话,下意识就侧过了身。 正面是避开了,但是这样刻意的举动,却更加惹人注目,更何况,她身边跟着的人,和昨天在如意楼时基本一致。 邴关义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她是谁,见她刻意避开,还以为她还在为昨日的事羞恼,便主动走上前来,赔礼道:“在下朝露学子邴关义,昨日冲撞了姑娘,今日得以再遇,只怕是老天都有心叫我给姑娘赔罪。” 说完,他深揖一躬,态度十分诚恳, 奈何姜毓宁昨日听了沈让的话,此时十分坚定地认为他不安好心,她没再理会,径直掠过他走了。 邴关义没想到她会这般态度,愣怔着摸不着头脑,甚至有些疑惑他是不是认错人了。 这时,被他刚才落在身后的两个同伴走过来,他们都顺着邴关义的视线瞧,其中一个身着竹青色锦袍的年轻公子问道:“关义兄,那是谁家姑娘,你认识?” 邴关义摇了摇头,将昨日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最后摇摇头,说:“是我草率了,只看见她身后的婢女就上前搭话,兴许是我认错了。” 那人附和道:“多半是。不过一桩小事,别放在心上。”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去,结果走出去十几步才发现丢了个人。 邴关义回头喊道:“贺今兄,在那愣着干什么?走啊,我们去游湖。” 姜贺今看着那逐渐走远的一行人,站着没动。 他记忆力一向很好,那个带着帷帽的少女,他确信自己没有见过。 可是她身边的护卫,他却并不陌生。 ——多年前,在淮王殿下的常青园,他曾见过他一面。 所以,这个女子是谁? 第20章 学而 20. 不远处的酒肆里。 沈让端着酒杯立在窗户前,远眺湖边,一眼就能瞧见一身天蓝色的姜毓宁。 湖边行人如织,她纵是带着帷帽,仍旧是万般出众显眼,引得不少行人频频回头。 蔺池就站在沈让旁边,不过相隔半扇窗户的距离,自然知道沈让在看谁,他忍不住感慨道:“还记得几年前,第一次见到宁姑娘的时候,她还要殿下抱着,如今就已经这么大了。” 沈让沉声道:“是啊,已经长大了。” 蔺池何其敏锐,一下就听出他语气不同,他不由得想到,昨日殿下看向宁姑娘的眼神,不由得心口一跳。 娇养笨蛋美人 第19节 两人到底没有血缘关系。蔺池忍不住试探:“殿下,宁姑娘是不是要及笄了?及笄后成婚嫁人,殿下预备将她一直留在身边?” 沈让目光幽深的盯着远处,没有回答。 今天早上,他在察觉到自己越了线之后,便下定决心要和宁宁就此避嫌,因此才推说有事,没陪她游湖。 可就像蔺池所说,她总要嫁人的。 他真的能眼见着她定亲成婚? 一向处事果决的沈让,忽然有些犹豫。 - 净山湖湖面碧波荡漾,姜毓宁坐在画舫里,托腮撑在窗前,秀丽风景从眼前翩然掠过。 原本没来之前,她是很期待的,可此时身处其中,她自己一个人,却没了观赏的心思。 哥哥去做什么了? 她的心思渐渐飘远,连画舫什么时候停回湖岸的都不知道,竹叶坐在后面瞧她一动不动地发呆,小声提醒道:“姑娘,眼看快正午了,是上岸用膳,还是叫人拿到船上来?” 姜毓宁抬头看着当空的太阳,想了想,说:“还是回家吧。” 竹叶听了这话,便想劝她,可见姜毓宁垂着眼皮百无聊赖,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可回到常青园,沈让也不在,姜毓宁耐着性子等到晚上,却只等来回家传信的樊际。 他看着一脸期待的姜毓宁,有些不忍,但还是道:“姑娘,公子说,今晚不回来了。” 姜毓宁愣了一瞬,问:“哥哥去哪儿了?” 樊际摇摇头,按照临来前沈让交待他的那样回答:“属下也不知,只让属下嘱咐姑娘,他不在家的时候,您要好好读书。” 说完,樊际拱手行了个礼,便转身退下了。 姜毓宁长长的眼睫如小扇子般垂落,她眼看着樊际的背影越行越远,心脏如被什么东西挖开了似的,空落落得十分失望。 哥哥又离京了吗,这次要去多久? 可是她很快就要及笄了,哥哥不陪她一起过吗? 她忽然想到,今天早上在客栈里,哥哥就是突然离开,看起来表情还有些奇怪,是临时出了什么急事?还是她做了什么,让哥哥生气了? 直到晚上睡觉前,姜毓宁仍然在想这件事,一整夜辗转反侧,第二日醒来时,已经过了辰时,平日这个时候,她已经在书房读书了。 她揉着额头撑坐起来,“竹叶姐姐,早上怎么没叫我?” 竹叶端来一杯温水给她,“奴婢瞧着姑娘太累了,就没叫您,放心,奴婢已经叫人和李先生说了,他也让您好好休息,等醒了再去上课。” 姜毓宁如今只剩下一位讲史的先生,每日上午会来给她讲半个时辰的课,其余时间便留给她自己读书写字。 时辰已经不早了,姜毓宁洗漱完,吃了几个龙眼包子垫肚子,然后就去书房上课了。 上完课,已到了快用午膳的时候,李先生没有再拖时间,留了一篇作业,便拱手告退,姜毓宁一个人坐在书桌前,忽然想到小时候。 其实,她并不喜欢读书,隐约记得小时候和几位姐姐一起上过学,可是跟不上先生的进度,姐姐们都笑她。 后来到了常青园,她依旧学得慢,当时有位先生嫌她蠢笨,在课后罚她将那时所学的《学而》抄上一百遍,若是第二天背不下来,就要挨戒尺。 她那时候刚习字没有多久,字写得又丑又慢,抄了一晚上也只抄了不到十遍,抄不完,只能晚上一个人跑到书房写,熬的眼睛都红了。 可她不敢出声,只怕惊扰了给她守夜的竹叶、竹苓,那样就等于哥哥吵醒了。 她不敢让哥哥知道,怕哥哥也会嫌她太笨。 可他还是发现了,抄了没几个字,书房门就被人推开。 后来,是哥哥抱着她,一笔一划地写完了一遍《学而》,又一字一句地同她讲了文章的意思,然后就抱她去睡觉了。 第二日,那个罚抄的先生就不见了,她很快换了个新的先生。 而那篇怎么都背不下来的《学而》就那样背过了。 姜毓宁一向记性不好,从前的很多事,小时候的很多事,她都不记得了,可是有关哥哥的事,她总是记得很清楚。 这些年哥哥不在身边,她时常梦到他,想他早些回来,可明明现在他回来了,却又不见她。 姜毓宁感觉自己的心口像是盛着一汪酸梅汤,绞的心脏又冷又酸,竹叶唤她用膳,可她没有一点胃口,就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工工整整地默写了一遍《学而》。 当天晚上,沈让仍旧没有回来。 姜毓宁看着空旷的院子,没再多问。 之后几日,依旧如此,仿佛一切又回到了沈让回京前的样子,姜毓宁每日上午读书,下午便在园子里玩耍。 这一日,天气晴好,姜毓宁坐在秋千架上发呆,忽然看见一个小厮从外面过来,走到站得稍远的竹苓身边,同她低声说了几句话。说完,便拱手退下了。 姜毓宁蹙起眉,问竹苓:“是哥哥教人传话回来吗?” “不是公子。”竹苓笑道,“是有人在前头求见公子,他们怕会冲撞到姑娘,这才特来嘱咐奴婢一声。” 这些年来,也曾有不少人来常青园想见沈让,姜毓宁对此并不陌生,她也很少往前院去。因此只是点了点头,没放在心上。 倒是立在她身后的竹叶偏头给竹苓递了个眼神,竹苓朝她轻轻摇头,虚声比了个口型:姜。 常青园外。 一辆低调的马车停在小路上,姜贺今端坐在车上,顺着眼前打开的半扇车门,正好能看见紧闭的大门。 吃了个闭门羹的小厮小跑着回来,一脸晦气,“公子,门房的说家里主人不再,所以不收帖子。” 姜贺今看了一眼他递还过来的帖子,并不意外,“走吧。” 车门被关上,空鞭扬尘,姜贺今看着外面的景色飞速后退,脑海里想的却是前几日和襄远侯府的邴关义游净山湖,在湖畔遇见的女子。 她和淮王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还记得,淮王的书房里贴着几张歪七扭八的《千字文》,一看就是六七岁的小孩子写的,算算年纪,如今正好十五六。 所以,那日湖边见到的姑娘,是淮王府的人。 算年岁不会是妾侍,更不可能是女儿,难道是妹妹,是宫里的哪位公主?还是平郡王府的郡主? 姜贺今正想着,忽然感觉车门被敲了敲,他思路被打断,不悦地问:“怎么了?” “公子。”小厮的声音很快从车外传来,“您看这是不是咱们侯府的庄子啊……” 姜贺今蹙了下眉,撩开窗帷去看,别庄大门紧闭,门口连个守着的人都没有。 侯府在京郊的确有座庄子,小时候祖母病重,妹妹好像就是被送到这儿来的,到如今,应当也有十五六岁了吧。 十五六岁…… 姜贺今忽然一顿,那年见到的那几副字,皆有一个落款:宁。 而他那位妹妹,仿佛就叫姜毓宁? 马车没停,一直向前,两座临近的别庄逐渐看不见了。姜贺今落下窗帷,眸底幽暗难测。 - “姜贺今来了之后,在门外等了两刻钟,没进去,然后就走了。” “之后是从明雪园后门绕过去的,期间马车没停。” 沈让听着底下人的禀报,神色古井无波,“知道了,叫樊际来。” “是。” 樊际很快推门进来,揖手行礼道:“公子。” 沈让按揉着眉心,“宁宁怎么样?” 除了京郊的常青园,他在上京城也有一处宅子,因为临近皇城,处理正事也更方便些。 算起来,也有三日没有回去了。 樊际小心翼翼道:“姑娘看上去还好,但是竹叶说,姑娘这几日都没什么精神,看上去有些憔悴。” 沈让拧起眉,“怎么回事?” 樊际如何知道,只能摇了摇头。 沈让眉头皱得更紧,没再问什么。 樊际躬身在侧,余光能瞧见自家主子的脸色,深知他心里定然十分担心。 明明担心,又不愿回去看一眼,樊际觉得自己简直越来越看不透殿下了。 房间内安静许久,直到樊际以为沈让不会再开口,打算拱手退下时,忽然听到一句,“备马。” - 出城时已经天黑,纵使一路快马加鞭,回到常青园时,已经快过戌时。 沈让没让人告诉通传,先回了前院沐浴,等到亥时三刻,平日姜毓宁已经熟睡的时辰,才一个人去了听风小筑。 院子里很安静,只有徐徐风声。 沈让站在姜毓宁的门口,右手按在门板上,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倏地,一阵细小的、压抑的哭声顺着夜风传入耳畔,沈让手指一顿,立刻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内没有点灯,只有门窗透进来的一点月色,打在幽暗的地面上,在床前的帷幔上勾勒出一个蜷缩的人影。 沈让快步走近,脚下还记得放轻,没有发出动静。 他掀开帷幔,只见一团小小的身影陷在床榻间,薄被拉高蒙住了头,却仍旧能看到她的肩骨轮廓,随着抽泣声在高低起伏。 小姑娘正自己蒙在被子里哭。 沈让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只觉得整个心脏都被揪起来似的,又酸又疼。 他伸手拉下被角,右手包裹住她单薄的肩膀,五指插进她浓密的发丝中,轻声道:“宁宁,哥哥回来了。” 第21章 及笄 21. “宁宁,哥哥回来了。” 听到沈让的声音,姜毓宁伏在枕上的肩膀一颤,不可置信地直起上半身。 娇养笨蛋美人 第20节 正对上沈让焦急关切的脸。 若不是感受到了肩上传来的温热,她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她仰脸看向沈让,眼眶红红,好似被揪了耳朵的兔子,那么乖,又那么可怜。 “哥哥……”她跪坐在床榻上,双臂环住沈让的腰,整个上半身都钻进了沈让的怀里。 娇软入怀,沈让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将她紧紧抱住,一手贴在腰后,一手抚住她的后脑勺,应道:“哥哥在。” 养了这么多年,小姑娘还是很瘦,掌下的后颈如同新春的柳枝,柔软易折,沈让不敢用力,隔着散落的长发轻轻抚过,“为什么哭?” 姜毓宁原本已经收住了眼泪,听到这话,又忍不住哽咽,却没有回答。 沈让只好不再问了,他看着姜毓宁跪坐在床沿,窝在自己怀里抽抽搭搭抹眼泪,怎么也硬不下心肠将她推开,只好伸手将她托抱起来,安慰道:“先去洗个脸,要不然明日眼睛都是肿的。” 姜毓宁团在他的怀里,被熟悉温暖的气息整个包裹,心口空了的那一块,也被完全填满,她松了弦,软了骨头,任由自己跌在男人的肩膀上。 沈让感觉到肩上一沉,偏头去看怀中人的侧脸,双眸紧闭,眼睫上有泪珠摇摇欲坠,眼尾勾了胭脂似的,潋滟嫣红。 当年的小姑娘早已出落成了少女,可在他面前,却总是那般纯真不知事。 沈让无声地叹了口气,招呼人打来热水,亲自给姜毓宁擦脸擦手,然后又抱回床上。 期间,姜毓宁一句话没说,只右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襟,怎么说都不松开。 等沈让再将她抱回床上,她才一根一根地抽回手指,明明依依不舍,却又很懂事地问:“樊际说,哥哥最近很忙,哥哥,你是不是还要走?” 沈让叹口气,掀开帷幔躺到她的身边,拍拍她的肩膀,“不走,睡吧。” 姜毓宁这才安心,小狗似的在沈让身边拱了拱,抱着他的一条胳膊,很快睡沉了。 沈让拉过被子将姜毓宁盖的严严实实,自己却连外袍都没解,就这样靠在床头靠了一夜,姿势几乎都没有变过。 姜毓宁靠在他的身边,睡得十分踏实,第二日醒来时,看见他还在,悄悄勾了下唇角,抱着他的手臂也更紧了些。 沈让睡得不算沉,早在姜毓宁动的第一下就感觉到了,原本不想睁眼,结果她就在自己身边蹭了蹭去,沈让深吸一口气,弓坐起身。 姜毓宁知道哥哥陪了自己一夜,又开心又感动,直想爬到他怀里,搂着他的脖子撒娇。 可还没怎么动,就被沈让按住肩膀,“乖些,别动。” 他难得用这般命令的语气同姜毓宁说话,嗓音低沉,尚还带着初醒来的嘶哑,如沉重古久的琴音,历经悠远荡到耳边。 姜毓宁只觉得耳根酥麻一片,下意识伸手捂住耳朵。 沈让以为她在闹别扭,无奈摇了摇头,却牵的肩颈处一片酸疼,他微蹙了下眉,道:“我叫竹叶进来。” 说完,他便起身下床,推门出去了。 竹叶进来的时候,本以为姜毓宁已经起了,不想她仍旧埋在被子里,头发也乱糟糟的。 她愣了愣,上前关切道:“姑娘,您怎么了?” “没事……”姜毓宁的声音闷闷的,“你去打水来吧,我一会儿就好。” 竹叶仍有些不放心,但听她这么说,也只好答应,一步.三.退地出去了。 姜毓宁听着她脚步声走远,终于松口气,悄悄松开被子角,一点点抬高,露出一个缝隙来。 房中空旷无人,方才沈让喑哑的声音似乎仍在耳畔盘桓,她耳朵红红,心口也莫名跳得飞快。 一定是太热了,在被子里闷了太久。 姜毓宁一边想着,一边麻利地从床上爬起来。竹叶端了温水进来,还没放下,便见姜毓宁赤脚跑过来,拿了帕子就往脸上盖。 她一惊,正要阻拦,沈让从外面进来,一眼就瞧见她白嫩嫩的赤足。 如今还未入盛夏,地面阴冷冰凉,沈让皱起眉,直接走过去把姜毓宁拦腰抱起,扔回榻上。 “现在才几月,就光着脚跑来跑去。” 对上沈让薄怒的眼睛,姜毓宁一声惊呼还未出口就咽了回去,她垂了眼睛,抿着嘴巴扮乖。 沈让屈指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蹲下来帮她穿鞋,立在门口的竹叶等人早已习惯了自家殿下的纵容,默默对视一眼,安静退到了外面。 穿完鞋子,沈让洗了手,才吩咐人再打水来,他这次没再出去,就坐在床边看着她,姜毓宁被他的灼灼视线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急忙背过身去,转移话题道:“哥哥今天还走吗?” “我还能去哪?”沈让语气无奈又宠溺,“我才离开几天,你就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哭,我哪还能放心把你留下?” “更何况,你快要及笄了。这样重要的日子,哥哥怎么能错过呢?” 一般人家的及笄礼都很隆重,会开席宴请宾客,有宾仪礼赞,为女子梳头挽发,三次加笄。 到姜毓宁这儿,自是没有这般麻烦,沈让并没有请任何人,只是在她生辰的前一天,带姜毓宁去了法严寺。 他们在寺中住了一夜。 翌日,四月初三,姜毓宁十五岁的生辰。天光破晓时,沈让带着姜毓宁登上法严寺的九层经塔,那是整个上京最高的地方。 会当凌绝顶,远处金轮初升,晨光如丝线万缕,将二人笼罩其中。 沈让站在姜毓宁的身侧,偏头,正好能看见她细腻的侧脸。 已算及笄的姑娘今日挽了发,发间斜插着他送的那支芙蓉石镂刻海棠簪,花蕊处有银链流苏垂落,映衬着眉间的水滴花钿,更添一抹明媚娇艳。 如花开盛放,灼灼其华。 沈让微垂了眼,避开视线,说道:“太阳升上来了,走吧,回去了。” 姜毓宁点点头,两人一起走下经塔,却发现外面下起了雨。 太阳已经升起,雨势不算大,却很密,才几步路就把姜毓宁的刘海儿打湿了,沈让抬起胳膊,用宽大的袖口遮住姜毓宁的头,另一只手扶住她的肩膀,带她到不远处的屋檐下躲雨。 “我看看,淋湿了没有?”沈让关切道。 不想姜毓宁却背着身子不让他看,“哥哥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 大半头发都被这急雨浇湿了,沈让拧起眉,扶着她的肩膀,想将人扳过来仔细瞧瞧。 转过来的姜毓宁两手捂着脸,怎么都不叫他看。 沈让不由得怔住,放轻了声音,“宁宁,怎么了?” “今天竹叶姐姐特意给我涂了胭脂。”姜毓宁跺跺脚,捂着脸摇头,听声音都要急哭了,“那么大的雨,好好的妆面肯定被水冲花了,一定很丑……” “哥哥不许看我!” 沈让忍俊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他从怀里掏出手帕,想说怎么会丑,却见几滴水珠顺着姜毓宁耳边的鬓角滑下,浸染了绯红胭脂,途经白瓷般漂亮的脖颈,没入嫩绿色的齐胸襦裙里,洇出一块暗色, 在精致白皙的锁骨处留下一片艳丽的水渍。 想递手帕的动作一顿,沈让不自觉垂了眼。半晌过后,他将手帕团在手心没用,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替她拭去水渍。 粗粝的指腹触到锁骨,好似羽毛划过。 姜毓宁本能僵了一下,心口挤压着心脏飞快打起鼓来,有什么东西,像是要冲出来似的。 法严寺一向空寂安静,连钟声都听不见,姜毓宁忍不住想,幸好外面还在下雨,盖住了她的心跳声。 第22章 少女 22. 姜毓宁僵着脊背不敢动,就那样傻愣愣地站着,若是仔细看,能瞧见她耳根的几缕绯红。 不过沈让到底是克制住了,只是指腹在锁骨下轻抹了一下,便轻咳一声,撤回手背到身后,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 仿佛要将方才的触觉悄悄珍藏。 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突然的沉默仿佛一下子将屋檐下的气氛推向暧昧。 好在回厢房取伞的樊肃很快就回来了,臂弯处还搭了一件沈让的披风,是方才沈让特意嘱咐带过来的。 沈让先接过披风,将姜毓宁蒙头罩住,然后才去接伞,撑开在两人头顶,“走吧,先回去,省得一会儿着凉。” 说完,他一把揽过姜毓宁,让她躲在自己怀里,带她回了厢房。 男女有别,两人厢房在不同的院子,沈让先把姜毓宁送回房,嘱咐她多泡一会儿澡,然后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公子。” 樊际一直守在院子,听到沈让回来立刻迎上去,禀报道:“公子,最近几日,姜贺今一直派人跟着您,刚才暗卫来报,说又看见他的人了。” “姜贺今?”沈让走到屏风后换衣裳,“还查到什么了没?” 樊际道:“上次净山湖一行,姑娘又遇上了邴关义,而且,当时姜贺今也在。” “两家有姻亲往来,平日这两个人关系就很近。属下猜想,姜贺今或许是怀疑姑娘的身份了。” 沈让并不意外,“那日樊肃跟在宁宁身边,多年前,姜贺今见过樊肃一面,应当就是这么认出来的。” 听了这话,樊际立刻跪下,想代兄长请罪。 沈让摇摇头,示意他起来,“与你们无关,是我带宁宁出门的,更何况,她被认出是早晚的事。” 小姑娘养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一开始,他也不过是当作寂寞时消遣安慰,可是时间越久,他在宁宁身上耗费的精力和心血就更多,到如今,早已无法割舍了。 所以,他根本没打算将人藏在常青园当作赏玩的鸟雀,他要光明正大地,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 她是他亲手养大的明珠,万分矜贵。 “他愿意跟就让他跟。”沈让想了想,吩咐道,“先派人跟着他,看看他有什么目的,再另行打算。” “是。” “太子和老五那里,现在怎么样了?”沈让问道。 他如今虽然在朝中已经有了一席之地,但太子和五皇子之间的争斗,他一向不掺和。 这些年来,太子的储君之位坐得摇摇欲坠,身后支持的臣子越来越少,到头来只剩钟皇后的母族——成国公府。 却也因为沈让的出现,成国公府意识到了他们还有第二选择,立场开始摇摆。 太子大约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频频动作,看样子是打算破釜沉舟。 樊际回答:“如殿下所料,太子手上无人可用,近来正频频接触金吾卫将军周恒,但具体进展还没探清楚。” “查这些做什么?”沈让嗤笑一声,语气淡淡,“叫人把这个消息透给朱氏,她自会替她儿子谋划,再叫秦良他们给老五示个好,以老五的性子,自然不会再忍下去,他们两个争了这么多年,也该有个结果了。” “是,属下明白了。” 娇养笨蛋美人 第21节 “嗯,去吧。”沈让换完衣裳走出来,看着外头天色,又多添了一句,“再叫人到寺庙外头买些甜口的果脯来,半个时辰内送来。” . 初夏的清晨还有些凉意。 姜毓宁一回房便立刻解了衣裳,泡进浴桶里,温暖的水汽将她淹没,方才莫名紧绷的心弦终于松了些。 沐浴完,她擦干身上出来,一边穿衣裳,一边打量身前的这架屏风。 原本寺里的屏风是一架青山绿水折屏,但昨日沈让送给她了一副春雨海棠图,是他亲自画的。 她一见便爱不释手,当即便叫人裱作屏风,今日刚做好送来,竹苓知道她喜欢,便把寺里的那个撤下,直接摆上这个用了。 姜毓宁穿好衣裳,坐到屏风前的美人榻上,两只手臂交叠着搭在炕桌上,下巴枕着胳膊,仔细去看那画。 画上春雨绵绵,海棠垂枝在水雾中盛放,昳丽浓艳。 这让她一下子便想起常青园的海棠花林,是在她九岁那年沈让送给她的生辰礼物。 原来,她已经在哥哥身边这么多年了。 姜毓宁忽然有些想笑,又怕被人看见似的,抿着唇压住唇边的弧度,歪着脑袋埋进胳膊里,小半张脸藏进去,却没藏住眼底的碎光。 忽然吱呀一声,房间门被推开,竹叶端着姜汤进门,一眼竟没瞧见人影。 “姑娘?” 她疑惑着走近,将托盘轻放到八仙桌上,偏头看向屏风后—— 外面细雨霏霏,屋子里有些暗,像是整个蒙着一层阴影似的,只有支摘窗里隐有光亮透出,铺在美人榻上。 姜毓宁半身沐浴其中,映衬着屏风上的图案,好似醉卧在海棠丛后。 这些年来,竹叶始终跟在姜毓宁身边,从来没有离开过,她一直知道姑娘长大了,却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 可在这一刻,她看着眼前少女玲珑起伏的曲线,便是她一个女子,都觉得百媚千娇。 若是男子又会如何? 竹叶摇摇头,不敢再往下想,她收回思绪,端起姜汤走到姜毓宁的跟前,“姑娘,喝了暖暖身,省得湿气入体着了凉。” 姜毓宁被姜味儿冲得直皱鼻 子,她讨厌一切苦和辣的东西,更偏爱酸甜口,于是偏着头不想喝。 竹叶哄道:“姑娘若是真的病了,日后可就不是这一碗姜汤能解决的了。” 姜毓宁只好不情不愿地接过,她没用勺子,直接捏着鼻子往下灌,每一口都咽得异常痛苦。 这时房门被敲响,竹叶走过去开门,看见来人,神色有一瞬间的凝滞,随即立刻福下身去,“公子。” 换了一身清爽衣裳的沈让立在门前,问:“姑娘可沐浴完了?” “公子来的正好。”竹叶侧身让他进去,“姑娘已经沐浴完,正喝姜汤呢。” 沈让是掐着时间来的,闻言自然不意外,进来之后,姜毓宁已经灌完了那一碗姜汤,只表情皱巴巴的,看起来很不高兴。 他忍俊不禁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一边说一边拆开包封,“就知道是这样,刚叫人去外面买来的桃脯。” 然后拈了一块递过去。 姜毓宁娇气,根本不伸手,直接探身过去,用嘴接住那一片桃脯。 柔软的唇瓣轻擦过指尖,姜毓宁意犹未尽地咂咂嘴,撒娇道:“哥哥,我还要,再给我一片吧。” 不想沈让却像没听见一般,直愣愣地站着没动,就连递过来的手指,都保持原姿僵在半空。 姜毓宁不明所以,看他手指仍旧悬在半空,大眼睛眨巴眨巴,伸手就要去牵他。 结果还没碰到,沈让就已经飞快收回了手臂,让她摸了个空。 “哥哥?” 沈让听出她话里的不高兴,也终于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他轻咳一声,却没有立时动作。 直到姜毓宁用眼神催促他,他才深呼一口气,又从纸包里拿了一片喂给她。 如方才一样,姜毓宁小猫似的伸着脑袋叼走。 沈让这回很快就收回了胳膊,手指藏在宽大的袖口里,指腹仿佛还残留着少女唇瓣的温度,细腻柔软,轻轻一碰,就让他酥麻一片。 那感觉顺着经脉血液传至四肢百骸,和前几次那种微妙的异样不同,这一刻,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身体的变化。 这些天的克制隐忍,仿佛成了笑话。 第23章 纸鸢 23. 姜毓宁吃了两块桃脯,还想吃第三片,她拉着沈让的袖子晃了晃,沈让却看她一眼,把油纸包收起来了。 “桃脯太甜,不能一下子吃太多。”沈让蹙了下眉,故意道,“忘了你那颗牙怎么掉的了?” 一提起这件事,姜毓宁就很不高兴。 她小时候,原本是有一颗虎牙的,每次一笑虎牙就会露出来,十分俏皮灵动。 但是后来,那颗牙齿就莫名其妙地松动,又莫名其妙地掉了。 当时沈让告诉她,那颗牙齿之所以会掉,是因为她那段日子吃了太多的饴糖,饴糖太甜太黏直接把牙齿粘掉了。 所以,她以后一天只能吃一块糖,否则剩下的所有牙齿都会掉光。 她相信了,从此连甜汤甜酪都不喝了,生怕自己掉光了牙齿。 结果没多久,就又有一颗牙齿开始松动。 她吓得不敢吃饭,跑到沈让书房就抱着他大哭不止,还以为自己快要死掉了。 后来才知道,原来在那个年岁,掉牙换牙是很正常的事,可她竟然傻乎乎的全都信了。 偏偏又不长记性,这些年来沈让说什么她信什么,没少被他糊弄。 她皱着眉头假装生气,沈让轻笑一声,朝竹叶示意了一下,让她把那包桃脯拿下去,并嘱咐道:“日后姑娘一日最多只能吃三片,如果超过三片,下午就不能再吃点心。听见了吗?” 最后一句话,他是对着姜毓宁说的。 姜毓宁不接话,倒是竹叶,恭顺地应下,然后自觉退出去了。 沈让拎着茶壶给姜毓宁倒了杯温水,推到她手边,“吃了那么多糖,嗓子不难受吗?润一润喉咙。” 姜毓宁端着茶杯默默喝水,但就是不开口接话。 沈让无奈摇了摇头,给她讲道理,“宁宁,你还没吃早膳,怎么能吃这么多甜腻腻的东西,一会儿岂不是早膳都吃不……” 话没说完,就被姜毓宁打断,“哥哥。” 她坐在身旁对面,双手托腮,葡萄似的眼睛眨啊眨,眼底有戏谑闪动,语气倒是十足的认真,“哥哥,古人云长兄如父,我算是知道什么意思了。” 明知她是玩笑,沈让却心口一坠,面上倒是掩饰的很好,什么都瞧不出来。 他屈指敲了敲她的额头,嗔道:“我是你哥哥,我不管你谁管你?” 听了这话,姜毓宁眼里的得意藏都藏不住,眉眼弯弯,像一只恃宠而骄的小狐狸。 沈让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没再说什么。 两人一起吃完早膳,沈让还有事要忙,叮嘱了姜毓宁几句,便离开了法严寺。 姜毓宁等他走后,又回房去补觉了,为了到经塔上看日出,她半夜就爬起来洗漱梳妆,刚才吃饭的时候都有些上下眼皮打架。 这一觉直接把午觉睡过去了,未时初方醒,大概是睡得太久了,坐起来的时候,姜毓宁真感觉浑身骨头都酥了似的,靠在床头动都不想动。 竹叶把炕桌搬到床上,斋饭摆到炕桌上,让姜毓宁一伸手就能够到。 姜毓宁一边喝粥一边看向窗外,“哥哥回来了吗?” 竹叶回道:“公子已派人传话回来了,说是今晚不回。至于您,想回去或是留下都行。 “不过这寺庙安静,公子怕您自己在这儿住一夜会害怕,因此特意在如意楼订了房间,说您若是不想回园子,就去如意楼歇一晚,明天公子再去那接您。” “哥哥总是把我当成小孩子。”姜毓宁气道,“我这么大的人了,又有你和竹苓姐姐在,哪里还会害怕?去如意楼太麻烦了,你叫人告诉哥哥,今晚我就在这法严寺再住一宿。” 她一边说着一边看向窗外,骤雨早已停歇,此时阳光灿烂。 “哥哥说,法严寺后山景色不错,竹叶姐姐,我们下午去逛逛吧。” - 法严寺后山是一片琼花林,每年春夏之际,都会有很多人慕名而来。 未免麻烦,姜毓宁戴着帷帽,挑了一条僻静的小路上山,虽然崎岖了些,两侧风景却很不错。 竹叶、竹苓见她高兴,便也没说什么,只精心护在她的左右,确保她的安全。 爬上最后一级台阶,果然见一片茂盛的琼花林,山顶的风有些大,吹得花瓣簌簌,如落雪满天。 而在雪白花瓣里,仿佛还混着一抹别的颜色,在半空中飘舞。 姜毓宁眯着眼睛看,奇怪地问:“那是什么?” 倏地,那东西不知怎么一歪,竟然朝姜毓宁的方向轻飘飘地飞了过来。 竹叶和竹苓对视一眼,齐齐挡在她的跟前,直到那东西落下,竟然是一只飞鸟形的纸鸢。 “这里树太多,估计是被树枝挂断了才飘过来的。”竹叶将上前将纸鸢捡起来,检查过没有问题后,才递给姜毓宁看,“不过,这纸鸢倒是有趣,看这做工,倒像是自己做的。” 自己做的? 姜毓宁好奇地撩开帷幔,果然见那翅膀和眼睛处的线条明显可见有些歪斜,像是刚学画的小孩子画的。 她忍俊不禁道:“应当是哪家带着孩子出来玩吧?” 话音刚落,就听到几道脚步声从远处走近,隐约还有谈话声夹杂其中。 “都怪贺轩,非要同我争抢,这下好了,好好的纸鸢直接断了。” “好了水儿,莫气了,贺轩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和弟弟计较什么。若是真找不到了,大哥给你做一个赔给你。” “这可是大哥说的……不许反悔!” …… 娇养笨蛋美人 第22节 听着像是纸鸢的主人,姜毓宁转身看过去,迎面只见一个着淡青锦袍的年轻公子,身后还跟着一大一小两个,看岁数应当是他的弟妹。 “啊——我的纸鸢。”穿着桃粉衣裳的小姑娘看起来十二三岁的样子,此时正惊讶地指着姜毓宁的手上。 “水儿,不许没礼貌。”青衣公子轻斥了一句,然后上前道,“在下景安侯府姜贺今,今日带着弟妹来法严寺放纸鸢,不想会惊动姑娘。” 他很不好意思地揖了一礼,风度翩翩,“我家小妹年纪还小,不懂事,姑娘别和她计较。” 竹叶和竹苓早在看见姜贺今的那一 刻,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可是他过来的太快,她们更不能直接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他和姜毓宁搭上话。 姜毓宁自然不知道她们两个在想什么,这些年过去,她根本不记得自己原来的家是景安侯府,甚至听到姜贺今自我介绍的时候,也没有什么波动。 她只是觉得他有些眼熟,歪了歪头,问:“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姜贺今温和一笑:“在下也觉得姑娘十分亲切。” 姜毓宁扬了扬手里的纸鸢,好奇地问:“这是你做的吗?” 姜贺今点头,“是,姑娘喜欢?” 即便在陌生人面前,姜毓宁也不懂掩饰情绪,她毫不迟疑地点点头,“你好厉害。” “姑娘若是喜欢,就送给姑娘吧。”姜贺今说。 这话一出,站在他身后的姜毓水很是不满地去拉他袖子,“大哥!” 姜毓宁亦有些不好意思,“我不能要。” 姜贺今安抚地拍了拍姜毓水,然后道:“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姑娘有所不知,在下有个妹妹,和你差不多大,只是因为一些原因,我很多年没见过她了,十分想念。今日见到姑娘,很是亲切,只觉得像是见到了我那妹妹一般。” “这纸鸢,本来是想送给她的,姑娘若是不嫌粗陋,就收下吧。” 他的语气恳切,听起来有些落寞。 姜毓宁想了想,没再拒绝,她认真的看着他,说:“谢谢你。希望你能早些见到你的妹妹。” “借姑娘吉言。”姜贺今微笑。 - 姜毓宁的身边,除了婢女护卫之外,还有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暗卫保护。 因此,在姜贺今出现在姜毓宁身边的第一时间,沈让这边就收到了消息。 樊际立在一旁,看着自家殿下冷淡的神色,屏息凝神,几乎大气不敢喘。 宁姑娘在殿下心里是什么地位,这些年,殿下又为她付出了多少心力财力,他这种跟随多年的近卫自然是一清二楚。 而这个姜贺今,到底目的为何,也不难猜测。 这些年来,殿下在朝中的地位一路高升,姜贺今想要搭上淮王府却始终没有门路。 如今发现自己亲妹妹和淮王府有关系,他自然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可是殿下怎么会允许有人用这般拙劣的手段接近宁姑娘? 只怕,整个姜家都要跟着倒霉了。 沈让手里握着一枚黑檀佛珠,轻轻摩挲了一下,然后道:“知道了。” 他对宁宁的兄妹之情已经越了矩,若再这样下去…… 宁宁是他掌中的明珠,是他亲手养大的海棠花,他怎么忍心弄脏她? 第24章 见面 24. 大约是午后爬山太累,姜毓宁当晚早早就洗漱上床,没多久就睡着了,第二天早上,也醒得很早。 姜毓宁睡觉时一向不喜欢有人守着,所以竹叶和竹苓后半夜都回旁边的厢房睡了,姜毓宁撩开帷幔,眼见外面晨光未亮,便没叫人,自己下床去倒水。 她没穿鞋,赤着脚走到桌边,一偏头,却见屏风后有道人影。 是哥哥回来了吗? 姜毓宁握紧水杯,想要绕过屏风去看,不想脚下绊到屏风架上,整个人向前倒去。 她惊呼一声,手中水杯倾斜,一杯温水直接泼湿了沈让的胸口,紧跟着,她也跌了上去。 连夜赶来的沈让一下清醒过来,他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睛,正对上姜毓宁黑漆漆的双眸。 “哥哥。”姜毓宁莫名也有些不自在,偏了下视线,看见沈让枕着的不是枕头,而且团起来的披风,蹙眉道:“哥哥,你怎么不去床上睡呢?” 沈让扶着姜毓宁的肩膀,让她坐起来,“我怕吵醒你。” “现在时间还早,哥哥,你现在去床上再睡一会儿吧。”姜毓宁爬起来,去拽他的胳膊。 “好了宁宁,哥哥不去了。”沈让按住她的手背,看着姜毓宁一脸的天真,终于还是道,“那是你的床,宁宁。” 沈让甚少用这般严肃的语气和她说话,姜毓宁愣了愣,才说:“可是先前几次,哥哥不都是……” “没有。”她话未说完,就被沈让打断,“宁宁,之前几次也是这样,我都是睡在榻上的,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为什么?” 沈让平静道:“我们毕竟不是亲兄妹,宁宁,你如今已经及笄了,将来要成亲嫁人的,你只能和你的夫君睡一张床,躺一张榻。” “男女有别这个道理,你七岁时,哥哥不就教过你了吗?” 这些年的诗书礼易,也不是白读的,姜毓宁自然懂明白他的意思,可她对于沈让的依赖早已超过了这些规矩界限。 这些年来,她又大多时候都是一个人在园子,实在孤单,如今沈让回来,就只想黏着他,哪里还会在意什么男女大防。 对于沈让忽然的严肃,她有些害怕,也有些伤心,她抱着他胳膊不放,反问道:“不是哥哥先进我房间的吗?” “哥哥说着男女有别,却在我睡着时,也要在我房间陪我。你明明不放心我,为什么要将我推开?” 她是真的不明白。 沈让无声叹口气,道:“的确,这次是我做的不妥,日后,再不会了。” 说完,他拎起屏风上搭着的外袍,盖到姜毓宁的沈让,将她单薄的身骨整个裹住,“去穿衣服,我今日来,是有话同你说。” “哥哥想说什么?”姜毓宁察觉到他的态度不对,破天荒没有听话,执拗地看着他。 沈让按住心底的波涛汹涌,深深地看她一眼,道:“宁宁,你该回家了。” “回家?”姜毓宁没听懂,“哥哥一会儿不送我回去吗?” “我说的不是常青园,那儿不是你的家。”沈让说,“宁宁,你姓姜,景安侯府才是你的家。” 景安侯府? 姜毓宁先是觉得有些耳熟,转念明白了沈让的意思,再顾不得去想, 她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问:“哥哥,你不要我了吗?” “怎么是不要你?”沈让解释,“你回去之后,也永远是哥哥的妹妹。樊肃他们也会跟你一起回去,哥哥会永远保护你。” 可是姜毓宁这时候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她伤心道:“哥哥要送我走,是不是讨厌我了?是不是因为宁宁刚才没听你的话?” 因为沈让的纵容,姜毓宁一向都是最知道怎么让他改变主意的人。眼下,她就那么抱膝坐着,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地滚落,没一会儿就打湿了领口。 一边哭一边撒娇道:“哥哥,别送我走好不好?我会听话。” 沈让果然抱住了她,却没有改变主意,不容置疑道:“明日,我会安排你和你兄长见一面。” 姜毓宁从未见过这样的沈让。 发泄似的,她把身上披着的衣裳扯下来扔到榻上,然后跑回床上,把自己整个人埋进被子里。 沈让知道自己是有些心急,伤了她的心,走过去想要安慰,可不管他说什么,姜毓宁都紧紧蒙着被子,没有半点回应。 沈让无奈,又怕她这么着会把自己闷坏,只好不再说什么。 他出门叫了竹叶和竹苓进来陪着姜毓宁,然后便离开了。 折腾了半天,实际上天还没亮,沈让想了想,还是先回了自己的厢房,预备睡个回笼觉歇歇,结果躺在床上,脑海里浮现的却都是小姑娘哭红的眼眶。 他分明闭着眼,偏又自欺欺人地抬手盖住眼眶,仿佛这样就能将复杂的思绪驱散,可最终,手背上绷起的青筋,暴露了他的强装镇定。 - 姜贺今收到淮王府的消息,请他明日到法严寺与姜毓宁见面时,可谓既惊又喜,喜的是这么顺利就搭上了淮王府,惊得是他所有举动,竟然都在淮王的掌控之中。 他摸不准淮王的态度,翌日赴宴,不禁有些忐忑。 好在门外的护卫姿态还算恭敬,让他稍稍放心些。推门进去,淮王已经已经在了,姜毓宁坐他对角,两人没有半点交流,看上去,倒像是不太熟似的。 “参见淮王殿下。”姜贺今拱手行礼。 这些年来,还是第一次有人在姜毓宁跟前叫破他的身份,沈让下意识看了姜毓宁一眼,却见她半垂着头,鬓间的发扣有流苏垂下,在脸侧摇摇晃晃,让人瞧不清表情如何。 他心中默叹,面上倒是不动声色,淡然道:“姜大公子不必多礼,请坐。” 姜贺今站起身,走到桌边,迟疑了一下,还是坐到了沈让的对面,也就是紧挨着姜毓宁的位置。 明明不是第一次见,却是两人第一次挨得这么近,姜贺今看着一直垂头不语的姜毓宁,来之前打好的腹稿竟然全都忘了,张了张口,只吐出一句“宁宁”。 听到这两个字,姜毓宁终于抬起头。 看见是姜贺今,她不由得愣住,“是你?” 姜贺今亦做出一副十分惊讶的样子,“原来是姑娘。” 沈让微蹙了下眉,但到底没有当着姜毓宁的面说什么。 姜毓宁心思单纯,不会想到昨日的见面是姜贺今的故意接近,这会看到姜贺今,她只觉得很巧,想到他对自己说的话,眼底的警惕也渐渐消散。 “原来,你就是我的哥哥。” 姜贺今温柔道:“倒是被你说中了,我真的见到了我的亲妹妹,宁宁,你离开这些年,哥哥一直很想你。” 听着他温柔的话,姜毓宁其实没有什么感觉,可是想到对面坐着的沈让,她就莫名有些想哭了。 难道她有了亲哥哥,就不能再被他宠爱了吗? 感觉到眼角的泪意,她飞快低头想要掩饰,却还是被沈让捕捉到。 娇养笨蛋美人 第23节 不过昨日在山上见了一回。 宁宁对他就有了这么深的感情? 若是日后真的回到侯府,岂不是要将他忘光了。 第25章 卓霖 25. “咳。”沈让咳嗽了一声,故作不知的问:“宁宁,你见过他?” 姜毓宁不太想答,但碍于姜贺今在场,便将昨日在后山的事说了一遍。 说完,却发现沈让十分平静,好似并不在意。 姜毓宁却很生气,她不知从哪生出一股怨气,故意改了口,“哥哥送了我一个纸鸢,是他自己画的,很漂亮,我很喜欢。” 哥哥? 沈让听到这两个字,心底到底还是掀起了波澜,他养了这个多年的姑娘,就这么成了别人家的。 他微不可察地咬住后齿,没让真正的情绪露出来,平静道:“喜欢就好。” 姜毓宁找不出他情绪里的破绽,更是难过,偏过头不想再和他说话。 姜贺今见她如此,不知为何,竟觉得自己在这二人之间格格不入,明明他才是姜毓宁的亲哥哥。 他深吸一口气,主动道:“这些年,多亏了殿下照顾宁宁。” “当年,宁宁被伯母送到庄子上,之后就和侯府再没有联系。我那时候年纪小,对这些不太清楚,后来即便长大,在府里也说不上话,这才害得妹妹在庄子上受苦。都是我这个做哥哥的错……” “姜大公子不必如此,本王都明白。”沈让藏住眼底的嘲讽,看着姜毓宁,淡声道,“若非如此,本王也遇不到宁宁。她性子娇柔可爱,本王视她如亲生妹妹。” “这些年来,多亏了殿下的照顾。” 两人你来我往,一唱一和,姜毓宁坐在那里,其实半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她两手交叠着搭在膝盖上,十指分别掩在袖口里,看似坐得规规矩矩,实际上是在捏着一串佛珠把玩。 那佛珠是当年沈让送他的那一串,每一颗上面都雕刻着心经,姜毓宁拇指和食指紧挨着凹凸不平的珠面摩挲,眼底的湿意几乎藏不住,眼尾都忍得发红。 身旁那两人又说了什么她全然没注意,直到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宁宁,跟哥哥回家吧。” 她猛然回神,站起来就要往沈让身边走,却发现,刚才说话的不是沈让,而是姜贺今。 她抬起头,看向沈让,眼里含着最后一丝期待,可她失望了。 沈让最终只是朝她微微一笑,语气温柔道:“今日就和你大哥回家吧。” 最后的希望被狠心戳破,姜毓宁眼眶里的泪水再也含不住,眼泪大滴大滴地滚过,沈让心口一窒,几乎瞬间就反悔了,想要将人重新揽入怀中。 可他还没来得及动作,姜毓宁就抹干眼泪,转身跑了。 期间肩膀撞到沈让的肩膀上,力道很重。 沈让知道,这小姑娘是真的生气了,他无声叹口气,用眼神示意不远处的竹叶和竹苓。 竹叶二人会意,福了个身就去追姜毓宁,陪她一道上了姜家的马车。 沈让看向姜贺今,“好好照顾宁宁。” 姜贺今笑着保证,“殿下放心,宁宁毕竟是我亲妹妹。” 说完,他也上了马车。 “回侯府。”姜贺今吩咐道。 车夫扬鞭,马车滚滚向前,拐出长街。 沈让立在台阶上,就那样目送着马车彻底消失在街道间。 两刻钟后,马车到了景安侯府,姜贺今先下了车,走到姜毓宁的马车前,亲自替她撩起帘子,并伸出一只手要去扶她,“宁宁,到家了,下来吧。” 姜毓宁从马车后探出头,犹豫了一下,把手搭在了他的手臂上,“谢谢。” 这会儿的语气,倒是比方才疏离许多。 姜贺今并不介意,扶她下了车,然后道:“原本该带你先去拜见伯父伯母的,此时天色已晚,不必折腾了,一会儿我替你跑一趟,你就先回去歇着吧。” “你的院子,我已经提前命人打扫出来了。”姜贺今边说,边朝自己的小厮示意了一下,“你带姑娘去。” “是。”小厮应一声,跑到姜毓宁跟前打了个千儿,抬手给她指路。 姜毓宁没说什么,带着竹叶和竹苓进门,跟着小厮一路来到了一个僻静的院落。 然后小厮便告罪一声,转身退下了。 他这一走,整个周边都安静下来,竹叶和竹苓对视一望,具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叹息。 这座院子又小又偏,还很空旷,连听风小筑的十中之一都比不上,实在是委屈姑娘了。 这话不好对姜毓宁说,两人走上前,一左一右地扶住她,安慰道:“姑娘别伤心了,公子不是说过么,只要他忙完这一阵,就会来看您的。” “嗯。”不知听没听进去,总之姜毓宁低低地应了一声,就道,“我累了,想睡觉了。” 因为来得匆忙,姜毓宁实际上什么行礼都没带,仅有的两身衣裳还是中午用膳的时候,沈让临时叫人送过来的。 进了卧室,竹叶放下包袱去给姜毓宁铺床,竹苓去给她打水洗脸。 等姜毓宁躺下后,房间熄了灯,竹叶和竹苓轻手轻脚地退出去,回到院子。 竹苓压着声音抱怨,“你看这院子,除了姑娘睡觉的那间屋子还算立整,其他的几间厢房连土都没扫,他们景安侯府就是这么对待姑娘的?!” “再说姜贺今的态度,我怀疑他根本没告诉别人姑娘要回来,要不然怎么连个人都没瞧见?” “小声点,别吵醒了姑娘,”竹叶食指抵在唇角嘘了一声,然后拉着竹苓站远了些,“你有没有想过,姜贺今为何不告诉旁人,只敢一个人来见主子?” 竹叶年长竹苓几岁,跟在沈让身边的时间也更长,对于许多政事,知道的也更多些。 竹苓摇了摇头,想不明白。 竹叶低声解释,“景安侯府是太后母族,是当今建昭帝的外家,因此他们支持的永远只有皇上。但是那位姜大公子,却想搭上主子的线。他们的根本立场不同,姜贺今自然不会将姑娘和主子的关系告知于人。” 竹苓隐约明白了些,却还是有些疑惑,“姜贺今虽然是过继到景安侯膝下的,但他原本就是景安侯的侄子,一门同宗,生死与共,何必分得这么清?” 竹叶冷嗤一声,语气亦有些嘲讽,“正因为他是过继的,这侯府的爵位根本轮不上他。他若跟着景安侯选,恐怕一辈子出不了头。” “所以,他怎么会告诉旁人咱们姑娘和殿下的关系,他只恨不得全天下都对姑娘不好,就他一个人当好人才是。” 竹苓听完,有些替姜毓宁难过,又有些不解,“殿下他……何必要将姑娘送回来?” 竹叶想到近几日殿下看向姑娘的眼神,幽暗又克制,好似猛虎瞧见猎物,却隔着一道坚硬的笼子。 她摇摇头,终究不敢说主子的是非,“这不是我们奴婢该管的,我们只要伺候好姑娘就是。” - 翌日,姜毓宁去拜见景安侯和夫人卓氏,出人意料的,他们的态 度竟然十分温柔和缓。 卓氏一见到姜毓宁,便拉着她的手腕,让她坐到自己身边,“多年未见,毓宁都这么大了。” 她拿帕子拭了拭眼角,“当年侯府事情多,你祖母身子又不好,无奈之下将你送到庄子上,这些年,伯母心里一直惦记着你。” “本来,我就是要派人将你赶紧接回上京城的,不想你们兄妹竟然在法严寺碰上,也是缘分。” “你大哥是太担心你了,才迫不及待地将你接回来,听说你的行礼包袱都没收拾?” 面对眼前这个完全陌生的伯母,姜毓宁有些怕,也有些不知所措,但她感觉到她的示好,便顺从地点了点头,“是。” 卓氏抬头,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姜毓宁,只见她低眉敛目,语气恭顺,虽然模样是艳丽了些,但是看上去呆呆愣愣的,实在不像个机灵的。 卓氏想到姜贺今的话,心下愈发满意,“这些年了,毓宁还是那个胆怯的性子,想来这些年在庄子上受苦了,回头伯母替你做主,一准发落了那群刁奴!” 姜毓宁摇头道:“伯母,我过得很好。” 卓氏如何会信,她拍拍姜毓宁的手,安抚道:“毓宁,你不要怕,以后侯府就是你的家,回家来,伯母定是要替你做主的。” 这话让姜毓宁心中一暖,“多谢伯母。” “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卓氏笑着道,“这几日,你在家好好歇歇,过几日,长公主府有个花宴,我带你一道去。” “届时,上京城内的年轻公子都会去赴宴。正巧你还没说亲,该多出门露露面。” - 淮王府,书房。 樊际站在书桌前,向沈让请示道:“殿下,姑娘在搁在法严寺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是送回常青园,还是给姑娘送到侯府?” “都给她送过去吧。” 沈让轻叹一声,吩咐道。 “是。”樊际应声就要退下,可还没转身,又被叫住。 沈让说:“先拿过来让我看看。” 樊际朝门外招招手,两个小太监抬着一个大箱笼走进来。 沈让走过去,把盖子掀开,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只手作的纸鸢。 他把纸鸢拿出来,随手扔到地上,然后合上箱笼盖子,“这回可以送过去了。” “是。”樊际看着殿下的反应,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道,“殿下,还有一件事。” 沈让皱眉,“什么事?” “侯府仿佛已经给姑娘找好了夫家。”樊际不敢隐瞒,“就是侯夫人卓氏的亲侄子,卓霖。” 卓霖? 舌尖在牙根上轻抵了一下,沈让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第26章 淮王 26. 娇养笨蛋美人 第24节 半个月后, 清河公主府宴会。 卓氏除了带姜毓宁,还?带了自己的次女姜毓秋,去?的路上, 三人?同坐一辆马车, 随从和婢女们都跟在后面。 身边没有竹叶和竹苓的陪伴,姜毓宁有些不安, 但想到卓氏和姜毓秋都是自己的亲人?,又?竭力劝服自己放松。 卓氏瞧出姜毓宁的紧张, 笑着安慰:“今日的宴会大多都是年轻人?,我和你二姐会一路带着你的,不用怕。” 姜毓宁点点头, 藏在袖子底下的左手偷偷拨弄右手手腕上的佛珠。 半个多时辰后,马车停下,卓氏的贴身丫鬟花容在车外提醒道:“夫人?, 公主府到了, 您下车吧。” 卓氏抚了抚衣摆上的褶皱, 扶着花容的手下了车,“秋儿, 毓宁,来吧, 下车。” 姜毓宁没急着下车, 而是去?看离着门边最近的姜毓秋。 姜毓秋没立刻懂,从匣子里翻出一面?铜镜,左右照了照,然后对着姜毓宁说了这一路上的第一句话, “我的妆没花吧?” 姜毓宁一愣,摇了摇头, “没有。” 姜毓秋这才满意,拎着裙摆下车,姜毓宁跟在她后面?钻出车厢,一眼便看见等在不远处的竹叶。 一路都在莫名不安的心脏终于扑通落回胸腔里,她下车握住竹叶的手,示意自己没事。 她们的马车一停,便有引路宫女上前?招呼,卓氏递上名帖,一行人?跟着宫女,到了今日?举办宴会的万荷园。 万荷园中间是一方又?宽又?长的荷花池,接连的荷叶浮在水面?上,映衬着荷花盛放。池上架着三座小桥,供宾客近距离欣赏,姜毓宁穿行而过,不由得想起了常青园的池塘。 走在前?面?的卓氏回头见姜毓宁慢下步子,便以为她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所以害怕,她心底哂笑,面?上却?是温和如初,招手道:“毓宁,过来,到伯母这儿来。” 正有几个盛装打扮的贵妇人?站在廊下寒暄,闻声看过来,奇道:“卓姐姐,这位姑娘,瞧着不像是毓秋啊?” “毓秋和她的小姐妹们玩去?了,才没空陪我。”卓氏带着姜毓宁上前?见礼,“这是我侄女,毓宁。她年岁小,前?些年一直闷在家里,我也是第一次带她出门。” 说完,她向姜毓宁介绍道:“毓宁,这是平安侯府的胡夫人?,这是庆康伯府的周夫人?,这是尚书府的赵夫人?,她们都是你的长辈。” 姜毓宁乖乖福身,“见过几位夫人?。” 庆康伯府的胡氏离得最近,上前?一步扶住她,飞快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眼底露出满意的笑,“真?是个好姑娘,长得俊俏还?懂规矩。今年多大了?” 姜毓宁有些不自在旁人?的触碰,但也没有推开,小声答道:“十五。” 胡氏点点头,“正是好年纪,该多出来走走。” “说的是,胡姐姐的女儿也快及笄了吧,下次带出来一起,让她们小姐们凑趣。” “一定?一定?。” 寒暄过后,卓氏道了句失陪,带着姜毓宁穿过人?最多的荷花池,来到一处乘凉的八角亭,两?人?坐下后,立刻有公主府的宫女上前?奉茶。 卓氏看向不远处聚集着的少男少女,问姜毓宁:“毓宁,要不要去?找你二姐姐,不必一直枯坐在这陪我。” “人?太多了。”姜毓宁摇摇头,“伯母,我就留在这儿吧。” 见她坚持,卓氏也没再劝,她端起手边的茶杯轻抿了一口,正好藏住眼底的情绪。 说实话,姜毓宁今日?的表现,实在不像是被扔在庄子里十年的孤女,不过也实在给她省了事,不用再费心教养。 贺今说得对,她这般模样,继续埋没在庄子里是有些可惜了。总归她姓姜,那就该为景安侯府做些事情。 卓氏沉默不语,姜毓宁更是没话说,直到一道脚步声响起,打破了亭中的沉默。 “姑母。”一个身着湖蓝色长衫的年轻公子走进亭子,先?是对着卓氏拱手行了一礼,然后又?转头去?看坐在一边的姜毓宁,“毓秋表……” 姜毓宁闻声抬头,正撞进他温和的视线。 于是,他这一句话生生顿住,奇道:“这位姑娘是?” 卓氏搁下茶杯,笑着摇了摇头,给他介绍道:“这是毓宁,也是你表妹。” 又?给姜毓宁介绍,“这是卓霖,我娘家侄子,是你表哥。” 卓霖从未听过姜毓宁的名字,一时有间竟有些迟疑,“……表妹?” 卓氏解释:“是你姜家二叔的女儿,早些年在庄子上养病,近来才接回侯府,你没见过。” “原来如此。”卓霖拱手朝姜毓宁揖了个礼,“毓宁表妹。” 卓霖很年轻,看上去?和姜贺今年岁相当,身量却?比他挺拔许多,若是平视,姜毓宁平只能看见他劲瘦的腰身,这个高度让她想起了沈让,一时间竟然忘了接话。 卓氏见姜毓宁看着卓霖发呆,不由得心下嘲讽,到底是没见过世面?,面?上却?堆满了笑,她一边拉住卓霖的手,让他坐到自己的旁边,一边解释道:“毓宁年纪小,从前?又?不太出门,见到你有些怕生。” 卓霖摆手,“是我唐突了。” “唐突什么?你这孩子,什么时候和姑母也生分了?”卓氏不悦地蹙了下眉,嗔怪道,“卓家和姜家这些年虽来往不多,但到底是姻亲,你这些表弟表妹们也都长大了,阿霖,日?后你该多带带他们才是。” “不敢当,姑母谬赞了。”卓霖嘴上回答着卓氏的话,实际上视线一直在偷偷往姜毓宁的身上落。 卓氏将他的视线收入眼底,侧过身给自己的婢女递了个眼色,她又?拉着卓霖寒暄了两?句,便见一个她的婢女从远处过来,禀报道:“夫人?,赵夫人?请您过去?说话呢。” “知道了,我这就去?。”说着,卓氏起身,按下要站起来送她的卓霖,道,“不用送我,你们年轻人?凑一块玩吧,你们是表兄妹,本就该多亲近亲近。阿霖,你表妹胆子小,你在这儿替姑母陪她。” 有了她这话,卓霖倒也没再说什么,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 倒是姜毓宁蹙了下眉,想说什么,卓氏却?已经走远,只剩一个背影了。 卓霖阻拦道:“表妹别怕,我又?不是什么猛虎野兽,坐下来吃杯茶吧。” 姜毓宁只好坐回去?,当真?伸手去?端茶,竹叶站在她的身后,替她轻轻打扇。 卓霖见她动作?,轻笑着摇了摇头,视线在她身上不动声色地逡巡。 同他熟悉的姜毓秋不同,眼前?的这位小表妹穿得十分素雅,淡绿色的裙摆好似要和身后的荷叶融为一体。发间斜插着一根碧玉簪,面?上清爽未施粉黛,可即便是这样,也难掩如画容颜。 这些年来,他在各式各样的宴会上,也算是看过不少漂亮女人?,可此时看到这位毓宁表妹,他才发觉,从前?见过的那些,不过庸脂俗粉而已。 杏眼雪腮、弱柳扶风、玉貌仙姿。 这些原本他认为十分夸张的词语,仿佛在这一刻化作?了具象。 她就那样坐在那,削瘦的身形藏在罗裙中,腰间垂落的衿带随风飘扬,好似偷下凡间的九天?玄女,让他不敢亵渎,却?又?深深折服。 他见姜毓宁捧着茶杯一直喝茶,便伸手将桌上的小点心推到她手边,“表妹,这公主府的茶点都是御厨做的,寻常是吃不到的,你尝尝,合不合胃口?” 御厨? 姜毓宁有些好奇地拈了一块绿豆糕,果真?甜而不腻,吃完又?拿了第二块。 卓霖见她喜欢,又?将剩下的两?盘糕点也都给她推进了些,“若是喜欢,就多吃些。” 回到景安侯府这半个月,姜毓宁其实很不适应,衣食住行都是小事,只是这吃上,她实在不适应。她平时喜酸甜口,景安侯府其他人?却?口味极清淡,几乎全是蒸菜,这让她每天?几乎都吃不进什么东西。 今日?这几碟糕点倒是合胃口,她也没扭捏,一样吃了几块,然后对卓霖说:“卓公子,多谢你。” 听到她这称呼,卓霖纠正道:“毓宁表妹,何?必这样生疏,我是你表哥,若是不嫌弃,便叫我一声霖哥哥吧。” 又?是哥哥…… 姜毓宁不明白?,自己怎么忽然多出来这么多的哥哥。 她一时沉默,卓霖问:“毓宁?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姜毓宁回过神,摇了摇头,顺从地改口道,“多谢霖哥哥。”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树影后传来一阵窸窣声响,像是有人?在那。 卓霖皱起眉,偏头看过去?,“是谁在哪?” 茂密的枝叶被拨开,走出来一个着杏黄长裙的貌美妇人?。 卓霖一怔,当即便伏下身行礼,“申国公府卓霖,参见长公主殿下。” 清河长公主是先?帝的嫡长女,当今建昭帝的姐姐,在上京城中,地位自然非比寻常。 “原来是卓家的公子,起来吧。”清河今年已经是将近五十的人?了,岁月却?待她格外友好,看上去?不过三十多岁,她不常交际,性格却?十分宽厚和善,道,“是本宫和淮王打扰了你们,你别见怪。” 然而,听了她的话,卓霖却?更不敢抬头站起来了。 淮王,淮王竟然也在? 他这样想着,悄悄抬了下头,果然入目一双墨色锦靴,上面?绣着蟒纹和云纹。 “参见淮王殿下。”他再度恭敬行礼。 这一次,回复他的却?是一片沉默,他胆战心惊地伏首,不知是哪里惹怒了这位杀神,心口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倏地,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姜毓宁。 这下他再顾不得别的,直接转身去?看,果然见江姜毓宁还?呆坐在远处,整个人?僵住了似的,没有半点要行礼的意思?。 他震惊于她的没规矩,可在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他抬手抓住姜毓宁的胳膊,直接将她拉跪到自己的身边,然后告罪道:“两?位殿下恕罪,这是臣的表妹,景安侯的侄女,以前?一直在庄子上养着,不懂规矩,今日?冒犯了两?位,还?请公主和王爷不要和她计较。” 说完,他扯了扯姜毓宁的胳膊,小声提醒道:“快行礼啊。” 竹叶跪在姜毓宁的后面?,微微抬眼,只觉得姑娘削瘦的脊背都在轻轻地颤,她有些心疼,却?又?不能在这时候说什么,只能悄悄拉了一下姜毓宁的袖口,“姑娘。” 姜毓宁仿佛这才回过神来,低眉敛目地伏首下去?,学着卓霖刚才的样子,行礼道:“参见长公主,参见……淮王殿下。” 只不过,语气听起来有些僵硬。 卓霖不由得有些忐忑,毕竟眼前?这位淮王,可是大雍最冷面?无情的一个,这些年来战场上铁血手腕,性子更是冷硬无情,若是得罪了他,只怕卓家和姜家要一起完蛋。 好在,这次他很快就出声叫起了,“起来吧。” 卓霖松了口气,拉着姜毓宁的胳膊站起来,并下意识地将她往自己身后藏了藏。 沈让看着他的动作?,眸底又?暗了几分,他看向姜毓宁,可是那小姑娘就像不认识他似的,一直垂着头,乖乖巧巧地跟在卓霖的后面?。 “姑母,咱们走吧。”沈让深吸一口气,对清河长公主道。 清河点点头,一行人?转了方向,走进了一间水榭,下人?都都守在门口,她和沈让临窗而坐,一偏头正好能看见卓霖所在的八角亭。 远远的,听不见亭子里在说什么,却?能看见两?人?挨得很近,从清河的角度看过去?,倒像是一对璧人?在说悄悄话似的。 “申国公府的卓霖我有些印象,年轻有为,模样也不错,原本还?想安排他和从梦见一面?,却?不想,他竟然已经有未婚妻了。”清河感叹道。 “未婚妻?”沈让的视线锁在卓霖沈让,语气冷硬,“姑母怕是想多了吧,他方才说了,只是表妹而已。” 清河虽然年近五旬,却?一点不死板守旧,她摇摇头,促狭道:“元诲,你难道没听过一句话?表哥表妹,天?生一对。” 说着,她又?忍不住感叹,“没想到景安侯府竟然还?藏着一位这么漂亮的小姑娘,看上去?和从梦一般大,这性子倒是乖巧多了。” “乖?”沈让冷嗤一声,神色意味难明。 那边的清河也终于察觉到他今日?的不对劲,看了一眼远处的姑娘,再看一眼沈让,问:“听你的语气,那姑娘你认识?” 沈让否认:“我怎么会认识。” 娇养笨蛋美人 第25节 清河听着他淡然的语气,不着痕迹的挑挑眉,只当自己没看见他紧握着茶杯的手背青筋暴起,故意道:“也是,依你的性子,自然不会认识什么姑娘。听说陛下想要给你指婚,已经定?了邱家的姑娘,你可见过了不曾?” 沈让不想再讨论这些,转移话题道:“姑母今日?叫我来,就是想讨论这些?” “自然不是。”清河见好就收,她收回视线,看向沈让,单刀直入道,“本宫是想同你,谈一份合作?。” 沈让并不意外,“姑母该知道我的性子,从不做无用功,若是姑母拿不出我想要的,怕就是要做无用功了。” 清河自信一笑,坦然亮出底牌,“金吾卫周恒,是本宫的人?。” 周恒? 沈让一愣,随即了然道:“原来,太子走到今日?这一步,也有姑母的手笔。” 清河今日?邀他来,就是抱着双赢的决心的,她并不藏着掖着,“太子纨绔无能,本就坐不稳东宫之位,本宫身为皇室长公主,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江山落到这等人?的手中,他,是咎由自取。” 沈让微挑了下眉,又?问:“可是 ,姑母为何?信任我?外间都传我残忍嗜杀,姑母就不怕我日?后登基,会是一个残暴不仁的暴君?” 清河微微一笑,“我相信我的眼光。” 沈让深深地看她一眼,点头,“能得姑母信任,是我的荣幸。” 他答应的爽快,这下倒是清河有些愣怔了,“你不想同我谈谈条件?” 沈让站起身,“我一向知恩图报,少时在平郡王府,日?子艰难,若非姑母暗中相助,我只怕也活不到今日?了。” “……原来你都知道。”清河一愣,随即苦笑道,“其实那不过是小事罢了,本宫和你母后曾是手帕交,你是她的小儿子,又?是我的侄子,原本就是一家人?。” “不论如何?,元诲都要多谢姑母当年相助。” 说完,他朝着清河深深一揖,转身走出了水榭,下意识地去?看远处的那个八角亭,却?发觉里面?已经没人?了。 他蹙了下眉,看向樊际,樊际回禀道:“宁姑娘往假山的方向去?了。” 沈让嗯一声,“带路。” 这座公主府,原本占地就是极广的,后来清河长公主驸马早亡,独子郑丰出任河州,这些年来很少在京。 长公主一人?独居,嫌太冷清,于是便拆了几处院子,改成了假山流水,专供自己游玩赏乐。 这样的布局,倒是和常青园类似。 姜毓宁方才看见沈让之后,就再没有什么心思?和卓霖说话,借口更衣离开后,四处闲逛,不知怎么就转到了这儿。 眼前?假山高大,怪石嶙峋,有几处缝隙上还?挣扎出了野花野草。她看着新?奇,转身想叫竹叶过来看,不想身侧空无一人?。 她倏然一愣,正要喊人?,一抬头,却?看见沈让站在她的身后。 “哥……” 一句哥哥下意识便要出口,却?又?生生咽了回去?。 “淮王殿下……” 她低头敛目,像刚才那样,想要向他行礼,沈让眼疾手快地将她扶住,直接伸手拉到了跟前?来。 “你叫我什么?” 带着薄怒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姜毓宁耳根莫名发麻,她站在沈让的跟前?,垂着脑袋,看上去?乖乖的,说的话却?能把人?直接气死。 “淮王殿下。” 她一字一句地重复,“淮王殿下。” 说道第二遍的时候,声音里已经带了明显的哭腔。 沈让深吸一口气,再不忍对她说一句重话,他抬手揉了揉姜毓宁的脑袋,无奈道:“才半个月不见,就不认哥哥了?” 姜毓宁觉得他简直就是在颠倒黑白?,又?急又?气地反驳道:“分明是哥哥先?不要我的。” 她仰起脸,红着眼睛瞪人?,一双紫葡萄眼睛蒙着雾气,水润润的,大颗大颗地泪珠顺着脸颊滚落,没一会儿就洇湿了领口。 沈让看着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还?好刚才在卓霖面?前?,她没有哭。 这么勾人?的一面?,怎么能被旁人?看见? 沈让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幽暗,他抬手托住她的雪腮,指腹轻按着她娇嫩的肌肤,几乎就要克制不住地吻下去?。 但最终,他只是用手指抹去?她的眼泪,哑声道:“你是最知道怎么折磨我的,好了,别哭了。” 但是这时候的姜毓宁已经听不进去?半个字,她感觉到沈让态度的改变,也顾不得这是在公主府,直接搂着他的腰,闷头扎进他的怀里,肆无忌惮地哭起来。 隔着单薄的布料,沈让感觉到姜毓宁在自己胸前?轻轻颤抖,她落下的仿佛不是泪珠,是一柄又?一柄尖锐的匕首,将他隐忍压抑了十几天?的心口残忍剖开。 他环抱着姜毓宁,柔软的酥山挤在中间,梳头的茉莉水散着淡淡的香,将他心底的那点子阴暗想法彻底得勾出来,眼看就要冲出胸膛。 “哥哥,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姜毓宁的一句话,又?让他倏然清醒。 沈让闭了闭眼,方才虚扶在姜毓宁腰后的手掌上移,挪回她的肩膀处,少女身形单薄,他的大掌几乎盖住了整片蝴蝶骨。 “不许乱想。”沈让深呼一口气,放柔了声音,“哥哥永远不会不要你,这几天?,你在景安侯府,是不是待的不舒服?” 姜毓宁埋在他胸前?,委屈地点头,“哥哥说,他们都是我的亲人?,让我听话,可是在侯府里,根本没有一个人?愿意和我说话,几个姐姐们根本不知道我是谁。” “连大哥都好几日?没见了,他明明说,会多抽出时间来陪我的。” “还?有伯父和伯母口味那么清淡,我真?的很不习惯。” “院子也很小,还?很黑,小路上,一个灯都不点。半夜睡觉,我总觉得自己好像能听到外面?的风声,我很害怕,如果不是竹叶姐姐陪我,我一定?不敢自己睡的。” “哥哥,我好想你,好想回到常青园,景安侯府不是我的家。常青园才是。” “哥哥为什么不能让我永远留在你身边?” 在沈让面?前?,姜毓宁一向直白?得要命,她可以脱口说出自己的所有委屈、难过和想念,看向沈让的眼神,更是纯净的没有一丝脏污。 小姑娘心思?一向单纯,如冬日?里未染灰尘的白?雪,连满腔腌臜利用的姜家,都以诚相待。 就因?为他说,景安侯府是她的家。 她不喜欢,不满意,也会听。 她总是这么听他的话,只要他说的,从来都是轻易相信。 可若是有一天?,她知道自己满心信任的哥哥,实际上对她抱有的是怎样的心思?后,又?该怎么办呢? 沈让揽着她沉默许久,到底还?是冷静了下来。 他松开小姑娘,弯下腰,和她平视,然后道:“你说的话,哥哥都记得了。这次将你匆忙送回景安侯府,是哥哥的不对,让宁宁受苦了。” 听他这么说,姜毓宁倒有些不好意思?再哭了,她摇摇头,低声道:“哥哥是不是觉得,我太娇气了?” 沈让摸摸她的头,摇头道:“不怪宁宁,都是哥哥不好,这些年来,是我将你金尊玉贵的养大,明知你本就吃惯了最好的,用惯了最好的,却?要将你送回侯府受苦。” 他板着姜毓宁的肩膀,认真?道:“你是哥哥最宝贵的明珠,永远不要怪自己娇气,知不知道?” 他的语气温柔,姜毓宁不知为何?,竟有些脸红,她咬着下唇,轻点了点头。 “但是,哥哥还?是不能将你接回常青园去?,那里现在不安全。”沈让转了个话音,接着道,“这些日?子,你先?在侯府暂住,等过了这段时间。哥哥再接你回来,好不好?” 姜毓宁对他的话一向深信不疑,“那,哥哥多久来接我?” “最短十天?,最长也不会超过一个月。”沈让想了想,承诺道。 “好。”有了他这句话,姜毓宁这一段时间的所有不安和委屈全都烟消云散了一般。 她踮起脚尖,去?搂沈让的脖子,想要说什么,结果沈让正好伸手想要抱她,微微俯身。 柔软的唇瓣擦过沈让的耳朵,就像是往油锅里,腾得扔了一把火。 上次还?只是碰了一下手指,这次却?是实实在在的肌肤相贴,从以耳廓为起点,沈让只觉得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两?人?离得实在太近,沈让僵着身子不敢动,生怕被姜毓宁察觉到什么异样。 姜毓宁误碰到沈让耳朵的时候,自己也有一瞬间的僵硬,双颊爬上绯红,耳廓亦如灼烧起来一般。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可是本能地,她不想让哥哥察觉到自己现在这幅样子。 于是,她搂着沈让不放,就是怕他看到自己的脸,结果,沈让却?忽然僵硬得像块木板,浑身都紧绷着,硬邦邦得有些硌人?。 “哥哥,你怎么了?”她感觉有些奇怪,便问,“是不是突然不舒服?” 这般天?真?的语气让沈让愈发难捱,却?又?混账得不想将人?推开。 他闭着眼,一切感知却?更加清晰。 他滚了滚喉结,抱着姜毓宁的手臂用力很轻,即便隔着几层布料,他其实也只是虚虚扶着,手臂上的青筋骤然暴起。 他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克制着自己没有做些什么。 第27章 谋算 27. 哗啦—— 一桶冷水顺着头顶尽数浇下, 沈让站在浴桶里,衣裳都没解,湿淋淋地贴在身上, 好?似一张束缚的网。 沈让感觉着水流冲过, 浑身都泛着凉气,他却仍觉得?热, 耳根连着脖颈都在泛着淡淡的红色,胸口起伏不?平。 他将自己整个浸在冷水里, 脑子里却都是在公主府里,小姑娘抱着自己的画面?。 没人知道?,今天白天, 他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将人推开。 而现?在,姜毓宁不?在,周围一盏灯都没有点?, 他那不?该有的思绪如海草疯长, 侵占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将自己沉没在冷水中, 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冷静下来, 他裹着宽大的浴巾走?出浴桶,朝外面?喊了?一声, “来人。” 樊际就等在门外, “殿下。” “派人回一趟常青园,把宁宁往日用的被褥和矮榻,都一并送到景安侯府去。”沈让吩咐道?,“还有, 再多派几个人保护她,本王要时刻知道?她的消息。” “是。” 樊际应下后, 不?敢耽搁,当即便退下,吩咐人连夜去办。 于是,姜毓宁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忽然发现?房间里多了?很多熟悉的东西:插花的薄胎白瓷细颈瓶、喝水的粉彩海棠纹茶杯、黑漆镂空案几……甚至连那美人榻,都是从前?在常青园用过的。 姜毓宁垂着腿坐在床沿上,以为自己没睡醒,揉了?揉眼睛,东西都还在。 娇养笨蛋美人 第26节 竹叶端着热水进来,笑着解释,“都是公子命人连夜送来的,公子说了?,日后不?能再教姑娘受委屈。” 姜毓宁却有些难过地问:“哥哥是要反悔了?吗?” 竹叶不?明白她的意思,姜毓宁委委屈屈地抹眼泪,“他把所?有东西都送过来,是不?是忽然反悔,不?想接我回去了??” “怎么会?”竹叶忍俊不?禁,“姑娘别胡思乱想了?,公子待您如何,您心里还不?清楚吗?他一向是最疼姑娘的。” 一提到这个,姜毓宁便不?说话了?,她晃了?晃腿,翻身将自己扔进被子堆里,脸埋在胳膊里,像是某种小动物,为了?保护自己团成一团。 自从离开沈让之后,她就一直很不?安。 尽管她身处的景安侯府,是她原本的家,可是在她心里,只有沈让一个人才是他的亲人。 因为有沈让在,她才能平安长大,读书习字,身边仆婢环绕,吃穿用度甚至比侯府更?奢侈精致。 是他给了?她如今所?拥有的一切,所?以,她才会对他信任,依赖。 可如今,她离开了?沈让身边,他很怕是因为哥哥不?喜欢她了?,不?想再宠着她,或者是嫌她太麻烦,太不?乖,所?以才将送回景安侯府。 她很没有安全感,连夜里做梦,都只有哥哥的背影。 竹叶看她这样,很是心疼,可她不?过是个奴婢,不?敢揣测殿下的意思,只能轻叹口气,走?上前?轻声安慰。 “别哭了?,相信哥哥,别让哥哥担心你。” 姜毓宁想到昨日从公主府离开,沈让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红着眼眶忍了?半天,到底没有让眼泪落下。 她闷闷地嗯了?一声,乖乖爬起来洗漱穿衣裳。用过早膳后,卓氏的婢女花容来传话,说是大姑娘回来了?,夫人请她到宁安堂一道?叙话。 在景安侯府半个多月,姜毓宁才勉强理清这府里谁都是谁,她上面?有三?个堂姐,一个哥哥,下面?有一个弟弟,和两个妹妹。 除了?大哥之外,其他的兄弟姐妹都是大伯的孩子,其中,大姐姐在几年前?就出嫁,姜毓宁至今还没有见过她。 她点?头应了?,带着竹叶一道?前?往宁安堂,还没进门就听到一阵欢声笑语。 花容替她打帘,姜毓宁走?进去,朝着最上面?的卓氏福了?福身。 卓氏一如既往地和善,朝她招手?,然后指着自己身边的年轻妇人介绍道?:“这是你大姐姐毓柔,如今是嫁到了?安远伯府。” 姜毓宁问好?:“大姐姐。” 姜毓柔和卓氏长得?很像,一张宽厚的圆脸,说话也温柔,“四妹妹不?必客气,咱们?都是一家人,你小时候,我还抱着你一起玩过呢,不?过,这么多年过去,妹妹怕是都忘了?吧。” 姜毓宁不?知道?这话怎么接,只能讷讷点?头,姜毓柔也不?怪罪她的失礼,又笑着关切了?几句,提起正?事来,“毓宁可会打马球不?会?” 姜毓宁诚实地摇摇头。 姜毓柔说:“过几日,我们?伯府会办一场马球会,到时候,大姐姐给你安排个位置,你想不?想去?” 其实姜毓宁并不?想去,倒不?是不?愿意出门,只是昨日在公主府时,伯母拉着她见了?许多不?认识的人,她很不?自在。 她想摇头,卓氏却已经替她答应下来了?,“宁宁不?爱出门,回来这么长时间,除了?昨日我拉着她去公主府赴宴,旁的时候,就再也没出过门。这样怎么行?” 姜毓柔大约是看出了?姜毓宁的不?情愿,又笑着说了?关于马球会的事,又说要送给她几匹布料,做一身骑装。 姜毓宁一一答应,等抱着几匹布料走?出宁安堂的时候,已经快到正?午了?。 卓氏看着姜毓宁离开的背影,面?上的笑容渐渐散去,她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不?悦道?:“瞧见了?吧,我同她说十?句,她也只回答我一句,又呆又笨,什么都不?懂,这样的性子,真是能把人气死。” 姜毓柔端了?杯茶递给她,笑着道?:“这样的性子才好?,她长成那个妖媚样子,若是性子再机灵,那母亲管教起来岂不?是太费力气了?。” “还是你这孩子明白。”卓氏说道?。 姜毓柔听出她话里有话,问:“是秋儿?又惹您不?高兴了??她年纪还小,娘亲多同她讲道?理。” 卓氏摇摇头,“你不?知道?,她满腔心思都在那个裕王身上,我同她说别的,她是半个字都听不?进去。” 对于姜毓秋的心思,姜毓柔显然也是明白的,听到裕王这个名字,同样也很无奈,但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她也不?好?说别的什么,只能安慰卓氏道?:“母亲也别多想了?,如今太子式微,总不?能再将毓秋送进东宫,其他几位皇子王爷都是各有本事,形势未定,谁也说不?准的。” “你真当我什么都不?懂是不?是?”卓氏竖起眉头,“眼看着太子倒下,上来的是淮王,那裕王病秧子一个,在这上京城内一向查无此人,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秋儿?往火坑里跳。” “娘。”姜毓柔伸出食指按在唇边,压低声音反问,“如今的淮王,在那十?年前?,不?照样是查无此人吗?” 卓氏一愣,竟说不?出话来反驳。 姜毓柔徐徐道?:“秋儿?既然喜欢,就由着她去吧,就算裕王真的不?是潜龙,但到底是个王爷,还是当今陛下的长子,元后所?出,陛下再不?喜欢,那身份到底是不?同的。” 卓氏被说服了?,她叹口气,有些不?甘心道?:“阿霖是多好?的孩子,秋儿?和他自小认识,又是表兄妹亲上加亲,日后成了?婚,还能缓和这些年来两家的嫌隙。” “难不?成真要便宜这个姜毓宁不?成?” 姜毓柔安慰她,“毓秋是长房嫡女,姜毓宁算是什么?她是二房,还是庶出,日后嫁到申国?公府,也只有当个妾室的份,母亲是什么人,何必在意一个掀不?起风浪的小庶女,能对咱们?侯府有用,便是了?。” “你说得?对。”卓氏一向很听自己这个女儿?的话,“到底是个庶女,好?吃好?喝的供着,也能博一个贤良的名声。” “正?是如此,母亲想通了?就好?。”姜毓柔笑道?,“那便这样说好?了?,过几日马球会,娘亲带着姜毓宁一起去,她那副模样,连我见了?都心颤,卓霖到底是个男子,怎么会不?动心?” - 十?日后,姜毓宁一大早上就被叫起来梳妆打扮,要跟着卓氏去赴安远伯府的马球会。 同上次去长公主府赴宴不?同,那时她从没去过什么宴会,心里多少有些兴奋好?奇,可是去过之后,才知道?有多么无趣。 这一次,就再也提不?起精神来了?。 她强打着精神梳妆换洗完,到了?马车上却撑不?住地歪头倒了?下来,好?在这次马车里没有卓氏和姜毓秋,竹叶坐在她旁边,扶着她躺到自己腿上歇觉。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下,安远伯府到了?。 因为有姻亲关系,所?以她们?到的极早,姜毓柔更?是亲自等在门前?迎接,“母亲和妹妹们?来了?。” 姜毓宁和姜毓秋一起问好?,“大姐姐。” 姜毓柔扶着卓氏,然后对姜毓秋嘱咐道?:“你四妹妹是第一次来,毓秋,你好?好?带着妹妹,知不?知道??” 姜毓秋闻言有些不?情愿,但碍于姐姐的面?子,还是答应了?。 于是,卓氏跟着姜毓柔到里屋歇着去了?,姜毓秋带着姜毓宁,到伯府的花园里闲逛。 两个人虽为姐妹,实际上却连话都没说过几句,这会儿?对坐在凉亭里,根本没话说。 好?在没过多久,宾客渐至,这花园里就渐渐热闹起来,姜毓秋也有些坐不?住,转过身去四处张望。 姜毓宁忍不?住问:“姐姐。你在看什么?” 姜毓秋转回来,没回答,却问:“那日在公主府,你见了?卓表哥?” 姜毓宁下意识问:“卓表哥是谁?” 姜毓秋蹙起眉,不?可置信道?:“这才过去几天,你也能忘?不?是说,你和卓表哥还说了?好?一会儿?话么。” 对于那日在公主府的记忆,姜毓宁其实只记得?沈让了?,此时经过姜毓秋的提醒,才想起来,她点?点?头,又没忍住补充了?一句,“还见到了?淮王。” 这倒是没听说的,姜毓秋问:“你还见到了?淮王?” “嗯。” 姜毓秋好?奇道?:“大家都说淮王杀人不?眨眼,是最冷厉不?近人情的了?,你胆子这么小,在家里都不?敢说话,见到淮王殿下,吓哭了?没?” 没有吓哭,但也哭了?。 姜毓宁记得?,哥哥那日嘱咐她,暂且不?要让旁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她摇了?摇头,只道?:“淮王殿下是好?人。” “好?人?”姜毓秋听着她认真的语气,不?知为何竟有些想笑,“你才见了?淮王一面?,就觉得?他是好?人,莫非真的像邱姐姐说的,淮王殿下长得?特?别好?看,把你这小傻子骗过去了??” 姜毓宁想要反驳自己没被骗,又想说哥哥的确长得?很好?看,纠结了?一会儿?,不?知道?怎么说,便问了?一句,“秋姐姐是谁?” 姜毓秋说:“是邱家的大姑娘,也是淮王的未婚妻。” 姜毓宁一愣,“淮王的,未婚妻?” 第28章 兰花 28. 未婚妻? 哥哥什么时候有了未婚妻? 姜毓宁微微张大了眼睛, 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自从这个妹妹回了景安侯府后,姜毓秋只在那日去公主府赴宴的路上,和?她说过几句话?, 之后在府里, 两人连面都没见过几次。 这么长时间以来,姜毓秋还是第一次看她露出这么丰富的表情, 她莫名?觉得有?趣,故意逗她, “我说淮王殿下有?未婚妻,你这么激动做什么?莫非那日惊鸿一面,便情根深重??” 姜毓宁能听懂她这话?里的每一个字, 偏偏合在一起,就听不明白了,她和?哥哥是兄妹, 兄妹之间也?能用情根深重?这样的词吗? 又开始发呆了, 姜毓秋拿帕子?遮着, 翻了个白眼,转身朝自己的婢女伸手, “镜子?拿来。” 她的贴身婢女递上一柄巴掌大小的靶镜,姜毓秋左右照了照, 见妆容依旧, 才?勉强满意,又去问自己的婢女,“如何?” 婢女从善如流:“姑娘光彩夺目。” 姜毓秋得意一笑。 从上次出门,姜毓宁就发现了, 她这位二姐姐特别爱照镜子?。 每次出门在外,竹叶都是揣着零食点心, 怕她路上会饿,而姜毓秋的婢女身上,则是揣着各式样的胭脂水粉,还有?靶镜。 姜毓秋察觉到姜毓宁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以为她也?觉得自己今日的打扮十分好看,高傲地仰起头,“在看什么?” 姜毓宁很诚实,“二姐姐,我们下车之前,你不是在马车里补过妆了吗?” 伯母和?大姐姐还都催她来着。 姜毓秋又想?翻白眼了,“你这小傻子?懂什么?” 她俯下身,贴在姜毓宁的耳边,挑眉道:“女为悦己者容,你没听过吗?” 姜毓宁想?了想?,觉得有?点耳熟,应当是在哪本书里读到过,但记不太?清了,于是便诚实地摇了摇头。 这下瞪眼睛的成了姜毓秋,“你都要定亲了,怎么什么都不懂啊?” 姜毓宁不明白她的意思?,“谁要定亲啊?” 卓霖原本是娘亲给她选定的未婚夫,可她心中早有?心悦之人,不愿嫁到卓家。那日在公主府她故意跑开,就是不想?和?卓霖见面。 后来听母亲说,卓霖对她这位四妹妹很满意,她就以为,这桩婚事已是板上钉钉了呢,却不想?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自知说错了话?,轻咳一声,岔开话?题道:“你是继续在这儿坐着,还是跟着我走?” 一边说,一边还指了指不远处的小亭子?,那么坐着三四个年轻的姑娘,正朝她们的方?向看。 娇养笨蛋美人 第27节 姜毓宁不爱凑热闹,正要摇头,便听姜毓秋惊讶地说:“呀,邱姐姐也?在?” 邱? “我和?二姐姐一起。” 姜毓宁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稀里糊涂地改了口。 竹叶一愣,偷偷去扯她的袖子?,很不放心,姜毓宁偷偷撒娇,“我没事的。” 姜毓秋也?有?些没想?到,可一想?到自己若是走了,她就要自己呆在这,怪可怜的,便点头道:“走吧。” 她带着姜毓宁去见自己的几个小姐妹,婢女们都留在台阶下。等在亭子?里的几人都好奇的看着姜毓宁,有?惊讶又打量,但没有?一个人先开口。 “这是我四妹妹,姜毓宁。”姜毓秋介绍道。 姜毓宁站在姜毓秋后面,有?些拘谨地行?了个礼,然后便等着姜毓秋给自己介绍她们。 没想?到,姜毓秋说完这句,便挽着其中一个的手臂,坐到了石桌旁,没有?半点向她介绍的意思?。 姜毓宁有?些失望,却又不知说些什么,只好默默坐在角落听她们讲话?。 她想?知道,哪个是邱姑娘。 结果她们讲得都是各高门大户的八卦琐碎,姜毓宁听了半天,什么都没听明白,反而昏昏欲睡。 “阿秋,你这妹妹,倒是有?趣。” 一个穿着鹅黄罗裙的年轻女子?,正对着姜毓宁,一抬头便见她背靠着廊柱,脑袋一点一点地在打瞌睡。 姜毓秋闻声看过去,没想?到她这么不懂规矩,自觉有?些丢脸,遮掩道:“我这二妹妹自幼体弱,在家里静养多年,也?不曾学过什么规矩,让雪柔姐姐见笑了。” “见笑什么。”杨雪柔以扇遮面,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悠悠说道,“你妹妹如此好模样,我看,比你也?不差多少了。” 姜家人的相貌一向都十分出众,毕竟已逝的太?后便是凭着那张脸坐上宠妃之位,而后生下皇子?,母凭子?贵。 姜毓秋则是姜家几个女儿中,最出挑的那一个,她也?一向自傲于此,将女子?容貌之类的话?挂在嘴边上。 便是杨雪柔几个和?她关?系亲近的,也?大多受不了她,此时看见更加年轻娇艳的姜毓宁,忍不住拿话?刺她。 “你!”姜毓秋一向最得意于自己这张脸,听了这话?,不由得脸色涨红,腾得站了起来。 她想?要吵架,却碍于这是在自己大姐姐的夫家,不敢真的惹事。 杨雪柔哼了一声,偏过头去。 “好了,别生气。”有?人伸手去拉姜毓秋的胳膊,宽慰道,“绝色容颜又能如何,你这妹妹这般粗鲁不懂规矩,在人前都能打瞌睡,可见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你何必自贬身份,将自己和?她放在一道去比。” 听了这话?,姜毓秋心底舒服不少,“还是邱姐姐说的在理。”说着,她还使劲瞪了一下杨雪柔。 邱素心莞尔一笑,推了推姜毓秋的茶杯,示意她喝茶,不要理会。 姜毓秋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才?悄悄和?邱素心咬耳朵,“邱姐姐,我听你语气不对,可是又见到淮王了?” 邱素心轻叹一声,点了点头,姜毓秋见她不甚高兴的样子?,便想?着安慰几句,邱素心却道:“咱们说别的吧。” 她做出一副不愿再提的样子?,实际上,自从淮王回京那天在巷子?口见了一面后,她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对于这个结果,她本是很开心的,因?为她打心眼里看不起行?伍出身的淮王,粗鲁又冷厉,没有?半点皇族该有?的矜贵风雅。 可她爹和?兄长都骂她太?傻,淮王眼看着便要扶摇直上,多少人想?攀交情都没有?门路,这送上门来的婚事,怎么能推开呢。 她若是嫁过去,多半就是未来的太?子?妃了。 有?那个女子?能不梦想?着坐上凤位,邱素心不禁又有?些动摇,抗拒之意也?弱了几分。 可没想?到,到现在淮王回京已近三个月,先前十分热衷凑成这桩婚事的陛下,也?再没提过退婚之事,就连她的姑母德妃,都再也?没召她进?过宫。 她这才?有?些慌了,想?着要不要递个帖子?试探一下淮王的态度,结果别说淮王府,就连平郡王府都没回过一次。 态度冷硬又直白。 邱素心不仅有?些担心,莫非是自己第一次和?淮王见面时,哪里惹了他不高兴,还是他根本不知道陛下的意思?,才?冷落了她两个多月,要不然他怎么会这样对她。 她有?心找淮王问个清楚,却又见不到他的人影,偏偏和?她交好的几个姐妹都知道她将要与淮王定亲的事,每次在外面碰上都要问她。 她不知道如何回答,这几个月都不敢接帖子?出门赴宴。 然后,她就听说了上个月清河长公主府的宴会,淮王到场了。 谁不知道,清河长公主不喜热闹,她办的所有?花宴茶宴,几乎都是为了给宁寿郡主择婿,只可惜宁寿郡主眼光太?高,这京中的青年才?俊,她一个也?看不上眼。 而淮王突然出席,莫非是长公主有?心将宁寿郡主嫁过去? 邱素心不仅有?些慌,这次安远伯府的马球会,就接了帖子?。 安远伯府虽然爵位不算高,但是两家姻亲——姜家、朱家,都和?皇室沾亲带故,因?此每次都宴会都十分热闹。 邱素心今日也?是想?碰碰运气,只是现在才?是上午,用过午膳才?是马球会,具体都有?谁来还不能清楚。 她有?些焦急,看着身边的姜毓秋,想?了想?,拿肩膀轻轻撞了她一下,“阿秋,你可知下午都有?谁会来?” 姜毓秋以为她是担心会撞上淮王,便保证道:“你别担心,淮王肯定不会来。” 邱素心:“……” 姜毓宁就坐在两人身后不远,她原本就是打瞌睡,没有?真的睡着,方?才?姜毓秋和?人争执的时候,就已经清醒了。 但因?为当时气氛尴尬,她就没有?睁开眼睛,仍旧靠在那里装睡,不想?却将姜毓秋两人的对话?听了个全。 原来,坐在她正前面的这个姑娘,就是哥哥的未婚妻吗? 可听她的语气,好像不怎么喜欢哥哥,也?不怎么喜欢她。 若是她日后嫁给了哥哥,那她还能继续住在常青园吗? 姜毓宁忽然有?些担心,也?没有?心思?再继续装睡,她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 姜毓秋听到动静,转头看过去,只见姜毓宁眼睛有?些发红,不知是用手揉的还是困的,好像是一只受了欺负的兔子?。 她不由得想?到自己方?才?好像和?邱素心一起说了她几句坏话?,一时有?些心虚,开口时声音都温柔了许多,“醒了?” 实际上,在听到她们提起沈让之后,姜毓宁就已经把他们骂自己的话?忘掉了,此时听她的语气还有?些奇怪,她摇摇头,说:“我没事,就是坐的肩膀疼,想?起来走走。” 姜毓秋求之不得,“那就去吧,让你的丫鬟跟着你一起去。” 姜毓宁点头应了,走出凉亭,竹叶连忙见她出来,急忙迎上前将她扶住,担心地问:“姑娘,脖子?疼不疼?” 她刚才?就看见她靠着廊柱打盹儿了,可是亭子?里人太?多,她贸然过去只怕要给姑娘惹麻烦,只能忍耐着没动。 姜毓宁按着脖颈左右动了动,笑着说:“我没事。” 两人一直往前走,期间有?伯府的丫鬟过来指路,问她要不要到厢房去歇息。 眼看着就快到午宴的时间了,姜毓宁知道分寸,问清了卓氏和?姜毓柔在哪儿,带着竹叶过去找她们了。 卓氏和?姜毓柔正在主屋同几个贵妇人说话?,见姜毓宁过来,不免又是一通拜见寒暄。 姜毓宁一一见过礼,在卓氏身边坐下,没多久就开席了。 午宴过后,下午才?是马球会。 安远伯府家花园不大,因?为在最后面单独辟出来了一块空地,划做马球场,专门用来举办马球赛、马球会。 男宾们午膳是在前院用的,他们开席早些,结束的也?早。等姜毓宁跟着卓氏,和?各家女眷一起到马球场时,观赛台上已经坐了不少年轻的公子?。 马场中间,还有?几个正在试马练球的少年郎,姜毓宁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不禁有?些好奇,偷偷地往远处张望。 卓氏见她这样,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姜毓柔走在她身边,稍稍推了推她的手臂,示意她不必在意。 卓氏到底没说什么,带着姜毓宁到席上坐下,因?为姜家和?伯府有?姻亲关?系,所以位置极佳。 几乎是她们这边一坐下,其他人就都看见了,多数人都没见过姜毓宁,此时看见她跟在卓氏的身边,都有?些好奇她的身份,却没有?一个上前来的,只在原位默默观察。 只有?一家例外,申国公府的二夫人齐氏主动迎了上来,且点名?要见一见姜毓宁。 卓氏面色淡定,心下却十分惊喜,强忍着激动和?姜毓柔对视一眼。 姜家和?卓家虽为姻亲,实际上却并不亲近,主要就是因?为,当年卓氏嫁过来的时候,本以为景安侯府会凭借着太?后扶摇直上,结果混得反倒不如前朝,族中子?弟在朝中连个六品官都没有?。 如此一来,许多人都笑话?申国公府眼光不好,以为自己搭上了新贵,特意下嫁嫡女,结果反被牵连的一道被陛下厌弃。 申国公府咽不下这口气,干脆连女儿一道舍了,这许多年来都不往来。 景安侯府又自恃皇亲国戚,不愿向已经没落的国公府低头,没想?到,申国公府出了个卓霖。 年少有?为,十九岁就中了举,成了天子?门生,不靠祖辈荫封就当了官,前途不可限量。 如此,景安侯府这些年又生了亲近的心思?,为这,卓氏便想?将姜毓秋嫁回去,亲上加亲。 三姑娘毓迎又是早早定了亲,下面的两个又年纪太?小,挑挑拣拣,卓氏便想?到了姜毓宁。 只是她身份太?低,嫁过去只能做个妾室。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拢住卓霖,拢住申国公府。 眼下看来,计划还算顺利,今日齐氏愿意主动过来,想?必是那日卓霖回去后,主动和?家里提起了姜毓宁。 不过一面,就能叫卓霖留心,卓氏眼看着姜毓宁那张如桃花瓣浓艳勾人的脸,心里颇有?些感慨,面上却不动声色,招呼她过来见礼,“这是你卓家姨母,你卓表哥的母亲。” 回到景安侯府的这段日子?,姜毓宁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向各种?人见礼,此时再听到卓氏的介绍,她都有?些麻木了,根本不管眼前的人 是谁,一律矮下身去问安就是。 齐氏一边喝茶,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姜毓宁,模样出色,身段也?好,娇娇柔柔的,一看就惹人怜惜。 看起来性子?也?温顺,叫做什么就做什么,还算听话?懂事。 日后嫁过来,既能博取男人的心,又不会心大的谋算上位。 齐氏满意地点点头,从腕子?褪下一个碧玉镯子?,套到姜毓宁空荡荡的左手腕上,“好孩子?,姨母给你的见面礼,收着吧。” 卓氏见她这态度,便知道她这是对姜毓宁十分满意,那事情就成了大半。两人相对一笑,隐秘的心思?藏在唇边的褶皱间,谁也?没多说什么。 齐氏又抿了两口茶,便告辞离开。 卓氏也?算是暂时了了一桩心事,她看了看太?阳的方?向,说:“马球会开始还要得一会儿,毓宁,你不用在这儿陪我了,去找你卓家哥哥说话?吧。” 从刚才?齐氏来了之后,姜毓宁就在走神,这会也?根本没听清卓氏说了什么,只听到一个尾音,就点头答应。 她带着竹叶一道走出席位,今天的天气很好,正午的骄阳十分刺眼,竹叶怕晒到她,便劝她,“姑娘,要不还是回去吧。” 姜毓宁却不想?回去,不知为什么,她在卓氏身边的时候,总觉得很不自在。她摇摇头,指着不远处的几颗海棠树,说:“那是海棠吗?” 常青园种?了很多的花草,各种?名?贵种?类都有?,姜毓宁赏了这么多年,却仍是只认识一个海棠。 因?为,这是哥哥曾经送给她的花,自那之后,她就对海棠十分偏爱,连衣裳首饰,都多数都是海棠纹样。 娇养笨蛋美人 第28节 她走近想?要欣赏,却见姜毓秋和?邱素心手挽手从对面走过来。 姜毓宁下意识顿住脚步,但因?为花枝十分茂盛,那两人并没有?看见她,只是一边走一边闲聊—— “以前我来这伯府的时候,怎么不记得有?这么多海棠树?” “已经入夏,怎么还落这么多花瓣,混进?泥土里,看起来好脏呀。” “在树上倒是挺漂亮的。” “我不喜欢海棠,看起来妖妖调调的,还是兰花更好,花中淑女……” 两人渐渐走远,这几句闲聊却顺风传入姜毓宁的耳朵。 虽然只见过邱姑娘一面,可是她竟然很清晰地就分辨出刚才?的哪一句是她说的。 ——她不喜欢海棠。 那常青园的海棠怎么办呢? 她和?哥哥成婚后,那些海棠还会在吗? 她忽然有?些难过,她看向竹叶,今日压抑了许久的话?,忽然想?要说出口,可是话?到嘴边,竟然又有?些犹豫了。 竹叶瞧出她有?话?想?说,等了一会儿,主动问:“姑娘想?说什么?” 姜毓宁没答,隔着一丛花枝,她远远看着远处的邱家姑娘。她着一身素淡的竹青罗裙,此时正停下来,和?几位公子?说话?。因?为离得远,看不清具体的表情,但即便是一个侧脸,也?能瞧出她举手投足优雅得体,当真如清雅兰花。 便是和?几个公子?说话?,都是落落大方?的,笑的时候,还拿帕子?轻掩着嘴角,让她想?起书上写的那些先秦淑女,想?来就是她这般吧。。 看着她,姜毓宁不知为何又想?到了自己,别说礼仪规矩了,她好像每次在哥哥面前都很狼狈,上次在公主府的后花园,都能抱着他一直哭。 一开始哥哥还安慰自己,后来连话?都不说一句,他是不是也?觉得她太?烦了呢? 尤其是在看到邱家姑娘之后,是不是更觉得她不乖了? 姜毓宁觉得自己很莫名?其妙,她分明和?这位邱姑娘话?都没说上一句,却总想?拿自己和?她去比。 她到底在想?什么? 她有?些懊恼地咬了咬唇,摇头否认道:“没什么。” 竹叶跟在她身旁,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脸色,猜测道:“可是太?阳太?大晒得不舒服了?” 姜毓宁摇摇头,“没有?。” 竹叶又问:“是……今天那几位姑娘给您脸色看了?” “还是您想?念公子?了?” 姜毓宁全部摇头,“都不是,别猜了,没什么。” 听到她的回答,竹叶有?些意外。 她从姜毓宁七岁就照顾她,到如今也?快十年了,姑娘对她一向是十分信任,有?话?也?都直说,从没有?什么遮遮掩掩。 更何况,姜毓宁也?是不是一个能够藏得住心事的性子?。 可是眼下,她分明有?事,却又不说。 竹叶奇怪地顺着她的视线停留的方?向看过去,几个姑娘公子?正在说笑。 其中,有?一个是姜家二姑娘,难道姑娘是在看她? 姑娘难道和?这位姐姐很亲近?还是被她欺负了? 竹叶思?索着,又觉得不可能,且不说两人根本没说几句话?,就算是说了什么,姑娘应当也?不会在意的。这姜家的每一个人,她都不怎么在意。 而姜二姑娘旁边那个,上午也?在亭中,应当是她的手帕交。但据她观察,她和?自家姑娘根本就没说一句话?。 没准姑娘连她是谁都不记得。 不是看两位姑娘,难不成是在看那几位公子?? 竹叶一边觉得不可能,一边眯着眼睛仔细打量。 倏地,她发觉现在最边上的那个年轻公子?,看起来有?些眼熟。 好像是卓家那个公子?,卓霖。 那日公主府里,她就瞧出了卓氏的心思?,她想?让姑娘嫁到卓家联姻。 可竹叶并没有?担心,因?为她知道,姑娘的婚事,最终还是要她们家殿下做主,殿下选定了谁,谁才?可能娶她家姑娘。 无论卓氏怎么张罗算计,到最后,也?只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可是,她现在忽然有?些不确定了。 她家姑娘一直盯着那个卓霖,还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难不成,当真是动了心? 那,那她们殿下怎么办? 第29章 觊觎 29. “殿下, 今日刚送来的邸报。”樊际将邸报搁到沈让的书桌上,随着邸报一起的,还有一份用火漆封死的密信, “这是竹叶送来的。” 沈让搁下手里的文书, 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等樊肃退下后, 他看了邸报一眼,没?动, 先拆开了那封密信。 他把姜毓宁送回侯府,自己也是不放心的,因此除了竹叶竹苓两个明面上跟着的人, 还有将近二十个暗卫随护,保证无论她走到哪,周围都是被防备得严严实实。 至于姜毓宁每日的消息, 去了哪见?了什么人, 自然也会有人报给沈让。 但这个人不是竹叶, 因此,沈让听到樊际说那信是竹叶送来的, 第一反应就是姜毓宁有话想?对他说,又别扭着不愿自己写信, 才借了竹叶的口。 不想?打开真是竹叶的信, 他一目十行?的看完,眉头越皱越紧。 安远伯府的马球会上,宁宁一直盯着卓霖看,还表情复杂, 欲言又止,似是有了心事。 她这话, 是什么意思? 沈让分明认得这信上的每一个字,可放在一起就不明白了似的,他翻来覆去,逐字逐句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最后,捏着信件的手指不自觉用力,白纸黑字直接在他掌中化?为碎片。 不过才见?了两次,宁宁就对那个卓霖上了心? 其中还有一次,是在公?主府,宁宁在见?了卓霖之后,还抱着他哭了好半晌,他还以为,她会就此忘掉那个卓霖,不想?倒是记得更深了。 沈让看着手边的一团碎片,有心直接立刻问个清楚,但最终还是冷静下来了,他皱眉思索片刻,问樊际:“卓霖现在在哪?” - 上京城,朝露书院。 沈让下了马车,抬头看着眼前门楣上“朝露书院”四个大?字,微微皱了下眉。 又是这儿。 他还记得,上次那个邴关义,就是在这儿读书,如今又冒出来一个卓霖,看来,这里的学子,有些过于悠闲了。 朝露书院的山长宋呈一早便收到了消息,此时看见?沈让,主动迎上来,行?礼道:“参见?淮王殿下。” 沈让抬手道:“不必客气。” 宋呈错开半步,请沈让走在前面,两人一边往书院走。 宋呈看着沈让喜怒莫辨的侧脸,心里有些忐忑,一进书院后,便等不及地问道:“殿下今日到访,可是有事要?吩咐下官?” 朝露书院乃是官学, 由朝廷出资筹办,在读的学子并?非都是官宦子弟,而是各地送过来的优异学子,且至少都考过了秀才,更多的已经中了举。 他们多数都是要?未来会试,甚至是殿试的,是大?雍的明日栋梁。 因此,许多意在江山的皇子王爷都会暗中光顾书院,甚至有些志向高远学生?,也会主动搭线,这些年来,五皇子和太?子,皆是频频光顾。 难道淮王,也是为了这个? 两人一路到了议事厅,宋呈请沈让上位,自己则坐在他的下首,他吩咐人奉茶,然后有些忐忑地等着沈让开口。 沈让没?喝那茶,也没?再卖关子,直接道:“不瞒宋山长,本王来此,的确有一件事。” 宋呈立刻道:“殿下有话请讲。” 沈让说:“本王这里有几册珍藏的古籍,近来天热多雨,受了潮气,本王想?让人多誊抄几本,翻看起来更方便些。” 说完,他才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宋呈明白他的意思了,“殿下是想?,在书院里找几个人,” 沈让微微一笑,“你不必担心,本王自会付相应的酬金。” 宋呈见?他应得坦然,一时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按理?说,这件事只是一件小事,誊抄书册这种事情,几乎所?有读书人都做过,找几个学子帮忙,并?不难。 可就是太?简单了,反而让宋呈有些犹豫。 如今别说是皇子王爷,就是官位稍微高一点的朝臣,府里都养着不止一个文书,淮王府会没?有吗?就算淮王府没?有,平郡王府也有。淮王要?找抄书的苦劳力,去哪不能找。 为何?非要?来朝露书院。 宋呈心里想?的很多,面上却表现的十分平静,因为他深知如今淮王在朝中的地位,实在不是他可以得罪的。 他不过是四品文官,无权无势,就算淮王提出再离谱的要?求,他也只有遵从的份。 宋呈只犹豫了一会儿,便道:“殿下稍等,现在学子们都在上课,臣还要?等下课后,同几位夫子商量一番,才能选定人选。” 沈让却道:“正巧本王没?事,同你一起去吧。” 宋呈只好答应,“是。” 于是,宋呈就带着沈让去到了学子们上课的地方。 整个书院的学子按照年龄,一共分在四个不同的学堂,沈让在前三个里分别挑了四个人,上次在街上撞到姜毓宁的几个学子,皆位列其中。 来到最后一个,一眼便瞧见?了坐在最前排的卓霖。 沈让站在窗外?,视线落在卓霖身上,审视般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 他今日穿着一身竹青色锦袍,上面绣着松鹤纹样,配上他那副还算过得去的样貌,正是如今上京城里,最受女子欢迎的俊雅书生?。 娇养笨蛋美人 第29节 沈让微拢起眉心,难不成,宁宁也是喜欢书生?不成? 他胡思乱想?着,下课的钟声响起,被盯得满身是汗的夫子走出来朝沈让行?礼。 听到他的行?礼声,屋子里的几十个学子也站起身,一起揖礼问安,“参见?淮王殿下。” 沈让淡淡的嗯了一声,递了个眼神给身边的宋呈,宋呈会意,上前对着众学子,将他今日的来意说了一遍。 学子们将来都是要?入朝为官的,此时虽然也对“淮王来朝露书院找抄书工”这件事充满疑惑,却纷纷表示:学生?愿为淮王殿下分忧。 沈让装模作?样地扫视了一圈,像之前一样,同样挑了四个人。 卓霖自然是位列其中。 沈让道:“届时,自会有淮王府的人把书带给你们,辛苦各位了。” 宋呈代这些学生?们拱手,“殿下客气了。” 沈让也不再客气,朝宋呈点了点头,然后道:“本王还有事,先走一步。” 学堂内,学生?们目送他离开,其中,被他挑中的几个人,就理?所?应当地站在了最前面。 虽然只是抄书这等琐碎小事,若搁在平日里根本不值一提,可是这件事和淮王挂上钩,便不再是一件小事。 如今,还有谁不知道淮王在朝中的地位,东宫之位摇摇欲坠,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在猜测将来的储君,一定会是淮王。 卓霖站在最前面,看着淮王离去的背影,也觉得与有荣焉。 - 景安侯府。 姜毓宁正坐在书桌前练字。 哥哥曾经说过,习字可以平心静气,修身养性,所?以教她每天练习。 这八年来,她早已习惯了每日写一篇字。 也因此,她虽然学问上没?什么成就,一笔字却很是漂亮。又因为她所?临摹的字帖,都是沈让专门写给她的,所?以她的字和哥哥的很像。 姜毓宁看着手边的字帖,每一个字都是笔走龙蛇,入木三分,看着这些字,她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哥哥似的,自己都没?察觉,自己一直在笑。 站在一旁,替她研墨的竹叶见?她唇角一直上勾,忍了又忍,还是问了出来,“姑娘,您是想?到了什么?这么高兴。” 姜毓宁笔下一顿,“我笑了吗?” 竹叶点头,“姑娘可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姜毓宁其实是想?到从前几年,哥哥常常不在,所?以他每次回来时,自己都会特?别黏着他,就连读书写字都要?和他挤在一张书桌上。 有时哥哥忙完自己的事,就会将她抱到腿上,从后面圈抱着她,握着她的手陪她一起写。 每当这种时候,姜毓宁都觉得特?别有踏实,哥哥的怀抱是最有安全感?的地方。 姜毓宁其实很想?和竹叶分享,可是莫名的,她又觉得很不好意思,不过是稍稍一想?,怎么脸颊都发热了呢。 她连忙搁下毛笔,怕滴墨弄脏刚刚写的字,然后双手捂着脸,摇头道:“没?什么。” 那日在宴会,竹叶还不能确定她到底怎么了,可是眼下,她看着姜毓宁这幅脸颊红红,双眸潋滟的模样,分明就是少女怀春的模样。 现在,她几乎可以确定,姑娘就是有喜欢的人了? 可那个人会是谁呢?难不成真的是卓霖? 竹叶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到外?头有动静,姜毓宁也听见?了,跟着往外?看。 “奴婢去看看,姑娘继续写字吧。”竹叶搁下墨条,掀帘子出去,却见?姜贺今拎着一个食盒站在廊下。 “大?公?子。”竹叶略有些意外?,福身行?礼道。 姜贺今把食盒递给她,问:“宁儿呢?” 毕竟是姑娘的亲兄长,竹叶接过食盒,亲自替她打帘,“姑娘在写字,大?公?子请进。” 姜贺今知道姜毓宁身边的人都是是淮王派来的,因此对她十分客气,颔首走了进去。 “宁儿,哥哥来看你了。” 姜毓宁看着他,有些惊讶,“大?哥?” 姜贺今朝她招手,“近来太?忙了,大?哥都没?空陪你说说话,怎么样,在侯府还住的惯吗?” 对于姜贺今这个大?哥,姜毓宁到底还是多了一份亲近,因为她还记得,整个侯府里,只有他和自己,是流着完全相同的血脉,是她真正的亲人。 而在亲近的人面前,姜毓宁一向不会撒谎,她点点头,“原本不太?习惯,但是现在,已经习惯了。” 姜贺今拉着她坐过来,有些抱歉道:“让你受委屈了,都是哥哥不好。” 姜毓宁摇头,“没?什么。”反正她早晚都是要?离开的。 这时,帘子被掀开,竹叶端着两盘糕点进来,搁到两人中间的炕桌上。 一碟水晶糕,一碟桂花豆乳糕。 姜毓宁用疑惑的表情去看她。 姜贺今说:“听说你喜爱糕点,我特?意托了同窗去买来的,尝尝,怎么样?” 其实练字之前,姜毓宁才吃了一大?碗杏仁甜酪和六七块透花糍,现在一点都不饿,但是听到姜贺今说,他是特?意给自己带的,心里很是高兴。 她拿了一块桂花豆乳糕,咬了一口,“嗯,好吃。” 姜贺今朝她笑笑,“好吃就多吃点。” 姜毓宁当真又捡了一块水晶糕吃了。 趁她吃东西,姜贺今不动神色地打量这间屋子,相对于毓柔和毓秋的房间,这卧房不过有她们的一半大?,可是屋里的摆设器具,却样样都是上品。 就连盛糕点的浅盘,都是最上等名贵的青花瓷。 毫无疑问,这些东西不会是卓氏送来的,那么,就只能是淮王。 他原本就知道,淮王对自己这个妹妹十分珍视,可是今日看来,何?止是珍视,简直就是无上溺宠。 这些年来,姜毓宁过得生?活,只怕连宫里的公?主都比不上。 姜贺今无声地观察着,更加坚定了不能让姜毓宁嫁去卓家的信念。 十年前,他宁可放弃自己的亲生?祖母,也要?过继到卓氏膝下,不过就是为了一个长房嫡子的名份。 可谁能想?到,卓氏竟然老?蚌生?珠,三十多岁还生?了个儿子出来。 府中有了嫡子,他这个从二房过继到大?房的大?公?子就变得很尴尬。 若是卓氏再借着姜毓宁,拉拢住申国公?府,他岂不是更加没?有胜算? 只是,卓氏动作?太?快,她和申国公?府基本已经默认了这桩联姻,想?在这时横插一脚,实在有些为难。 姜贺今微拧了下眉,借着喝水的动作?掩饰住眼底的神情,问姜毓宁,“听说上次,你和毓秋一道去了安远伯府的马球会,如何?,可认识了什么人没?有?” 马球会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姜毓宁当时就心不在焉,现在自然更不记得。 “没?什么印象了。”她摇了摇头,老?实道:“我只记得,有一位邱姑娘。” 姜贺今并?不认识,“邱姑娘?” 姜毓宁说:“听二姐姐说,她是哥哥的未婚妻。” 淮王的未婚妻? 他怎么从没?听说,淮王什么时候订了婚? 不过,这都不重要?,这话倒是提醒了他,无论如何?,日后淮王都是要?娶妻生?子的,等到时候,在淮王心里,姜毓宁这个别家的,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妹妹,还能有多少分量? 他也是男人,如何?不知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 还是不能太?过依仗淮王才是。 千万种想?法在心底翻涌,姜贺今念头一转,已经做了决定,他看着姜毓宁天真的样子,道:“看来宁儿是不喜欢马球,没?关系,过几日哥哥带你出去玩。” “真的吗?”姜毓宁问,自从回了景安侯府,她还没?有自己出过门呢。 姜贺今承诺道:“当然是真的,大?哥怎么会骗你呢。” 他去岁新中的进士,如今已经在朝中当差,不过是清闲的职位,就算不是休沐的日子,也有很多闲暇时间,他想?了想?,说:“后日如何??大?哥带你去普陀寺看戏,好不好。” 姜毓宁没?有听过戏,点头道:“谢谢大?哥。” - 三日后,姜贺今果然守诺,带着姜毓宁去了普陀寺外?的戏场。 戏场上人流涌动,行?人摩肩接踵,十分热闹。 因为是跟着姜贺今出来,因此姜毓宁没?带护卫,只带了竹叶一人,她抓着姜贺今的袖口挤在人群里,不觉得烦,反而十分兴奋。 戏场里有说书的,有打把式卖艺的,有全能戏、歌舞戏,还有傀儡戏。 姜毓宁看着哪个都新鲜,走走停停,感?觉没?怎么玩,就到了中午了。 普陀寺位置有些偏,附近没?有好吃的酒楼,姜贺今带着姜毓宁到了贵善坊,进了一家他往日常来的地方,离着朝露书院不远。 进去后,他们找了个雅间坐下,姜贺今开始点菜。 八糙鸭子、杏仁豆腐、栗子糯米鸡、酸红藕、牡丹鱼片、炸藕合、山药肉片汤、豆腐皮包子…… 他们不过两个人吃,姜贺今一下子点了八个菜,姜毓宁小声道:“大?哥,我们吃不完的,你怎么要?了这么多啊。” 姜贺今笑着道:“我有两个同窗好友,他们在附近的朝露书院读书,今日正好休沐,想?着带你见?一见?他们。” 听说还有旁人,姜毓宁就有些不情愿,可是听着姜贺今那副熟稔的、理?应如此的语气,她又有些开心,点点头。“好吧。” 所?有的菜很快上齐了,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子,姜毓宁很懂规矩地说:“等大?哥的朋友们来了之后,咱们再吃吧。” 姜贺今点头,“好。” 结果等了将近一刻钟,根本没?有人来,姜毓宁有些饿,看着满桌的菜舔了舔嘴巴。 姜贺今陪她逛了一上午,其实也很饿,又奇怪人怎么还不来。 他看着姜毓宁皱巴巴的小脸,到底有些心疼,便道:“宁儿,你先吃。哥哥出去看看。” 姜毓宁实在很饿,便也没?有推辞,竹叶急忙上前,先给她盛了一碗山药肉片汤。 香味扑鼻,姜毓宁再顾不上别的,专注地吃饭。 姜贺今走出包间,他的小厮等在外?面,他朝他吩咐了几句,小厮应声去办,他才重新回到房间。 娇养笨蛋美人 第30节 姜毓宁吃上东西,早就忘了还要?等人,她奇怪地看着姜贺今,“大?哥。你怎么不吃?” 姜贺今拿起筷子,“吃。” 没?吃两口,房门被敲响,姜毓宁奇怪地看过去,问:“是哥哥的朋友到了吗?” 其实是姜贺今的小厮,他推开门,没?有走进来,而是朝他示意了一下。 姜贺今见?他神神秘秘的,不悦地拧起眉,起身走出雅间,问:“怎么了?” 小厮压低了声音道:“公?子,邴公?子和肖公?子都说来不了了。” 邴关义和肖佟都是姜贺今的好友,他们三个原本都是朝露书院的学子,后来他去年中了进士,入朝为官,便不再去书院读书。邴关义和肖佟则就留在书院里,三人虽不再是同窗,但仍有来往。 而这两人,便是姜贺今挑挑拣拣,为姜毓宁选出来的夫婿。 无论是出身还是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出众,即便比不上卓霖,却也不差太?多。 姜毓宁毕竟是他的亲妹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和他留着相同血液的人。他虽然心思不纯,却也希望她将来能过得好些。 为此,他特?意约了那二人来此处,想?让他们和姜毓宁见?上一面。原本是说好的,却不想?他们一齐爽了约。 姜贺今问:“知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小厮回禀道:“说是在替淮王做事,抽不开身。” 帮淮王做事?他们不过是两个未入仕的学子,是怎么攀上淮王的? 难道淮王猜到了他的心思,所?以特?意绕圈子提醒他? 姜贺今心底压满了疑问,他回到雅间后,草草扒了几口饭,然后对着姜毓宁说:“宁儿,我的朋友们有事找我,我下午要?去一趟朝露书院,那里女子不能去,你就在这儿乖乖等我,好不好?” 姜毓宁有些犹豫,她不想?一个人在这陌生?的地方待着。 姜贺今看她表情,说:“你若不愿,就让竹叶陪着你出去逛逛也行?。但是,天黑之前必须回到这儿来,到时候,哥哥带你一起回家。” 姜毓宁这回很快答应,“好。” 姜贺今很快离开,雅间内只剩姜毓宁和竹叶两人,姜毓宁看着竹叶,说:“我想?见?哥哥。” 她知道竹叶一定有办法。 果然,竹叶微愣了一下,然后道:“殿下说,若是姑娘想?见?他,直接去如意楼就是,到时候自会有人去给殿下传信。” 姜毓宁等不及站起来,“现在就去吧。” 如意楼离着这里不远,姜毓宁不过走了一刻钟,就看见?了熟悉的招牌。 如意楼的门前,樊际等在那,是沈让专门派来接着姜毓宁的。 姜毓宁自然也看到了他,知道定然是哥哥的吩咐,脚步轻快许多,若不是在街上,她几乎想?拎着裙摆跑过去。 “宁表妹。” 忽然,一道人影拦在了她的跟前。 姜毓宁被迫停住步子,抬头去看,是卓霖。 许久没?见?,姜毓宁险些都要?把他忘了,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他是谁,迟疑地喊了一句,“霖表哥。” 虽然没?有真正定亲,但卓姜两家的长辈也算是彼此认可了两人的事,只是去岁祖母过世,他身上还有两个月的孝期,不能急在一时。 但是在他心里,姜毓宁已经是他的人了。 因此,卓霖丝毫没?有掩饰自己打量的目光。 如今天气越发的热,上京城里的年轻姑娘都换上了短衫纱裙,姜毓宁也不例外?,她一向怕热,今日穿的是一件绯红色的袒领衫子,淡青色的高身裙,外?罩一件杏红薄纱,掩映着半露的春色。 卓霖只觉得自己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姑娘,她明明那般单纯,天真,可是一眼看过去,又想?起初绽的花,那么娇艳欲滴。 任何?男人都不可能不对她生?出占有欲。 他紧攥着手臂,大?庭广众之下,到底是不敢做什么。 姜毓宁不知道他为何?一直盯着自己,只觉得他的眼神很不舒服,有些想?要?离开了。 卓霖却伸出手臂,虚虚拦了一下,“宁表妹,你是自己一个人出来的吗?” 她这幅样子实在太?惹人,现在站在这,就不知有多少人在看了,还是不要?再去招摇的好。 姜毓宁还记得哥哥说,不要?把他们认识的事说出来,可是不说出来,她又不会撒谎。 最后还是竹叶道:“是和二姑娘一起出来的,大?公?子也在。” 一听是和姜贺今兄妹俩,卓霖稍稍放了心,他看出姜毓宁有些怕自己,也不想?太?唐突了她,便主动推后一步,道:“倒是我耽搁宁表妹了,快去吧。” 见?他让开,姜毓宁没?说什么,直接带着竹叶走了。 为了不让卓霖看到,竹叶特?意带她去小巷子里绕一圈,走到如意楼的后门。 樊际给他们开的门,他拱手行?礼道:“姑娘,公?子在等您。” 一听到沈让,姜毓宁立刻把刚才的卓霖抛到脑后了,她高兴地弯了下眼睛,拎着裙摆,噔噔噔跑上去。 如意楼的顶层常年是给沈让留着的,因此上到三楼之后,便觉得十分安静。 姜毓宁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怕惊到什么似的,小声地开口,“哥哥?” 她叫了一声,却没?人答应,正要?再喊,就看见?三楼连接着的天台处,凭栏立着一个人。 看背影,她就认出来,那是哥哥。 只是不知道在看什么,那么入神,连她叫他都没?听见?。 姜毓宁放轻动作?,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自以为没?有惊动人,等站到沈让背后,她踮起脚尖,飞快伸手捂住了人的眼睛。 然后,压低了声音,故意粗声粗气地问:“猜猜我是谁?” 沈让顺势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身后贴近的柔软,一片黑暗中,他想?到了刚才卓霖看着宁宁的眼神,惊艳、感?叹、占有欲,还有毫不掩饰的觊觎。 沈让当时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的眼神,直想?过去直接把他的眼睛挖出来。 他那么干净的宁宁怎能挨上这样脏的东西,她是他捧在掌上的明珠,不愿玷污的月亮。 可愤怒之余,他又清晰地意识到,就是因为他将宁宁推开,才会让区区一个卓霖生?出痴心妄想?。 是他没?有保护好宁宁。 这都是他的错。 “快猜!” 身后的人变着声调催促,沈让几乎已经想?到了她笑眼弯弯的模样。 他配合道:“我猜不到。” 听他这样说,姜毓宁便觉得自己很厉害,她松了手,探着身子钻到沈让的跟前,得意道:“是我哦哥哥。” 沈让低头,看着她比琥珀珠子还漂亮的眼睛,喉结滚了滚,想?要?说什么,最终却没?有吐出半个字。 没?人说话,三楼变得更加安静了,连姜毓宁都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气氛的凝结,她看着沈让看向自己的眼神,忽然有些紧张。 她张了张嘴,磕磕巴巴地问:“哥,哥哥……你怎么了啊?” 沈让依旧没?有说话。 回答她的是一个久违了的拥抱。 沈让伸手将人紧紧抱住,一手搂着姜毓宁的细腰,一手抚在她的后脑上,一下一下地轻抚。 不知是在安慰姜毓宁,还是他自己。 “对不起。”沈让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轻声道。 “什么?” 他的声音太?小,姜毓宁又是窝在沈让怀里,根本没?有听清。 “没?什么。”沈让动了动胳膊,清晰地感?觉着怀中人的存在,此时此刻,姜毓宁娇小柔软的身体?整个嵌在他结实有力的臂膀里,两人之间几乎严丝合缝,亲密得没?有一丝缝隙。 “宁宁,我会接你回来。” 他承诺着,在姜毓宁的发间落下极轻的一吻,飞快而又坚决。 第30章 裕王 30. 这?不是两人第一次拥抱, 再?亲密的姿势,也不是没有过,甚至不知道有多少次, 一夜睡醒, 她都是从沈让的怀里醒来。 可是这?一次,姜毓宁莫名感觉有些不自在。 不知是不是被抱得太紧的缘故, 她贴在沈让的胸口,感受着?他的心跳竟然觉得有些呼吸加快。 “哥哥……”她挣扎了一下。 沈让手臂松开了些, 低头问她,“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姜毓宁轻轻摇头,“没有。” 她一向是迟钝的, 可是在所有和沈让有关的事情上,她都很敏锐。 她伸手去搂沈让的脖子,仰脸看着?他, 认真问道:“哥哥, 你?到底怎么?了?你?是不是不高兴?” 沈让一手扶着?她的后腰, 另一只手轻轻拨开她鬓边垂下的流苏,先是摇了摇头, 示意自己没事,然后才问:“刚才在楼下碰见?了谁?” 姜毓宁微微睁大了眼?, “哥哥你?看见?了吗?” 沈让佯装没看清, 沉吟道:“看着?有些眼?熟,你?认识他?” 姜毓宁说:“是卓家的表哥,他看见?我,就过来和我说话。” 虽然刚才卓霖的态度让她有些不舒服, 但是她也不愿说别人的坏话,只是脸颊看上去有些气鼓鼓的。 沈让低头看她的表情, 不怎么?高兴的样子,他微微挑了下眉,问:“怎么?,他惹你?不开心了?” 姜毓宁摇摇头,“也没有,反正?……”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卓霖看向自己的眼?神,支支吾吾半天,说:“只是他一直看我,我不喜欢。” 沈让就知道,单纯如她,根本还不懂什么?男女之事。 他心中叹息,转而却?又想到了竹叶的那封信,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娇养笨蛋美人 第31节 竹叶性子一向稳重,信中所言绝不会是空穴来风,信中说宁宁在安远伯府的马球会上盯着?卓霖看了许久,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又说宁宁近来情绪不对,时常自己一个人待着?待着?就笑了。 照她所说,这?分?明?是少女春心初动的模样。 可是他眼?下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眼?底几乎就将天真两个字直白写出来了,哪有一点开了窍的样子。 沈让直觉是哪里出了错,有心回去把竹叶的信再?翻出来看一遍,但当日冲动之下,那信已被毁成了碎片,注定?是看不成了。 姜毓宁见?沈让盯着?自己发呆,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脸颊,“哥哥盯着?我做什么??是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沈让将她完全松开,两人面对面相对,他伸出长指,在姜毓宁白嫩的耳垂上轻掐了一下,道:“什么?都没有,很漂亮。” 姜毓宁觉得沈让今天实在是很奇怪,先是莫明?其妙地抱她那么?紧,现在又说这?么?好听的话,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趁着?脸红之前?,抬手遮掩地撩了一下头发,偏头不再?看她,转头去看外面的街道。 只可惜两人身高有很大一截差距,姜毓宁娇娇小小,挨在沈让身边,踮脚才过他的肩膀。沈让这?会儿居高临下,垂眸将她的小表情尽收眼?底。 那耳廓绯红的模样,竟还真有几分?小女儿的娇羞情态。 到底还是长大了,沈让心想,他不该再?把她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 就算她真的什么?都不懂,他也应该细细教她,就像当年手把手教她写字那样,教给她男女之间的那些事。 在宁宁的面前?,他占尽天时地利人和,若是这?样,还能?叫旁人捷足先登,他才是枉活了这?些年。 这?样想着?,他无声勾了勾唇,对姜毓宁说:“在这?站着?热不热,走吧,咱们进去说话,我教人给你?预备了许多你?爱吃的糕点。” 姜毓宁一听就垮了脸,“哥哥怎么?不早说?” 沈让看她小脸皱成包子似的,忍俊不禁道:“怎么?,我说晚了吗?” 姜毓宁嗯嗯点头,“我刚吃过午饭,有些撑,哪里还吃的进去糕点。” 沈让牵着?她的手一起到里面坐下,“你?现在又不回去,等饿了再?吃也不迟。” 姜毓宁问:“那哥哥呢?哥哥下午有事吗?” 自然是有事的,可是看着?姜毓宁的眼?睛,他竟有些不忍拒绝。 他这?一沉默,姜毓宁便也明?白了,她虽然有些失落,但还是十分?懂事的说:“还是正?事比较重要,我有竹叶陪我,哥哥不用担心。” 她越是这?么?说,沈让越是心软,他想了想,道:“那你?乖乖在这?等着?哥哥,晚膳之前?,我会回来,到时候陪你?一道用晚上。” 姜毓宁有些为难,“可是大哥说,我要在晚膳之前?回去。” “哥哥自会去同他说。”沈让说完,又觉得有些奇怪,问,“今日又不是休沐日,他怎么?会有时间带你?出来?” 姜毓宁摇了摇头,“大哥说,带我去普陀寺看戏,中午吃饭的时候,又说想让他的两个同窗好友见?一见?我。” “同窗好友?” 沈让一下子就明?白了姜贺今的盘算,他心底冷嗤,面上却?什么?都看不出来,只又嘱咐了姜毓宁两句,然后道:“上午在戏场逛了那么?久,肯定?累了,这?会儿去屋子里好好睡一觉吧。” 他这?么?一说,姜毓宁原本不困,这?会儿忽然打起哈欠来,她点点头,听话地起身去睡午觉。 沈让看她睡着?之后才离开房间,整个三楼都静悄悄的,竹叶和樊肃等人都守在楼梯口,不敢上前?打扰。 沈让原本有话想问竹叶,但到底还是没问出口,只凭卓霖今日看向宁宁的眼?神,无论宁宁对卓霖是喜欢还是厌恶,他都不会轻易放过他。 最后,他只例行吩咐了几句,便带着?樊际离开了如意楼。 今日是太子二?子满月,建昭帝特意在东宫设宴,为小皇孙庆贺。 因为是家宴,没有臣子,皆是自家亲眷,沈让来的不算早,到的时候已经早就过了用午膳的时候。却?没想到,建昭帝和太子都还没来,其余的宾客倒是来的全,举办宴会的临江殿几乎已经坐满了。 “三哥来了。”七皇子沈诀今年只有十四岁,一刻都闲不住的性子,没等太监通传,就看见?了沈让。 他这?一句,竟将整个大殿的气氛都叫停了,所有人都停住手边的动作,看向缓步走进大殿的沈让。 原本只是个宾客的沈让,此时此刻竟像个主角似的,他神色坦然而淡定?,只当没看见?众人的打量,走到沈诀身边,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三哥,许久未见?你?了?我前?两天新做了两身骑装,三哥什么?时候再?去打猎,这?次也带我一起吧。” 沈诀是建昭帝的幼子,在众皇子中一向都很得宠,但是因为年纪太小,前?面的几个皇子都不怎么?搭理他。有一年春猎,沈诀亲眼?看见?沈让猎了一头两人高的野熊,从此便对这?位三哥十分?拜服,一看见?他,就要缠着?问他什么?时候带自己一起去打猎。 虽然沈让和这?些亲兄弟都没什么?来往,但对着?和姜毓宁年纪相仿的沈诀,他便多了两分?耐心,道:“等立秋之后。” “好!”沈诀很高兴,“到时候三哥一定?带着?我,父皇说我太小,根本不让我出去。” 沈让点点头,没再?多说。 这?时,五皇子沈谦和六皇子沈谅并肩走过来,“三哥。” 沈让淡淡地嗯了一声。 沈谦看着?旁边一脸兴奋的沈诀,道:“方才咱们这?么?多人在这?,小七根本不搭理咱们,眼?下三哥来了,他立刻话多起来了,还是三哥有本事。” 沈谅的母妃在后宫依附朱贵妃为生,在前?朝,沈谅也是沈谦的跟班,听他这?么?说,立刻应和道:“是啊是啊,难怪父皇爱重三哥。” 没见?过这?么?不会说话的,专捡别人不爱听的说,沈谦狠狠瞪了沈谅一眼?,示意他赶紧闭嘴。 看他们兄弟两个你?来我往,沈让冷嗤一声,“多谢六弟夸奖。” 然后,便径直从二?人中间穿过,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他的位置在右边第二?个,为首的是裕王,沈议。 沈议是建昭帝的嫡长子,元后李氏的独子,但是因为李氏不得建昭帝宠爱,连带着?沈议这?个嫡长子也不得圣心,当年册立太子之时,也曾有臣子想要拥护沈议,但是被建昭帝以?他身体不好的原因直接掠过,立了二?皇子沈诚。 那之后,沈议大病一场,险些过去。 后来,他虽然被救了回来,也很少出门露面。 在沈让的记忆里,他和这?位大哥见?过的次数,只怕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此时见?他竟然来赴太子儿子的满月宴,微微挑了下眉,主动道:“大哥。” 沈议转过身,朝他微微点了下头,“三弟。” 说完这?两个字,就爆发了一阵激烈的咳嗽,咳嗽完,原本就苍白的脸上更是没有一点血色。 所有人都忍不住望过来,沈让也蹙了下眉,问:“大哥没事吧?” 沈议喝了小半杯的温水才平静下来,他苦笑道:“老毛病了,我这?身子……唉,让三弟见?笑了。” 见?他说一句话都很艰难似的,沈让便没再?说什么?,自己斟了杯酒,自饮自酌。 这?期间,殿中没有一个人敢来向他搭话,一是碍于他身边的沈议,二?也是因为,他身上始终着?生人勿进的气场。 过了一会儿,殿外传来太监一声一声的通传,“皇上驾到——” “太子驾到——” 殿内众人一齐起身行礼,在众人的叩拜声中,建昭帝被簇拥着?坐到了高台的主位上,太子今日是主角,没有坐在台下,建昭帝命人在自己手边,给他摆了一张桌子。 “今日是家宴,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多礼。”建昭帝端起一杯酒,“也是借着?小皇孙满月的机会,一家人多见?见?面。” 他说完,自己先饮了一杯,太子跟着?饮下,然后其他人才纷纷举杯。 沈让想到一会儿还要回去见?姜毓宁,怕口中酒味太重让她不喜,便只浅浅抿了一下,并在坐下后,吩咐身后的试菜太监将他的酒换成白水。 不想就这?样一个小的动作,高位上的建昭帝竟然看见?了,他撂下筷子,点名道:“元诲,可是今日的饭菜不合胃口?” 沈让微不可察蹙了下眉,起身道:“回父皇,并没有。” “那就好。”建昭帝微笑着?,摆足了慈父的样子,道,“多日不见?,朕到看着?你?有些清减了,可是淮王府住得不舒心?” “来人,在朕的身侧加一席。”他看着?沈让,吩咐道,“元诲,来朕的身边坐。” 这?么?多年,建昭帝一向是最重视太子的,平日的宴会,都只会让太子坐在自己身边。这?样当着?许多人面的关切之语,就算是最小的儿子都没有得到过。 此时,却?给了淮王。 其中众人惊诧之余,不由得开始重新思量皇帝的意思。 谁都看得出,皇上对太子屡屡失望,如今的太子早已是空壳子一具,但是下一位太子的人选,却?是尚未落下。 除了淮王,争先多年的五皇子、出身嫡长的裕王都不是没有机会。 可是皇上先是莫名其妙地在东宫设宴,又当众表现出对淮王的宠爱,莫非,是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在座之人没有傻的,所有人都在心中暗暗揣测上意,原本十分?热闹的大殿竟然就这?么?安静下来。 太子握着?酒杯的手都在打颤,建昭帝这?一句话,几乎是明?晃晃的在说,他对自己这?个太子不满,掀翻了他最后一点体面。 沈让。他看向仍旧立在那里的沈让,只觉得自己这?些年实在小瞧了这?个弟弟。 和他抱有同样想法的还有沈谦,他在听见?建昭帝的话后,险些直接打翻了桌上的杯子。坐在他旁边的沈谅连忙拉了拉他的袖口,低声示意他冷静,“只是坐到台上而已,不能?代表什么?,五哥你?别失态。” 沈谦深吸一口气,忍了又忍,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沈让,他等着?。” 至于沈让自己,他听到这?话,像是根本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似的,十分?淡定?地答应道:“是,儿臣恭敬不如从命。” 几个侍奉的太监早在建昭帝下令后,便手脚麻利地搬来了桌椅,并重新换上一桌席面,将沈让请了上去。 而建昭帝说完这?话,仿佛也不知自己方才在平静的水面上扔下了多大的石头,他微微一笑,道:“开席吧。” 他这?样说,旁人也只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吃菜的吃菜,敬酒的敬酒。 太子也勉强打起精神,和宾客应酬起来。 酒过三巡,建昭帝搁下筷子,对着?众人道:“朕有些乏了,大家自便,朕先退席了。” 然后,他看向沈让,“元诲,你?扶朕回太极殿吧。” 太子的眼?神立刻像刀子一样射向沈让。 沈让看他警惕的样子,不免有些好笑,稳坐东宫的时候不知珍惜,如今大势已去,却?偏要维持这?可怜的颜面。 他轻哂一声,拒绝道:“父皇,儿臣稍后还有军务在身,只怕不能?伺候父皇,还是让太子尽心吧。” 见?他如此识时务,太子勉强满意了些。 建昭帝有些遗憾,但也没说什么?,顺势扶住太子的手,“那太子送朕吧,这?里交给你?弟弟。” “是。” 太子扶建昭帝退席,高台上便只剩一个沈让,居于众人之上。 这?其实很不合规矩,但两杯酒过后,竟然没有一个人提出问题。 最后还是沈谦按捺不住,站起来道:“三哥,大哥还坐在这?,你?居于他的上首,恐怕不合规矩啊。” 沈让挑了挑眉,“是吗?” 他的视线在沈谦身上逡巡一圈,淡淡道:“那要多谢五弟提醒了。” 他起身走下高台,停在一直沉默着?的沈议跟前?,“大哥,我军中还有事,告退了。” 娇养笨蛋美人 第32节 说完,也没再?和旁的人再?说,径直走出了临江殿。 沈谦没想到沈让竟然直接掠过自己,他虽然年纪比沈让小,可是这?些年和太子斗下来,也是积攒了不少人脉和经验的。 就连太子都不敢小瞧了他,老三区区一个王爷,又凭什么?不将他放在眼?里。 怒意裹挟着?,沈谦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炸开,他使劲攥了一下拳头,“我们也走。” “是,五哥,等等我。”沈谅见?他起身,连忙跟着?一起离开。 坐在最前?面的沈议转身看向门外,看着?沈谦愤怒远去的背影,捂着?唇角,轻声咳嗽了两下。 身后的小太监立刻上前?问道:“殿下,您没事吧?” 沈议摆摆手,温和道:“我没事。” 他能?有什么?事,该有事的,是他那个三弟才对。 - 回如意楼的路上,沈让吩咐人去成衣店现买了件衣裳,他身上沾染了熏香和酒气,实在难闻的厉害,若是让宁宁闻到,只怕会嫌弃他。 可他没想到,姜毓宁的嗅觉竟然如此敏锐,他已经换了衣裳,她还是第一时间就闻到了味道,“哥哥,你?是去哪了啊?身上的味道好奇怪。” 沈让道:“去了一个宴会,吃了些酒,是不是呛到你?了?” 姜毓宁摇摇头,想说没什么?,转而又莫名想起自己先前?参加的宴会,很多公?子,也有很多姑娘。 她没有回答,而是问:“哥哥以?前?不是说,最不喜欢应酬了吗?” 沈让点点她的额头,“现在也不喜欢,只是必须去。” 姜毓宁揉揉脑袋,哦了一声。 沈让察觉到她情绪不对,问:“怎么?了?” 姜毓宁其实是想到了上次见?到邱家姑娘的事,她有心想问,又怕沈让会觉得自己小气,就不愿意说,于是故意装傻道:“什么?怎么?了?我没怎么?啊。” 沈让蹙起眉,看着?小姑娘故意偏过去的侧脸,发现自己现在是越来越摸不透她的心思了。 从前?,他一离京就是几个月,甚至一年,回来之后,姜毓宁对他依旧亲近,甚至恨不得吃饭睡觉都黏在他的怀里。 可是现在,宁宁离开她也才一个月不到,虽然依旧和他很亲近,却?好像隔着?什么?似的,明?显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难不成,真的像竹叶说的,她有了心上人? 连方才在面对建昭帝时,都能?淡然依旧的沈让,这?会儿竟有一瞬间的不自信。 因为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和宁宁之间,有了一层间隙。 虽然现在那间隙还很窄,可是如今两人分?处两地,他虽然对宁宁的一切都尽在掌握,却?仍旧不放心。 不该将她推开的,沈让不禁想道。 但事情已经发生,后悔已经来不及,他要想办法补救。 虽然不能?及时将宁宁接回来,至少也要让她和自己随时都能?见?面。 淮王府是不行的,现在的淮王府本就有很多人盯着?,今日宫宴后,只怕要成了更多人的靶子,他不能?让宁宁陷入危险之中。 如意楼一次两次可以?,次数多了,只怕也会教人盯上,他不能?拿宁宁的安全冒险。 姜毓宁故意背对着?沈让,其实是像等他来哄一哄自己,然后自己就能?顺势把话问出口。 却?没想到他宁可坐在那发呆,都不来哄她,姜毓宁这?下是真的有些不高兴了。 她从前?每天都能?见?到沈让,就算见?不到他,也每个月都能?收到他的信和礼物,可是现在,她几乎是单方面和他失去了联系。 想要见?他,甚至还要通过竹叶。 就连他有了未婚妻的事,都是从二?姐姐的口中听说的。 明?明?,她才是和哥哥最亲近的人,可是为什么?,现在变了。 哥哥为什么?不能?只对自己一个人好呢? 她不高兴,低垂着?脑袋去揪自己的裙角。 沈让回过神,看到小姑娘蔫头耷脑的样子,心下更是一紧。 他伸出长腿,搭在姜毓宁座下的椅子上,脚腕往回一勾,连人和椅子一起拉到了跟前?,姜毓宁摇晃着?栽到他怀里,沈让扶着?她肩膀怕她摔倒,另一只手捏了捏她的脸蛋。 姜毓宁皮肤白,又娇嫩,沈让轻轻一按,就在上面留下一道清晰的指痕。 看着?小姑娘身上浮现出自己留下的痕迹,沈让心情稍愉,他并起两指,轻捧住她的小脸,问:“怎么?又不高兴了?是不是姜家有人欺负你??还是刚才那个卓霖?” “宁宁,告诉哥哥,哥哥替你?做主。” 他自认为自己语气足够温柔,可没想到,姜毓宁听完,哇得一下就哭了,她捂着?脸埋进沈让的怀里,一副不愿见?人的样子。 “到底怎么?了?宁宁。”沈让被她吓了一跳,急道,“告诉哥哥。” 听着?他的安慰,姜毓宁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闷着?头,感受着?身前?的温度,觉得自己真的好坏。 哥哥对她那么?好,她应该感恩,应该报答,却?自私地想要占据他全部?的好。 姜毓宁呜呜呜的想,这?个世界上都没有比她再?坏的姑娘了。 第31章 偷看 31. 直到把姜毓宁送回了景安侯府, 沈让也没弄清楚她到底怎么了。 他有心留她再待一会儿,却收到了清河长公主的传话,请他到公主府一叙。 沈让想了想, 还是?目送她进门, 自己转道去了清河公主府。 他这位姑姑虽不事朝政,但这些年的长公主也不是白做的。今日东宫宴席她未到场, 发生了什么,却也瞒不过她。 果然, 清河见到他提起的第一件事,就是?太子?今日一回宫,就再度派人去?找了周桓。 沈让说:“我本来以为, 他比老五沉得住气?,倒是?我高看他了。” 清河看他毫不意外?的模样,笑问:“看来, 你?是?胸有成竹了。” 沈让道:“就算太子?没有谋逆之心, 我也会送他一程。” 清河听着他的话, 有些感叹道:“太子?少时虽贪玩性急,却也没像现在?这般, 暴虐无能。这些年,他到底是?……” 后半句话没说出来, 沈让却已?懂了, 他冷笑道:“还是?多亏了父皇的悉心教?导。” 这些年来,所有人都说太子?变成今日模样,是?有愧建昭帝的信任和宠爱。 沈让却清楚,太子?也不过是?建昭帝把控朝局的其中一枚棋子?罢了。 如?今京中形势不稳, 沈让手?握军权,皇帝宝座早已?是?囊中取物。 建昭帝也很清楚这一点, 才会在?今日宴上故意将他的地位捧高,引得太子?和老五的仇视,到时候,他们三?人乱做一团,建昭帝才能坐稳皇位。 可沈让偏偏不如?他愿。 他不会傻到去?举兵谋反给人留下话柄,他要让建昭帝亲手?把继位的诏书交到他手?里,求他来做这个皇帝。 清河听了他的话,眸底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起了别的。 沈让微拢了下眉,想到了什么,但也只当不知。 两?人继而谈起旁的事,直到外?面天色渐晚,清河身?边的贴身?婢女进来传话,“公主,郡主来了。” 清河看向窗外?,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竟是?这么晚了,丛梦定是?来催我用膳的。” 她摆摆手?,吩咐人请郡主进来,然后对沈让道:“元诲留下一道用膳吧。” 沈让点头应了,笑道:“那就叨扰姑母了。” 底下人闻言在?小厅里支开?圆桌,传膳的小太监鱼贯而入,摆了满满一桌子?菜。 宁寿郡主宣丛梦带着婢女进门,先朝清河长?公主请安,然后看向沈让,笑道:“原来是?三?表哥在?,难怪姨母连吃饭的时辰都忘了。” 宣丛梦虽为郡主,却不是?清河之女,而是?清河长?公主的妹妹——阳信长?公主的女儿,父亲是?戍守西北的靖边侯。 一家三?口本生活在?西北,后来宣丛梦九岁时,阳信长?公主得了一场大病,自此撒手?人寰。宣丛梦一个人待在?西北无人照顾,靖边侯便将女儿送回了上京,由彼时已?经孀居多年的清河长?公主抚养长?大。 这些年,清河早将宣丛梦视作亲生女儿一般。 因此,宣丛梦虽无父母在?侧,仍是?活泼开?朗的性子?,又因为幼时长?在?西北的缘故,十分看不上京城里执书写字的世家公子?,直到如?今已?经十七岁,连亲事都还没定下来。 这在?女子?大多十五六岁嫁人的上京城,算是?十分少见的,可偏偏她自己一点都不上心。无论清河长?公主为她举办多少宴会,请了多少男子?相看,宣丛梦都没有一个能看得上眼的。 三?人坐下一道用膳,清河便又忍不住说起此事来,宣丛梦态度仍旧心不在?焉,清河愁道:“还有两?个月,你?就十八岁了,就算不急着成亲,至少也该定下一门亲事,日后,这上京城内的年轻公子?一一定了亲,那时候,你?该怎么办?” 宣丛梦说:“姨母,我真的不想成亲,您这些年不也是?一个人住的吗?我以后就像您这样,吃喝玩乐不是?很好吗?” 清河轻斥道:“胡说什么,你?才多大年纪,怎么能一辈子?不成亲嫁人。” 沈让作壁上观,看这一对姨侄谁都说服不了谁,最后还是?宣丛梦先打?住,“好了姨母。” 她指了指沈让,提醒清河道:“三?表哥还在?这儿呢,别让人家看咱们笑话。” 说完,她朝沈让飞快地眨了下眼睛,似乎是?在?求他帮忙岔开?话题。 沈让忍俊不禁道:“姑母,宁寿还是?个小孩子?呢,年轻不懂事,总是?要您日后多为她张罗。更何?况,宁寿身?份贵重,定亲成婚乃是?大事,还是?该慎重才是?。” 清河本来也只是?习惯性地说几句,闻言便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无奈地点了点她的额头。 这大约是?两?人之间的常态,宣丛梦嘻嘻一笑,不再接话,她很快吃完了饭,说了一句先行告退,便一溜烟地跑了。 清河看着她的背影,很是?无奈地说:“丛梦这个性子?,被我养得太过天真,十七八岁还天真不知事。靖边侯戍卫京城,只怕日后也很难再回京,日后我若不在?,还有谁都护佑着她?” 听到靖边侯,沈让一下就明白,清河长?公主为何?非要在?自己面前提起宣丛梦的婚事了。 但靖边侯是?建昭帝的亲信,又是?戍边大将,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沈让都不可能如?清河长?公主所愿,将他召回京,让他们父女团聚。 因此,他只当没听懂,微笑道:“婚姻大事急不得。” 听他这么说,清河就明白他的态度了,她有一瞬间的僵硬,却也知道,这不是?随便就能答应的事。 于是?,她也没有再继续下去?,只是?叹道:“我原本,是?想从给丛梦找一位宫里的教?养嬷嬷,教?她如?何?点茶拓香,算账管家,也算是?收收性子?,可偏偏她静不下心来,没个几天就把人家气?走了。” 娇养笨蛋美人 第33节 沈让闻言眉目一挑,他不着痕迹地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提议道:“宁寿平日一个人在?公主府里,难免孤单,姑母不妨给她找几个玩伴,陪她一起学,如?此一来,她想必就没这么排斥了。” 清河一怔,“玩伴?” 沈让道:“这上京城,难道还缺年轻未婚的姑娘吗?宫里的教?养嬷嬷亲自教?导,又能搭上公主府,这是?多少人求之不来的好事,姑母只管从相熟的人家里挑几个性子?和善的,发了帖子?请她们来,难道,还会有人拒绝?” 清河点点头,明显很满意他这个提议,“还是?元诲聪明,我竟没想到。” 沈让微微一笑,“姑母过奖了,不过,我也有一事要求姑母。” 清河意外?道:“还有你?要来求我的事?” 沈让语气?恭敬,“若是?姑母真要在?公主府为宁寿找些玩伴,我这里倒是?有个人选。” “谁?” 沈让徐徐说出自己的最终目的,“景安侯府姜毓宁,我想送她来公主府,托您照顾几日。” - 这日,姜毓宁刚用过早膳,便被卓氏的人叫去?了宁安堂。 卓氏见她进来,对她态度依旧温柔如?旧,指指身?边的椅子?,道:“毓宁坐这儿,伯母有话问你?。” 姜毓宁已?经好几天没见过她了,闻言点了点头,“伯母请说。” 卓氏神色复杂地看了姜毓宁一眼,问:“上次我带你?去?公主府中,你?说见到了清河长?公主,你?和公主都说了什么?” 公主? 姜毓宁一愣,想了半天才想起当天发生了什么,她点点头,说:“是?见到了公主,但是?公主什么话都没和我说,我甚至不记得公主的样子?了。” 她语气?认真,卓氏紧紧盯着她,觉得这话不像假的,可是?,若真的像她说的这么简单,公主府怎么会专门给一个小庶女下帖子?,请她到公主府陪郡主上女学。 这是?多大的荣耀,连她嫡出的秋儿都没有位置,偏偏公主看上一个庶女。 卓氏捏着绢帕,掩饰着没让自己的表情扭曲,实际上心里又嫉又恨,还十分后悔,她当日真不该把这小丫头带到公主府去?,平白抬举了她不说,还让她在?公主跟前露了脸。 难道,长?公主也和她一样,挑中了姜毓宁,想指了她给自己的儿子?做妾? 卓氏有心直接将那帖子?扔了撕了,但想到上面盖着公主府的印鉴,终究不敢,只能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朝身?后的婢女抬了抬手?,示意她把帖子?交给姜毓宁,道:“这是?公主府松来的帖子?,请你?到公主府陪宁寿郡主上学,你想不想去??” 姜毓宁感觉自己没听懂,懵懵地问:“宁寿郡主是?谁?为什么上学还要人陪啊?” 她以前读书都只有自己一个人。 卓氏听着她这话,只觉得她真是?个傻子?,陪伴郡主这样的好事,多少人求都求不到,她却还要问为什么。 她深呼一口气?,把心底的怒意强压下去?,才和她解释宁寿郡主是?谁,以及为何?要去?陪她上学。 说完,又怕姜毓宁听完之后,太过得意,特意补充了一句,“不过毓宁,你?别怕,去?公主府上学的不止你?一个,还有其他府上的姑娘,你?们都是?陪着郡主的,郡主才是?主角。” 姜毓宁似懂非懂地点头,听了这话,不免有些紧张,“可是?我不认识郡主,也不认识别家的姑娘。伯母,二姐姐去?吗,她是?不是?陪我一起?” 会提到姜毓秋,单纯就是?因为,姜毓宁只和她稍微熟悉些。可听在?卓氏耳朵里,便十分刺耳了,压抑半晌的怒意到底是?忍不住了。 她竖着眉头将手?中的茶碗锵的一声撂到桌上,“公主殿下的命令,也是?你?我能质疑的?既然点名要你?去?,容不得你?拒绝,回去?好好收拾行李,三?日后,我会安排马车送你?去?公主府!” 说完,她腾得起身?,直接拂袖离开?了。 只有姜毓宁仍旧一脸茫然,根本不知她为何?发脾气?,回到自己的院子?后,她翻开?那张帖子?仔细看了看,愈发愁眉苦脸。 “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竹叶和竹苓刚才是?在?宁安堂的廊下等着,没进去?,此时看着姜毓宁这幅表情,还以为是?卓氏给了她脸色看。 姜毓宁把帖子?递给她们,“清河长?公主下了帖子?,要我去?公主府陪郡主上学。” 竹叶二人彼此对视一眼,都觉得这是?好事,不明白她为何?不高兴。 姜毓宁轻叹一声,只觉得她们都不懂自己的心事。 她如?今身?处侯府,本来就不怎么能和哥哥见面,偏又在?这时候收到公主府的帖子?,帖子?里说,上学期间,是?要住在?公主府里的,十天一个休沐日,休沐日才能回家来。 那她岂不是?十天才能和哥哥见一面?就这样还不一定能见面。 姜毓宁握着帖子?将自己扔到床榻上,她捂着头,在?柔软的被褥上翻来滚去?,直到鬓发都折腾散了,珠钗首饰落了满床。 一直到晚上要睡觉时,她都还一直记着这件事,心里很是?不高兴。 竹叶和竹苓问了她几次,她都不愿意说,只敷衍着摇摇头,然后自己把床头的帷幔落下了。 见她这样,竹叶和竹苓也不能再说什么,齐齐退了出去?。 卧房内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床头还亮着一盏灯,隔着厚厚的帷幔,在?床围里透出一点光亮,姜毓宁靠着床头的软枕,抱膝坐着,下巴搭在?膝盖上,半垂着眼,盯着那点光影,直愣愣地发呆。 倏地,帷幔被人挑起,更多的光亮透了出来。 姜毓宁下意识抬头,却不是?竹叶她们,是?一身?黑衣的沈让。 她有些惊讶,微微瞪大了眼睛。 沈让立在?床头,居高临下的视线将她整个人罩住,“听竹叶说,你?今天不高兴?” “怎么了?和哥哥说。” 他语气?是?一贯的温柔,姜毓宁烦闷了一天的情绪竟然就这样被奇异地安抚住。 她撑着身?子?跪在?床上,蹭过去?扑到沈让的怀里,“哥哥,我不是?在?做梦吧?你?怎么会在?。” 沈让单膝支着床沿,俯身?勾住她的腰和膝弯,将她打?横抱起。 他是?翻墙进来的,身?上多少沾染了尘土,便没有坐姜毓宁的床,而是?抱着她去?了窗边的美人榻。 他敞着腿坐下,然后让姜毓宁面对面坐到自己的腿上,两?人中间只隔了两?个拳头的距离。 沈让一手?扶在?在?她的后腰,一手?捏捏她的耳朵,问:“这几天你?的情绪都不对,到底怎么回事?今天又是?因为什么不高兴。” 姜毓宁仰头看着沈让,咬唇纠结了一会儿,才小声道:“我想哥哥了。” 沈让稍稍愣了一下,说:“你?这不是?见到我了。” 姜毓宁摇头,“我想每天都看到殿哥哥。” 沈让觉得有些奇怪。 他早上分明已?经收到了公主府的消息,说帖子?自己送到景安侯府了,难不成宁宁还不知道,帖子?被卓氏昧下了? 她哪来的那么大胆子?? 沈让蹙了下眉,问:“你?没收到帖子?吗?” 姜毓宁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帖子?。” 沈让道:“公主府的帖子?,你?伯母没有给你??” 姜毓宁愣愣的,“给,给了。” 沈让看她这副模样,先是?有些不解,转念一想明白过来,这小姑娘只怕根本不会将公主府的帖子?和他联系在?一起。 好在?他今日来了一趟,否则宁宁今晚不是?都要带着失落睡觉了。 他怜爱地揉了揉姜毓宁的小脑袋,说:“等你?去?了公主府,我们就每日都能见面,哥哥每天都会去?看你?,然后陪你?一起吃晚饭,一直到我把你?接回来的那天。” “真的吗?”姜毓宁简直被这骤然的好消息砸昏了头,不敢相信地问。 沈让笑道:“当然是?真的。” 他解释道:“你?现在?不能天天出门,如?意楼也太过显眼,哥哥的淮王府不安全,现在?想见面,只能暂借公主府了。” 姜毓宁不需要什么解释,只要是?沈让说的话,她全部都相信,她嗯嗯嗯地点头,十分高兴地表示,“长?公主真是?好人!” 沈让教?她这么一句直白的话给逗笑了,他点点她的额头,故意道:“怎么,长?公主是?好人,哥哥就不好了?” “哥哥最好!”姜毓宁本是?两?腿分开?坐在?沈让腿上,小腿耷拉着,这会儿她撑起身?子?,支着膝盖跪起来,伸手?环住沈让的脖子?,在?他怀里开?心地蹦跶了两?下。 沈让原本是?叉着腿,省得姜毓宁被他的膝盖搁到,但因为她此时挣扎着起来,他为了不让她摔下去?,只能并住膝盖,因此,姜毓宁蹦跶的那两?下,直接贴着他的腰腹处,挺翘的身?后就蹭在?他的腿-根。 沈让握着她腰身?的手?臂不自觉发紧,整个人都僵硬了几分。 他有心直接将人推开?,偏偏姜毓宁还在?很天真地问:“哥哥,那你?今天可以陪我吗?我好想你?啊。” 她对他的思念永远这么直白,永远不知道遮掩。 沈让只觉得自己心脏都空了两?拍,连一句遮掩的话都说不出来。 姜毓宁见他沉默不答,忽然想到几个月前在?法严寺,他对她说的那一番男女有别的话。 哥哥是?不是?又生气?了,她原本兴奋的情绪一下子?变蔫了,主动认错道:“对不起,我忘记了,我不该说这样的话。” 说完,又觉得两?人的动作好像有些太亲密了,抿了抿唇,便要爬下他的膝盖。 沈让只看她低落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拉住她的手?腕,将人再度按在?自己怀里,“我留下。” 姜毓宁一愣,瞪大眼睛看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沈让重复道:“哥哥留下陪你?,别难过。” 姜毓宁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她高兴地使劲搂了沈让一下,“哥哥,我就知道,你?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了。” 说完,她还觉得开?心不够似的,直接贴在?沈让的耳廓边,吧唧亲了一下。 亲完,两?个人都愣了。 姜毓宁上半身?还俯贴在?沈让的肩膀上,手?和脚都是?僵硬的,葡萄珠似的眼睛像是?要瞪出来。 她整个人都是?懵懵的,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她,她亲了哥哥一下。 男女有别,男女有别,她,她怎么能亲他呢? 相较于已?经僵成雕像的姜毓宁来说,沈让这个被亲的倒是?十分淡定。 因为他非常清晰地知道,姜毓宁之所以亲他,只是?因 为高兴,而绝对没有什么别的情愫,否则,她躲都躲不及,怎么会亲他。 只是?,他脑子?里清楚,身?体的变化却控制不住,他拦腰拍了拍姜毓宁,佯装无事地将她推远了些,“好了,这么晚了,该休息了。哥哥去?洗漱一下,你?先去?睡。” 说完,便想着先把姜毓宁抱回床上。 结果这小姑娘根本没用他抱,泥鳅似的从她怀里滑下去?,鞋子?都没穿就噔噔噔地跑回床上,瞧那样子?,倒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沈让看着晃动的帷幔,有些想笑,还有些无奈。 娇养笨蛋美人 第34节 不知道是?不是?他这些年将她保护的太好了,分明已?经是?及笄成亲的年纪了,还像是?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不懂半点男女之事。 沈让无声地叹了口气?,出去?叫人打?水洗漱,等回来后,房间的灯已?经熄了,沈让没再打?扰姜毓宁,照旧是?躺到了美人榻上。 近来朝中局面纷乱,他每日忙着筹谋盘算,几乎没有一刻的休息,只有在?宁宁这儿,他才能真正地踏实,安心。 姜毓宁躲在?帷幔后,听着外?面平稳的呼吸声,知道哥哥一定是?睡着了。 她悄悄撩开?帷幔往外?看,只见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格打?在?地面上,沈让半身?沐浴其中,皎白的月光落在?他的脸侧,给他镀了一丝清冷。 姜毓宁平时见到的沈让,都是?温柔、耐心、对她百般纵容的。 像这样矜冷疏离的模样,让她感觉十分陌生。 可她并不害怕,甚至觉得,这样没有表情的哥哥更加英俊了。 这样想着,姜毓宁已?经不自觉地挪正了视线,从偷偷地看,变成光明正大地看。 她屈膝坐着,双手?捧着脸颊,就那样定定地看着沈让的侧颜发呆。 回到侯府这几个月,她参加了好多次宴会,见过很多很多的年轻公子?,二姐姐曾给她指了好几个人,说他们长?得英俊。 可她瞧着,那些人都没有哥哥英俊,没有哥哥好看。 她轻抿了下唇,不由得想到刚才那个让她猝不及防的吻,脸颊后知后觉地烧起一片滚烫。 她不敢再继续想,捂着脸埋在?膝盖里,光着两?只小脚在?床榻上蹬了蹬,然后顺势往后一倒,由着自己以一个非常不雅观的姿势滚进了被子?里。 下一刻,美人榻上的沈让缓缓睁开?了眼睛,他微微偏头,借着月光看到床头的帷幔在?轻轻晃动。 所以,他没有看错,宁宁刚才在?看他,而且看了好久。 第32章 解释 32. 三日后, 是姜毓宁去公主府的日子。 公主府还特意来人?提前知会了,说是各位姑娘明日第一次到公主府去,怕不习惯, 因此先不必带行李, 等适应一天,再决定要不要留下。 因此, 姜毓宁留下竹苓继续收拾明日要带的行李,只?带了竹叶一人?。 因为起的太早, 姜毓宁有些困,一坐上马车就倚在竹叶的身上打瞌睡,却没想到, 马车还没出巷子就被人拦住。 姜毓宁被晃醒,迷蒙地睁开眼睛,“怎么了?” 问完, 没听?到车夫的回话, 而是一道年轻的男声, “表妹,是我。” 这声音姜毓宁不熟悉, 称呼却很熟悉,她一下子知道了外面?拦车的人?是谁, 卓霖。 他怎么会在?这儿? 姜毓宁被蓦然吵醒, 有些起床气,又怕被他这么一栏,会误了时辰,完全不想和他说话。 竹叶明白她的意思, 拍了拍她让她稍等,然后自己跳下车, 对卓霖福身?道:“见过卓公子,只?是我家姑娘晨起出来的太急,尚未梳妆,怕失了礼数,不能露面?同您叙话了。” 卓霖蹙眉看了一眼紧闭的车门,明显也有些不悦。 这几?日,他一直忙着给?淮王抄书,每日除了吃饭睡觉,剩下的时间几?乎全都耗在?了书院,这期间,除了那日在?如意楼外匆匆一面?,就再没见过姜毓宁, 正?巧他今日休沐,特意挤出半天时间,想来侯府看看她,正?赶上她出门不说,竟然连见一面?都不肯。 这是什么道理? 他敛眉看向竹叶,冷声道:“我与你家姑娘是何等关?系,有什么失礼不失礼的?我有话要和她说。” 他的语气不善,竹叶也懒得敷衍下去,直接道:“卓公子,只?怕奴婢恕难从?命。今日姑娘出门,是应清河长公主府的邀约,要去陪伴郡主的,若是因为您耽搁了,只?怕在?公主殿下面?前,不好交代。” “您若有事,不若同夫人?说吧,我们姑娘赶时间,不能陪您寒暄了。” 说完,她朝卓霖深福一礼,上了马车,“走?吧,别耽搁了时辰。” “是。” 车夫扬鞭,马车很快走?出景安侯府门前的巷子,卓霖站在?远处,被溅了满身?尘土不说,还连姜毓宁的面?都没见着。 他缓缓皱起眉,不明白自己那原本乖巧听?话的小表妹为何忽然对自己变了个态度,难道是姑母反悔了,不想把她送到申国公府了。 公主府…… 难道是清河长公主的儿子看上了姜毓宁,也想将她纳进门,长公主才会出面?? 不对,公主的儿子常年不在?京城,怎么会和姜毓宁这等小小庶女有交集,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原因。 但不管是因为什么,他都得快些定下这门亲,等身?上的孝期一过,就把她纳进申国公府的大门。 这样想着,卓霖转身?敲开景安侯府的门,对门房道:“去向你们夫人?通禀一声,我来看她了。” - 姜毓宁一向心宽,虽然被卓霖吵醒,但对于?她来说,这事不过一介小小插曲,那一点点的不悦很快被困意吞没。 她歪在?竹叶身?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等再醒来时,已经到了清河公主府。 “姑娘,下车了。” 竹叶扶着姜毓宁下车,递上帖子后,立刻有小太监迎上来,打了个千儿后,一路引着她们去见拜见公主。 因为路上被卓霖耽误了一会儿,姜毓宁是最晚到的,门外太监一见到她便尖声通报,“景安侯府,姜四姑娘到。” 听?到这一句,屋内所?有人?都齐齐朝外看去,包括清河。 她坐在?首位上,看着规矩行礼福身?的姜毓宁,不动声色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上次匆匆一瞥没有细看,原来是个这么标致的小姑娘。 难怪要让她特意关?照。 想到沈让,清河唇边轻勾,照例也是关?切了几?句,然后便让婢女领着这些姑娘们去见宁寿郡主和给?她们上课的李嬷嬷。 因为今日是第一天,并没有安排课,几?个姑娘见过郡主之后,就一起到了她们往后上课的清风阁,大家坐下来彼时认识熟悉了一下。 除了宁寿郡主和姜毓宁外,另外还有八位姑娘,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姜毓宁认人?不行,听?大家各自介绍了一遍也没怎么记住谁是谁,但有一个,她却不会认错。 哥哥的那个未婚妻,邱家姑娘也来了。 在?满屋子的陌生人?里,她第一个就看见了她,并在?她自我介绍的时候,知道了她的身?份和名字。 太傅府的长女,邱素心,今年十?七岁。 姜毓宁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对她这么特别,她看着邱素心清丽的侧脸,不自觉地就有些出神,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清风阁里已经空了。 “她们人?呢?”姜毓宁愣怔地问。 竹叶一听?这话,就知道姑娘又发呆了,回道:“各家姑娘都去逛园子了,姑娘要不要去?还有公主殿下给?大家准备的住处,已经提前命人?收拾好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姜毓宁点了点头,由竹叶带着去了客房,接下来一段时间她都会住在?这儿。 不知道其中有没有哥哥的缘故,房间虽然不算很大,却处处精致妥帖,比她在?侯府的卧房也没差多?少。 竹叶见她满意,便问:“时辰还早,今天上午也没有课,姑娘要不要躺下歇会儿?” 姜毓宁问:“会不会不太好?” 竹叶道:“公主是咱们公子的姑姑,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好的?姑娘不要太拘谨,束手?束脚的,公子若是知道了,岂不是更不放心您了。” 姜毓宁很容易被劝服,听?完点点头,说:“那好吧,我睡一会儿。若是有事你再叫我。” “姑娘放心吧。”竹叶铺好床,“一切都有奴婢在?呢。” 对她,姜毓宁自然是放心的,她没再多?说,脱了鞋子躺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但到底还是有些认床,睡得不太熟,醒来的时候,也不过刚过去两刻多?钟。 她嗓子有些干,想起床给?自己倒杯水,却看到枕边放着一个匣子,是睡前没有的。 她拿起来晃了晃,叮当作响,打开发现是一根缠枝海棠鎏金簪,簪头的花蕊是由红宝石打磨而成,在?阳光下,泛着漂亮的光。 竹叶走?进来时,便看见姜毓宁捏着簪子发呆,她倒了杯温水递过去,“姑娘?” 姜毓宁问:“哥哥来过?” “公子见您睡着了就没叫醒您。”竹叶笑着说,“公子说,这簪子是送您的,让您一会儿就戴上,下午他再来瞧好不好看。” 一听?要见到沈让,姜毓宁便不由自主地抿了下唇,她握着簪子摆弄了两下,问:“哥哥现在?在?哪?” 竹叶回答:“公子正?和长公主殿下说话呢。” 后花园的长月阁。 沈让立在?二楼窗边,居高临下的视角让他把底下的情形尽收眼底,看到邱素心,他不由得皱起眉,看向那边坐着喝茶的清河长公主,“姑姑,她为何会在?这?” 清河抬眼看过来,反问道:“你说的是谁?” 沈让道:“姑母何必和我再打哑谜。” 清河轻笑了一下,“邱家是书香门第,家里的姑娘是整个上京都有名的好教养,我请邱姑娘过来陪丛梦,有什么问题。” 她看向沈让一下子冷淡下来的侧脸,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虽然陛下没有赐婚,可是在?你回京之前,邱家就已经知道了陛下的意愿,我知道你对这桩亲事并不满意,所?以置之不理。但你可知道,这位邱姑娘早已自诩为未来的淮王妃,在?各家的宴会上,都十?分自矜身?份。” 沈让一愣,他近来事忙,自然不会关?心这等小事。甚至若不是今日见到,他都不记得邱素心这个人?了。 清河见他这模样,心里就有了答案,她不赞同地摇摇头,“毕竟有了陛下许诺,她会有这等想法也无可厚非,不过是小女儿家的虚荣心罢了。可你既然有了心上人?,还是该和她说清楚些。” 说着,清河不由得想到方?才姜家那小姑娘看向邱素心的眼神,明显就是知道了什么。 她意味深长地提醒道:“否则,就是再听?话懂事的金丝雀,也是有脾气的。” 沈让俊眉微蹙,想要反驳姜毓宁并非是什么金丝雀,清河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说完就起身?离开了。 偌大的阁楼只?剩沈让一人?,他盯着窗外的人?影想了一会儿,蓦地出声,“来人?。” 樊际就守在?外面?,闻声走?进来,“殿下。” 沈让道:“去给?邱家姑娘递个话,就说本王有话同她说。” - 用过午膳,所?有人?都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了,整个公主府都安静下来。 姜毓宁回房却没睡午觉,她换了身?衣裳,重新挽过发,竹叶替她簪上那枚缠枝海棠簪。 “走?吧。” 姜毓宁很高兴地拨弄了一下耳边垂下的红宝石耳坠,然后带着竹叶悄悄溜出客房,往西边的小花园去。 沈让特意命人?给?她传了话,说是没事就可以去那里找他,他每天下午都会在?。 娇养笨蛋美人 第35节 正?巧今天下午没有事,姜毓宁便迫不及待地想和他见面?。 却没想到,路上竟还看见了邱素心。 看方?向,好像也是往西边去的。 姜毓宁怕被人?看到无法解释,本能地往树干后面?躲了一下,但邱素心步履匆匆,根本没看见她,等姜毓宁出来,已经找不到她的人?了。 直到进了花园,看见了沈让说的那个亭子,却又看到了邱素心。 她怎么会在?这? 姜毓宁整个人?都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愣怔地看着亭中在?石桌前对坐的两个人?,一人?丰神俊朗,一人?美貌温柔,怎么看怎么般配。 对了,邱家姑娘是哥哥的未婚妻,自然也是可以来的。 可是哥哥为什么不告诉她,还她就这么傻乎乎地闯进来了。 莫名的,姜毓宁有些想哭,握着竹叶的手?都在?微微晃动,竹叶看到这一幕也有些震惊,第一反应就是去看自家姑娘,眼见她眼眶直接红了一圈,连忙出声安慰,“姑娘别急,公子定然是……” 但她话没说完,姜毓宁已经拂开她转身?跑了。 “姑娘!”她急忙追上去,转身?前还特意抬高声音喊了一声。 亭子里,沈让听?到这一声,一下子就听?出这是竹叶的声音,宁宁来了? 他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却什么都没看见。 他不由得拧起眉,起身?便要往下走?,对面?的邱素心见他如此,带着哭腔喊了一句,“殿下!” 此时沈让已经走?下台阶,听?到这句,回头看着她,没什么情绪地说:“本王想说的话,方?才已经尽数说完。还望邱姑娘听?进去,并回家告知令父母,本王没有任何娶你的打算,陛下也不会赐婚。” “邱姑娘尽可自行婚配嫁人?,这是姑娘的自由。但是,若是再让本王知道,你在?外面?以淮王府的准王妃身?份自居,可莫要怪本王不留情面?了。” 说完,他径直离开,没有再理会身?后的邱素心。 - 姜毓宁冲动跑开之后,就有些后悔了,她今日不过第二次来公主府,对这里完全不熟悉。 亭台楼阁,怪石嶙峋,她没走?两步就在?里面?迷了路,绕来绕去都是一个地方?。 周围没有一个人?,竹叶也没有追上来。 姜毓宁有些害怕,可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又有些难过。 她不愿再走?,想着一会儿竹叶一定会来找她的,正?巧看到一棵海棠树,她走?到树荫下等。 清风拂过枝丫,花瓣簌簌落下,掉在?她的肩膀上。 姜毓宁抬手?拂开花瓣,到底没忍住泪水,抱膝靠着树干蹲下去,埋着脸小声地哭。 沈让远远找过来,正?好看到这一幕,他心里万千娇贵的小姑娘此时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蹲在?路边,正?在?委屈地舔舐伤口。 他的心狠狠一揪,忽然明白了清河公主和他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是他忽视了宁宁的感?受。 他没再犹豫,大步走?过去。 姜毓宁听?到脚步声抬起头,圆滚滚的眼睛里还蒙着一层水润润的雾气,看上去又可怜,又漂亮。 看着这样的姜毓宁,沈让有一瞬间的愣怔,喉结滚了滚,他哑声道:“别哭了,哥哥来了。” 姜毓宁原本很难过,见他过来,又很委屈,她偏过脸去不想和他说话,却被沈让直接端抱了起来。 “啊!”她吓得低呼一声,本能地抬手?搂紧沈让的脖子。 沈让像抱小孩儿似的将她整个人?拢在?怀里,一手?托着她的臀部,一手?扶着她的脊背。 这样的姿势,让姜毓宁有些不自在?,还有些莫名的害羞。 她推着他的肩膀想下去,却被搂得更紧,仿佛整个人?被他牢牢禁锢住一般。 下一刻,耳畔传来沈让的解释,“她不是我的未婚妻,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宁宁,别生气。” 他声音虽低,却字字清晰。 可姜毓宁却感?觉自己一个字都没听?见似的,沈让的身?子前倾,紧紧贴在?她的颈侧,可怜的耳朵被他扑过来的热气裹住,又麻又痒。 她僵硬着上半身?,感?觉自己现在?像是坐在?烙铁之上,动也不敢动一下。 “放,放我下去。”她红着脸,一边推他,一边小声地说。 可往日那个温柔体贴的哥哥好像消失了,她挣动了许久也没有被放开。 沈让眼看 着怀里的小姑娘像是烧红了的虾子,先是扭来扭去地想要跳下去,然后大概是认命了,脑袋一垂,把羞红的小脸往他的颈窝里藏。 沈让轻笑着掂了掂她,故作不解地问道:“怎么了宁宁,不想让哥哥抱你?” 第33章 学堂 33. “怎么了宁宁, 不想让哥哥抱你?” 沈让作势要将她放下来,姜毓宁本能地抱紧他的脖子,摇头道:“没有!” 说完才发现, 沈让只?是在逗她, 根本没有把她放下来的意思。 她不高兴地捶了他胸口一下,“你又骗我!” “怎么是又?”沈让斤斤计较道,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本来是有很多次的,可是被他这么一问, 姜毓宁竟然一件也想不起来,她生硬地转开话题,“竹叶姐姐呢?” 沈让故意问:“问她干什?么, 怎么,你不想见到我?” 姜毓宁鼓着嘴巴不说话,但?其?实很想在他的肩膀上使劲咬一口。 沈让瞧不见她的表情, 却也能大致猜到她在想什?么, 他伸手替小姑娘遮住午后?的太阳, 说:“这儿很晒,先找个?地方坐下。” 于是, 两人又回了西边的小花园,期间姜毓宁想要从沈让的怀里下去, 抗议了很多次, 沈让看她烧红的耳廓,到底是松手将她放下了。 花园亭子里,已?经没了邱素心的身影。 但?姜毓宁只?要一想到自己?方才看到的画面?,就不想待在这里了, 最后?还是沈让看出她的不情愿,强行拉她在身边坐下, 颇有些无奈地问:“不是已?经解释过了吗?怎么还皱着眉头。” 姜毓宁小声道:“我没有。” “宁宁,听我说。”沈让扳正她的小脸,让她看着自己?,重复道,“邱素心并未是我的未婚妻,我没有任何打算娶她的意思,别再因为这个?生气了。” 姜毓宁听着他的话,原本是很高兴的,可又莫名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看穿了似的,有点不好意思地拉他的袖口,“哥哥……” 沈让道:“是我没有及时同你解释,才让你从旁人那里听到了错误的消息,哥哥和你道歉。” 姜毓宁更加羞愧了,“哥哥别道歉,我,都是我不好,我好像太小心眼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捂着脸,一副不愿见人的样子,“我,我也不知道我刚才怎么了,像是很不讲道理似的,哥哥快忘了吧。” 沈让瞧她这样子,颇有些好笑地问:“这是怎么了?刚才还气冲冲的,这会儿忽然乖了?” “我,我……”姜毓宁不知道怎么辩解,“我只?是觉得哥哥要娶亲都不和我说,不愿意和我亲近了,所以才生气的,没有什?么别的原因。” 事?实上,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了。 就算邱姑娘真的是哥哥的未婚妻又能怎么样? 这世上所有男人都要娶妻生子的,哥哥当然也不例外,无论他之后?娶谁,那是哥哥自己?的事?,又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又为何要不高兴? 姜毓宁想了半天,最后?只?能用刚才自己?被鬼附身了这个?理由来解释。 沈让看着姜毓宁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叹气的表情,就知道她自己?想不明白。 不过,小姑娘年纪还小,春心萌动而不自知也十分正常。 沈让只?要知道,她的春心是放在自己?身上,而不是别的什?么人就好了。 至于后?续的事?,他可以慢慢教给她。 这样想着,沈让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抬手替姜毓宁拨弄了一下耳边的碎发,问:“今日在公?主?府,待得习惯不习惯?” 姜毓宁的思绪很容易被带跑,点头,“很好,公?主?殿下人很温柔,给我准备的房间也很好。只?是来上学的姑娘怎么又那么多啊,我感觉她们长得都一样,一个?都没记住。” 沈让被她的坦白逗笑了,安慰道:“无妨,我已?叫人将她们的名姓出身都写了下来。” 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都在这里面?呢,拿去吧。” 姜毓宁接过,展开一看,果然十分详细,就连她们今日穿得衣裳颜色,坐下时的前后?位次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珍惜地折好收下,保证道:“我今晚回去就把这些背熟。” 虽然她不算聪明,但?可以笨鸟先飞嘛。 沈让却道:“我不是叫你背,你回去把这个?交给竹叶和竹苓,让她们记住就好了。” 姜毓宁有些犹豫,“可是,日后?同窗上课,我总不能一个?人都不认识吧。” 沈让说:“你只?要记着清河长公?主?的样子就可以,剩下的人,全?都不用在意,更不要让自己?受欺负知道吗?” 虽然来公?主?府上学这件事?,最先是沈让提出来的,又有长公?主?在暗中关照,十成十不会出事?。 可姜毓宁毕竟是第一次和这么多人相处,还要宿在这里,沈让很怕她傻乎乎的被人欺负,受了委屈都不知道哭。 但?其?实,姜毓宁的心里是很高兴的。 在常青园时,她只?有自己?一个?人念书,后?来回了景安侯府,连书都没有再念,整天待在那一方小院。 这次来公?主?府,对她来说,就像上学堂一样。 她曾在话本里看到过很多和学堂有关的故事?:千金小姐女扮男装,落魄书生其?实是前朝太子,武林高手退隐江湖回家教书…… 从前只?能羡慕,如今也能轮到她了。 今日看到了那么多温柔漂亮的姐姐,以后?再上学,就不孤单了。 - 娇养笨蛋美人 第36节 翌日,姜毓宁仍旧是从景安侯府出发。 天刚蒙蒙亮,竹叶和竹苓便把姜毓宁喊起来梳妆打扮。 因为这次去就是要在公?主?府住下,等十天后?才回来,卓氏昨日就派人来打招呼,说今天会陪她一起去。 马车停在公?主?府的二门外,卓氏吩咐粗使丫头去搬行李,自己?则带着姜毓宁去拜见长公?主?。 只?是,她们来得太早,在小厅里等了半天,便有长公?主?身边的贴身丫头来禀,说公?主?殿下正和郡主?用膳,不方便待客,请她们自便。 卓氏今日来,就是为了在长公?主?跟前露一面?,看看有无机会能把她的秋儿一并送来,因此生生枯坐了半个?时辰,结果就被一个?丫头给打发了。 她满心怨怒,又不敢发泄,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长公?主?这般冷淡,说明对姜毓宁也没有什?么特别,当日能挑中她,多半也只?是随手一指罢了。 就知道公?主?府没那么容易攀上,区区一个?庶女,就算撞了大运捡了个?好机会,也盖不过她嫡出的秋儿。 卓氏这样想着,心里稍微好受了些,她和姜毓宁来到她客居的卧房,装模作样地看了一圈,然后?叮嘱道:“能到公?主?府陪伴郡主?,是你的福气,到了这里,千万不能和别家的姑娘们起冲突闹矛盾,行事?一定要万分谨慎,你要记着,你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姜家,代?表着景安侯府,千万不能惹事?……” 她絮絮叨叨说了好一通,姜毓宁起先还在认真的听,到最后?,已?经被念得昏昏欲睡了。 好在公?主?府的婢女及时过来敲门,“姜姑娘,还有两刻钟就到上课的时辰了,公?主?让奴婢请您快些过去。” 卓氏只?好打住,不再继续说了。 姜毓宁求之不得,对她福了福,便带着竹叶往前面?的清风阁去。 为了她平日行事?方便,清河特意给姜毓宁安排了一个?安静的院子,因此住得稍远了些,等她到的时候,人基本已?经到齐了。 屋子里摆着十几张桌案,最前面?的两个?都没有人坐,最后?一排也有一个?空着。 婢女没有进来,姜毓宁一个?人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先往后?面?最后?面?看了看,只?见坐在那张空桌子前的,是一位个?子很高的姑娘,她肩膀的高度几乎比旁边的人高出了一掌有余,若不是这会儿偏着身子,姜毓宁甚至看不到她后?面?还有桌子。 于是,姜毓宁没有多想,就在最前面?挑了一张桌案,未防闹笑话,她还特意仔细检查了一遍桌面?,确定四周都没有写名字和记号,才放心坐下。 不想她这一坐下,原本互相寒暄的贵女们都停下了话音,纷纷朝她看来。 姜毓宁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只?以为她们是不认识自己?,于是特意站起身,对着众人浅浅行了个 ?礼,自我介绍道:“我叫姜毓宁。” 一个?穿着嫩黄衫子的姑娘皱眉道:“那是邱姐姐的位置。” 姜毓宁一愣,疑惑道:“可是我看过了,桌子上没有写名字啊?” 黄衣姑娘大约没想到她会反驳,还这么理直气壮,当即一噎,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站在她身边的蓝衣姑娘不赞同地看向姜毓宁,质问道:“景安侯府的姑娘,竟是这么不懂礼数吗?邱姐姐是何等身份,又是将来的淮王妃,你坐在这里,难道是想让她去坐最末的位置吗?” 姜毓宁觉得自己?完全?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却听懂了她说邱家姑娘是未来的淮王妃这句,想到昨日沈让同她说的话,便认真地纠正道:“她不是淮王妃。” 蓝衣姑娘一怔,随即露出嘲讽的表情,“她不是,难道你是吗?” 这回,轮到姜毓宁被噎住,她自然不能在这时说,其?实是淮王亲口告诉她的,停顿了一瞬,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巧此时门外又传来脚步声,蓝衣姑娘也没再继续说下去。 门口的珠帘被撩开,宣丛梦姗姗来迟,她一进门就感觉到屋内气氛的异样,挑了挑眉,最后?视线落在最前面?的姜毓宁身上。 宣丛梦的记忆力一向很好,即便是只?见了一面?的人也不会错认,更何况,她对姜毓宁有很深的印象。 听姨母说,她只?是府里二房的庶女,但?却一看就是娇养长大的。 且她在今日这些人里年岁最小,刚及笄没几个?月。 宣丛梦觉得她的表情好像有些生气似的,便主?动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姜毓宁正要说话,忽然那位蓝衣姑娘上前两步,把姜毓宁挤开,先福身行了个?礼,而后?亲热地拉住宣丛梦的手,“郡主?。” 宣丛梦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回礼道:“原来是钟家表妹。” 钟月荷是已?逝的钟皇后?侄女,成国公?府嫡幼女,是太子和淮王的表妹。 早年因为太子的关系,钟月荷和宣丛梦并不陌生,宣丛梦今日主?动称她一句表妹,也是给钟家面?子。 钟月荷有些惊喜地说:“原来郡主?还记得我。” 因为钟家是太子的母家,因此这些年,成国公?府一直都是毫不动摇地支持太子的,对于建昭帝厌弃的淮王,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可是谁又能想到,如今太子和淮王地位颠倒,以至于如今成国公?府再想去给淮王献殷勤,却得不到一点好脸。 这次公?主?府给宁寿郡主?选伴读,原本以成国公?府的身份,是不必来的,但?是听说邱太傅家的长女会来,钟家就把钟月荷送进来,让她和这位未来的淮王妃多亲近亲近,日后?等她和淮王成亲后?,也能多提携成国公?府。 钟月荷谨记爹娘的教诲,即便邱素心方才不在,也十分认真地替她说话。 宣丛梦见她主?动凑过来,干脆便至今问她,“所以,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钟月荷指着姜毓宁的桌子,说:“其?实没什?么事?,只?是姜家姑娘占了邱姐姐的位置,大家看不过,说了两句罢了。” 宣丛梦一听这话就明白了她的目的,微微一笑,说:“邱家昨日已?派人来过了,邱姑娘身子不适,以后?都不会来了。” 说完,她看向姜毓宁,“姜姑娘,你就坐在这儿吧。” 说完,她在姜毓宁身边的空位上坐下。 众人一片哗然,一是没料到邱素心会告病放弃,二是惊讶于宣丛梦对姜毓宁的态度。 大家都是宦官之女,在这样的场合,一向以父兄的爵位为标签,官大的在前,官小的在后?,这几乎是不成文的规矩。 景安侯府不是最末的爵位,姜毓宁却是出身最低的那个?,区区二房庶女,不知道走了什?么大运撞进来,大家自然都看不上她。 今日邱素心不在,那个?位置就该让给钟月荷才对,可最后?却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庶女坐过去,在座的多数都不服气。 但?因为是宁寿郡主?发话,没人在这时提出异议,只?是脸色都不大好看罢了。 姜毓宁从来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她虽然不明白大家为何对她这么不满,但?见没人再说什?么,也就不再生气了。 对于宁寿郡主?的解围,她也十分感激,想说什?么,却见授课的李嬷嬷已?经来了,她只?好不在说话。 今日的课,是教点茶。 姜毓宁从前在常青园的时候,曾见沈让做过,她当时心血来潮跟着学,结果什?么也没学会,倒是把沈让点出来的几杯成果全?都喝光了。 这会儿看着眼前的点茶工具,她想,一定要好好学,等回去之后?做给哥哥喝,让他对自己?刮目相看。 然而一炷香后?,她就开始发呆。 正巧李嬷嬷绕到最后?排,去看后?面?几个?姑娘的学习成果,姜毓宁趁机偏头,悄声唤道:“郡主?。” 宣丛梦其?实也在发呆,她性子活泼好动,对于这些磨时间的事?一向敬而远之。刚才李嬷嬷讲了什?么她是半个?字都没听见,但?她不像姜毓宁那种,走神走得光明正大,而是四平八稳地端着姿态,看起来十分认真。 听到身旁的姜毓宁叫她,有些惊讶地偏过头,“你叫我?” 姜毓宁点点头,大眼睛弯起来,好似一弯月。 宣丛梦在公?主?府多年,见过最多的就是身边人的奉承和下人们的恭敬。 她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这样朝她笑,那么真诚,又那么可爱…… 她也跟着眨了眨眼,小声问:“怎么了?” 姜毓宁认真地说:“谢谢郡主?刚才为我说话,你真是个?好人。” 噗! 在人前一向很能装模作样的宣丛梦,被这句朴实无华的夸赞逗笑了,没忍住竟笑出声来。 原本正在最后?排打转的李嬷嬷听到声音,立刻转回来,一脸严肃的站到宣丛梦和姜毓宁的跟前。 两人的桌案上各自摆着一整套的茶具,但?是几乎都没有动过的痕迹。 李嬷嬷不由得皱起眉,先是十分不赞同地看了宣丛梦一眼,但?到底是碍于她的郡主?身份,没说什?么。 转而将视线投向姜毓宁。 “姜姑娘,你站起来。” 姜毓宁被她盯得有些发怵,缓缓站起身。 李嬷嬷一本正经地问:“老身刚才讲的,最开始点茶,要先放多少茶沫,姑娘可知道?” 姜毓宁自然不知道,沉默以对。 李嬷嬷也没指望她回答,自顾自道:“一钱七。” 说完,她又问:“那姑娘可知,每次往盏中注水,要注多少?” 姜毓宁:“……我,我不知。” 李嬷嬷再度答道:“应入盏四分。” “那么点茶结束,茶汤以何种颜色最佳?” 姜毓宁一问三?不知,十分羞愧地垂下头。 李嬷嬷说:“是以纯白为上真,青白为次,灰白次之,黄白又次之。” 姜毓宁乖乖点头,“是,我知道了。” 李嬷嬷摆摆手示意她坐下,然后?才又道:“各位姑娘今日来,想必都是真心想学些东西的,这点茶之道,最是能修身养性,体现高门贵女的水准,诸位姑娘,还望大家都能认真学啊。” “是。”大家齐齐应声。 李嬷嬷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再度看向姜毓宁,“姜毓宁,老身问了您三?道题,您却一个?都不知道,可见方才没有认真。一会儿课下,您便留下来,将茶经的前五十页誊抄一遍,算作惩罚好了。” 姜毓宁自然不能不认,低声应是。 等下了课,李嬷嬷没有多留,很快就离开了,其?余的姑娘也都说说笑笑的走了,其?中有几个?经过姜毓宁身边的时候,还故意笑得更大声。 姜毓宁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被当众点名也就罢了,课后?还要留下来罚抄,实在是太丢人了。 等整个?清风阁都安静下来,她红着脸把《茶经》翻开第一页,拿了纸笔准备开始抄写。 这时,门口忽然传来动静,姜毓宁以为是竹叶,便没有抬头,不想那人竟直接走过来,去拿她的笔。 姜毓宁惊讶地抬头,竟然是宁寿郡主?。 “郡主?,你……” 宣丛梦看着姜毓宁蔫蔫儿的样子,有些愧疚,她知道李嬷嬷其?实是想教训她,却碍于身份,不能惩罚,最后?只?能让姜毓宁这个?倒霉鬼来替她。 可偏偏倒霉鬼自己?完全?没看出来,就真的乖乖留了下来。 宣丛梦看着姜毓宁因为羞愧而涨红的脸颊,没忍住伸手掐了掐。 姜毓宁:? 宣丛梦松了手,把她手里的笔一扔,说道:“别抄了,眼看就是用午膳的时辰了,你难道不吃饭吗?” 娇养笨蛋美人 第37节 被她这么一提醒,姜毓宁才后?知后?觉地有点饿,可是一想到还有五十遍的罚抄,她就又提不起来兴趣了。 于是摇摇头,“我还是先抄完吧。” 宣丛梦简直没见过她这样的小姑娘,上课的时候跑神不听讲,还悄悄拉她一起说话,课后?却又这么听话。 她想了想,干脆直接拉着姜毓宁的手,将她整个?人直接拽起来,“好了,算作我补偿你,我带你出去吃,如何?” 姜毓宁先是不明白,“郡主?,你补偿我什?么?” 然后?听到出去吃,又很高兴地问:“可以吗?” 她还以为这十天都不能出去的。 宣丛梦得意地扬了扬眉,“你们自然不能出去,姨母是怕你们擅自出门,以后?不好和你们家里交代?,可我是谁,我当然能出去了。” 说完,她看向姜毓宁,问:“我可以带你出去,但?是,你愿不愿意去啊,你若是不想去,我也不会强求你的。” 姜毓宁一下就把罚抄的事?忘光了,小鸡啄米点头。 宣丛梦朝她一笑,拉着她的手往自己?卧房跑,“下午没有课的,待在府里也没有什?么意思,我带你出去玩。” - 沈让提前和清河长公?主?问过姜毓宁每日几时上课,几时下课。今日上午他忙了些,耽误了一会儿,一看漏刻,竟然已?经过了姜毓宁下课的时间。 他连午膳都没顾得上吃,急忙就吩咐马车往公?主?府去。 为了他能暗度陈仓,清河特意给他开了一个?角门。 沈让熟门熟路地走进去,直奔西边的花园的凉亭,他知道,等姜毓宁用过午膳,便会来这里找他。 他怕姜毓宁在公?主?府吃不惯,还特意叫人动淮王府端了几碟姜毓宁爱吃的糕点,专门拿过来给小姑娘解馋用。 不想等了快两刻钟,糕点都变凉了,竟然还没等到人,他终于察觉到不对,示意樊际去查。 没一会儿,樊际便将上午姜毓宁被李嬷嬷罚抄《茶经》事?禀报给了他。 沈让蹙了蹙眉,“现在还在抄?” 樊际小心翼翼地回:“没有,姑娘一放学就被宁寿郡主?拉走了。据公?主?府的门房说,两人换上了男装,是出府去玩了。” 第34章 醉酒 34. 沈让黑着脸让人准备马车, 扶在桌边的手不自觉收紧,险些直接把边缘的镂空雕花给扣下来。 原本以为公主府是绝对安全的,却独独漏了一个宣丛梦。 宣丛梦从西北马背上长大, 这么多?年圈在公主府里, 都没能压抑住她飞扬跳脱的性子。 这上京城内,不知有多?少贵女, 要想找一个像她一般的,估计也是找不出第二个了。 宁宁那么乖巧听话, 如今和宣丛梦不过才相?识半天,就能被她拐出公主府去玩。 沈让这一路上,将宣丛梦的名字咬牙切齿地念了八百遍, 只恨不得用?铁笼子把两?个人马上分开,省得近墨者?黑带坏了他的宁宁。 但事?实上,樊际亲自带了十几个人在京中?整整找了半个时辰, 才在一家又小又破的食肆里找到两?人。 但是因为沈让提前叮嘱了, 不许他们惊动姜毓宁, 因此樊肃只留了几个人在外面继续看着,自己连忙回去给沈让报信。 食肆里, 姜毓宁和宣丛梦对外面多?了几个人全然没有察觉,两?个人挤在整间?铺子最?深处的位置, 宣丛梦的婢女迎春和竹叶则坐在旁边的位置上, 警惕地看着周围的人,生怕他们会冒犯到自家的主子。 竹叶心里估摸着时辰,就猜到殿下一定已经等在公主府了,她有心想传个话, 又担心姜毓宁的安危,摇摆着不敢走开。 宣丛梦带着姜毓宁回自己卧房后?, 从箱子底翻出了两?件麻布衣裳,自己一件,姜毓宁一件。 因此两?人现在都是穿麻着素,鬓间?手上也没有带簪环首饰,打扮得异常朴素。 但其实,两?个人的通身气质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店小二过来招呼时,本能就弓起身,说话语气也毕恭毕敬的,甚至怕这两?位大小姐没吃过这么简陋的东西,指着墙上的菜单想要仔细介绍一番。 不想宣丛梦直接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她问过姜毓宁的偏好和忌口,便十分熟练地点了两?碗馄饨,配上几碟酱瓜小菜,最?后?,还要了一壶荷花酒。 店内客人不算多?,因此她们的菜很快就被送上来了,满满当当几乎将桌面占满了。 宣丛梦一一介绍道:“这是辣卤鸡皮,这是茄子酢,这是酱瓜丁,这是醋泡菜心,都是民间?的小菜,很好吃的。” 姜毓宁很新奇,她说一样,她就跟着夹一小口品尝,最?后?十分捧场地点头,“很好吃。” 见姜毓宁喜欢自己点的菜,宣丛梦更开心了,她问:“你?有没有喝过酒?” 姜毓宁想到自己从前在常青园时,见沈让喝过一次葡萄酒,艳丽的酒汁盛在水晶杯里,光是摆在那就十分吸引人了,姜毓宁缠着他想喝,沈让就教?人也给她端了一壶来,那葡萄酒味道甜甜的,葡萄香气很浓郁,好喝得不得了,她没一会儿就全都喝光了。 她点点头,“我喝过葡萄酒。” 宣丛梦有些意外,不过也很高兴,既然喝过葡萄酒,那应当是能喝酒的吧,她伸出长指轻点了点桌上的酒壶,说:“这是荷花酒,用?荷叶酿造的,味道很清爽,你?想不想喝?” 姜毓宁自然点头。 宣丛梦亲自给她倒了一杯酒,推到她的手边,姜毓宁小心地捧起来抿了一口,好辣! 她被呛得不住咳嗽。 宣丛梦吓了一跳,一旁的竹叶也被吓到了,连忙要过来看,姜毓宁一边咳嗽,一边摆手,艰难地说:“没,没事?。” 宣丛梦看她的脸都皱成了小包子模样,忙给她倒了杯温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喝过酒吗?” 姜毓宁喝了之后?才觉得好些,她抚着胸口,终于平复下来,说:“我也不知道,我之前喝的葡萄酒很甜的。” 甜? 宣丛梦愣了一下,先是觉得有些奇怪,转而又想到这荷花酒却是比葡萄酒味道重一些,以为是姜毓宁喝不习惯,便道:“若是喝不了,就别?喝了吧,省得一会儿不舒服。” 竹叶也没想到这两?个姑娘家出门?在外,竟然还敢喝酒,尤其是自家姑娘,根本没喝过酒,若是真的喝醉出了什?么岔子,让殿下知道了,只怕连宁寿郡主也要跟着受牵连。 只这样想着,竹叶就觉得后?背冒出一层冷汗,她连忙劝道:“姑娘,您别?喝酒,这是在外面,您要是想喝,咱们回家去喝好不好?” 姜毓宁平日里,一向都是十分听劝的,更何况是有两?个人都在劝她,可是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竹叶的话她半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她伸手去拿酒壶,说:“我想再喝一口。” 宣丛梦倒是没多?紧张,只有些想笑,“看你?乖乖巧巧的,没想到还是个小酒鬼。” 她端了酒杯给姜毓宁又倒了一小杯,然后?说:“可以喝,但是要先吃点东西,否则胃要不舒服的。” 说完,她指了指姜毓宁手边的馄饨,“先吃点馄饨吧,都要凉了。” 姜毓宁这回倒是答应了,点点头。 竹 叶知道,自家姑娘看似性格乖巧,实际骨子里是很倔强的,她有些着急,但听到宣丛梦的话,心里到底还是松了口气,看来宁寿郡主虽然大胆,到底还是靠谱的。 她知不可能再让姜毓宁改变主意,便也没再多?说什?么,想着那酒杯也就拇指大小,就算多?喝两?口也不碍事?的,等到了第三杯,若是姑娘还想喝,她就是死也要上前阻拦。 姜毓宁乖乖吃起馄饨,有些新奇地问:“这是什?么馅儿,我没吃过。” 宣丛梦从她吃的第一口就等着她问,这会儿十分得意地说:“是萝卜羊肉馅的。” 姜毓宁原本是不怎么爱吃羊肉的,她总觉得羊肉有一股膻腥味,可没想到羊肉切碎了和萝卜一起拌成馅儿,味道这么鲜,还没有奇怪的味道。 她咽下一颗,夸赞道:“我从来没吃过,但是很好吃。” 宣丛梦更高兴了,她说:“在上京,羊肉大家都是用?来烤着吃,但在我们陇州,羊肉就是怎么样做都好吃的。” 姜毓宁好奇地问:“陇州是哪?” 宣丛梦听了这句,似乎是愣了几息,才回答道:“陇州是大雍西北边境的一座小城,是我的家。” 她分明语气如常,姜毓宁却觉得她好像有些难过,有心安慰,却不知如何开口,宣丛梦也没有等人安慰的意思,她端起酒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然后?和姜毓宁介绍道:“你?别?看这家小店破,确实京中?做陇州菜做的最?好吃地道的一家,这家店的老?板应当是陇州人,我听他说话都很亲切。” 其实姜毓宁不是很懂这种?感受,却能感觉到宣丛梦情绪不怎么好,她没有开口打断,就那么静静的听着。 宣丛梦叙叙说了一会儿,端起酒杯,十分认真地对姜毓宁说:“原本我以为姨母这次挑的十个姑娘,都是最?循规蹈矩谨小慎微不过的,我只想着和她们相?安无事?也就罢了,没想到竟还有像你?这么特别?的人,看起来挺乖的,其实敢来陪我喝酒。” “姜姑娘,谢谢你?。” 说完,她撞了下姜毓宁的杯子,然后?饮尽了杯中?酒,姜毓宁也很认真地说:“能认识郡主,我也很开心。” 她今日满腹期待来上课,不想却遇见了两?个蛮不讲理的姑娘,这和她想象中?并不一样,因此让她觉得有些丧气,却没想到会认识宁寿,还和她一起溜出公主府来喝酒。 这是姜毓宁以前从来没想过的事?。 她学?着宣丛梦的动作,举着酒杯在宣丛梦手边的空杯子上撞了一下,“谢谢你?。” 然后?仰头喝下了第二杯,她本来已经做好了再被呛到的准备,但不知是已经习惯了这个味道还是怎么,这一次竟然没觉得很辣,她仔细品味了一下,说:“难怪叫荷花酒,真的和荷花一样香,好喝。” 宣丛梦忍俊不禁道:“那再喝一杯,我陪你?。” - 沈让一听到樊肃的禀报,便一刻都没有耽搁的赶过来了,甚至怕马车太慢,是骑的马。 他快步走进店里,径直便朝最?姜毓宁的位置走去,樊际紧随其后?,走到柜台前,给掌柜的撂了一锭金子,让他带着闲杂人等全数避开。 来这里吃饭的都是些平民百姓,知道惹不起,也不敢多?说,赶紧趁乱逃了,还省的自己付钱了。 没一会儿,店内就走得干干净净,竹叶早在听到动静的那一刻就意识到了什?么,一转身正看见满身戾气的沈让,她心口猛然一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坐在她旁边的迎春也是见过淮王的,看见沈让亦是愣了愣,却不明白他为何回来。 难道是奉长公主殿下的命令,来接郡主回家? 淮王和她们郡主有这么亲近吗? 迎春百思不得其解,一边跪下行礼,一边还忍不住想要悄悄抬头看,却在触到沈让凌厉的目光后?,倏地低下头去。 “滚出去。”沈让冷冷地说。 迎春一愣,不知淮王这话是什?么意思,又莫名有些担心自家郡主,硬着头皮想说话,跪在她旁边的竹叶忙将她死死拽住,并且不住地给她示意让她不要多?说。 硬是把她拖出去了。 另一侧,姜毓宁和宣丛梦不知何时已经从面对着面,变成了肩膀贴着肩膀,两?人紧紧挨着,亲密得好像中?间?连一根针都插不进去。 甚至两?人紧挨着的两?只胳膊还在桌下偷偷牵着手,此时店内这么大的动静,姜毓宁都没有半点反应,甚至没有抬头的意思,蹭在宣丛梦的肩膀上,牵着她的手指偷偷的晃。 沈让深吸一口气,背在身后?的右手紧紧攥着,因为过于用?力,骨节都泛着青白。 宣丛梦早在沈让一进来,就看见他了,同迎春一样,她也十分疑惑沈让为何会来?难道是姨母托他来找自己的? 可是为什?么看着这么生气? 她百思不得其解,可是身边的姜毓宁有些醉了,她又不能扔下她不管,干脆也没站起身,仰头问:“表哥,你?来接我的吗?” 娇养笨蛋美人 第38节 沈让冷眼睨了两?人紧握的手指,没接这话,直接道:“来人。” 话音一落,外头立刻走过来两?个公主府的丫头,此时具是满头大汗,衣衫不整,站在那里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 她们都是方才被樊际派人从公主府里接来的,公主府离这里有些远,樊际又不敢让自家殿下等,只好叫人骑马将她们带来。 只是这公主府里的一等婢女也算是娇生惯养,哪里又骑过马,更何况这一路上她们根本不是骑马,而是被人像麻袋一样拖拽着,此时就像是没了半条命。 可是面对着此时的淮王,谁也不敢出声说什?么。 沈让直接道:“把郡主扶走。” “是……” 两?人闻言立刻上前,要去扶宣丛梦。 宣丛梦却皱着眉甩开她们,看着沈让,“表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过出来才一个多?时辰,就连姨母都不管我,你?这押送犯人一样的态度,又是何意?” 说着,她还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一下身边的姜毓宁,不愿意叫沈让这个外人看见她醉酒之态。 看见她这个动作,沈让的满腔怒意倒是暂时消散了几分,他看着宣丛梦,也懒得遮掩,直接道:“你?去哪儿,要做什?么,与本王无关?,想不想回去,本王更不在意。” 说完,他直接一脚踹开挡在两?人跟前的桌子,轻而易举地拨开宣丛梦拉着姜毓宁的手指,稍稍用?力,就把姜毓宁打横抱了起来。 宣丛梦怎么也没想到他敢当着自己的面,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去抱侯府的姑娘,她腾的起身,斥道:“沈让!你?在做什?么!你?把她放下!” 沈让自然不会理会这话,抱着姜毓宁转身就走,宣丛梦急忙上前想去拉他,结果被沈让带来的人抬手拦住。 樊际看了一眼自家殿下快步走向马车的背影,又看了一眼满脸焦急的郡主,最?后?还是含糊地暗示了一句,“郡主,这是我们殿下的家事?,您就不必担心了。” 家事?? 宣丛梦先是一怔,随后?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如遭雷劈一般,神情错愕。 她看向沈让远去的背影,想到刚才他熟练的抱起姜毓宁的动作,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 沈让自是不管身后?发生了什?么,他抱着姜毓宁上了马车。 他一进店,就发现姜毓宁喝醉了,刚才伸手去抱她,她连眼皮都不抬,甚至没有挣扎,就这么乖乖伏在他的怀里,睡着了似的。 沈让命令,“回淮王府。” “是。” 车夫也不敢多?话,飞快地扬鞭回程,结果破空的鞭子声把姜毓宁惊醒,她吓得整个人一惊,若不是沈让抱着她,恐怕要直接摔在地上。 沈让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将她抱得更紧,随即对着车门?外,冷声道:“再出一点声音吓到宁宁,你?就不用?回府了。” 沈让说着,不忘抬手捂住姜毓宁的耳朵,说完,他微微低头,去看怀里的小姑娘。 因为刚才沈让是打横将人抱起的,因此姜毓宁双腿搭在马车的座位上,上半身枕着沈让的腿,此时被沈让双手捂住耳朵,半张脸被遮住,葡萄似的眼睛显得更大。 沈让一低头,两?人的目光正好对上。 若是从前离得这么近,姜毓宁早就不好意思地挪开视线了,此时却不闪不避,还弯了弯唇角,露出了一点笑意。 沈让被她这一抹笑弄得什?么脾气都没有了,他掐掐她的耳朵,故意冷着脸,问:“笑什?么?” 姜毓宁眨眼,回答:“哥哥,你?好漂亮啊,我好喜欢你?。” 第35章 牵手 35. “哥哥, 你好漂亮啊,我好喜欢你。” 沈让被这句直白的表达精准击中,捏着她耳垂的?手指都忘了用力?。 就?这一个空挡, 姜毓宁忽然伸手搂住他的脖子, 像之?前?那样,上半身拱进我的?怀里, 小脑袋使劲往他的身上蹭,“哥哥, 哥哥。” 她声音软软糯糯,像是回到了小时候那样,肆无忌惮地赖在他的怀里撒娇, 沈让的?心口一下子被?融化,他温柔地握住她的?手,问:“怎么了?难受吗?” 姜毓宁口里说着, 不难受, 实际上额头却一直出汗, 天气又热,两人挨得这么近, 蹭得沈让锁骨的?领口都湿透了。 沈让一向喜洁,沾了汗的?衣裳黏在脖子上让他很?不舒服, 可是眼前?根本顾不了这么多了, 他提着姜毓宁的?胳膊,让她坐到自己怀里,一手握着她的?手腕给她把脉,一手贴着她的?额头去试温度。 从小到大, 这小姑娘就?从没喝过?酒。 她十三岁那年?,看见他喝葡萄酒, 喜欢那颜色,就?央着他想要,沈让不想让她喝酒,又拗不过?她,就?叫人倒了一杯颜色差不多的?葡萄汁给她,哄她是酒。 她尝着好喝,直接喝了大半壶,恐怕真以为自己是千杯不醉了。 好在姜毓宁只是没喝过?酒,所以醉得快,脉象正常且没有发热的?迹象。 沈让松了口气,不再喊她,就?让她躺在自己怀里休息。 很?快回到了淮王府,姜毓宁已经在沈让怀里睡着了,因为淮王府暂时还没有姜毓宁的?院子,沈让干脆直接把姜毓宁抱回了自己的?卧房,然后吩咐人去煮醒酒汤。 竹叶已经提前?一步回来了,她见姜毓宁热得满身都是汗,连忙上前?想要替她擦汗,沈让说:“烧水让她到热水里泡一会儿,酒气也发得更?快一些。” “是。” 竹叶立刻叫底下人去烧水,自己则留下照看姜毓宁,沈让看她睡得还算老实,便先去隔壁的?书房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又正好樊际在这时回来,说已经把宁寿郡主送回公主府去了。 到底是个郡主,沈让虽有不耐,倒也问了几句,并吩咐樊际叫人去公主府传个话,明日再把姜毓宁送回去。 “是。”樊际应下,立刻去办。 沈让担心姜毓宁,想要回去看姜毓宁怎么样了,又怕正好撞见竹叶几个给她换衣服,想了想,还是没有去。 他坐立难安地在书房翻了几页书,消磨时间,好在竹叶很?快过?来禀报:“公子,姑娘洗了澡换了衣裳,现在已经比刚才清醒些了。” “她怎么样?醒酒汤喝了吗?”沈让当即把书扔下,一边大步往外走,一边问。 “奴婢们怎么哄,姑娘都不肯喝。”竹叶摇摇头,“非吵着要见您。” 其实不必她说,沈让隔着几道门?板,就?听到了房间里面的?声音,呜呜咽咽的?断断续续,好似春日里连绵不断的?小雨。 沈让莫名心口一揪,推开门?走进去,垂着腿坐在床沿上的?姜毓宁听到动静,一下子抬起头,朝门?口的?方向看去。 因为刚沐浴过?,姜毓宁方才又一直喊热,因此竹叶给她换了一身舒适的?寝衣。 只是夏天寝衣的?料子实在过?于轻薄,竹叶顾虑到沈让还在,特意又给姜毓宁在寝衣外面罩了一件织花帔子,遮住了胸口的?柔软起伏。 沈让看了竹叶一眼,吩咐道:“把醒酒汤端上来,你们都下去吧。” “是。”竹叶不敢多说什么,连忙端了醒酒汤来,然后带着所有人退了出去。 沈让端着醒酒汤走到床前?,挨着姜毓宁坐下,一手试了试碗壁的?温度,还是温的?,他侧过?身子看向姜毓宁,“来,把醒酒汤喝了。” 姜毓宁却一动不动,没听见似的?,就?那么坐着,沈让蹙了下眉,又叫了她一声,“宁宁?” 姜毓宁这才后知后觉地转头,仰着脸对他笑,她的?脸颊有些红,不知是酒劲上来了还是刚才沐浴时被?热气蒸的?,连带着两只小巧的?耳朵都红扑扑的?,像一只要被?烤熟的?雪兔。 鬓边也被?洇湿了,水珠在发梢摇摇欲坠,似乎只要有一点的?小动作?,就?要落下来。 沈让端着汤碗的?手指不自觉用力?,眼看就?有撒出来的?趋势,他赶紧转身,想把碗放到床头的?小桌上。 姜毓宁却以为他是要离开,急忙伸手去拉沈让的?袖口,沈让背着身没注意到她的?动作?,被?她拉了个正着。 两人肩膀相撞,发梢的?水珠被?撞落,正好滴在沈让的?手背上。 像是烫到了一般,沈让微蜷的?骨节轻动了一下。 因为他的?手正好停在两人之?间,姜毓宁一垂头就?看见了他这动作?,好奇地歪了歪头,也伸出自己的?右手,摊开摆在沈让的?手边。 她低头仔细观察两人并排放着的?手掌,像是才发现似的?,有些惊讶地说:“哥哥,你的?手怎么比我大这么多。” 她的?尾音上挑,像个好奇地小孩子似的?,沈让有些无奈,却也十分耐心地配合她,回答:“因为哥哥是男人,而且年?岁比你大,要保护你。” “是吗?” 姜毓宁看起来有些不信,因为沈让的?手指实在很?好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姜毓宁想了想,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的?手背上戳了戳。 并不疼,但是很?痒,还有一种莫名的?微妙心理,让沈让的?心脏有些不安分,他拧眉轻斥道:“不许胡闹。” 可是他的?话并不管用,姜毓宁只如没听见一般,又伸出小拇指,勾住沈让的?,轻轻扯了一下。 两人相识已近十年?,牵手、拥抱,甚至曾经同床共枕,沈让早就?已经习惯了两个人的?亲密,习惯了姜毓宁时时刻刻窝在自己怀里。 可如今不过?是,手指轻勾这样一个微小的?动作?,沈让竟从中觉出了一抹异样的?,有些陌生的?感?觉。 他没再开口,也没再动,就?由着姜毓宁把他的?右手当作?什么新鲜玩具似的?,时而勾画,时而揉捏。 手指很?痒,心口也很?痒。 沈让轻闭上眼睛,竭力?让自己不要去想身边的?姜毓宁,可是轻滚的?喉结出卖了他的?情绪。 “宁宁……”他哑声开口,想要制止。 姜毓宁却注意到他手背绷起青筋,指节在轻轻的?颤抖,她奇怪地问:“哥哥,你冷吗,怎么一直在发抖?” “不……” 沈让睁开眼,看着自己的?手,想要否认,姜毓宁却已经松开了他,然后扯下了自己肩上的?帔子,想要凑过?去给沈让披上。 沈让看着那织花布料,本能地躲了一下,结果姜毓宁扑了个空,没碰到他的?肩膀,反而是直接绊倒在他的?腿上,整个人倒在了他的?身上。 没了帔子的?遮掩,姜毓宁浑身上下就?只剩一身轻薄素净的?寝衣,又是侧着身子,沈让反手扶住她的?后腰,几乎能透过?衣裳看到她玲珑起伏的?曲线。 他下意识就?要松手,但最后,还是没有动作?,反而将掌心扣的?更?紧了一些。 横卧在沈让腿上的?姜毓宁感?觉到背后的?力?道,艰难地想从他的?怀里蹭出来,却又被?按住肩膀,“别动。” 莫名的?,姜毓宁就?真的?没有再动了。 只是她上半身躺在沈让的?腿上,面朝着沈让,大半张脸都藏在他的?腰腹处,只感?觉自己都无法呼吸了似的?。 她拨开沈让的?衣角,露出一双泛红的?眼睛,委屈道:“哥哥,我很?热。” 说着,她竟然还想去解自己的?衣裳。 沈让看见她的?动作?,只觉得心脏都跟着跳停了一拍,可是,他是没办法和一个小醉鬼讲道理的?,只能用动作?去制止。 但他原本是搂着姜毓宁的?腰,以防她从自己腿上滑下去的?,另一只手还勾着她的?腿弯省得磕到地上,这会儿实在没有办法再腾出一只手了。 犹豫间,姜毓宁已经解开了自己领口的?第一颗扣子,柔软的?布料垂下一角,露出一片皙白?的?锁骨和肩膀。 肩膀上,还有一条殷红的?丝带,连接着贴身所穿的?心衣。 娇养笨蛋美人 第39节 映衬着少女雪白?的?肌肤,掩映在素净的?寝衣里,莫名显出几分糜艳。 这样一幕,仿佛在明晃晃地勾引沈让那颗本就?不算坚定的?心。 他倏地站起身,将怀里的?姜毓宁打横抱起,直接扔到床上。 姜毓宁来不及反应,本能想要出声惊叫。 然而下一刻,沈让直接倾身压了上来。 姜毓宁看着眼前?骤然放大的?面孔,原本就?因为醉酒而有些发晕的?脑袋更?懵了,她微微张大了嘴巴,有些不知所措地想把头偏过?去。 沈让却没再给她挣扎的?机会,伸手抵在她的?耳侧,连带着捧起她柔软的?头发,慢慢倾身往下。 姜毓宁很?晕,又像是在一片迷蒙中意识到了什么,她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口水,缓缓闭上了眼睛。 黑暗中,一切的?声音都被?放大了无数倍,似乎连自己心跳的?声音都能听到似的?。 咚咚,咚咚。 姜毓宁感?觉到沈让越贴越近,自己的?心脏也像是要从胸腔跳出来似的?。 沈让看着躺在自己身下的?小姑娘双眼紧闭,连睫毛都怕得发颤,原本热血上头的?情绪仿佛被?泼了一桶冷水,让他倏然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小姑娘尚且懵懂无知,他就?算趁着她酒醉之?时趁机尝到一点甜头,也不过?是饮鸩止渴。 等小姑娘明日酒醒之?后,回想到现下这一幕,难免不会被?他吓到。 他不能吓跑她。 沈让这样想着,最终还是没有亲下去,即便他已经忍得眼眶通红,右手握拳抵在床榻上,嘴唇距离姜毓宁的?脸颊也不过?只剩两指的?距离。 姜毓宁闭着眼睛等了许久,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悄悄睁开眼,一下子撞进沈让紧盯着自己的?目光,那眼神,沉得让她害怕。 可是,就?像是在沙漠中的?行人骤然看见一片辽阔无垠的?深海,明知可能是海市蜃楼,还是要义无反顾地撞上去。 姜毓宁没有挪开视线,就?这样和他对视着。 但此时,沈让的?意识早已回笼,他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姜毓宁,最终还是没有亲下去,而只是伸出手,轻轻替她拢好了衣领。 他撑着身子下了床,站在床头深呼吸了两次,想让自己快速平静下来,可是情绪虽然降温,身体?却还是紧绷着烧得灼热。 姜毓宁不知道他这是在做什么,想要伸手去拉他的?衣裳,却拉了个空。 沈让飞快背过?身,哑声说道:“床头的?醒酒汤就?要凉了,你快些喝完。” 然后就?要穿上鞋子离开。 姜毓宁愣怔地看着他动作?,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要走,“哥哥,你,你去哪?” 沈让却没有回答,只道:“我叫竹叶进来陪你,喝完了醒酒汤,就?早点睡吧。” 姜毓宁还想再问,然而沈让没再给她机会,很?快推门?出去了。 姜毓宁就?这么眼看着他像逃跑似的?离开,背影没入黑夜,一切都快得让她反应不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忽的?,她想到了刚才发生的?事?—— 交缠的?手指,散落的?领口,肌肤相贴的?亲密动作?。 她和哥哥,她们两个,她们两个刚才怎么能……怎么能这般! 她是昏了头,是喝醉了酒还没醒! 想到刚才沈让临走时说的?话,她看向床头的?小桌,直接蹭过?去端起那碗醒酒汤,没用勺子,直接一饮而尽。 然后就?将自己团成一团塞进被?子里,整个人藏进黑暗里。 仿佛这样就?能与外界隔绝,仿佛这样就?能忘记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 翌日晨起,姜毓宁醒来时头痛欲裂,她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房间,不记得自己这是在哪。 门?外竹叶听到动静进来,对她解释道:“咱们是在淮王府,姑娘,你昨日喝醉了,殿下就?把您带回来了。” 姜毓宁一怔,昨夜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的?脸颊倏的?变红,结巴道:“那哥哥呢?” 哥哥昨日离开前?的?表情,看起来不是很?高兴的?样子,是不是觉得她醉酒之?后太过?放肆,所以生气了。 她有些担心地问:“哥哥还在生气吗?” 竹叶笑着说:“殿下在小厅等您一起用膳呢。” 听到这话,姜毓宁松了一口气,她立刻穿鞋下床,积极道:“快些洗漱,别让哥哥等急了。” 姜毓宁拾掇完,去小厅见沈让,因为她是第一次来这淮王府,不认识路,所以竹叶走在前?面替她领路。 她这才忽然注意到,竹叶走路的?姿势竟然有些不对。 “竹叶姐姐。”姜毓宁蹙了下眉,快走两步拉住她的?手,“你膝盖怎么了?” 竹叶其实已经竭力?让自己走路的?姿势变得自然了,却没想到还是被?姜毓宁看出来了,感?觉到手里的?温度,她有些感?动,摇头道:“姑娘放心,奴婢没事?。” 姜毓宁根本不相信这话,她问:“是不是因为我,哥哥罚你们了?” 竹叶见瞒不过?,只好点了点头,又怕姜毓宁会因为担心她和沈让争吵,连忙又补充道:“没跪多久,姑娘不必担心,原本就?是奴婢没照顾好姑娘,是奴婢该罚。” 姜毓宁的?脸色却没有因此变得好看,竹叶还想要再劝,姜毓宁却安慰她,“没事?,我知道分寸的?。” 一边说着,就?已经到了小厅,姜毓宁看竹叶动作?仍旧不大利落的?样子,便让她先回房间去上药,自己一个人走进了小厅。 小厅中间,已经支开了用膳的?圆桌,早膳还没摆上来,哥哥也不在。 姜毓宁疑惑地左右看了看,最后在小厅旁边的?西侧间找到了沈让,他正坐在一张太师椅后面看书。 听到动静,他抬起眼皮看了姜毓宁一眼,又很?快收回视线,只当她不存在一般。 姜毓宁原本是因为醉酒而有些心虚,又因为昨天晚上拉着哥哥在床上一起撒酒疯,心里觉得十分尴尬,不敢见人。 可是在知道竹叶受伤之?后,她就?有些生气了,她自己做错了事?,为何哥哥要迁怒别人。 此时看他就?这么忽视自己,姜毓宁就?更?生气了。 她走进房间,站到沈让跟前?,确保自己的?影子正好遮住沈让手边的?光亮,让他再看不了书,不能忽视她。 果然,沈让把书一合,抬眼看向姜毓宁,“过?来。” 他的?语气冷淡,神色也很?严厉,姜毓宁从未见过?这样的?沈让,竟感?觉看见了学堂里的?夫子似的?,竟莫名有些发怵。 原本想着要质问他的?话全都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她垂头丧气地往前?挪了两小步,然后被?沈让一把拉住胳膊,直接拽到了跟前?。 沈让自然不会忽视姜毓宁刚进来时脸上的?情绪,只一想就?明白?了,“因为竹叶受罚的?事?,不高兴了?” 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是要这样。 姜毓宁咬了下唇,点头,语气有些委屈地开口,“哥哥,明明是我做错了事?,为什么要罚竹叶姐姐?” “你明明知道我会愧疚的?,为何还要这样。” 沈让很?淡定地说:“只是让她跪了两个时辰,也叫惩罚?” 两个时辰? 姜毓宁自从来到沈让身边,除了小时候上学被?夫子打过?几下手板之?外,再没被? 人碰过?一根头发,沈让将她几乎宠到了天上去,甚至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 这么多年?,她就?是连膝盖都没有弯过?一下。对她而言,罚跪两个时辰根本就?是无法想象的?严苛酷刑,难怪竹叶早上走路时一瘸一拐的?。 想到她是因为自己才变成那样,姜毓宁就?愧疚的?不得了,眼泪一下子就?滚出来了。 沈让破天荒没有安慰,而是接着教训道:“是因为你没有出事?,只是单纯的?喝醉酒,又念在她贴身伺候你多年?,我才网开一面,只罚她跪了两个时辰。” “但是,”他故意顿了一下,“若是你昨日当真出了什么事?,你猜,我会怎么罚她?” “别说竹叶,就?是宣丛梦,我也不会放过?她。” 他是第一次在姜毓宁身边显露出这般冷厉无情的?一面,看着小姑娘一下子泛白?的?小脸,他到底还是有些心软,只严声吓唬了几句,就?没有再继续说。 但就?这两句,已经足够姜毓宁后怕了。 她依偎着沈让的?胳膊,伸手去拉他袖子,泪眼汪汪地求,“哥哥,不要。” 沈让低头睨了她撒娇的?小动作?一眼,没有制止,而是说:“这次好在是没出事?,下次再也不许再外面喝酒,更?不能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这么随便偷跑出去。” “宁宁,别让我担心。” 最后一句,他的?语气已经柔和了不少,姜毓宁不住地点头,保证道:“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好了。这次就?这样了,竹叶就?当是替你受了罚,下次若是再让我知道,你敢偷偷跑出去喝酒,你看我舍不舍得罚你。” 姜毓宁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哥哥要罚我跪?” 沈让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罚你,当然不罚跪。” 虽然沈让说的?严肃,但其实姜毓宁根本想不出来沈让会怎么惩罚自己,天真地问:“那怎么罚?” 沈让朝她招招手,示意她凑近一些,姜毓宁隔着扶手凑过?去听,结果被?他握着腰后按趴到太师椅的?扶手上。 啪的?一声,被?迫翘起来的?地方被?狠狠落了一巴掌。 姜毓宁像是一条拎着尾巴的?鱼,一下子就?从案板上活蹦乱跳起来。 她想跑,却被?按住又落了一巴掌。 沈让看着她通红的?小脸,大掌掐着她的?细腰,低声道:“就?这么罚。” 第36章 怀疑 36. 虽然是被打了两下, 但是并?不很疼,更?多的是羞耻,尤其还是以一个这样的姿势, 伏在沈让的面前。 她脸颊滚烫发热, 连带着脖颈都烧红,却又不敢再?挣扎, 像个低眉顺眼,受了气的小?鹌鹑。 沈让没再故意羞着她, 抬手把她拉起来,让人在自己跟前站好?,然后道:“下次若是你再犯今日这样的错, 哥哥就?这么罚你。” 他故意顿了顿,询问她的意见似的,“二十下, 你觉得?怎么样?” 姜毓宁觉得?自己疯了, 听了这话, 她竟然不自觉地想象了一下,然后整个人都要炸开似的, 再?听不下去半个字。 娇养笨蛋美人 第40节 这回,她也?顾不上别的, 直接抬起手, 一把捂住沈让的嘴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沈让知道小?姑娘脸皮薄,一见她抬手,就?知道她是想做什么, 因?此?也?没挣扎,由着她扑过来捂他的嘴。 可没想到姜毓宁羞恼之下, 根本没有守着力气,这么一捂,直接把沈让捂得?身形一晃,然后自己上半身就?跌了上去。 沈让看着朝自己扑过来的姜毓宁,本可以将她扶正站好?,却故意没有伸手,就?由着她摇摇晃晃地栽过来。 于?是,两人再?度贴到一起,姿态是十足的亲密。 姜毓宁猝然一愣,那原本被她强行压下去的,有关昨晚醉酒之后的那部?分记忆,再?度涌进脑海。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沈让的嘴唇,眼睛不住地乱眨,最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的撑起身,一把推开沈让的胳膊,转身跑了。 沈让也?没去追,隔窗看着小?姑娘的背影渐行渐远,一眼就?瞧出?她的惊慌失措来,方才抱过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他唇边勾起一抹笑。 - 姜毓宁在淮王府歇了一天,等?晚上用过晚膳,才又回到公主府,沈让亲自送她。 这一路上,姜毓宁都和沈让同处一个马车,两人距离不过一尺,就?算她闭着眼睛装睡,也?能无比清晰地感觉到沈让的存在。 分明是从前早已习惯了的事,可是不知怎么,她现在就?是觉得?,和哥哥离得?这么近,让她觉得?很不自在。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下车,沈让却偏偏不如她所愿,攥着她的手臂,慢条斯理地叮嘱。 姜毓宁感觉自己被他握住的那一块皮肤渐渐开始升温,她没心思听他在说什么,只不停的点头。 她以为自己装得?很好?,很乖巧,沈让又如何看不出?她的心不在焉。 沈让面对着她,将她娇羞的神态尽收眼底,直到姜毓宁耳根都红得?像是要滴血,他才松了手:“去吧,我?明日来看你。” 姜毓宁如蒙大赦,连一句道别的话都忘记说,飞快地下了马车,进了公主府的大门。 一路避着人,回到她的住处,姜毓宁捂着胸口把自己扔到床上,只觉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似的,她缓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心底莫名紧张的情绪,但是脸颊还是有些发烫。 有点热。 她吩咐竹苓烧水,想要沐浴。 竹苓虽有些奇怪她为何现在要沐浴,但是什么都没说,当即应声去办。 热水很快烧好?,姜毓宁走进浴房,脱了衣裳浸入温暖的浴桶,然后从旁边盛放着凉水的水桶里,用手捧了一瓢凉水,缓缓浇在发热的脸上。 过了好?一会儿?,脸颊上的热度才终于?降了下去。 她擦干身上起身,竟莫名觉得?疲惫,总归晚上没有什么事要做,换了寝衣就?上床睡觉了,彼时还未到戌时。 宣丛梦听说姜毓宁回来的时候,正在用晚膳,等?用完晚膳来找她的时候,却不想她房间里还是暗着。 竹苓从里面出?来,见到宣丛梦,恭敬地福了福,“见过宁寿郡主。” 宣丛梦奇怪地问:“不是说你家?姑娘已经回来了,怎么不在。” 竹苓道:“劳郡主记挂着,我?们姑娘的确回来了,不过,她有些累,回来沐浴过就?睡下了。” 累? 宣丛梦更?奇怪了。 今天不是在家?里歇了一整天吗?怎么会觉得?累? 难道……想到昨日在食肆里,沈让二话不说就?将醉了酒的姜毓宁抱走的情形,宣丛梦就?感觉头皮发麻。 一个侯府的小?小?庶女,怎么会和沈让扯上关系呢? 且那般的姿态,一看就?不是一般的关系,而是男女之间的,极尽亲密。 所以,姜毓宁昨日酒醉后被他带走,如今一天过去,竟是累成这幅模样,沈让对她做了什么? 宣丛梦立在阶下,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她艰难地点点头,“知道了,不必去打扰你家?姑娘了,让她去好?好?修养吧。” 说完,便扶着婢女的手,有些摇晃地走了。 因?为睡得?早,姜毓宁第二天很早就?醒了,用过早膳后,神清气爽地去清风阁上课。 她来得?太早,清风阁只有她一人,姜毓宁翻出?《茶经》,铺开纸笔,开始写昨日李嬷嬷布置下的罚抄。 宣丛梦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 身着杏黄襦裙的少女明媚又安静,低头间,连修长的脖颈都透出?几分乖巧。 便是女子?,也?不会不被她所吸引。 宣丛梦立在门口,没有往前去,眼神复杂。 昨日她几乎一夜没睡,就?是在想姜毓宁的事。 据她所知,景安侯府虽然是太后的母族,皇亲国戚,但是和淮王府没有任何来往。 她派人去打听过,姜毓宁因?是庶女,在侯府里没什么存在感,只有最近半年才常常在各家?的宴会上露面。 所以,以姜毓宁的身份,是怎么认识沈让的,她和沈让又是什么关系。 其实 后面那个问题不难回答,宣丛梦的心里也?早就?有了答案,更?别说昨日沈让看向姜毓宁时的眼神,像是野兽捕猎一般,强势得?让人心惊。 姜毓宁是沈让的女人。 纵是宣丛梦不愿意这样去想姜毓宁,却还是找不出?第二个答案来说服自己。 她不明白,像姜毓宁这般天真懵懂的姑娘,怎么会和沈让有来往。 沈让是什么人?冷心冷情、手段狠厉,这些年来杀过的人只怕比姜毓宁吃过的白米饭还多。 是为着他的身份,姜毓宁心甘情愿跟着他的?还是沈让觊觎姜毓宁的美貌,将她强留在自己身边。 宣丛梦觉得?是后者,可是不管怎么样,最后吃亏的都只有姜毓宁。 就?算她真的能博沈让一时宠爱,日后在淮王府有一个位置,可是谁不知道,沈让志在大位,日后会有后宫三千,天真的姜毓宁如何和那么多女人争宠? 她自己有没有想过将来怎么办呢。 宣从梦有些叹息,更?有些难过。 这花儿?一般干净漂亮的小?姑娘,怎么就?被淮王折了呢。 她心情复杂地走进来,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姜毓宁听到声音抬头,见是她,当即便勾起唇角朝她一笑,那笑容真诚夺目,让宣丛梦怎么都无法相信,她会是为了名利而主动攀高枝的女子?。 一定是沈让这个混账! 这样想着,宣从梦就?更?痛心了。 姜毓宁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看出?她脸色不大好?,关切道:“郡主,你怎么了?是不是公主殿下知道你喝了酒,生气了?你没什么事吧?” 宣丛梦这下回过神来,她看着姜毓宁担心的模样,没回答,反问道:“你呢?” 其实是没什么事的,可是莫名的,姜毓宁想到了昨日晨起,沈让将她按在扶手上,那不轻不重的两下惩罚,她一下红了脸,支支吾吾道:“我?,我?也?没什么事,反正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宣丛梦一见她这表情,就?不免有些想歪,询问和关切的话攒了一箩筐,这会儿?却一个也?说不出?来了,她叹口气,说:“我?也?没事,你别担心。” 姜毓宁相信了,不再?多说,转头继续抄写。 宣丛梦好?奇她一大早上做什么功课这么认真,忍不住探头去看,结果发现她在写罚抄! 她原本想着,这次十个入选的伴读里,只有姜毓宁的出?身不够,此?番能来公主府,大约是借了淮王的光。 可是,她竟然在被淮王接回家?一天一夜之后,回来上学的第一件事,就?是罚抄! 她,她到底在想什么? 姜毓宁感觉到宣丛梦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有些奇怪地再?度抬头,却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 为何她感觉自己从中看到了一点怜爱的意思呢? “郡主,你,你到底怎么了?”姜毓宁忍不住问。 时辰还早,宣丛梦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后,才有些严肃地问:“我?有话想问你,若是你不想回答,可以不说。” 姜毓宁有些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郡主请说。” 宣丛梦这回没再?犹豫,直接问道:“你和淮王……是什么关系?” 姜毓宁一下子?瞪大了眼,她昨日在食肆里就?睡着了,因?此?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被哥哥带回家?的,也?并?不知道宣丛梦亲眼见到沈让将她扛上了马车。 于?是,便有些犹豫要不要说。 宣丛梦见她神色遮掩,原本的怀疑当即落到了实处。 她明知自己不该多嘴,但最后,还是开口道:“姜姑娘,你我?相识不过一日,按理说交浅不应言深,这些话我?本不该说,可在我?心里,觉得?你是个好?姑娘,很喜欢你,实在不愿看到你走今天这一步。” 姜毓宁:? 宣丛梦接着道:“我?知道,沈让他的确有权有势,但你不能只看表面,他的背后是万丈深渊,稍有不慎就?要跌个粉身碎骨的,就?算他真的爬上了山巅,那位置,也?只是他一个人的,不会分给后院里的女人。” 姜毓宁:?? “不过我?知道,你定然是不懂这些的,你才几岁,才刚及笄。”说着,宣丛梦愈发地义愤填膺,“都是沈让这个混账,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岁数,竟然!” “唉,姜姑娘,你,无论是因?为什么,你还是和沈让趁早划清关系比较好?,若是你担心他拿权柄压你,尽可以和我?开口,我?是阳信长公主之女,父亲是威震西北的靖边侯,又自小?在清河姨母身边长大,我?可以帮你,只要你愿意。” 她语气很真诚,“你要知道,淮王的女人,不是那么好?做的。” 姜毓宁:??? 宣丛梦这一番话砸下来,让她始终都是云里雾里,半个字都没有听懂,可是最后一句,却是听懂了。 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兔子?,险些直接跳起来,急忙否认道:“不不不,郡主你在说什么,我?和他,我?和他是兄妹,我?们自小?相识,他当我?是妹妹,亲妹妹,仅此?而已。” 宣丛梦却皱起眉,看起来没有相信。 姜毓宁也?顾不得?别的,飞快地将两人关系解释了一遍。 宣丛梦却眉头皱得?更?紧了。 姜毓宁无措道:“郡主,你不相信我?的话?” 宣丛梦摇摇头,“我?相信你,但是不相信沈让。” 姜毓宁一怔,“什,什么意思?” 宣丛梦从位置上坐起来,贴到姜毓宁身边,学着那日沈让的姿势,一手揽着姜毓宁的脖子?,一手勾住她的膝弯,做了一个要将她抱起来的动作。 因?为用力,两人险些贴上。 然后宣丛梦才将她松开,说:“这样的动作,他怎么可能当你是妹妹?” 娇养笨蛋美人 第41节 第37章 话本 37. 姜毓宁教她这一句话说得整个人?都懵了, 大眼睛倏然瞪大,连眨眼都忘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讷讷摇头,“不, 不可能的……” 宣丛梦还想再说, 但是门外有脚步声传来,是其他的姑娘来上课了。 她回到自己的位置, 低声道:“等下午再说。” 姜毓宁点点头,心里却一直想着她的话, 连李嬷嬷唤她都没有听见。 立在最前面的李嬷嬷见她这幅心不在焉的模样,一下子蹙起眉,加重了语气?, “姜姑娘。” 姜毓宁下意识地?,“怎么了?” 安静的清风堂内响起窸窸窣窣的笑声,声音不大, 却让姜毓宁一下子回过神, 意识到自己这是在哪, 她的脸由白转红,对?上李嬷嬷略带审视的视线, 更觉无地?自容。 她站起来福了福,认错道, “嬷嬷见谅, 我刚才没听见您叫我。” 见她态度还算温顺,李嬷嬷也没有揪着不放,只是问:“前日老身?给姑娘留的五十页《茶经》抄写,姑娘可写完了?” 自然是没有的, 昨天和沈让在一起,姜毓宁根本就把这件事彻底忘了, 今早才想起来,奋力补救也只抄了不到三页。 她老实地?摇了摇头,却不知?要不要实话实说。 这时,宣丛梦站起身?,替她解围道:“嬷嬷,姜姑娘是因病才请了一日的假,想必昨日也是休息了一整日,自然没有时间抄书的,不如嬷嬷再给她宽限两日,起码等她身?子养好再说。” 郡主发话,李嬷嬷自然不能再说什么,她毕竟只是来授课的,不是结仇的,因此便顺着台阶关切了两句,至于《茶经》罚抄,两日后交上来即可。 姜毓宁谢道:“多谢嬷嬷宽限。” 然后又悄悄偏头去看?宣丛梦,果然宣丛梦也在看?她,两个小姑娘相视一笑,仿若一切尽在不言中。 正坐在姜毓宁身?后的钟月荷正好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她不明白,怎么才两天,郡主就和这个景安侯府的小庶女这么亲近了,不仅让她坐邱素心的位置,还主动替她说话。 反而对?她不理不睬的,让其她人?偷偷笑话她想攀高枝却没攀上。 就算她们成国公府如今在淮王跟前不得脸,她也是正经的公府嫡小姐,难不 成,连一个区区侯府的庶女都比不上吗? 她到底有何特别之处? 今日课上要学的,是算账,每人?的桌上都摆着一把算盘,李嬷嬷正在台上讲如何拨算盘。 但其实底下的人?都没在听,她们都是高门贵府的嫡女,日后是一定要嫁去高门做正房主母的,主持中馈,操持家?务。 理账算账,只是其中最简单的一项技能,多数人?都是打?小学起的。 李嬷嬷自然也知?道,因此最基本的口?诀只说了一遍,就一人?发了一本账册,让大家?自行看?账对?账。 一时间,拨弄算珠的清脆声响斥满了整个清风阁。 只有姜毓宁没动手。 这次倒不是走神,而是她不会。 在常青园时,沈让曾经给她找过一个女夫子,想教她这些女子后宅的技能,但是姜毓宁只拨弄了一会儿,就弄得指节通红,眼泪汪汪地?抱着沈让说不想学。 沈让便毫无原则地?把夫子辞退了。 此时,姜毓宁看?着眼前沉重的红木算盘,不免就想起了小时候那次,再加上李嬷嬷刚才讲得并不详细,她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做。 一旁的宣丛梦见她不动,便问:“你怎么愣着?” 姜毓宁一向?实话实说,“我不会。” 宣丛梦没想到地?蹙了下眉,像她们这样身?份的女子,怎么能不会算账呢? 姜毓宁说沈让自小当妹妹一般将她教养长大,为何不请女先生教授这些女子在后宅安身?的本事? 她心里怀疑,却没在这时候问出来,而是道:“其实很简单,我教你。” 说完,她当真离席,坐到姜毓宁的桌边,从头给她讲拨算盘的口?诀。 “像这样,这是一归如一进,见一进成十,二一添作五,逢二进成十,四进二十,六进三十,八进四十……” 姜毓宁学得很认真,时而又不明白的,还会主动的问。 李嬷嬷在上头瞧着,倒也没说什么。 午时一刻,上午的课上完,大家?便可以回房了,每日的下午都是没有课的。 宣丛梦把算盘推回原位,说:“走,去我院子里吃。” 姜毓宁想到晨起她和自己说的话,并未推辞,微笑道:“谢谢郡主。” 于是,宣丛梦便叫自己的丫鬟去膳房,让人?把姜毓宁的午膳也一并送到自己房里。 等两人?进门的时候,膳食已经提前摆好了。 宣丛梦叫人?都下去,屋里只剩她和姜毓宁两人?,她拉着姜毓宁和自己一道坐下,然后认真十分?认真地?说:“虽然我们认识不久,但也是好朋友了吧?” 朋友?姜毓宁听了这话,很高兴地?点头,“是。” 宣丛梦说:“那既然我们是朋友,我就有话直说,你和淮王,当真只是兄妹吗?” 姜毓宁一下子便想到前日醉酒,在淮王府发生的事,殿下待她一如既往,可她呢? 她很清楚自己的心思变了,但具体是哪里变了,她也说不清楚。 宣丛梦见她犹豫,便猜到了答案,她就知?道,和那样亲密的姿势,一看?就不是什么兄妹之情。 于是,她猜测道:“沈让对?你,是不是逾矩了?” 未想姜毓宁摇了摇头,“没有。” 宣丛梦不敢相信,愣了愣,没有? 可一想到那日沈让看?向?姜毓宁的眼神,眼底的占有欲浓重得无法掩饰,又如何解释? 难道是因为她喝了酒,当时看?错了不成? 宣丛梦忍不住去看?姜毓宁的表情,却没有找到半点掩饰的痕迹。 难道,真的是她把沈让想的太?坏了? 宣丛梦又想到了什么,问:“可是,你不是说他自小把你带在身?边,还请了夫子教你读书写字,那怎么,你没有学过如何理账吗?” 姜毓宁不懂她为何要问这个,但还是回答道:“算盘珠子太?硬了,哥哥心疼我便不叫我继续学了。” 竟是这样。 宣丛梦不由自主地?去看?姜毓宁白嫩细长的手指,柔软得没有半点茧子,果然一看?就是娇惯大的。 没想到,在姜毓宁面前,那冷硬的淮王竟然还是个疼爱妹妹的好兄长。 所以,当真是她想得太?多…… 宣丛梦有些抱歉地?说:“那大约是我想的太?多,你别怪我的冒犯。” 姜毓宁摇头,“不会,我不怪你。” 她能听出宣丛梦言语之间对?她的关切,又怎么会不识好歹。 宣丛梦认真解释道:“其实,我只是担心你和淮王不清不白的扯上关系,虽然我认识你不久,但我觉得你是个好姑娘,又这么天真,只怕被欺负了都不知?道。” 姜毓宁果然不懂,“怎么欺负?” 像昨天那样,哥哥打?她算吗? 宣丛梦看?她无辜地?眨眼睛,简直比桌上的宣纸都干净,蓦地?,她萌生出一种人?带坏了的罪恶感。 姜毓宁见她沉默不语,更加好奇了,她伸手扯住宣丛梦的衣袖,轻拽了拽,“郡主?快说啊?” 宣丛梦听着她娇软的声音,忽然就明白为什么淮王会对?她这般娇惯,这样的小姑娘谁会舍得拒绝? 她这样想着,但到底还是不好意思将那些事说出口?。 事实上,她也未经历过那些,知?道的事情都是在话本里看?的。 宣丛梦看?着姜毓宁满目期待的模样,抿了抿唇,压低声音说:“你真的想知?道?” 姜毓宁毫不迟疑地?点头,“嗯嗯。” 宣丛梦妥协道:“那好吧,你跟我来。” 姜毓宁立刻撂下筷子,好奇地?和她一起走到里间。 宣丛梦走到书桌前,蹲下身?子,从角落里扒出一个小臂那么高的箱子,箱顶上灰扑扑的落满尘土,上面还上着锁。 什么东西这么神秘,姜毓宁蹲在宣丛梦的旁边,心里十分?好奇。 结果宣丛梦打?开箱子,里面装的却是几本书。 她有些失望,宣丛梦却已经动作飞快地?从其中扒拉出来了一本,卷了卷塞到她的怀里,“你看?完就明白了,不过我先说好,别被沈让发现,就算发现了,也别说是我给你的,听到没有?” 姜毓宁听她语气?郑重,当即很有义气?地?点头,“嗯嗯,郡主放心吧!绝对?不会被人?发现的,哥哥也不会。” 宣丛梦勉强相信了她,让她藏好,然后两人?回去继续用膳。 用过午膳,姜毓宁一心急着想要回去看?话本,便婉拒了宣丛梦叫她留下的邀请,带着竹叶回了自己的住处。 然后,她又借口?要午睡,把竹叶和竹苓全都打?发了出去。 等她们退出去后,姜毓宁还十分?谨慎地?给房间门上了锁,然后才脱了鞋子爬上床,从袖筒里抽出宣丛梦给她的话本。 封面写着话本的名?字:《春.情.秘事》。 这名?字和她从前看?过的都不一样,姜毓宁有些疑惑,慢慢翻开第一页: 一个富家?小姐在后花园荡秋千,忽然看?到墙外飘过来一只断了线的纸鸢,她好奇地?走过去,结果和正在爬墙的书生撞了个正着。 富家?千金深居闺阁,从未见过外男,见到书生又怕又羞,书生连忙摆手解释道,小姐莫怕,我不是坏人?…… 姜毓宁从前看?过的话本都是沈让命人?给她找来的,多是一些少年?侠客行侠仗义,或是富家?子弟遇见高人?后修习得道的故事。 或是一群公子姑娘破案探险,总归是没看?过这样专门讲书生小姐的话本。 骤然看?到,她觉得又新奇又有趣,不由自主地?就看?了下去。 娇养笨蛋美人 第42节 富家?千金张小姐和书生因为一只断线的纸鸢相遇相识,没多久,书生中了进士,入朝为官,恩师就是千金的父亲张老爷。 张老爷很器重书生,几次下来,将书生认作是自己的义子,让女儿和书生兄妹相称。 看?到张小姐唤书生“哥哥”时,姜毓宁翻书的手指顿了顿,隐约明白了宣丛梦为何从那一摞话本里独独翻出这本来。 她继续往后翻—— 因为书生时常来张府的缘故,小姐和书生逐渐熟悉起来,书生对?小姐很好,每次来都会给她带礼物?,有时是些胭脂水粉,有时是外面流传的书册话本,还有一次,他送了她一只自己亲手画下的纸鸢。 有一次,张小姐看?了书生带来的画, 便对?府外的世界生出向?往来,她求书生带自己出去玩,书生拗不过她,就带她偷偷溜出府去。 结果事后被张老爷发现,勃然大怒,要对?女儿动家?法,她亲手拿来戒尺,怒气?冲冲就要打?向?跪在地?上的张小姐身?上。 千钧一发之时,书生直接扑上去挡在小姐身?上,并将小姐拢在了自己怀里。 姜毓宁看?得特别投入,她几乎完全代入了书中的张小姐,看?到书生扑过来自身?相护的时候,心里也跟着有些泛酸。 张老爷到底还是没下得去手,把戒尺一扔就走了,庭院里,只剩书生和小姐两个人?。 张小姐看?着书生温柔关切的目光,竟然情不自禁地?抱了上去。 姜毓宁翻页的手指一下子顿住了,莫名?的,她又想起来那天晚上,她看?着身?上的哥哥,那么好看?,那么温柔,也让她生出了一股情不自禁地?冲动。 之后,张小姐主动吻住了书生。 这一段,书中描写极尽之香.艳,甚至翻过这一页,还有配图,年?轻男女在月下拥吻,画面缠绵悱恻。 姜毓宁看?得面红耳赤,她直觉自己不该再看?下去,却无法控制自己继续翻页的手指。 拥吻之后,小姐和书生很快定情,期间,小姐的父亲,书生的表妹,甚至当朝皇帝都不赞同?两人?的婚事,拼命出来阻拦,让两人?的情路走得十分?坎坷。 但是姜毓宁好像自动忽略了这些情节似的,因为话本的作者对?于这些情节也明显就是一笔带过,甚至没有再写什么细节,反而对?于两人?日常如何相处写得极其详尽:牵手幽会、墙下接吻,甚至还有新婚之夜…… 姜毓宁越看?脸色越红,耳朵越烫,尤其是到两人?成婚之后,更是满园春色关不住,仿佛随时随地?都是浓情蜜意。 她再看?不下去,烫手似的把话本扔到一边,然后撩起被子把自己蒙起来。 可是,刚才看?到的情节仿佛转换成了画面一般,在她脑海里一页一页地?缓慢翻过,更可怕的是,姜毓宁发现,自己好像自动地?将张小姐的脸换成了自己的,而那书生的脸,则是…… 她觉得自己疯了。 姜毓宁在被子底下死死捂住自己的眼睛,试图将脑海中的画面驱赶出去。 可是她失败了,越是不想去想,越是想个不停。 直到最后,她终于放弃抵抗,她抱着膝盖缩在墙角,小脸埋进胳膊里,脑子里想的全是沈让。 送她海棠花的沈让;一笔一划教她写自己名?字的沈让;还有轻声细语,永远对?她有耐心,永远会将她抱在怀里低哄的沈让。 从前,她从未想过这些事。 因为她和哥哥认识了太?久太?久,她生命里的每一天,几乎都有他的存在。 甚至她的好坏喜恶,都带着哥哥的记号。 所以,她将一切的亲近想法都当成是理所当然的。 因为,他是她最亲近,最崇拜的哥哥。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样的心思,竟然已经变了呢? 她不知?再单单把沈让看?做是哥哥,而是一个温柔英俊的年?轻公子,让她如话本里的张小姐一般,春.情萌动,深深沦陷。 就算她不愿承认,也不得不承认,她对?视自己如亲妹妹的男人?动了心。 甚至,还想对?他做一些很不合规矩的事,就像醉酒那日一般。 那哥哥呢? 姜毓宁想到那天,就不免想到沈让当晚倏然冷淡的态度,哥哥是不是被她吓到了? 一定是的,两个人?当时离得那么近,她甚至都觉得呼吸有些不畅,哥哥却那么淡定自若,定然不会对?她有什么别的心思。 姜毓宁这样想着,忽然有些难过,又有些隐约的担忧。 如果哥哥知?道,他视作亲妹妹的自己,对?他生出了这样不单纯的情感,他会被吓到吗?会不会很失望地?赶她离开? 姜毓宁埋着头胡思乱想,忽然一阵轻快的敲门声响起,将她的思绪一下子扯回。 她愣了愣,冲着门板问:“竹叶姐姐吗?” “是我。”是沈让。 骤然听到他的声音,姜毓宁明显一僵,来不及反应,就听到沈让道:“你没睡觉?那哥哥进来了。” 姜毓宁急声阻止,“不,不要不要进来!” 沈让听着她的声音,觉得有些奇怪,但到底没再推门,安抚道:“好,我不进来,你别急。” 姜毓宁这才松口?气?,让后飞快地?从床上爬下来,连鞋子都来不及穿,直接冲到妆台上的铜镜前——双颊而耳朵都泛着红色,鬓发也因为刚才在被子里滚来滚去而变得歪歪斜斜。 为了防止沈让看?出异样,她先跑到桌边喝了两口?冷茶让自己降温,又拿盆架上的凉帕子胡乱擦了擦脸,然后把簪子钗环全部拆下,长发散落,遮住了通红的耳垂。 虽然看?上去有些散漫,但至少还能解释成刚睡醒起来。 姜毓宁站在镜子前,深吸一口?气?,这才跑去开门,结果一下子没有打?开——她竟然忘记自己锁了门。 又拨开门闩,才把门打?开。 “哥哥,你怎么来了?”姜毓宁一边说话一边揉眼睛,故意装出刚睡醒的模样。 沈让站在门外,等她演完,才低头看?了看?她赤白的小脚,“去把鞋子穿上。” 姜毓宁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没有穿鞋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耳朵,跑回床边穿鞋。 然而刚坐到床沿上,她忽然看?到乱糟糟的被子下压着一样东西,她奇怪地?拨开被角,竟然是那本《春.情.密.事》! 千万不能让哥哥看?见! 这是她的第一反应,可是已经晚了,沈让已经走进了房间,眼看?就要绕过屏风过来,若是她此时再拿着它藏到别的地?方?,肯定直接被逮个正着。 电光火石间,姜毓宁把话本往被子底下使劲一塞,挪了挪身?子,直接坐到上面。 沈让走过来,便看?到她垂着腿床边坐着,表情异常乖巧。 只是那两只搅动个不停的手出卖了她的心虚,沈让心底轻哂一声,目光不动声色地?将屋子打?量了一个遍,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最后,视线落在了姜毓宁的绷得笔直的腰板。 她今日这么反常,又是装乖又是锁门,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还是藏了什么东西不敢让他看?? 沈让心里想着,面上淡定如常,他走到桌边坐下,一偏头,却看?见桌子上的茶壶和杯子移了位,甚至杯沿还有水渍,说明她刚喝了水。 感觉到姜毓宁看?过来的视线,沈让转过头不再看?,假装什么都没发现似的,如常问道:“竹叶不是说你要歇午觉吗?没睡着吗?这么早就醒了。” 姜毓宁听他的语气?,悄悄松了口?气?,“我,我刚醒。” 说完,她又觉得自己语气?有些紧张,怕被沈让看?出什么来,连忙把话题抛回给他,“哥哥今天没有事吗?中午用膳了吗?公主,公主殿下知?道你来吗?你怎么有空来?你是来看?我的吗?” 她一紧张,就忍不住话多起来,沈让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反问:“这么多问题,你想让我先回答哪一个?” 姜毓宁也意识到自己的不自在,摸了摸耳朵,问:“哥哥,你来这里,不会被人?看?到吧。” “不会,放心吧。”沈让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摸了一把桌上的茶杯,是凉的。摸完,还把茶杯和茶壶替她推回了原位。 再一扭头,看?到墙边的妆台上扔着几样簪子,瞧那乱七八糟的样子,就知?道不会是竹叶和竹苓放的。 所以,小姑娘刚才没开门的时候,是在拆头发,还喝了凉水,这是怎么了? 他微凝起眉,再度看?向?姜毓宁,想从她的表情中看?出端倪,而她似乎十分?紧张,他的眼神才刚递过去,她就不由自主地?低头了。 这是心虚? 姜毓宁确实心虚极了,从小到大,她对?沈让一向?都是坦诚的,从来不会瞒着他什么。 可是现在,她变坏了,她 对?自己的哥哥生出了别的心思,可是她不能告诉他。 就只能瞒着。 她有些愧疚,还有些紧张,生怕被沈让发现什么,好在,他语气?如常,只是在关心她今日上午的课怎么样。 姜毓宁紧绷着神经,一一回答了,右手却悄悄背后,有些不安地?摸了摸被子底下,心里想着怎么样才能让哥哥离开呢? 她自以为动作隐秘,实际沈让早就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他有些不悦地?敛了下眉,并不喜欢姜毓宁有事瞒着自己。 想到午后樊际来报,说姜毓宁中午是跟着宣丛梦一起用的膳,两人?在屋子里说说笑笑,很是投机。 沈让却并不想让姜毓宁和宣丛梦走的太?近,担心她会带坏了姜毓宁,再看?她这遮遮掩掩的动作,难道是宣丛梦给了她什么东西。 他虽有好奇,却并不急在一时,自然而然地?说起别的, “听竹叶说,李嬷嬷罚你抄《茶经》?” 说起这个,姜毓宁就觉得有些丢脸,垂着头嗯了一声。 沈让不免觉得好笑,道:“正好我今日下午无事,就留在这儿陪你,你抄书,我看?书。” 听见他要留一下午,姜毓宁先是高兴,又有些发愁,可还不等她委婉拒绝,就听沈让说:“叫竹叶给你梳洗打?扮,我去那边的书房等你。” 说着,便主动起身?,便另一边的书房走去。 姜毓宁大喜过望,连连点头,等沈让走远后,飞快地?把话本卷成一团塞进袖筒,然后藏到墙角的柜子里。 却不知?身?后,沈让隔着屏风,将她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第38章 揉手 38. 在沈让跟前, 姜毓宁是半点都藏不住事儿的。 她藏好画册,还十分心虚地往沈让的方向看看,见他立在书桌前, 正专心致志地?看着什?么东西, 一直提在嗓子眼的心脏才终于落回了胸腔。 她招呼竹叶进来,梳妆挽发, 然后去书桌前找沈让。 沈让此时已坐到窗边的软榻上,手边的炕桌上摊开一本游记, 看得聚精会神,听到脚步声,他抬头, 点了点旁边的书桌,“你去写,我在这儿陪着你。” 姜毓宁点点头, 乖乖坐到书桌后, 开始写罚抄, 沈让看了她一会儿,收回目光, 继续看手边的游记。 两人同处一室,却各自干着自己的事, 只偶尔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 提醒着他们,有彼此?的安静陪伴。 娇养笨蛋美人 第43节 姜毓宁抄了小半个时?辰后,手有些泛酸,她搁下毛笔, 忍不住偷偷去看窗边的沈让。 不知是不是因?为夏天天气?太热,他今日?难得穿了件浅色衣裳, 是湖色锦袍,袖口和领口用银线勾着水波纹的纹样,午后阳光散落其上,仿佛泛着一层金光,更称得他面冠如玉。 此?时?,他侧倚着软榻,右腿曲着,姿态看起来有些懒散,肩背却是直的,挺拔如修竹,他一手翻书,一手搭在膝盖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着,看起来很是闲适。 这?样的他,好似一个午后偷闲的富家公?子。 姜毓宁看着他,竟觉得有些新?奇。 沈让早在姜毓宁搁下笔的那一刻,就听到了动静,原以为她是抄得累了想喝水,没想到竟是把视线递到了他这?边。 他微不可察地?挑了下唇,只当没有察觉,就这?么由?着她看。 直到最后,姜毓宁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心里悄悄骂自己没出?息。 她怕被沈让发现,赶紧收回视线,打算继续抄《茶经》,可是刚才抄了那么半天,手腕早就酸得厉害,她给自己揉了揉,又?泛起来一些委屈,从小到大,她都没一口气?写过这?么多字呢。 沈让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终于抬起头,问?:“怎么了?” 原本只是一点点委屈,被他这?么一关心,就变成很多很多的委屈了。 姜毓宁不回答,瘪着嘴巴摇头。 沈让又?如何不懂她的小心思,他把手边的书合上,朝她招手,“是不是手腕疼?过来,哥哥看看。” 姜毓宁这?才走过去,原本想坐在沈让的边上,想了想又?绕开,坐到了炕桌的另一边。 沈让看着她的动作,有些好笑地?问?:“坐那么远干嘛?过来。” 姜毓宁犹豫不想过去,沈让直接伸手把她拉过来,在自己腿边坐下,轻斥道:“你坐的那么远,我怎么看的到。” 姜毓宁不说话了,乖乖摊开右手让他看,沈让托着她的手腕,果然有些红肿,还有握笔的骨节,也被磨红了。 小姑娘皮肤娇嫩,当真是受不得一丝一毫的委屈。 沈让从前是舍不得她做这?等枯燥又?磨人的抄写的,但这?次,他实在气?她大胆,偷跑出?公?主府,还喝醉了酒,若是他没有及时?赶到,会发生?什?么他根本不敢去想。 他也是想借此?给她一点教训,结果才半个时?辰,小姑娘就过来撒娇了。 沈让心里还是心疼的,问?:“抄了多少页了?” 姜毓宁不怎么敢抬头看他,闷着声音回答:“十九页。” 沈让瞧她这?副不怎么高兴的样子,轻压了下唇角,没再说什?么,把她拉得更近了些。 他左手轻托住小姑娘的手背,修长的手指几乎完全包裹,右手掌缘抵在她的腕上,一下一下轻轻地?揉,动作间,他掌心贴住姜毓宁跳动的脉搏,温热的触觉清晰地?传至每一个角落。 姜毓宁感觉很痒,却又?可耻地?不想挪开,甚至搭在他手上的指节不自觉轻勾,像是要抓住什?么似的。 沈让看见她的小动作,故意把手腕往上挪了挪,小拇指正好和她碰上,却没有交缠,只是轻轻划过。 却更引得姜毓宁心猿意马。 刚刚两人交碰的拿一下,像是羽毛在心口划过似的,让她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 她悄悄抬头,想去看沈让的表情,这?回却被抓了个正着。 沈让眉梢轻抬,问?:“在看什?么?” 分明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看了一眼罢了,姜毓宁却很心虚,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沈让故意曲解她的意思,“还是很疼?” 姜毓宁摇头,“没,不疼了。” 但沈让根本不听她的,自顾自地?又?把手往上挪了挪,捉住她的无根手指,指腹在骨节上按揉。 姜毓宁很不自在地?想要抽回手,沈让却训斥道:“这?会儿若是不把红肿揉开,明天连笔都拿不了了。” 只不过写了小半个时?辰,有这?么严重吗?姜毓宁有些不信,但听沈让的语气?严肃,神情更是一本正经,看起来是真的在担心她。 姜毓宁便?再没有怀疑,强忍着心里的痒意,由?着他施为。 一刻多钟后,沈让才终于松开手,道:“好了,今天别写字了。” 姜毓宁有些发愁,“那剩下没抄完的《茶经》怎么办?” “拿过来我看看。” 姜毓宁便?走到书桌前,把刚抄好的那一沓纸拿了过来,递给沈让看。 沈让略翻了翻,道:“不过二十几页,哥哥替你写。” 姜毓宁一怔,“哥哥替我写?” 沈让把那沓纸卷成筒状敲了敲她的脑袋,“你平日?临摹的字帖都是我写的,怎么,还怕我仿不好你的字?” 姜毓宁摇头,还想说什?么,沈让直接道:“不过几篇字而已,正好我没事做。不过,下不为例。” 说完,他起身,走到书桌后坐下,见姜毓宁还是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模样,笑了笑,说:“过来。” 姜毓宁小步蹭过去,沈让伸手一拉,她就跌进了他的怀里。 他顺势将?她圈住,拢在怀里,然后道:“若是愧疚,就坐在这?儿陪我写,也算是罚过了。” 两人挨得很近,沈让抵在她的颈侧,说话时?,温热的呼吸将?她的耳朵完全包裹。 姜毓宁扶着桌子想要起来,“我,我再叫人搬一把椅子过来。” 沈让却道:“你搬了椅子坐到旁边,走神怎么办?” 他不容置疑道:“就坐在这?,看着我写。” 姜毓宁挣扎不动,只好顺从地?由?他抱着。 见她乖了,沈让也不再说什?么,他铺平宣纸,接着姜毓宁没写完的继续往下写。 姜毓宁被困在他的胸口和书桌之间,想要往前挪一挪,却怕挡住他写字的右手,只能往后。但往后就是沈让的胸膛,姜毓宁莫名有些发憷,不敢真的贴过去,只能这?么不前不后地?僵持着。 沈让一心二用,看出?她的不自在,佯装无意地?岔了下腿,姜毓宁立刻低呼着向后倒去。 没有握笔的那只手将?她稳稳扶住,沈让先发制人,“这?样也不老实?” 姜毓宁觉得自己很委屈,又?无法解释,因?为她从前是常常坐在沈让腿上让她抱的,只是她现在心思变了,所以和哥哥一亲近,就觉得很不自在。 她默默纠结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破罐子破摔,反正哥哥又?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还不如趁此?机会多抱一抱。 这?样想着,她紧绷的腰腹一下子泄了劲,上身往后靠,贴到沈让的怀里。 “我不再动了,哥哥继续写吧。”姜毓宁保证道。 沈让感觉到她的变化,无声勾了下唇,钳固着她的手臂稍松了些。 姜毓宁完全不知道他的心思,看他继续写之后,还心里小小愧疚了一下:明明是她的事,却要哥哥来写,哥哥实在对她太好了。 殊不知,这?区区三十页《茶经》对沈让根本不算什?么,甚至为了多抱她一会儿,还特意放慢了速度。 就这?样,一个时?辰后,也全都抄完了。 五十几张纸,摞在一起也颇为壮观。 姜毓宁转过身去,认真谢道:“哥哥辛苦了。” 原本没感觉到什?么的沈让顿了顿,翻折了一下握笔的手腕,说:“没事,只是有些酸。” 姜毓宁立刻道:“我给哥哥揉。” 瞧她这?幅小狗腿的模样,沈让强忍着没有笑出?声,他摊开手掌,让姜毓宁给他揉。 虽然没看到什?么红肿,但是姜毓宁还是揉得很认真,甚至怕他手背搭在桌上会很硌,特意把他的胳膊捧起来,学着他刚才那样,每一处骨节都不放过。 沈让起先还很享受她的殷勤,但因?为姜毓宁的动作,他悬空在她胸前的手臂被她双手捧着,猝不及防地?贴上那雪山柔软。 小姑娘坐在他的怀里也不老实起来。 两人距离很近,所有的触觉都被放大,即便?是很小很轻的一次触碰,都能引得他心口一跳。 “好了宁宁,可以了。”沈让掩饰般的轻咳一声,扶着她的腰让她下去。 姜毓宁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问?:“哥哥没事了吗?” “没事了。”沈让提起别的转移她的注意力,“今日?还有没有头疼?” 姜毓宁摇头,“没有了。” 沈让又?问?:“在这?里住的怎么样?可有人欺负你?” 姜毓宁的思绪像风筝似的被他牵着走,“根本没有。” 她很高兴地?说:“今天郡主还说,她很喜欢我呢,要和我做朋友,还带我去她的卧房一起用膳……” 提起宣丛梦,她就停不下来地?一个劲说,沈让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这?宣丛梦怎么回事? 姜毓宁却不知他在想什?么,仍旧说个没完,“不止如此?,她还送了我……” 然而这?句说到一半,她就意识到了不对,生?生?止住了。 沈让微挑了下眉,问?:“还送了你什?么?你这?么高兴,想必是好东西,让哥哥瞧瞧。” 姜毓宁连忙摇头,“你听错了,她什?么也没送给我。” 这?小傻子,一点不懂得掩饰自己的心思,沈让忍俊不禁地?揉揉她的脑袋,假装信了,“那大约是我听错了。” 姜毓宁偷偷松了口气?。 沈让替她把桌面收拾好,然后道:“晚上哥哥陪你用完晚膳再走,明日?哥哥有些事,你在这?里乖乖的,等休沐日?哥哥来接你回家。” 他今日?特意腾出?半天来,就是怕之后几天都见到见不到面,姜毓宁会舍不得他。 若是从前,姜毓宁一定难过,可是她如今在公?主府交到了朋友,有人陪了,这?样想着,也没有那么接受不了了,甚至十分善解人意地?说:“哥哥去忙自己的事吧,我自己可以的,更何况,还有郡主呢,她真的对我特别好。” 又?是宣丛梦。 沈让看着姜毓宁没有半分不舍的模样,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掐了掐她的脸蛋。 然后如愿的看到她皮肤上浮起一道红痕。 只是,那痕迹也只是暂时?的,他抬手覆上摩挲了几下,红痕就很快消失了。 姜毓宁察觉到他情绪的起伏,无辜地?问?:“哥哥,你怎么了?” 沈让温柔的摇了摇头,眼底却有暗色闪过,面对姜毓宁,他到底是藏住了那一腔见不得人的心思。 宁宁是他的,他会让她完全属于他。 - 娇养笨蛋美人 第44节 晚上,沈让陪姜毓宁用过晚膳之后才离开,姜毓宁目送着他的背影,到底还是有些难过的,要好几天都看不到了呢。 她坐在床榻上发了一会儿呆,正巧宣丛梦的婢女迎春过来敲门,说是郡主请她过去。 姜毓宁这?才高兴起来,换衣服时?忽然想到被自己遗忘了一下午的话本,她支开竹叶,自己悄悄去看了一眼,还在。 她彻底放下心,随便?找了几件衣裳把话本包起来塞到箱子底下,然后便?出?门去找宣丛梦去玩了。 - 一辆低调的马车行出?公?主府外的小巷,拐进热闹的街道,往淮王府行去。 沈让闭着眼睛靠在车壁上,看似是在闭目养神,实际脑子里想得却都是今日?在姜毓宁房间看到的。 小姑娘心思浅,忘性大,下午两人待在一起的时?候,她完全不记得自己还藏了东西,对他也没有半点警惕心。 沈让随意找了个机会,十分轻易就打开了柜子,一眼便?瞧见了姜毓宁藏起来的东西。 只是让他意外的是,竟然只是一本话本。 他犹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拿出?来一看,只见封面四个字:春.情秘事。 ……那应该就没错了。 看这?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的东西。 沈让没想到姜毓宁会背着自己看这?种东西,听她的语气?,应当宣丛梦给她的,可是无缘无故的,宣丛梦为何要给她这?东西。 沈让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他抬手敲了敲车门,“停车。” 马车立即停下,樊际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公?子,咱们不回府了吗?” 沈让吩咐道:“暂时?不回,你去问?问?,这?京中最大的书铺是哪?要专门卖话本的地?方?。” 樊际虽有些奇怪,但还是很快打听了回来,沈让听完,说:“转道去那。” 到了书铺,沈让想要下车,樊际看着那里面人来人往的样子,急忙道:“主子,您还是别去了,您想买什?么,属下替您跑一趟吧。” 沈让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也好。” “这?是书名。”他递给樊际一张纸条,吩咐,“给我买一本回来。” 樊际把纸条摊开一看。 ……殿下这?是怎么了? 第39章 折扇 39. 樊际一个二十多岁, 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的愣头青,一看到这四个字脸就红透了。 好在他皮肤黑,看不出来什么?, 闷头闯进?书铺, 飞速朝老板说了书名。 书铺老板看他这人高马大,疑心他是来暗访的?捕快, 遮掩道:“我们这儿可是正经书铺,不卖这些的?……” 哐当?!樊际二话不说从袖口里掏出一把匕首拍在柜台上, 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书铺老板吓得整个人一颤,举手告饶道:“有有有,壮士且等一等, 我去?给你拿,给你拿……” 马车里,沈让等了有一刻多钟, 樊际才终于回来。 “公子, 书买回来了。” 沈让推开车门, “拿来吧。” 他身?上去?接,不想樊际直接搬了一个书箱放到马车上, 听声音,里面东西不少。 沈让疑道:“这是什么??” 樊际翻开箱盖, 老实道:“最上面这本是公子指名要的?, 下面的?这些,都是书铺老板送的?。” 沈让略略扫了一眼,总共有十几本之多,他蹙起眉, 暗骂樊际蠢货,他拿起最上面那本, 想叫他直接把剩下的?都烧掉,想了想却又放了回去?,“既如此,那就留下吧。” - 清河长公主府。 不知是不是有了共同要保守的?秘密,这几日姜毓宁和宣丛梦的?关?系越发?亲近,除了睡觉几乎都要凑在一起。 这几日沈让不在,姜毓宁每日和宣丛梦同进?同出,也不觉得太孤单。 这一日,姜毓宁正和宣丛梦在花园的?凉亭里下期,忽然清河长公主身?边的?苏姑姑过来叫宣丛梦过去?,“郡主,殿下说?有客人请您去?见。” 宣丛梦看了姜毓宁一眼,说?:“那我过去?一趟,你先回房吧。” 姜毓宁摇了摇头,说?:“难得今天这么?凉爽,我在这儿?坐一会儿?,顺便等你。” 夏日天气闷热,昨日一场瓢泼大雨浇灭了大半暑气,今日太阳也被遮住,天气的?确舒爽。 宣丛梦点头,“也好。” 说?完,她起身?要走,又有些不放心地折回来,对一旁的?竹叶嘱咐道:“看顾好你家姑娘。” 近来她和姜毓宁关?系亲近,大家都是有目共睹,可也正是因为?如此,那些原本就看不起姜毓宁的?人,才会愈发?地瞧她不顺眼。 可姜毓宁实在天真得不像话,仿佛不知道这世间还存在恶意似的?,对于旁人没有丝毫的?防备之心,只有对她好,她就自然而然地也会回报给她,根本不考虑对方的?目的?。 因此,宣丛梦对她很有些不放心。 竹叶自然知道宣丛梦的?意思,姑娘这些年被殿下护佑在身?后,几乎没有经?历过半点风浪。 自然,有殿下在,她们姑娘可以永远这么?天真。 竹叶颔首应下,宣丛梦这才和苏姑姑离开。 姜毓宁坐在亭子里,没一会儿?竟然又下起雨来,好在亭子够大,没有雨溅进?来,她托腮往外看,细密的?雨丝织成一片水雾,将她整个人笼罩在中间。 整个后花园都安静极了,除了雨落滴答,几乎再?听不到第二种声音。 这样?的?氛围之下,好似全世界就只剩自己?一人,姜毓宁看了一会儿?,忽然想到小时候的?事。 前些年,哥哥常是秋天离京,次年春月回来,然后整个夏天都陪着她。 因为?每年待在一起的?时间就只有那几个月,姜毓宁特别珍惜,每天都不离开沈让身?边,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恨不得在他沐浴的?时候都搬着绣凳守在廊下。 而大部分的?时间,哥哥也是很忙的?,一天下来,大半时间都在书房,姜毓宁也跟着去?书房等他,或是坐在他怀里给他捣乱,或是在窗下的?软榻上看书写字。 有时候窗外下雨,雨滴落在窗沿上,溅起一一朵朵的?水花,她央求着哥哥想出门看雨,哥哥就牵着她的?手,走到廊下。 他总是亲自给她撑着伞,然后看她一阶一阶地踩过积水。 他对她永远那么?纵容。 有些想哥哥了。 原本以为?,有郡主在身?边,就不会再?有孤身?一人了,可现在她忽然明白,朋友是朋友,哥哥是哥哥。 这雨下得突然,停得也快,淅淅沥沥了一刻多钟,就忽然由阴转晴了。 只是忽然起了风,竹叶怕姜毓宁着凉,“姑娘,咱们先回去?吧。” 姜毓宁却不想回去?,“在房里一个人待着实在没意思,不如在花园里转转,还能?赏花赏草。” 竹叶只好道:“那姑娘把披风披上。” 姜毓宁顺从地披上披风,和竹叶走出亭子,往花园深处走去?。 公主府很大,花园也分好几处,姜毓宁这几日跟着宣丛梦东走西逛,却仍旧觉得陌生。 她漫无目的?地乱走,最后走出一片掩映的?竹林,看见一处古朴的?角亭。 亭子里有人正坐在那喝茶,看侧脸有些像沈让,姜毓宁先是一怔,而后高兴地走过去?,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然而走近却发?现,这人并不是沈让,只是身?形和侧脸都有些相似罢了。 亭中的?人听到动静,转过身?看过来,姜毓宁才发?现,他不知是侧脸和沈让有些像,就连正面眉目之间,也有三?四分的?相似。 不过,相较于沈让,眼前这人的?眉眼更柔和些,气场也更像是内敛,像是游春的?公子,温润如玉。 不过,他的?脸色苍白,唇上几乎没有什么?血色,微风一吹,他便掩唇咳嗽几声,看起来十分羸弱。 姜毓宁本不愿打扰,但听他咳嗽不停,忍不住关?切道:“你没事吧?” 那人回道:“多谢姑娘关?心,在下没事。” 他看一眼阴沉的?天色,主动道:“今日天气不好,风也有些大,姑娘进?来一道喝杯茶吧。” 若是平时,姜毓宁一定会拒绝,她并不喜欢和陌生人相处,可是此时看着他和沈让相似的?眉眼,竟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她走进?亭子,在他对面坐下。 竹叶阻拦无果,只好紧紧跟在姜毓宁的?身?边,她微垂着头,作出恭敬状,实际满心警惕。 那人主动自我介绍道:“在下沈议,请教姑娘如何称呼。” 沈议? 姜毓宁微微瞪大了眼睛,听名字,似乎和哥哥是亲戚,看他的?年纪也不过三?十岁的?样?子,难道和哥哥是兄弟。 难怪长得这么?像。 也是,会出现在长公主府中的?人,自然不会是寻常身?份,他若是和哥哥真的?是兄弟,那应当?也是个王爷吧。 姜毓宁一边猜想,一边道:“我姓姜。” 至于名字,她自然不会告诉陌生人。 沈议也并不在意,微笑道:“姜姑娘。” 说?完,他亲手给姜毓宁倒了杯茶,说?:“今天有些冷,姜姑娘小心着凉。” 姜毓宁却并没有喝,而是将视线落在沈议手边的?半开的?折扇上。 沈议注意到她的?视线,笑了笑,“姑娘喜欢这个?” 姜毓宁不好意思地说?:“很精致,抱歉,是我失礼了。” “这有什么??”沈议并不在意,他拿起折扇打开,扇骨是象牙骨雕,触手生津,扇面上是一副美人图,栩栩如生。 在大雍,通常只有女?子的?团扇上才会画仕女?图,男子折扇多是山水花鸟,或是文人字画。 姜毓宁有一个小折扇,扇骨是湘妃竹制,扇面是沈让给他提的?字,只有四个字:天下大才。 娇养笨蛋美人 第45节 姜毓宁一直觉得沈让是讽刺她笨,所以不肯将那扇子带出门,此时看到这么?好看的?仕女?画,不由得有些经?验。 “沈公子,这是你自己?画的?吗?” 沈议笑着点点头,他看出她很喜欢,便合上扇子,推到她的?手边,说?:“今日能?和姑娘相见,也是你我有缘,姑娘若是喜欢,这把扇子就送给姑娘了。” “多谢公子,我不能?要。” 姜毓宁立刻拒绝,她知道不能?随便拿旁人的?东西。 她将扇子推回给沈议,主动转开话题,问道:“这两天天气已经?这么?冷了,你为?什么?还要拿着扇子呢?” 沈议低头看一眼合拢的?折扇,咳了两下,笑着道:“因为?我身?体不好,不想让别人看到我咳出了血,有这扇子可以遮掩一番。” 听了他这话,姜毓宁忽然想到一件事。 幼时有人教她,女?儿?家要笑不露齿,行?不摆裙。 她就问,若是遇到很好笑的?事呢? 夫子说?,以袖遮面,或是以扇掩唇。 但因为?她小时候很淘气,在院子里跑来跑去?,还很爱爬树,所以衣袖都是窄袖小衣,根本遮不住什么?。 于是她当?天晚上便和沈让说?,想要一把团扇。沈让问她要扇子干嘛,她说?笑不露齿。 沈让却说?,宁宁的?眼睛这么?好看,还有小小酒窝,若是拿了扇子,岂不是要把酒窝遮住了? 从那之后,姜毓宁就再?也没有拿过扇子。 想到当?时沈让夸赞她的?话,即使过了这些年,姜毓宁还是有些开心,甚至当?着沈议,都险些笑出声来。 只是她知道这很不礼貌,于是就拼命抿住唇角,尽力?作出一副难过的?样?子,“公子莫忧,望你早日病愈。” 沈议见她低眉敛目的?表情,心想,这小姑娘果然心软。 他微笑着点头,“多谢姑娘,那在下就借姑娘吉言了。” 外面又刮起了风,姜毓宁见沈议慢慢喝完了一杯茶,便主动起身?告辞道:“公子,我还有事,不再?打扰了。” 沈议颔首道:“姑娘慢走,请恕在下不便远送了。” 姜毓宁福身?告退,很快走出这一片竹林,沈议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原本温和的?眸渐渐沉下来。 一道身?影从后面的?树影间走出来,沈议没有回头,只淡淡问了一句,“是她吗?” “回殿下,就是她。” 沈议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水,轻哂道:“倒是没想到,本王那位三?弟竟然喜欢这样?的?姑娘,天真不知事,傻得可怜。” “也是,三?弟钻研多年,早些年主动避到城外,隐忍不发?,连本王都被他骗过去?了。等反应过来时,他竟然已经?抢先一步握住了兵权,连庄河这等软硬不吃的?老顽固都被他收复麾下。” “这些年,实在是本王小瞧他了。” 属下的?暗卫安慰道:“殿下如今发?现也并不晚,一切还没到尘埃落定的?时候。” 沈议问:“近来东宫可有什么?动静?” “东宫不安分,到如今这个局面还不愿死心,太子近来频频与金吾卫的?周将军来往,尤其最近几日,更加频繁,只怕动作在即。” “从小到大,他都是这么?蠢。”沈议毫不掩饰自己?语气里的?嘲讽,“这个时候举兵造反还有何用,不过是给他人做嫁衣罢了。沈让,我就不信沈让会错过这个机会。” “殿下,咱们要不要也……” 沈议沉吟半晌,摇了摇头,“太子谋反,后果显而易见。老三?和老五都想分一杯羹,我何必再?去?凑热闹。” “只是,殿下难道不怕淮王趁此机会上位,博得陛下的?信任?” 沈议冷讽道:“陛下的?信任?对于他而言,我们不是儿?子,只是稳固龙椅的?棋子罢了。太子是第一个,如今不中用了,就舍了换一个新的?,总归,他又不止太子那一个儿?子。” “如今老三?和老五争的?,不过是一个棋子的?位置,太子,终究不是皇帝。”沈议说?,“那个位置,我不必去?争,等老三?和老五没了,自然有人求着我去?继位,咱们只要等着瞧就是了。” “是,殿下英明。” 沈议看着手边的?扇子,缓缓拨开,左手抚弄着上面的?美人图,神色眷恋,半晌,他吩咐道:“去?叫人把今天这位姜姑娘的?身?份递给老五,他会替他们解决的?。” “是。” - 在公主府的?十天一转而过,上午上完课后,中午便能?各自回府。 这次,有三?日的?休息时间。 因为?上次沈让说?会来接她,姜毓宁早上一起来,便十分兴奋,特意梳妆打扮了一番。 中午下了课,姜毓宁和公主殿下,宣丛梦分别道别后,便第一个告辞。 一走出公主府,姜毓宁一眼便瞧见了马车前的?樊际,她知道,哥哥就坐在里面。 几日的?想念喷涌而出,在心底肆意翻涌,姜毓宁拎着裙摆跑过去?,跑了几步,又忽然想起要矜持,刻意放慢了步子。 守在一旁的?樊际见她这幅模样?,不免有些忍俊不禁,他亲自替姜毓宁推开车门,“姑娘快上车吧,外面热。” 姜毓宁朝他笑笑,迫不及待钻进?车厢。 马车里,沈让果然在。 他原本正依靠在小桌上看书,听到动静,立刻抬头,眸底的?笑意浅浅荡开,温柔问:“热不热。” 分明才几天不见,姜毓宁却觉得很久都没见到他了,以至于听他说?话的?时候,还愣了愣神。 沈让轻笑一声,朝她伸手,“过来,到哥哥身?边坐。” 姜毓宁连忙低头,压出自己?唇边根本藏都藏不住的?笑意,扑到他身?边坐下。 沈让说?:“这几日在公主府累了,今天回侯府好好休息,明天哥哥带你去?郊外骑马,如何?” 听到要回侯府,姜毓宁还有些不高兴,不想又听沈让说?带她骑马,她立刻点头,“哥哥不许反悔。” 沈让道:“自然。只是你回去?要休息,省得明天没有精神。” 半个时辰后,马车在景安侯府隔壁的?巷子口停下,沈让说?:“我暂时不方便出现在姜家人跟前,让你大哥带你回去?。” 姜毓宁有些失落,但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她下了马车,果然看到了景安侯府的?马车等在外面,姜贺今就在马车旁边站着。 见到姜毓宁,他温柔地笑了笑,然后对着她下来的?马车拱手行?礼,“参见淮王殿下。” 沈让撩开车窗,对他点了点头,然后道:“明日本王要带宁宁去?郊外骑马,还望姜公子能?帮忙周旋。” “是,殿下放心。” “走吧。” 听到他答应,沈让满意地点了点头,吩咐车夫回淮王府,临走之前,他还特意将手探出车厢,安慰似的?揉了揉姜毓宁的?耳朵。 姜毓宁捂着耳朵,一直看着沈让的?马车走远,都有些愣神。 直到姜贺今出声问道:“宁儿?,回府吧。” 姜毓宁这才回过神,很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姜贺今,低声道:“大哥。” 姜贺今笑了笑,说?:“走吧,真该回去?了,伯父伯母该等急了。” 听了这话,姜毓宁以为?家里人都在等她一起吃饭,当?即便觉得很抱歉,连忙点头,在看到景安侯府的?牌匾时,竟真的?有一种久别的?感觉。 进?了府门,她连自己?的?院子都没回,便先去?了宁安堂。 不想,她到宁安堂的?时候,正好看着婢女?将吃剩下的?残羹冷炙端下去?,流水一般从主屋里走出来。 姜毓宁一时竟有些愣怔,站在院中,竟有些不想再?往前走了。 姜贺今慢她一步,见她愣在那不动,奇怪道:“宁儿?,怎么?不进?去??” 姜毓宁摇了摇头,“没什么?。” 两人一起走进?宁安堂,先给景安侯姜础和卓氏请安,姜毓宁唤的?是伯父伯母,姜贺今唤的?则是父亲和母亲。 从前,姜毓宁也不是没有听过他这样?称呼,但彼时都没有感觉怎么?样?,这会儿?却忽然有一种强烈的?,自己?格格不入的?感觉。 卓氏并没有注意到她神色不对,只照例关?切了几句,然后问:“此次与你同去?公主府的?的?几家小姐,你可都认识了?与大家相处的?怎么?样??” 姜毓宁摇摇头,实话实说?道:“不怎么?熟悉。” 坐在一边一直没说?话的?姜础皱着眉头教育道:“怎么?能?不熟悉呢?” “你们同去?公主府,一起陪伴郡主,这是你的?福气,能?和那么?多世家姑娘相识,你也该珍惜才是。更何况,你出门在外,代表的?是景安侯府的?脸面,更要和大家都处好关?系,否则,传出去?后,人家会怎么?说?我们景安侯府。” 卓氏在一旁扮红脸,“好了,老爷,毓宁也是头一次出门,你就别怪她了。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让她回去?歇着吧。” 姜础点点头,说?:“也是,你今天回去?好好歇着,明日申国公府老太太的?大寿,我们合府都要去?过去?祝贺,你也要去?。” 姜毓宁一愣,“要去?申国公府?” 可是,她说?好了要和哥哥去?骑马的?啊?她有些着急地看向姜贺今,姜贺今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先不要急,然后替她向姜础和卓氏保证道:“父亲母亲放心,我已经?在路上和毓宁说?了。” 姜础满意道:“这还差不多,行?了,我和你母亲还要午睡,你们就回去?吧。” 姜毓宁见此只好和姜贺今一道退下,走出宁安堂,她有些着急地问姜贺今,“大哥,你怎么?替我答应了呢?你明知道,我明日要……” 姜贺今却打断了她的?话,“我们晨起去?申国公府,中午要在那里用膳,等到下午,你再?和淮王去?郊外骑马。” 姜毓宁还想再?说?,“可是……” 姜贺今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放心,来得及。” 一上午的?时间呢,自然来得及。 第40章 亲人 40. 当晚, 沈让收到姜毓宁的信,说是明天要去申国公府,一起为申国公府的老太太贺寿, 不知道还可以不可以去骑马。 沈让看到这顿了顿, 问樊际,“明日申国公府有寿宴?” 樊际早已收到竹叶提前递来的信, 查过了,回道?:“是, 明日是申国公府老太太的生辰。” 沈让搁下姜毓宁的信,抬手揉了揉眉心,近几?日当真?是忙忘了, 只想着要带宁宁出去散心,却忘了她如今在景安侯府,时间并?不再完全?自由?。 沈让皱了下眉, 把信叠好搁回抽屉里, 然后对樊际说:“叫竹叶告诉姑娘, 让姑娘不必不高兴,改天再去骑马也是一样的, 让她?放心。” 樊际应声,下去吩咐人去传话。过了一会又回来, 对着沈让一拱手, 禀报道?:“殿下,咱们的人探查到,近几?日裕王和五皇子私下有联系。” 娇养笨蛋美人 第46节 沈让微挑了下眉,“老五?” 樊际点头, 又道?:“且五皇子好像知道?了姑娘和殿下您的关系,这两日, 他悄悄派人去了两次明雪园。” 早在当日姜毓宁见过沈议之后,沈让就?得到了消息,此时听了这话,他一下子明白了,讽道?:“看来,本王这位大?哥还是一如既往,凡事不愿自己出手,偏要等着。老五这个蠢货,的确也合适用来利用。” 樊际问:“殿下,要不要派人把晴雪园和常青园的人处理了?” 沈让摇了摇头,“何必多次一举,总归是要知道?的。” 无?论是从前在常青园,还是如今在景安侯府。 沈让都不可能刻意和姜毓宁割断联系。 他可以永远保护她?,却不能真?的将她?藏起来,永远不叫她?出门?。 更何况,这段日子他频繁往公主府去,虽然已经刻意低调,但有心人早就?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也总能有人查到姜毓宁身上。 他尽力遮掩,倒也不是为别的,只是怕姜毓宁暴露在危险之中。 不过,如今既然还是被知道?了,只能更加周全?的保护她?。 毕竟,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从他和姜毓宁相遇的那一天,就?已经在世上留下了痕迹。 总不能为了不被发现,就?将宁宁推开,那不是保护,而是无?能之人给自己找的借口。 他若是连一个小姑娘都护不住,这万里河山,也实在没必要再去争了。 沈让思索半晌,说:“什么都不必去做,只要叫人多盯着宁宁那边,若是起了什么风言风语,立刻给本王掐灭,本王不想听到有任何不利于宁宁的传言。至于他在朝中有什么动作?,由?着他去,不必理会。” “是。” - 翌日,申国公府。 姜毓宁接到沈让叫人传回来的话,心情总算好了些。毕竟今日姜家全?体出动,她?也不好缺席。 一家人到了之后,先进内堂给老夫人请过安,然后就?被留到了偏厅说话, 申国公府是卓氏的母家,虽然这些年不怎么来往,到底是有一份亲近在的,姜毓宁看着那些陌生的表姐们,完全?分不清谁是谁,好在有姜毓柔和姜毓秋在,还有两个小的说话逗趣,气氛也不算尴尬。 自然,屋内也不止姜毓宁一个人不自在,姜贺轩面上笑得温和,实际却如坐针毡。 他是卓氏膝下的过继子,因此这申国公府也算是他的外祖家,可是刚才去请安,申国公夫妇只当没看见他一般,全?副心思都放在了姜贺轩身上,就?连姜毓宁都得到了两句关切,偏他什么都没有。 看来,卓氏已经在为自己儿?子铺路了。 日后若是姜贺轩继承侯府,他这个过继过来的长子,又该如何自处。 姜贺今藏在袖中的手指紧紧攥起,他偏头看向一旁的姜毓宁,见她?仿佛没觉得这屋内气氛有多尴尬似的,正?和自己的婢女小声讨论哪叠糕点最好吃。 当真?是……天真?。 说好听是天真?,说不好听,就?是愚蠢。 姜贺今看着自己这位亲妹妹,不免情绪有些复杂。 在很小的时候,他爹娘还在时,他对自己这个妹妹还是很喜欢的,那时一家人也很幸福。 小时候,父亲在外做官,几?乎走?遍了江南,母亲也总是紧随其侧,几?乎没在侯府住过几?天。 而他和妹妹则留在侯府,养在父亲正?房夫人秦氏的膝下。 到现在,秦氏已经病死了十年,姜贺今仍记得,她?是他这辈子见过,最温婉和善的女子,对待他们两个庶出的子女,也视如己出。 以至于,小时候他当真?以为自己是正?房嫡出的公子,可后来,他们的姨娘柳氏回来,他才知道?,自己原是二房庶出,算不得尊贵。 后来,父亲去世,姨娘殉情,母亲也很快病死,整个二房只剩他和妹妹。 祖母总是说,他们是兄妹俩,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一定要互相照顾,相互扶持。 当时他只觉得昨天这话十分好笑,他比姜毓宁大?五岁,那时候他已经懂事,知道?要为自己谋算,这个妹妹却还整天傻乎乎的不知事,还很黏他。 卓氏那时没有儿?子,早就?生出了将他过继到自己膝下的念头,只是祖母一直不同意,只能一拖再拖。 姜贺今知道?祖母是不想自己亲儿?子膝下血脉断绝,可他全?然不在意这些,血脉亲缘都是假的,握在手里的世子之位才是真?的。 可没想到,他谋算筹划多年,最后还是要眼睁睁地看着世子之位落入姜贺轩的手上,甚至如今他最大?的依仗,却是他这个蠢笨的亲生妹妹。 分明,两人同根同源,连身上留着的血都是一样的,她?却能搭上淮王,甚至养到今日还这么天真?,可见淮王对她?的保护和娇惯。 姜贺今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底的不平,重新换上一副温和的模样,对姜毓宁说:“宁儿?,想不想出去走?走?。” 姜毓宁的确也不想在屋子里闷着了,点点头,“好。” 于是,姜贺今去和卓氏打过招呼,便带着姜毓宁走?出了内堂。 他曾经来过一次申国公府,所?以还大?致记得路,他带着姜毓宁在花园里逛了逛,最后避开宾客最多的地方?,找了一处石桌坐下。 姜贺今自然而然地提起公主府的事,关切道?:“这十日在公主府,待的可习惯吗?其他几?位姑娘,都好不好相处。” 除了沈让,姜贺今是第二个这么关心她?的人,姜毓宁一下子很高兴,点头道?:“我待的很好,多谢大?哥关心。” 姜贺今能看出来,自己这位妹妹对于景安侯府,既陌生,又有点期待。 她?当真?以为,大?家同姓一个姜,就?真?的是一家人了。 他很有耐心地扮演兄长的角色,“若是在外受了委屈,一定要和我说,哥哥会替你做主的。” “谢谢大?哥。”姜毓宁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事。” 她?不说姜贺今也能猜到,就?算真?的出事,只怕淮王也在暗中替她?料理了。 他看着姜毓宁弯成月牙的眼睛,故意问道?:“这十天,淮王殿下可有去看你?” 姜毓宁点头,“嗯。” 姜贺今松了口气,道?:“这样我就?放心了。” 姜毓宁听出他语气不对,问:“怎么了?” 姜贺今说:“近来淮王殿下在朝中愈发风生水起,连太子都比过去了,想来这日后的皇位,非淮王莫属。” 姜毓宁不知道?他为何要和自己说这个,轻蹙了一下眉,说:“这些事我不懂的。” 姜贺今叹口气,说:“这些都是外事,如今淮王位高权重,身边难免出现些闲杂人等,我知道?你对淮王的依赖,怕他因此忽视了你。” “就?像成国公府,听说成国公府家想将女儿?送去淮王府,他们是姻亲,自然近 水楼台。宁儿?,咱们景安侯府毕竟只是一个侯府,日后……” 姜贺今说到这,忽然有些愧疚似的摇了摇头,“今天你也看到了,哥哥虽然名义?上过继到了大?房,实际上伯父伯母根本没将我当成亲生儿?子,日后若是姜贺轩袭爵,只怕,更没有咱们兄妹的容身之地了。” 姜毓宁隐约听出他的意思,大?哥多半是有事想找她?帮忙,才会绕着圈子说这么一大?堆。 大?哥是景安侯府对她?最好的人,如果她?真?的能有什么帮忙的地方?,自然会帮。 只是,她?有些犹豫地问:“大?哥,你和我说这些,是不是有什么事想让我去做,我怕我做不好。” 姜贺今莞尔一笑,拍拍她?搁在石桌上的手背,说:“傻妹妹,这些不过是淮王殿下一句话的事。” 姜毓宁一愣,“大?哥的意思,是叫我去和哥哥开口?” 姜贺今点头,“你别怕,这对于淮王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日后对你也有好处,你的身份抬高,日后说亲也能说到更好的人家,要不然,难道?真?的像伯母安排的那样,嫁回申国公府做妾吗……” 姜毓宁起先还忍耐着,听他继续说下去,听到最后,终于忍不住打断,“嫁回申国公府?” 她?忽然想到那位几?次过来与她?亲近的卓家表哥,想到卓氏几?次告诉她?,让她?多与卓家表哥走?动,原来是这个意思。 她?忍不住问:“是卓霖?伯母想让我嫁给卓霖?” 姜贺今听出她?语气里的不可置信,安抚道?:“宁儿?别怕,大?哥怎么会叫你与人为妾,等你去和淮王……” 然而话未说完,却被姜毓宁再度打断,“大?哥,你想让我帮你向淮王开口,日后由?你来做侯府是世子?” 姜贺今见她?听懂了自己的意思,也不再遮掩,点了点头。 姜毓宁摇头道?:“抱歉大?哥,恕我不能帮你。” 这回轮到姜贺今愣住了,他原本也没想过姜毓宁回立时答应,却没想到她?连思索都不思索一下,竟然直接拒绝。 他皱眉,质问:“为何?哥哥不是为了自己,哥哥也是为了你!宁宁,若是日后淮王真?的登基娶了正?妻,你和他之间,还能有什么联系?他难道?还会对你这个没有血缘的妹妹一如既往,宁宁,你该知道?,我们才是一家人。” 听了他的话,姜毓宁忽然有些难过。 不过,不是因为姜贺今想借自己来求哥哥办事,而且她?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把景安侯府的人,当成自己的家人。 昨日回府,伯父伯母对于她?的冷淡,让她?感觉自己好像没有被大?家当作?一家人,难免有些失落。 可今日听到姜贺今的话,让她?忽然意识到,一切都是相互的,其实在她?的心里,也没有完全?把他们当成一家人。 景安侯府和哥哥之间,她?永远只会偏向哥哥。 所?以,她?没有办法答应姜贺今的任何事,虽然哥哥在他面前很少提外面的事,但这些年,她?看在眼中,知道?哥哥是很辛苦的。 近十年在外征战,他的身上不知有多少的刀疤剑伤,他能走?到今日,是他自己一步一步,爬上来的。 就?算真?的如姜贺今所?说,哥哥/日/后继位称帝,那是哥哥的本事。 而她?能长在他的身边,已经是最幸运的事,又怎么能再依仗他的宠爱纵容,去从他身上谋取算计什么? 她?做不到。 于是,她?很郑重的摇了摇头,“大?哥,这件事,我不能帮你。” 第41章 初吻 41. 她的坚决让姜贺今十分意外。 姜毓宁回到侯府也有?几个月了, 两?个人相处时间不多,但也算对这个妹妹有了大致的了解, 天真单纯, 对任何人都抱有最大的善意, 性子软,乖巧, 而且很?好说话。 虽然他今日说这番话的目的,更多的是想试探姜毓宁和淮王之间的关系, 可?也没想到,一向乖顺懂事,说什么做什么的小姑娘, 会这么坚决地拒绝他两次。 他有?些意?外,但不算失望,毕竟他早就?清楚, 若想凭借一个小姑娘就?拢住淮王的心, 实在是有?些天真了。 淮王是什么人? 要得到侯府, 他靠不上别人,还是要靠自己?。 娇养笨蛋美人 第47节 想到这儿, 姜贺今微敛了眉目,道:“好, 既然你不同意?, 大哥也不会为难你。” 听到他的话,姜毓宁不免也松了口气?,又有?一点愧疚,诚恳道:“大哥, 谢谢你。” “你是我?的亲妹妹,我?们是一家人。”姜贺今一边说着, 一边给自己?和姜毓宁各自倒了杯茶,“大哥提出这件事,也是为你好,不过,你既然不愿意?,就?算了。” 他把茶杯推到姜毓宁手边,主动换了个话题道:“好了,说了这么多话,喝口水润润。” 姜毓宁便也不再?多说,端起茶杯小口小口地喝水。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太阳越发的刺眼灼目,姜毓宁单手撑在桌上,竟觉得有?些犯困。 姜贺今见她如此,关切道:“宁儿,怎么了?” 姜毓宁揉了揉眼睛,竭力想要睁大双眼,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有?些困,大概是早起起的太早了。” 姜贺今看了看太阳的高度,判断了一下大致时辰,然后道:“时间还早,我?叫人带你去客房歇息,等快开席的时候,我?再?叫你。” 姜毓宁本是不愿意?答应,觉得这样很?是失礼,但太阳穴的位置突突的疼,她抬手按住,看着姜贺今关切的模样,点了点头,“好,麻烦大哥了。” 姜贺今朝她笑了笑,起身去找申国公府的姑娘。 毕竟是表兄妹,申国公府的姑娘都认得他,听他说完也没多问,带着姜毓宁去了提前预备的客房。 送走申国公家的姑娘后,竹叶扶着姜毓宁躺下,看她按着太阳穴,不由得有?些担心道:“姑娘可?是头疼的厉害?奴婢去给您找大夫。” 姜毓宁拉着竹叶的手,说:“没事,只是有?些困,睡一会儿就?好了。” 竹叶听她语气?如常,没再?说什么,就?坐在床头陪她。 - 姜贺今看着姜毓宁进客房歇息后,便没再?后院多待,随意?逛去了南边的小花园,果?不其然在人群中?看到了熟悉的背影。 “关义!”姜贺今唤道。 邴关义回头,高兴道:“贺今兄。” 他走过来朝姜贺今拱了拱手,问:“我?说刚才怎么没瞧见你,你怎么从那边过来。” 姜贺今回礼道:“陪我?家妹妹说了会儿话。” 邴关义和姜贺今一向交好,早在姜毓宁回到景安侯府没多久,便听姜贺今提起过这事,至今仍觉得很?巧,“没想到我?那日在如意?楼门前碰到的姑娘,竟然是你的亲妹妹,实在是太巧了。” “我?方才还和毓宁提起你,她也很?抱歉,说是当时误会你了。” 邴关义笑着摆摆手,“这有?什么,的确是我?当日吃了几杯酒,冒犯了姜姑娘,若是再?见,也该我?赔礼才是。” 说着,他忽然想到什么,有?些奇怪地问:“只是,我?还记得当日姜姑娘身边还跟着一位公子,隔街相望,没看清长什么样子,但是姜姑娘说,那是她的兄长,但好像不是你把?” 这件事,姜贺今先前没听他提起过,这会儿稍愣了一瞬,但转念就?知道那人是谁了。 他笑了笑,解释道:“宁儿先前是被伯母送到了乡下,那人是邻居家的公子,这些年来对她没少照顾,后来,也是托他的福,我?才又有?了妹妹的消息。” 对于景安侯府的事,邴关义大致也知道些,听到这,他略有?些同情地拍了拍姜贺今的肩膀,“这些年,你独自在府中?也是不易。” 姜贺今温和一笑,“我?早已看开了,其实也不过是一个侯府的爵位,我?并不在意?。何况,就?算我?不能?袭爵,也姓姜,还有?功名在身,难道还怕闯不出名堂来吗?” 邴关义听了他这番话,神? 色十分敬服,“贺今兄,我?实在有?幸,能?与你朋友一场。” 两?人边走边聊,眼看就?要到正午开席的时间,大家便开始往湖边的水榭走去。 姜贺今对邴关义拱了拱手,“既是快到了开席的时间,我?得先去老太太身边,省得父亲母亲找不到我?。” 毕竟是卓家姻亲,邴关义理解地说:“那你快过去吧。” 不想姜贺今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面色还有?些犹豫。 邴关义问:“怎么了?” 姜贺今说:“贺轩今日起的太早,刚才我?就?叫人带他去书?房歇着了。” 邴关义说:“你的小厮呢?让你的小厮去叫他啊。” “你有?所不知,贺轩他性子急,对我?身边的小厮一向没什么好脸。”姜贺今苦笑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关义,你能?不能?替我?跑一趟,他知道你身份,想必也不敢太过放肆。” 不过是一桩小事。 邴关义没怎么犹豫就?点头答应了,“好,我?替你跑一趟,你快去见卓夫人吧。” “多谢。”姜贺今朝他拱了拱手。 正在这时,忽然见一个小厮快步跑来,插进人群中?,看起来神?色匆匆。 有?人问:“发生了何事?” 小厮急道:“五皇子驾临,此时正在前厅,请各位贵人即刻过去见礼。” 五皇子? 所有?人听到这话都是一愣,虽搞不清五皇子和申国公府到底有?什么交情,却也没人敢耽搁。 姜贺今闻言轻蹙了下眉,身边的邴关义见他这幅神?情,便以为他是还想着姜贺轩,赶紧扯了下他的袖子,劝道:“反正五皇子也不知宾客都有?谁,让你弟弟继续睡吧,咱们快些过去。” 想是天意?如此。 姜贺今无?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和众人一起,往前厅的方向走去。 - 姜毓宁原本觉得昏昏沉沉的,睡了一觉后,神?清气?爽了不少。 正好已经快到了开宴时间,她重新梳过头后,便急忙过去赴宴。 宴席男女分坐,是两?处临湖的水榭,一边供女客,一边为男客。 姜毓宁一坐下,便感?觉这席上异常安静,诡异的气?氛让她也大气?不敢出,她拉了拉竹叶的袖口,小声问:“这是怎么了?” 竹叶刚才一直陪在她身边,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茫然摇了摇头。 还是坐在她身边的姜毓秋瞧瞧和她搭话,“刚才怎么没看见你?你去哪了?” 姜毓宁说:“我?有?些困,去睡觉了。” 姜毓秋有?些无?语地看她一眼,“怎么一有?这样的场合你就?去睡觉,你难道不想多认识些人吗?” 姜毓宁诚实地摇了摇头,又问:“所以,二姐姐,到底发生了何事?” 姜毓秋抬起下巴往湖对面的水榭示意?了一下,说:“五皇子来了。” 五皇子? 姜毓宁并不知道五皇子是谁,闻言也只是点了点头,身后的竹叶心里却是咯噔一下,但到底是没有?表现出来。 另一侧的水榭。 五皇子高居主位,陪坐的也是申国公和卓霖父子俩。 今日本是申国公府老太太的寿宴,是大喜的日子,可?是这父子两?人的表情却是诚惶诚恐。 申国公府和五皇子一派一向没有?任何往来,今日五皇子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若是明日传到旁人的耳朵里,指不定会被猜成什么样子。 更何况,这五皇子今日大驾光临的目的也是叫人猜不透,两?人只能?谨慎地陪着,生怕会说错什么话。 沈谦远居高位,全然没有?把这父子两?人当回事,他偏头看向对面,问身边的随侍周放,“是她吗?” 周放跪在他身边,一边替他斟酒布菜,一边点头道:“就?是她,绝对不会错。” 两?处水榭离得不算远,窗户又开得大,视野十分清晰,沈谦观察了一会儿,说:“倒的确是个美人儿。比邱素心也不差了,这沈让,还真是艳福不浅啊。” 周放听他的语气?,忍不住问:“殿下,您还真的要在这时候出手啊?毕万一这消息要是不准,岂不是多此一举……” 沈谦冷笑一声,“大哥费尽心思?也要传到我?耳朵里的,怎么会不准。” 周放有?些讶然,“殿下既然知道这是裕王故意?的,怎么还要如他的意??” 沈谦说:“自从三月沈让回京,他已经得意?太久了,如今太子还没倒呢,他俨然已经觉得自己?是下一任储君了。若是不给他点颜色瞧瞧,我?怎么能?忍?” 周放有?些迟疑地问:“那殿下预备怎么做?” 沈谦端起酒杯,认真端详着杯中?美酒,说:“不过是个女人,还能?怎么做?喂点药扔在大街上,自生自灭就?算了。” “既然是淮王心爱之人,殿下何不借此将握在手中?,也算是多了一张筹码?日后若真的和淮王交起锋来,岂不是殿下的胜算也多了一成?” 沈谦却很?是不屑道:“区区一个女子,能?让沈让退让?你未免也太瞧不起他了,别说是他的正房嫡妻,就?凭这女子的身份,只怕将来连名分都得不到,哪有?那么大的本事。你总不会,当真以为沈让是什么深情之人吧。” 周放一时无?话,沉默不语。 “他如今得意?,我?就?叫他知道,什么叫做丢脸。”沈谦阴冷一笑,“届时,人人都知道他的女人当众被人糟蹋了,丢得是他淮王的脸。” “好了,你现在就?找人把沈让那女人支出来,动作利索点,别叫我?等。” “是。” - 姜毓宁正在用膳,忽然感?觉远处好像有?人一直在看自己?似的,让她十分不安。 可?当她看过去的时候,却只有?乌泱泱的宾客在把酒言欢,什么都没有?看到。 竹叶见她明显有?些心神?不定,一边替她布菜,一边问:“姑娘,怎么了?” 姜毓宁正要回答,忽然上菜来的婢女脚下一滑,将新端上来的一盘菜摔了,油汁在姜毓宁裙摆上溅起一片脏污,看起来十分碍眼。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上菜的婢女扑通一声跪下,所有?人都朝这边递来视线。 姜毓宁虽有?些不悦,但也不会难为一个下人,好在她带了备用的衣裳。 “起来吧,没什么事。”姜毓宁叫那婢女起来后,朝卓氏的方向示意?了一下,便带着竹叶退席更衣。 水榭建在湖边,因此没有?用来更衣的厢房,想要换衣裳,还要回后院去。 彼时正是正午,所有?人都在水榭用席,后院便显得异常安静。 姜毓宁顶着大太阳步履匆匆,很?快拐向了通往后院的长廊。 不远处,借口更衣退出来的沈谦目送着她的背影走向后院,眼底掠过一抹得意?的笑,转身便要往回走。 正在此时,他忽然看到几个人影从远处急忙奔来,扑通一声跪在沈谦的跟前。 “殿下!” 竟是刚被他派出去的周放,沈谦蹙眉道:“你怎么回来了?” 娇养笨蛋美人 第48节 周放急道:“殿下,您的和春园失火了!” - 因为五皇子还未有?爵位,所以在宫外还没有?自己?的府邸,但住在宫里到底多有?不便,因此在城郊置购了别庄,和春园。 而和春园除了是他常居之处外,他近来最宠爱的姬妾也被他安置在那儿,且那姬妾的怀里,怀着他唯一的孩子。 他娶正妃已经有?三年了,皇子妃也不是没有?怀过孕,却没有?一个能?生下来,这么多年都没有?孩子。 膝下无?子,对于想要夺位的皇子实在是十分不利的局面。 他一直怀疑是有?人故意?而为,因此在外面偷偷豢养了几个外室,其中?有?一个他最宠爱的,肚子已经八个月大。 眼看孩子就?要出生,怎么会在这时候着火。 沈谦再?顾不得旁的什么,甚至来不及和申国公再?客套几句,拔腿就?走。 不想还没出申国公府门外的巷子,马车便被人堵住。 焦急霎时涌起,沈谦刷的撩开车窗,想看看是谁这么不长眼,在这个时候撞上来。 不想却对上了面目平静的沈让。 他倏地一愣,随即立刻明白过来,咬牙切齿道:“沈让,是你!” 沈让十分淡定,闻言甚至朝他笑了一下,坦然承认道:“正是我?。” 沈谦看他这般模样,更是怒火中?烧,甚至想不顾一切地冲下去,和他大一架。 但最后的理智告诉他,沈让乃武将出身,他不能?在这时候冲动。 他深吸一口气?,竭力让自己?平静,“三哥,你还真是够卑鄙。” 沈让冷嗤一声,“放心,我?不动女眷和孩子。” 沈谦一愣,随即怀疑地看向他,不敢相信他的目的只是要烧一座别庄。 忽的,他想到什么,十分震惊地看着他,“那个庶女,你是为了景安侯府的那个庶女!” 难怪他才刚派人去把那个庶女支出来,这边失火的消息就?递了过来。 他就?说嘛,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原来,沈让是专门守着他。 还真是个痴情种。 沈让并未否认。 沈谦见他默认,忍不住嘲讽,“三哥。弟弟还真是低估了你,为了区区一个女子,竟然不惜烧了我?的别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你就?不怕传出去叫人知道,让人笑话?” 沈让依旧没什么表情,神?色淡淡地反问:“那又如何?” 区区一座别院而已,又如何比得上宁宁,从他对宁宁打主意?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有?打算放过他。 只是如今还未到时候,他在这时候烧他一处别院,也不过是给沈谦一点小小的教训。 而沈让在想什么,沈谦自然也清楚,他现下的这副模样,看在沈谦的眼中?,更是自然而然地觉得他在挑衅。 沈谦冷笑道:“沈让,我?实在不知道你在得意?什么,太子还没倒,还有?个裕王虎视眈眈,甚至,父皇还圣体康健,你便这样放肆,难道不知道乐极生悲是什么意?思?吗?” 沈让闻言却只是转了转扳指,说:“或许有?那一天,但你一定看不到了。” 他这句话语气?很?轻,就?如平日里最普通的话一样,可?是沈谦却听出了他言语中?的杀意?。 他竟然毫不遮掩。 在这一瞬间,沈谦竟有?一瞬的退缩,莫名的,他不敢和这样的沈让再?对峙下去。 而就?在他犹豫的一瞬,沈让已经落下车帘,吩咐人拐出了巷子。 - 姜毓宁回到厢房更衣,看着被弄脏的裙摆,只觉得十分遗憾,那是哥哥送他的裙子呢。 竹叶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安慰道:“姑娘,这料子还有?好几匹,咱们再?做新的便是。” 姜毓宁却不知是遗憾这件衣裳,她是觉得今天这一切都莫名其妙。明明,她今天应该和哥哥去郊外骑马的。 可?马没有?骑成,哥哥也没见到,还弄脏了衣服,要在这参加这什么寿宴。 她有?些委屈的想,明明她根本不认识申国公府的老太君。 咚咚—— 忽然房门被敲响,姜毓宁以为是卓氏派人又来催她,第一次带了一点不耐烦的语气?,回道:“我?一会儿过去,不用来催了。” 房门外静了一瞬,姜毓宁却没有?听到离开的脚步声。 紧跟着,房门却被人直接推开,姜毓宁一愣,随即立刻抬头看去,果?然见沈让站在门口,他今日穿了一件竹青色的锦袍,长身玉立,分外俊朗勾人。 姜毓宁看着他,不由得有?些发愣。 沈让走过来,看着她,问:“见到哥哥不高兴?” 明明也没什么的。 可?是见到沈让的这一刻,好像忽然就?变得矫情起来,一点点小事都会让她觉得委屈。 为了来赴宴,今天早上天没亮就?被伯母派人叫起来了;分明谁都不认识,却要一直见礼问安;睡不醒,还要听姜贺今讲了那么久的话;午膳前又有?些头疼,中?午用膳,还没吃几口菜,裙子就?被泼脏了…… 姜毓宁这样想着,感?觉自己?这半天就?没有?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好在哥哥来了。 这会儿,她也顾不得别的什么,直接扑进沈让的怀里。 沈让张开两?个手臂将她稳稳接住,甚至还抱着她的腰往上提了提。 姜毓宁被他这样一抱,脚尖根本碰不到地面,她干脆直接环住沈让的脖子,撒娇似的,她把头拱在沈让颈侧,低低地唤他,语气?里是藏不住的依赖,“哥哥。” 沈让单手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拨开她尚未完全挽好的头发,看着她的眼睛,柔声问:“怎么,不高兴吗?” 姜毓宁诚实地点了点头,“哥哥,我?今天一点都不高兴,你明天带我?去骑马吧。” 沈让自然应是,又问:“怎么不开心,有?人欺负你了?” 姜毓宁便干脆把今日的事一件件地告诉他,沈让搂着她到床榻上坐下,支开腿,让他坐在自己?的右腿上,十分耐心地听她讲。 期间,他始终没有?打断,只在姜毓宁说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头晕犯困的时候,微微蹙了下眉。 姜毓宁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一股脑儿的说完了,表情仍旧不怎么好看。 在外人面前,她一向是温柔乖巧的。可?是在沈让面前,她的脾气?总是比平时大些,她愿意?对着沈让撒娇,因为她知道沈让永远都会纵容。 沈让看她像是一只斗气?的小猫,不仅眼睛滴溜溜的瞪着,连脸颊都气?鼓鼓的,分明乖乖的坐着,却好像有?一双小爪子在不住地抓挠,每一下都抓在他的心口里。 沈让实在爱极了她的这幅模样。 他还记得,小时候的姜毓宁,总是怯生生的模样,如今九年过去,她已经长成了落落大方的大姑娘。 她的性格,她的脾气?,都是他亲手娇惯出来的。 这样想着,沈让只觉得自己?身体里平静的血液忽然沸腾起来,叫嚣着想让他做些什么,他握在姜毓宁腰后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姜毓宁被迫上身微倾,眼看着就?要直接撞进他的怀里。 沈让眉目微动,故意?顺着她扑过来的力道后仰,顺势就?仰面倒在了床上。 而没有?借力的姜毓宁也跟着倒下,扑通压在了沈让的身上。 她本能?一惊,却又忘了自己?身后还有?沈让的大掌扣着,想要起身,却又跌了回去。 两?人的距离再?度拉近,姜毓宁下意?识支着手臂,撑着腰腹不敢真的压在沈让的怀里。 沈让的脸猝然放大在眼前,姜毓宁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碰撞。 原本在一旁侍候的竹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退了出去。 不算大的厢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气?氛安静的,仿佛能?听到心跳的声音。 咚咚。 姜毓宁有?些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口水,不知这异常清晰的心跳声,到底是自己?的还是哥哥的。 应该是她的吧。 她整个人都被沈让的气?息包裹住,只觉得头昏脑涨地再?也不能?思?考。 两?个人是为什么忽然变成这种姿势的。 她们刚刚不是还在说话么? 姜毓宁这样想着,下意?识就?去看沈让的嘴巴。 他的唇形很?好看,唇瓣很?薄,颜色不像女子那般红润,却也不是苍白的,是很?健康的淡粉色。 好似夏日里的蜜桃乳酪。 她抿了抿唇,脑子里有?一个疯狂的念头驱使着她,一点点往下,一点点往下,靠近。 倏地。 她腰后一紧,紧绷着的腰腹瞬间塌下去,正好压在沈让的怀里。 同时唇上一热,沈让的唇瓣覆了上来。 第42章 怒意 42. 唇瓣相碰的?那一刻, 沈让本能地想要更深入。 可是姜毓宁被这猝不及防的?动作?吓了?一跳,本能就要?逃离。 沈让的?右手还搭在她的?腰后,稍一用力就能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里, 但想到是在申国公府, 他到底是克制住了,没有那么做。 他?手一松, 姜毓宁就像一条小鱼一样,呲溜一下从他怀里滑出去了。 跑开之后, 姜毓宁立刻走远了?些,和沈让隔着一道屏风,她捂着嘴巴还沉浸在震惊中, 根本说不出半个字来。 沈让倒是淡然依旧,他?坐起?身,施施然整理了?一下衣裳, 说:“我先走。” 说完, 当真要?往外走, 姜毓宁根本不想让他?走,下意识地阻拦了?一下, 伸手捉住了?他?的?袖子。 娇养笨蛋美人 第49节 沈让看她的?动作?,掩住唇边的?轻笑, 反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柔声道:“宴会刚到一半,我又不能现在接你回去,你安心先去吃饭,至少也要?再去露个面, 否则,对你的?名声不好, 等两刻钟之后,我就把你接出来。” 他?知道姜毓宁有些没有安全?感,保证道:“马车就停在申国公府外面,我回马车上等你。” 他?的?话,姜毓宁从来都相信的?,她点点头?,一点点松开了?手指。 沈让却没走,他?转身看着姜毓宁披散的?长发?,说:“等你梳妆完,我看着你过去,然后我再走。” 姜毓宁有点高兴还有点不好意思,低头?笑了?一下,跑到梳妆台前坐好,唤竹叶进来梳妆。 因为方才耽搁了?一会儿,竹叶便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很快就给她重新梳好了?头?,簪上了?簪子。 重新回到水榭,宴会上的?人已?经散了?大半,卓氏一见她就皱眉,有些不悦地斥道:“只是去换个衣裳,怎么去了?这么久。” 不知是不是因为听姜贺今提起?了?卓氏的?目的?,所以姜毓宁感觉卓氏今天和她说话语气都很奇怪,完全?不像往日那般温和关切了?。 她疑心是自己?多疑,却又克制不住,只能沉默不语。 卓氏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见她低着头?,一副乖顺的?模样,心里那点子不快稍稍消散了?些。 她拉过姜毓宁的?手,说:“走吧,你卓家的?姨母想要?见你。” 姜毓宁一愣,想说些什么,却已?经被卓氏生生拉出去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没有挣扎的?太厉害,走出了?水榭,她却直接伸手拂开了?卓氏的?手。 “伯母,你拽疼我了?。”姜毓宁的?皮肤一向娇嫩,稍用些力,就能在白嫩的?皮肤上留下一道红痕,更何况是卓氏这么大的?动作?。 卓氏见姜毓宁撩开袖口,露出手腕上被她按出来的?一圈红痕,当即便皱了?眉,不过一个二房庶出的?丫头?,身子养得比公主还金贵,碰不得摸不得,有时候她真要?怀疑,她当年到是不是被自己?送到了?庄子上,否则,怎么会养得这么好。 不过都说贤妻美妾,看她这样的?品格,这样的?出身,果然天生就是给人做妾的?命,像她这样娇嫩的?花,养得娇气些也无?妨。 越是娇贵,越是柔弱,越能博得男人的?喜欢,日后进了?卓霖房中,借着宠爱生个一儿半女,那也和侯府,也能算是正经的?联姻了?。 她心里这般想着,便也不计较姜毓宁那语气的?不礼貌,道:“你卓家姨母和你卓表哥在后面的?花厅等着要?见你呢。” 姜毓宁其实不想去,又觉得应该要?把话问清,她看着卓氏,想了?想,直接问道:“伯母,你是不是要?将?我嫁到申国公府?要?嫁给卓表哥?” 卓氏一愣,没想到这小傻子也能看出其中的?门?道,不过,这事本来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虽然是做妾室,可是这卓霖的?妾室,对于姜毓宁来说,都算是高攀了?,她这般说和搭话,也算给她抬了?身份。 于是,她点头?道:“你瞧出来了??你卓家表哥一表人才,又年轻有为,才二十出头?已?经有了?功名,日后中了?进士,前途无?量,伯母不会害你的?。” “可是,我不想嫁给他?。”姜毓宁从来不知道婉转何意,想说什么,就直接说了?。 卓氏叫她这话吓了?一跳,蹙眉道:“不想嫁给他?,那你想嫁给谁?难不成你还有了?心上人不成?” “我……”姜毓宁自然说不出来。 卓氏教训道:“你是姑娘,是大家闺秀,是名门?出身!就算是庶女,也是景安侯府的?女儿,怎么能将?嫁不嫁的?这种话随意拿出来说。”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父母不在,我和你伯父自然要?嫁个好人家,难不成我们还会害你吗?” 姜毓宁只是摇头?,“我不喜欢卓表哥……” “住口!”卓氏语气骤然严厉起?来,“你是侯府姑娘,怎么能把喜欢不喜欢这种话放在嘴边,好,你不喜欢卓霖,你又喜欢谁?难道你还想嫁给皇子王孙?” 姜毓宁被她斥得一愣,想要?反驳却又被卓氏打断,“毓宁,你该知道你自己?的?身份,卓霖肯要?你,已?经是看在我们两家姻亲的?面子上,否则,你以为这样好的?亲事能轮到你?” 姜毓宁听着她的?话,不住地皱眉,她能感觉她这话说得并不对,可是又不知如何反驳。 她的?身份…… 这些年,她其实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身份是高贵还是低贱。 小时候,她是不懂这些,后来到了?沈让身边,哥哥也从来不提这些。 可是回到景安侯府之后,好像总有人在身边,提起?她的?身份。 她是二房的?女儿,又是庶出,的?确算不上高贵,可就因为她这样的?身份,就要?一再贬低她这个人吗? 若要?论起?来,哥哥说淮王,身份更高,可是从来都不提这样的?话。 姜毓宁很不高兴,她觉得自己?和卓氏话不投机半句多,根本不想再说下去,然而远处忽然出现一个身影,看起?来,是朝她们的?方向走过来的?。 卓氏眼睛眯了?眯,立刻认出他?是谁,使劲掐了?一下姜毓宁的?手腕,警告道:“是你卓家表哥,一会儿见了?他?就乖乖见礼,不许再胡说八道。” 姜毓宁还想说什么,卓霖却已?经走过来了?,她到底没有在卓霖面前说什么,福了?福身,态度却也不热络。 卓霖敏锐地察觉到她情?绪不对,先对着卓氏拱了?拱手,然后笑着看向姜毓宁,“表妹怎么今天不高兴。听母亲说,有笨手笨脚的?婢女打翻了?盘子,弄脏了?你的?裙子,可别因为这件事败了?兴致。” 姜毓宁不喜欢卓霖,却也不会把对卓氏的?不悦迁怒到他?的?身上,她摇了?摇头?,低声道:“我没事,多谢表哥关怀。” 听见姜毓宁软了?语气,卓氏也算松了?口气,毕竟卓霖也是个一表人才的?长相,一看就是翩翩贵公子,怎么会有女子不动心? 她听着两人一来一回地聊了?几句,便主动道:“你们表兄妹关系好,你们聊,我去找你母亲说话。” 说完就要?转身离开,却被卓霖抬手拦住了?,“姑母。” 卓霖拱了?拱手,说:“侄儿过来其实是来传话的?。” 他?看向姜毓宁,说:“清河长公主府的?马车来接宁表妹,说是郡主想念她,清河长公主特意命人来传表妹过去。” 一听到清河长公主,卓氏的?脸色便不大好看,没想到这一去公主府十天,她还真借着机会攀上了?高枝儿。 她只怕姜毓宁飞得太高,日后再不好掌控。 与她不同的?是,卓霖对此却很高兴,原本以为姜毓宁只是一个有些美貌的?小小庶女,日后只能藏在闺房里玩乐,却不想她还有公主府这层关系,这对他?岂不是大大的?襄助。 他?给卓氏打了?个眼色,卓氏到底没再说什么,对着姜毓宁说:“既如此,带着你的?婢女,去见郡主吧。” 卓霖主动道:“表妹,我送你。” 姜毓宁有些不情?愿,毕竟男女有别,伯母又有让二人结亲的?心思,她不情?愿,还是应该主动避嫌。 然而不等她开口拒绝,卓霖已?经先她一步往外走了?,她来不及拒绝,只能跟上去。 - 说是两刻钟,实际上早在沈让来之前,就已?经管清河公主借了?人,随时都能进去传话。 随虽然他?不喜宣丛梦和宁宁走得太近,却也不得不承认,她的?名头?确实好用。 如今形势尚未定?,太多人知道宁宁和淮王府的?关系,不是什么好事,也会扰乱她原本的?安稳生活。 若是可以瞒下,他?还不想太早让人知道,就算只是有人好奇去探查,也让人厌烦。 传话的?人进去有一刻钟了?,沈让算着时间,差不多也该出来了?,于是便撩起?车窗的?帘子,往大门?口的?方向看。 果然,没一会儿就有人走过来。 走在最前面的?,就是姜毓宁。 虽然因为距离远,根本什么都看不清,但是沈让仿佛能想象到她的?表情?似的?。 一定?是高兴而又期待的?。 他?轻勾了?下唇角,正要?抬手和姜毓宁打招呼,却忽然看见她身边除了?那个传话的?公主府婢女,还跟了?个人。 男人。 是卓霖。 这一路走过来,他?几乎都是全?程侧着身子,眼睛黏在姜毓宁的?白腻的?脖颈,没有离开过。 他?的?觊觎是如此的?不遮不掩。 沈让撩着车帘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几乎要?把骨节捏断。 等他?们走过来,他?落下帘子,没让人看见。 但是卓霖的?声音却十分清晰地传进马车里,“毓宁表妹,回去路上注意安全?,今日表哥招待不周,下次,表哥带你出去玩。” 姜毓宁自看见这马车起?,就知道哥哥一定?坐在里面等着她,她满心欢喜,哪里还有心思听卓霖在说什么,嗯嗯啊啊胡乱答应完,扶着竹叶的?手上了?马车。 车门?飞快打开,又飞快合上。 外头?的?卓霖什么都没看见,还想再说什么,但见姜毓宁已?经坐上了?马车,便也只好作?罢。 姜毓宁钻进马车,却感觉车厢里气氛不对,沈让端坐在车窗边上,竟然没有看她,反而沉沉地盯着窗外。 她有些奇怪,又怕说话声会叫外面的?卓霖听到,强忍着什么也没说。 直到车轮滚动,马车走出申国公府的?巷子后,姜毓宁才有些奇怪地问:“哥哥。你怎么了??” 怎么看起?来有些生气的?模样。 沈让抬眼,视线落到姜毓宁的?领口,她今日穿得是一件齐胸襦裙,锁骨处露着一大片白皙的?肌肤,如一整块白玉一般,细腻惹眼。 想到刚才卓霖就是盯着她这里看,沈让几乎压抑不住心头?横冲直撞的?怒意,但他?不会对姜毓宁发?脾气。 这不是她的?错。 他?无?声地抒了?口气,然后朝姜毓宁伸手,“哥哥没事,过来。” 他?说没事,姜毓宁就真的?相信没事,看着他?伸过来的?手,姜毓宁直接抬手放了?上去。 沈让却倏地神色一顿,盯着姜毓宁的?手腕,一动不动。 姜毓宁奇怪地低头?,“怎么了??” 沈让轻轻拨开姜毓宁的?宽袖,露出一小节白皙的?手臂,上面有两道红痕异常明显,一看就知道是被握住手臂留下的?。 这红痕像是毒针般刺得他?眼睛生疼,沈让一想到有旁人碰了?姜毓宁,就再压制不住心底的?怒火,沉声问道:“是卓霖?他?竟敢碰你。” 第43章 耳朵 43. “是卓霖?他竟敢碰你。” 沈让只觉得自己心口压抑的情绪眼看就要冲出来了, 他?不由得想到,刚才他?亲眼看到的,卓霖看向姜毓宁的视线。 不论这痕迹是不是卓霖碰的, 也掩盖不了他?觊觎的心, 他?该死。 沈让紧紧攥了一下拳头,将青筋暴起的手背藏进袖中。 但在姜毓宁跟前, 他?到底是克制的,他?不愿让姜毓宁见到他?残忍的一面, 也怕会?吓到她。 姜毓宁的确被他?的语气吓得一怔,却不是害怕,只是有?些奇怪他?为何突然生气。 沈让见此?, 忙敛起情绪,又问了一遍。 姜毓宁这才低头去看自己手腕上的痕迹,想了想才反应过来, 摇头道:“不是他?, 是伯母。” 娇养笨蛋美人 第50节 “卓氏?”沈让心下一定, 转而又蹙起眉,“她为难你了?” 姜毓宁下意识要说没?有?, 可?一想到,卓氏今天和自己说的那一番话, 这句“没?有?”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沈让察觉到她情绪不对, 没?再问,抬手轻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来,大掌盖住那一圈红痕, 彻底遮住。 姜毓宁没?有?意识到他?的这个动作,乖乖坐到沈让旁边, 沈让问:“怎么了?” 对于沈让,她从前都是十分坦白的,什么话都可?以说,但是不知为何,这一次,她忽然有?些说不出口。 沈让敏锐地?看出她的犹豫,故意轻轻叹口气。 姜毓宁一下子抬头,看他?为何叹气。 沈让松开握着姜毓宁的手,看起来神色有?些沉重。 姜毓宁有?些奇怪地?问:“哥哥,你怎么忽然又不高兴了?” 沈让喟叹道:“你长大了,有?心事了,不愿意再和哥哥亲近了。” 姜毓宁立刻反驳,“怎么会??哥哥怎么会?这么想。” 沈让不听她的话,专心自怨自艾,“是因为回了景安侯府,还?是因为近来去了长公主府,认识了宣丛梦,所以,我在你心里,越来越不重要了,是不是?” “没?有?……”姜毓宁当然要摇头。 她觉得沈让的话在冤枉自己,可?是看他?伤心的侧脸,又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有?些过分,伤了他?的心。 于是,她再没?犹豫,坦白道:“卓氏想让我嫁给卓表哥……” 沈让冷哼一声,睨着她,重复道:“表哥。” 姜毓宁却没?明白他?的意思,只以为他?是不知道卓霖是谁,介绍道:“是申国公府的公子,就是刚才送我过来的卓霖,他?是我表哥。” “……”沈让觉得自己要被她气死。 姜毓宁却不管他?什么表情,自顾自往下说:“伯母想让我嫁给他?,或许,不是嫁,伯母想让我给他?做妾,她说我出身不好,能给表哥做妾已经是高攀了。” 原本是带着点告状的语气,说着说着,她自己也难过起来。 其实伯母说的也没?错,她本来就是侯府的庶出姑娘,卓霖却是公府的嫡出公子。 连申国公府的宅院,都比他?们侯府大上许多。 两人的身份的确不相配。 不过,她却不是为着这个难过,她并不想嫁给他?,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思及此?,她悄悄抬头,看向身边的沈让。 她也终于意识到,此?时的两人比肩而坐,离得是那么近。 刚才上车只顾着欣喜和高兴,这会?儿安静下来,就让她一下子想到,方才在申国公府厢房里,那个碰撞的吻。 沈让察觉到她的视线,轻压了下唇角,侧身板正她的身子,让姜毓宁面对着自己。 他?问:“你的身份哪里低?” 不等姜毓宁回答,他?轻轻捧起她的小脸,“你是我亲手养大的金枝玉叶。” “景安侯府算什么?卓霖又是什么东西?。”沈让认真道,“只有?他?们配不上你的份儿。” 姜毓宁一愣,心口顿时浮上几许隐约的高兴,“真的吗?” “自然。”沈让捏捏她白嫩的脸蛋,轻笑着反问,“若是配不上,以后怎么当王妃,当太子妃,怎么做皇后?”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就像是说中午吃什么饭一样自然,却像一道惊雷劈下来砸在姜毓宁的头顶。 姜毓宁愣怔道:“……哥哥你在说什么?” 沈让无辜地?歪了歪头,“刚才在申国公府的厢房,你不是故意亲我?” 姜毓宁霎时瞪大眼睛,反驳道:“我没?有?!” 沈让却问:“不是你把我推到床上,怎么现在又不认账?” 他?一本正经地?教育道:“宁宁,哥哥有?没?有?告诉你,做人最重要的是诚实。” 姜毓宁起先?是十分羞愤的,可?是这话听了他?异常严肃的语气,竟然也有?点怀疑自己 了。 她回想刚才在厢房发生的事,好像真的是她把哥哥给推倒的,之后压着他?一起倒在了床上,再之后,两个人就莫名其妙地?亲到一起了。 怎么会?这样!姜毓宁倏地?抬手捂住自己的脸,简直不敢再抬头去看身边的沈让。 她怎么能这么不矜持…… 姜毓宁感觉耳根和脸颊都红得像是要烧起来似的,尤其是耳垂,好像真的要烫得往下滴水,还?是刚刚沸腾的热水。 她挪开两只手,去捂耳朵,却又怕对上沈让的视线,小鹌鹑似的埋起头。 沈让偏要在这时候问她,“怎么,宁宁这是要藏起来,不想对我负责吗?” “我没?有?!”姜毓宁下意识反驳,转而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什么,一下子住了口,背过身去不说话了。 沈让坐在她的身后,就算看不到姜毓宁的正脸,却能凭借她羞红的耳廓,猜出她现在的表情。 他?轻笑了一下,到底没?再继续说下去。 可?即便如此?,姜毓宁仍旧不敢转身来看她。 她捂着眼睛的手指偷偷露出一条缝隙,看着眼前的车壁,忍不住怨这马车实在太小,两人离得太近,纵使现在两个人根本没?有?触碰,沈让的气息却如影随形,将她整个人完全拢住。 到最后,姜毓宁白嫩的脖颈都染上了淡淡的绯色。 好不容易等到车门被推开,姜毓宁再顾不上别?的,飞快扶着竹叶的手下车,拎着裙摆跑了。 跑了几步才发现,这里不是景安侯府,更不是公主府,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宅院,看起来,有?些像淮王府。 好在各个宅子后院的布局都差不太多,且淮王府还?专门仿照了从前常青园的布局,姜毓宁绕了两圈,便找到了方向,她顺着长廊走?了一会?儿,便看见了她上次醉酒后住过的院子。 听风小筑。 和她在常青园的住处一个名字。 姜毓宁下意识地?放缓了脚步,却察觉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一步一步,慢条斯理地?朝她走?近。 她转头,正迎上沈让看过来的眼神。 隔着几步,沈让停下步子,立定在她面前,笑着问:“跑那么快做什么?” 这回,姜毓宁可?以确定这人是在明知故问。 她不想回答,也不想理他?,转回身,有?些生气地?走?进听风小筑。 虽然比常青园的小了许多,但是布局依旧,甚至满院的海棠花都一模一样,她穿过海棠花林,走?进内室,趁着沈让追过来之前,先?一步把房门合上。 沈让走?到门口,正好听到门闩落下的声音。 隔着门板,还?能看见姜毓宁抵在门上的背影。 他?忍俊不禁,轻咳一声掩饰笑意,问:“关?门做什么?不想让我进去?” 姜毓宁使劲抵着门,不想和他?说话。 刚才在马车上,她一定是昏了头,才会?相信他?的话,这会?儿反应过来,知道他?是故意在逗她。 她又羞又恼,又有?一点高兴,所以,哥哥是不是也有?一点喜欢她? 要不然,他?干嘛还?要把这件事拿出来说? 她心里悄悄雀跃,又怕自己想得太多,纠结着不知如何面对门外的沈让。 沈让见她如此?,就知道她是反应过来,自己一个人闷在屋子里不好意思。 他?问:“生气了?不想见我?” 这不是他?第一次放柔声音来哄自己,但是姜毓宁就是觉得不一样,她抿着唇有?些想笑,又怕一门之隔的沈让听到声音,抬手捂住嘴巴,自己一个人偷偷地?笑。 殊不知门外的沈让清晰地?看见她的影子,一下就猜到她是在做什么。 他?抬手试着推了下门,确定是被锁住了,沉吟一瞬,偏头去看旁边的窗户。 姜毓宁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根本没?有?意识到门外已经没?了动静。 倏地?,西?边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姜毓宁一怔,往前两步想看看是什么动静,然后就看到沈让撑着窗户轻快地?翻进了房间?。 见她一脸惊讶的看过来,仍旧十分淡定,甚至还?随手又关?上了窗。 然后,才慢慢朝着姜毓宁所在的方向走?来,姜毓宁本能就要跑,却忘了自己跟前是门,还?是一道被她自己锁住的门。 沈让身长腿长,没?几步就停到了姜毓宁的跟前,姜毓宁逃无可?逃,被锁在他?和门中间?,怯生生地?抬头。 明明不是第一次这样亲近,她却莫名有?些紧张,她仰头看着沈让,总觉得哥哥好像比以前更高了一些,要不然,怎么只是看着她,就有?那么强的压迫感。 她的心脏不由分说地?加快了跳动的速度,一下一下,像是要冲出胸腔似的,力道大的好像整个屋子都是心脏跳动的声音。 总感觉沈让会?听到,姜毓宁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来转移话题。 可?是对上沈让那幽深的目光后,便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她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一步,却被一把钳住腰,整个人被按在门板上,再也动不了。 “哥哥……” 惊呼声被沈让压过来的唇瞬间?吞没?,姜毓宁被托着后腰,被迫地?扬起脖颈与他?接吻。 这一回,和在申国公府那个浅尝辄止的吻不同,沈让好似一个攻城掠地?的将军,对她没?有?怜惜,牙齿衔住她的唇瓣,放肆地?研./磨,直到她承受不住,求饶一般启开齿关?。 沈让深入其地?,勾着她的唇舌交缠,仔细地?吮吸品尝。 姜毓宁没?有?经验,更不知道应该怎么换气,她以为男女之间?的亲吻,也不过是限于唇瓣相触,却不想竟有?这么多的方法花样。 她被捉出舌尖,被勾的唇齿都发麻,神志也整个混乱不清,手脚胳膊全都没?有?了力气,像一滩烂泥靠着门板不住地?往下滑。 好在沈让一直用手扶着她的后腰,后来见她实在没?有?力气承受,连站都站不稳了,干脆伸出另一只手臂托住她的臀,将她一把端抱了起来。 两人身高体?型相差很多,沈让一只手就能抱起小姑娘,这会?因为靠着门板,姜毓宁甚至是坐在了他?的胳膊上。而被空出来的另一只手则顺着她的腰./眼,一路划上脊背,最后停在她如天鹅般高高扬起的颈后。 这样,姜毓宁上身瞬间?被抬高了不少,她本能地?抬手想去勾沈让的脖子,紧紧环住,邀请一般,把沈让抱得更紧。 两人的上半身靠在一起,沈让的大掌扣着她的后颈,看似是保护的姿态,实际却是将她牢牢控制在自己的怀里,任由亲吻。 最后,又是姜毓宁先?败下阵来,她再度没?了力气,坐在沈让的手臂上,不住地?推他?。 沈让却不让她挣扎,勾着她的舌尖,在她的唇齿间?描画。他?将她的口舌封得严严实实,姜毓宁不会?换气,只觉得时间?已经太久了,却又挣扎不开,最后眼尾都发红。 娇养笨蛋美人 第51节 她不想哭的,可?不知是哪来的泪珠,聚集在眼眶里摇摇欲坠。 啪嗒,一滴泪珠在她眨眼间?滚落,滴到沈让的脸侧。 沈让一怔,缓缓挪开了唇。 两人一分开,姜毓宁立刻伸手去抹眼睛,但其实眼泪没?有?几滴,就是眼眶红得不行。 沈让沉默一瞬,抱着她走?到床边,这才松开手臂,将她放到床沿上乖乖坐好,然后拨开她的手指,从怀里掏出一方干净的手帕,弯下身子,一点点地?替她拭去剩下的泪珠,和脸颊上的泪痕。 一边擦一边问:“不喜欢哥哥亲你?” 姜毓宁一愣,犹豫一会?儿,还?是红着耳朵摇头。 她很小声地?解释,“我,我只是有?些害怕。” 沈让居高临下,眼看着她的耳朵再度爬上绯红,心道小姑娘脸皮实在太薄了,怎么亲一口就要脸红。 他?没?再抬手抱她,而是后撤一步,单膝跪在床前,让姜毓宁能够平视着他?。 两人的视线再度交汇碰撞到一起,与从前的克制不同,这一次沈让再没?收敛眼底的情绪,坚定地?将她拢在视线中。 “哥哥……”面对他?强硬的视线,姜毓宁有?些无措。 沈让伸手托住她的脸颊,倾身过去,再度将她吻住。 不过,这次却不是唇,而是她写满害羞的耳垂。 虽然都是亲吻,却是和刚才完全不同的感觉。 姜毓宁耳朵本就怕痒,这会?儿被温热的口腔触到,她低呼一声抱住沈让的脖子,脖子有?些发酸。 分明是坐在床榻上,却像踩在云端,轻飘飘的,让她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又麻又痒。 这感觉好奇怪。 姜毓宁感觉自己又要哭了。 她连忙去拉沈让的手,想要将他?推开,推不动,只好呜呜咽咽地?喊,“哥哥,不要这样好不好?” 但实际上,沈让只是轻吮了一下。 放开耳朵,他?再度回到姜毓宁的唇上,感受到他?的触碰,姜毓宁无法控制的一滞。 但这次,沈让没?有?再像方才急促热烈,而是如蜻蜓点水一般轻快。 “乖。”沈让低声道,“你这不是害怕,你是太喜欢了,又不习惯。” 他?的声音带着点蛊惑,“以后多亲几次就习惯了。” 第44章 旧闻 44. 沈让贴得很近, 声音附在姜毓宁的耳边,叫她还当真认真想了想。 然而下一刻,她就意识到自己是在想什?么, 没忍住朝沈让的肩膀上推了一把。 她自以为已经已经用了全部的力气, 实际上,这对于沈让来说, 和羽毛拂过没什么两样。即便他现下是单膝跪地的姿势,不好保持平衡, 上半身却已经稳稳的,根本没有半点摇晃。 姜毓宁忽然想起来什么,生气地又捶了他一下, “是你!你是故意的!” 眼下她用了这么大的力气,他都没有倒。 那今日正午在国?公府,她不过是轻轻碰了他一下, 他就直接躺倒在床上了, 还偏要是她主动要去亲他。 就会装模作样的骗她! 姜毓宁完全不想再和他说话了, 说完就要站起身离开,却被沈让握住手背, 执到唇边轻轻亲了一下。 “是我的错。”沈让自然知道?姜毓宁在气什?么,主动承认道?, “是我想亲你。” 姜毓宁实在很好哄, 这才听了一句话,就有些忍不住唇角的得意,她使劲咳了一声,偏头掩饰自己的表情。 沈让看在眼里, 忽然皱眉轻嘶了一声。 姜毓宁闻声当即转过头来,关?切道?:“怎么了?” 她见沈让悄悄挪了下膝盖, 这才反应过来他已经跪在床前?很久了,她一下子心软了,伸手去扶他的胳膊,急道?:“哥哥,快起来。” 其?实根本没有多?疼,但是听着姜毓宁关?切的语气,他便?顺势蹙起眉,依着她的动作坐到床边。 隔着几层衣物,姜毓宁有些担心地想要查看,沈让伸手止住了她的动作,安慰道?:“没事?,别担心,一点都不疼。” 他的语气云淡风轻,却让姜毓宁一下子愧疚起来,她抿了下唇,低声道?:“其?实你不用这样的,你是天潢贵胄,是淮王殿下,怎么能跪在我的面前?呢。” 沈让不爱听这话,抬手掐了掐她的耳朵,轻斥,“小白眼狼,你自小到大这么多?年?,哥哥为你做了多?少事?,这会儿?说我是淮王,那就是不认我了?” “我没有。”姜毓宁立刻反驳,她看着沈让温柔含笑的眼睛,不知为何又有些想哭了。 她只?是有些不敢相?信。 在她心中,她和沈让是兄妹,她的情感是越矩的,是不合规矩的。 因此,她一直害怕地压抑着自己的情感,不敢让沈让知道?。 她怕自己无法面对沈让知道?真相?后的震惊和失望。 这样不断压制的情感让她异常紧张,甚至最近几日睡觉,都会梦到沈让将她赶出去,说再也没有她这个妹妹。 可是现?在…… 姜毓宁扑进沈让的怀里,紧紧搂着他的脖子,红着眼睛说:“我有些怕。” 她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即便?对方是沈让,她仍旧有些不安。 她会嫁给哥哥吗? 沈让伸出手臂,将她紧紧拥入怀里,保证道?:“什?么都不用怕,一切有我在。” “可是……”姜毓宁想到今日卓氏同她说的那番话,“卓表哥……哥哥,我不想嫁给他。” 听他提起卓霖,沈让搂在她背后,一下下轻抚她长发的手指顿了顿,“放心,我会处理。” 沈让抱着她耐心轻哄,没多?久,姜毓宁竟然就靠在他怀里睡着了。 他无奈地拨了拨揉了揉她的头发,将小姑娘放到床上,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间。 回到书房,他叫来樊际,问?:“本王记得,礼部还有个空缺没有人,是不是?。” 樊际点头,“是。是一个六品。” 沈让回京之后,对六部的把控一直不如五皇子,因此,这段时间他一直忙着剪除五皇子的羽翼,把自己的人塞进六部。 其?中,礼部的人最少。 他想了想,说:“六品也不算低,你吩咐人再留几日,我已有了人选。” “是。”反应答应完,看出殿下还有话要吩咐,因此也没立时下去,站在那等他下面的话。 沈让仰身靠着椅背,左手在桌面轻轻的摩挲着,过了一会儿?,他问?:“朝露书院这几日休沐吗?” “回殿下,后日开始休沐,一共两日。”自从上次沈让去过朝露书院之后,樊际便?一直命人注意着,此时听他问?,略算了算,便?得出了他们的休沐日。 后日…… 明?日要带宁宁去骑马,后日的话,沈让想了想,说:“如此,叫人替本王给申国?公府下个帖子,本王要见一见卓霖。” 听到卓霖这个名字,樊际便?是心头一跳。 跟在沈让身边这么多?年?,他自然能看出殿下对于宁姑娘的喜欢变了味,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兄妹之情了。至于卓霖,他对宁姑娘的觊觎只?要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又偏偏几次叫他们殿下撞上。 他还能活到现?在,也是殿下仁慈。 樊际心里感叹着,默默应声退下,派人去给申国?公府送贴子了。 - 卓霖被父亲叫到书房,看到淮王府递来的帖子时,整个人还有些愣怔,他皱眉翻开,将帖子中的内容一字一句看完,顿时又惊又喜。 “这是……”卓霖看向申国?公,“五皇子那日贸然来咱们府上赴宴,淮王着急了?” 申国?公捋着胡须道?:“那日五皇子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后边听说,是五皇子在京外的别院被人一把火烧了,现?在想来,许就是淮王的手笔呢。” “依爹的意思,淮王是想和五皇子争一争申国?公府的支持?”卓霖眼睛一亮,问?,“那我们要不要……” 他未说完,申国?公就猜到他想什?么了,摇头道?:“上京城形势不稳,几家皇子争锋,这样的局面不会太久,太子如今备受冷落,前?两日在朝堂被陛下当堂驳斥,说他还不如自己的亲弟弟。” “太子的弟弟的确不少,可若是亲弟弟?你猜他说的是谁?” 卓霖瞪大眼睛,“这么说,陛下是明?确自己属意淮王!” “陛下属意谁,我们猜不到。但是太子的耐心,恐怕已经到了极限了。”申国?公道?,“太子一动,五皇子和淮王都不会闲着,申国?公府虽然在陛下眼中不甚重要,却也是勋贵百年?,他们自然不想错过我们的助力。” “这是我们的机会。”申国?公看着卓霖,“但一臣不事?二主,五皇子和淮王,或者任意哪个皇子,我们只?能挑一个战队。否则,日后无论谁登基,我们都只?有被处死的份。” 卓霖几乎没有犹豫,道?:“那自然是淮王。” 申国?公看着自己的儿?子,十分欣慰,“这些年?,申国?公府式微,无非是没有一个重视的主子,若你能在淮王身边谋得一个位置,日后,还怕没有我们风光的时候吗?” 从很小的时候,卓霖就知道?,卓家虽是公府,却也只?是表面光鲜,内里早就没有了支撑的肱骨。他拼命读书,就是想重塑申国?公府的辉煌。 他郑重地朝申国?公揖了一礼,道?:“父亲放心,孩儿?不会让你失望的。” - 翌日,沈让本该是带着姜毓宁去城外马场骑马。却因为宣丛梦递来了一封请她听戏的帖子,姜毓宁一下子就把骑马抛到脑后了。 沈让看小姑娘头也不回地跑上马车,知道?她是面对自己还 有些害羞,便?也由她去了。 只?吩咐樊肃好好保护她。 目送姜毓宁的马车离开,沈让亦带着樊际出门,往申国?公府去。 申国?公官职不低,却只?是没有实权的散职,因此平日连早朝都不用去,整日在公府无所事?事?。 申国?公在书房招待的沈让,卓霖陪侍在侧。他们都不是第一次见淮王,确实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同处一室说话,莫名的,竟然有些紧张。 申国?公悄悄打量着眼前?的淮王,长身玉立,气度不凡,一看便?是天生的上位者。他给儿?子递眼神,示意他开口。 娇养笨蛋美人 第52节 沈让一边喝茶,一边将这父子俩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心内轻嗤。 他没功夫陪他们继续消耗时间,撂下茶杯,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张薄纸,搁在桌子上。 “本王还有要事?,不能多?待,至于这个……”沈让屈指轻敲了一下,温和笑道?,“希望卓公子能接受。先前?卓公子曾为本王办过差,本王想,你能胜任。” 卓霖云里雾里地走过去,狐疑地拿起那张纸,打开一看:礼部仪制清吏司,正六品。 他一怔,“殿下的意思是?” 沈让却没答,只?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起身走了,并且叫樊际拦住了他们,没让他们送。 沈让走后,申国?公立刻起身,走到卓霖身边,一眼就看到了纸上的字,亦是有些惊讶。 按理说,卓霖还未中进士,就算靠着祖辈荫封得了官,也只?能从八/九品做起,而淮王一出去,竟然直接就是六品,还是六部的官。 日后晋升,岂不是要步步往内阁去了。 这一刻,父子俩只?觉得申国?公府是苦尽甘来,前?途一片光明?。 公府大门外,沈让坐在马车里,轻撩起车窗上的竹帘,抬头看向申国?公府门口的牌匾。 他分明?是抬头仰望的姿态,却让人觉得,那是一种蔑视。 卓霖算个什?么东西,他杀了他只?嫌脏了手。 他转了转手指上的扳指,道?:“去平郡王府。” - 因为正是盛夏,天气又闷又热,姜毓宁和宣丛梦没有去外面的戏场,而是在公主府里叫的戏班。 姜毓宁以前?没这么看过戏,只?觉得十分新奇,两人凑在一处玩闹了整整一日,当晚姜毓宁便?没有再回去。 实际上,休沐日一共也只?有三?天,翌日,其?他几位姑娘也都陆续回了公主府。 人一多?起来,姜毓宁就不能和宣丛梦单独待在一起了,看着围绕在宣丛梦身边的人,她有一点点失落,但更多?的是替她高兴。 郡主这么好的人,应该没有人会不喜欢她吧。 可她不知道?的是,宣丛梦面对这么多?人,却极其?地痛苦。 和姜毓宁凑在一起,是单纯的说笑玩乐,她为人天真单纯,有一就说一,从来不会遮掩什?么,宣丛梦有时候看着她,就觉得自己大致能猜到沈让为何喜欢她。 越是经历了太多?的阴谋算计,越是知道?这天真的可贵。 所以宣丛梦也喜欢和姜毓宁待在一起。 可是面对其?他人,一句话总是藏着八百个心思,她实在懒得一一去猜,好在身份摆在这,一人敷衍几句,倒也没有不长眼的来纠缠。 飞快应付完这些人,宣丛梦挤出人堆,对坐在远处的姜毓宁说:“你不是说,有东西要交给姨母吗?走,我带你去见姨母。” 说完,也不管姜毓宁有没有反应过来,直接拉着人就走。 其?余的姑娘又不能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扬长而去,脸色都不太好看。 “钟姐姐。”有人开口,“郡主也太过分了,明?明?您才是咱们之间身份最高的姑娘,又和公主府又亲,郡主怎么能这么忽然您呢?” “就是。”立刻有人不满地附和,“真不知道?郡主为何喜欢和那个小傻子凑在一起,她什?么都不会,连算珠都拨弄不明?白,郡主竟还……” 说到最后,她自己也意识到自己语气里的怨气太重,连忙遮掩道?:“我这都是为钟姐姐抱不平,明?明?钟姐姐是成国?公府的嫡女?,又是淮王殿下的表妹,郡主怎么能这么冷落您呢。” 钟月荷不是不知道?身后这群人在故意挑拨,可她的心里也不是没有不平。 无论是从身份,关?系,都是她和公主府更近一些,可是郡主偏偏要去捧一个庶出的蠢货。 她难道?不知道?,她是淮王的亲表妹吗? 听爹爹说,朝堂近来已经有了动作,待日后淮王表哥上位,她倒要看看,这群现?在看她笑话的人,还敢不敢再忽视她! - 皇宫是上京城的中心。 宫城里的任何一举一动,都能在上京城掀起风浪来。 有人能借着风浪稳住脚跟,一路青云直上,有人却只?能被风浪拍在地上,伶仃漂泊。 景安侯府的祠堂。 姜贺今已经在里面跪了一天一夜,即便?膝下还有一层软垫,却仍旧跪得双膝青肿。 他就这样硬撑着,又跪了好几个时辰,才被景安侯派人叫起,然后一路搀扶着他,往宁安堂去。 景安侯姜础和卓氏都在,两人高居上位,看着底下的姜贺今,神色具是十分复杂。 早在当年?,他们是真心对姜贺今好的,毕竟他是整个侯府唯一的男丁。可是谁能想到,才把他过继过来没几年?,已经几年?肚子没有动静的卓氏竟然又怀孕了,还是个儿?子。 他们有了亲儿?子,自然不会再把过继来的侄子放在心上。 不仅冷落,甚至还是暗暗提防。 毕竟,姜贺今比他们轩儿?大了十岁,日后就算姜贺轩继承爵位,只?怕也要被这个兄长死死压制。 于是,他们想方设法想要驯服姜贺今,可他表面顺从,私下却四处结交,俨然是想独立门户的意思。 甚至连他们给姜贺今挑选的未婚妻,他也全然不理不顾,直接让人家姑娘枯等了两个时辰,回府一闹,姻亲没成,反倒成了仇怨。 景安侯气得让他去祠堂跪着。 此时,却仍旧没有消气,他看着姜贺今狠狠一拍桌子,“你这个孽子!你到底知错了没?” 姜贺今跪在两人跟前?,垂着头一言不发。 景安侯砰得一声把手边的茶杯甩过去,“你这个孽子,我和你母亲哪里对不住你?要你这么回报我们?” 卓氏也再维持不住自己温婉的面具,斥道?:“你二叔一家死的早,老太太身子又不好,我们看你可怜,无人照顾,这才将你收到膝下抚养,让让你锦衣玉食地在侯府当大少爷!却不想你全然不知回报,姜贺今,你可别忘了,你如今凭借的,仍旧是景安侯府的势!” “看我可怜?”姜贺今却冷笑一声,说:“母亲,你何必往自己脸上贴金呢?当年?你做了什?么,你我心知肚明?。若不是你,祖母她……” “住嘴!”卓氏一惊,当即怒斥出声。 姜贺今却只?是一顿,又飞快地把话说完,“要不然你的照顾,祖母真的会死吗?” 第45章 逗哄 45. 这话如一道炸雷在宁安堂劈落, 景安侯和卓氏具是一愣,眼底写满不可?置信。 卓氏的手指点在半空,有一瞬间的僵硬, 半晌, 她才有些慌乱地看了景安侯一眼,对着姜贺今怒斥, “你,你在胡说什么。” “母亲难道?真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姜贺今的语气怜悯而又满是嘲讽, “半年间,原本伺候老夫人的那些下人死的死,疯的疯, 谁又会看不出来问题?” 说着,他看向一旁的景安侯,“你当父亲不知道此事吗?” 景安侯的神色十分复杂。 他虽算不得多聪明之人, 但是执掌侯府, 也不是蠢货, 卓氏的手算不得干净,刚动了那?个念头, 他就已经?察觉了。 卓氏在老夫人的药方里加了一味催命的药。 但是,老夫人并不 是他生母, 他对她也没什么母子之情, 更何况,早些年老夫人亲儿子姜砚还活着的时?候,风头很盛。 明明是二房,却一直压制着他这个嫡长子, 让他不忿多年。 后来,他又多年无子, 无论是嫡是庶,全是女儿,他膝下没有继承人,老夫人又坚持不让他过继姜贺今,他这景安侯的位置岂不是要白送给二房? 他如何甘心?,他知道?卓氏定然也是为的这个,才?会给老夫人下药,干脆将计就计,没有阻拦。 却不想,原来姜贺今也知道?。 当年他才?多大??十二,十三? 隐忍这么多年不说,他是为了什么。 姜贺今感受到景安侯递过来的探究的目光,只觉得有些好笑?,分明他们都是一样?的人,又何必做出这幅提防的模样?。 景安侯见他不说话,沉吟半晌,还是道?:“过去?多年的事,无论如何都不必再提了,贺今,你也不必拿这事出来威胁你母亲,若是当真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也不好。” 姜贺今笑?了笑?,“父亲紧张什么?这样?的家丑,我?自?然不会往外传,我?只是想告诉你们,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实在不必把我?当仇人似的提防。” 景安侯强忍着怒气,说:“你不想娶赵家的女儿,可?以直说,我?和你母亲都不会逼你。” “有父亲这话,儿子就放心?了,贺轩毕竟还小,这景安侯府的大?梁,儿子自?然会扛起来的。”说完,姜贺今径直起身,朝座上的二人拱了拱手,走出了宁安堂。 要见着他的背影走远,一直提着一口气的卓氏才?一下子着了慌,去?拉景安侯的袖口,“侯爷,我?,我?……” 景安侯淡淡地?瞥她一眼,瞧不出面上喜怒,道?:“与其在这着急,不如仔细想想,这样?的隐秘,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卓氏蹙着眉慢慢回想,先前老夫人身边一共有过九个近身侍候的婢女,她不到半年全都清理干净,没留一个活口,便是她自?己身边的人,也都利落处置了,怎么还会有人知道?? 景安侯没有耐心?等她一直想,等了一会儿,冷声道?:“无论因为什么,既然贺今知道?了,也就罢了。惟有一点,不能叫毓宁知道?。” “眼下她毕竟是搭上了清河长公主府,搭上了宁寿郡主,连三天的休沐日,郡主都要叫她回去?,再不可?与同日而?语。” “你万要谨慎,若是再被人瞧出什么来,风言风语传出去?,就是我?也保不住你。” 说完,他拂袖而?去?,只留一个卓氏在原处,蓦然想到了什么。 当年将姜毓宁原本是养在老夫人身边的,她嫌这半大?的小丫头碍事,才?将人送到庄子上,当时?跟她走的那?个丫鬟,仿佛是从前在老夫人身边伺候过的,叫什么夏的。 但是这次姜毓宁回府,她却没跟着回来,会不会是她泄露了什么?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卓氏捏紧手里的帕子,沉声唤道?:“来人!” “夫人有何吩咐?” “给我?向公主府递封帖子,就说我?新给姑娘送了几件夏装,想给她送去?。” - 姜毓宁在公主府见到卓氏时?,还有些惊讶,她上前福了一礼,问:“伯母,您怎么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她语气直白,卓氏看着主位上端坐着的清河长公主,有些尴尬地?咳了咳,嗔道?:“你这孩子,伯母来看你,非要有事才?行吗?” 姜毓宁一噎,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清河长公主适时?开口,“算起来,你们也有好几日没见了。毓宁,带你伯母去?你房间里说吧,说话也方便些。” 卓氏拉着她的手,对清河长公主福了福,问:“多谢殿下。” 娇养笨蛋美人 第53节 两人回到姜毓宁的住处,卓氏这还是第一次来,她坐在椅子上泰然自?若地?环顾四周, 这房间虽然不算很大?,却处处精致,比她在侯府的宁安堂都没差多少。 她倒还真是攀了高枝,连带着人也娇惯起来。 姜毓宁不知她心?里在想什么,叫来竹叶和竹苓上茶,并且把卓氏带来的箱子搬了进来。 卓氏亲自?打开箱笼,“眼看着天气越来越热,我?给秋儿做夏装的时?候,想到你的衣裳不多,便叫人也给你做了几件。” “还有些头面首饰,都是近来最试行的样?式。”卓氏抬手指了指,然后道?,“你瞧瞧,喜不喜欢。” 其实,姜毓宁并不缺衣裳,她身上穿得戴的,都是蔺池从江南送过来的上上品,在整个上京城中?,都是最奢华名贵的,一季至少要做几十件衣裳,墙角的箱笼堆满了几箱,根本穿不过来。 但卓氏这么说了,姜毓宁便也没说什么,顺从地?从箱子里挑了挑。 卓氏一边品茶,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她身后立着的竹苓和竹叶。 她可?以确定,这两人都不是从前景安侯府的旧人,更不是庄子上的人。 这些年,姜毓宁一个人在庄子上,是从哪冒出来这样?两个如花似玉的婢女,且各个气质不凡,带出去?说是谁家的姑娘都有人相信,怎么会情愿跟在姜毓宁身边伺候。 还有她原来的那?个婢女呢? 这样?想着,卓氏撂下茶杯,忽然若无其事地?问道?:“毓宁,你在公主府这些天,可?住得惯吗?身边伺候的人贴不贴心?,可?够用吗?” 说起来,姜毓宁在这公主府已经?住了大?半个月了,这还是卓氏第一次这般关切。姜毓宁虽觉得她今日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答道?:“多谢伯母关心?,我?很喜欢,竹叶和竹苓很好。” 卓氏点点头,又问:“我?记得你当年去?庄子上的时?候,还带着一个老夫人身边的旧人,怎么一直没见到她?” “伯母是说绣夏吗?”姜毓宁说,“绣夏姐姐几年前便嫁人了。” “哦?竟是这样?。”卓氏看向竹叶两人所站的方向,“那?你这两个丫鬟……” 竹叶和竹苓听出这才?是卓氏今日来的目的,虽奇怪她为何忽然怀疑起这些旧事来,但还是对望一眼,站出来答道?:“奴婢二人是赵管事买回来伺候姑娘的。” 赵诚。 卓氏倒是记得这个人,这个赵诚是她乳母的娘家亲戚,被她放到京郊看园子。 但她记得,赵城早几年好像因为吃酒误事,跌进野林子的陷阱里,摔断了腿,没多久就死了。 这两个丫头说是赵诚买来的,却也是死无对证了。 卓氏微蹙起眉,心?里隐约有些怀疑,但到底是怕说得太多,反而?让她们察觉到什么,便点头敷衍了几句,转开话题道?:“怎么样?,这几件衣裳,你喜不喜欢?” 姜毓宁却说:“伯母,既然是二姐姐的衣裳,还是拿给二姐姐穿吧。” 卓氏一愣,被她这语气弄得有些灰头土脸,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姜毓宁一向不懂什么叫委婉,直白道?:“这些衣服太大?,我?穿不了。” 卓氏蹙起眉,她来得及,自?然是没给姜毓宁做衣裳,外间成衣店的又拿不出手,干脆从姜毓秋的份例里拨了几件出来,想着下个月再给她补回去?。 反正她们姐妹俩身高相仿,衣赏尺码应当也差不了太多。 却没想到姜毓宁直接点破,一下子有些难堪。 想到此行目的,卓氏强压下火气,说:“那?许是我?拿错了,这样?,等下次休沐,伯母亲自?来接你,回家再挑些好料子,如何?” 对于亲人,因为没有,所以姜毓宁一向是期待的。 即便这些年她们将她远放到庄子上不闻不问,但后来她被重新接回去?,她仍旧抱有期盼。 因此,只要卓氏对她表现出一点点的关心?和特别,她便很满足,很高兴了。 可?是这几件衣裳,很明显不是她的尺寸,颜色也是姜毓秋平日爱穿的颜色,她略一想,便直接猜出来了。 这样?如同施舍般的好,她并不喜欢。 于是,她直接拒绝道?:“不必麻烦了,伯母,我?不缺衣服穿。” 卓氏叫她这忽然冷下来的语气弄得一怔,还要再说什么,姜毓宁又道?:“过几日,郡主要带我?一起去?行宫避暑,本来想过几日叫人知会府里一声的,既然伯母今日亲自?来了,我?便提前些告诉您吧。” 行宫避暑? 卓氏这回彻底愣住。 她自?然是知道?,每年夏天,陛下都会带着皇亲家眷到承州的宿山 行宫避暑,如今已经?六月,实际上已经?比往常晚了许久。 像清河长公主、宁寿郡主这等身份的贵人,自?然是要跟着同去?的,却不想,姜毓宁竟然也要跟着去?。 她震惊之下,下意识去?看姜毓宁的表情,却看她一脸平静,仿佛根本不知道?这是多大?的荣幸似的。 还真是傻人有傻福,莫名其妙地?就搭上了宁寿郡主,也不知是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 她想要阻拦,却也有心?无力,想着正好趁她跟着一道?去?宿山行宫的这两个月,仔细查一查她在庄子上的事。 于是,她强忍着气嘱咐了两句,起身就走,还没出门又被姜毓宁叫住,“伯母。” 卓氏语气不怎么好,“还有何事?” 姜毓宁不知道?她怎么就忽然生气了,无辜地?指了指地?上的箱子,说:“二姐姐的衣裳,您别忘了拿走。” - 六月十九,是出发往宿山行宫的日子。 姜毓宁跟着宁寿郡主坐上了公主府的马车,看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只感觉十分新奇。 宁寿却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每年都要看好几次。 承州离上京并不远,晨起出发,傍晚就到了。队伍停下在城外整修,姜毓宁撩开车帘,好奇地?去?看车窗外的景色,远处,竟然是一片连绵不断的山脉。 她立刻转身去?拉宣丛梦的胳膊:“郡主,你看,远处有好多的山。” 宣丛梦道?:“承州三面环山,这山脉一直连到平州的燕驰山,那?里曾经?是咱们大?雍的边境,后来还是淮王殿下带兵把那?里收了回来。” 提起沈让,姜毓宁可?是有得说了,“我?知道?。哥哥征战十年,就是为了收回燕驰山,他说,那?边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在那?里骑马最是自?在。” 她没见过草原,问宣丛梦,“郡主,你见过草原吗?” “我?没见过草原。”宣丛梦摇了摇头,“但我?见过沙漠,我?在沙漠里,骑过骆驼。” 姜毓宁只在上京城里见过几次骆驼表演,听她这么说,新奇道?:“你好厉害啊,不仅会骑马,还会骑骆驼。” 宣丛梦的语气带着点怀念,“小时?候,西北的天空都是灰黄的,好像蒙着沙子,后来我?回了上京,接到我?爹爹的信,他说现在的西北已经?种满了树。也有草场了,可?是我?却再也回不去?了。” 姜毓宁不懂,“为什么回不去??” 宣丛梦却摇了摇头,不想说太多,“没什么。” 她爬到车窗前,陪姜毓宁一起往外看,然后主动转移话题道?:“这承州我?已经?来了很多次了,不想这次你跟着一起来,到时?候,我?们住在一起好不好?” 姜毓宁嗯嗯点头,高兴道?:“好啊。” 但最终,她虽然行礼包袱都放到了清河长公主所居的天海阁,人却被沈让打包带去?了他所居的问风苑。 问风苑相对较偏僻,周围竹林丛立,还有山涧流水,殿内连冰鉴都没有搁,就已经?足够凉快了。 姜毓宁披着沈让的披风,里里外外地?绕了一圈,然后回到沈让的跟前,问:“这是哥哥的住处吗?好漂亮啊。” 沈让将她打横抱起,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说:“这是我?们的住处。这两个月,你也住这儿。” 姜毓宁一愣,被沈让抱着也不老实,搭在他膝弯的小腿晃了晃,问:“我?也住这儿?” 沈让掂了掂她,反问:“住这儿怎么了?” 他的语气很是理直气壮,反而?让姜毓宁有些气短,若是从前,她定然是想要和哥哥住在一处的,毕竟他们已经?好几天没有见过了。住在一起就代表着能天天见面。 但是自?从上次被沈让亲过之后,她就有些怕他,连在公主府都有些想躲着他。这会儿若是住到一起,哥哥再像上次那?么亲她,怎么办? 沈让见怀里的小姑娘不出声,低头去?看她,只见她小脸埋在他怀里,只一双耳朵通红。 心?里想了什么全在脸上表现出来了,当真是半点城府都没有。沈让轻笑?一声,直接戳穿她,问:“脸这么红,是在想什么?” 姜毓宁一惊,飞速把脸埋起来,闷声道?:“什么也没想!” 沈让故意羞她,“宁宁还真是人不可?貌相,看起来什么都不懂,实际上心?里想得还是很多的,是不是?” 姜毓宁拨浪鼓似的摇头,打死也不愿意承认,“我?没有!” 更何况,她本来就什么也没想啊。 沈让抱着她走进正殿的卧房,弯下身子把她搁在床上,说:“当真什么都没想?” 姜毓宁怕自?己再被他捉住漏洞,干脆不说话,沈让坐过去?,轻声道?:“那?是我?在想,好不好?” 他的声音实在温柔,姜毓宁忍不住悄悄抬眼看他,沈让单臂将她环在怀里,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她的脊背,“是哥哥想每天都看见你。” 姜毓宁很容易心?软,她回抱住他,低声唤他,“哥哥,我?好想你,你已经?好几天没来看我?了。” 沈让不禁失笑?,掐了掐她的耳朵,说:“难道?不是你躲着不见我??小白眼狼,如果我?这次不带你来承州,你是不是一辈子不见哥哥了?” 姜毓宁不愿意承认,“我?没有啊,我?怎么会躲着你。” 沈让问,“真的没有?我?还以为是上次亲的太久,吓到了宁宁,想着这次收敛一些。既然你不是故意躲着我?,那?就是没被吓到了。” “既然没被吓到,”他故意顿了顿,征询姜毓宁的意见,“那?我?如果再亲你,就不用收敛了,是不是?” “不是……我?……”姜毓宁本能就要反驳,却又觉得怎么说都不对,干脆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沈让曲解她的意思,问:“不说话就是答应的意思了?” 姜毓宁感觉自?己被他逗得团团转,怎么都说不过他,她窝在他怀里鼓了鼓嘴巴,拉过他的手臂使劲咬了一口。 咬完,她松口,“不许再逗我?了,我?说不过你。” 她拼命装凶,明明是威胁的语气,却说的像是求饶。 沈让看她小猫似的模样?,再也忍不住,捧着她的脸,在她唇上轻啄一口。 “好,我?不逗你。”他先是保证,又十分无辜地?说,“但我?是真的不明白,我?如果再想亲你,该用什么力道??” 他反手抚住姜毓宁侧脸,稍稍用力,让她抬头看着自?己,哄道?:“要不,这次换你来亲我?,如何?” 第46章 游湖 46. “要不, 这次换你来亲我,如何?” 娇养笨蛋美人 第54节 沈让的语气轻柔,甚至带着?一点点地诱哄, 姜毓宁感觉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像是要在他的包裹中逐渐沉溺。 她被捧着?脸颊,慢慢仰头, 看着沈让近在咫尺的脸,犹豫了一会儿, 撑着?他的胳膊凑过去,在他的唇边亲了一下。 亲完,就像是被戳了触角的蜗牛, 一下子又缩回了壳子里。 却忘了脸颊还被沈让捧着?,没能?缩回去,反而?被迫凑得更近。 沈让倾身?在她唇上啄吻, 不像上次那般, 是强硬的掠夺, 这次是细腻而?又缠绵的品尝,交换着?说不出口的温柔。 姜毓宁先是被动承受, 然后?不自觉地回抱住他,半个身?子都藏在他的怀里, 露出半张小脸, 潋滟如盛开的海棠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次被沈让完全抱住,笼罩的感觉让她很有?安全感,她没再挣扎,反而?沉浸其中。 沈让扶在她腰后?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他搂紧姜毓宁,想要侧身?将?她压到榻上, 呼吸更是略显粗重。 然而?,正在此时,房门被人敲响。 “殿下——”樊际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紧紧相拥的两人同时一僵,随即姜毓宁一下子将?沈让推开,飞快地坐到了床榻的另一边去。 沈让猝不及防被她推开,呼吸还有?些不平稳,姜毓宁背对着?他,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喘息,她捂住耳朵,一副掩耳盗铃的模样,好像这样就能?假装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沈让闭了闭眼睛,深呼一口气整理好领口,哑着?声音说:“我去去就来,你若是饿了就叫人传膳,不必等我。” 姜毓宁闷闷地嗯了一声,仍旧不敢抬头看他,不知道的以为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沈让知道她脸皮薄,这会儿忽然有?敲门声将?她打?断,定?然更是难为情。 他看着?小姑娘的背影,无奈地轻摇了摇头,起身?离开。 而?等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姜毓宁才终于悄悄抬起头,跑到门边探头去看,却已经看不见沈让的影子了。 竹叶一直守在院子里,见她出来,还以为她是饿了想要吃东西,便问:“姑娘,可要传膳?” 这一整天都在坐马车,午膳也就是随便吃了些自带的干粮,干巴巴地连口水都不敢喝。不说还好,被她一提,倒是真的有?点饿了。 姜毓宁点点头,“传膳吧。” 竹叶问:“承州紧挨着?平州,这里的羊肉很好吃,姑娘要不要点一份羊肉羹?” 听她提起羊肉羹,姜毓宁忽然想起宣丛梦来,她是西北长大的,一向都最爱吃羊肉了。 姜毓宁道:“你打?发?个人去问问宁寿郡主用膳了没,若是没有?,就请她一起来吃吧,一个人怪没意思的。” 竹叶应下,“是,奴婢这就叫人去。” 结果派出去的人不到一刻钟就回来了,姜毓宁正奇怪,就未见其人,先闻到了宣丛梦的声音,“走到一半就看见你的人,就知道你是想我了。” 姜毓宁惊喜地跑出去,拉着?她的手?问:“你怎么来了?” 宣丛梦和姜毓宁一起走到榻上坐下,然后?朝自己的婢女迎春抬了抬手?。 迎春立刻从袖中掏出来一封帖子。 姜毓宁用疑问的表情看着?宣丛梦。 宣丛梦说:“给你的。” 姜毓宁狐疑地接过,却见封面写着?景安侯府四个字。 宣丛梦解释道:“你伯母和你二姐姐递来的。” 姜毓宁一怔,“她们也来了?” 宣丛梦说:“申国?公府今年随行在侧,景安侯府和申国?公是姻亲,自然也跟着?一道来了。” “不过,她们并不能?住在行宫,只能?住在山下的民居,今天下午我就收到了这帖子,说是想要见你。” 姜毓宁翻开帖子一看,果然是。她如今能?跟着?皇亲国?戚一道住进行宫,明年的身?份就是宁寿郡主的伴读,卓氏等人想要见她,自然得宣丛梦同意才是。 宣丛梦问:“到底是你的伯母和姐姐,你若是想见她们,我叫人回了帖子就是。” “还是算了。”姜毓宁想到卓氏送来的那几件衣裳,心里就不舒服。能?跟着?哥哥出行,是件高兴的事,她不想扫兴,于是便摇了摇头。 宣丛梦本来就是问姜毓宁的意见的,听她拒绝,也没有?再劝,直接转开话题,问道:“听说,你是想请我吃饭?” 姜毓宁便把竹叶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然后?说:“我记得你爱吃羊肉,哥哥这里的厨子很厉害的。” 宣丛梦弯着?眼睛朝她笑,“那我就赏脸尝尝吧。” 姜毓宁便叫来竹叶嘱咐了一通,添了几个宣丛梦平日爱吃的菜。 宣丛梦等她说完,把身?边的迎春一并打?发?下去,让她跟着?竹叶去外面忙活,然后?拉着?姜毓宁的手?,好似地歪了歪头,“毓宁,你的嘴巴怎么了?” “什么?”姜毓宁先是一愣,下意识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嘴唇,随即立刻意识到宣丛梦指的是什么,手?指抵着?唇瓣,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 宣丛梦有?些奇怪,“你怎么脸红了,这屋里这么凉快,连冰鉴都不用放,你竟然还觉得热吗?” 姜毓宁不知道怎么解释,干脆顺着?这话往下接,“是,是有?点热。” 宣丛梦道:“那要不要叫人来摆个冰鉴,还有?你的嘴唇到底是怎么回事?像是肿了,是吃了什么东西吗?” 姜毓宁听着?她单纯的问话。下意识地以为她是在故意逗自己,毕竟上次那个话本,内容那么丰富,却只是宣丛梦众多?收藏品之?一。 但其实,她是真的高估了宣丛梦,这些年,她和男子最多?的接触,也不过是坐在一起吃杯茶,甚至连话没怎么说过。 男女之?事,她也不过是纸上谈兵,真到现实中看到,反而?不懂得了。 可她再迟钝,看着?姜毓宁一副难以开口的表情,她也明白了。 她不自觉地张大嘴巴,不敢相信地问:“你和淮王,你们难道……你们难道……” 在她要把那两个字说出来的前一刻,姜毓宁倏地扑过去捂住她的嘴巴,“不许说!” 她那双葡萄似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看上去有?些唬人,双颊的绯红却出卖了她的羞涩,也算是间接承认了宣丛梦的猜测。 “呜呜呜。”宣丛梦一边摇头,一边指了指姜毓宁紧紧捂着?自己嘴巴的手?背,表示自己不会再说了,让她赶紧挪开。 姜毓宁挪开手?,宣丛梦却又立刻问:“是他对你做了什么?他还是喜欢你,是不是?” 姜毓宁不太好意思,“应该是,喜欢的吧?” 宣丛梦皱起眉,“什么叫应该?” 姜毓宁便不说话了。 因为两个人虽然已经做了这样亲密的事,可是沈让其实没有?对她说过什么喜欢,倒是每次看他的眼睛时,又觉得他实在深情。 宣丛梦见姜毓宁忽然沉默,当即又惊又怒地问:“难道他不想娶你?难道,他还想让你做他的侍妾么?” “没有?。”姜毓宁连忙摇头,“他说要我做他的王妃……” 其实沈让后?面还说让她做太子妃,做皇后?,可是这话实在太大逆不道,姜毓宁不敢说给宣丛梦听。 宣丛梦这才替姜毓宁松了口气,她觉得姜毓宁太天真,完全就不是沈让的对手?,日后?只怕也是被他耍得团团转,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 虽然姜毓宁说了沈让有?承诺,到那毕竟只是口头的,她忍不住道:“一句淮王妃又有?什么用,宁宁,你要让他下聘,让陛下赐婚才是真的。剩下的都是假的。” 姜毓宁知道她是为自己好,也知道她说的有?道理,她点点头,“谢谢你郡主,我都知道的。” “但愿你是真的知道。”宣丛梦说,“真不知道你怎么那么相信沈让,明明他是这个世界最不可信的男人了。” 听她这样说,姜毓宁不觉得生气,只是笑了笑,认真反驳道:“在我心中,哥哥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值得相信的人。他永远不会骗我的。” “好吧。”宣丛梦没再继续说下去,以免像是在挑拨什么似的,她一向很有?分寸。 正好在此时,晚膳做好被送来,两人坐在一起用膳,不约而?同地提起了明天去哪儿玩。 宣丛梦说:“往年只有?我自己,我一般都是跟着?姨母,没怎么出来逛过。今年有?你在,我们明天到行宫各处去走走,如何?” 姜毓宁点头,“好啊。” 当晚,沈让没有?回来,姜毓宁想他大概是太忙,就叫人给他留了话,一大早就去了宁寿所居的天海阁,她们叫人拿了行宫的舆图,一边用早膳,一边研究一会儿去哪。 “去天波湖吧,听说还能?坐船吃鱼羹。”宣丛梦提议道。 姜毓宁问:“会不会撞到皇上?” 宣丛梦笑她是小傻子,“这宿山行宫是上京城皇宫的十倍还大,陛下要去的地方,都会提前清道,咱们怎么会遇见呢,只是去逛逛园子罢了,别怕,有?我呢。” 姜毓宁很相信她,点了点头。 于是,两人用过早膳,就坐着?小轿子去了天波湖,因为时辰还早,一路上除了洒扫的宫人,几乎没再看见别人。 湖边听着?几艘精致的画舫,宣丛梦叫迎春去问过,可以坐,便带着?姜毓宁登上了画舫。 画舫有?二楼,楼顶也是可以上去的,平摊开阔的一块区域,可以观景,钓鱼,甚至还有?烤架可以烤鱼吃。 宣丛梦一下子来了兴致,兴冲冲地对姜毓宁说:“我们去钓鱼,等我钓上来,我给你烤。” 她很是兴奋地坐到钓鱼竿前,问了侍候的小太监要怎么钓,就专心致志地坐在那钓鱼了。 甚至为了身?临其境,迎春还不知道从哪翻出来两顶斗笠,两人一人一顶扣在了头上。 姜毓宁敲敲帽檐,感觉十分新奇,又看向不远处钓鱼的宣丛梦,忽然想到了什么,对竹叶悄悄耳语一番。 竹叶很快领命下去,然后?带着?两个小太监搬了一个小桌子到画舫楼顶,桌上铺开白纸,姜毓宁执笔沾开墨水,看着?远处专注的宣丛梦,开始落笔。 半个时辰后?,宣丛梦一无所获,失望地叫姜毓宁,不高兴地说:“我觉得这湖里肯定?没有?鱼。” 结果看到姜毓宁坐在那里似乎正在奋笔疾书,她一下子好奇起来,扔开鱼竿,噔噔噔地跑过来看。 姜毓宁是在画画,笔下两个带着?斗笠的姑娘。 宣丛梦一眼就瞧出姜毓宁是在画她们两个,却又和她平时见过的那些画不太一样—— 碧波千顷的湖边,用柔软灵动的曲线一带而?过,湖上一叶扁舟,两个姑娘手?牵着?手?坐在舟边。 她们个子小小的,却又带着?大大的斗笠,像是要把半个身?子都盖住似的,看上去又灵动又诙谐。 其中一个手?握鱼竿,鱼钩没入水面,水底下都是活蹦乱跳的小鱼,却没有?一个去咬鱼钩的。 另一个则指着?湖面的荷叶,不知在说些什么。 两个小姑娘虽然瞧不见脸,却各有?特点,一眼就能?看出谁是谁。 姜毓宁感觉到宣丛梦的视线在盯着?这画,有?些不好意思地搁下笔。 宣丛梦立刻靠近又仔细欣赏了一番,惊讶道:“毓宁,这是你画的吗?好有?趣啊。” 姜毓宁点点头,“随手?画的,登不上大雅之?堂。” 她自小就没有?什么耐心,唯一还算认真对待的,就是那一笔字和画。 写字是因为,她喜欢追逐沈让的痕迹。 娇养笨蛋美人 第55节 学?画则是因为,她小时候总是见不到沈让,怕会忘记哥哥的长相,便每年给他画一副画,算作当年的生辰礼物。 不过除了沈让之?外,她很少再画别人,宣丛梦是第?一个。 姜毓宁吹了吹半干的墨迹,很是高兴道:“你真的喜欢吗?” 宣丛梦点头,“这还有?假吗?” 她忽然想起姜毓宁从前对她说的话,肯定?道:“这下我相信,当年淮表哥是真的用心教导你了。” 虽然这画和平时所见的山水工笔不同,却是很见功底的,最可贵的,还是画中灵动的韵味,实在少见。 对于她的肯定?,姜毓宁也很高兴,更何况,这画本就是画给宣丛梦的。 她说:“这段日子郡主对我很照顾,我很感恩,可我没有?什么能?报答给你的,若是你不嫌弃,这幅画就送给你吧。” 宣丛梦看着?姜毓宁认真的表情,忍了又忍,还是走过去轻轻抱了她一下,说:“我回到上京后?,除了姨母,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送我这么珍贵的礼物。” 她叫迎春把画收起来,拿油纸包好,省的被水弄湿,然后?拉着?姜毓宁的手?,当真带她一起去钓鱼。 有?夏风拂过,将?两个少女欢喜的笑声散开,传到了其他的画舫上。 “像是有?谁在笑。”一个身?着?湖绿色锦袍的年轻男子站在甲板上,往远处看,一眼便瞧见了附近也有?一艘画舫,惊喜道,“好像有?两个姑娘在钓鱼,裕王殿下,您看是不是?” 他身?边坐着?一个身?着?月白的病弱公子,正是裕王沈议,他凭栏远眺,微蹙了下眉,说:“不如让人靠近些看看。” “是。”底下人立刻去传话,两艘画舫越靠越近。 沈议眯着?眼睛看向对面的甲板,说:“像是清河姑母家的宁寿郡主。” 而?此时,另一边的宣丛梦刚刚钓上来一条鱼,扔到篓子里让人去处理,此时正和姜毓宁下到甲板上,想要看看湖面风景。 不想一抬头,就看到了对面的沈议,她微微睁大眼睛,有?心装作没看见,可距离实在太近,只好福身?行礼道:“参见裕王殿下。” 姜毓宁顺着?也看过去,见是沈议,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只是觉得有?些眼熟。 直到宣丛梦偷偷拽了拽她的袖子,她才反应过来,连忙跟着?行礼,“参见裕王殿下。” 然后?,又看向旁边站着?的着?湖蓝锦袍的公子,她从未见过,不知如何称呼。 宣丛梦只得介绍道:“这是平郡王府的世子。” 然后?对沈议和平郡王世子沈政说:“这位是景安侯府的四姑娘,我的伴读。” 姜毓宁福身?,“见过世子。” 沈政打?趣道:“宁寿这样的性?子,也不知姜姑娘过来,是做你的伴读,还是伴玩儿。” 宣丛梦和他还算熟悉,有?心还嘴,但是当着?并不熟悉的沈议的面,最终只是瞪了他一眼。 沈政笑笑没说话,倒是沈议先开了口,“姜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说完,他用折扇掩面,轻咳了两声。 除了姜毓宁外,另外两个人都是一愣,宣丛梦更是偷偷问姜毓宁,“你和裕王见过?” 姜毓宁原本是没有?认出来的,看见他掏出那把扇子咳嗽,才反应过来,他是自己当时在公主府凉亭避雨时见过的病弱公子。 “原来你是裕王殿下。”姜毓宁道。 她的语气并不算太规矩,但是沈议并未在意,反而?温和一笑,说:“也没想到姑娘原来是景安侯府的千金,算起来,咱们还有?表亲呢。” 姜毓宁却是一愣,“是吗?” 她并不知道已逝的太后?也姓姜,也不知道自己和皇家沾亲带故。 所以就直接问了出来。 沈议和沈政却不知道她是不知道,以为她是故意这般,脸色都是一僵。 一旁的宣丛梦却知道姜毓宁的性?子,猜到原因,想要替他解释,却见沈议点了点头,“是,论起辈分来,你该叫我一声裕表哥才是。” 说完,又指了指身?边的沈政,“他也是你的表哥。咱们都是血脉之?亲,也就不用拘束了。” 沈政附和地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宣丛梦听出沈议言语里的亲近之?意,直觉有?些奇怪,她们说起来是表亲,实际上到底不是亲兄妹,这般凑在一起,若是叫人传出去,难免生出闲话。 又跟着?一道寒暄了几句,就想拉着?姜毓宁告退,却被沈议叫住,“姜姑娘。” 姜毓宁转身?看去,隔着?一尺湖面,两道船板,沈议掩面轻咳,似是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只道:“没事了,不打?扰郡主和姑娘了。” 说完,给一旁的沈政递了个眼色,沈政立刻命人掉头。 说起来,对于沈议的态度,沈政也觉得很奇怪。 他是平郡王世子,天然就是站位淮王阵营的,因此几位皇子中,他除了淮王,和谁都很少来往。 今天早上,他本是趁兴出来,想要垂钓,不想会遇见病弱的裕王,寒暄两句,他还说要和他一起上船观景。 这般主动亲近,已经让人奇怪,更广遑论裕王忽然对景安侯府的姑娘这般亲近。 难道,这姑娘是裕王的心上人?又或者,淮王是想拉拢景安侯府? 沈政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和淮王殿下知会一声。 这边姜毓宁和宣丛梦转身?退下后?,就找了个避风的地方坐下烤鱼,又叫人炖了鱼汤送来,也算是别有?一番滋味。 用过午膳,宣丛梦回天海阁,姜毓宁回沈让的问风苑。 回去的时候,沈让已经回来了,在正殿的榻上看书,见到姜毓宁进来,坐起身?,关切道:“湖上冷不冷?” 他自然是知道姜毓宁去了哪的。 姜毓宁摇了摇头,把今日在画舫里发?生的事一件件地讲给他听。 然而?刚说到一半,忽然打?了个呵欠。 沈让一下子变了脸色,走到姜毓宁跟前摸了摸她的额头,没有?发?热,他唠叨道:“还说不冷,肯定?是吹了风了。” 说完,便吩咐竹 叶去烧热水,给姜毓宁沐浴,又吩咐竹苓去煮姜汤给她驱寒。 于是,姜毓宁下去沐浴了。 沈让叹口气,倚回榻上继续看书。 樊际在这时走了进来,“殿下。” 沈让没抬眼,问:“什么事?” 樊际捧上来两样东西,一封信和一把折扇。 然后?禀报道:“这是裕王送来的折扇,说是给姑娘的。这是平王世子送来的信,说是给殿下您的。” - 姜毓宁沐浴完换了衣裳,又被竹苓按着?灌了一大碗姜汤,这才被放回主殿。 进去之?后?,沈让仍旧是在刚才那张榻上坐着?,只是没再看书,脸色也看上去有?些难看。 姜毓宁奇怪地走过去,“哥哥你怎么……啊!” 话没说完,就被沈让一把扯住胳膊,按在了膝上,然后?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 姜毓宁一下子想起上次醉酒之?后?发?生的事,委屈道:“哥哥,我又没喝酒,你干嘛打?我?” 沈让其实根本没用力?,但是听她的语气,还是很害怕自己打?疼了她,连忙伸手?给她揉,“疼吗?” 根本不疼,姜毓宁也不好意思让他碰,使劲去推他的手?,“我没事,没事。” 沈让把她拉起来,圈到膝上,然后?用擦头发?的帕子盖在她头顶,像是要把她整个人罩起来一般。 眼前忽然一黑,姜毓宁小狗似的摇了摇湿漉漉地脑袋,然后?抬手?掀开眼前的帕子,一脸无辜地看着?沈让。 沈让看着?她从自己怀里钻出来,不仅脑袋湿漉漉的,眼睛也湿漉漉的,还蒙着?一层雾气,他喉结滚了滚,俯身?吻住她的眼睛。 吻过眼睛,嘴唇又挪到她的眉梢,最后?又挪到她的额心,他的吻如羽毛般轻轻落下,好似拂过了她的心脏。 最后?,两人额头相抵,沈让低声道:“宁宁。” 姜毓宁抱住他,问:“哥哥,你怎么了?” 沈让任由她抱着?,感受着?她的存在,半晌,才低声说了一句,“宁宁。你是我的。” 至于那些觊觎你的人,他们根本不配出现在你的面前。 沈让单手?拂过姜毓宁白皙的脖颈,在她细腻的锁骨上,启唇印了下去。 在少女的低呼声中,留下了一道殷红的,暧昧的痕迹。 第47章 信任 47. 晚上, 姜毓宁和沈让一起用膳,用完膳后,沈让回了书房处理公事, 留姜毓宁一个人在主殿, 她把人都赶出去后,偷偷拨开领口, 去看脖颈上的痕迹,本就?很红, 被皮肤一衬,更是很明显。 她想到沈让方才抱着自己,那温柔而又强势的语气?, 让她有一种被强烈需要的感觉,让她心?口不住地跳。 她抬手捂着心脏,平静了一会儿?, 推开门, 问外面的竹叶, “几时了?” 竹叶回答道:“刚过戌时。姑娘可是饿了?要不要上些夜宵?” 原本是不饿的,被竹叶这么一说, 忽然觉得晚膳好像没有吃饱,她看了看外面漆黑一片, 吩咐道:“叫人蒸一屉豆腐皮包子, 再要一碗荷叶鸡汤饼,做好装到食盒里,我?们去看看哥哥。” “是。” 半个时辰后,姜毓宁带着竹叶到沈让的书房, 果然看见?一片灯火通明。 她拎着食盒走到门口,敲门道:“哥哥。” 很快, 脚步声响起,房门被推开,沈让讶然道:“这么晚还跑过来干什么?” 姜毓宁炫耀地给他看手里的食盒,问:“夜宵,哥哥陪我?一起吃吧。” 沈让捏捏她的脸蛋,“小缠人精。” 然后侧开身子,让她进来,并顺手接过了她手里的食盒。 两个人来到书桌前?,姜毓宁把桌上的文?书一一捋好搁到一边,腾开中间的干一片地方。 沈让把食盒放下?,打开盖子,端出汤饼和包子,姜毓宁左右看了看,“没有椅子了。” 娇养笨蛋美人 第56节 她说着就?要往外走,想叫人再搬一把椅子送进来,却被沈让拉住手腕,“怎么没有椅子,我?这儿?不是吗?” 然后稍稍用力,把姜毓宁拉到自己膝盖上坐好,“就?坐在这儿?,陪我?。” 姜毓宁很别扭地挣扎了两下?,“不可以,男,男女?授受不亲。” 沈让故意曲解,“没有亲,抱一下?也不行?” 姜毓宁根本说不过她,气?呼呼地瞪大?眼睛,然后转头道:“当时,明明是你告诉我?的,你说男女?授受不亲,然后就?把我?送回姜家去了,你先不要我?。” 这件事,已经在她心?里埋了很久。甚至最?近因为卓氏的许多事,叫她忍不住想,如果当时哥哥没有把她送回来,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么多的事了? 沈让听出她的委屈,捧住她的手腕,轻声道:“对不起。” 姜毓宁是很心?软的,听了这话就?硬气?不起来了,沈让笑着吻了吻她的手背,说:“但是,再有一次,我?还是要将你送回景安侯府。” “为何?”姜毓宁以为自己听错了。 沈让说:“宁宁,你是景安侯府的姑娘,日后我?要六礼迎进门的正妻,若是一直留在我?身边,没名没分的,才是真的要委屈你。” 纵使姜毓宁的心?里,一直都很相信沈让,但是听了这话,仍旧十分心?动,“我?,哥哥,你会娶我?吗?” 沈让觉得她问了一句傻瓜,屈指敲了敲她的额头,道:“难道哥哥在你心?里,就?是这么不守信用的人?” 姜毓宁摇头,“没有,我?最?相信哥哥了。” 她环抱着沈让的脖子,摇头,语气?很轻,却很坚决地说:“只要是哥哥说的话,我?都相信的。” 对于姜毓宁来说,沈让自小将她养大?,没有沈让,就?没有今日的她。 无论是她的学识、涵养,还是她的喜好、习惯,都来自于沈让,甚至是她的性格,都或多或少地被沈让影响。 她整个人,都打着沈让的印记,是深入骨髓永远无法抹去的。 因此,她对沈让不仅有男女?之间的仰慕和喜欢,还有对于兄长的敬畏和崇拜,还有全然的信任和依赖。 沈让看着眼前?的姜毓宁,他本不想做什么,只想抱抱她,可是看她晶亮的眼眸里满满当当被他填满时,他不可抑制地倾身,吻在了她细嫩的眼皮上。 他享受姜毓宁对他的依赖和崇敬,珍视她的喜欢和信任。 无论外面有多少尔虞我?诈,有多少明刀暗箭,但是在姜毓宁这里,他永远可以安心?,这是他最?宝贵的,最?珍惜的东西。 姜毓宁感觉到他细碎的吻落下?,下?意识地闭上眼,睫毛不住地抖。 无论吻过多少次,她总是忍不住紧张。 她闭着眼睛,眼前?一片黑暗,沈让身上若有若无的沉水香味将他完全包裹,让她这几日莫名不安的心?脏稳稳沉下?去。 沈让承诺道:“放心?,不会让你等太久。” 等什么?姜毓宁没有完全听懂,但还是点了点头,沈让拥着她,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地抱着,仿佛能一直抱到天长地久。 直到咕噜一声。 姜毓宁的肚子忽然响了一下?,在安静的书房一场明显,姜毓宁先是一僵,而后紧紧把自己埋进沈让的颈窝,掩耳盗铃般当作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沈让笑了笑,摸摸她的长发,然后将她松开了些,“吃东西吧。” 吃过夜宵,沈让要继续处理刚才没有看完的文?书,他让姜毓宁先回去休息,但是姜毓宁不愿意,偏要坐在榻上等他。 他拗不过,给姜毓宁找了两本书看,让她打发时间,然后回到书桌后继续处理公务。 一个多时辰后,他将最?后一封信写好封进信封,交给樊际让他分别送出去,然后走到书房的另一侧,绕过屏风去看榻上的姜毓宁,果然见?她已经睡着了。 不知是不是书房阴凉,她还记得披了毯子,此时小小的身子伏在榻上,柔软的毛毯鼓起了一团,让人很难不心?生怜惜。 沈让走过去把她手里握着的书拿走,然后膝盖撑着榻沿,俯身将她连人带毯子一块抱了起来。 此时已经亥时过,问风苑沉没在漆黑的夜中,冷清又寂静。只偶尔有夜风拂过,带来一丝不属于这个夏天的冷意。 黑暗中,沈让抱着姜毓宁绕过复杂的九曲长廊,将她抱进了明亮的主殿。 - 翌日清晨,沈让是在主殿的软榻上醒来的,他闭目醒了醒身,起身去看床上的姜毓宁。 小姑娘还睡得很熟,他没有打扰,替她掖紧被子离开。 临走前?,还特?意嘱咐竹叶和竹苓不要去打扰她。 出了正殿,樊际等在影壁外,见?他出来,连忙迎上去,“殿下?,卓霖求见?。” 卓霖是 作为随行官员跟来宿山行宫的,不过他的官职低,能过来完全是借着沈让的面子,底下?人都知道他是沈让麾下?的新贵,自然是使出浑身解数巴结。 沈让知道,却没叫人阻拦。 他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回到前?院,果然看见?卓霖在等。 “参见?淮王殿下?。” 沈让温和道:“恒育不必多礼。” 对于他这般亲近的态度,卓霖早已习惯,因此也没有再退让,从善如流地拱手起身。 只是在起身的那一刻,他隐约在淮王身上嗅到一股奇特?的香味,是独属于女?儿?的冷香。 他心?下?微讶,以为自己闻错了,但是越走越近,确定那的确是从淮王身上传来的。 难不成淮王此行还带了女?眷,却也没听说淮王有女?人,别说正妻侧妃,便?是侍妾都没有。 难道是殿下?来了宿山行宫后,才遇到的可心?人,直接临幸了? 不管是谁家的姑娘,只怕是要飞上枝头变凤凰。 卓霖悄悄揣测着,又想到自己近日的境遇,也差不多就?是飞上枝头,攀上了青云梯。 届时等淮王登基,他就?是有功旧臣,不说封王拜相,也算是前?途无量,光耀申国?公府的门楣指日可待。 他尽可以娶上一门贤妻,为他打理家事,再有毓宁表妹这样的娇娇爱妾在身旁伺候,实?在是人间最?乐事。 卓霖跟着沈让一道去了前?院的议事厅,和几位近臣一起商讨要事,等快到中午时,众人依次散去,沈让看了看时辰,起身去见?平郡王。 不想路上竟会遇到沈议的软轿,沈让是不行,特?意往后退了几步,对着沈议的轿子,拱了拱手,摆出一副兄友弟恭的姿态,道:“大?哥先走。” 然而轿内却传来沈议的声音,“是三弟吗?落轿,本王和三弟叙叙旧。” 跟着轿帘被撩开,露出沈议那张温和无害的脸,“三弟。” 沈让上前?两步,“大?哥也是来见?平王叔?” 沈议却道:“是平王叔特?意请我?来。” 平郡王一向是沈让一党,此时沈议却说自己受了平郡王的邀请,若是有心?人听见?,只怕要议论纷纷。 沈让却只是嗤笑一声,“大?哥,这般挑拨离间的功夫,是不是有些太粗陋了?” 沈议被他挑明,也并不着恼,甚至语气?仍旧温和,“是吗,那折扇三弟可收到了,不知道姜姑娘喜不喜欢。” 沈让脸色不变,“她不喜欢。” 沈议有些可惜地说:“怎么会不喜欢呢?我?专门为姜姑娘准备的,就?是因为上次姜姑娘念了一句喜欢。” 沈让淡淡的,“是吗?宁宁从不会要陌生人的东西。” 沈议失笑,“我?怎么会是陌生人,算起来,我?也是姜姑娘的表哥,大?家都是一家人。更何况,姜姑娘那般玉雪可爱,我?初见?便?倾心?不已。” 沈让始终平静的眸色暗了暗,他抬眼看向沈议,沈议轻笑一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三弟,姜姑娘还不是你的人呢。” 沈让却没有被他激怒,而是十分疑惑地问:“大?哥等了这么多年,怎么忽然等不及了?” 沈议神色依旧淡然,“自然不如三弟能稳得住。” 沈让说:“你想激怒我?,想让我?冲动之下?抢先动手,让我?和太子,老五斗做一团,然后你坐收渔翁之利,大?哥,你实?在好算计。” 沈议被他猜中,也并不惊讶。 这原本就?是极为拙劣的招数,唯一的筹码,就?是沈让眼底不容沙子的性格。 平郡王是将他养大?的养父,姜毓宁是他养了多年的女?人,被旁人如此觊觎,他能忍得住不出手? 而只要他先有动作,就?一切就?都输了。 沈让轻笑一声,嘲讽般的说:“大?哥深居王府多年,对我?的性子,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沈议淡然不语。 沈让却又接着道:“可是你不知道外界怎么说我?吗?” 不等沈议说什么,沈让自顾自地答:“冷心?冷情,没有半点怜悯容忍之心?,为了权力,我?可以牺牲一切。” 沈议一愣。 沈让看着他,讽道:“想要争权夺利,却又不想背负骂名,大?哥,一直等着别人出手,局面又怎么能控制在自己手里呢?” “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说完,沈让拂袖而去。 沈议蹙眉看着他的背影,许久没有说话,他听懂了沈让的每一个字,却猜不透他到底想做什么。 直到五天后,被留在京中监国?的太子联合金吾卫谋反,挥戈向承州。 沈议听到这个消息,并不意外。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奉旨平叛的不是沈让,而是平郡王。 至于沈让,则留在了建昭帝身边,美其名曰保护陛下?。 实?际上,是将建昭帝的寝宫重重围住,传不出一丝消息。 沈议这才终于明白沈让的意思。 他并不想等,他甚至不想做太子,而是直接做皇帝。 第48章 喉结 48. 今年建昭帝离京避暑的日子, 比往年晚了将近一个月,目送队伍浩浩荡荡离京的那一天,连京中百姓都在议论原因?。 如今太子谋反一事传出来, 大家反而有一种落定的感觉。 娇养笨蛋美人 第57节 太子自己也不见得不知道自己的行踪都被人猜透了, 可是他走投无路,这已经?是他能为自己选择的最好的路。 宿山行宫。 建昭帝收到太子谋反的密信时, 没有半点慌张,而是立刻叫来贴身太监, 提笔写了叫淮王平叛的圣旨。 可最终,带兵回京的是平郡王。建昭帝得到消息时,沈让已带人将他的寝殿团团封住, 让他的怒火愤而难发。 “儿臣奉旨来保护父皇安全,父皇放心,不会有逆臣过来。” 建昭帝看着眼前的沈让, 气得手指都发抖, “你, 你也想要谋逆吗?” 沈让淡淡道:“逆臣在城外,平王叔不是已经?去平叛了吗?父皇在担心什?么?” “你怎么能让他去, 他懂什?么……” 话未说完,就被沈让冷冷打?断, “父皇的皇位坐得太久, 怎么,已经?忘了当时是谁把您扶上来的吗?” 建昭帝倏地一怔,想到从前的旧事,竟然再说不出话来。 沈让嘲讽道:“当年, 平王叔也曾执掌金吾卫,也曾官拜上将军, 不过是因?为陛下猜疑,才卸甲交权,至今不过十多年,陛下竟然已经?忘了当年是谁扶持自己上位的。” “更何况,你毁了平王叔心爱的女儿,就这样,你还?想指望平王书给?你卖命?” “他的女儿?”建昭帝回想了一会儿,才冷冷说道,“我大雍自建朝以来,便有公主和亲的旧俗,朕没有公主,郡主便理应为君分忧,否则,朕养他们做什?么?” 说到这,他忽然想到多年前的一个午后?,十几岁的沈让拼了命的来闯太极殿。 他恍然道:“原来,从那时候,你就和朕离了心,你这畜生!” 沈让神色十分冷静,听到这样的斥骂,也没有半分波动?,他看着怒火攻心地建昭帝,“这都是陛下教?我的,只有我在手中的权力,才叫权力。” 建昭帝气得面色一阵青一阵红,他质问道:“沈让,你想借太子谋反的机会夺位,你要做乱臣贼子?” “还?是,你想逼迫朕写禅位诏书,想让朕心甘情愿地把皇位传到你手上?” “朕告诉你,休想!” 沈让跪在阶下,分明是以仰望的姿态看着御座上的建昭帝。可是那眸中的情绪,却是冷淡倨傲。 建昭帝看着底下的儿子,蓦然生出一股,日薄西山的恐惧,他自然老?了,沈让却正年轻,眸底的锐意如同出鞘的长剑,怎么藏都藏不住。 现下,他正一脸嘲讽地看着自己,摇头道:“放心,儿臣并不愿背一辈子的谋逆骂名,陛下还?是陛下。” 说完,沈让朝身后?的樊际抬了抬手,命令道:“扶陛下回后?殿休息。” “封锁宿山行宫,任何人没有本王的令旨都不能随意进出,否则,直接按谋逆处理,斩立决。就算那个人是贵妃,是皇子,也照斩不误。” “是。” “至于?五皇子那里,你替本王去传个信。” - 之后?几日,沈让便一直留在建昭帝所?居的清晖园偏殿,几乎一刻不停地处理上京传来的文书。 平郡王离京不久,就撞上了太子一行人,随同太子造反的金吾卫右将军周恒没多久便弃甲投降,太子没了周恒,身边的其他人也不过是一摊散沙。 接下来要做的,是整合上京的各处势力,让他们为所?用?。 今日的局面,沈让虽早有预料,但是他远在承州,要完全把控局面,还?是很耗费心力的,更何况还?有一个偌大的宿山行宫。 此番来承州的,大多都是皇亲国戚,对于?如今的局面虽意外,却也都有心理预期,因?此,在沈让叫人连夜封锁住宿山行宫之后?,这些人多是安分守己,不敢惹事,生怕被当成谋逆乱党趁机处死。 就连沈议也是自知落了下风,这些天没有半点动?作。 但是除了这些人,还?有一个蠢蠢欲动?的五皇子沈谦,太子谋逆之后?,他是最沉不住气的那一个。 这番到承州,沈谦猜到了建昭帝和太子定然会有动?作,却不想沈让会趁机接管整个宿山行宫,这让他简直猝不及防。 “殿下,请安折子递不进去,清晖园都是淮王的人。” 沈谦听着属下的禀报,沉沉吐出一口气,抬脚踹翻了眼前的桌案。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 “我息怒有什?么用??这个节骨眼上,连父皇的人影都瞧不见,再这么坐以待毙,只怕将来真的要仰他人鼻息了!” “沈让,沈让!”沈谦气得在房中来回转,“我这位三哥还?真是果断,他如今私自锁了清晖园,又困住了陛下,难道真的想谋权篡位?” 原本,沈谦是不信的。 过去多少?王朝覆灭,除了新旧轮替,又有几个皇子愿意用?这样的手段上位,日后?史书工笔,终究是一世骂名。 但是现下,他当真觉得自己低估了沈让,他好似真的不在意这些名声,他像是真的想趁着这次机会,直接上位。 可若他想篡位,为何又守着清晖园不动??难道是陛下那里出了什?么意外? 沈谦一边转来转去,一边在脑中飞速思考着,无论如何,他不能坐以待毙,先?看一看陛下那边的情况如何,再坐下一步打?算。 想到这,他整个人倏地停住,看向?身后?的近卫,命令道:“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一定要探出清晖园的情况。” “是。” - 偏远的问风苑就像是世外桃源,姜毓宁身处其中,明明也在宿山行宫之中,却没有听到半点风声。 只觉得仿佛许久没有见过沈让,连宣丛梦也没有怎么见过,他隐约意识到外面可能出了什?么大事,去问竹叶,竹叶却叫她不必担心。 姜毓宁知道,沈让是为了保护自己,才不让她出问风苑,这里恐怕是整个宿山行宫最安全的地方。 她知道,自己对于?外面的事并不懂,就算真的见了沈让也全然帮不上什?么忙,没准还?会破坏了他的计划,要他再分心来保护自己。 于?是,她什?么也没说,只听话地点了点头,“我不会出去的,让哥哥不必担心我。” 竹叶看着她这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心里忍不住感叹,这世上定然不会有第二个女子,能对殿下全身心的信任。 难怪殿下这么多年来,把她捧在手心,视若珍宝。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不会不珍视心爱人的信任。 姜毓宁不担心自己,却有着担心沈让,道:“哥哥他,会不会有危险?” 竹叶道:“放心吧姑娘,殿下身边有樊际护着,不会有事。” 姜毓宁这才勉强被安抚下来。 没有沈让在的问风苑实在太安静,安静到,她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能听到异常清晰地风声。 风吹树叶,细雨簌簌。 姜毓宁看着窗外发了会儿呆,便歪在榻上睡着了。 等?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几个时辰,外间的天都黑了,姜毓宁动?了动?酸痛的脖颈,想起身换人,却忽然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传来。 她微微一怔,随即立刻闭上眼睛装睡。 紧跟着,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打?横抱起,沉水香的气息将她完全包裹住,这几日,姜毓宁一直悬着的心脏终于?落回胸腔,她安心地枕在男人的臂弯,竟然又睡着了。 沈让回到问风苑,看见竹苓和竹叶都守在外面,就知道姜毓宁是在睡觉。 他本不想打?扰她,可是走到门口,到底还?是没有忍住走进来了。 一进来,他就感觉小姑娘气息不稳,猜到她醒过来了,可她想闭着眼睛装睡,他干脆也就没有拆穿,却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小姑娘枕着他的胳膊又睡着了。 沈让有些无奈,也有些喜欢,他抱她回床边,想要让她回床上继续睡,明日再过来看她。 结果袖子被扯住,他根本挣脱不开,又不愿吵醒小姑娘,最后?只能跟着一并躺下。 两人肩膀相贴,手腕交连,沈让微侧过身,看着近在咫尺的姜毓宁,克制而又温柔地亲了亲她散落的长发,这才终于?闭上眼睛。 少?女就躺在身边,仿佛有清淡的茉莉花香在身边淡淡萦绕,心口都填满了她的气息。 沈让紧绷了几日的那根弦渐渐放松,没一会儿,他也沉沉地睡了过去。 - 翌日晨起,姜毓宁一醒就意识到了什?么不对,今天的床榻好像比平时更软,更暖和一些。 她悄悄睁眼,入目正是沈让的侧脸,他伸着一只胳膊,将她整个人揽在怀中。 而她则是侧躺在沈让身边,面对着他的胸口,手臂紧紧搂着他的腰,十足地依恋模样。 她想起昨晚自己从榻上被抱起来的事,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和哥哥同床共枕了一夜,搭在他身上的手臂一下子就难耐起来,她想要抽回,却因?为被沈让的手掌盖着,怕动?作太大惊醒了他。 难得哥哥会有比她醒得晚的一次,可见这几天有多么耗费精神。 她不敢吵他,只稍稍往下挪了挪身子,以便于?能更清楚地看到他的脸。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闭着眼睛的缘故,平日里举手投足都十分矜傲强势的气质此时并不明显,反而因?为垂着眼睫,看起来竟有些莫名脆弱。 在她的面前,沈让一直是强大,冷静,掌控一切的。可是此时此刻,姜毓宁看着熟睡着的沈让,竟生出些怜惜和心疼来。 明明想着不要吵醒他,可是在这一刻,姜毓宁却无法克制自己不去亲近。 她轻轻抚住他的胳膊,撑着身子起来,顺着他的胳膊悄悄吻上沈让的唇。 身边人呼吸平稳,没有半点被她吵醒的样子。 姜毓宁一边欢喜,一边心疼,俯下身子,再度贴着他的唇瓣,轻轻亲了一口。 一下,两下。 正在这时,沈让忽然睁开了眼睛。 姜毓宁正倾着身子靠近,看见他醒来,倏地一怔,下意识地就要往后?退。 沈让眼疾手快地伸手一捞,将她紧紧缚住,像是掐住了一条活蹦乱跳的小鱼尾巴,他刚刚醒来,声音低哑,问道:“做了什?么亏心事,看我醒来就要跑?” 姜毓宁不确定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刚刚偷亲了他,支支 吾吾地回答不出来。 沈让低笑道:“怎么,敢做不敢当?” 姜毓宁再度被抓了包,十分不好意思,两个耳朵都是红红的,沈让搂在她腰侧的手臂稍一用?力,直接将她的上半身抱到了自己身上。 姜毓宁低呼一声,双手撑在他的肩膀两侧,怕自己会压到他。 沈让感觉到她的拘谨,抚了抚她的头发,说:“怕什?么?你到七十岁哥哥也能抱得动?你。” 姜毓宁被他说得耳热,不自觉泄了力,鸟儿归巢一般伏在他的胸口,隔着衣物,听着他的心脏有力地跳动?着,仿佛一下一下地在敲击着她的耳膜。 她不自觉地往上挪了挪,想让自己离得他更近,下巴正好垫在沈让的颈窝,问:“哥哥,你这几天是不是好辛苦。” “哥哥没事。”沈让安慰她,“你这几天一个人待在问风苑,有没有害怕?” “我不怕,我知道哥哥是想保护我。”姜毓宁先?是摇头,又道,“我知道,哥哥很辛苦。” 娇养笨蛋美人 第58节 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划过沈让的下颌,心疼道:“都长出胡子了。” 说是胡子,其实只是一层浅浅的胡茬穿透皮肤,在下巴上惊醒冒出几点青色。 远处看的话,其实什?么都看不出来,但是姜毓宁离得很近,把他的一切变化都看得很清晰。 食指贴过去在他的下颌上轻抚,有些痒。可她却没有收回手,反而像是对那种微微刺痒的感觉上了瘾,用?脸颊去贴他的胡茬。 两人原本就已经?够亲近,沈让还?能平静的说话,全靠自身强大的意志力。 可是姜毓宁偏要继续靠近,少?女柔软的肌肤贴着他的下巴往上,挨着他的耳廓轻蹭,好似一只刚出生的奶猫儿。 沈让曲起一条腿,试图揪着她的后?颈皮让她挪远一点,可是手掌碰到她的之后?,又变成了纵容地抚摸。 姜毓宁在他的耳朵旁边蹭够了,这才撑起身,奇怪地问:“哥哥,你很热吗,怎么额头上这么多汗。” 若是旁人对着自己问出如此天真的问题,沈让一定把她有多远扔多远。可是这话是姜毓宁问出来的,他知道,小姑娘是真的不明白?。 看着她圆滚滚的,因?为疑惑而不断转动?的眼珠,沈让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哥哥没事,就是抱着你有些热。” 两人现在的姿势的确挨得很近。 沈让保持着平躺的姿势,躺在床上,姜毓宁则是从他的身侧撑起胳膊伏在他的胸口,两人的上半身几乎就是挤在一起,更遑论最上面还?盖着一床锦被。 姜毓宁当真以为是自己窝在这让他无法呼吸,所?以沈让的额角才浸出汗意,她赶忙掀开被子坐起来。 想了想,又有些犹豫要不要把沈让腰间盖着的薄毯也替他掀开。 沈让看到她蠢蠢欲动?的手,猜到她想要干什?么,连忙起身握住。 结果用?力太大,直接把人拽倒在自己的腿上。 因?为位置有些靠下,姜毓宁倒是没觉得身下有什?么不对,只是仰头间,看见沈让的喉结,不可抑制地滚动?了一下。 好似游鱼在喉间划过。 姜毓宁新奇地看着,不自觉地舔了下唇。 “宁宁,你……”沈让扶着她的肩,想让她从自己腿上起来。 结果话未说完,忽然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凑了过来。 姜毓宁张口咬住了他滚动?的喉结。 第49章 草原 49. 姜毓宁一口咬住了沈让滚动的喉结。 但她并未用力, 而是小猫儿看见了什么新鲜宝贝似的,好奇的舔舐了两下。 沈让脖颈一僵,按着姜毓宁的手臂明显加重了几分力道, 将她完全按在自己的颈窝。 姜毓宁想抬头抬不起来?, 被迫埋在他的脖颈间,粗粗地喘着气, “哥哥……” 沈让撩开她的长发,手?掌拂过她的后颈, 暴起的青色血管紧贴着她后颈处殷红的血痣,轻轻摩挲着,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掌控感。 姜毓宁被他一碰, 就如烫熟的虾子般微微蜷起,想逃又无处可去,只能被禁锢, 被拥抱, 被轻捧起漂亮的下颌, 被封住潋滟的唇。 唇瓣被咬住,沈让的唇齿裹住她蜜糖似的唇瓣, 轻而易举地勾住她的舌尖,在她的口腔中掠夺般的搅弄。 这?样的亲吻, 无论过了多?少?次, 姜毓宁都完全不能适应。 她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一片将落未落的花瓣,被人伸手?接在掌中,肆无忌惮地揉搓、摆弄,可为了不碾落泥中, 又必须紧紧抱住眼前的这?只手?,和他交缠拥抱得更紧。 “哥哥……”说出的话变成无意识的音节, 姜毓宁好像化成了一滩水,被完全捧在沈让掌中。 只是一个吻。 她拥着沈让的肩膀,不知不觉间,整个身子都趴到?了沈让的身上,腰间被硌了一下,她低呼一声。 沈让动?作一滞。 “哥哥……”姜毓宁低低地叫他,想要什么去揉自己被撞疼的地方。 结果还没碰到?,就被沈让握住,她不明白地控诉,“有?东西。” 沈让盯着她纯净无辜的水眸,问:“你知道是什么东西吗?” 姜毓宁不懂他为何要问,摇了摇头。 沈让低笑?一声,稍稍把?她松开些,附在她耳边,轻声道:“你不是在那个话本里看到?过吗?” 姜毓宁记忆力不怎么样,过去那么久,完全不知道他说得话本是什么,眼底一片茫然。 沈让低声吐出四?个字,“春、情、秘、事。” 他每说一个字,还故意顿一下,说完,就等?着姜毓宁的耳朵慢慢爬上绯红。 果然,姜毓宁很快反应过来?,整个人都像是要烧起来?似的,挣扎着要从他的怀里逃出来?,可惜力气太小,又一次被沈让箍着腰按下来?。 她像一条小鱼扑腾个不停,沈让扣在她腰上的大掌慢慢往下,威胁般地掂了掂,“别闹了。” 姜毓宁不敢动?了,又很委屈地说:“哥哥天天欺负我。” 沈让好笑?地看她恶人先告状,“怎么,难道不是你早上趁着我睡觉,偷偷亲我,现?在我亲回去,反而不行了。” 姜毓宁又气又急,“可是,我只是……” 她明明只是蜻蜓点水,沈让却那么过分,亲得她都要喘不过来?气了。 但是这?话她不好意思说出来?,支支吾吾半天。 偏偏沈让就欺负她脸皮薄,很宽容地询问道:“那,我我刚刚又亲你了,现?在我不动?了,你再亲回来?好不好?” 姜毓宁的嘴唇到?现?在都是肿的,她咬唇,“不要。” 沈让看着她这?模样,只觉得这?几天所有?的疲惫都消散了。 从前,他一直都是最勤勉的人,不敢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在旁的事情上,就算和姜毓宁待在一起的时候,手?里也多?半都要拿着一本书。 现?在,两个人就这?样抱着窝在床上,足有?半个多?时辰了。 可他竟然半点都不想推开她,当真是“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小姑娘脸颊和耳朵红红,像一只乖巧的兔子,让他很难控制自己不去逗她。 偏偏说什么她都会?相信,实在是让他不能不喜欢,不能不沉溺其中。 想到?这?,他不由?得轻笑?出声。 姜毓宁却不知他在笑?什么,还以为他是在笑?自己,眼睛一红就有?些想哭。 沈让一怔,连忙捧起她的脸,问:“怎么了?” 姜毓宁娇气地控诉说:“你欺负我。” 沈让好笑?地问:“这?也算欺负?” 这?怎么就不算了? 姜毓宁不说话,委委屈屈地掉眼泪,其实心里也在唾弃自己,怎么这?么爱哭,好像被哥哥宠的越来?越娇气了。 沈让却爱极了她这?幅娇娇模样,当即哄道:“好了,哥哥不欺负你了,哥哥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姜毓宁一怔,“可以吗?” 明明整个宿山行宫都还是封锁住的,他们怎么出去? 沈让道:“我们偷偷出去,不带旁人。” “这?里离平州很近,我带你去平州骑马如何?” “好!”姜毓宁很快被哄好。 上次沈让说带她骑马,却没去成,让她实在颇为遗憾,这?回能再去骑马,她自然高?兴。 只是她没想到?,沈让竟是说走就走,中午陪她用过午膳,就带她悄悄出了行宫,两人只带了樊际和樊肃两人,一路离开承州,直奔平州。 两地相隔不算太远,却也有?大半日?的路程,前半程沈让陪着姜毓宁坐马车,后半程过了山路,全是辽阔的平原,沈让干脆弃了马车,直接带姜毓宁骑马。 周边景象从黄沙土路,逐渐变成茵茵草原,开阔又壮观。 沈让从包袱里拿出一件厚厚的棉袄,给姜毓宁裹住。 姜毓宁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色,躲在沈让的怀里,逐渐忘了一日?奔途的疲惫,完全沉浸在这?样的美景里。 马速也逐渐慢下来?,沈让指着远处隐约的山脉,道:“那是燕驰山,这?些年,哥哥多?半时间就是待在这?儿。” 姜毓宁看着远处连绵不断地燕驰山,向往道:“我好想去看。” 她想走过沈让去过的所有?地方。 沈让摸摸她的脑袋,答应道:“这?次恐怕来?不及,等?来?年春天,哥哥带你来?。” 姜毓宁永远相信沈让的承诺,“好。” 他们慢慢走着,最后深入草原腹地,不见城池阁楼,都是些羊毛毡子围出来?的高?大帐子。 看出姜毓宁的疑惑,沈让解释道:“这?是当地的民居,草原太冷,这?样的房子很保暖。” 姜毓宁有?些新奇,沈让说:“我们这?两天就借住在这?里。” 说着,他当真勒住缰绳,抱着姜毓宁下了马。 没一会?儿,去找百姓借住的樊肃回来?了,带着他们走进了其中一处围帐群。 即便是剩下八月,这?里的天气仍旧很冷,主人家穿着棉袄见客,看到?沈让和姜毓宁,热情地大笑?着,说了几句姜毓宁听不懂的话。 沈让在平州待了很多?年,自然听得懂当地的话,甚至还能畅通无阻地和他交流。 说了几句,主人家带他们到?了一处不大不小的帐子前。 他叽里咕噜的又说了几句,看他的手?势,应当是在介绍着什么。 姜毓宁听不懂,只能站在沈让旁边微笑?。 最后,那主人家又不知是说到?了什么,忽然指了指沈让,又指了指她,然后比了个大拇指。 姜毓宁意识到?她这?是在说自己。 但是内容仍旧不懂,便笑?着点了点头。 娇养笨蛋美人 第59节 那个主人家明显更激动?了,鼓了鼓掌,这?才大步离开。 姜毓宁整个人都是蒙的,等?他走远之后,才用疑问的眼神去看沈让。 沈让带着姜毓宁走进帐子,没忍住也笑?出声来?。 姜毓宁看他这?样不遮掩的大笑?,疑心是自己刚才意会?错了,当即十分焦急地推了推他的胳膊,嗔道:“哥哥倒是说呀!” 沈让笑?问:“你知道刚才那人为何指着咱们两个?” 姜毓宁茫然地摇头,“不知道。” 沈让道:“主人是问我,你是不是我的妻子,我们看起来?很般配。” 他微微俯身,平时着姜毓宁的眼睛,说:“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你倒是很着急的点头了。” “宁宁。”沈让故意打趣,“哥哥怎么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成了亲,什么时候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了?” 姜毓宁哪里能想到?那句话竟然是这?个意思,当即睁大了眼睛。 听他这?么揶揄自己,连忙反驳道:“我,我又不知道什么意思,你故意的!” 沈让不承认也不否认,“总归你是点头了,宁宁,要不要叫我一声夫君来?听听?” 姜毓宁闭紧嘴巴,转移话题,“我饿了。” 沈让转身出去,吩咐樊肃去准备点吃的,再烧些热水送进来?。 然后又回来?和姜毓宁纠缠刚才的问题,“羞什么?” 他很有?理由?,“人家已经默认了我们的夫妻关系,你若是再叫我哥哥,旁人听来?岂不是很奇怪?” “先叫一声,就当是练习了。” 姜毓宁竟然就这?么被带跑了,支吾半晌,真的挤出来?一句很小声的“夫君”。 可是刚唤完才反应过来?,那个当地人根本听不懂中原话,哪里知道她叫的是夫君还是哥哥。 她一下子就意识到?自己又被骗了,使劲捶了他一下,心里暗暗发誓再不理他了。 过了一会?儿,热水被送进来?,沈让摆开屏风,“好了别生气了,先沐浴吧,晚膳还要再等?一会?儿。” 姜毓宁说话算话,当真没再理会?他,闷坐在床前不动?。 沈让知道自己又将小姑娘惹毛了,无奈避出去,让她先安生沐浴。 等?到?沐浴完,姜毓宁才发现?,自己没有?拿换洗的衣裳,干净的衣裳都在屏风外的小几上摆着。 现?下,她要么自己走出去拿,要么叫沈让来?把?衣裳给她送进来?。 犹豫一会?儿,她还是没有?叫沈让过来?,用擦身的布巾裹住自己,迈出了浴桶。 正好,房门正好在这?时被推开,沈让直接走了进来?。 却不想看见这?样的姜毓宁,两人四?目相对,同时愣在原地。 第50章 约会 50. 除了一件擦身的宽大布巾裹住胸口, 姜毓宁再未着寸缕,皙白的脖颈完全./裸露在外面,沾着水汽的长发黏在皮肤上, 因?为没有?擦干的缘故, 还在往下滴着水。 水滴顺着脖颈划过锁骨,最后汇在拢起的雪山之巅, 没入那一边薄薄的布巾下,胸口的一小片区域立刻被水洇到透明。 藏在雪顶上的樱红瞬间显露无疑。 沈让怔在原地, 克制不住地往那里看?,手背青筋跳起,眸底的视线浸了墨汁一眼深沉。 甚至忘了自己进来是来叫姜毓宁用?膳的。 此番出门很急, 且沈让也不想让人知道姜毓宁不在宿山行宫,因?此只带了樊肃和樊际两个人,把贴身伺候她的竹叶和竹苓全都留在了问风苑。 但没有?贴身婢女伺候, 到底是不方便。 他只记得叫人打来热水让她沐浴, 却?忘了替她准备换洗的衣裳。 又因?为这?里的屏风都是棉布毡子制成, 他站在外面根本什么都看?不见?,便也没想太?多, 直接推门进来了。 却?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 而姜毓宁更是像被定住了似的,竟连躲都忘了躲。 最后还是沈让看?出她是要拿衣裳, 抖落开一件宽大的披风, 将她从头?到尾地全都罩住。 姜毓宁瞬间藏进黑暗之中,脸颊两侧后知后觉地现出酡红。 沈让将她打横抱起,放到床上,姜毓宁掐紧屏风的领口, 连忙拉过?被子将自己盖住,将自己团成一团背过?身去。 沈让的一只手还扶在她的腰上, 见?状抽回手,坐到了她的身边,问:“怎么了?” 姜毓宁不说话,回答他的只有?若隐若无的抽泣。 沈让一怔,想要去扒被子,“宁宁,怎么哭了?” 姜毓宁却?把被角抓得更紧。 沈让蹙了眉,强行把她的被子扒开,拧过?她的身子让她面对着自己,安抚道:“别哭,都是哥哥不好,哥哥吓到你了。” 姜毓宁把脑袋埋在沈让的怀里,不住地哽咽着。 她的确有?点被吓到了,却?也不单单是为了这?个。 这?一段时?间,她和沈让的关系发生了完全的改变。 她不再把沈让当成哥哥,而是那个心中仰慕的人。 两人拥抱、亲吻,甚至同床共枕,她情不自禁地和他亲近,想要表达自己的情意。 同时?,她也能完全感觉到沈让对她的喜欢。 可除了喜欢之外,沈让对她的占有?欲和掌控欲也变得更强。 那如同野兽盯紧猎物一般强势的眼?神?,让她不安。 她很不习惯这?样的改变。 沈让敏锐地觉出她的不对劲,问:“宁宁,到底怎么了?” 他想得很远,“难道是在行宫受了惊?” 姜毓宁渐渐止了哭声,抽噎着说:“哥哥,你不要那样好不好?” 沈让一愣,“哪样?” 姜毓宁说不出口,只红着眼?睛看?他。 沈让思索了一瞬,才恍然意识到她说得是什么,苦笑不得地说:“自然不会。” 虽然在他心中,早已 将姜毓宁视作自己的女人,但也正是如此,他对姜毓宁视若珍宝,他情不自禁地想要亲近,却?也没想到要在两人成亲之前让她为自己打破界限。 更何?况,这?里是在平州草原,他更不会对姜毓宁做什么。 “宁宁,你是哥哥最珍贵的宝贝,哥哥怎么舍得随意弄脏你呢?” 沈让温柔地捧着她的脸颊,在她的眼?尾落下一记轻吻,如同盖了章的印记,“至少也要等你长大。” 姜毓宁眸中含泪,“真的吗?” 沈让听着她的反问,终于意识到姜毓宁是真的被自己吓到了,他微蹙了下眉,问:“宁宁,你不喜欢哥哥的亲近?” 姜毓宁虽然很不好意思,但还是诚实地摇了摇头?,“我,我有?些怕。” 说完,她又犹豫了一下,补充了一句,“哥哥,你最近总是欺负我,我觉得我自己好可怜。” 沈让听着她这?般天真的话,简直是苦笑不得。 小姑娘虽然已经及笄,心智却?还没长大,都怪他自小到大将她保护得太?严实,才让她直到如今都这?般单纯。 没办法,自己养大的姑娘,只能捧在掌心慢慢等。 “都是哥哥不好,吓到我们宁宁了。”他认错道,“这?样,罚哥哥明天给你牵马,好不好?” 姜毓宁原本就没有?生气,那一点点的不安也很快被他哄好,她娇气十?足地抿了抿唇,还带着几丝哭腔,倨傲道:“那好吧。” 沈让听她语气恢复如常,这?才松了一口气。 “好,那你自己穿衣服,哥哥到外面等你。” 说完,便转身出了毡房。 平州的天气比承州更冷,此时?月亮高悬,夜风骤起,沈让一身单衣立在门外,虽然有?些冷,却?也成功地降了温。 他倚在门边,抬头?去看?天上的月亮。 不知过?了多久,樊肃过?来,看?他站在门口,不由得问:“公子,您怎么在这?儿?可要现在用?膳?” 沈让回过?神?,侧身去敲门,“宁宁,该用?膳了,好了吗?” 屋内很快传来姜毓宁的声音,“好了。” 沈让对樊肃吩咐道:“去把晚膳端来吧,宁宁怕冷,我们就在屋里吃。” “是。” 平州的食物和上京、宿山行宫的都有?很大不同,这?边多是炙烤的食物,除却?羊肉外,还有?兔肉、鹿肉、獐子肉等,各式各样的野味切成大块的长条摆在盘子里。 沈让手握一把长长的铁叉,插./进肉里,放到烤架上烤,过?一会儿翻一翻面,然后随手抓了一把粗盐撒上去,很快就闻到了香味儿。 等肉变色之后,他用?铁叉固定着肉,然后从盘子里摸出一把匕首,在烤熟的肉上片了一小片下来,直接就着匕首送到嘴边。 姜毓宁托腮看?着沈让熟练的动作,感觉有?些新奇。 虽然她一直知道沈让是领兵打仗的将军,但是她平时?看?到的,更多是温文尔雅,矜贵体面的沈让,像是这?般略带点粗野的吃饭方式,她从未见?过?。 但这?样的不拘小节,反而给他添了几分洒脱野性?。 沈让注意到她看?向自己的视线,以为她是饿了,便道:“还有?些硬,你若是饿了,先喝杯奶茶垫垫。” 姜毓宁摇了摇头?,忽然对他过?去几年?的事?生出了极大的兴趣,问:“哥哥,这?些年?你在平州,是不是很辛苦?” 沈让听到她这?话,不禁轻笑了一下,道:“是有?些辛苦。” 娇养笨蛋美人 第60节 这?还是沈让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提“辛苦”二字,姜毓宁心口蓦然一软,没再说什么,等他继续讲。 沈让却?忽然道:“宁宁,你知不知道,当年?我为何?会把你留在身边?” 姜毓宁不知他为何?提起旧事?,茫然地摇了摇头?。 沈让道:“因?为,你当时?让我想起了我的亲妹妹。” 这?么多年?,姜毓宁从未听沈让提过?自己还有?亲妹妹,有?些愣怔,却?也很懂事?地没有?打断,等他继续说下去。 沈让笑了一下,说:“我虽是皇子,是当今圣上的亲儿子,但实际上,是在平郡王府,我的叔叔家长大的。” “平郡王有?个女儿,比我小半岁。名叫妙贞,从小到大,她都是一个很温柔娴静的姑娘,我寄居平王府的这?些年?,她对我很照顾。当年?我们第一次见?,你叫我哥哥,让我一下子想到了她。” 对于两人第一天见?面的事?,姜毓宁着实已经不记得发生什么了,但听沈让这?么说,便有?些奇怪地问:“那,她现在在哪呢?怎么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听说过?。” 沈让语气很轻,“她去世了,当年?才不到十?四岁。” 姜毓宁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一时?怔住不知该说些什么。 沈让说:“她当年?被封为公主,送去了燕驰山外的乌骨烈族,不到半年?就香消玉殒,就草草葬在燕驰山下。” 上京城至今还不知道她已经离世的消息。 不过?这?句话沈让没说。 起先乌骨烈是担心大雍刚刚嫁过?去的和亲公主去世,消息传出去后影响两国邦交,后来沈让在燕驰山坐镇多年?,乌骨烈的人都知道了他和沈妙贞的关系,更是要想方设法地瞒着。 却?不知他很多年?前,就知道了这?个消息,却?因?为手中无权,只能隐忍不发。 姜毓宁自是不懂这?些的,只问:“哥哥是来祭奠她的吗?” 沈让烤好一块肉,用?匕首切开一块,搁到小盘里,端给姜毓宁。 然后低头?看?着匕首在烈火之下淡出冷淡幽暗的光,轻轻点了点头?。 沈妙贞是为了大雍而死,没道理要被草草葬在荒山野岭,为了乌骨烈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至死都不能回家。 他来祭奠他的妹妹,也是来带她回家。 姜毓宁说:“哥哥的心,她在天上会听到的。” 沈让听着她天真安慰的语气,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他不想和姜毓宁隐瞒自己的任何?事?,就是因?为他知道,姜毓宁永远站在他这?边,哪怕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姜毓宁吃了几块烤肉,就有?些困倦了,沈让叫人把烤盘等物全都撤下去,哄姜毓宁躺下睡觉。 因?为不久前才发生了那件事?,沈让没有?再躺过?去,只给她掖了掖被子就要走。 却?被姜毓宁拽住袖子,“哥哥,你去哪?” 沈让说:“我去旁边的屋子睡。” 姜毓宁摇摇头?,“你别走,我有?些怕。” 听着她怯生生的语气,沈让又气又无奈,最后答应道:“好,我不走,你躺下。” 姜毓宁将信将疑地松了手指,沈让给她拉严被子,然后唤了樊肃两人进来,把靠在墙边的软榻搬到床边,又搬了屏风格在两人中间。 樊肃两人退下去,沈让躺到榻上,面对着姜毓宁的方向,“这?样好了吧?还怕不怕?” 姜毓宁看?着挡在两人跟前的屏风,听着沈让无奈又宠溺的语气,偷偷抿了唇角,小声道:“嗯。” 一夜好梦。 翌日,姜毓宁直接睡到日上三竿,沈让知道她昨日跟着自己赶了一天的路,一定是累坏了,直到快吃午膳的时?候才叫她起来。 午膳他们没有?自己吃,是跟着房东一家一起吃的,姜毓宁起的晚,又梳妆打扮了一番,姗姗来迟,和沈让到的时?候主人一家都已经聚齐了。 主人家夫妻俩有?一儿一女,儿子今年?十?七八岁的年?纪,高大英俊,只是肤色有?些黑,他看?见?姜毓宁进来,一下子就愣住了。 姜毓宁朝他温和一笑,他立刻低下头?,看?起来好像很不好意思。 沈让目光不善,房东察觉到了什么,连忙对儿子用?当地话嘱咐了几句,儿子先是有?些惊讶,然后很抱歉地看?向沈让。 沈让知道,他一定是从自己父亲那知道了自己和宁宁的夫妻关系,眼?底的郁色这?才散去。 他们和主人家四口一起用?了膳,沈让向他们借了一匹温顺的母马,午后趁着阳光正好,带姜毓宁到草原上去骑。 他知道姜毓宁从没有?骑过?马,在上马之前,先一一给她介绍,“这?是马镫、这?是马鞍、这?是缰绳。一会儿你从这?边上马,手里抓着鞍桥,抓紧往上。” 他一边讲,姜毓宁一边按着他说的做,可是上马时?仍旧有?些紧张,沈让一手护在她背后,说:“别怕,哥哥在。” 听到这?三个字,姜毓宁当真放松了些,她抓紧马鞍前的鞍桥,纵身一跃,骑到了马背上,然后又很紧张地去夹马肚子。 沈让把马鞭递给她,然后替她牵着缰绳,说:“别太?用?力,哥哥在下面给你牵着马,不用?怕。” 昨日,沈让说要给姜毓宁牵马,姜毓宁还以为他是为了哄自己才故意那么说的。 没想到,今日他当真像一个马奴一样,给她牵马,带着她在草原上走了一圈又一圈。 蓝天白云下,高山险峰连绵不绝,近处是绿草茵茵铺陈千里,姜毓宁骑着马漫步其间,偶尔有?微风拂过?,撩起她腰间的垂落的衿带,扫在沈让的手背上,缱绻般轻轻擦过?。 两人一马,在万里晴空下,仿佛能永远走下去。 姜毓宁悄悄去看?身边的沈让,偷偷俯身,用?手指去勾他的手。 沈让感觉到她的触碰,抬头?去看?,对上姜毓宁亮晶晶的眼?睛。 他不由得勾起唇角,在马下牵住她的手。 姜毓宁问:“哥哥,你走的累不累?” 其实不很累,但是沈让知道小姑娘是心疼自己,便道:“有?些累。” 果然,姜毓宁拽了拽他的手指,“你上来和我一起骑吧,这?么大的草原,走这?么慢有?什么意思呢。” 沈让笑了笑,“好。” 姜毓宁往前挪了挪,沈让拽着鞍桥也飞身上马,坐到后面,把姜毓宁圈在怀里,他握着马缰,叮嘱道:“抓稳。” 然后使劲一夹马腹,“驾!” 身下的马立刻杨开四蹄,向前飞速驰骋起来了,景物后退,姜毓宁看?着眼?前苍茫一片,心里忽然想着,要是可以一辈子不回去就好了。 永远只有?她和哥哥两个人。 但是几天时?间很快过?去,第四天的晚上,姜毓宁正和沈让下棋,房门忽然被敲了敲。 是樊肃。 沈让直接叫人进来,也没避着姜毓宁,直接就问:“何?事??” 樊肃禀报得言简意赅,“陛下遇刺。” 姜毓宁闻言吓了一跳,急忙去看?沈让的脸色,却?见?他神?色依旧,没有?半点着急的样子,以至于姜毓宁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去备车吧。”沈让吩咐道。 “是。”樊肃竟然也完全不急,答应完就退下了,表情都没有?什么波动。 姜毓宁问:“哥哥,我们要回去了吗?” 沈让点点头?,“是不是没玩够?” “是有?点,这?里的景色很漂亮。”姜毓宁坦诚地说,“但是还是京中的事?更重要,陛下是哥哥的父亲。” 她并不知道沈让和建昭帝的关系并不好,沈让也没有?解释什么,顺势道:“那今晚好好休息,我们明日回去。” - 翌日,依旧是晨起出发,告别了主人一家后,他们踏上了回承州的路。 但是和来时?明显的快马加鞭相比,回去的车程明显故意慢了很多,沈让的脸上也瞧不出一点担心的样子。 姜毓宁就算再迟钝也猜出来了,他是故意走这?么慢的。她忍不住问道:“哥哥,你不想回去吗?” 沈让没有?正面回答,只说:“宁宁什么都不必担心,回去睡一觉,哥哥会处理好一切的。” - 回到宿山行宫,沈让先把姜毓宁送回了问风苑,又照例把樊肃留下保护她的安全,然后才带着樊际离开。 一路来到清晖园,这?里依旧封锁重重,不过?已经有?大半的人都换了面孔,看?见?沈让来,立刻拔刀相向。 沈让很淡定地等在阶下,“去通报吧。” 不用?他说,就已经有?人进去通报了,没一会儿,守卫让开一条路,沈让和樊际抬步走进了清晖园的偏殿。 这?里和他离开时?没有?什么两样,只是原本好好在正殿休息的建昭帝,此时?十?分狼狈地被看?守在角落,几天就瘦了一圈。 “三哥,你还敢回来。”五皇子沈谦坐在圈椅上,捧着一杯茶淡淡地品着,神?态看?上去分外悠闲。 沈让看?一眼?角落的建昭帝,道:“老五,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谦最厌恶他这?幅波澜不惊的模样,仿佛天塌下来都不会弄脏他半点,他当即就被激怒,讽道:“三哥何?必再这?般装模作样,你离开宿山的那一刻,就已经失去了主动权,如今,父皇在我手中,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沈让看?着墙角面色发白的建昭帝,轻笑一声,“五弟这?是何?意,三哥我可不明白,你难道想学太?子谋逆?” 沈谦没想到他到这?个时?候还要演戏,当即更怒,“这?里没有?外人,三哥何?必再装模作样,如今父皇的命就在我一念之间,他死了,皇位就是我的了。” 沈让点点头?,“好啊,既然如此,你为何?不直接杀了他,自己登基?” 沈谦没料到他一句话就戳中自己的命门。 这?几日,他一直派人刺探清晖园的消息,原本是一切风平浪静,什么都查不到的,可是忽然有?一天,他的暗卫来禀,说沈让仿佛已经几天没有?露面。 他起先不信,命人又盯了一天才真的确定,沈让不在。 可是这?个节骨眼?上,他不在清晖园守着建昭帝,又能去哪? 除非是上京出了什么事?,他又立刻叫人回上京探查,果然是平郡王那边出了事?,沈让不得不冒险回去解决。 这?番局面简直是老天助他,沈让不在,再也没有?人能阻拦他。 于是,他直接一不做二不休,将清晖园强行抢了过?来。 可等囚住建昭帝,把控住清晖园后,才发现这?里没有?玉玺,就算有?了禅位诏书。也名不正言不顺,不会有?人听从。 沈谦知道,玉玺一定是被沈让拿走了,所以才专门耗了几天等他进宫。 他原本想着,有?建昭帝在手,沈让一定很急,他们各自握着一个筹码,即便交换之后再赌一次,也比眼?睁睁地干等着强。 可没想到,沈让根本全然不在意建昭帝,也没有?要主动提出商谈的意思。 两人这?边对峙,那边的建昭帝脸色又青又白,好似下一刻就要被气吐血。 娇养笨蛋美人 第61节 这?两个逆子,口中打打杀杀,竟没有?一个人考虑过?他是他们的父亲,还是君父,没有?半分敬畏,姿态随意的好似在对待可以随便处死的奴隶。 建昭帝看?向沉不住气的沈谦,心里怒骂他愚蠢废物,没有?半点能被扶得起来的地方。 然后又去看?沈让,他虽然居于下首,却?神?色冷静,即便处在悬崖边,也无喜无悲。 建昭帝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心里却?已经猜到了他在筹谋什么。 当日太?子谋反,沈让圈定了清晖园却?什么动作都没有?,他就已经觉得奇怪。 直到后来沈谦闯来,玉玺凭空不见?,他才忽然想到沈让那日离开时?对他说得最后一句话,“父皇,这?皇位,我要你亲手送到我手中。” 建昭帝看?着眼?前的形势,知道他的确就是这?么做的。 他故意离开,给老五留下机会,就是掐准了老五会将他囚住。 而他手握玉玺,就算老五真的夺位,也能以正统之名将他再行处置。 所以,无论怎么样,他都是赢的。 这?不是什么高深的计谋,只是皇权诱惑下,就算知道是死路一条,也会忍不住奋力一试。 而这?样的局面,他只有?两条路。 要么,他被老五一刀捅死,又或者被沈让捅死,然后嫁祸给老五。 无论是那样,最后都是老五打着清君侧的名号,生擒老五,沈让以功臣的名义登基。 要么,他选择和沈让合作,解脱一时?困境。 任谁都会选择后者。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是任何?人都会有?的心理。 但建昭帝却?很明白,就算他选择后者,也几乎没有?可能再活下去。 可就是为了那一点点的可能,他也只能选择赌一把。 建昭帝看?着面色冷静,甚至是冷漠的沈让,暗叹他揣测人心的本事?。 清晖园内,霎时?沉默下来。 沈谦等得不耐烦,问:“沈让,你到底想明白没有??” 沈让转了转扳指,也问:“怎么样,你想明白没有??” 皇位对他来说,唾手可得。 看?着曾经将自己碾在尘埃里的建昭帝,不得不亲手把皇位和权力碰过?来,才是他真正想要得到的。 沈谦听了他的话一愣,建昭帝却?明白他是在和自己说话。 他这?几日被沈谦囚禁着,已经失了大半力气,此时?难堪地蜷缩着,胸口更是起伏难平。 他闭了闭眼?,知道这?件事?再不会有?转机了。 最后,他当真要把自己身下的皇位,心甘情愿地捧到沈让的手中。 第51章 酒酿 51. 建昭三十年, 太?子沈诚谋逆,淮王沈让领兵前往上京平叛,生擒太?子。 而在宿山行宫, 五皇子趁乱而起?, 意图挟天子上位,幸而淮王及时赶到, 冒死留下了陛下,五皇子被当场射杀, 陛下无恙,只有淮王受了重伤,卧床不起?, 性命攸关。 在回宿山行宫的第二天,姜毓宁终于知道了这段日子外面到底发生了何事,自然也听到了淮王重伤的传闻。 她看着和?他并排躺在榻上的沈让, 忍不住揶揄, “淮王殿下, 你不是重伤了吗?看起来很是悠闲的样子。” 沈让卷起?手中的书册,敲了敲小狐狸的脑袋, 道:“看来,你是不愿我陪着了?” 姜毓宁眨眨眼, 躺到他的手臂上, 用动作?回答他的问题。 “在宿山行宫住得?习不习惯?”沈让问,“原定九月份就要回上京了,你若是不想回去,可以多在这?儿留一段日子。” 姜毓宁只关心沈让, “那哥哥回不回去?” 沈让道:“可以陪你多待半个月,京中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姜毓宁虽然不知沈让具体谋划了什么, 却也知道他做今日的一切,就是为了那至高无上的皇位,上京城如今群龙无首,定然需要哥哥的坐镇。 她想了想,摇头道:“郡主说,这?行宫每年都能来,还是不要误了哥哥的大?事,我留在这?儿的话,哥哥总是要分心保护我,还是不要了。” 对于沈让,她永远都是懂事退让的。 沈让习惯性地?揉了揉她的耳朵,“好?,那这?几天在行宫好?好?玩几日,十月我们就启程回京。” 陪着沈让待了几日,姜毓宁便迫不及待去找宣丛梦了。 政变这?十几日,两人一面都没有见过,各自待在各自的住处。 看到姜毓宁,宣丛梦第一句话就是,“怎么瞧着你好?像晒黑了。” 自然是黑了,前几日姜毓宁和?沈让在草原上骑了几天的马。 可是这?件事旁人都不知道,他们都以为沈让是回了上京。如今尘埃落定,她悄悄地?对宣丛梦讲了实话。 宣丛梦先是一愣,随即恍然明?白过来,道:“果然啊,他真是好?算计。” 姜毓宁不懂这?些政事,茫然地?看着宣丛梦,宣丛梦想到姜毓宁对沈让天然地?崇拜,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和?她说。 姜毓宁不知道她的顾虑,有些着急地?催促道:“郡主,你怎么忽然不说了?” 宣丛梦想了想,还是简单替她解释了一下大?致的经过,其中用词尽量恳切直白,只怕姜毓宁会觉得?这?样的沈让很陌生。 不想姜毓宁听完之后,只感叹了一句,“哥哥果然聪明?啊。” 如果是她,只怕一辈子都想不懂的。 她看向宣丛梦,道:“郡主,你也很聪明?啊,能这?么快的明?白过来。” 宣丛梦微微一笑,心里却想着,皇帝为了掌权弄出来的这?些阴谋算计,她实在见得?太?多。 若不是建昭帝疑心太?重,她的母亲怎么会死,她又怎么会身处上京,而父亲远在西北,明?明?是亲生的父女,却十年来不得?相见。 藏在袖口的拳头紧紧握起?,她掩去眼底的情?绪,对姜毓宁说:“前面有一处荷塘,养了不少的锦鲤,我们去瞧瞧如何?” 姜毓宁并没有感觉到她语气的不对,点了点头,和?她一块往荷塘走去。 那一方荷塘面积不算小,沿着岸边走上一圈也有很远,虽然是在避暑的行宫里,可是这?样大?正午的走上许久,也实在有些磨人。 到了荷塘边上,两个人的额上具出了一层薄汗,姜毓宁用帕子擦了擦鬓角的湿意,“去亭子里坐一会儿吧。” 然后对身后的竹叶吩咐道:“一会儿叫人把?午膳直接送到这?里吧。” 说着,她去看宣丛梦。 宣丛梦走到亭子中坐下,手执一把?团扇不住地?扇着风,一边点头一边道:“午膳不着急,今天天气这?么热,我也没什么胃口,先叫人送两碗桂花牛奶酒酿来,要冰的,再拿着点心。” “是。” 迎春和?竹叶一块下去,没一会儿就拎了两个食盒过来,食盒里除了有两碗桂花牛奶酒酿,还有两碗冰酥酪,樱桃煎、梅子冻糕、蜜枣雪花糕等夏天吃来开胃解暑的点心,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 姜毓宁夹了一块梅子冻糕,看着那碗酒酿有些好?奇。 牛奶桂花酒酿,乳白色一碗,底下藏着精致弹牙的小元子,最上面铺了一层桂花碎,不必凑近,都能闻到桂花的香气。 因为路上用冰凉过,里面的牛奶酒酿被将将冻成胶体,晶莹剔透。 宣丛梦先捧了一碗酒酿,用勺子搅弄了两下,清淡的酒香立刻溢出,姜毓宁不自觉吸了吸鼻子,更想吃了。 见她这?馋猫样子,宣丛梦不由得?觉得?好?笑,她点了点剩下那一碗酒酿,道:“你尝一口。” 姜毓宁完全没有自控力,被宣丛梦这?么一劝,更是心动,她吃完一块梅子冻糕擦了擦手,说:“哥哥不让我喝酒。” 上次醉酒之后,沈让是怎么警告的她,她还没有忘,因此这?会儿分外犹豫。 宣丛梦最看不得?姜毓宁这?么听沈让的话,嗤了一声,道:“这?算什么喝酒,说是酒酿,但?其实没有半点酒味,放心喝吧。” 姜毓宁这?种时候最听劝,她捧起?那一碗桂花牛奶酒酿,用勺子舀了一小口,试探地?送进嘴里。 确实没有什么酒味,和?上次喝过的酒完全是不同的味道。 只是不常喝酒的人,闻起?来会酒香重一些。 姜毓宁放了心,搅开碗底的小圆子,一口一口地?开始吃。 两人都不再说话,亭子中一下子安静下来,远处的脚步声也就异常明?显。 宿山行宫刚刚经历了一场政变,虽然现在已经过去,可是政变中淮王受伤,五皇子送命,皇上也因此受了惊,大?家的心也几乎都还悬着,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出来走动。 这?时候,会是谁来这?么悠闲的地?方。 两人齐齐偏过头去看,竟是沈政。 他没有带护卫和?小厮,就一个人在阴凉的小径上闲逛,一抬头看见宣丛梦和?姜毓宁,也是一愣。 宣丛梦撂下手中的碗,对他笑道:“原来是政表哥。” 然后给一旁的姜毓宁递了个眼神。 姜毓宁会意,跟着行礼,“见过世子。” 沈政的记性很好?,看着姜毓宁,微微颔首,“是景安侯府的姑娘,宁寿的伴读。” 姜毓宁点了点头。 说话间,沈政已经走到了亭子里,看着满桌的点心,抚掌笑道:“我在这?园子里走了半日也没看见人,还晒得?满头是汗,倒没想到你们两个小丫头倒是会享福。” 宣丛梦和?他不算多熟悉,但?是这?些年的宫宴上也算见过多次,知道他是个洒脱不拘束的性子,笑了笑,说:“政表哥这?话是何意,难道我和?姜姑娘不是人吗?” 他们所在的亭子四处开阔,三人说起?来也是沾亲带故一家人,无需避嫌太?过,因此沈政干脆就直接坐下了。 宣丛梦道:“看表哥这?样子,是热坏了,叫人也上一碗冰凉的牛奶酒酿,也解解暑气,如何?” 沈政却道:“从前便是宫宴,你都是喝酒的,怎么今日只要一碗酒酿就算了。” “来人。” 他没带着自己的人,便朝着亭子外一直守着的行宫的小太?监招了招手,“给我也上一碗冰酥酪,再送一壶冰镇过的梅子酒。” “是。” 娇养笨蛋美人 第62节 梅子酒和?酥酪很快送上,沈政先给自己倒了一杯梅子酒,然后看向一旁的宣丛梦,问:“宁寿,你可要陪我一道饮一杯。” 原本因为有姜毓宁在身边,宣丛梦今日便没有要喝酒的意思?,不想沈政来了,她一下子禁不住诱惑,“浅酌一杯。” 沈政就知道会是如此,笑着摇了摇头,亲自给她斟满,然后看向姜毓宁,问:“姜姑娘会不会喝酒?” 姜毓宁正要摇头,沈政便看向她手边的那一碗被吃了一半的牛奶酒酿,道:“看来,姜姑娘也是喜欢这?味道的,这?梅子酒说是酒,实际上没有什么酒味儿,姑娘可以尝一尝。” 姜毓宁实在好?奇,看了宣丛梦一眼,又看了看没有半点酒味的酒酿,终是点了点头。 沈政见此,便要执壶给她也斟上,姜毓宁却觉得?不合规矩,想要自己给自己倒,结果两个人的手指在酒壶前碰上。 两根手指皆是一顿,随即各自收回了手。 沈政很不好?意思?,“抱歉,是我唐突了。” 除了沈让,姜毓宁还没有和?第二个男人有过这?样的触碰,哪怕只有一瞬间,她也很不习惯。 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却也没有再伸手去碰那个酒壶。 这?时,到底还是身后的竹叶更有眼力见些,主动上前,拿过了酒壶,给姜毓宁满杯,然后也没再退下去,就立在沈政和?姜毓宁之间,像是一道天然的屏障。 沈政心里也觉得?自己有些冒犯,好?在姜毓宁不计较,他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之后,也十分守礼地?没有和?她有半点交集,只一门心思?地?和?宣丛梦说话。 宣丛梦一喝了酒,就忍不住变得?话多起?来,而沈政虽是个从未离过上京的王府世子,却十分健谈,更善于倾听。 两人相谈甚欢,天蓝海北侃了许久,姜毓宁夹在两人之间,只觉得?十分难捱,她几乎听不懂这?两人在说什么。 她撑着胳膊坐着,身后被太?阳照着,不知不觉竟然有些犯困,支着脸颊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竹叶就站在她的旁边,怕她当着外人的面失礼,稍稍拽了下姜毓宁的袖口,试图把?她叫醒。 姜毓宁本就没睡熟,这?会儿被她一拽就醒过来了,可是神思?却没清醒,还以为是竹叶有话要对自己说,便转身看向竹叶,小声道:“竹叶姐姐,怎么啦?” 亭中的石桌不算大?,周边又只坐了他们三个人,这?样大?的动作?被另外两个人尽收眼底,但?是因为姜毓宁说话声音很小,那边宣丛梦含含糊糊没有听见,耳力极佳的沈政却听得?清楚。 软软糯糯,娇娇气气。 沈政不自觉偏了视线去看姜毓宁,只见她白嫩的侧脸上有一块巴掌大?的红印,应当是刚才撑着脸颊的力气太?大?,印上去的。 她皮肤很白,这?一块红衬得?她玉雪可爱,整个人透着点懵懂的意味,卷而翘的长?睫眨啊眨的,让人很难移开视线。 看着眼前这?一幕,沈政不知为何心口竟跳快了几拍。 他忍不住想,淮王此行,他在行宫内给他帮了不少忙,但?他是平郡王府的世子,注定不能封官加爵,若是到时候论功行赏,求殿下给自己指婚倒是不错。 第52章 太子 52. 虽然这?亭子四面开阔, 又有婢女和太监守在一旁,也不必避嫌什么。 但是三个年轻男女一起饮酒说话,到底还是?要有所顾虑, 因此沈政和宣丛梦一起喝完了一壶酒, 就起身告辞了。 姜毓宁很有分寸,只?浅浅地抿了一杯, 就没有再喝。 沈政走后,她和宣丛梦一道在亭子中用了午膳, 然后就各自回去了。 回到问风苑时,沈让没在,姜毓宁问了樊肃, 才?知?道他是?去清晖园给建昭帝请安了。 她点点头,没有再说别的?。 其实?,今天上午和宣丛梦在一起时, 她听出来了宣丛梦的?语气不对?, 是?那种震惊且带着一点点讽刺的?意思, 她不知?道怎么处理,干脆装傻当?什么都没听懂。 她虽然不明白很多事, 却知?道每个人天生都是?有自己的?立场和身份的?。 她是?沈让养大?,自然无条件地相信他。 可是?宣丛梦不是?, 她没有理由要求所有人都像自己那样喜欢哥哥。 她只?要知?道, 宣丛梦和自己待在一起时,对?自己很好,这?就足够了。 至于哥哥,他无论做什么, 她都不会?对?他有任何情绪,他做的?是?他的?事, 她没有必要干涉。 只?要他不说,她就不会?主动过问。 出门一圈,出了不少汗,姜毓宁叫人打水来沐浴,换了一身凉快的?寝衣,躺下午睡。 沈让回来后,听到她在午睡,便没有进来打扰,只?问了问外面守着的?竹叶,“姑娘又去见郡主了?” 竹叶点头,“是?。姑娘和郡主一起用完午膳才?回来的?。” 其实?,沈让并不喜欢姜毓宁和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相处,尤其还是?一待就待这?么久。 但他心?中?也清楚,他不可能?每时每刻都占据着姜毓宁,更不可能?将她圈在永远圈在怀里。 宣丛梦和宁宁投缘,清河长?公?主也是?识趣的?人,让她们多接触没有什么坏处。 因此,沈让虽心?有不悦,却也没说什么,不想竹叶又接着补了一句,“只?是?,除了宁寿郡主之外,还有平郡王世?子。” 沈让一怔,“沈政?他去干什么?” 竹叶回答道:“沈世?子游园时,正好走到了姑娘和郡主在的?亭子边附近,正好当?时天气太热,便坐下一道歇了歇。” 她跟在沈让身边这?么多年,虽然不说能?完全揣透沈让的?心?思,却也能?瞧出了殿下和姑娘的?关系更近了一步。 这?自然是?她喜闻乐见的?,她伺候姜毓宁这?么多年,在她心?里,姜毓宁就是?这?世?上最般配沈让的?姑娘。 她自然不愿殿下和姑娘之间生出任何的?嫌隙,便主动解释道:“奴婢看着沈世?子的?模样,应当?只?是?闲来无事在园子中?逛逛,偶遇了姑娘,同坐之后,世?子也并没有和姑娘搭话,很是?规矩守礼,反而是?跟宁寿郡主说说笑笑,还共饮了一杯梅子酒。” 沈让自然不会?对?姜毓宁怀疑什么,只?是?她模样那么出众,他也是?男人,自然知?道她对?男人有多么大?的?吸引力。 听到竹叶的?话,他微蹙的?眉头舒展开,至于沈政和宣丛梦是?什么关系,他并不关心?,只?道:“照顾好姑娘,让她继续睡吧。” 说完,沈让便回了问风苑的?偏殿,自从从平州回来之后,他便一直住在偏殿,主动和姜毓宁拉开了距离。 但是?,两人白日依旧一起待在正殿,读书写字,一起用膳,有时也会?依偎着在榻上安静靠着,享受着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安静时光。 等到回了上京之后,只?怕不会?这?么悠闲。 日子一天天步入十月,沈让伤愈的?消息逐渐传开,陛下厚赏之外,回京的?日子也终于提上了日程。 十月中?旬,他们终于从宿山行宫回程。 回程路上,姜毓宁仍旧是?和宣丛梦坐一辆马车,可是?到了上京,却不能?跟着回清河长?公?主。 更不可能?跟着沈让回淮王府。 更何况,沈让并不是?和她一道回宫的?,他早在两天前,就跟着建昭帝先一步回京了。 她要回景安侯府了。 姜毓宁有些不情愿,却也不能?不回去。 她到底还是?景安侯府的?姑娘。 在宿山行宫的?这?一段日子,虽然卓氏和姜毓秋也在承州,并且往清河长?公?主处递了不少求见的?帖子,但是?自从姜毓宁回拒第一次后 ,之后的?帖子宣丛梦甚至没有再拿来给姜毓宁看,直接自己就退回去了。 因此,这?两个月的?时间,她没有见过景安侯府的?任何人,甚至因为整日待在沈让的?身边,就像是?又回到了小时候一般,几乎就忘了还有景安侯府的?存在。 宣丛梦瞧出她的?不情愿,便道:“你若是?不想回去,不如随我回公?主府,她们就算不满意,也不敢说什么。” 姜毓宁谢过她的?好意,但还是?摇了摇头,“还是?算了,总不能?一直不回去,一直待在公?主府吧。” 想来也是?这?个道理,宣丛梦只?好不再劝。 于是?,等一行人进了京,宣丛梦派了车夫先将姜毓宁送回景安侯府,又怕姜家人为难她,还特意亲自送到了二门外。 郡主亲自驾到,卓氏带着女眷迎接,宣丛梦却只?当?没看见她们,对?着姜毓宁好一通关心?。 姜毓宁知?道她的?意思,感动地握着她的?手指摇了摇,宣丛梦朝她眨眨眼,笑着说:“这?两个月你也辛苦了,回家好好休息,等过几日,我再派人接你去公?主府,陪我和姨母说话。” “多谢郡主。” 姜毓宁其实?很想抱一抱宣丛梦,可是?当?着姜家其他人的?面,她最终只?是?对?她福了一礼,宣丛梦笑着将她扶起,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至于卓氏等人,她连叫起都没有。 她一向?是?这?样的?性子,爱恨分明,对?于不值得的?人,连装都懒得装的?。卓氏几人又气又恨,却又不能?得罪什么。 谁不知?道清河长?公?主府是?公?开站在淮王一派的?,宁寿公?主未来的?地位只?会?抬高不会?降低,她们怎么敢得罪。 卓氏倒还好,毕竟这?些年也是?见过看过不少,公?主府的?马车走远后,脸色脸色依旧如常,满心?怒气都压在心?底,却不能?表露出来。 毕竟这?两个月,都是?她陪伴着宁寿郡主,明显很得郡主喜欢。 景安侯府原本就是?太后的?母家,后来太后薨氏,他们就几乎被陛下遗忘,若是?日后淮王登基,岂不是?更没有他们的?位置。 好在如今卓家搭上了淮王府,只?要日后姜毓宁嫁去了卓家,再有清河公?主府的?关系,景安侯府便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至于身边的?姜毓秋,便没有她修炼得这?么到位,起身之后,忍不住对?姜毓宁道:“果真是?攀了高枝了,有郡主保驾护航,只?怕日后更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她冷笑一声,问:“你还记得,你自己姓姜吗?” 姜毓宁知?道这?段日子,自己做的?事的?确有些不留情面,她不知?说什么,便只?能?小声反驳,“我没有。” 她没有仗势欺人。 卓氏心?底也不高兴,却也知?道分寸,她拉着姜毓秋,瞪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随意胡说八道,然后对?姜毓宁温和道:“别听你姐姐胡说,她是?这?两个月都没见到你,想你了。她自己一个人在承州,是?闷坏了。” 自从经历了上次的?事情后,姜毓宁并不怎么信卓氏说的?话,可她既然愿意解围,她也十分领情,何况她心?里的?确有些抱歉。 毕竟她们还是?一家人,可是?这?两个月以来,她一次都没有想到她们。 姜毓宁也没再说什么,跟着卓氏一道进去了,走过垂花门,卓氏要带着姜毓秋姐妹俩回宁安堂,然后对?姜毓宁说:“回去沐浴,好好歇一会?儿,早上到宁安堂来吃饭,你伯父和你大?哥也都很想念你。” “是?。” 姜毓宁回房沐浴,洗去一身疲惫,眼看时间还早,就躺下歇了一会?儿。 等到差一刻酉时,竹叶叫醒了她,给她更衣梳洗,陪她到宁安堂赴卓氏的?宴。 因为是?家宴,所以打扮并不隆重,姜毓宁只?穿了一身窄袖襦裙,长?发挽着随意梳了个髻,连簪子都没用,只?插了几枚海棠花形状的?发针装点,省得头上单调。 她款款走进宁安堂,清丽又不失颜色,十分夺目。 卓氏看着她,又嫉又叹。至于姜毓秋看着她,却只?有嫉妒了。 卓氏看出女儿的?心?思,怕她多话会?误了事,故意拉她到自己身边坐,警告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道:“毓宁,快坐,挨着你大?哥和你二姐姐。” “是?。” 娇养笨蛋美人 第63节 姜毓宁住得最远,因此是?来得最晚的?,她一坐下,景安侯便宣布用膳,他第一个动筷子,却是?夹给姜毓宁的?。 姜毓宁自回府之后,便和这?个伯父并不亲近,这?会?儿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她拿碟子接住景安侯夹来的?菜,迟缓地道谢,“谢谢伯父。” 景安侯说:“都是?自家人,何必和伯父客气,此番你陪伴郡主,也是?十分辛苦。” 姜毓宁诚实?地摇了摇头,“并不辛苦,伯父严重了。” 景安侯问:“郡主很喜欢你?” 姜毓宁不好意思自夸,腼腆地说:“郡主很好相处。” 景安侯很满意,说:“郡主殿下身份贵重,能?得郡主的?赏识喜爱,实?在是?你的?福气,也是?我们景安侯府的?福气。” 说完,他给坐在身边的?卓氏打了个眼色,卓氏立刻会?意,对?身边的?婢女低声吩咐了几句,婢女取来一封精致的?请帖,卓氏接过,转递到姜毓宁的?手上,“过几日,你卓家表哥要说亲了,届时府上会?有宴会?,咱们一家人都会?过去,你和郡主交好,不妨把帖子递到郡主那,看郡主是?否赏光。” 姜毓宁接过帖子,听到的?却是?卓霖要定亲的?消息,她有些意外,却又欣喜,以为卓氏放弃了将自己嫁给他的?念头,这?样也好,省得她要与她再耗费口舌解释。 不想卓氏跟着就说道:“你表哥定了亲,明年开春就要成婚,这?次宴会?,你是?一定要去的?,正好叫你未来的?主母瞧瞧你,你将来想进申国公?府,到底还要她点头。” 姜毓宁一怔,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道:“什么叫未来的?主母,伯母,你难道还想让我嫁给卓表哥?他都要娶亲了,我为何还要嫁给他?” 卓氏皱眉,“他娶亲定亲又与你何干?毓宁,你过去也是?做不了正房的?,本就不需要在意这?个。” 姜毓宁无法接受,“我不是?已经和伯母明确说过了,我不会?嫁给卓表哥的?。” 卓氏一开始还是?温和的?语气,见姜毓宁这?般不识抬举,不由得也不高兴起来,“怎么?你难不成还是?嫌弃将来只?是?个妾室不成?毓宁,就算你攀上了郡主殿下,也不可能?改变自己的?出身。你是?侯府二房庶出,不占嫡不占长?,只?有个姓还算有些体?面。” “可是?卓霖呢?申国公?府嫡长?子,未来的?申国公?,除了爵位之外,如今更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宠臣,你区区一个庶女,看不上卓霖,怎么,你还想飞上枝头去当?太子妃,去做皇妃娘娘不成?” “你可别忘了,若是?没了姜家,你什么都不是?。” 她的?长?篇大?论,姜毓宁一句都没有放在心?上,只?听到了一句,“太子?太子不是?已经……” 卓氏哼了声,十分与有荣焉地说:“今日早朝过后,先太子被废,淮王被册立为新的?太子,择日就将姓册封礼,入主东宫,成为下一任储君。” 原来哥哥提早几日回来,是?为了这?个,想到沈让,姜毓宁不由得有些走神。 卓氏却以为她是?动摇了,又放柔了语气,竭力劝说道:“总之,卓霖如今跟在太子殿下身边,很得器重,将来必然更是?前途无量,这?样的?好男儿,打着灯笼找遍上京,都再找不出第二个。” “更何况,他是?你的?表哥,对?你也有垂怜喜爱之心?,你日后嫁过去,就是?贵妾,除了上头的?正 房夫人,谁又能?盖过你去?只?要你将来尽心?侍奉,富贵荣华都绝对?少不了你的?。你又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毓宁,你要知?道,伯母总不会?害你的?,你能?嫁过去,已经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了。” 姜毓宁倔强道:“无论是?妻是?妾,我都不想嫁给他,我并不喜欢他。” 大?家从未想过,姜毓宁原来是?这?样执拗的?性子,被她这?般连番拒绝,面子里子都有些挂不住,各个脸上难看。 唯有坐在姜毓宁身边的?姜贺今探究地看了她一眼,眸底深沉,不知?想了什么,他抬手去拉姜毓宁的?胳膊,安抚道:“好了宁宁,先坐下吃饭,旁的?事等……” 然而他话未说完,就被一声拍桌的?巨响打断。 景安侯听着姜毓宁的?话,再也忍耐不下去,拍桌而起,怒道:“什么喜欢不喜欢?这?有什么用?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你是?姜家的?女儿,是?景安侯府的?姑娘。”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爹娘早逝,我养着你,吗我要你嫁给谁,你就要嫁给谁!” “更别说,还是?卓霖这?样好的?亲事,说出去无论是?谁,都要夸赞一句,你倒好,满心?委屈,倒像是?我们有苛待你似的??怎么,你如今认识了宁寿郡主,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么?你看不上申国公?府的?婚事,还想去找个王爷嫁吗?” 他一连串的?斥骂下,姜毓宁找不到反驳的?间隙,脸色都发白。 最后景安侯排板定论,“婚姻大?事,我说了算,你不想嫁也得嫁!” “来人!”他朝外喊了一声,命令道,“扶四姑娘回房,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来!” 第53章 文案 53. 姜毓宁被禁足之后不过一个时辰, 沈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晚上用完晚膳,姜毓宁看着自己院子外面看守的几个粗壮婆子,什么也没说, 转身回房。 竹叶不知能说些什么, 去备茶,进去前在廊下?看见沈让, 霎时瞪大了眼?睛。 沈让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 示意她不必行礼,然后自己接过托盘,让竹叶几人都退下去。 房门被轻轻推开, 姜毓宁正在书桌前练字,听到动静,还以为是竹叶进来?了, 便道:“我没事, 你把东西放下?就出去吧, 别把这事告诉哥哥。” 结果说完,却不见竹叶答应, 反而是听到了房门轻阖的声音。 姜毓宁奇怪地抬头?,却看见沈让。 他单手端着托盘, 正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 姜毓宁不由得微怔,手上动作也顿了顿,沾了墨汁的毛笔悬在半空,饱满的墨滴落下?, 将刚刚写?了大半的宣纸洇湿。 沈让看了一眼?滴落的墨,把托盘放下?, 道:“为什么不让竹叶告诉我?” 姜毓宁看着那被毁掉的字有?些遗憾,揭开扔到一旁,把笔放回笔架上,噘了噘嘴,“我说不让,你不还是知道了吗?” 沈让亲自给?她倒了杯茶,说:“以后再有?这样的事,要告诉我,哥哥会帮你撑腰。” 姜毓宁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喝茶,然后道:“听伯母说,陛下?已经封你做了太?子,这种关键时候,你一定很忙,我不想让你分?心。” 其实?姜毓宁不说,沈让也知道她定然是为着这个,他看着她,轻叹口气,“这算什么分?心?难道你被人欺负了,也不告诉哥哥?” 姜毓宁其实?没觉得如?何?,“只是在小院里不出去而已,原本我也不爱出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沈让抬手抚过她的长发,“傻宁宁,都是哥哥委屈你了。” 姜毓宁不觉得自己哪里受了委屈,当即摇了摇头?,沈让轻声道:“都是我这段日子为了夺江山,把你忽略了,哥哥对不起你。” 原本姜毓宁在常青园时,是十?分?活泼明朗的,可自从回了景安侯府之后,她也学会忍让,学会顾全大局了。 或许是变得更懂事了,可是沈让心里只有?满满的后悔和?愧疚,他俯身在她额角亲了一记,道:“今天晚上,早早睡一觉,明天哥哥带你回家。” 听到最后两个字,姜毓宁的眼?睛终于泛出了光,“真的吗?” 看出她的不可置信,沈让有?些心疼,他点头?,“这次之后,哥哥再也不让你离开我身边了。” 这一句话,对于姜毓宁来?说,比世间?所有?都重要,她扑到沈让的怀里,“哥哥,你真好。” 说完,在他的眉心使劲亲了一口。 沈让看着一下?子欢快起来?的姜毓宁,笑着揉了揉她,然后道:“去练字?还是回内室歇着?” 姜毓宁问:“哥哥陪我吗?” 沈让点头?,“自然。” “那哥哥陪我一起写?字好不好。”姜毓宁撒娇,“我们已有?许久没一起练字了。” 沈让自然无有?不应,“好。” 两人到书桌后写?了一个多时辰的字,然后姜毓宁沐浴更衣,便回内室躺下?了,沈让就一直陪在她身边,等她睡着才?离开。 虽然沈让改未行册封礼,但?是陛下?圣旨已下?,他就是板上钉钉的储君,按规矩,他应该住在东宫。 但?是东宫在皇城之内,进出有?些不方便,这段日子,沈让就还是住在淮王府。 从景安侯府回到淮王府时,已经快到子时,因为急着去看姜毓宁,所以书房还有?半摞文书没有?看完,上京鱼龙混杂,还有?五皇子和?先太?子的旧部,沈让虽然人手齐全,可是要将这些人一一收服,也是个十?分?庞杂的工程。 沈让这几日几乎昼夜不眠,回到王府,他甚至不敢去沐浴,只怕那一口气松懈下?来?,就再也不想走进书房。 撑着一股劲儿把文书全都看完,把该吩咐的事全都吩咐完,已经快三更了,一直守在外面的樊肃进来?劝,“殿下?,没多久就要早朝,今日是您册封太?子之后第一次早朝,您多少?还是歇一会儿吧。” 沈让看着窗外高悬的月亮,摇了摇头?,说:“不睡了,叫人备马,我会东宫一趟。” - 翌日一大早,卓氏就收到了申国?公府递来?的帖子。 卓霖攀上淮王,不,是新太?子之后,整个申国?公府都跟着水涨船高,在上京城内的地位可谓是节节攀升,这亲事,自然也定了一门好人家。 卓霖的未婚妻是宁海郡王的嫡孙女沈绘,宁海郡王则是先帝的堂叔,如?今在虽无什么实?权,却有?传承不灭的皇室尊贵。 若是申国?公府真能和?宁海洛阳府联姻,在上京的地位怕是又要攀高一大节。 卓氏光看着这个帖子,心里就十?分?复杂。 按理说,她应该为娘家荣耀高兴,可她毕竟已经嫁到了景安侯府,原来?,景安侯府只是还有?个后族的名头?,可是前些年太?后薨氏,便再没多少?人看得起景安侯府。 她原本还能劝着自己,她们是坚定支持太?子的,等太?子登基,必然少?不了景安侯府的好处。可怎么也没想到,太?子谋逆失败,反而是她们从未正眼?瞧过的淮王上了位。 她的失望破灭,还要看着从前过得不如?自己的嫂子们来?自己跟前炫耀,心里实?在是憋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 但?无论心里怎么想的,面上都不能有?任何?不悦,谁让现在是他们攀着申国?公府,而不是卓家上赶着要和?姜家联姻呢。 姜家能有?一个姜毓宁,也算是一种幸运,即便是出身不高,只能做个妾室,可就看她那副妖艳勾人的身段,定然能拢住卓霖的心。 她这样想着,想到昨日景安侯发怒把姜毓宁禁足,到底是有?些不妥。 这段日子相处下?来?,也能瞧出姜毓宁也是个倔强的性子,若是和?景安侯府离了心,日后再想修复关系,就难了。 她这样想着,把卓家递来?的帖子命人收好,然后吩咐道:“去看看二姑娘起来?没?若是起来?了,就叫她快些用膳,我找她有?事。” 两刻钟后,姜毓秋用完膳进了宁安堂,“娘亲,您有?事找我?” 卓氏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姜毓秋坐下?,就看到桌上摆着一个精致的匣子,她好奇地打开一看,却见是一枚双头?钗,钗头?是 一朵栩栩如?生的芙蓉花,整朵花竟然是用芙蓉石雕刻而成,莹润透亮,一看就是上佳的品相。 姜毓秋高兴地问:“娘,这是送我的吗?” 不想卓氏把匣子夺过来?,把盒盖一扣,说:“是给?你四妹妹的。” 姜毓秋一下?子就垮了脸,十?分?不客气地问:“她哪儿配用这么好的东西。” 卓氏最了解这个女儿,一向自矜美貌,自从姜毓宁回家后却压她一头?,她心里自然十?分?不满,她又向来?最爱这些钗环首饰的,心里肯定不好受。 她劝道:“只是一个双头?钗,过几日咱们要去你外祖家里,到时候给?她戴的,她这次是正式拜见申国?公府的长辈,总要有?点头?面点缀。” 姜毓秋知道姜毓宁是要嫁过去做妾,心里稍稍平衡了些,可一想到她之前两个月都跟着郡主住在宿山行宫里,说不准还能见到裕王殿下?,就心里不舒服。 卓氏如?何?不懂女儿的心思,急忙劝道:“她如?何?得郡主喜欢,都是庶女,绝对盖不过你的风头?去,只要这次能和?你外祖父家修好关系,别说是裕王,便是东宫,又有?何?不可?” 姜毓秋听得身心舒畅,当即脸色缓和?不少?,对于卓氏让她拿着那匣子去看姜毓宁时,也就没有?那么排斥了。 反正姜毓宁后半辈子已经定了,她又何?必和?她再计较什么? 为了表示诚意,姜毓秋甚至是自己亲自端着匣子,走进了姜毓宁的小院。 正好竹苓端了水从屋里出来?,看见姜毓秋微微一愣,福身见礼,“二姑娘。” 娇养笨蛋美人 第64节 姜毓秋认出她是姜毓宁身边贴身伺候的婢女,扬了扬下?巴,道:“我来?看妹妹,你让开。” 她语气不善,竹苓也并不惧,从前为了姑娘在府中和?旁人和?谐相处,尚能忍气吞声,可是昨日殿下?已经明确说了,今日会带姑娘回府,那便无需再客气什么。 于是,竹苓看着直接就要往里走的姜毓秋,上前两步挡在她的前面,“二姑娘,我们姑娘在梳妆,只怕现在不能见您。” 姜毓秋没想到一个奴婢竟然敢这么和?自己说话,当即眉毛一竖,就要发难。 正好此时门帘被撩开,姜毓宁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姜毓秋看着她,眉头?微微一皱。 从前,姜毓宁就算是出门赴宴,都很少?会化妆,今日在家中,又是被禁了足,竟然还敷了一层脂粉。 更别说还特意挽了发髻,装点了头?面,更让人意外的,是她鬓间?的那支簪子。 通体莹粉,看起来?是芙蓉石打磨而成,簪身和?簪头?之间?竟然看不出半点拼接的痕迹,难不成,是用一整块芙蓉石打磨而成? 姜毓秋不敢相信,抱着匣子的手不自觉微微颤抖。 但?无论是怎么样的,只看那透亮度就知道,姜毓宁头?上戴着的这支,肯定比她怀里抱着的这支值钱。 可是,姜毓宁这样的小小庶女,怎么会有?这么名贵的簪子。这样的东西,别说景安侯府没有?,就是整个上京城,只怕也找不出几件来?。 难不成,还真是在宿山行宫的这两个月,让她攀上指头?变凤凰了,所以才?看不上卓霖表哥? 姜毓秋越想越多,一时间?竟然忘了自己今日到底是来?干嘛的。 姜毓宁见她站着不动,奇怪地问:“二姐姐,你在想什么?” 姜毓秋叫这句话拉回思绪,看着她,质问一般开口,“父亲让你禁足家中,是让你闭门反省思过,你倒好,不仅不反省,反而打扮的这么妖妖调调,你想做什么?” 姜毓宁原本对这位二姐姐还有?些好感,觉得她虽然说话不好听,却也有?趣,可她今日却用这么刻薄人的语气来?说自己,姜毓宁不高兴地沉下?表情,“我打扮给?自己看,也不行吗?” “你!”姜毓秋被她这话一噎,怒道,“你竟敢顶嘴,看来?,是该叫父亲母亲好好教训教训你,省得你这么乖戾不听话。” “来?人!”她转身向身后,正要唤人,便听得远处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姜毓秋奇怪地看过去,见是卓氏身边的贴身婢女玄珠。 她看上去十?分?匆忙,一路跑来?脸色都发白,见到姜毓秋却也不敢耽搁,只抚了抚胸口,急忙道:“二姑娘,太?子殿下?到了,请您去见驾。” “太?子殿下??” 姜毓秋一怔,“太?子殿下?和?咱们景安侯府有?什么来?往,为何?会来??” 玄珠自然也不知道,摇了摇头?,催促道:“姑娘快别问了,殿下?眼?看着已经要到门口了,您快过去吧。” 看她急得这模样,眼?看就要上手去拽人了。 姜毓秋反应过来?,连忙道:“好,这就去,走!” 说完,她把怀里的匣子往对面的姜毓宁怀里一塞,带着两个婢女直接往外跑去。 无论太?子殿下?是为何?而来?,这都是景安侯府极大的荣耀,她有?能面见太?子的机会,自然不能放过。 她疾步离开,再也没工夫注意身后的姜毓宁,几个婢女也都跟着她离开,也没有?看到姜毓宁惊喜的脸色。 - 一盏茶后,东宫车架停在景安侯府门前,景安侯带着两个儿子在大门外迎接,“臣恭迎太?子殿下?。” 平日出门,沈让都只带樊肃等护卫,是为了进出方便,今日他一下?早朝,没有?骑马出宫,而是特意回东宫乘了太?子车舆,浩浩荡荡几百人直接把景安侯府外的巷子堵了个严严实?实?。 连随行的人,都成了东宫内监薛茂怀。 薛茂怀原本是钟皇后身边的人,后来?钟皇后去世,他就跟着沈让一道出宫到了平郡王府,后来?沈让离开平郡王府,到京郊别居,他一直就在上京,替沈让收集邸报,传递消息。 且沈让不在的时候,一直都是薛茂怀替沈让出面行走。 从前,他代表的是淮王府,如?今沈让受封太?子,他代表的便是东宫。 景安侯这些年在上京,对薛茂怀也并不陌生,他俯身跪地行礼,低眉顺眼?不敢抬头?看,只能瞧见太?子殿下?绣着龙纹的锦靴,心里惴惴难安,不知这位从未有?过交集的太?子殿下?到底是为何?而来?。 “景安侯轻起。” 好在听太?子的语气,还算温和?,景安侯的心脏终于安定了些,他紧跟着太?子走进景安侯府,也就没注意到身后姜贺今的表情。 沈让跟着景安侯一路来?到景安侯府的正堂,卓氏带着自己的四个女儿等在那里,一听到有?脚步声过来?,便立刻要招呼女儿们福身,却被姜毓秋拉住。 “娘,你看她!” 卓氏顺着姜毓秋手指的方向抬头?看去,却不是太?子,而是姜毓宁带着两个丫鬟过来?了。 她先是震惊,“她怎么出来?了?” 姜毓秋懊恼地瞪了外面的玄珠一眼?,“肯定是玄珠和?我说话的时候,被她听到的。” 可是姜毓宁回来?这么久,一直都是不争不抢的性子,怎么今日会违抗父亲的命令出来?,难道,她还敢肖想太?子不成? 卓氏很显然也这么想,脸色倏地一变,可是太?子殿下?马上就要到了,这时候总不能将她赶走。 正门外,一行人的脚步声越走越近。 卓氏思索了一瞬,立刻决定道:“把她叫进来?,让她跪在最后头?,给?太?子磕个头?就走。” 可是她还是说完了,底下?的跪拜声传进正堂,太?子殿下?已经到了。 而从后院过来?的姜毓宁正好走过月门,和?这一群人迎面撞上。 除了姜贺今,姜家所有?人的脸色都是一白,景安侯愣怔了几息立刻出声训斥,“胡闹,谁让你这个时候过来?的,懂不懂规矩,滚回后院去。” 说完,又朝跟前的沈让拱手请罪,“太?子殿下?见谅,这是臣的侄女,自幼疏 于管教,不懂规矩,您别和?她一般见识,臣回去一定好好教育她。” 呵。 一直跟在后面的姜贺今实?在没忍住冷笑出声,景安侯听到,以为他是故意要拆自己的台,气得脸色骤变。 沈让虽然在最前头?,却将这父子两人的动作看个清清楚楚,他听着景安侯对姜毓宁那番语气,有?心动怒,却怕吓到姜毓宁,最终只是眉目微敛,朝着眼?前愣怔着不动的姜毓宁张开胳膊,“宁宁,过来?。” 姜毓宁看见沈让的那一瞬间?就停住不动了。方才?景安侯对她说了什么,她也一个字都没有?听见,只看着沈让身后发呆。 她知道沈让是天潢贵胄,是皇子,是太?子,是将来?的皇帝。 可那都是外人面前,在她的面前,沈让就只是沈让。 因此这会儿看到他这样大的排场,还是愣怔了一下?,还莫名生出些陌生感,停在原地踌躇不前。 直到沈让朝她温柔一笑,张开手臂叫她过去,姜毓宁才?终于确定,他虽是太?子,但?在她面前,还是那个沈让。 “哥哥!”姜毓宁弯了眼?睛,拎着裙摆朝他小跑过去,像小时候的每一次,欢快如?盘旋飞舞的蝴蝶。 从沈让开口的那一句开始,景安侯和?卓氏一行人就完全愣住了,他们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甚至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卓氏那些人连行礼都忘了,就傻愣愣地站在院子里,看着沈让朝姜毓宁张开手臂。 而那个平日里又痴又呆的小庶女,面上绽开一抹比夏日阳光更夺目的笑,直接朝太?子殿下?扑过去。 没有?人阻拦。 樊肃等人都知道自家主子今日的目的,不可能阻拦。 卓氏和?景安侯是根本不记得阻拦。 甚至看见姜毓宁过来?,太?子殿下?还专门往前迎了两步,就那么直接地将人一把抱入怀中。 少?女的湖绿色裙摆在半空中飘扬一圈,然后被沈让稳稳接住,她圈住他的脖子,不遮不掩地撒娇,“哥哥,我好想你。” 沈让搂着她掂了掂,“我来?晚了。” 然后,他也不管身后的景安侯到底是什么表情,就这么抱着姜毓宁进了正堂。 看着他的背影,景安侯只觉得有?一道天雷劈在自己头?顶,把他整个人都钉在了那,双膝发软,张大着嘴巴却说不出半个字。 至于院子里的卓氏等人,原本也是愣怔不动的,可是沈让带着一行人就这么走过来?,那种的压迫感让她们在离魂中都莫名生出畏惧,咚得一声,膝盖磕在地上。 院子里扑通扑通跪了一地,上至景安侯,下?至婢女仆从,全都跪伏下?去,没有?一个人敢再抬头?。 只有?沈让一个人,施施然地走进屋子,抱着姜毓宁在高位上坐下?。 沈让没叫起,底下?人也没有?敢起来?的,更何?况,他们都被眼?前这一幕吓到了。 这个姜毓宁,到底和?太?子殿下?是什么关系,太?子殿下?竟然那么宠着她,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抱她,一看就关系不一般,亲昵又暧昧。 难道,是姜毓宁这两个月在宿山行宫,跟在宁寿郡主身边时,遇见了太?子殿下?,然后被一眼?相中。 难道太?子殿下?今天来?,就是要把姜毓宁带回东宫的? 难道姜毓宁已经是太?子殿下?的人了,所以才?不想嫁给?卓霖。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想到这一点,景安侯和?卓氏相视一眼?,彼此都在考量这件事之后,能给?景安侯府带来?什么好处。 “殿下?,毓宁她……” 最后,还是景安侯犹豫着开了口,无论如?何?,还是问清楚再说。 却不想刚开口几个字,就被沈让打断,“竹叶,竹苓。” 站在外面的竹叶和?竹苓绕过众人走进内堂,“殿下?。” “去把你们姑娘的东西都收拾好,动作快些。” “是。” 他的语气淡漠,完全不像刚才?面对姜毓宁时的温柔,卓氏听出他这语气里隐约的含义,当即就是一怔,不由得急道:“殿下?,您这是……”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姜毓宁其实?有?些不好意思一直坐在沈让的怀里。 沈让感觉到她的挣动,将她抱起放在自己身旁的椅子上,然后看向底下?的景安侯和?卓氏,淡淡地问:“景安侯,方才?你说什么来?着?” 景安侯一愣,不知他指的是什么。 沈让道:“就是你说孤的宁宁缺少?管教,不懂规矩?” 孤的宁宁…… 所有?人都听出这话中的回护之意,没有?人敢说话,景安侯脸色煞白,像是忽然被人吸干了血似的,跪着的身子摇摇晃晃,他慌忙摇头?,“殿下?恕罪,臣,臣一时失言,一时失言,并没有?旁的……” 沈让却没有?耐心听他解释,冷声道:“来?人,拖下?去。” 然后眼?尾一挑,给?身后的薛怀义递了个眼?色,薛怀义霎时会意,直接招呼了身后的几个小太?监,快步走向景安侯,然后像拽麻袋一样,将他拖出了内堂。 卓氏等人都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直接发难,当即就要去阻拦,薛怀义拂尘一甩,立刻有?人将她们挡住。 景安侯好歹是大雍官员,是二品侯爵,就这么被拖出内堂,还是当着妻儿老小的面,面子里子都没了,他挣扎着想要反抗,“殿下?,臣乃朝廷命官,臣的姑母是先越和?太?后,臣是……” 啪! 娇养笨蛋美人 第65节 一记粗暴的掌掴抽断了他的话,薛怀义不知从哪拿出来?一柄巴掌宽的板子,直接抽在了景安侯的脸上,没有?丝毫留情。 第54章 车舆 54. 若说一开始, 院子里的气氛只是震惊惶恐,现在可谓是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薛怀义这不留情面的掌嘴吓到了,卓氏更是眼皮一跳, 直接就要晕过去?。 她?抬眼看着上座的?沈让, 方才只觉得这位太子殿下为人淡漠冷静,现在看他, 他仍是那副冷淡的?表情,却敢让底下?的?太?监掌嘴当朝命官, 他,他不怕他们到陛下跟前去参他吗? 到时候,他这个拼了命才得来的太子之位还能坐得稳吗? 她?心中又惊又怒, 却也不敢当真把这话说出口,外头?的?掌嘴声还没停,噼里啪啦像是炸雷, 只是这每一道雷都炸在了景安侯的?脸上。 卓氏被拦在正堂里, 看着外头?的?景安侯, 眼泪瞬间就落下?来了。 几个孔武有力的?太?监按着景安侯跪在原地,薛怀义拿着红木板子, 正一下?一下?地往他脸上抽,每落一下?, 那脸上的?淤血就加重一分, 不出十下?,景安侯就已经口鼻流血,唇角破裂,再?看不出从前的?体面样子。 姜毓秋等姑娘哪里见过父亲这幅模样, 当着太?子殿下?的?面,又不敢尖叫惊呼, 只能?躲在卓氏的?背后瑟瑟发抖。 尤其是姜毓秋,她?不是傻子,如何看不出太?子殿下?和姜毓宁关系的?不一般。 她?原本也想着,或许只是姜毓宁前几个月在宿山行?宫撞上了太?子殿下?,博得了他的?宠爱,可那又如何,凭她?的?身份,在东宫连个侧妃都做不上,将来太?子登基,后宫佳丽三千,自然是美女如云,她?那傻愣愣的?模样,估计也不用争,就被人吞得骨头?都不剩了。 可是现在,太?子殿下?竟然为了维护她?,将只是说错了一句话的?父亲拉出去?掌嘴,这真的?是对于一个宠姬的?态度吗? 姜毓秋忽然很害怕,她?想到自己自从姜毓宁回来之?后,不知道对她?冷嘲热讽了多少次,可是她?当时都傻乎乎的?,要么没听懂,要么不在意。 她?或许不在意,那太?子殿下?呢?太?子殿下?今日摆明了就是来替她?撑腰的?,连她?父亲都能?打,那她?和她?母亲呢? 姜毓秋不自觉地扯上了身边卓氏的?衣袖,卓氏 抬眼见女儿吓得面无人色,心疼地摸了摸她?的?手,然后转身朝向沈让,磕头?求道:“殿下?,求您饶了侯爷吧,他是有心无口,说错了话,实?际上他心里对于毓宁还是很疼爱的?,何况,何况还有这么多未出阁的?姑娘,还有,还有毓宁也在,侯爷毕竟是毓宁的?伯父啊……” 她?一通颠三倒四地求饶,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抬头?一看,却见沈让根本没有理会她?,而是抬手捂着姜毓宁的?眼睛,省得她?看到外头?的?腌臜血迹。 那温柔的?姿态,让人几乎以为,掌嘴的?惩罚根本不是他的?命令。 卓氏恍恍惚惚地看着坐在上首的?姜毓宁,太?子殿下?站着,她?却能?坐着,还坐得那么坦然,那么理所应当。 而她?身旁的?女儿们?,各个畏惧得发抖,眼看就要吓得昏厥,而她?的?夫君,在外面已经挨了几十下?的?掌嘴。 这凭什么? 难道太?子殿下?真的?要为了这一个区区女子,不管不顾到这个地步? 外头?的?景安侯已经被打得脱力,连叫都叫不出声了,卓氏心下?一横,当即又往前膝行?两步,“殿下?!太?子殿下?!就算我们?侯爷有错,可是,可是他毕竟是景安侯,姜家的?爵位是先帝敕封的?,且看在先帝和太?后的?面子,您饶了他,更何况,若是今日的?事传出去?,也有损殿下?您的?威名啊!” 听到最后一句,坐在最上面的?姜毓宁不由得动?了动?手指。 其实?,她?心里对于景安侯并无什么情感,没有亲近,没有依赖,那么他说出那种话,姜毓宁也不会失望伤心。 所以,她?虽然知道哥哥是专门来为她?撑腰的?,但其实?她?觉得完全?没有必要这样,日后她?要和哥哥待在一起,这些?人说到底也只有形同陌路的?份。 更何况那噼啪的?板子声混着哭天喊地的?求饶声,实?在有些?骇人,她?坐不住,却被沈让抬手挡住了眼睛。 “宁宁,不用怕。”沈让一只手蒙着她?的?眼睛,一只手握着她?的?肩膀,语气很轻地说,“你是这世间最尊贵的?金枝玉叶,无论是谁惹了你,都要付出代?价。” “这是他们?该得的?,不必为了这些?人心软。” 感觉到肩膀传来的?温热,姜毓宁轻轻点?了点?头?。 可是,她?能?不理会景安侯的?死活,听到卓氏说会影响沈让的?名声,她?却不能?不理会。 她?抬手握住他的?手臂,暗示般地晃了晃,沈让知道她?的?意思,低声道:“放心,哥哥没有那么冲动?。” 他说让她?放心,姜毓宁当真放心下?来。 卓氏本以为,以姜毓宁那样胆怯的?性子,就算能?忍住不求饶,也必定?坐立难安,可没想到,她?在高位上竟然坐得那么安稳。 “毓宁,那是你的?亲伯父,难道你就要这么看着他……” 她?话一开口,沈让便拧了下?眉,都不用他的?示意,立在沈让身后的?两个小太?监直接上前扣住卓氏,将她?一并拖了出去?。 院子外,薛怀义的?板子已经停了,他抬手示意小太?监松手,景安侯口鼻喷血,直接昏了过去?。 卓氏被拖到他的?身边,又惊又惧,拼了命地挣扎,薛怀义一板子抽下?去?,没有半分留情。 “娘亲——” 姜毓秋看着这一幕,眼前一黑,也要晕过去?,身边的?两个妹妹跪在她?的?后面,哭得都没有人样了。 “大哥,大哥……”姜毓秋慌乱地去?叫跪在外面的?姜贺今,可是姜贺今只垂头?跪着,根本连头?都不抬。 至于她?那个弟弟,早在半刻钟前就吓得厥过去?了。 姜毓秋六神无主,又不敢去?求太?子,想对姜毓宁开口,可一想到刚才卓氏就是因为叫了姜毓宁的?名字,才被无情地拖了出去?,她?怎么也不敢开口了。 只能?拼命地磕头?,以求姜毓宁能?心软,替她?们?一家开口求一句情。 可直到二?十下?板子抽完,姜毓宁也没有说话。 而卓氏,虽然挨得板子只有景安侯的?一半,可她?毕竟是个柔弱的?妇道人家,打完也昏过去?了。 这两个平日在景安侯府中,一向是最高高在上的?,可是现下?,两人都被打得面上肿烂不堪,口鼻全?是淤血,如同烂泥一般跌在尘埃里。 而他们?最瞧不起看不上,平日视作棋子一般嘲讽来摆弄去?的?姜毓宁,坐在最上首,被太?子殿下?护着,眼前未沾半点?脏污。 “薛怀义。”沈让听着外面的?噼啪声停下?,终于又出声,“把他们?泼醒。” 哗啦! 哗啦! 七八桶加了冰块的?凉水泼下?去?,才把这两个人泼醒,几个小太?监架着这两个人,进屋给沈让谢恩,按着他们?的?头?磕在地上。 景安侯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有敢这样对他,就算后来姜家在朝中地位大不如前,世人也多看在太?后娘娘的?份上,给她?三分薄面。 而今日,像这般里子面子都被剥下?来践踏,景安侯只觉得自己心口积了一腔愠愤,沈让这个连册封礼都没行?的?太?子,竟然敢这么对他? 而座上的?沈让就像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似的?,轻笑着把茶杯落下?,问了一句,“景安侯,你可知,你们?景安侯府为何会沦落到今日的?地步?” 自然没有人回答,只有跪在外面的?姜贺今蹙了下?眉,却依旧保持着低眉敛目的?姿势,没有抬头?。 沈让也不指着他们?能?答出来,直接道:“因为你们?姜家,从一开始就是靠女子上位,若不是太?后,上京城根本不会有姜家的?位置。” “不过,这世上靠女子上位的?家族数不胜数,多你们?姜家一个也不多,只是,”说到这,沈让故意顿了顿,才继续道,“只是,姜家分明是靠太?后才得到侯府的?荣耀,你们?依仗这份恩宠,却又不愿旁人真的?这么看你们?,拼了命的?想在朝中博得一份真正的?赏识。” “这的?确挺有心气儿的?,只是,你们?姜家的?男人实?在愚蠢透顶,明明知道宁宁是解救姜家的?青云梯,却又要将她?踩进尘埃里,生怕她?不驯服。” 他这句话说的?不只是景安侯,而是姜家的?所有男人,景安侯跪在地上没察觉到什么分别,最外面的?姜贺今却悚然一惊,不知太?子殿下?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沈让立在高处,居高临下?地将所有人的?动?作都看在眼里,他冷嗤一声,语气嘲讽,“就连方才,你们?看到宁宁和孤关系匪浅时,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她?能?给侯府带来什么。” 这话一出,底下?的?呼吸声好似都轻了几分。 沈让看着身边的?姜毓宁,看她?低垂的?眼神,知道她?到底还是伤心的?,他伸手过去?,当着所有人的?面牵住姜毓宁的?手,然后接着道:“宁宁菩萨心肠,不与你们?计较,孤却是这个世上最睚眦必报的?人,从前的?一桩桩,一件件,你们?到底都做过什么,孤心里很清楚。” 一边说,他冷厉如匕首的?视线一边在众人的?头?顶逡巡而过,所有人的?心脏都随着这句话提到了胸口。 景安侯甚至不自觉地抖了一下?,他几乎要以为,沈让想当场将他们?全?部杀了。 但到底,沈让还是顾及姜毓宁的?,涉及人命的?事,他不会让姜毓宁看到。 正巧竹叶和竹苓回来,两人看着院子里的?景象,目不斜视地走到沈让跟前,“殿下?,姑娘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走吧,回家。”沈让点?了点?头?,去?牵姜毓宁的?手。 他牵着姜毓宁从跪伏着的?众人跟前走过,一路来到门前,东宫太?子车架候在门外,薛怀义亲自上前,为姜毓宁搬凳扫尘。 而景安侯府的?众人,都跪在门前恭送太?子殿下?回宫,其中包括刚被泼起来的?景安侯和卓氏,他们?是被两个小太? 监直接拖过来的?。 他们?亲眼看着,东宫的?大太?监恭敬鞠身,伸手要去?扶姜毓宁。 姜毓宁却没动?,转身去?看身后的?太?子殿下?。 而后,太?子殿下?示意薛怀义等人都退下?,然后亲自撩开车帘,扶住姜毓宁的?手,看着她?缓步走上太?子车舆,然后才跟在她?的?后面上了车。 而姜家众人跪在原地,被迫看着那个他们?从前最瞧不上的?小庶女,一步步走上那尊贵的?车舆,一步步地登上云端。 车帘落下?,太?子启程回宫,蜿蜒在巷子里的?太?子依仗缓缓行?过,在景安侯府的?阶前扬起一片灰尘。 直到走出去?几百步,那车舆上镂刻的?龙凤呈祥图案,仍旧夺目得分外刺眼。 第55章 卓府 55. 姜毓宁以为沈让要带自己去淮王府, 却没想到,是带她去了?皇城,进?了?东宫。 车舆停在东宫外的宣德门, 薛怀义上前撩开车帘, “殿下,宁姑娘, 请下车。” 沈让先一步下车,姜毓宁跟在他后面, 站在车舆上,她本来想自己走下去的,可是这?车舆实在有点太高了?, 她咬了?咬唇,抬手去搭旁边薛怀义的手。 结果手刚伸到半空,就?被沈让伸手握住, 打横一揽, 直接从车舆上抱了下来。 先前当着景安侯府众人的面, 姜毓宁已经很不好?意思,如今玄德门外有许多侍候的护卫和内监, 姜毓宁很不好?意思,埋着脸, 小腿不自觉地?蹬了?蹬。 沈让拧眉握住她的脚腕, 然后才将她放下,让她站在自己身边。 “参见太子殿下,参见宁姑娘。” 姜毓宁落地?后,所?有人自觉跪伏行礼, 她没见过这?场面,攥着沈让的胳膊往后躲了?躲, 沈让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安慰道:“别怕,以后你就?住这?儿。” “这?儿?”姜毓宁仰头?看?着眼前的宣德门,“可这?儿是皇宫。” 沈让道:“皇宫又如何,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别怕。” 他牵着姜毓宁的手,带她迈入宣德门,踏上东宫主路,穿过延庆门,贺成门,然后便是沈让平日与朝臣处理?公事的嘉言殿、群英殿和陈策殿,以及他居住的青衡殿。 青衡殿后面,是往后宫去的宁善门,再往后,就?是太子妃才能居住的临雀殿。 姜毓宁并不知道这?是太子妃才能住的地?方,只是明显感觉这?里比刚才经过的几个宫殿看?起来都干净一些,她看?着沈让,目露疑问。 沈让道:“昨日连夜命人将临雀殿打扫出?来的,你今后就?住这?。” 娇养笨蛋美人 第66节 姜毓宁问:“那哥哥呢?看?着前头?的青衡殿,不像是住过人的样子。” 沈让没想到她观察这?般仔细,笑了?笑,回答:“前几日我依旧住在淮王府,前朝还有先太子住过的痕迹,来不及清理?,便只让人把临雀殿收拾出?来了?。” “我在这?住,哥哥住哪?” 沈让说:“前面让人慢慢收拾,约摸十来日就?能收拾好?,你这?临雀殿这?么大,总不会连我一张床榻都盛不下吧?” 姜毓宁想到外面的薛怀义,不好?意思地?推了?推他,“那么多人看?着。” 沈让轻笑一声?,恢复正色,“放心,没人敢出?去说。” “我知道你的名声?有多重要,这?里都是我的人,不会有不怕死?的敢把消息传到外面。” 听到沈让的声?音一下子严肃起来,姜毓宁忽然想起景安侯来,犹豫着问:“他们……” “他们会死?吗?” 沈让牵着她的手走进?临雀殿,“只是打了?两下,怎么就?死?了??只要他们老实待着,我不会要他们的命。” 姜毓宁点点头?,说:“我以后少理?会他们就?是了?。总归我现在已经回到哥哥身边了?。” 她还记得?卓氏的那番话,“若是传出?去,哥哥的名声?受损,你毕竟刚敕封太子,还是小心为好?。” 听到她这?样一本正经的语气,沈让莫名有些想笑,他停住步子,面对着姜毓宁弯下腰,感叹般的语气,“宁宁长大了?,知道为哥哥考虑了?。” 姜毓宁听出?他在揶揄自己,不高兴地?跺跺脚,“我这?么认真,你却嘲笑我。” 沈让抬手,“哪有?我发誓我也很认真。” 姜毓宁把身子一扭,不想理?他了?,沈让连忙扳回她的肩膀,笑着说:“别生气,我很认真的。” 他放柔了?语气,接着道:“虽然宁宁学会为哥哥着想,哥哥很开心,但是哥哥还是希望,你不要思虑太多,永远天真快乐就?好?了?,哥哥会保护你。” 姜毓宁没说话,抬手环住他的脖颈,“我永远陪在哥哥身边。” 沈让摸摸她的头?,“走吧,今日定然起的很早,现在困不困?哥哥叫人带你去浴房,你先去沐浴吧。” 姜毓宁搂着他不愿意松手,“那哥哥呢?” “哥哥还有些事,等午膳时?候再回来陪你。”沈让说,“你先去歇一会儿吧。” “好?。”姜毓宁看?着沈让身上还穿着朝服,就?知道他是刚下早朝就?去景安侯府接她了?,又听他说昨日连夜叫人把临雀殿打扫出?来,就?猜到他大概一夜没睡,有些心疼地?摸了?摸他的眉眼,踮脚亲了?一下,“哥哥好?辛苦。” 小姑娘当真长大了?。 沈让又是欣慰,又感慨,点了?点头?,他把薛怀义留下,若是姜毓宁想要在东宫逛逛,他留下还能带个路。 薛怀义明白?他的意思,福身道:“殿下放心,奴婢定然好?好?伺候宁姑娘。” 沈让对这?个跟随自己多年的大太监还是很信任的,又嘱咐了?几句,带着樊肃回了?前殿。 东宫有一座专门的汤泉宫,是全面恒温的温泉水,不过离着临雀殿有些远,因此在临雀殿也专门安设了?一间浴房,浴房很宽敞,也是从?后山引来的温泉水,以供姜毓宁随时?都能沐浴。 姜毓宁的确起的太早,又在景安侯府看?了?那样一阵“热闹”,疲惫困倦,沐浴完就?回寝殿睡下了?。 门外,竹叶和竹苓指挥小太监把姜毓宁的所?有行李都搬到殿中,正一一清点,薛怀义站在一旁,介绍道:“这?儿就?是临雀殿主殿,宁姑娘的寝宫,西边是两间厢房,按着殿下的意思,将来要打通置成书房,东边是暖阁,后面十几间都是库房。姑娘们先用着,若是不够用,后面的扶水殿也紧供着咱们宁姑娘。” 反正整个后宫,都只有宁姑娘这?一个主子。 不过最后一句,薛怀义没说出?来。 在上京,他代表的一直是沈让的脸面,所?以,他一向都是态度倨傲的,但是此时?对着两个婢女,他却很是恭谨。 无他,只因为她们是伺候姜毓宁的。 薛怀义也跟着沈让这?么多年,如何不知姜毓宁在他心中的地?位,不说别的,只说今日到景安侯府的这?一趟,明显就?是特意给宁姑娘撑腰的。 若是放在旁人身上,且不说有没有动朝廷命官的胆量,便是为了?一个女人,也实在是没有必要的。 可是他们殿下是什么人? 这?位宁姑娘,日后八成就?是这?东宫,甚至是整个大雍的女主人了?。 虽说身份低了?些,可是在他们殿下的眼里,这?些根本算不得?什么阻碍。这?世间,只要是他们殿下想要做的事,还没有做不成的。 薛怀义看?着紧闭的正殿,心里默默感叹这?位宁姑娘的幸运,待和竹叶竹苓交代完,又仔细叮嘱了?新来伺候的小太监们,叫他们绝对不能怠慢。 能挑进?东宫伺候的太监都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位宁姑娘的分量,皆恭敬应下。 姜毓宁睡了?一觉醒来,已经过了?用午膳的时?候,她抬头?看?见一片淡绿色的帐子顶,还有些恍惚,随即就?听到了?沈让的声?音,“醒了??” 姜毓宁循着声?音看?过去,“哥哥。” 沈让一看?她这?模样就?知道她定然是睡迷糊了?,叫人打来温水,拿干净帕子拧过,亲自给她擦了?擦脸,好?似在伺候弄脏嘴巴的小猫儿,“醒了?没?” “哥哥。”姜毓宁一看?到沈让就?安心了?,她蹭了?蹭抱住沈让的腰,声?音里还带着点懒懒的糯意, “你回来了??” “都午时?过了?,快起来用膳。” 姜毓宁闻言一愣,“这?么晚了??哥哥用了?吗?” “等着你一起呢。” 姜毓宁这?才彻底清醒,从?床上爬起来,随意披了?件外裳,到东边的和煦阁用膳。 沈让给她盛了?碗雪菜肉丝汤,看?她一边抱着碗喝汤一边打呵欠,忍不住问:“昨天不是很早就?睡了??” 姜毓宁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太兴奋,所?以今天天没亮就?醒了?。 但她不说沈让大概也猜到了?,笑了?笑,说:“这?几天在东宫好?好?休息,以后什么都不必管了?。” 姜毓宁却忽然想起一件事,“那申国公府,卓家表哥的事?” 沈让道:“我会处理?。” 姜毓宁犹豫了?下,很怕沈让也把卓霖打成残废,卓霖和景安侯一家不同,听卓氏说,他是朝廷新贵,前途无量,哥哥若是再那样的话,会不会影响到自己的名声??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要不然,我还是自己和他去说吧,说清楚就?算了?。” 沈让原不想答应,可是看?着姜毓宁的表情,就?知道她是在担心什么,勾了?勾唇,说:“那好?,到时?候哥哥陪你一起去。” - 半个月后,就?是申国公府卓霖和宁海郡王嫡孙女沈绘的定亲之日,在申国公府设宴。 姜毓宁其实根本不想去,可是又不得?不去,早上起来后,坐在妆台前连妆都懒得?画。 足足磨蹭了?半个时?辰,才将将梳完妆。 马车停在贺成门外,出?人意料的是,竟是有两辆马车,一辆是东宫的,一辆却是清河公主府的。 姜毓宁有些发愣,然后便见公主府的马车车帘被撩开,宣丛梦探出?半个身子来,朝她招手,“毓宁!” “郡主?”姜毓宁欣喜地?跑过去,宣丛梦吩咐车夫打开车门,然后亲手把姜毓宁拉上马车,姜毓宁还有些茫然,“你怎么在这??” 宣丛梦说:“太子殿下吩咐我来的。” 姜毓宁便朝外看?。 沈让解释道:“今日宴上,会有很多宾客,你我暂未订婚,不能一起出?现,传出?去对你名声?有损,只能让宁寿陪你了?。” “那……”姜毓宁点点头?,却有些欲言又止。 沈让知道她在犹豫什么,安慰道:“放心,有宁寿在,没人敢做什么,就?算碰到景安侯府的人也不必理?会,我叫樊肃和樊际陪着你们。” “若是真有人不长眼,直接当场处置了?就?是。” 最后一句话,他是对着宣丛梦说的,他知道姜毓宁心软。 “殿下放心,宁寿会护着毓宁的。”宣丛梦会意,当即点头?答应。 不过一落下车帘,她便忍不住对着姜毓宁腹诽,“太子估摸着是把我当苦力了?。” 姜毓宁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拉着她的手,说:“你别不高兴,改日我请你到东宫来玩,好?不好??” 宣丛梦自然不会生她的气,拉着她的手,“好?啊,我们半个月没见了?呢。” 她忽地?想起什么,问:“对了?,你怎么会在东宫?那日不是把你送回景安侯府了?吗?” 姜毓宁没瞒着她,直接把那几日发生的事讲给她听,宣丛梦听完,气道:“原是如此,别说太子殿下忍不了?,若是我在场,也肯定不会叫你受委屈的!” “我其实没受委屈。”姜毓宁语气很平静,“其实,我心里也一直没有把她们当家人,日后,桥归桥,路归路便是了?。” “那你今日来,”宣丛梦问,“就?是因着那个什么卓霖?” 姜毓宁点点头?,“本来哥哥说,他会解决,可我怕他闹得?太大,影响自己的名声?,倒不如自己来一趟。” 她想得?天真,宣丛梦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既然卓氏早就?有让姜家和申国公府联姻之意,毓宁也见过卓霖,那么沈让定然也一早就?知道此事。 以他的占有欲来说,怎么还会任由卓家做大? 更?重要的是,卓家还是因为攀上了?他,才搭上了?青云梯。难不成,他当真是想抬高卓霖的身份,成全他和沈绘,然后顺势把姜毓宁摘出?去? 怎么可能。 这?个念头?才出?就?被宣丛梦否决掉了?,沈让是何等睚眦必报的人。 他愿意在这?时?抬高申国公府的地?位,恐怕,更?多是为了?让他们摔得?更?惨罢了?。 宣丛梦轻叹一声?,看?向旁边的姜毓宁,只觉得?这?两人实在不般配。 毓宁何等心软良善,却遇上了?心狠手辣的沈让。 她微不可察地?摇摇头?,主动转开了?话题。 - 半个时?辰后,马车听到了?申国公府外。 门房一见是清河公主府的马车,立刻着人去通报,然后主动迎上前行礼。 等宣丛梦带着姜毓宁走进?正门,正好?看?见卓霖的母亲,申国公府的二夫人齐氏迎了?出?来。 “参见宁寿郡主。”齐氏福身行礼,却没想到身边还有一个姜毓宁,不由得?愣了?愣。 姜毓宁只见过她一面,又隔了?几个月的时?间,现在根本不记得?她是谁了?,见她看?过来,只福了?福身。 最后还是宣丛梦悄悄附在她耳边介绍了?一句,姜毓宁这?才恍然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问好?,“二姨母。” 对于她的态度,齐氏颇有些不悦,但是碍于宣丛梦在,也不好?说什么,只问:“毓宁怎么跟在宁寿郡主的身边?” 宣丛梦解释道:“我和毓宁交好?,这?段日子她就?住在我家,今日正巧申国公府喜宴,她也要来,我便干脆带她一并赴宴了?。” 娇养笨蛋美人 第67节 一听到姜毓宁在公主府住了?几日,齐氏一下子又高兴起来,唇边绽开笑意,奉承道:“郡主能来,实在是我们申国公府的福气,也是毓宁的福气。” “郡主,里面请。” 她抬了?抬手,请宣丛梦走在前面,却不想姜毓宁竟然也呆头?呆脑地?想要跟上去,齐氏当即就?皱了?皱眉,伸手就?要去拽她的胳膊。 却被宣丛梦抢先一步,她笑着把姜毓宁拉到自己身后,语气不容拒绝,“毓宁还是跟我一起吧。” “……是。”齐氏有些尴尬,连忙赔笑道,“是,是。” 然而?,宣丛梦还没走出?两步,忽听得?外面迎宾的小厮高声?唱道:“景安侯府到——” “迎客——” 一听是景安侯府,宣丛梦倏地?止住步子,转身看?过去,还拉着姜毓宁,也不许她走。 这?几个月相处下来,姜毓宁多少也了?解了?她的性子,猜到她想做什么,小声?道:“理?会她们做什么,咱们走咱们的就?是了?。” 宣丛梦却说:“你不是说,那卓氏的脸都被打烂了?吗?” 她和姜毓宁凑在一起嘀嘀咕咕,“我倒是想看?看?,是怎么个烂法。” 说着,那边车门打开,第一个下来的竟真的是卓氏,不过面上蒙着一层面纱,看?上去眼睛还有点肿。 因为齐氏挡在前面,她没看?见后面的宣丛梦和姜毓宁,上前几步道:“这?几日我面上有些过敏,连带着我家侯爷也有些不好?,今日他不能来了?,托我给父亲和母亲告罪。” 齐氏看?见她这?模样也是一愣,但也没多想,只道:“不是什么大事,你该养好?了?再来才是。” 不过她心里也知道,别说什么过敏,就?算卓氏真的卧床不起,到时?候,只怕爬也要爬来。 齐氏这?倒是没想错,卓氏当真是这?么想的。 那日太子带着姜毓宁走后,整个景安侯府都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中,景安侯更?是日日噩梦,生怕第二天就?听到自己侯爵被革的消息。 虽然那日敢大话威胁太子,可他们自己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知道姜家在陛下心里是个什么位置,不敢真的参奏太子,届时?不但参不倒,还要被太子记上一笔,那日后岂不是更?不好?过。 就?这?么胆战心惊地?过了?几天,却不见太子有半点动作,连带着申国公府也没有半分牵连。 甚至卓霖在朝中恩宠更?胜。 卓氏心里这?才放了?心,太子应当是不知道姜毓宁和卓霖的事,要不然,只怕不能这?么轻易放过。 想来,姜毓宁自己也不敢和太子说这?事的。 她虽得?宠,却到底是太子的女人,若是这?种事被太子殿下知晓,怎么会不被迁怒。她不敢说,想必卓家的宴会也不会再去。 到时?候,只要和齐氏暗中一说,反正也没有定下来,死?不认账也就?算了?。 卓霖也不敢和太子抢女人。 卓氏在心里安慰自己,虽然她和侯爷都受了?些皮肉之苦,但好?歹是攀上了?东宫。 她看?着齐氏,想到临来时?景安侯吩咐她的话,“想必卓霖还是有些本事的,否则,以太子的性子,不会不迁怒卓家,只要咱们和卓氏拉好?关系,太子也不会动咱们侯府。到时?候的宴会,你一定要去。” 卓氏深以为然,招呼身后的几个女儿给齐氏行礼。 齐氏奇怪道:“怎么秋儿看?着蔫巴巴的。” 卓氏看?了?姜毓秋一眼,示意她打起精神来,然后掩饰道:“不是刚从?承州回来嘛,一冷一热的,她身子弱,大病了?一场,嫂嫂见谅。” 然而?话音刚落,便听到卓氏身后传来一句—— “是吗?” 这?声?音有些熟悉,卓氏还未想出?是谁,便见宣丛梦从?齐氏后面走出?来,嘲讽道:“我和毓宁也去了?承州,怎么就?没有一点事呢?” 听到姜毓宁的名字,卓氏当即便是一愣,然后下意识抬头?去看?,一眼就?看?到了?宣丛梦身边的姜毓宁。 她身着一身淡黄色的长裙,淡扫蛾眉却不失娇艳,甚至精神气更?胜从?前,是在东宫娇养的缘故吗? 可她,她怎么在这?? 难道她不怕被太子殿下知道?还是说,太子殿下也在? 卓氏心口猛然一跳,膝盖不由得?一软,直接从?台阶上跌了?下去。 第56章 眼睛 56. 申国?公?府门前宾客盈门, 除了宣丛梦和姜毓宁外,还有其他府的马车也陆续停下,此时都眼睁睁地看?着卓氏摔下台阶, 好险她身后跟着几个女儿, 眼疾手快地将她扶住,没有真的叫人看?成笑话。 “景安侯夫人这是怎么了?”宣丛梦难掩唇边笑意。 卓氏一手撑在姜毓秋的胳膊上, 一手捂住脸上的面纱,拼命遮掩, “无?事,无?事……” 多?数人站得?远,看不清具体发生了什么, 笑笑便也罢了,齐氏却?是站得?近,将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卓氏分明是看见姜毓宁之后, 才变了脸色。 难不成, 景安侯府出了什么事?这姜毓宁去到?公?主府小住难道是另有原因? 齐氏蹙起眉,打量地看?向一旁的姜毓宁, 姜毓宁被这目光看?得?不舒服,拽了拽宣丛梦的袖口, “郡主, 咱们走吧。” 宣丛梦原本也没打算在这申国?公?府的大门口做什么,抿唇轻笑一声,拉着姜毓宁的手,“走吧。” 进了申国?公?府, 姜毓宁一个人也不认得?,只想着快些和卓霖说清楚, 然后趁早离开,但?是宣丛梦说,今日这样的大日子,卓霖身为嫡长子,定然在前院待客,叫她暂且不要急。 姜毓宁只好和宣丛梦找了处凉亭坐下休息,没多?久,竹叶过来同她低声说了一句,“姑娘,殿下在等您。” 姜毓宁一怔,“哥哥在哪?” 竹叶看?了一眼宣丛梦,宣丛梦很有眼力见?地抿唇一笑,“去吧,我在这儿待会儿。” 姜毓宁有些不好意思地拍拍她的手,“那我去了。” 竹叶朝着宣丛梦福了福身,然后带着姜毓宁在后院左拐右拐一会儿,来到?了一处二层阁楼,竹叶朝上指了指,“姑娘,殿下就在上面等着您。” 左右都只有沈让的人,看?见?姜毓宁皆恭敬行礼,“宁姑娘。” 姜毓宁一听这称呼,就知道定然是自己人,她点点头,然后独自一人朝楼上走去。 这阁楼很是特别,一楼悬空,二层掩映在高?大的白玉兰树中,姜毓宁踩着木台阶咯吱咯吱地跑上二楼,沈让早就听到?了她的脚步声,站在门口,亲自替她撩开门帘。 “哥哥!” 无?论多?少次,姜毓宁见?到?沈让,永远都是眼睛泛着比星星还亮的光。 沈让一把抱住她,“方才看?见?景安侯府家的人了?” 姜毓宁说:“嗯,看?见?卓氏和几个姐妹了,她们好像很怕我。” 沈让笑笑没说话,抱着她就要往榻上搁,姜毓宁挣扎了一下,说:“不要,我还想赶紧去见?卓霖,把话说清楚呢。” 沈让却?动作?没停,“自有我在,你?不必理会这事。” 姜毓宁有些急,忙摇头,“这怎么行,我今日来,就是为了……” 沈让却?道:“你?确定要当着我的面,一直提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姜毓宁被这句话噎住,忽的不知该说些什么了,最后只好把着他的袖口,劝道:“那你?不要再闹出太大动静,对你?名声不好。” “放心,我什么都不做。” 姜毓宁对他的承诺还是有几分相信的,她点点头,滚进床榻里躺好,沈让靠在一旁,让她靠着自己的腰睡觉。 - 卓霖原本没想着,今日能把太子殿下也请来,发出去的帖子,也只是为表尊敬。 可正在前头待客时,他忽的听到?底下人过来传话,说是太子殿下到?了。 卓霖一愣,“殿下在何处。” 他故意没有背着人,只为了让人知道,他在太子殿下跟前,正是春风得?意。 底下人会意,声音不高?不低地回答,“殿下喜静,属下便请太子殿下到?兰山楼暂歇。” 卓霖点头,“我知道了,下去吧,叫人好好伺候太子殿下。” 然后,他对着周围的宾客一拱手,很是抱歉地说:“诸位,在下失陪了。” 方才大家也都听了一圈,知道是太子殿下驾临,哪还敢再将他留下,当即恭维起来,“卓公?子是太子殿下重?用之人,理应先去拜见?太子殿下。” “卓公?子请,卓公?子请。” 卓霖一路来到?兰山楼,一眼就看?到?了沈让身边的贴身护卫,樊际。 “樊将军。”卓霖上前拱了拱手。 樊际回礼道:“卓大人,殿下在楼上。” 卓霖颔首,一路上了二楼,正想敲门,却?不想房门半掩,他直接把门推开了,然后就这么冲进了屋里,因为力道有些大,跌跪到?了地上。 他一手撑地,然后抬眼就看?见?了不远处停着一双锦靴,靴面上绣着龙纹,他慌忙垂首告罪,“殿下,臣失礼。” 沈让坐在榻上,声音从头顶传来,“起来吧。” 他的语气懒散,听上去像是刚睡醒一般,卓霖不敢抬头,垂手站起来,视线所?及不过是沈让的膝盖以下,绣着饕餮纹的墨蓝锦袍。 而在锦袍之上,还覆着一条浅红色的衿带,上面用银线勾着蝶穿海棠的图案,一看?就是女子的物件。 他猛的一怔,垂眼往旁边看?,果然在榻尾看?到?一双专属于女子的绣鞋。 这楼里,竟然还有一个女子在。 卓霖怎么也没想到?,一向不近女色的太子殿下会带着一个女子赴宴。 可是他近日常常出入东宫,怎么没听过太子殿下身边有女人? 且底下人也没有来禀报。 难不成,这不是太子殿下带来的,而是今日来赴宴的宾客? 卓霖想到?这,心底莫名一惊,当即顾不得?许多?,直接抬头,却?看?床帏一拉,沈让直接抬手遮住了里头的女子。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撞上,卓霖这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他竟然试图去打量太子殿下的女人,说好听些是不懂规矩,说难听些就是以下犯上,觊觎皇室。 可是,可是…… 就刚才那一眼,他扫过榻上的女子,总觉得?那身形有些眼熟。 可他见?过的,记住的女子并不多?,除了他将来要娶的那位沈绘之外, 就只有一个姜毓宁了。 娇养笨蛋美人 第68节 想到?她,卓霖倏地一怔。 他还记得?,几次和姜毓宁见?面,她的衣裳,腰带,和身上的首饰,都是有海棠纹图样。 难不成,这真的是姜毓宁不成? 卓霖脸色唰的变白,不敢相信,可想到?刚才的那丝熟悉感,又不得?不信。 他直勾勾地盯着床榻,不愿挪开视线,然后就听到?沈让的声音再度响起,“卓大人,怎么,还没看?够吗?” 这段日子以来,卓霖在太子跟前一向是得?脸的,太子殿下对他一向是和颜悦色,礼遇有加,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太子殿下的声音,也能冷厉如剑刃,不带半分感情。 他感觉自己好像忽然哑了,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许久,他才终于开口问了一句,“……是毓宁?” 沈让没有回答,但?是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明知道这时候就该什么都不说,麻利地退下去,可是卓霖看?着那被轻罗帷幔遮掩着的床榻,想到?从前见?过的,姜毓宁娇艳窈窕的模样。 某些画面从脑海中闪过,幻化?成形。 他看?着沈让腿上搭着的女子腰带,似乎已经?能想象到?姜毓宁在太子殿下身下婉转承/欢的模样。 沈让蹙眉看?着他的表情,一眼就瞧出那呆滞底下藏着怎样的肮脏意淫,他反手捂住身边姜毓宁的耳朵,直接抬腿将卓霖踹开。 哐当一声,卓霖撞上身后的矮几,他痛苦地闷哼一声,抬头看?着沈让阴沉的脸色,不知为何忽然生出一抹痛快来。 太子又如何?难道太子就能抢别人的女人了吗? 这上京城女子无?数,可是像姜毓宁那样,纯净而又不失浓艳的女子,却?是绝无?仅有。 凭什么? 卓霖也不知自己是从哪冒出来这样心思,他明明该认罪告退,请太子殿下不要介怀,可是只要一想到?自己几日前刚刚升至三品,得?陛下亲自赏识,又有郡王主动递来姻缘枝。 申国?公?府早已不是从前那般的落拓,他如今正是意气风发得?意之时,无?论如何,都不想忍下这口气。 就算太子殿下真的生了怒,但?是以他卓家今日的地位,也不是说动就能动的。 何况,只看?太子殿下今日的态度,就知道他是一早就知道了自己和姜毓宁的关系。 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对自己的女人没有占有欲。 虽然他不知道姜毓宁到?底是怎么和太子殿下撞上的,可只看?太子殿下的姿态,就知道他是故意来宣示主权的。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对他做什么。 这样想着,卓霖无?论如何都不想就此忍下去。 他撑坐起身,开口道:“殿下何必如此,说到?底,毓宁都是我的表妹……” 沈让对于姜毓宁的占有欲,便是宣丛梦都不怎么能容得?下。 何况一个多?次露出觊觎之态的卓霖,他本就没打算让卓霖活着,只是早一天还是晚一天的差别。 今日有姜毓宁在,他只怕会惊扰了她,没打算做什么,却?不想卓霖自己找死。 沈让冷笑一声,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匕首,缓步走向卓霖。 卓霖被那寒芒一闪,当即一愣,颤颤巍巍道:“这是在申国?公?府,我乃朝廷命官,太子殿下,你?难道,难道还想杀人不成!” 沈让闻言低低一笑,“倒不愧是和景安侯姻亲,这威胁人的话术都一样。” 都没什么本事,倒是心高?气傲,自恃身份,还以为能威胁他。 沈让歪了歪头,十分不解地问:“你?不会真的以为,你?是依靠自身才能,才走到?这个位置上的吧。” 卓霖一怔,瞪大眼睛,脸色煞白。 沈让道:“孤来告诉你?,孤愿意扶持你?,是因为你?从前地位太低,连见?孤一面的资格都没有。” “孤特意将你?扶上来,就是想让你?亲眼看?到?,你?觊觎的,到?底是谁的女人。” 卓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这段日子以来,他在上京城内,无?论走到?哪,有有人追捧,连其他几位皇子都私下拉拢,卓姜两家都视他为肩挑家族重?担的天生英才。 他自己自然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这样的男子,就该得?到?像姜毓宁这样艳绝的女子。 可是听到?沈让的话,他如同被人当头一击,半个字都说不出来,“我……” 沈让却?不管他是什么心情,他想到?刚才卓霖投射到?床榻上的视线,握着匕首的力道紧了紧,然后淡声道,“现在,你?看?到?了。” “看?过之后,你?这双眼睛,也没用了。” 看?着朝自己缓缓推过来的刀刃,卓霖终于明白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惊骇地摆手,改口道:“我,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 然而,这话说得?太晚,沈让反手转了下匕首,在他的眼皮上,飞快划了下去。 第57章 覆灭 57. 凄厉的尖叫声破空响起, 姜毓宁睡得再沉也被吵醒了,她迷迷糊糊地拨开帷幔,却被一双手捂住眼睛。 温暖的感觉传来, 姜毓宁蹭着他的眼皮眨眨眼, “哥哥。” 沈让一边遮着她的视线,一边朝外面看去, 樊肃和樊际早在听到声音的时候就跑了上?来,沈让给两人递了个眼神, 示意他们把昏死过去的卓霖拖出去。 等门再度合上?后,沈让才?缓缓松开手,姜毓宁皱眉道:“发生什么事了?” 沈让自?然不会告诉她真相, 只道:“有不长眼的闯进来,被樊肃拦下了,吓到你了?” 姜毓宁摇了摇头, 仔细地打量了沈让一番, “哥哥, 你没事吧?” 沈让道:“放心,没事。” 姜毓宁将他上?下打量了个遍, 确定他没事,这才?算是放下心, 她转头看向窗外, 太阳已经升到正?空,竟然睡了一个多时辰了。 “哥哥,那定亲的事,你和人说?清楚了没有?”姜毓宁忽然想到卓霖, 问道。 沈让唇边轻勾,温柔道:“自?然, 他再也不会来打扰你了。” 姜毓宁没有听?出他话?中?深意,只眯着眼睛笑了笑,沈让搂住扑过来的姜毓宁,动作轻柔,完全不见眸底的阴沉狠厉。 这一幢小楼风平浪静,却不知除了这里?,整个申国公府都乱了。 “公爷!老夫人!” “公爷!公爷!不好了!” 几个小厮一路疾跑,也顾不得是在晚会上?,府中?宾客如云,两条腿都要跑断。 正?堂上?,老申国公和老夫人坐在主位,宁海郡王和侧妃朱氏坐在客位,另一侧陪坐的是二?儿子?和二?儿媳齐氏,还有卓氏也在这里?。 此时骤然听?到外间的声音,宁海郡王和朱氏皆是一愣,对视一眼,表情有些不悦,老申国公自?觉丢人,使劲拍了下桌子?,怒道:“怎么回事?” 一个小厮直冲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脸色煞白,一开口就是剧烈的咳嗽,看着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了似的。 “到底怎么了?快说?啊。”老夫人有些着急地催促。 小厮捂着胸口,急得都要哭出来了,“公爷,夫人,咱们?公子?他,他遇刺了!” “什么?!” 这句话?像是在屋内劈下了一道炸雷,不知申国公一家要跳出来,就连宁海郡王夫妻两个也腾得站起来,“什么?!” “什么叫遇刺了!哪里?来的刺客!” 那小厮飞快地回禀,“属下眼看着要到开席的时间,便去请公子?回正?院,却不想刚拐出月门,在素华亭那里?看见一个人昏倒在地上?,走过去一看,竟是咱们?公子?!” “那霖儿可有受伤?” “公子?他,他的眼睛……” 小厮支支吾吾地不敢说?,紧跟着,外面走进来两个小厮,一前一后地抬着卓霖走了进来。 老夫人因为站着,看得远些,没等他们?把卓霖放下,就看见了他身上?不断往下滴的鲜血,当即身子?一晃,直接昏了过去。 老申国公往前急走几步,一眼就看见了卓霖眼皮上?的划痕,当即眼前一黑,若不是撑着桌角,也要直接晕过去。 而坐在侧首的宁海郡王夫妻,因为角度原因,是看得最清楚的,卓霖浑身是血,像是被从哪扔下来了一般,只一眼瞧过去,都觉得骨头都摔碎了似的。 更遑论眼皮上?那一条深亘的伤口,别?说?毁容,只怕是眼睛都要被划烂了。 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惊怒大骇之下,竟没有一个人能说?出话?来,这时,外面又传来脚步声,所有人一齐抬头,却见是一个手持长剑的护卫,他们?不大认识,蹙起眉一脸警惕。 正?要出言阻拦,就听?得来人开口,“在下樊际。” 樊际从袖中?掏出一枚金质令牌,上?书东宫右卫四?个打字。 然后道:“在下是太子?身边的贴身护卫,太子?今日是来申国公府做客的,为庆贺卓大人大喜,身边轻车简从,却不想遇到行刺。” “什么!”申国公府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他自?是知道太子?殿下驾临,可却没想到,竟然太子?殿下会遇刺! 他看着底下不知死活的卓霖,难道是和太子?遇刺有关联? 他白着脸,颤声问:“殿下,殿下可有事?” 樊际冷声道:“殿下在贵府受了惊,贵府好自?为之。” 说?完,直接转身拂去。 而身后的正?堂因这一句话?陷入死寂,几息之后,咚咚两声,申国公和齐氏一前一后地晕死了过去。 申国公府大乱,卓霖死活不知,今日的婚事也定不成?了,宴席未开就将宾客们?请了出去,整个国公府乱糟糟一摊。 景安侯府因着是姻亲的缘故,女眷们?都留下没走,男人这边,因为景安侯没在,只有姜贺今一人,他没兴趣留下帮卓家的事,更没有心情。 回府的马车上?,姜贺今倚在车壁上?,脸色阴沉。 姜卓两家,只有他是最了解姜毓宁和沈让之间关系的人。 原本,他就觉得沈让对姜毓宁的回护不像是兄妹之情,之后姜毓宁莫名其妙就和清河公主府走得近,更让他怀疑。 上?个月,太子?殿下甚至专门来景安侯府为姜毓宁撑腰,把景安侯和卓氏重罚了一顿,当时他看见太子?抱着姜毓宁的那般亲密的姿势,就知道,自?己没有猜错。 他们?不是兄妹,又或者说?,是曾经是兄妹,如今越矩了。 姜毓宁是沈让的女人,还是他捧在手心上?的女人。 娇养笨蛋美人 第69节 她的妹妹攀上?了东宫太子?,他本该高兴。 可是,这个认知没有给他带了一丝一毫的惊喜,反而全是恐惧。 太子?殿下实在心狠手辣,不留情面到了极点。 那日景安侯府大闹一场,今日卓霖的眼睛,怎么看怎么是太子?的手笔。 就因为,卓霖曾经对姜毓宁有过那么一点点的喜爱,他就要弄瞎他的眼睛,去了他半条命,甚至将整个申国公府都玩弄于?股掌之中?。 那么,他呢? 他可没有忘记,自?己的手段,也根本算不得清白。 想到刚刚匆匆一瞥看到的卓霖的惨状,姜贺今脸色煞白。 夏末秋初的季节,正?午还是有些燥热,可就是这样的天气,他竟然莫名打了两个寒战。 正?在此时,拉车的两匹马嘶鸣一声,马车戛然停止,姜贺今本就心虚,这下更是悚然一惊。 “是谁?”他撩开车帘。 樊际骑马挡在姜贺今的马车前,没有下车,只朝他微微拱手,“姜公子?,我们?殿下请您到东宫去一趟,有要事相商。” 姜贺今一怔,撩着车帘的手指一僵,车帘唰的落下,发出一声重响,惊得他自?己心口猛跳了两下。 - 宾客散去,国公府里?发生?的事,没半个时辰就传遍了整个上?京。 “听?说?,太子?殿下在申国公府遇刺了!” “什么?那申国公府岂不是完了,这才?刚起来没多久呢。” “这也罢了,听?说?他家最有出息的那个卓大公子?迎面和刺客撞上?,直接被当胸捅了一刀,怕是没几天的活头了。” “真的?!怎会如此!这这这……这大公子?一倒,卓家和宁海郡王家的婚事怕是也结不成?了吧?” “肯定结不成?了,宁海郡王是何等身份,那卓大公子?就算不死也是个残废,宁海郡王怎么能把女儿嫁给一个残废。” “别?说?婚事,这卓霖若是做不了官,那这申国公府,彻底完了。” “这也没有辉煌几天,这真是!天灾人祸!这申国公府好好的喜事变白事,怕是得罪了人了。” 东宫的马车一路奔驰,途径几处人多的地方?,皆能听?见这样的纷纷议论,沈让看着沈让专注吃点心的姜毓宁,轻笑一声,给她倒了一杯梅子?饮。 姜毓宁尚且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何事,她也丝毫不关心,她端着杯子?饮尽了梅子?饮,看向沈让,“哥哥也没吃东西,饿不饿?” 沈让说?:“很快就到家了,吃太多点心还能吃的进去饭么?” 他屈指敲了敲姜毓宁,“馋猫。” 姜毓宁鼓着脸颊抱怨,“还不是申国公府,一大早上?过来赴宴,竟然连一顿午膳都没吃成?。” 沈让只做不知,说?:“多半是出了什么事,不必理会旁的,咱们?回家吃,哥哥叫人给你做你最喜欢的芙蓉鸡片。” “好哦!”总归婚事的事已经解决,最后一点压在心里?的包袱也被踢了出去,她心情大好,抱着沈让的胳膊欢呼。 沈让拿手指去戳她的额头,“擦手了吗?” 欢笑声中?,车轮滚滚向前,穿越闹市,很快拐进皇城,进了东宫。 照例,沈让抱着姜毓宁下车,然后携手来到临雀殿,一道用完午膳,沈让道:“哥哥前头还有些事没有处理完,一会儿回来。” 来到嘉言殿,果不其然姜贺今已经等在殿外,沈让负手从他身边经过,姜贺今顿了顿,顺从地跟了上?去。 走进殿中?,他却不敢坐,只能感觉到沈让的视线在自?己头顶逡巡,没一会儿鬓角的冷汗就下来了。 殿中?一片沉默,沈让连他行礼都没叫起,端着茶杯一直没有开口。 姜贺今觉得自?己承受不住这样大的威压,躬身咽了咽口水,先一步开口道:“不知殿下叫臣来,是有何事?” 话?音一落,便听?得沈让低声笑了笑,然后缓缓搁下了茶杯。 锵的一声,碰撞出来的声响好似砸在了姜贺今的心尖上?,让他心脏有一种猛然滞落的感觉。 “殿下,我……” 他舔了舔嘴唇,硬着头皮开口,还没说?完半句,就被直接打断了话?。 “我以为你是聪明人。”沈让说?,“何必和我装傻?” “我……” “怎么,当时给宁宁下药的,难道不是你?” 第58章 琥珀 58. “怎么, 当时给宁宁下药的,难道不是你?” 沈让的语气轻慢,甚至可以说, 很是平静, 可是那一双幽暗的眸底,如同飓风刮过, 酝酿着一场狂风暴雨。 “殿下?,您在说什么……”姜贺今的第一反应就是死?不承认。 那日在申国公府, 他?的确是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但他?给姜毓宁杯子里下?的,只?是一些让人昏睡的迷药罢了, 对身体没有半点损害。 他?当时只?是想让姜毓宁睡一觉,然后再让邴关?义?撞过去,对外只?说一句阴差阳错, 两个人又没有逾距, 到时候谁也不能说什么。 后来却不想撞上五殿下?驾临, 他?们所有人都到前堂去拜见五殿下?,事情只?能不了了之了。 那个盛放过药的杯子早就?被?他?摔碎销毁, 不会有人找到,事后姜毓宁自己都没说什么, 更没有觉出半点不适。 太子殿下?是怎么知道的。 沈让看着他?飞快变化的脸色, 指骨在手边的茶杯上轻轻摩挲着,好心地告诉了他?答案,“孤只?是猜测罢了。” 姜贺今眼睛霎时瞪大,甚至忘了佯装, “你——” 沈让轻笑一声,道:“当日宁宁说自己莫名头?晕, 我?便有了怀疑,而当日在申国公府,她只?和你一个人单独相处过,你说,我?不怀疑你,怀疑谁?” 姜贺今吞咽了一下?口水,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冷静道:“殿下?没有证据,怎能随意猜测。” “证据?”沈让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冷笑一声,问,“你以为,孤今日叫你来,是想同你讲证据吗?” 姜贺今一下?子想到景安侯和卓霖,脸色倏地变白,喉咙处哽住了似的,不知该如何接话。 沈让的视线在他?泛白的面孔上逡巡而过,然后偏头?看着自己手边的茶杯,淡声道:“不过姜公子放心,孤不会要你的命。” 听到这句话,姜贺今的心陡然落地,而后便看到沈让抬起手来,朝门外招了招手, 他?落下?去的心脏顿时又提了上来。 两个身材高大的太监走?进来,对着沈让拱了拱手,然后上前一左一右拧住姜贺今的胳膊,扳到肩上压住。 姜贺今本就?是个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这样?被?捆着,更是没有一点能滚动的空间,甚至要随着他?们的动作而被?迫仰起头?来。 沈让端起手边的茶杯,站起身,走?到了姜贺今跟前。 姜贺今一下?子猜到沈让想做什么,他?仰着头?,艰难道:“殿下?,我?毕竟是宁儿的亲兄长,血脉相连,若是,若是我?的名声受损,外面,会怎么说她?” 沈让扔了茶杯的盖子,一手钳住姜贺今拼命挣动的下?巴,一边往下?给他?灌茶,一边道:“你是你,她是她。宁宁的名声,无需记挂在任何人身上。” 一整杯的茶水都灌进去后,沈让扔了茶杯,侍候在侧的小太监立刻递上干净的手巾,沈让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吩咐道:“他?既然那么喜欢邴关?义?,就?把他?送到襄远侯府。” 半个时辰后。 襄远侯府门前的巷子口远远驰来一匹马,马上坐着一个浑身上下?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除了一双眼睛之外,什么都看不到。 飞马越来越近,马蹄声踏破尘土落叶,看门的两个守卫见来这不善,一个回去叫人,一个手执长枪出来阻拦。 却不想那黑衣人拉着缰绳一抖,骏马直接从守卫的头?顶越过去,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布袋,被?从马上扔下?来。 而后,骏马飞驰离开小巷,布袋咚得一声滚落低声,吓得那守卫后退两步。 回府搬救兵的也出来了,十?几个守卫将那巨大的布袋团团围住,动作和神?色皆是万分警惕。 布袋里却传来一声痛苦的闷哼。 里面是人? 几个人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为首的那个守卫从腰间拔出长剑,挑开布袋的扎口,当即露出一张潮红的脸。 他?双目紧闭,看上去万分痛苦,却又表情奇怪扭曲,不知是在享受什么。 更让人惊讶的还是那张脸。 几人上前一步,惊骇道:“姜大公子?” - 上京城内近日接二连三?地生事,顿时议论纷纷,而居于?东宫的姜毓宁却是半点都不知道的,沈让只?怕这些事会脏了她的耳朵。 东宫实在很大,沈让又吩咐人将后花园改成她喜欢的样?式,一花一木,一草一树都在重新布置。姜毓宁一天逛一处,都要逛上半个月,有时候连同居一处的沈让都没空见呢。 只?是有时逛园子的时候独自一人,实在有些孤单,忍不住想起先前在公主府上学的日子。 清河长公主府的女学因为宣丛梦跟着公主殿下?到承州避暑的缘故,暂时停了。 姜毓宁那日从申国公府回来后,便再也没见过宣丛梦,这么些天不见,她倒真有些想念她,便跑去问沈让,可不可以把她请到东宫来陪自己玩。 彼时沈让正在批阅奏折,见她过来,单臂把她提到自己腿上,道:“东宫是太子寝宫,一个外姓的郡主常常出入,你猜外面的人会怎么想?” 自从沈让当上太子之后,姜毓宁便恶补了一番皇室关?系,此番听到他?的话,就?知道是不行的意思了,她撅了撅嘴,不免有些失望。 沈让说:“再有几天,就?是宁寿十?八岁的生辰,到时候你就?能见到她了。” 姜毓宁恍然,“对啊。” 宣丛梦的生辰在十?一月初,眼下?已经是十?月底了。 她高兴地弯了弯眼睛,又忽然想到,生辰宴就?在几天之后的话,宣丛梦定然会提前告知的,怎么她完全没有接到帖子,反而是从哥哥这里知道的消息? “郡主一定给了我?贴子,是不是被?哥哥拦下?了。”她顿时仰头?看着沈让,做出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沈让不否认,撂下?手里的折子,只?不说话。 姜毓宁说:“郡主写给我?的帖子,哥哥怎么能私自拦下??” 她自觉很有气势,却不知看在沈让的眼里,就?像是两脚站立的小猫儿,撒娇一般,他?压下?唇边忍俊不禁的弧度,垂了眼,竭力做出一副伤心的模样?,说:“宁宁来了东宫之后,连哥哥都不怎么能见到你,怎么不见你说一句想我??” 姜毓宁一噎,气势顿时散去,试探地问:“哥哥,你生气了?” 娇养笨蛋美人 第70节 其实,自从沈让带她去过去了平州草原之后,她和沈让之间的气氛就?一直有些别别扭扭的。 这样?的别扭,不是说两人谁的心思变了,他?们依旧亲近,哥哥对她依旧温柔。 哥哥会抱她,会哄她,甚至会躺在她身边和她同床共枕一夜。 但却不会再像最开始那样?,肆无忌惮的与她拥抱,亲吻。 她知道,这是平州那夜之后,哥哥对她的承诺,他?答应再也不会吓到她,不会冒犯她。 所以,在他?如今的温柔里,处处都是点到为止的克制。 但沈让如约退开,姜毓宁反而有些不满足。 她喜欢沈让的亲吻,也喜欢和他?那样?的亲密,可哥哥不做,她又怎么好意思开口。 于?是,她的心底莫名生出一股较劲似的情绪,怎么也不肯再往前进一步。 她在等,等沈让先开口。 眼下?她等到了,沈让先开口了,她一下?子心虚起来,两只?胳膊抱着沈让的手臂,悄悄地往他?怀里贴。 沈让只?当没看见,垂眸敛目,一副无悲无喜的模样?。 这下?姜毓宁便真的有些慌了,她以为沈让真的生气,很是担心地问:“那,哥哥总不会不让我?见郡主了吗?” 这个时候还敢再提别人,沈让发觉自己实在是太纵容怀里这只?小兔子,每日跑出去不见人影也就?算了,今日好不容易主动来见他?,竟然还是为着宣丛梦。 他?心底暗暗给她记上一账,口中却问:“怎么,难道哥哥在你心里,就?是这么小气的人?” 姜毓宁自然知道这时候该说什么,连忙摇头?,“哥哥是世界上最宽容的人!” 沈让低嗤一声,掐掐她的小脸,“自然不会不让你去,多和清河公主府走?动,不会有坏处。” 不过,姜毓宁自然是不懂那么多的,可是无论她懂不懂,将来都是要做太子妃的,要做皇后的。但她身份低,只?怕压不住人,到时候有清河长公主站在她这一边,应当能松快不少。 她可以什么都不必管,一切都有他?替他?铺路。 他?捧着姜毓宁的小脸,在她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好似落下?一个坚定的戳。 - 十?一月初三?,宁寿郡主十?八岁生辰,清河长公主大办寿宴,整个上京城内所有的官眷贵戚几乎都来了。 只?有两家例外,申国公府出了事,连带着景安侯府也都跟着大受打击。 虽然说是刺客,可是两家的人都不是傻子,听到卓氏说起姜毓宁和太子殿下?的关?系不同寻常,且景安侯只?因为说错了一句话,就?被?当众掌嘴了五十?下?。几乎所有人都能认定,这是太子殿下?所为。 更何况,卓霖出事当天,姜贺今平白遭了横祸,灌了药又被?人当众扔到了大街上,成了整个上京城的笑柄。 两家最出色的儿郎在同一日被?毁掉,申国公府和景安侯府这两个本就?扶不起来的府邸,终于?还是倒下?了。 他?们知道是谁造成的这一切,知道都是因为太子,可是所有人都被?太子狠毒不留情面的手段吓到了,每日除了龟缩府中,再不敢出门见人。 好在这样?还能保住头?顶的这个爵位,否则,若是再得罪了太子,只?怕连现在的爵位都保不住了。 因此,两家虽然收到了帖子,却没有一个人来。至于?姜毓宁,她不可能再跟着景安侯府的马车,又不能坐着东宫的车驾,当天晨起,宣丛梦亲自派了公主府的马车来接她。 等马车到了门口,姜毓宁扶着竹叶的手下?车,一眼就?瞧见了等在门口的宣丛梦。 “郡主!” 姜毓宁高兴地喊她,宣丛梦也主动迎过来,拉着她的手,“终于?把你盼来了,现在想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 自从申国公府一别,两人已经有小一个月没有见面,相比于?从前几乎日日都能见到,实在让人不能不想念。 两个姑娘手拉着手,一道往公主府里走?去,姜毓宁说:“郡主,今日是你十?八岁生辰,我?专门给你挑了许多好东西呢,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 宣丛梦笑得眉眼弯弯,她手持一柄团扇遮住唇角,一边指挥身后的迎春跟着竹苓去马车上搬礼物,一边揶揄道:“什么好东西?总不会是把表哥给你的首饰头?面拿来借花献佛了吧。” 姜毓宁嗔她,“哪有自己说自己是佛的。” 两人一路来到宣丛梦的住处,姜毓宁带来的东西大大小小摆了一地,宣丛梦这回真有些惊讶了,“怎么这么多?” 姜毓宁说:“都是送给你的,不多贵重,却都是极新鲜的玩意儿。我?觉得你会喜欢。” 其余人从来都贺礼都是直接被?搬进库房的,一般只?是在迎春那里存个档,然后就?常年搁着落灰。 不过姜毓宁送得自然不同,宣丛梦当即便命人将那些盒子一一打开,盒子里大小不一,小的可能是一颗珠子,一根银簪,或是一枚发扣,再大一些的有游记话本,都是当下?新出的,更大的还有画卷,瓷器,甚至还有一坛酒,总归都是宣丛梦喜欢的。 连那些装物件的盒子,都绘着宣丛梦最喜欢的蝴蝶纹。 宣丛梦莫名有些想哭,她拿帕子捂住眼睛,感?动地说:“你我?认识不久,可是上京城中,除了姨母之外,就?只?有你对我?最好。” 姜毓宁笑着抱着她安慰,“哭什么呢?今天是你生辰,你该高兴才对。” “我?没什么可高兴的。”宣丛梦摇摇头?,却已不见方才的笑。 姜毓宁察觉到她情绪不对,连忙问道:“到底怎么了?” 宣丛梦命人把盒子里的东西都摆出来,然后叹息一声,道:“我?已经十?八岁了,你可见这上京城内,还有哪家姑娘,过了十?八岁都不嫁人的?” 姜毓宁一愣,明白过来,“你要嫁人了吗?” “或许吧。”宣丛梦说。 就?如宣丛梦所说,虽然两人相处不长,但的的确确是极为投缘的,宣丛梦知道姜毓宁的秘密,同时,她自己的事也并不瞒着姜毓宁。 姜毓宁知道,她是西北长大,即便已经在上京生活了这么多年,仍旧对西北念念不忘,除了思念故土和父亲之外,她在西北还有一个青梅竹马,少时是一起长大的,后来她离了西北,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个人。 她有时会看着远处发呆,姜毓宁想,她就?是在想念那个人吧。 可是听她说,那人全家获罪流放,到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这么多年,宣丛梦一直在等的,不过是一个浮光泡影,当不得真的。 她,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总归还是要嫁人的。 姜毓宁有些替她难过,却也不愿意再提起让她伤心,于?是便安慰道:“长公主殿下?那么疼爱你,不管怎么说,都一定会为你挑选一门好亲事的,你别担心了。” “是啊,姨母会替我?好好挑选的。”宣丛梦默默叹了一句,终于?又打起精神?来,“好了好了,别说这些不高兴的了,你呢,你怎么样??” 姜毓宁不知她问的是什么,“什么我?怎么样??” 宣丛梦贴到她耳边,促狭道:“你和太子殿下?啊,这么多天你不是都住在东宫吗?每天见面,是不是很开心?” 她是知道姜毓宁有多喜欢沈让的。 却不想姜毓宁抿了下?唇,说:“开心是开心的,可是……” 宣丛梦听她这语气,疑道:“怎么了?难不成他?还能欺负你不成?” 她这话中的“欺负”,意思十?分单纯,但是姜毓宁却想歪了,她红着耳朵推了推她,“哥哥才不是那样?的人呢?” 宣丛梦倒是被?她推的一怔,问道:“到底怎么了?” 姜毓宁本有些不好意思,可是这些天,她和沈让的关?系仍然没有半分拉近的意思,那日沈让虽然点明她在躲着他?,可是后续却无动作,她难免失落。 没有别的人可以问,又不能直接去找沈让,姜毓宁犹犹豫豫半天,还是把事情和宣丛梦说了,只?是某些让人浮想联翩的过程,叙述的十?分简略。 但是宣丛梦已经听懂了,她有些好笑地看着姜毓宁,无奈地说:“我?还以为是什么事,这也值得你纠结。” 却不想姜毓宁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宣丛梦噎了一下?,说:“好吧,那我?告诉你怎么解决。” 姜毓宁顿时眼睛亮亮地看着她,“快说,怎么解决。” 宣丛梦直接道:“他?不愿往前,你主动不就?好了?” 姜毓宁一愣,“我?主动?” 宣丛梦点点头?,理?所当然地说:“总归你们两个将来都是要成亲做夫妻的,又相识这么多年,实在没什么好避讳的,毓宁,你也不必不好意思,主动一些又怎么了?” “没准太子殿下?反而喜欢这样?呢。” “可是……” 姜毓宁还有些犹豫,正巧外面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她的话,“郡主,裕王殿下?到了,公主殿下?说,请您过去见客。” 一听说裕王,宣丛梦有些惊讶,但无论如何,来者是客,总不能将人晾在那。她有些犹豫地看着姜毓宁,说:“我?去去就?来,你在我?屋子里待一会儿,等到开席后我?再叫人来唤你。” 她是知道申国公府和景安侯府的事的,怕姜毓宁出去之后谁也不认识,会被?人欺负。 却不想外头?迎春又接着道:“郡主,公主殿下?请姜姑娘过去,说是有贵人等着见她。” 虽未明说,可除了沈让还能有谁。 宣丛梦松口气,说:“那我?叫迎春带你去姨母那里,我?去待客,咱们一会儿再见。” “好。” 姜毓宁带着竹叶来到清河公主待客的寿春堂,果然看到沈让坐在里面,唇边立刻藏不住笑意,她走?过去给清河公主行礼,眼睛却总是往他?的方向瞟。 沈让见她忍不住地偷偷看自己,轻挑了下?眉峰,也将目光递了过去。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交错碰撞。 清河公主将两人的小动作全都看在眼里,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招呼姜毓宁坐下?。 因为她和宣丛梦交好,因此清河对姜毓宁并不陌生,也十?分喜欢这个心思天真的小姑娘。 她和姜毓宁絮絮说了会儿话,然后道:“太子今日是避着人来的,外头?客多,你也别出去了,省得冲撞了你,你们就?坐在这儿,咱们一家人说说话罢,等一会儿丛梦陪完客人,也叫她过来,你们姐妹多说话。” 姜毓宁本就?不想去和不认识的人应酬,当即点头?,“好,我?刚才就?是从郡主那里来的呢。” 清河笑道:“你们这小姐妹俩,年岁差了两三?岁,关?系倒是要好,也亏得你能受得了丛梦那副不稳重的性子。” 姜毓宁一如既往的认真,“郡主很好的,待我?很好,经常护着我?,我?很喜欢她。” 清河一向是把宣丛梦当女儿的,听到姜毓宁这般夸,当然高兴,她命人端上来点心,和好几样?饮子,全都摆到姜毓宁跟前,“好孩子,吃吧。” 沈让自从姜毓宁进来后,和她对了个眼神?之后,便没有再开口,就?这样?看着姜毓宁和清河长公主说话。 清河给姜毓宁一一介绍桌上的东西,“这是紫苏饮,这是樱桃煎,这是醉清泉,这是琥珀光……” 然而未说完,忽然听到一阵外头?急匆匆的脚步声。 清河蹙眉看过去,“怎么了?” 底下?人急忙回道:“回殿下?,是五裕王殿下?不小心落水了。” 裕王?他?怎么会在这时候落水? 清河和沈让对视一眼,清河皱起眉,问:“可有事?” 外头?回:“护卫和太监们都跳下?去救了,还有成王殿下?也在边上,应当是无事的。” 娇养笨蛋美人 第71节 清河松口气,虽然裕王在京中一直都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地位,可是毕竟是建昭帝的嫡长子,若是在公主府出 了事,传出去实在不好听。 于?是,她朝着沈让点点头?,起身道:“知道了,叫人看护好裕王,本宫去瞧瞧。” 见她起身,姜毓宁也连忙跟着站起来,“公主殿下?。” 清河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好孩子,没什么大事,就?算有事,你也不必管,你就?在这儿陪着太子殿下?说话吧,什么都不用?担心。” 姜毓宁犹疑地看向一旁的沈让,见他?点点头?,这才应下?,“是。” 于?是,清河长公主走?了,整个寿春堂就?只?剩姜毓宁和沈让两个人。 虽然不是第一次单独相处,可毕竟是在公主府,姜毓宁还是有些不自在的,她在原处落座,竟有些不敢看那边的沈让。 沈让难得看到她拘谨的模样?,笑了笑,故意道:“怎么?你还担心裕王,想出去看看不成?” 姜毓宁立刻反驳,“怎么会!” 她根本不是担心裕王,只?是觉得自己个沈让的关?系被?清河公主这样?的长辈看穿,很不好意思。 沈让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摇摇头?,起身,走?过来坐到刚才清河长公主坐的位置上,和姜毓宁面对面,只?隔一个被?摆得琳琅满目的桌子。 沈让低头?看桌上的东西,问:“有没有想吃的?先垫垫肚子。” 说实话,姜毓宁倒是不很饿,只?是刚才一直在说话,有些口渴。 桌上摆着不少饮子,听清河长公主刚才介绍过,她对那些甜甜的浆饮并不感?兴趣,还有什么醉清泉,一听就?是酒名。 当着沈让的面,她可是不敢喝酒的。 最后,她的目光停在最后一个执壶上。 琥珀光,她还记得刚才清河长公主说的名字。 她点点那壶琥珀光,然后看向沈让, 沈让长睫轻动,没立时说话。 这琥珀光名字好听,实际上却也是一种酒。 这酒产自薛州兰陵,味道芳香馥郁,盛在玉碗里,色泽如同琥珀。曾有诗云:“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 而琥珀光的名字,就?是来源于?此。 姜毓宁不知道这个,她只?闻着壶口芬芳如花,她看着一直不说话的沈让,催促道:“哥哥,我?想喝这个。” 沈让低头?,看着姜毓宁潋滟的水眸,问:“真的想喝?” 姜毓宁天真地点头?,“想啊。” 总归一会儿也不用?出去见人,喝醉了就?直接回东宫,反正有他?在,也不必顾虑什么危险不危险的。 沈让勾了勾唇,亲自端起执壶给姜毓宁倒了一杯,琥珀色的液体缓缓流入剔透的玉盏中,芬芳四溢。 沈让道:“那就?喝吧。” 第59章 腕骨 59. 沈让知道?姜毓宁酒量不?好, 可也没想到,她刚喝到第二杯,就晕晕乎乎地要往自己怀里倒。 沈让托抱着她, 反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叫她:“宁宁?” 姜毓宁还没有完全喝醉,只?是有些反应迟钝, 听到他叫自己,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 弯着眼睛对他笑,“我在!” 说着,还要伸手去摸沈让的脸颊。 沈让偏过?头, 不?让她碰,握着她的手腕搁回去,探究地问?:“真?的醉了?” 姜毓宁愣怔片刻, 点头, “嗯。” 沈让忍俊不?禁, 又有些担心,“难受不?难受?” “我没事!”姜毓宁摇头, 甚至还特意瞪大眼睛,力证自己没有说谎, “我早上出来, 吃了东西的。” 听她吃了东西,沈让稍稍放下?心,但是右手还是伸到她的耳边摸了摸,确定额头和?鬓角都没有冷汗, 看她的表情,眉宇舒展, 应当是没事的。 姜毓宁被他摸的不?舒服,抓过?他的手腕,不?让他再碰自己。 虽说没有不?舒服,但是面上已经有了明显的醉态,双颊酡红生艳。 姜毓宁这?样?的模样?,沈让自然不?可能让旁人看到,便是清河长公主?和?宣丛梦也不?行,他抬手搂过?姜毓宁,把她按在自己怀里,然后看向门外,唤道?:“来人。” 候在外面的竹叶闻声走进来,“殿下?。” 沈让道?:“叫人备车,回东宫。” 竹叶一怔,有些奇怪怎么现在就回,转头一看姜毓宁扑在沈让怀里,虽然看不?清表情,却也知耽误不?得。 她立刻下?去传话,樊肃樊际带人去清路。 沈让站起身,将姜毓宁打横抱进怀中,用自己的披风搭住她的脸,走出寿春堂,一路将她抱上了马车。 上车后,他还不?忘吩咐樊肃留人在公主?府,一是将他们先行离开的事情知会清河长公主?一声,二是沈议落水的事有些蹊跷,留下?探查。 “若真?是沈议有了什么动作,让公主?到东宫禀报。” “是。” 樊肃应下?后,沈让便关了车门,吩咐车夫驾车。 清河长公主?府离着皇城不?远,约摸两刻钟就能进宫,但是沈让特意吩咐车夫驾车慢些,省得姜毓宁路上会难受。 可事实证明,沈让想多了。 姜毓宁不?仅没有半点难受的样?子,还十分活泼,在沈让的怀里也不?老实,一直喊着想吃东西,好像多等一会儿就要饿的站不?起来了一样?。 沈让拿她没办法,只?好叫人拐道?去点心铺子,现买了几包糕点,沈让解开油纸包的绳子,把几样?点心都摆在姜毓宁跟前,很是无奈地敲了敲她的额头,“磨人精,吃吧。” 同时,他开始深深后悔自己纵容姜毓宁喝酒的事。 姜毓宁靠在他的怀里,听到他说话,却没有动作,只?微微张了下?嘴巴,明显等他来喂,沈让哭笑不?得,摇了摇头,捻了块姜毓宁爱吃的透花糍,亲自喂给她。 “好吃吗?” 姜毓宁点头,“好吃。” 她的眼睛晶晶亮亮,一眨不?眨地看着油纸包,沈让无法,又喂给她第二块,直到三块透花糍都下?肚,沈让终于停了手,迎着姜毓宁不?解的目光,道?:“已经吃了三块了,不?能再吃了,一会儿还要吃午饭。” “好叭……”姜毓宁看起来有些失望,但也不?是特别失望的样?子,她迟缓的点了点头,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变得喜笑颜开了,“不?吃糕点,那?就喝酒吧……” 上次她喝醉,除了变得更黏人之外,还是很乖的,沈让怎么也没想到,她这?一次喝了酒,竟然还会撒酒疯。 他伸手去按姜毓宁的手臂,”回家了,不?能再喝酒了。” 姜毓宁很茫然地看了他一眼,有些难过?地问?:“为何??我想继续喝,哥哥陪我吧。” 她转过?身,下?巴搭在沈让的胸口,鼓着嘴巴撒娇,沈让受不?住她这?般模样?,轻点了点她的额头,说:“马车上没有酒,也没有杯子。” 他哄道?:“回家再喝,好不?好?” 姜毓宁愣怔着没有立时回答,似乎是在思索,沈让耐心等着,却不?想过?了一会儿,姜毓宁忽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左手袖口。 然后就从里面摸出一枚拇指大小的精致的水晶杯。 一看就 是刚才?公主?府里的杯盏。 沈让一怔,随即实在没忍住笑出声了,他看着姜毓宁宝贝似的握着那?水晶杯不?放,捏了捏她红艳艳的脸蛋儿,“小傻子,竟然还把人家的杯子顺出来了,又要哥哥去赔了,是不?是?” 姜毓宁现在神思被酒泼过?,很是迟缓,她不?太能听懂沈让的意思,只?能感觉到沈让贴在自己脸颊上的手指,捏得她有些疼。 葡萄似的眼睛里水汪汪的,含了一包泪,姜毓宁抓住沈让的手指,一口咬上了他的指尖。 沈让略一蹙眉,指尖轻动了一下?,但是并未把手抽回,任由?姜毓宁像看到什么好玩的玩具似的,抱着自己的手指仔细研究。 姜毓宁先是在他的指腹上轻咬了一下?,用的力气?不?算小,但是她大约还有一点清醒的意识,咬完又怕会弄疼沈让,颇有些心虚地抬眼去看他。 沈让一直垂眸,此时正好和?她递过?来的视线对上,小姑娘那?一双瞳仁如点墨般漆黑乌亮,因为染了一层水雾,而泛着潋滟的水光,水光之下?,怯生生得勾人。 沈让不?自觉地滚了下?喉结,眼底也愈发深沉,好似泼天的海浪,能席卷一切。 察觉到他四散的气?场,姜毓宁莫名有些发怵,她怯生生地抬眼看着沈让,然后松开牙齿,在刚才?自己咬过?的地方,轻轻舔了一下?,当作是在安抚。 沈让深吸一口气?,只?觉得指腹酥麻难耐,让他心口都在战栗。 他反手捧起姜毓宁的脸,拇指在她艳红的唇瓣上轻轻摩挲而过?,哑声问?:“宁宁,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 姜毓宁自然不?知道?,她甚至没有听懂沈让到底在说什么,只?听他语气?沉沉,好像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于是,她又抬手覆住沈让的手背,抱着他的胳膊,不?让他挪开。脸颊在他的掌心轻蹭,她一边抬眼,讨好般地去看沈让,一边伸出舌尖,轻勾了一下?沈让留在她唇瓣上的拇指。 一瞬间,像是一簇火苗落进了千百个?油桶里,沈让心头的烈火倏地炸开。 他捧着姜毓宁的脸,另一只?手按在她的唇,低声道?:“是你自找的,醒来了别怪我。” 姜毓宁有些晕乎乎,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在这?时,她也再顾不?得遮掩什么,循着本身去靠近他。 她仰头看着沈让坚毅流畅的下?颌线,感觉着他对自己的掌控和?钳制,温柔而又强势的抚摸,她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今日宣丛梦说过?的话,在此时莫名浮出—— “他不?愿往前,你主?动不?就好了。” “总归你们两个?将来都是要成亲做夫妻的,又相识这?么多年,实在没什么好避讳的,毓宁,你也不?必不?好意思,主?动一些又怎么了。” “没准太子殿下?反而喜欢这?样?呢。” …… 主?动些,主?动些。 想到这?儿,姜毓宁不?自觉握了握拳,然后,在沈让压过?来的前一刻,主?动搂住他的脖子,扑过?去吻住了他的唇。 这?还是姜毓宁第一次这?么主?动,沈让有一瞬间的讶然,而后立刻箍住她的腰,将她压到座位上,覆身过?去,反客为主?。 姜毓宁感觉到沈让舌尖的侵/略,她有些紧张,但是酒意上头,驱使?着她向前,变的勇敢。 她环绕着沈让的脊背,几乎将自己整个?人吊在他的身上,秀美的脖颈勾出一道?柔软的弧,如弯月一般。 沈让感觉到她的亲近,眉梢轻动,一只?手插过?去垫到姜毓宁的颈后,让她更加不?能逃离。 娇养笨蛋美人 第72节 两人就这?样?拥抱着亲吻,连马车什么时候到了东宫都不?知道?。 马车照例是停在宣德门,樊际在车门前敲了敲,“殿下?,到了。” 他的声音不?算小,然而马车没却每天半点回应,樊际愣了愣,难道?殿下?睡着了,可也不?应该啊,以殿下?的警惕心,在马车停下?的那?一刻就该醒了。 事有蹊跷,樊际不?敢再多想,连忙又敲了敲门,笃笃的敲击声在空旷安静的长街上很是明显。 这?一会儿,仍旧没有回应,可是樊际却隐约听到了一道?轻柔的声音,呢喃着问?了一句,“是谁?” 然后便是殿下?略带沙哑的声线,“无事,继续。” 樊际:“……” 他又震惊又无奈,怎么也没想到这?区区半个?时辰,殿下?也有这?样?的好兴致。 但无论?如何?,他都不?敢再插话打扰了,当即后退十步,还招呼着其他人也都退得远些,省得听到什么不?该听的,最后怕是要被殿下?灭口。 两刻钟后,沈让看着怀里娇./喘不?止的姜毓宁,终于将她松开。 小姑娘已经在自己怀里化成一滩春水,额间更是香汗淋漓,他没有再亲下?去,将人揽在怀里,然后敲了敲车壁。 退到远处的樊际听到声音,谨慎地上前几步,“殿下??” 沈让吩咐道?:“叫所有人都退下?。” 所有人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退走。 很快,樊际禀报道?:“殿下?,人都撤了。” “你也退下?。” “是。” 等到樊际的脚步声也走远之后,沈让才?抱着怀里瘫软的姜毓宁下?车,小姑娘脸皮薄,又喝了酒不?能吹风,沈让在她脸上盖了一件披风,省得她不?敢出门见人。 但事情证明,他实在是低估了醉了酒的姜毓宁,回临雀殿的路上,她不?下?十次想把披风扯下?来,口里还不?停地嘟囔,“我好热,好闷啊!” 小腿还很不?老实地蹬动。 沈让深深叹气?,他两只?胳膊用来抱她,再多不?出一只?手来,只?好由?着她去,好在从宣德门到临雀殿的这?一路上,都没有半个?人影, 他加快脚步,终于到了临雀殿,竹叶和?竹苓早就提前回来,此时守在廊下?,见到沈让立刻曲身行礼,却也不?敢上手去扶姜毓宁。 “给姑娘准备一身干净的衣裳,再去煮一壶醒酒茶来。”沈让吩咐道?,“下?去吧。” “是。” 沈让抱着姜毓宁直接进了临雀殿的浴房,蒸腾的水汽霎时扑面而来,姜毓宁窝在沈让的怀里,不?住地叫嚷着喊热。 沈让没有防备,被这?水汽扑个?正着,连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无法,他只?能先把姜毓宁放到一旁的软榻上,自己到屏风后用凉水洗了洗脸,然后才?过?去看姜毓宁。 却不?想,就这?不?到半盏茶的时间里,姜毓宁竟然已经自己解了外裳,只?剩一件轻薄的里衣。 领口微敞,露出一片白嫩细腻的锁骨。 她泪眼婆娑地看向沈让,“哥哥,这?里好热,我是不?是掉到蒸笼里了。” 沈让无奈地摇了摇头,走上前,揉了揉她的脑袋,“胡说什么?” 因为刚用凉水洗过?脸,沈让的一双手还冰冰凉凉的,骨节不?小心碰到姜毓宁的耳朵,冰得她整个?人一颤。 “抱歉,哥哥忘了。”沈让怕自己冰到姜毓宁,连忙就要把手收回来。 却被姜毓宁拽住。 沈让顿住没动,任由?姜毓宁抱着他的手臂,从软榻上颤颤巍巍地跪坐起来。 她仰头看向沈让,眸底尽是依赖和?喜欢,隐隐还有几分懵懂的春/.情。 “哥哥,你的手好凉,很舒服。” 说着,她抱着沈让的胳膊,上身挺起,保持着跪坐的姿势,蹭了蹭他冰凉的腕骨。 第60章 水雾 60. 浴房里水雾氤氲, 热气蒸腾,姜毓宁只穿了一身单薄的里衣,竹青色的布料衬得她肤色白皙如雪, 领口敞/露的春/光晕出汗意?, 在烛灯下泛着细腻的光。 她跪坐在榻上,两手抱着沈让的胳膊, 仿佛是抓到了什么降温的玩意?儿,懵懂把玩。 沈让眯了眯眼, 看着自己被垫到她身下的手腕,低声?问:“你在干什么?” 姜毓宁撩开羽睫,水润的眼睛里写满无辜, 她摇了摇头,委屈地说:“很热。” 因为被她压着手腕,沈让被迫倾身, 贴在她的耳边, “很热?那怎么办?” 姜毓宁感觉到他沈让的凉意?, 撒娇道:“哥哥抱抱我就好了。” 沈让托着她莹白?如玉的小?脸,滚了滚喉结, “宁宁,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姜毓宁目露茫然, 许久, 才迟缓地点了点头。 “小?傻子。”沈让低斥一声?,然后手臂用力,直接顺着她的姿势,单手将她托了起来, 姜毓宁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坐在他的手臂上, 摇摇晃晃很怕自己跌下去。 沈让由着她过来抱自己,另一只手扶住她的后腰,将她直接抱到了屏风后的浴池。 浴池里的水是常年?恒温的温泉水,水汽缭绕,姜毓宁悬空着身子被沈让抱过来,脚尖像是被水汽烫到了似的,扑腾个不停。 沈让被她这动作吓一跳,连忙把她抱稳,“怎么了?” 姜毓宁像一条被按在案板上的小?鱼似的,说什么都不愿意?下去,“很烫!” 沈让原本?想?将她放进?浴池里,再叫竹叶和竹苓进? 来伺候她女沐浴的,可?是现在见她这个样子,实在拿她没办法,只好自己先下水,然后才带着姜毓宁也下来。 姜毓宁这才不再挣扎,但是身上的衣裳浸了水,往下坠着很沉,她便要伸手去解胸口的衣裳。 沈让按住她的手,“别动。” 姜毓宁还是那句话,“很热。” 不过现在的热,已经和刚才不一样了,是因为沈让的触碰和拥抱,让她心底不知从哪冒出来一股子燥郁,在血液深处四处奔走,侵占了原本?就所剩不多的神志。 她搂着沈让的脖子不放,懵懵懂懂地撒娇卖痴,刚才在他腕骨上蹭过的地方像是充了血一般,在沈让的腿上摩挲不停。 她的动作惹人,表情却纯真无辜,沈让看着她,只想?将她立刻剥干净吃干抹净,可?是现在姜毓宁醉得神志不清,只怕醒来后根本?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他不能再这时候碰她。 姜毓宁虽酒意?上头,却对沈让的情绪感知得十分清晰,她敏锐地察觉到沈让的呼吸变重,抱着她的力道也逐渐变重,像是要把她推开似的。 她立刻摇头,泪濛濛地问:“可?以不要把我推开吗?” 沈让一怔,握着她手腕的动作微滞,没有?再继续动作。 姜毓宁在他的膝盖上蹭了蹭,让两人贴得更近,然后道:“哥哥,你最近都不亲我了。” 沈让哭笑不得,点点她的额头,“小?白?眼狼,我是为了谁?” 他没收着力道,这一下就给姜毓宁的额头戳出一指红痕。 姜毓宁眼尾发红,抬手捂着额头,怯生?生?地说:“哥哥讨厌我。” 她根本?没有?听?沈让说了什话,只管自顾自地掰扯,“哥哥已经好几天没有?亲我了,也不抱我,那天咱们一起逛园子,你给我披披风,连带子都不给我系。” “那天晚上,我们坐在一起看书,你都不让我靠着你。” “还有?那次,我都明明主动去抱你了,我就是想?让你亲我的。可?你不只没有?亲我,还把我推开了。” 她一桩桩一件件地说,沈让这才知道,原来小?姑娘在这种事上,心思这么重。 他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却听?姜毓宁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哥哥,你不是不是不喜欢我了?是不是不想?再对我好了?你别这样好不好。” 姜毓宁原本?就对沈让有?很深的依赖,几乎日日夜夜都想?黏在沈让的身边,平日里有?些话还藏在心里不好意?思讲出来,现在喝醉了,变得更加直白?,她盯着沈让幽深的眼睛,坦白?道:“其实,我好喜欢哥哥亲我。” 没有?一个男人能在听?到心上人这么直白?的话后,还能忍住没有?动作。 沈让深呼一口气,再控制不住,直接扣住姜毓宁的腰,将她按到了身后的玉璧上,纤腰如坚韧的柳枝般向后折去,沈让覆过去将她吻住,一手抚着她的后脑勺,一手顺着腰眼往下,没入水中?。 姜毓宁紧紧嵌在他的怀里,浑身湿漉漉的和他接吻,平缓的呼吸渐渐变成沉溺的呻/.吟,靠在玉璧上,不自觉地往下滑。 沈让这才松开她,提着她的细腰,轻声?道:“这样,还会怀疑吗?” 姜毓宁已经被完全亲懵了,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迟缓地眨了眨眼睛,抱着他的脖子,还想?继续亲。 她直白?地说:“有?些难受。” 沈让长指在温水里撩拨了两下,“这里难受?” 姜毓宁懵懵懂懂,低泣着承认。 沈让按着她,温柔道:“哥哥不是疏远你,也不是不喜欢你,哥哥是怕再吓到你。” 他指的是上次在平州草原,因为不小?心看到了小?姑娘的身子,以至于眼底流露出了急不可?耐的侵占,把小?姑娘吓到了。 他便不敢再对她做什么。 所以一直强忍着。 姜毓宁也不知听?懂还是没听?懂,愣怔许久,最后说:“那哥哥别吓我就好了。” 倒是没想?到会听?到小?姑娘这样的回答,沈让无奈地摇了摇头,无有?不从地说:“好,哥哥不会再吓到你了,哥哥慢慢来。” 他抬手贴住小?姑娘潮./红的小?脸儿顺着拂过她的耳朵,如愿看她轻轻地抖,然后道:“哥哥叫你舒服。” - 等姜毓宁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正午了,她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头顶的浅色帐子,竟有?那么一瞬间?,忘了自己这是在哪。 腰间?传来的温热将她思绪拉回。 她侧了侧身子,转头看向身旁,最先入目的是沈让搭在腰上的左手。 沈让肤色冷白?,看上去文弱,实际上却极有?力,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十分清晰,五指修长而骨节分明,指腹上和虎口处生?着一层薄茧,那是他连年?征战留下的痕迹。 昨夜的记忆如海水倒灌,让她一下子就想?起了浴池里的荒唐。 从前,姜毓宁对于这双手的印象,就是宽大温暖,他牵着她长大,一路往前。 但是现在,姜毓宁看到这双手,双颊不自觉地就染上了绯红。 娇养笨蛋美人 第73节 她被抛上半空,上下翻腾。 那陌生?而又让人沉溺的感觉,即便隔了一夜,仍旧让人脸红,姜毓宁不好意?思再看,收回视线,抓着被角蒙住脸。 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一句,“不闷吗?” 姜毓宁没想?到沈让竟然早就醒了,可?他分明没有?睁开眼,怎么会知道她拉被子,难道,刚才她看过去的视线,也被他察觉到了? 她顿时更不好意?思了,闷着小?脸不说话。 沈让侧过身,面对着她,“生?气了?” 其实没有?生?气,只是害羞罢了。但是姜毓宁抿了下唇,没有?说话,想?故意?吊他一会儿。 沈让又如何看不透小?姑娘的心思,可?他没有?拆穿,很配合地继续往下说:“都是哥哥不好,又惹宁宁生?气了,哥哥该罚。” 说到这儿,他故意?顿了顿,然后道:“那就罚哥哥,十天不和宁宁说话,如何?” 就知道这人没有?半点正形,每天只知道怎么逗她,姜毓宁生?气地哼了一声?,掀开被子倏地直起身来,然后扑到沈让的身上,很是放肆地掐住他的耳朵。 “哥哥!”她嗔他。 “好了,不逗你了。”沈让笑着举手投降,却也没有?制止姜毓宁的动作,而是问道,“身体有?没有?哪不舒服?” 姜毓宁摇摇头,“没有?,真的没有?。” 沈让看她脸色红润,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又接着问:“那,昨日的事,还记不记得?” 姜毓宁趴在人身上,又拿捏住了他的耳朵,自觉居高临下,胆子也大了些,睁着眼睛开始说瞎话,“不记得了。” “真不记得了?”沈让挑挑眉,然后感叹,“我看,你还是喝醉的时候,更诚实些。” 姜毓宁瞪他,“哥哥!” “好,你不记得了。”沈让顺从地改了口,然后道,“不管你记不记得,昨日的话,哥哥再和你说一遍。” “哥哥没有?疏远你,更不会冷落你,哥哥只是怕吓到你。” 提到这个,姜毓宁就总有?些心虚,她总觉得自己想?要的太?多,一会儿想?要进?一会儿又想?退,所以,她很怕沈让会没有?耐心,道歉道:“哥哥,对不起,都是我……” 然而话没说完,就被沈让打断 了,“小?傻子,这怎么会是你的错。” “哥哥年?岁比你大,懂得也比你多,都是哥哥没有?引导好你,也没有?约束自己的行?为,才会让你被吓到。”沈让语气认真,“该是哥哥说对不起才对。” “……真的吗?”姜毓宁抬眸,问,“哥哥会不会嫌我麻烦?” “宁宁是哥哥的掌上明珠,哥哥只怕会唐突了你,永远不会嫌弃你。” 有?了这句话,姜毓宁不安的心一下子落回了肚子里,她松开手指,抚着沈让的脸,在他的唇上亲了亲,“哥哥,你真好。” 沈让就这么抱着她,任由她的动作,等她亲够了,才再次开口,“哥哥的心,你都明白?了。现在哥哥有?几句话想?问你,宁宁要诚实回答,知不知道?” “嗯。” “昨天的……事,你有?没有?不舒服?”沈让一本?正经地问,不知道的以为是讨论什么朝堂大事。 姜毓宁疑心他又在故意?逗弄自己,不想?回答,但是一想?到自己刚才答应的,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没有?。” 沈让的语气也的确认真,又问:“那你告诉哥哥,你喜不喜欢?” 这要让人怎么答嘛! 姜毓宁脑袋一歪,小?脸埋进?他的胸口不说话了。 沈让揉揉她的脑袋,长指拂过她散落的发丝,勾弄着,道:“那就是不喜欢了。” 姜毓宁仍旧不愿出声?。 沈让叹道,“那好吧,看来昨晚的事,宁宁确实不记得了。” 说着,他的大掌就要往下滑,“现在你总是清醒的吧,不如现在再重新感受一遍,如何?” 眼看着他的手掌滑过危险的弧线,姜毓宁连忙伸手将他按住,“不要!” 可?是她的这点子力气哪里能拗得过沈让,甚至挣脱不开他抵在她腰臀上的手臂,最后只能低如蚊蚋般地承认,“……舒,舒服。” 说完这两个字,小?姑娘羞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她确定自己是一辈子都玩不过沈让的,可?怜巴巴地求饶,“哥哥,能不能别欺负我了。” 沈让轻笑一声?,“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 他又瞬间?恢复了认真,一本?正经地说:“我只是怕吓到你罢了。” 听?了这句,姜毓宁总算是明白?了,自从平州草原之?后,沈让便一直把这句话放在心里,这么长时间?,两人都没有?怎么亲近,不光是她记着,沈让也都一笔一笔地记得清楚,只等哪一天能全部讨回来。 表面君子,心里怕是计较的很。 果然如郡主所说,哥哥是这世界上最睚眦必报的人。 她鼓了鼓嘴巴,心里腹诽,面上却实在不敢再流露出半分的不满,生?怕再被他逼着说什么羞人的话。 第61章 落水 61. 清晨大好时光, 两人就这么倚靠着谁也不愿意起来,好似在填补过去一个月的空缺似的。 姜毓宁枕在沈让的胳膊上?,两只手捧着他的头发认真把玩。 沈让就由着她胡闹, 没?有半点要制止的意思。 忽的, 姜毓宁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哥哥, 昨日咱们在公主府是不是没待多久就回来了。” 因为喝了酒,姜毓宁对昨天的事朦朦胧胧的, 记不太清了。 沈让点点她的脑袋,后悔地说:“我也没?想?到你两杯酒下去?就能醉成那样,以后再也不让你喝酒了。” 姜毓宁忍不住争辩, “或许是没?吃什么东西?呢?郡主说空腹喝酒就很容易醉。” 说到宣丛梦,姜毓宁忽然想?起昨日在公主府,好似听到出了什么事, 但具体?是什么却记不大清了。她揉揉太阳穴, 问沈让, “哥哥,昨天公主府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沈让没?有提沈议, 只含糊道:“有宾客落水了。” 姜毓宁没?有问具体?是谁,她只关心宣丛梦和清河长公主。 但其实, 具体?发生了什么, 沈让也有些并不清楚,他昨日将樊肃留下探查,然后直到现在,他都和姜毓宁待在一起, 完全没?有功夫理?会樊肃有没?有回?来。 他抬眼看了看窗外已经高高升起的太阳,拍了拍姜毓宁的后背, 说:“也该起了,你昨日刚醉了酒,我叫竹叶给你煮点粥喝,要不然胃里会不舒服的。” 姜毓宁听话地点点头。 两人各自?梳洗更?衣完,沈让陪姜毓宁一道用了一碗乌米粥,又吃了几个龙眼包子?,才撂下筷子?。 此时已经过了午时,沈让对姜毓宁说:“哥哥去?前殿,你再躺下休息会儿,若是不想?躺着,就叫竹叶陪你四处逛逛,哥哥晚上?回?来陪你。” 姜毓宁却有些舍不得,问:“哥哥,我可以跟着你一起去?吗?” 其实,整个东宫的任何一处地方,都不限制姜毓宁去?,只是她怕到前殿会遇到朝臣,届时生出许多不必要的事端来,因此很少到前面去?。 沈让想?了想?,今天应当不会有人来,便点头答应,“好,只要你不嫌无?聊。” 姜毓宁高兴地低呼一声,立刻招呼竹叶去?拿披风,然后跟着沈让一到出了临雀殿,到了沈让平日处理?公务,批阅奏折的嘉言殿。 到了嘉言殿,沈让便开始处理?积攒的奏折,姜毓宁从沈让的书架上?随意挑了几本书,坐到一旁的美人榻上?,安静地看。 大殿内,两人互不打扰,却又彼此陪伴。 自?从承州一行后,原本在朝中两厢对峙的先太子?和五皇子?被尽数清理?,不顺服的党羽也被沈让尽数铲除,连带着皇城周边的势力都跟着大换血。 大雍的权柄下移,逐渐从建昭帝的手?里转移到沈让的手?里。 更?何况建昭帝自?从经历了宿山大乱之后,身体?也愈发不如从前,三日一次的早朝都支撑不下来,多半都是沈让主持朝局。 朝臣们没?有蠢货,虽然不是所有人都经历了宿山之事,可是看到沈让踩着太子?和五皇子?尸骨上?位,又恰好皇帝在这时告病,谁还猜不出这一切都是沈让的图谋。 有人臣服于他的手?段谋略,就有人为之不齿,认为他为夺皇位,弑兄杀弟没?有半分人性,实在不能成为一个明君。 如此,连带着朝局也分两派,一派是坚定?不移支持沈让的,另外一派则是表面臣服,实际各怀鬼胎。 先太子?沈诚虽然死了,可是还有一位嫡长子?沈议在,许多从前沈诚的人,都在这个时候转去?支持沈议。 朝中局势不牢固,沈让看得很清楚。 这也是他为何没?有立时请建昭帝给他和姜毓宁赐婚,宁宁出身不高,这时赐婚定?然会被外界诟病,他只怕自?己分不出余力替她处理?这些流言,到时候反而让她名声有损。 更?何况,东宫之位远非他的终点。 想?到这儿,沈让不自?觉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姜毓宁。 看她手?捧书卷,倚靠在美人榻上?,微垂的肩颈勾出一条优美的弧线,侧脸柔和认真,小?刷子?似的睫毛在眼底投出一片阴影,叫人忍不住去?探寻她到底在想?什么。 小?姑娘实在很容易被满足,甚至对于女子?最重要的名份,她也没?有张口提过半个字。 沈让知道,小?姑娘要的从来不是那些身份,地位,她想?要的归根结底只是永远待在他的身边。 但她可以什么都不想?要,他却不能什么都不给。 无?论是身份,地位,权力,还是他身边的位置,这世间?所有的一切,他通通都会捧给她。 他的宁宁,值得这世间?最好的一切。 - 一个多时辰后,沈让批完奏折,唤来薛怀义,吩咐他把这些折子?送到建昭帝的太极殿去?,然后道:“把樊肃叫进来。” 薛怀义应完退下,很快换了樊肃进来。 “殿下。” “宁姑娘。” 沈让摆摆手?,问道:“清河公主府怎么样了?” 虽然落水的人是沈议,但是沈让并没?有避讳姜毓宁的意思,因为他很清楚,在姜毓宁的心里,只怕早就忘了裕王是谁。 却不想?樊肃闻言并未立即回?禀,反倒是看了一旁的姜毓宁一眼。 沈让蹙起眉,“到底怎么回?事?” 樊肃只好道:“回?殿下,裕王并无?大碍,反倒是成王和宁寿郡主……” 碍于姜毓宁在场,樊肃略有些含糊。但是姜毓宁已经听到了宁寿郡主这四个字,倏地抬起头来,“郡主怎么了?” 娇养笨蛋美人 第74节 沈让也没?有料到这事会把宣丛梦牵扯进去?,他看着一脸焦急的姜毓宁,安抚了一句,“别担心。” 然后示意樊肃不必顾及,如实道来,反正不管发生什么,最后宁宁总是要知道的。 樊肃道:“回?殿下,回?宁姑娘,昨日清河长公主府宴会,为宁寿郡主庆生,裕王和成王都亲自?到场,宁寿郡主和两人寒暄之后,便去?招待旁的客人。后来裕王殿下不小?心落水,成王直接下水去?救。公主府护卫和太监一窝蜂涌上?去?,不想?竟然把岸边的几位姑娘冲撞了,也跌进了荷花池,其中就有宁寿郡主。” 姜毓宁听到宣丛梦落水,当即一怔,急忙问道:“郡主没?事吧?” “郡主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成王殿下他……” 姜毓宁忍不住蹙眉,“成王是谁?” 她从未听过,也没?有什么印象,于是转头去?看书桌后的沈让。 “是我的六弟,当今的皇六子?,算起来也是宁寿的表哥。”沈让说。 姜毓宁点点头,跟着去?看樊肃,实在不懂樊肃为何一副严峻的表情。 她不懂,沈让却早就明白了,大庭广众之下,那么多年轻男女一块落水,想?来就不可能无?事发生。 果然,樊肃道:“后来,郡主是被成王殿下救起来的。” 姜毓宁这下是真的怔住了,她虽然单纯,却也懂基本的男女授受不亲,纵使成王和宣丛梦是表兄妹,这件事传出去?,只怕也对宣丛梦的名声有损。 除非,除非两人成亲。 姜毓宁想?到这,连忙问道:“难不成,郡主要嫁给那个成王吗?” 沈让也蹙眉看向樊肃。 樊肃摇了摇头,说:“再之后的事,属下也不知了,郡主殿下落水之后受了风寒,一直在卧房养伤,公主殿下派了许多人看护左右,属下也不好再继续探查。” 这并不意外,沈让对此并未苛责,他点点头,示意樊肃可以下去?了。 樊肃一走,姜毓宁立刻走到沈让的旁边来,有些焦急地问:“哥哥,我想?去?看看郡主。” 宣丛梦落水一事实在蹊跷,更?何况还有裕王和成王两个皇子?牵扯其中。 这两人无?论是谁,能娶到宣丛梦都会得到极大的好处。 裕王本就被很多人视作正统,再迎娶了阳信长公主的女儿,和靖边侯联了姻,那就是也得到了武将的支持。 上?京再有个清河长公主从旁襄助,也未必没?有争一争的机会。 至于成王沈谅,一向都是诸位皇子?中最不起眼的一个,并且,他和五皇子?走得最近。 但是前几个月的承州行宫,他因为身份不够又无?圣眷宠爱,并没?有来。 这才逃出一劫,没?有被牵连,反而还在事后分赏的时候,也得了个成王的封衔。 不过,就算是封了王位,这名头也是虚的,除了叫出去?好听之外,旁的再没?有半分好处。 以他如今的处境,若是能得到清河公主府的帮助,只怕日后能好过许多。 两厢都能得到好处,都有动机,且全都在场,沈让眯了眯眼睛,一时也不能确定?这件事到底是谁主使。 这样不确定?的事,他并不希望姜毓宁牵扯其中, 但是姜毓宁并不知道沈让到底在想?什么,宣丛梦是她唯一的朋友,且是真心相?待,她现在几乎是坐立不安,见沈让沉默不语,忍不住催促道:“哥哥?” 看到姜毓宁眼底毫不遮掩的担忧,沈让到底还是答应了,只是,“我送你去?。” 姜毓宁很惊讶地问:“哥哥没?有事忙了吗。” 沈让道:“我送你到公主府门口,然后在车里等你。宁寿毕竟是个姑娘,我去?探望不合适。” 听到这话,姜毓宁点点头,“哥哥,你最好了。” 沈让吩咐人备车,姜毓宁回?房去?换了一身出门的衣裳,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公主府的门口。 来之前,沈让就已经提前让人给公主府传话,因此宣丛梦身边的迎春早早就等在门口,等着接姜毓宁进去?。 姜毓宁下了马车,只带了竹叶一个人,跟着迎春来到宣丛梦的住处。 分明昨日还来过,分明这里和昨日根本没?有什么区别,可不知为何姜毓宁就是觉得这里有些变了,好像气氛都不同了。 她站在廊下,一时竟有些发怔。 迎春在一旁小?声提醒道:“姜姑娘,我们郡主等您很久了,快进去?吧。” 听到这话,姜毓宁连忙敲了敲门,屋里传来一道很轻的“进来吧”。 竟都有些不像宣丛梦了。 姜毓宁推门走进去?,房间?内一片狼藉,床前的帷幔半遮半掩,她慢慢走进,这才看到宣丛梦苍白的脸。 “郡主……” 自?从两人相?识之后,宣丛梦一直都是飞扬跳脱的,明艳如朝阳,十分骄傲。 可此时的宣丛梦只穿了一层里衣,长发散落在肩后,乌云似的,衬得她面色更?加苍白,一双漂亮的眼睛也肿的不像样子?,根本掩饰不住哭过的痕迹。 姜毓宁来之前,原本有很多话想?问,可是看着宣丛梦这幅样子?,她忽然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她走过去?把床前帷幔拨开,用玉钩勾住,然后坐到宣丛梦跟前,双手?握住她的手?,关切地问:“郡主,你还好吗?” 从姜毓宁走进房间?的那一刻,宣丛梦的眼眶就红了,这会两只手?被她握住,更?让她有些想?哭,她蹭过去?一把抱住姜毓宁,没?有再掩饰情绪。 姜毓宁觉出她情绪不对,以为她是昨天落水之后被吓到了,当即也不敢再提淮王,只柔声安慰道:“好了,不是已经没?事了吗?总归人无?事就好。” 姜毓宁思想?简单,因此根本想?不了太多,更?不会想?到落水的事会是有人精心设计。 可是宣丛梦心里却一清二楚。 她昨天,是被人直接推下池子?的,推她的人力道极大,甚至没?有给她反应的机会,明显就是故意的。 她不会水,因此落水之后整个五感几乎都是封闭的,在水里根本看不清是谁救了自?己。 等上?岸之后看清楚抱着自?己的是谁之后,她险些再度跌进池子?里。 但是现在,她已经渐渐冷静下来了。 毋庸置疑,她被人算计了。 是裕王还是成王,亦或者别的什么人,他们想?做什么? 是对皇位不甘心想?要算计,所以在京中各家的势力之中挑中了她,要让她去?给他们填补势力。 这样的算计,宣丛梦实在见得多了。 可是她没?想?到的是,被算计的会是她,而且是过了这么多年,又将她算计进去?了。 什么阳信长公主之女,什么靖边侯之女,什么宁寿郡主,那么多的名衔加起来又能堆多高?到最后,她仍旧是上?位者手?中的一枚棋子?。 她有意挣脱,却根本没?有挣开。 这种感觉,让宣丛梦忍不住绝望,可是在旁人跟前,她并不敢说。 此时此刻,她抱着姜毓宁,将积攒了许久的情绪一股脑儿的发泄而出。 过了半晌,姜毓宁听着她的哭声渐止,呼吸声也趋向平缓,她轻按着宣丛梦的肩膀,因为怕提到她的伤心事,因此语气格外小?心翼翼,“郡主,这件事你可想?过要怎么办?成王那边……” 宣丛梦知道她的顾虑,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但我不想?嫁他。” 确切的说,是不想?嫁给任何人。 不过后半句她没?有告诉姜毓宁。 姜毓宁只顺着她的话,认真道:“你若是不想?,那就不嫁好了。总归名声是自?己的,只要自?己不觉得有什么,旁人怎么想?,又与我们何干?” 这话说姜毓宁的真心话,她自?己也的确就是这么想?的,否则也不会整日腻在沈让的身边。 但是这道理?谁都懂,可轮到自?己时,却很少有人能真的不在意。 宣丛梦看着姜毓宁坚定?的眼神,知道她的话皆是出自?真心,既是羡慕,又很佩服。 羡慕她能被沈让保护的这么好,佩服她能够这么坚定?。 她点点头,说:“你说得对,宁宁,谢谢你今天来看我。” “这有什么?你平时对我那么好,我自?然关心你。”姜毓宁实在没?觉得如何,可是看向宣丛梦有些涣散的视线,便忍不住道,“郡主,你若是真的没?有办法,我可以让哥哥帮你,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沈让? 相?对于求沈让帮忙,宣丛梦倒宁愿嫁给成王。 她并不愿意欠沈让的人情。 但是这话自?然不能在姜毓宁面前说,因此,她只是强勾起唇角笑了笑,确定?地告诉姜毓宁,她是真的无?事,然后才转开话题。 但是宣丛梦毕竟是感染了风寒,没?说两句便有些精神不支,姜毓宁看出来,主动告辞道:“等你好些我再来看你,或者你找我有事的话,就派人去?给我传个信。” 平日里两人的相?处模式仿佛颠倒了个个,宣丛梦看着姜毓宁认真的模样,忍俊不禁地抿了下唇,然后点点头。“我知道的。” 姜毓宁没?再打扰她休息,又嘱咐了两句便离开了公主府,到了门外,沈让果然还在马车上?等她。 听到动静,他打开车门,朝她伸手?来扶。 姜毓宁上?了马车,顺势就靠在了他的身边,动作和平常一样,只是神情看上?去?有些沮丧。 沈让问:“怎么了?宁寿病得很严重?” “没?有。”姜毓宁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郡主是平白遭了无?妄之灾,只是一次落水,却要将后半生都搭进去?,若是成王殿下是个好人也就罢了,若他不是……” 姜毓宁不敢再继续往下想?,她看向沈让,问:“哥哥,你能帮帮郡主吗?” 其实根本不必说,沈让也会帮的,毕竟宁寿是清河公主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 不过,此时他却作出一副沉吟状,果然姜毓宁很急,贴过来撒娇地晃他胳膊,很认真地求,“哥哥,你这么好,求求你,就帮帮郡主吧。” “哥哥,哥哥!你会帮她的吧?” 沈让享受够了她的撒娇,这才泄露出点笑意,他抬手?揉了揉姜毓宁的脑袋,“好了,哥哥答应你,这件事,我一定?会去?查。” 姜毓宁这才放心,抱着沈让的手?臂,当即就要亲他一下。 却不想?马车在这时忽然剧烈的晃动了一下,姜毓宁没?有坐稳,踉跄了两下,险些直接跌出沈让的怀抱。 “宁宁!” 沈让一惊,急忙伸手?将她扶住,揽过来护在怀里。 “发生了何事?”他蹙眉问外面的樊肃,回?答他的却是一声突如其来的骏马嘶鸣。 拉车的两匹马中了邪一般,忽然四蹄张开,飞快跑进一条小?巷,车夫在快速迎行进中被摔飞,一直跟在一旁的樊肃见状立刻斩断靳绳。 疯马没?了束缚,没?一会儿就跑的不见踪影,没?了马的马车终于停下,只是车门都被撞得有些七扭八歪。 娇养笨蛋美人 第75节 樊肃看着周围环境,连忙回?到马车前,担心地问:“殿下,您没?事吧。” 沈让把受了惊的姜毓宁搂在怀里,并抬手?捂住她的耳朵,冷静道:“我没?事。” 然而下一刻,不知从哪冒出十几个黑衣人,将马车团团围住。 樊肃眼睛一眯,飞快从腰间?拔出长剑,高声道:“保护殿下和宁姑娘!” 第62章 自责 62. 刚才两匹疯马飞奔, 将马车代入了一条狭窄的巷口,车厢在巷子里转了?个圈,正好卡在两边的墙上, 周围一圈持剑的黑衣人将整个巷子口堵死, 将马车团团围住。 车门破碎,沈让和姜毓宁坐在马车里, 也能看?到外面发生了什么。 姜毓宁看着外面明晃晃的剑尖,下意识地抓紧一旁的沈让。 沈让一手撑着?车壁, 稳住身形,一手把姜毓宁揽入怀中,肃声道:“别怕, 有?我在。” “保护殿下和姑娘!” 马车外,樊肃抽剑大喊,没有?耽搁就迎了?上去, 四散的暗卫围拢而来, 将马车护在中央。 话音刚落, 从外墙边又?翻过来几个黑衣人,大家全都撞到了?一起。 刀剑相撞声瞬间?斥满了?整条巷子, 姜毓宁藏在沈让的怀里,甚至能听到兵器入/肉的噗呲声,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 双手紧紧抓着?沈让的袖口,脸色发白。 倏地,一柄长剑越过樊肃朝车门的方向劈来,门板瞬间?被劈得粉碎, 木屑四溅,落在厚厚的地毯上, 姜毓宁不?自觉缩了?缩脚。 沈让拧了?下眉,抬脚直接踹上来人,长剑跌落,沈让眼疾手快地捡起来,反手刺了?过去。 剑光灼眼,姜毓宁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沈让挡在她的跟前,抬剑格挡着?刺来的危险,只?是马车狭窄,身手施展不?开,沈让闪躲慢了?一瞬,手臂就被砍了?一刀。 剧痛传来,但是沈让顾及着?身后的姜毓宁,咬牙将闷哼声咽了?回去。 那一刀就像是砍在别人身上似的,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在接下来加快了?动?作,起剑落剑招招狠厉。 那刺客似乎也察觉到自己不?是沈让的对手,方向一转,朝着?被沈让挡在身后的姜毓宁砍过去。 但是沈让早就预料到了?他的下一步动?作,身形一晃,右手直接侧着?捅进他的喉咙。 同时,沈让没有?拿剑的左手飞快抬起,捂住了?姜毓宁的眼睛,喷涌的鲜血飞溅而出,鲜血尽数洒在了?沈让的手背上,弄脏了?他纤尘不?染的衣袖。 而被他护在身后的姜毓宁,连衣摆都没有?弄脏。 外间?的打斗声也逐渐停止,沈让却没有?松手,只?撩开车帘看?向车外,着?黑衣的暗卫除了?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基本已经?看?不?见人影。 樊肃倒提着?剑过来,拱手回禀道:“殿下,刺客共有?十二人,跑了?两个,已经?派人去追了?。” 沈让点点头,说:“把外面收拾干净。” 樊肃看?了?一眼沈让滴血的右手手臂,想说什么,可是对上沈让警告的眼神,最终什么都没说,拱手退下去。 小巷子里横七竖八的躺了?十来个人,鲜血横流,一片狼藉,樊肃知道殿下是不?愿宁姑娘看?到这腌臜场景,吩咐人把尸体抬走,又?去外面借来水桶,将横流的污血泼干洗净。 这是一个大工程,要耗费不?少的时间?。马车内,沈让抬起的手臂都有?些发酸了?,姜毓宁听到他变粗重的呼吸声,想要拉着?他的胳膊,让他放下手,结果一抬手却摸到一片湿润。 她顿时一惊,“哥哥,你受伤了??” 沈让看?了?一眼手腕,安慰道:“别人的血,哥哥没事?,别担心。” 听着?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姜毓宁稍稍放下心,她扶着?沈让的手臂,说:“哥哥你把手放下来吧。” “我已经?不?怕了?,你一直举着?胳膊,手臂会累的。” 沈让却没听她的,说:“外面太脏了?,你别看?这些。” 他还记得两人初相识的时候,姜毓宁才不?过六岁,和她的婢女一起被明雪园的管事?欺负,他看?不?过去一箭射死了?管事?。 鲜血在姜毓宁眼前炸开,小姑娘吓得不?住做噩梦,以至于这么多年胆子都小。 沈让知道外面有?多乱,不?愿让她再看?到这样的场景。 他不?挪开手,姜毓宁也不?能硬把他的手掰下去,终于等到外间?收拾好,樊肃的声音传来,“殿下,已经?清扫干净了?。” 姜毓宁连忙道:“哥哥,快放下手把,我没事?……” 话未说完,腰间?一软,她被人打横抱起,然后就这么抱着?走下了?马车。 巷子的确已经?清理干净,樊肃不?知从哪牵来一匹马,沈让扶姜毓宁先上去,然后自己做到她的后面。 马车已经?不?能再做了?,沈让说:“抓紧鞍桥, 哥哥带你骑马回去。” 至于这边,留了?几个人处理马车后续,樊肃带着?剩下的人护卫左右,拐出小巷,一路往东宫行去。 途径一条热闹的长街,飞奔而过的几匹马分外显眼,长街上,一家不?起眼的酒肆二楼,沈议手持一把折扇立在窗前,看?着?沈让的打马而过的背影,沉默未语。 属下站在他的身后回禀,“殿下恕罪,都是属下等无用,派出去的几个人都死了?。” 沈议握着?折扇在手心里轻轻敲击了?两下,蹙眉道:“死了??” “那查到了?什么没有??” 来回话的手下听了?将头低得更深,回道:“什么都没查到,属下有?罪。” 沈议却没有?再说什么问罪的话,只?转开话题,问:“老六那里,你去查过了?吗?” 属下回道:“从昨日落水的事?发生之后,六殿下就将自己关在府里闭门不?出,有?摆贴也全都回绝了?,没有?见过任何一个人。” 沈议蹙了?下眉,“那清河公主府那边呢?” 属下道:“六殿下亲自给?清河长公主写了?信,具体内容是什么不?清楚,但是属下派人去宁寿郡主那里探查过,应当是不?敢攀亲的意思。” “甚至连公主殿下派过去的太医都尽数退回了?,只?顾着?藏在府里龟缩不?出。” “本王还当老五没了?之后,他的心思野了?,也想学着?老三那样出头冒尖。”沈议冷笑一声,“馅饼砸在手上都不?知道接,果然是跟在老五屁股后面这么多年,一样的废物。” 属下解释道:“听人说,成王当时是听说您落水,下水是为了?救您。想必是是近来处境实在艰难,他原本是想在您这搭个人情的,没想到阴差阳错救了?郡主。” “这下,反而落了?刻意。公主殿下会怀疑他也是正常。” “蠢货。”沈议深吸一口气,眼底怒气未消,“若不?是老六出来横插一手,现在也不?至于闹到这个尴尬的境地,宁寿,也是我的女人了?。” 说着?,他狠狠一掌拍在眼前的扶手上,眸色阴郁狠厉。 身后的属下感觉到他四散的怒气,全然不?敢说话。 - 东宫。 沈让带着?姜毓宁直接回了?临雀殿,竹叶和竹苓早已收到消息,等在殿外,沈让把自己受伤的手臂往身后藏了?藏,然后对姜毓宁说:“叫竹叶和竹苓他们伺候你沐浴,再换身干净的衣裳。” 姜毓宁看?他这个架势,有?些急切地问:“已经?快到晚膳的时间?了?,哥哥不?留下来一起用吗?” 沈让单手抚了?抚她的额头,柔声道:“哥哥还有?事?,你自己用吧,哥哥一会儿再来看?你。” 姜毓宁见他如?此,便?也不?在多说什么,她懂事?的点点头,却又?有?些不?放心地问:“哥哥刚才把我护在身后,可有?受伤?” 沈让不?愿让她担心,笑着?说:“怎么会,不?要担心了?,哥哥没事?。。” 说完,他对站在旁边的竹叶使了?个眼色,竹叶竹苓立时会意,将姜毓宁扶回殿内更衣沐浴。 沈让转身回了?嘉言殿。 嘉言殿内,张行早已经?等在了?偏殿,见沈让过来,立刻行礼。 沈让伤口不?深,只?是一路纵马回来流了?不?少血。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张行起身,然后单手解了?外边染了?血的外袍,坐到桌前,伸手过去让他诊脉。 张行道:“殿下伤势不?重,但是失血过多,喝两贴药就无大碍了?,臣先给?您包扎。” 这个结果在沈让意料之内,他点点头,由着?他给?自己包扎,然后看?向一旁的樊肃,问:“人追到了?吗?” 樊肃道:“有?一个半道重伤而亡,还有?一个底下人正跟着?,还没有?结果传来,殿下恕罪。” 沈让不?冷不?淡地蹙了?下眉,什么都没说。 虽然还没有?查到什么结果,但是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沈议。 现如?今这上京城心怀鬼胎的不?少,可是敢大庭广众派人来刺杀他的,只?怕是不?多了?。 更让他不?解的是,他既然派人来刺杀他,为何不?派几个武艺高强的死士,就算不?能杀他,拼死之下或许也能去了?他的半条命,到时候他无论?有?什么筹谋,不?都能更方便?一些。 还是说,他根本不?是来要他的命的。 沈让仰靠在椅背上,闭眼沉思,没有?受伤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太阳穴。 没多久,张行给?他清理完伤口,用纱布包扎好,然后叮嘱道:“伤口未愈合之前,殿下这只?手臂暂且不?要碰到水。” “我知道了?。”沈让收回胳膊,还不?忘姜毓宁,吩咐道,“再多开两贴安神的药,宁宁只?怕今天吓到了?。” 听到主子这般贴心,张行早已见怪不?怪,应道:“是,殿下放心。” 张行下去了?,沈让叫人烧了?热水,到偏殿擦了?身,换了?干净的衣服。再回书房,去探查的暗卫已经?回来了?,正站在廊下等他。 “如?何了??”沈让问。 暗卫回道:“回殿下,刺客是裕王的人。” 果然是他。沈让长睫微动?,问:“除了?这些,他还有?什么动?向?” “旁的倒是没有?,只?是昨日郡主落水之后,裕王派人往公主府里,给?宁寿郡主送了?不?少补药。” 难道,昨日落水的事?,果然是裕王的手笔,他想得到清河长公主府的支持,却因为成王的凭空出现,而被坏了?好事?。 但他派来刺客,是为了?什么?难道只?为了?转移视线,还是想探查什么? “派人继续盯着?。”半晌,沈让出声吩咐。 “是。” “还有?,今日的那几个死了?的护卫,也叫人再仔细搜查,绝不?能错过一点。” “是。” - 娇养笨蛋美人 第76节 姜毓宁才用过晚膳没多久,便?见竹叶端着?一碗浓黑的汤碗进来,顿时满屋子都是那苦味,姜毓宁忍不?住蹙眉,问道:“这是什么?” “是殿下命张大夫给?您准备的安神汤,说怕您今日受惊,夜里会梦魇。”竹叶回道。 她什么都没看?见,一直被哥哥捂着?眼睛,怎么会梦魇? 姜毓宁不?想喝,竹叶瞧出来,劝道:“姑娘快喝了?吧,别叫殿下替您担心。” 搬出沈让来,姜毓宁只?好乖乖听话,喝完药,她捻了?一片桃脯清口,看?着?外面已经?漆黑的天色,问:“哥哥还在忙吗?” 竹叶其实也不?知道,只?能摇了?摇头。 沈让平日就是最勤勉的人,时常废寝忘食,就算有?时候姜毓宁陪着?,也常常忘了?用膳的时间?。 想到沈让今日匆匆离开的模样,姜毓宁有?些不?放心,道:“你去前头问问,哥哥用了?晚膳不?曾。” “是,奴婢这就去。”竹叶应下,转身便?要出去,却又?被姜毓宁叫住。 “算了?,你不?用去了?。”姜毓宁道,“去看?看?厨房那里还有?什么饭菜,叫他们热一热,我去前殿看?看?哥哥。” 这东宫,她一向是来去自由,竹叶也不?敢阻拦,只?能应声。 因为是晚上,姜毓宁也没叫人准备太多菜,就一碟开胃的酸红藕,一碟蟹粉翡翠卷,还有?一蒸笼的酸笋蒸饺。 很快到了?嘉言殿,姜毓宁从竹叶手里接过食盒,然后道:“你回去吧,我自己进去就好。” “是。”竹叶把灯也递到姜毓宁手里,却也没敢立即离开,就站在远处目送他远去。 姜毓宁穿过长廊,也没叫人通传,等她拎着?食盒走近了?,站在门口的薛怀义才瞧见她,吓了?一跳,忙跳起来行礼,“宁姑娘!” 姜毓宁也被他这样子唬住了?,奇怪地问:“这是怎么了??哥哥呢?” 说着?,便?见偏殿亮着?灯,她直接越过薛怀义走过去。 薛怀义自然知道这位小姑娘在殿下心里的分量,如?何敢拦,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推开 殿内,欢快地叫了?一声,“哥哥!” 结果,还没看?到沈让的人,先闻到一股分外浓郁的苦药味。 她一怔,急忙把食盒塞给?身后的薛怀义,快步走进殿内,“哥哥,你受伤了?吗?” 沈让自她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就听到她的声音了?,他本来正在敷药,听到动?静立刻把左边袖子穿了?起来,还没来得及把绷带藏好,小姑娘已经?疾步走了?进来。 虽然没看?到沈让遮掩的动?作,可是桌上摆的药瓶和绷带却是清清楚楚。 姜毓宁一下子明白过来,眼眶顿时就红了?,“哥哥,你受伤了?是不?是?” 沈让走过来,想要否认,可是看?到她垂落的泪珠,却又?不?愿意骗她,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姜毓宁咬唇,“严重吗?” 沈让摇头,“真的不?严重。” 姜毓宁却不?相信,她甚至不?敢伸手去触碰沈让,生怕他身上的伤口太多。 倏地,她忽然想到白天他把自己送回临雀殿时,负在背后的手臂,视线忙看?过去,“是手臂伤到了?,是不?是?” 本来是不?想让她担心,却不?想被她正好撞见,再隐瞒怕是会让她想得更多。 沈让抬手把右手臂的袖口撩开,露出还未包扎完的伤口,安慰道:“只?是皮外伤,真的没事?。” 他说没事?,是因为这些年他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下来,再重的伤都见过,像这样的小伤口,根本不?算什么。 可是在姜毓宁这样常年养在深闺里的娇娇小姑娘来说,一道见血的刀伤,已经?十分严重了?,包在眼眶里的泪珠簌簌滚落,顺着?脸颊滴答到纱布上。 姜毓宁想到在马车上,沈让全程把她护在身后,便?忍不?住地说:“都怪我,哥哥是为了?保护我才受伤的。” 她愧疚地小声,“都是我太没用了?。” 沈让一听这话,立刻就蹙了?眉,严肃道:“这是什么话?” 姜毓宁红着?眼眶,看?着?他的伤处束手无策,她想碰一碰,却又?怕弄疼他,想替她包扎,却又?不?会,当即更觉得自己没用。 沈让见她呆愣愣地杵在那,就知道她是在想什么,当即单手搂住她的腰,在姜毓宁的惊呼声中,就这么把她抱到了?床前的软榻上。 即便?他只?用了?一条手臂,姜毓宁挣扎不?开,又?怕会碰到他的伤处,乖乖由着?他抱。 等到了?榻上,她才跪坐起来撑起上身,甚至忘了?落泪,焦急地问:“伤口有?没有?事??” 沈让脸色不?大好看?,此时立在榻前,沉沉地看?着?她,不?说话。 莫名的,姜毓宁被他看?的有?些心虚,小声地道歉,“哥哥,对——” 话未说完,肩膀就被人按住,她整个人贴到了?沈让的怀里,然后啪啪两下。 身后被使劲打了?两下。 与之前几次的小打小闹不?同,那时候是羞大于痛,这一次沈让却是用了?三分力,姜毓宁疼得低呼一声。 她敏锐地感觉到沈让是真的生气了?,却不?知道为什么,只?好咬着?唇不?说话。 沈让看?着?她乌黑的发顶,沉声问:“知不?知道哪错了??” 姜毓宁支吾半天,“都怪我……” 又?是一下拍在她的身后,将她认错的话打断,姜毓宁又?疼又?羞,心里还藏着?满满的愧疚,刚止住的眼泪再度滚落。 沈让听着?小姑娘在自己怀里小声抽泣,抬手扶住他的脸颊,捧着?她的下巴,直接吻了?上去。 半晌,他才将她松开,柔声道:“永远不?要妄自菲薄。” “哥哥受伤,不?怪你,也不?是你的错。” 姜毓宁听了?这话,才知道他方才为何生气,她垂着?眼睛,小声道:“可是……” “可是什么?”沈让不?容分说地打断她的话,接着?道,“可是如?果不?是哥哥,你根本不?会陷入这样的危险中来。” “你本来的日子,是平静安逸的,可是因为你站在哥哥身边,才会经?历今日的事?。” 沈让语气徐徐,他始终没有?放开捧着?姜毓宁脸侧的手掌,沉静的双目直接盯到了?她的水眸深处。 “该说对不?起的是哥哥,哥哥没有?保护好你才对。” “不?。”姜毓宁连忙摇头,睫毛上挂着?的泪珠甩落,滴到了?沈让的手背上。 “不?是哥哥的错,哥哥别怪自己。” “好,我不?怪自己,你也不?许自责。”沈让倾身,温柔地吻住她的眼睫,将她脸上的泪珠一颗颗地吻净。 “这真的只?是小伤。”沈让说着?,还特意用受伤的手臂箍在她的腰上,稍稍用了?一点力,就把小姑娘整个人抱离了?床榻。 姜毓宁急忙道:“哥哥快把我放下!” 沈让轻笑着?安慰,“怕什么,就算哥哥只?剩一条胳膊,也能抱起你。” 第63章 伤疤 63. 沈让的声音温柔而又坚定, 像是小鼓锤一样,敲在姜毓宁的心口,让她既喜欢又愧疚。 “哥哥。”姜毓宁仰脸看着他。 “怎么?”沈让问。 姜毓宁想说, 你别对我这么好。可是想到刚才沈让说的话, 最后什么都没说,她立直身子?, 凑到沈让的唇边,轻轻啄了?一口, “谢谢哥哥。” 谢谢你,这么喜欢我。 沈让勾了?勾唇,将她放回榻上, 姜毓宁伸手推推他的胳膊,沈让顺从?地松开手,摊到她的眼?前, “没事的, 别担心。” 但?因为刚刚涂药只涂了?一半, 伤口上红红黄黄一片,看起来颇有些触目惊心, 姜毓宁轻轻拂过伤口的旁边,看着放在不远处的药瓶, 说道:“我给哥哥上药。” 她没有做过, 但?可以为了?沈让学。 沈让自?然不会拒绝,“好。” 于是,两个人来到这边的桌边坐下?,沈让把张行开的药方递给姜毓宁, “这上面写了?都涂哪一种药。” 姜毓宁接过药方,仔细地看了?几遍, 然后看向桌上的几个药瓶,按着药方上写的,用细长的木板各自?挑出来足够的量,混到一个小圆钹里。 她每一步都做的十分认真。 弄完药,她伸手卷起沈让的袖口,用干净的帕子?一点?点?把血迹和刚才上了?一半的药擦去,然后问:“还有别的地方有伤吗?” 沈让笑了?一下?,摇头。 姜毓宁却不信,盯着沈让的胸口,似乎想要脱了?他的衣服检查一遍,沈让故意逗她,“怎么,还要哥哥脱了?衣裳给你看不成?” 若是平时?,姜毓宁听了?这种话,早羞得躲进她怀里了?,可是此时?竟然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嗯。” 沈让一怔,随即察觉到她的眼?圈又有些泛红,知道自?己这次受伤的事。是真的给小姑娘吓到了?,若是不让她检查。只怕她想得更多,于是他主动解开胸前的扣子?,敞开胸口给她开。 果然光滑干净,除了?垒块分明的肌肉之外,没有旁的痕迹,姜毓宁后知后觉地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想看他的后背有没有伤, 沈让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道:“我当时?面对着刺客,后背对着的是你,身后怎么会有伤口?” 姜毓宁一想也是,沈让见她被?自?己说服,问:“我可以穿上衣服了?吗?” 天?气已经入秋,夜里还是有些凉意的,沈让原本?就受了?伤,姜毓宁怕他再?着凉,连忙点?头。 沈让穿上衣服,姜毓宁亲自?给他系好扣子?。 确认过他没有别的伤口之后,姜毓宁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些,她端起药钵,专心致志地给他涂药。 涂完后,她拿来绷带,细心地给他缠好,最后在沈让的指挥下?,绑了?一个漂亮的结。 看着被?完全包扎好的伤口,姜毓宁在洁白的绷带上轻轻拂过,沈让见她眸中含泪,想说什么,还未张口,就见姜毓宁仰头,极认真地看着他。 “哥哥,别再?受伤了?。” 沈让抬起没受伤的左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答应道:“好。” 原本?,沈让包扎完伤口,还想再?批几个折子?再?睡的,但?是薛怀义不敢劝,姜毓宁却敢。 她什么话都不说,就挡在沈让和桌子?中间,两只葡萄似的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沈让被?她看得没办法,只好举手投降,“好,我不看了?。” 姜毓宁问:“哥哥用晚膳了?吗?” 原本?不饿的,这会儿提起倒是真有点?饿了?,姜毓宁吩咐人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好,然后问薛怀义,“我拿来的食盒呢?” 薛怀义是最有眼?力?见的了?,当即便道:“回姑娘的话,您拿来的东西,已经拿去小厨房温着了?。” 娇养笨蛋美人 第77节 “那叫人立刻端过来吧。” 吃过晚膳,已经快戌时?了?,再?回临雀殿实?在折腾。于是,两人便在青衡殿歇下?了?。 沈让本?想拉着姜毓宁陪自?己一起在正殿睡,可是姜毓宁害怕自?己晚上睡着会压到他受伤的胳膊,怎么说也不留下?,自?己一个人到偏殿去睡了?。 沈让是知道小姑娘执拗起来是什么模样的,只好不再?劝,由着她去睡偏殿了?。 翌日晨起,姜毓宁醒得很早,梳洗之后,她披上外衣走进沈让的寝殿,却没有看见他的人影,当即蹙了?下?眉,走到门外抓了?个小太?监,问:“哥哥呢?” 小太?监恭敬答道:“回姑娘,殿下?在沐浴。” 沐浴?姜毓宁一下?子?想到他受伤的右手手臂,很怕他会沾到水,反而加重伤口。 她放心不下?,在门口踌躇半晌,还是往青衡殿的浴房走去了?。 - 沈让坐在浴池里,缠着纱布的手臂搭在壁沿上,氤氲的水汽将他整个人包裹住,让人莫名的昏昏欲睡。 外间传来脚步声,沈让以为是薛怀义进来送茶或者衣物,便没有理会。 直到脚步声走近,听到自?己跟前,沈让才意识到是谁进来了?,当即一愣,转身去看。 原本?姜毓宁也是很不好意思进来的,虽然那日沈让抱着她沐浴过一次,可是她当时?醉着,具体情?形记得不太?清楚,更何况当时?沈让还是穿着衣服的。 可是心中羞涩抵不过对沈让的担心,她犹豫半晌,还是走了?进来,想看沈让需不需要人帮忙。 她走进来,沈让正好是背对着自?己的,看着他手臂搭在边缘,她不由得松了?口气,可是下?一刻,她的视线落在沈让的脊背上,顿时?僵住了?。 和他光滑白净的胸口相比,脊背上简直是沟壑连连,只露出来的上半部分,就有数不尽的陈年旧伤,应当是过去这些年,在战场上留下?的。 那么多道伤疤,不知道这些年沈让到底经历了?什么,姜毓宁只是看着,就已经觉得很痛了?。 沈让一转身,便看到姜毓宁呆愣在原地,知道她定然是看见了?,喉结动了?动,却不知说什么。 半晌,还是姜毓宁先开了?口,“哥哥,疼吗?” 最后两个字,已经带了?哭腔,可她强忍着不想叫自?己落泪,那会显得她更加无用。 沈让摇头,安慰道:“过去很多年了?,不疼。” 姜毓宁抿了?抿唇,走到浴池边上,蹲下?来,沈让见她的动作,顿了?顿,背过身去,把整片脊背都露出来给她瞧。 姜毓宁伸手拂过,指腹挨着伤疤,只感觉指腹一阵粗粝不平。 她蓦地有些心痛,眼?睛一眨就滚下?泪来。 在姜毓宁心中,沈让是这世?间最高大,最厉害的人,他是无所不能的。 可是现在,她才恍然明白,沈让也会受伤,也会流血。 她一直会有那样的错觉,是因为他永远被?沈让保护在身后,根本?不必沾染半分脏污。 “哥哥……”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房间内霎时?沉默下?来,过了?许久,沈让挪动了?一下?肩膀,想要说什么,却忽然感觉背上一热,是姜毓宁温软的唇瓣落了?下?来。 他整个人一僵,“宁宁,你在做什么?” 姜毓宁却并没有出声,回答他的是接连不断的细吻,姜毓宁跪在沿壁上,虔诚而又认真地亲吻着他的每一处伤口。 即便那伤口已经过了?许多年,虽然疤痕吓人,实?际上已经不会有痛觉了?,可是姜毓宁仍旧动作很轻,怕会惊到什么似的,一寸一寸地吻过。 第一次,两人的接触不再?仅限于锁骨以上,可没想到的是,这次竟然是姜毓宁先主动的。 沈让感受着身后的温热触觉,小姑娘的唇瓣像花瓣一般柔软细嫩,又好似春风轻抚而过,让他心口发痒。 他僵硬着不动,一是惊讶,二是对于姜毓宁的吻眷恋不舍。 直到姜毓宁的嘴唇挨到他的腰间,沈让终于伸手,折过去攥住她的手臂,轻声道:“够了?。” 姜毓宁却拉着他的手腕,在他的脉搏处轻轻摩挲了?一下?。 生涩而又稚嫩的勾引。 沈让几乎顺间就猜到了?她的意思。 心疼、愧疚、感动、喜欢,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姜毓宁整个吞没,她想要把自?己的所有都献给沈让。 但?其实?,她好像什么都没有。 她的一切都是沈让给她的,唯有她的身体,还属于自?己。 浓烈的冲动和爱意几乎要穿透心脏,她抱着沈让的腰,想要将一切都给他。 沈让深吸一口气,拉着她的手臂,将她一把按在池壁上,然后俯身亲了?上去。 虽然伤了?一条手臂,但?实?际上,这根本?不影响他的任何动作,他很快反客为主,长驱直入,勾着她的舌尖,攫/取她的津/液。 这间屋子?本?就比旁的地方更热上一些,更何况两个人手臂交/缠,肌肤相贴,亲密得几乎连一张纸都插不进去。两人的体温瞬间升高,尤其是沈让,腰/腹灼/烫得厉害。 上次醉酒之后,沈让曾用手带姜毓宁尝过极乐,她已经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了?。 此时?,她明显感觉到沈让的变化,虽然有些怕,却大着胆子?将他抱得更紧。 沈让的唇从?她的嘴巴上移开,挪向锁骨,很快,锁骨一片痕/.迹/斑/驳,姜毓宁低呼出声,不知是不是因为在水汽缭绕的浴室里,嗓音都像是浸了?水一样柔软。 因为沈让的力?气很大,下?口也没有半分留情?,姜毓宁只觉得有些疼,想逃,却又不舍得离开他的怀抱。 最后,又在沈让居高临下?的视线里,勾起腰背,主动献祭般抬高了?上身。 然而,沈让却在这时?停住了?。 姜毓宁未等来他的下?一步动作,紧闭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睛,眼?底一片茫然。 沈让拨弄了?一下?她抖个不停的睫毛,轻声问:“这么怕,还敢来勾引我?” 第64章 书桌 64. “这么怕, 还敢来勾引我?” 姜毓宁听到?这话,睫毛抖得更厉害了,莹润的泪珠顺着滚落, 她茫然地问:“哥哥, 你不喜欢吗?” 沈让勾着她的发丝,在她的唇上?问了一口?, 问:“你知不知道这代表什么?” 姜毓宁不明白他的意思,眸色干净无辜, 好似盈水的清泉。 沈让顿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吻住她的唇,承诺道:“傻宁宁,一切等成亲之后。” 姜毓宁听出他的意思, 却不愿意被?这么推开,不止沈让在克制,她也在克制。 她搂着沈让的脖颈, 黏糊糊地对着他撒娇, 沈让终于没有再忍下去。 …… …… 两人拥抱着, 姜毓宁不自?觉地抓住沈让的肩膀。 她心底十分折磨,沈让分明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却又是她此?时此?刻能抓住的唯一。 她失神地看着沈让,想到?他小?时给?自?己穿衣, 教自?己写字, 想着他送她佛珠和银镯,将她带回自?己身边,重新给?了一个温暖的家。 是她的哥哥,也是她喜欢, 仰慕的人。 …… 半晌后,她如同上?了岸的小?鱼, 再也扑腾不起?来了。 沈让抬头,湿漉漉地去亲她,姜毓宁拼命闪躲,“不要。” “自?己的东西,怎么还嫌弃?”沈让问。 姜毓宁脸色通红,她捂着脸不愿见人,恨不得将自?己整个人都藏起?来,可是沈让偏不让她如意,扳着她的肩膀,让她面对着自?己,然后问:“跑什么?” 姜毓宁支支吾吾根本不敢抬头看他,沈让却强硬地拉她的手,慢声道:“都说有来有回,宁宁,哥哥帮了你这么多次,你就是这样回报哥哥?” 姜毓宁的手被?烫得一颤,却又控制不住自?己,只?能任由沈让牵引。 水波浮动,水温蒸腾。 两刻多钟后,姜毓宁瘫倒在沈让的怀里,沈让捏捏她的手腕,揶揄道:“这么快就累了?” 姜毓宁被?他羞得脸颊通红,“我没有。” “哦?”沈让作势又要去拉她的手,“真的不累?” 姜毓宁吓得花容失色,连忙抽回手,期期艾艾道:“哥哥手臂还有伤呢,怎,怎么能……” 沈让低笑一声,揉揉她的耳朵,“小?傻子。” 两人胡闹一阵,已经过去了快两个时辰,眼睛眼看着已经快到?正午了,姜毓宁身上?也是一片湿漉漉的。 好在守在外面的薛怀义很有眼力见,见姜毓宁进入浴房之后许久没有出来,就立刻叫人去传话给?竹叶了。 竹叶也是明白人,没多久就送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过来,等姜毓宁一唤,立刻送了进去。 姜毓宁换了衣裳,回头见沈让也擦干了身子,披着一件外裳,迈出了池子。 姜毓宁连忙走过去,“哥哥。” 她担心地托起?沈让的右手手臂,“伤口?有没有事?” 方才一番斯闹,再注意也免不了沾水,她拉着沈让坐到?一旁的小?榻上?,重新替他换了药,包了纱布。 她忽又想起?沈让背后的伤痕,问:“那是哥哥打仗时受的伤吗?” 沈让点点头,却也没有仔细说,他并不愿姜毓宁担心。 姜毓宁却忽然想起?外面人对沈让的评价,大雍朝尚文?,而沈让连年?征战,因此?许多百姓和文?人一提起?沈让,便是暴虐嗜杀,冷血无情。 姜毓宁还记得,上?次在平州,沈让看着那远处的燕驰山的眼神,他一心守卫大雍边境,护卫大雍江山,上?京城中却没有一个人感激。 “哥哥。”姜毓宁抬眼看着沈让,认真道,“你是大雍的将军,是我的英雄。” 沈让征战这么多年?,就连当?年?平定西北,都没有听到?一句感恩,只?说他劳民伤财。在更多人心里,一个和亲公主就能解决的事,何必还要再动用军队,倒不如拿军费在上?京多建几个游园。 甚至有更多人,只?觉得他是为?了筹谋江山,才染指军权。 娇养笨蛋美人 第78节 只?有姜毓宁,永远都会站在他的身边,又怎能不让他喜欢? 沈让沉默半晌,最终道:“哥哥没事。” 姜毓宁见他神色忽然有些?沉闷,以为?他是又想到?了昨日?的刺客,近来沈让总是太忙,她想让他借此?机会歇上?一歇,便主动道:“哥哥,你手臂受了伤,这几天就让我来照顾你吧。” 沈让倒是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愣怔一瞬,忍不住轻笑出声,问:“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照顾人?” 姜毓宁很不服气?,“我为?什么就不会?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沈让忍俊不禁,“那你怎么照顾我?” 姜毓宁想到?平时竹叶照顾自?己的样子,掰着手指头数,“叫你起?床,给?你洗脸穿衣,给?你布菜盛汤,你热了给?你打扇,冷了给?你加衣,困了给?你递枕头,不困就给?你念书听!” 沈让险些?叫她这番掰扯逗得笑出声,不相信地问:“这些?,你都能做?” 姜毓宁很有信心,“自?然了。” 她怕沈让看不起?自?己,又怕他舍不得自?己劳累,循循善诱道:“哥哥,你这几天这么忙,该歇歇了,对不对?就让我照顾你几天吧,等你的伤好了,我就再也不多话了。” 近来朝中人心不稳,沈议心思不定,他贸然插手只?怕会起?反效果,激得他们再起?风波。倒不如冷一冷,等躲在背后的牛鬼蛇神显出原型,总归,他现在占据上?风,也不需要那么紧绷着。 想到?这,再看看姜毓宁关切的模样,沈让心里早就答应,面上?却做出一副犹豫状。 果不其然,下一刻,姜毓宁立刻抓着他的衣角轻晃,娇娇软软的求。 沈让最爱她这幅模样,拿了好半天的乔,欣赏够了她的撒娇,才佯装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那好,就依你。” 姜毓宁低呼一声,“好!” 两人各自?做出承诺,于是,当?晚沈让便叫人把奏折都退回太极殿,只?叫人把一些?重要的拿来给?他过目。 沈让不再忙于公事,姜毓宁自?然十分开心,从承州回来之后,两人便再没有这样整日?相对的时光了,她自?然十分珍惜。 当?晚,两人一道睡在了青衡殿,仍就是沈让住正殿,姜毓宁住在偏殿。 沈让拗她不过,只?好由着她去了。 翌日?清晨,沈让没有杂务叨扰,难得没有早起?,等醒来时,已经是平日?用早膳的时辰了,他没有立时睁开眼睛,敲了敲太阳穴,唤人,“薛怀义。” 房门被?推开,很快有脚步声走近,然而一听就不是薛怀义,而是姜毓宁这小?丫头。 沈让睁开眼,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想看这小?姑娘又耍什么招数,紧跟着床榻的帷幔被?人撩起?,他被?人扶了起?来。 倒是还像模像样的,沈让在心里评价,却也不愿真的使唤姜毓宁,他扶着她的胳膊,正要开口?,就听小?姑娘柔柔地唤了一句,“殿下。” 沈让一滞,“你叫我什么?” “殿下啊。”姜毓宁眨眨眼,认真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今天是我照顾你,再叫哥哥总觉得很奇怪,不如我今天称呼哥哥为?殿下,这样,哥哥就不必再想那么多了。” 她的想法很单纯,就是想更好的照顾沈让,昨天晚上?睡觉之前,还和竹叶竹苓取了好半天的经呢。 然而沈让却是见多识广,一下子就想歪了。 他轻咳了一声,偏头看她,这才发现她今日?竟然穿得不是敞领襦裙,而且窄袖的衫子,比平日?少了几分骄矜,却多了几分利落,倒当?真和平时大有不同了。 “你倒是想得周全。”沈让无奈地摇了摇头,“连打扮都换了?怎么,你还真想给?我做一天的贴身婢女不成?” 未料,姜毓宁竟然还真点头,“那又如何?” 沈让故意问:“怎么使唤都行?” 姜毓宁单纯地点头,“我一向说话算话,哥哥可别不信我。” 见她如此?坚持,沈让也不再拒绝,从善如流地开口?:“好,既然如此?,可不许中途反悔,如何?” 姜毓宁尚不知自?己又钻进了老男人的套路之中,还觉得他说这话,是看不起?自?己,气?鼓鼓地瞪他一眼,答应,“自?然!” “好。” 见她如此?坚决,沈让再开口?,语气?立刻就变了,看向姜毓宁的时候,当?真像个居高临下的主子,“那就更衣吧。” 姜毓宁早有准备,从一旁的桌上?拿来薛怀义给?她预备好的几套衣裳,全部端到?床前,很是尽职尽责地供他挑选,“殿下今日?要穿哪一身?” 沈让并无所谓,道:“随意吧。” 他既然说随意,姜毓宁便自?己挑了一身竹青色的锦袍,她喜欢沈让穿青色,翩翩温和,于是便抖落开拿到?沈让跟前,语气?恭敬道:“殿下,更衣吧。” 因为?她平日?都是自?己穿衣裳,竹叶和竹苓不过也就帮她系系扣子,整理整理衣领和衿带,所以她说完这句话,便也十分理所当?然地等着沈让自?己动手。 却不想沈让撩起?眼皮睨她一眼,反问:“还在等什么?” 姜毓宁一怔,一下子还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直到?沈让对着她站起?身,张开了手臂,她才意识到?他这是什么意思,错愕了一瞬,犹豫着没有上?前。 沈让没什么耐心,蹙了下眉,催促道:“还在等什么?” 他招手,“过来。” 他的语气?冷硬,没有平日?的半点温柔,眸色更是冷漠,居高临下,尽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可是姜毓宁不知为?何,竟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或是紧张,也或许是有些?新奇,又或是喜欢。 她鬼使神差地舔了舔唇,走过去,抬臂替他解开衣裳,柔软的寝衣滑落,露出沈让分明的肌肉,纵使昨天已经在浴室看过一次,她仍旧有些?害羞,双颊绯红。 解完衣裳,她拿起?干净的一身替他一件件穿上?,上?衣倒是好说,到?该穿裤子的时候,她的手背都羞得发红,握着裤腰的手指不住地颤抖。 沈让看着蹲跪在自?己身边的姜毓宁,忽然生出一种新奇的感觉,他虽然生来矜贵,却是第一次用俯视的姿态去看姜毓宁。 小?姑娘单薄,漂亮,娇嫩如盛开的花瓣,明明怕得发抖,却偏偏那么顺从。 沈让作为?男人的征服欲在这一瞬间,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抬手托住姜毓宁的下巴,轻佻地划过她的发丝,险些?没忍住就做了昏君。 姜毓宁还从不知道沈让有这样不正经的一面,好似话本上?写的纨绔浪荡子,却一点不叫人厌恶。 好不容易给?他换好了衣裳,期间姜毓宁还被?迫要承受他不着调的几句荤话,这才逃也似的走出了平衡殿。 这才刚过了没多久,她就止不住的后悔,她原本只?是单纯的想好好照顾沈让,让他能好好休息,却不想弄成这般不正经的样子。 她站在角落里,嘴里悄悄地骂他,心里却忽然想到?沈让方才附在自?己耳边说的话,脸颊更红了。 却不知,接下来这一天沈让更是变本加厉,他不使唤她,也不折腾她,只?爱冷着脸难为?她,看她红着脸去做平日?绝不肯做的事情,连午后读书,都偏要人坐在他腿上?读。 这也就算了,偏偏他让姜毓宁读得,根本不是什么正经的读物,而是不知道从哪翻出来的一本《春/情密/事》。 姜毓宁自?己都要忘了这东西,却不想沈让把这件事记得清清楚楚,逼着她念这些?难以启齿的句子,还美?其名曰,是为?日?后两人成婚做准备。 他这一本正经的样子,让姜毓宁感觉更羞了。 她被?圈在他怀里,一段话要磨蹭个好半晌才能念完,分外煎熬,她有心撂挑子不干,又想到?自?己晨起?时的信誓旦旦,实在是欲哭无泪。 “哥哥,不要这样……”她受不住,忍不住换了称呼,娇娇地求他。 “不是要称呼我为?殿下吗?”沈让故作不知,“怎么又改叫哥哥了?” 姜毓宁一股脑地求饶认错,“我再也不叫你殿下了,哥哥,我后悔了!” 沈让却不饶她,“你说反悔就反悔?哪有这么容易。” 姜毓宁使劲撒娇,“哥哥……” 话未说完,书房的门忽然被?人敲了敲,薛怀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殿下。” 应当?是有急事,否则不会在这事打扰,沈让安抚地拍了拍姜毓宁,说:“等一会儿。” 然后出声叫薛怀义进来,“何事?” 薛怀义禀报道:“回殿下,乌骨烈的文?书,快马加鞭送进上?京,奴婢不敢耽搁。” 听到?是乌骨烈的信,沈让长睫轻动,立刻道:“叫进来。” 回来的是沈让多年?前埋在乌骨烈的一个探子,沈让隔着窗户就看到?了他的身影,在他进来之前,伸手按住姜毓宁的脊背,将她埋在了自?己的腰间,不愿意让旁的人看到?姜毓宁的脸。 两人是坐在书桌后的,原本,姜毓宁是坐在沈让的腿上?,可是她怕挣动的时候碰到?沈让的伤,便执意搬了一把小?杌子过来,坐到?沈让的腿边。 她个子矮,又坐得低,高大的书桌原本就将她遮住了大半,这下被?沈让一按,她直接整个人都藏在了书桌后。 她埋在沈让的怀里,男人身上?的沉水香气?将她完全包裹,仿佛整个人被?圈进了一方只?属于她和沈让的小?天地。听着脚步声走近,行礼声响起?,沈让也不再像方才那般放松,变得正经起?来。 想到?沈让这一天对自?己的逗弄,这一瞬间,姜毓宁也忽的生出一股子捉弄人的心思。 她把下巴垫在沈让的腿上?,听着他平缓有力的心跳声,忽的伸手。 她不太会,也没有人教过她,只?能按着昨日?在浴池里沈让带着她的动作,照猫画虎。 感觉到?怀里人的异动,沈让整个人一僵,神色也忽然紧绷起?来。 回来的探子还从未见过自?家殿下这般神情,当?即止住话音,“殿下,怎么了?” 沈让深吸一口?气?,竭力让自?己的声音没有任何的颤抖,冷静道:“无事,你继续说。” “是。”探子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多想,更不敢多想,继续禀报道,“殿下这些?年?戍边,将平州的军队历练的甚是英勇,又有庄河将军亲自?看守阵前,运筹帷幄,乌骨烈的军力本就不如咱们,此?番更是大败,眼下,乌骨烈汗王已经向上?京递交的国?书,预备向我大雍乞降……” 这其实已经是乌骨烈的老招数了,只?要一有败迹,便俯首称臣,上?交岁币,想要用钱去买和平。 大雍百姓早就在近年?来习惯了安稳的生活,包括坐在上?京的建昭帝,边疆平州离着他们的生活太远,他们根本不关心。 只?要有银子能满足眼下,他们才不会去管那些?百姓的死活,可是他们都没有想过,乌骨烈偏僻人少,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银子,还不是在大雍枪杀掠夺,把从这里抢来的东西,再高价卖回来,里外里,自?己实际上?一分银子没出,却也换来了安稳。 从前都是建昭帝掌权,这一次,他却不会再轻易地放过他们。 沈让道:“孤知道了,待我写一封信给?庄将军,下去吧。” “是。” 姜毓宁一开始也是大着胆子试探,一听到?来人回禀的内容,就知道这是正事,当?即也不敢再放肆了。 她只?偷偷抓弄了一下,就收回手来,又怕沈让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便想着外人还在,沈让不会有太大的动作,因此?悄悄地矮下身子,往后面挪。 只?想着离沈让远一点,再远一点,等一会儿这个回话的人走了,她也不必被?书桌挡着,直接就能溜之大吉。 却不想沈让好似提前就预料到?她会跑似的,在她刚收回手的时候,就抬手按住了她的脊背,死死地将人制住。 更没想到?两人说起?正事竟然这么快,那人再度拱了个手,直接就要走了。 这下,她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了。 姜毓宁闷着难受,想要挣扎,却又怕人还没走远,这时发出声音被?人听见,可怜兮兮地扯他的腰带,试图唤起?他的怜悯之心。 沈让却完全没有松开,压着她后颈轻轻抚弄,同时低声道:“玩够了吗?” 他本就声音低沉,这会压着声音,仿佛酝酿着无边的危险。 姜毓宁顿时后悔起?来,自?己刚才为?何要招惹他,可是此?时动弹不得,说不出话,只?能不住地摇头示弱,声音也闷闷的,“哥哥,我错了!” 可她不知道,自?己越是挣扎,沈让越是不会将她放开,他抬手撩开袍角,似笑非笑地说:“这有什么错,宁宁,哥哥再教你别的。” 娇养笨蛋美人 第79节 第65章 出门 65. 姜毓宁个子小, 手掌小,嘴巴也?小。 樱桃小口?一点?点?,平时连一个完整的荔枝都塞不进去?, 此时却被整个堵住。 晚上用膳之前, 姜毓宁不住地漱口?,直到坐上桌, 仍旧觉得涨涨的,连沈让给她盛的冬瓜丸子汤都没有喝。 沈让看着她手边的汤碗, 蹙眉,“怎么不喝?” 姜毓宁遮掩,“不想吃冬瓜。” 实际上, 她是不想吃丸子,那丸子拇指骨节那么大,不由得又让她想起被撑满的感觉。 沈让看?她几乎要埋进碗里的小脑袋, 大约也?能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 轻笑着摇了摇头, 抬手扳过?她的小脸,慢条斯理地给她擦嘴。 柔软的绢帕在唇瓣上摩挲, 沈让的动作不轻不重,居高临下睨来?的目光里, 仿佛带着一点?点?的审视, 似乎看?穿了她心中?所想。 绯红爬上耳捎,在颊边蔓延,姜毓宁微张着唇瓣,不知想到了什么, 忽然?一口?咬住了沈让递过?来?的指/.覆。 沈让未料姜毓宁这时候还敢挑衅,轻挑了挑眉, 直接把帕子扔开,端着她的下颌,用指肚撬开她的唇齿,勾出了她的的舌尖。 …… 一刻钟后,姜毓宁被搅弄的口?舌发麻,津/液垂落,沈让这才将她松开。 他?命人打来?温水,洗净了手,叫人把桌上的剩饭撤下去?,姜毓宁今天一天都很没有面子,故意找茬道:“我还没吃饱呢。” 沈让不动如山,吩咐薛怀义,“再叫人再送一碗丸子汤来?。” 姜毓宁听出他?的揶揄,使劲推了他?肩膀一下,然?后一股糖似的钻进他?的怀里,再也?不愿意出来?了。 . 沈让在东宫一共赋闲了三天,两人就在东宫一起厮闹了三天。 三天后,沈让手臂上的伤口?开始结疤,姜毓宁一边给他?涂最后一次药,一边心里愧疚,原本?说好的,她来?照顾哥哥,结果最后闹得什么都忘了。 别说照顾人了,她几乎整天腻在沈让的怀里,几乎都忘了他?受伤这件事。 沈让见她沉默不语,问?:“怎么不说话?” 姜毓宁这才小小声地道:“对不起,本?来?说要照顾你的。” 没想到她还记得这事,沈让轻笑一声,屈指在她的鼻梁上轻刮了一下,“你呀,一辈子别长大才好。” 姜毓宁觉得自己泪窝越来?越浅,只是这样的一句话,竟然?有想要流泪的冲动,她连忙转开话题,道:“哥哥,我明天想出门一趟。” 她的心思一向都是写在脸上,沈让没有拆穿,只是问?道:“去?公主府?” 姜毓宁点?头,“可以吗?” 平日里,沈让是不阻碍她出门的,但?是因为刚刚经历的刺杀事件,姜毓宁也?有些后怕,所以才来?问?沈让的意见,本?以为会?被拒绝,却不想他?只是沉吟片刻,便?答应了,“叫樊际和?樊肃都陪你去?。” 姜毓宁有些不敢确定地问?:“真的可以吗?” 沈让笑笑,“为何不可?难道我们还要因噎废食不成?小傻子,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你的身边有哥哥的暗卫,不会?伤害到你的。” 姜毓宁接着问?道:“那,去?街上也?可以吗?” 沈让道:“不许过?夜,不许喝酒。” “这是自然?。”姜毓宁答应道。 自那日公主府别后,姜毓宁便?再没有了宣丛梦的消息,她也?曾派人去?问?询,可是得来?的消息都是,无事。 但?那日看?着宣丛梦的模样,实在不像无事发生的,如今距离当日落水一事已经过?去?好多天,上京城内对于此事的议论也?渐渐平息,她便?想着去?公主府看?看?宣丛梦。 沈让答应后,她叫人提前去?给宣丛梦送了帖子,这一次,却不再是前几日的敷衍,而且宣丛梦亲自回了贴。姜毓宁想,或许,她已经想好了解决办法。 翌日清晨,姜毓宁坐着一辆低调的马车,从东宫的边门驶出皇城,两个多钟后,停到了清河长公主府。 依旧是宣丛梦的贴身婢女迎春在门口?等她,福身道:“姜姑娘,郡主在倚茶轩等您呢。” 倚茶轩是公主府的一处水榭,紧邻着几颗茶树,因此叫倚茶轩。 茶树馥郁芬芳,连带着倚茶轩也?总是斥满清香,先?前姜毓宁在长公主府上女学时,两人便?常常来?此。 因此,姜毓宁都不用迎春带路,熟门熟路地就找了过?来?,倚茶轩窗户大开,远远的,姜毓宁看?到了宣丛梦半靠在窗边的侧影。 她忍不住问?迎春,“郡主仿佛清减了些。” 迎春拿帕子抹了抹眼角,说:“奴婢知道姑娘是真心心疼我家郡主的,这几天郡主生了一场大病,昏昏沉沉,这才没有及时回您的帖子,昨日刚刚转好,这不就赶紧把您请过?来?了。还望您别见怪。” “怎么会??”姜毓宁摆摆手,说,“你下去?吧,我自己过?去?就是。” 迎春和?竹叶都很有眼力见的没有跟上去?,却也?没有退开太远,就在倚茶轩的一旁,看?护着两个姑娘的安全。 姜毓宁一过?来?,宣丛梦就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她转头看?过?去?,隔着敞开的窗户对她笑,“你来?了。” 姜毓宁还是那句话,朝她伸手,“怎么瘦了这么多?” 宣丛梦拉住她伸过?来?的手,“病了,就瘦了。” 她勾起唇角,站起身,让姜毓宁能打量得更清楚些,然?后道:“不过?现在已经痊愈了。” 姜毓宁只担心一件事,“那你和?成王……” 提到成王,宣丛梦眸色暗了暗,最后还是如实回答道:“我们要定亲了。” “什么?”姜毓宁实在惊讶,没忍住问?出声来?。 宣丛梦笑了笑,说:“这么惊讶做什么?那日他?抱了我,我们本?就该成亲的。” 姜毓宁虽一向反应慢好多拍,却也?自认为没有品错宣丛梦的意思,话里话外都是不在意,更不想成亲。怎么又忽然?改变主意了,她忙问?:“可是,上次你……” 宣丛梦说:“我的确不想,可是,做人不能那么自私。” 姜毓宁没明白她这话的意思。 宣丛梦轻叹一声,道:“当日的事,牵连的不仅是我,还有别人。” 姜毓宁隐约懂了一些,问?:“是成王殿下。” 宣丛梦点?点?头,“成王在上京处境艰难,因为那日他?的出手相救,坏了别人的好事,这几天,他?也?一直被打压,好歹那日他?是当真把我救了上来?,至少,他?替我捡回了一条命。” 坏了别人的好事? 姜毓宁脑子里一向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她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是听着宣丛梦的话,觉得那位成王殿下好似也?处境十分艰难。 她平日里一向是很有同情心,很心软的人,她一向不吝于去?帮助别人,可是要是这样的帮助,需要牺牲宣丛梦后半生的幸福,那她是怎么也?不愿意看?到的。 可是这毕竟不是她的事,最后做决定的只能是宣丛梦自己。而宣丛梦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苦笑一声,道:“其实,我不愿嫁人,不过?是在等一个虚无缥缈的梦,最后梦醒,我终究还是要嫁人的,反正?不是那个人,那我嫁给谁,都无关紧要。” “何况,成王在京中?并不起眼,日后是他?要依仗我,而不是我要依仗他?。且成王是最和?善怯懦的性子,这样一来?,我和?他?成婚之后,日子想必和?现在也?不会?有什么两样。” 她拉着姜毓宁的手,晃了晃,安慰道:“所以,别为我担心了。” 姜毓宁听着宣丛梦过?来?安慰自己,实在有些难过?,但?是就像宣丛梦说的,或许一切都没有那么糟呢? 她点?了点?头,想要再宽慰她几句,却又不知说些什么,只能紧紧握住她的手。 “郡主,我会?永远站在你这一边的。” “好。”宣丛梦朝她笑了笑,然?后主动转开话题,说,“我这生了一场病,整天闷在房间?里不出门,今天天气这么好,不如我们出门逛逛吧。” 姜毓宁自然?点?头,“好。” 已经快到正?午了,自然?是要在外面用膳的,商讨片刻,两人去?了如意楼。 马车上,宣丛梦看?着车夫打扮的樊肃和?樊际,奇怪道:“他?们看?着有些眼熟,好像是太子殿下的护卫。” 姜毓宁道:“哥哥担心我,让他?们出来?保护我的。” 宣丛梦并不知道姜毓宁遇刺的事,姜毓宁自然?也?不会?主动提起让她担心。 樊肃和?樊际平日里也?不是没有跟随过?姜毓宁,但?是碍于各种场合和?身份,他?们要么远远跟着,要么就是隐在暗处。 今日却紧跟着姜毓宁寸步不离,宣丛梦看?着他?们这副模样,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两个人没有在二楼三楼定雅间?,而是在顶楼的小厅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樊际和?樊肃就守在楼梯口?,将整个顶楼守得严严实实。 这如意楼本?就是沈让的地盘,提早知道姜毓宁要来?,因此整个二楼空无一人,专门给姜毓宁和?宣丛梦留的说话的地方。 两人坐下后,宣丛梦看?着楼梯口?那两人的背影,忍不住问?:“他?们平日就是这样看?着你吗?” 姜毓宁一怔,摇了摇头,“没有啊,他?们是来?保护我的。” 她以为宣丛梦会?因为这两个人的存在而放不开,便?安慰道:“他?们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放心。” 若是没有樊肃 和?樊际,她才要没有安全感呢。 看?着姜毓宁早已习惯的模样,宣丛梦忍了忍,到底还是没有把接下来?的话说出来?。 她们虽然?只有两个人,却叫了不少好菜:芙蓉鸡片、乳糖元子、杏仁豆腐、蟹粉翡翠卷、鲜虾蹄子脍…… 最后还一人要了一碗精细的鱼面。 宣丛梦暂时抛开一切,和?姜毓宁专心享受眼前的美食。 姜毓宁怕宣丛梦心情不好,便?绞尽脑汁想要逗她笑,正?巧这几日她又在沈让的书架上看?了不少新奇的游记,印象颇深,这会?儿当故事讲个宣丛梦听。 两人正?说说笑笑之际,忽然?楼梯口?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来?了。 因为有樊肃两人守着,姜毓宁也?没有在意,继续给宣丛梦讲故事,却不想楼梯口?忽然?传来?一道娇柔的女声,“樊护卫,可是表哥在里面?” 表哥? 姜毓宁和?宣丛梦都听到了这句话,且来?人竟然?认识樊肃两人,是为着沈让来?的?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 这时,那道女声再次开口?,依旧是那般娇娇柔柔的语气,“表哥,是我,月荷。我见两位樊护卫在这儿,便?猜到表哥您也?在,不知道方不方便?,让月荷进去?给您请安?” 这下,两个人都想起来?这人是谁了,当时她们同在女学。 正?是沈让的表妹,成国公府,钟月荷。 娇养笨蛋美人 第80节 第66章 表妹 66. 自从身上成为?新一任的太子之后, 成国公府在上京内的地位便直线上升。 即便这位新太子和成国公府的关系并不多好,可?毕竟是太子唯一的母家,总要?有几分超然的。 因为?这个, 连带着钟月荷在上京各家贵女中, 都颇有面子。 今日出?门,就是宣平侯府的嫡长女杨雪柔请她出?来游玩, 途径如意楼,便想着用顿午膳, 歇上一歇。 不想一进来就看见樊际在柜台前点菜。 钟月荷和沈让没有见过几次,却认得他身边的樊际,知道他是沈让的贴身护卫, 也是金吾卫上将军。有几次她的兄长钟辉求见太子无?门,最后就托关系找到了樊家兄弟。 因此,钟月荷一看见樊际, 便想到了沈让。 若她只有自己也便罢了, 可?是偏偏身边还?跟了一个杨雪柔, 旁的还?有几位世家贵女,她们不认识樊际, 却看出?钟月荷的表情不对。 “月荷,怎么?了?你看见熟人了吗?” 从前和姐妹们相处, 从来不会有人在意钟月荷的感受, 因为?她家站队了一个即将被废的太子,可?谁也没有想到,最后太子被废,再上位的, 仍旧是钟家女儿?生的皇子。 成国公?府的位置稳固不可?动摇。 于是,钟月荷这个边缘人物, 一下子被所有人簇拥起来。只一个眼神波动就被人密切的关注到,这是钟月荷不曾体会过的感受。 她既享受又得意,虽然她实际上和沈让关系并不亲近,但她却认识沈让的贴身近卫,这些人,可?是没有一个认得。 她心中得意,面上淡淡的,说:“哦,没什么?,只是看到了表哥身边的人罢了。” 钟月荷口中的表哥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 沈让,不仅身份尊贵,更是东宫储君,年轻英俊,更重?要?的是,后宫没有一个女人,先前说指婚邱姑娘一事?也不过是传言一场。 现如今别说妾室,就连太子正妃之位都是空缺的。 上京城有哪个女子,不想和太子搭上话,就此青云直上呢。 杨雪柔问:“钟姐姐,既然是太子殿下身边的近人,我?们看见了也不好当没看见。就过去打个招呼如何?” 钟月荷有些犹豫,“这……” 杨雪柔笑道:“钟姐姐可?是太子殿下的亲表妹,这厢碰见也是缘分,还?犹豫什么?呢?” 若是今日只有钟月荷自己,看见也就看见了,她根本不会想着上前说话,因为?她对沈让和钟家的关系心知肚明。可?是有杨雪柔等人在,她自然不会把?这话说出?来。 否则,她日后还?怎么?以太子表妹的身份自居。 总归上前打个招呼,就算太子不见,那也是太子殿下的事?,他们在外面行个礼,也没人能说她什么?。 可?若不去,必会让她们瞧不起。 这样想着,钟月荷道:“好吧。只是不知太子表哥是不是来此商讨正事?,若是因此不得见,我?也没办法了。” 杨雪柔等人立即附和,“自然,太子殿下若有正事?,我?们也不敢打扰。” “好,那随我?来。” 于是,一行人紧跟着刚才樊际的脚步上了最顶层,最后被樊际和樊肃拦下。 杨雪柔几人都不认得他们,见这两人一副车夫打扮,连忙背过身去不敢说话,唯有钟月荷知道他们身份,福了个礼,道:“樊护卫,可?是表哥在里面?” 樊肃和樊际根本没认出?她是谁,对视一眼,皆沉默不语。 钟月荷多少猜到一些,轻咳一声,接着道:“表哥,是我?,月荷。我?见两位樊护卫在这儿?,便猜到表哥您也在,不知道方不方便,让月荷进去给您请安?” 听到她自报家门之后,樊肃兄弟俩才意识到她是谁,可?是外人顾及钟家是太子母家,他们殿下多年,自然知道太子的态度。 更何况,太子殿下根本不在里面。 樊肃看了樊际一眼,樊际会意,朝钟月荷拱手,道:“钟姑娘,殿下有正事?,请回吧。” 未料走到门口,就被拦了下来,根本连太子的面都没见到,总是心里早有预料,钟月荷仍旧觉得颜面尽失。 她咬了咬唇,不知是不是要?离开?,这时,站在她身后的杨雪柔主动上前,斥道:“你们两个是什么?态度?难道不认得钟姐姐是谁吗?她可?是太子殿下的表妹,你们也敢这般出?言不逊?” 她并不知樊肃两人不是普通的护卫,因此出?言颇为?不逊。 声音顺着清风一直传到了里头,宣丛梦正在喝茶,闻言几乎要?将一口茶水喷出?来啦。 这里只有她和姜毓宁两人,因此也不必顾及什么?文雅形象,很是无?语地?开?口,“恐怕樊肃也是第?一次碰到这么?没眼色的人吧?” 姜毓宁推推她的胳膊,“小声些,让人家听见就不好了。” 宣丛梦满不在意,“听见又如何,我?难道还?会怵她不成?” 说着,她偏头看向楼梯口的方向,隐隐约约能看见四?五个影子,头上钗环齐全,一看就都是年轻女子。 宣丛梦朝姜毓宁招招手,姜毓宁凑过去,宣丛梦一边伸手指着外面,一边悄声道:“你相不相信,她们都是为?了你家太子殿下来的。” “……哪里是我?家。”姜毓宁有些不好意思,抬眼嗔她一眼,“郡主怎么?整天胡说八道。” 宣丛梦见她耳垂都红了,新奇地?上手捏了捏,然后道:“你们都在一起住了那么?久,有什么?好害羞的。” 姜毓宁回答不上来,羞恼地?瞪她,却都不记得拍开?她的手。 宣丛梦看着她,实在觉得她像一只被拎着耳朵的小兔子,可?怜又可?爱,让人忍不住就心生逗弄,也难怪连沈让这样的人都对她动心。 两人这边说话笑闹,并未压制声音,楼梯处,钟月荷几人虽说听不见具体内容,却也能分辨出?有女声的存在。 怎么?会?不是说太子殿下一心正事?,不近女色吗? 几人面面相觑半晌,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疑问。 钟月荷更是心里直 敲鼓。 自古以来,表兄表妹之间,都是最容易发?生关系的。钟月荷有一个这么?出?众优越的表哥,自然不可?能不动心思,就算不能为?正妃,在东宫做一个侧妃,日后表哥登基,她也是万人之上的贵妃了。 届时再生一个皇子,钟家便彻底有了依仗。 可?是里面的女子,会是谁?这般说笑都没有被表哥斥责,外间不是都传言,表哥性子冷厉吗? 所有怀着别样心思的人都在思索这个问题。 钟月荷原本是怕激怒沈让,想要?顺从离开?的,可?是这会双腿就像粘在地?上了似的,怎么?也挪不开?了。 樊肃未料到这位钟姑娘这么?不识抬举,蹙了下眉,抬手按住腰间的剑,冷声警告道:“钟姑娘,您再不离开?,可?休怪臣不留情面了。” 钟月荷、杨雪柔等人都是娇滴滴的姑娘,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当即吓得连连后撤,却忘了她们原是站在台阶上,险些直接滚下去。 几个人互相支撑着才没有跌下去,杨雪柔怒道:“你们怎么?敢这般无?礼,你可?知我?们的身份?我?们的父兄都是在朝为?官者,就算你们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也不能这么?对我?们!” “若是传出?去,便是太子殿下也要?受朝臣弹劾,到时候名声受损,看你们要?怎么?办?” 一提到沈让的名声,姜毓宁一下子蹙起了眉,如意楼毕竟是在外面,人多口杂,若是真的伤了人就不好了。 她想了想,还?是出?声唤道:“樊肃,住手。” 樊肃没想到姜毓宁会出?声,虽然诧异,但还?是顺从地?收了剑,后退半步。 钟月荷几人更没想到先说话的会是这个不知是何来历的女子,面面相觑,都不知如何是好。 宣丛梦拉了一下姜毓宁的衣袖,不赞同道:“理?会她们干什么??” 姜毓宁的心思一向没有那么?弯弯绕绕,对于所有人都不吝于以最善良的一面看待,当时在公?主府的时候,钟月荷虽然对她态度冷淡,却又不曾做什么?。 更重?要?的是,她不愿沈让名声受损,于是道:“到底是这么?多人,若是伤了碰了就不好了。况且钟姑娘和咱们同在女学当过月余的同窗,既然哥哥不在,叫她们回去就是了。” 说完,她主动站起身,想要?走过去和她们说清楚。 才迈出?一步,就被宣丛梦抓住手臂,姜毓宁停住步子,转头看她,“怎么??” 宣丛梦道:“你现在出?去,怎么?解释自己的身份?你和沈让的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否则被传出?去,岂不是清白都没了。” 姜毓宁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冲动。 宣丛梦点点她的额头,无?奈道:“你啊,一听到对太子的名声不好,就什么?都忘了,他真是何德何能,有你这么?真心相对。” 说着,她轻叹口气,把?姜毓宁拉到自己身后,“我?这个郡主身份还?算有点用,一会儿?你不要?说话,我?来说。” 姜毓宁有些抱歉,“郡主,实在对不起。” 宣丛梦并不在意,“这有什么?,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说完,宣丛梦挡在姜毓宁前面,走向楼梯口,“樊肃,你们退下。” 樊肃和樊际看一眼她身后的姜毓宁,没说什么?,主动退下。 钟月荷看到宣丛梦十分惊讶,“宁寿郡主,怎么?是你?” 宣丛梦莞尔一笑,“怎么??难道我?就不是太子殿下的表妹了?” 同是表妹,宣丛梦这话说出?来,自然比钟月荷更有分量,谁不知道清河长公?主府和太子殿下的关系。 可?毕竟是宁寿郡主,不是随便就能搭上的,而且,还?有前一阵还?发?生了和成王殿下一道落水的事?。 太子殿下怎么?会要?一个被他人染指的女人呢? 可?是此时此刻,谁也不敢把?这话问出?口,宁寿郡主是什么?脾气,没人不清楚。 钟月荷不敢反驳,却仍是不甘心的问:“太子殿下呢?” 宣丛梦毫不客气,“太子殿下并不在,只有我?一个人在这儿?,我?是知道分寸的人,虽然我?和太子殿下是表兄妹,却也要?避嫌,不像钟姑娘,带着这么?多人直闯,要?死要?活地?想面见太子,怎么?,你当我?不知道你打得是什么?主意?” 钟月荷的心思被当场戳破,羞得通红,其余几人也完全不敢说话。 宣丛梦一向脾气不好,直接道:“那还?不走?等着本郡主亲自送你们离开?吗?” “是……”钟月荷几人不敢再触她霉头,急忙退下。 等下了楼梯,彻底看不见宣丛梦的人影了,钟月荷的脸色才彻底耷拉了下来,同是太子的表妹,凭什么?宣丛梦就能有太子亲卫护送,而她却只能被灰溜溜地?赶出?来。 这实在不公?平。 一旁的杨雪柔也没想到宣丛梦这般不留情,面上挂不住,嘴上也不愿留情,“不知宁寿郡主还?神气什么??都已经和成王有了肌肤之亲,还?要?来贴着太子殿下,真是不知羞耻。” “且等她嫁了人再说吧,谁不知道太子殿下可?是最看不上成王的人,到时候,看她怎么?还?好意思再自诩太子殿下这一派的人。” …… 娇养笨蛋美人 第81节 楼上的宣丛梦和姜毓宁两人并没有听到她们的对话,实际上,钟月荷等人的出?现,对于她们实在无?关痛痒。 既然打发?走了,便也不会再放在心上。 两人在如意楼用过午膳,本想到街上逛逛,可?是宣丛梦大病初愈,精神有些不济,两个人便找了个雅间睡午觉。 本来想找两间房的,可?是两个姑娘想说话,不愿分开?,便只开?了一间房,两个人躺到宽大的床榻上,说说笑笑,渐渐就睡沉了。 沈让今日趁着姜毓宁不在家,处理?了不少挤压的折子,处理?完政事?,他想到前几日从乌骨烈回来的探子递回来的消息,一边提笔修书,一边问薛怀义,“姑娘还?在如意楼吗?” 薛怀义应道:“是。” 沈让吩咐道:“去给蔺池传个话,就说孤与他有事?商谈,请他到如意楼叙话。” “是。” 自从沈让登基之后,京中未稳,沈让需要?蔺池的能力,因此没急着让他回江南,一直让他留在京中,只为?着传话方便些。 蔺池接到薛怀义传来的消息,很快就到了如意楼,没多久,沈让也来了。 “参见殿下。” 沈让摆摆手,“不必多礼。” 两人相识多年,沈让没有多铺垫,单刀直入道:“前些日子,孤派去乌骨烈的探子回来了。” 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蔺池,“具体内容,你自己看看吧。” 蔺池展开?密信一目十行,看完,他望向沈让,“殿下的意思是?” 沈让给自己倒了杯茶,淡淡道:“自然是斩草除根。” 蔺池轻笑了一声,道:“乌骨烈一族,已经猖狂了这么?多年,早就不该留下。”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又接着道:“更有一句话,在下不敢说。” 沈让听着他这句自谦,只觉有些好笑,便道:“还?有什么?话,是你不敢说的?” 蔺池狡黠地?眨眨眼,道:“殿下如今是东宫太子,自然和以前不一样了。” 沈让并不想跟他绕弯子,直接道:“有话直说。” 蔺池道:“当今陛下皇子不少,几乎个个都对皇位有想法,为?何只有殿下能想到把?控军中?” 他微微一笑,直白道:“还?不是因为?大雍重?文轻武,剩下的几位皇子,除了上京的几队金吾卫,根本没有把?其余的将士放在眼里,他们自然也就得不到军中的支持。” “而庄将军等人愿意跟随殿下,自然也是看出?了殿下的为?国为?民之处。” 听了这话,沈让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 眼,说:“没想到你,还?有军中之才。” 蔺池并不畏惧,甚至是迎着沈让的目光,“殿下谬赞。” 沈让道:“你说的这些,孤自然明白,就算不是为?了别的,只为?了日后登基,这皇位能多安稳几年,乌骨烈就不能再留。” 听了这话,蔺池眼底的试探消失不见,他看着沈让,由?衷地?朝他拱了拱手,佩服道:“世人不懂殿下的仁慈,才会说出?您冷心冷情这番话。” 世人如何评价,沈让如今已经全然不在意,他轻嗤一声,说:“人都有私欲,孤自然也有。” 说着,他看向蔺池,意味深长地?反问:“你说,是不是?” 两人的谈话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直到天色将黑,蔺池看向窗外,不由?得道:“已经这么?晚了,殿下,您是在这里用膳还?是回东宫?” 沈让道:“宁宁在这里,孤去接他。” 原来是因为?这个才大老远把?他叫过来一趟,想到太子殿下专门为?接一个小姑娘,蔺池不由?得有些想笑,同时很清楚沈让并不愿意让自己看到宁姑娘,于是,他有眼力见地?告退,“那在下先行一步。” “嗯。” 沈让颔首,等他离开?后,才走向最顶层。 依旧在外面守着的樊肃、樊际齐齐行礼,“殿下。” 沈让没急着去找姜毓宁,而是先问道:“姑娘今天如何?” 那两兄弟对望一眼,沈让立刻意识到什么?,蹙眉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说。” 樊肃便把?今天钟月荷等人主动过来想要?拜见,然后被宣丛梦打发?走了的事?,如实地?禀报给了沈让。 沈让轻蹙了下眉,然后道:“我?知道了,退下吧。” 他走到门口,却又看见了迎春和竹叶两人,竹叶见他是要?进去,连忙禀报道:“殿下,姑娘和郡主都在里面。” 未料到这两个姑娘关系这么?好了,沈让有些不悦,转而又想到宣丛梦对姜毓宁的维护,蹙起的眉头渐渐展开?。 他抬了抬下巴,吩咐竹叶,“去把?姑娘和郡主叫醒,该回家了。” 天色都黑了,姜毓宁两人自然也早就醒了,此时正猫在床上说悄悄话,宣丛梦拉着姜毓宁的手,说:“其实,我?有点怕。” 姜毓宁问:“怕什么??” 宣丛梦小声地?说:“怕成亲啊,和一个陌生人生活在一起,成为?夫妻,尽妻子的本分,为?他生儿?育女,我?怕我?做不到。” 姜毓宁靠在宣丛梦身边,回握着她的手,正要?说什么?,就听得一阵脚步声,竹叶进来了。 竹叶对着两人福了福身,道:“郡主,姑娘,太子殿下来了。” 后面的话不必多说,也知道沈让定然是来接姜毓宁回家的。 宣丛梦有些不舍,却也很有眼力见地?松开?了姜毓宁的手,“去吧,别让他等着你。” 姜毓宁却再度牵住她的手,郑重?地?把?方才的话说完,“郡主,不要?怕,就算成了婚,你也仍旧是你自己,有什么?做不好的呢?” “别怕,你可?是宁寿郡主。” 说着,姜毓宁朝她俏皮地?眨了眨眼,下床穿鞋子。 未料到一向对沈让十分柔顺的姜毓宁会对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宣丛梦不由?得有些发?怔。好半晌,才点了点头。 两人道别后,姜毓宁走出?房间,一眼就看到了沈让。 “哥哥!”她走过去,沈让主动牵过她的手,将她拉到怀里。 姜毓宁还?没忘了屋里的宣丛梦,“哥哥,郡主怎么?办?” 沈让道:“我?自会安排人将她送回公?主府。” 姜毓宁这才放了心,两人没留在如意楼用晚膳,而是回了东宫。 回去路上,沈让主动提起白日的事?,问:“听樊肃说,今日有不长眼的人冲撞了你?” “算不得什么?冲撞。”姜毓宁觉得这话有些严重?,又想到宣丛梦,愧疚道,“都是我?不好,让郡主替我?出?头了。” 沈让道:“是我?不好。” 他叹一声,接着说:“本不该让你一直没有名分,但我?也实在不愿让你成为?众矢之的。” 姜毓宁虽然不知道他具体如何考量,却知道沈让定然是为?了保护自己,于是道:“哥哥不要?这么?说。” 沈让闻言轻勾了一下唇角,而后忽然话题一转,道:“再过不久就是冬至,宫里会有宫宴,届时,你也一并来吧。” 姜毓宁一愣,“我?,我?可?以去吗?” 沈让道:“为?何不能,论起来,姜家也算是皇亲贵戚。” 姜毓宁也算是知道姜家的背景,可?是自从上次沈让毫不留情地?整治了景安侯之外,她就再也不能把?姜家人和什么?侯爵贵勋联系起来了。 沈让见她这模样,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忍俊不禁道:“放心,自然不是让你跟着姜家,到时候,你跟着清河长公?主府的马车一起。” “等到宴会上,你就跟在清河姑姑的身边。” “可?是……”姜毓宁从未参加过什么?宫宴,莫名有些怕。 沈让将她紧紧搂在怀里,说:“不要?怕,你只要?往前走就好了。剩下的所有事?,都有哥哥在。” 哥哥会替你,把?前路铺平,让你一帆风顺地?踩上去。 第67章 宁安 67. 十一月末, 冬至。 按照每年的规矩,冬至日在宫中都会举办宫宴,外臣在临水殿, 女眷在后宫的扶摇殿。 但是?今年因为建昭帝身体不好, 唯恐不能宴请群臣,因此, 只邀了皇族贵亲,男女不分席, 统一在临水殿设坐。 景安侯府自然也收到了帖子,景安侯和卓氏看着桌子的请帖,却无往常的欣喜得意, 两人面面相觑,皆有些无措。 “侯爷,这……到底要不要去啊?”卓氏犹疑道。 能去宫宴, 自是?能让姜家在上京城更有面子一些, 可是?一想到要见到太子, 两个?人就脸颊隐隐作痛,双腿也不由得打?颤。 上次太子殿下?那一通不留情面的整治, 实在让他们记忆犹新,再不敢去惹姜毓宁和沈让了。 可是?这样露脸的机会, 卓氏也实在不想错过, 她忍不住道:“秋儿眼看就要十七了,还未定亲,还有咱们轩儿,之前?几年年纪小, 一直没有进过宫,今年他已?经十岁了, 也该进宫见见世面了。侯爷,您说呢?” 景安侯思量许久,始终不能做决定。卓氏又道:“难道,我们真的要这么沉寂下?去,侯爷您在朝中是?何等?情形,你我都心知肚明,若是?秋儿还不能嫁一个?好郎君,等?陛下?真的去了,咱们姜家,岂不是?彻底没了名?姓?” 在景安侯心里,姜家的荣耀就是?最?重要的,听了这话,原本就有些动摇的心立刻有了决定,“夫人说的对,总归姜毓宁那丫头?是?去不得这样的地方,咱们只要离着太子远一些,他总不会一直盯着咱们。” 冬至宫宴当天,景安侯和卓氏带着儿女特意早到些时辰,就是?为了避开沈让。没多久就有相熟的人家过来说话,两人也渐渐放松了些。 沈让今日是?和平郡王一道来的,身边还跟着个?王府世子沈政,他们两个?,几乎是?整个?上京最?尊贵的两位,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巴结攀谈,此时见了,都有些跃跃欲试。 不过,沈让名?声在外,少有人敢真的靠近。 沈政的位置被安排到了沈让的后面,两人落座后,沈政见了周边试探的众人,没忍住探过身来,附在沈让的背后,悄声揶揄,“殿下?,您的脾气真是?驰名?在外啊。” 说起?来,两人虽是?堂兄弟,却是?自小一起?长大,关系还算亲近,再加上沈政的性子,跳脱又不会逾距,沈让对他倒也有几分纵容。 听到这话,沈让回头?冷冷地睨了他一眼,“怎么?你想见识见识。” 沈政连忙摆手,“臣可不敢。” 沈让轻嗤一声,懒得理会他,他示意身边的薛怀义给自己倒酒,然后端起?酒杯,视线在整个?大殿内巡视而过,一眼就看见了避在人群最?后的景安侯。 他们的心思,沈让一清二楚,无非是?放不下?景安侯的名?头?。 区区一个?侯爵之位沈让并?不在意,可若是?他们的名?声拖累了姜毓宁,沈让就不得不出手了。 正想着,大殿的厚帘子被撩起?,通传声从广场上一直传到殿内。 娇养笨蛋美人 第82节 “清河 长公主?到——” “宁寿郡主?到——” 清河长公主?乃皇帝嫡长姐,几乎是?在座辈分最?长最?尊的人。 所有人都起?身行礼,也因此就看见了清河公主?身边,除了宁寿郡主?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姑娘。 这个?姑娘,自然就是?姜毓宁了。 为了今日的宫宴,沈让特意让人给她做了一身新衣裳,玫红色的对襟窄袖儒衫,下?着湖绿色曳地长裙,外面是?一件雪白的貂裘。 那貂裘是?去年冬日,沈让从西北送回来的,他亲自猎下?的雪貂,毛色雪白漂亮,没有半点绒毛,他一看见,就想着要给姜毓宁做裘衣。 因此当时一箭射到雪貂的头?顶,一整张皮整张剥下?来,没有任何切割的痕迹,便是?放在整个?上京,也是?一等?一的极品。 姜毓宁自己也知道这裘衣的贵重,今日出席宫宴,本不想穿,怕太抢风头?,可是?连宣丛梦都劝她,让她听沈让的,她这才?乖乖穿了来参加宴会。 进了临水殿,果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聚在她身上,不止为了她的衣饰打?扮,还有她的身份。 大多数的人都不识得她是?谁,见她和宁寿郡主?并?肩,又站在清河长公主?身边,顿时议论纷纷。 姜毓宁被看得很不自在,不由得往宣丛梦身边靠了靠,然后悄悄去寻沈让在哪。 自她一进来,沈让的视线几乎就没有离开过她,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一瞬,姜毓宁不自觉勾了勾唇。 这时,坐在沈让后面的沈政忽然道:“没想到,姜姑娘还记得我。” 沈让眉头?轻蹙,忽然想起?在宿山行宫的时候,竹叶回禀,沈政和宣丛梦、姜毓宁一起?用过一顿膳。 当时他并?未在意,只以为沈政是?打?的宣丛梦的主?意,难不成是?姜毓宁。 他的脸色沉了下?来,沈政却看不见他的脸色,站起?身,主?动见礼道:“这不是?姜姑娘吗?” 姜? 沈政这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能让所有人听到,在场姓姜的人可是?只有那么一家,这话一说出来,所有人都往景安侯府的方向看。 而景安侯和卓氏,还在角落里跪着,本是?为了给清河长公主?行礼,却不想竟然在她身边看到了姜毓宁,惊得直接忘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姜毓宁为何会出现在这? 坐在姜家旁边的是?惠国公,听到沈政的话,便悄悄去问景安侯,“姜侯爷,这是?你家的女儿么?” 说完,还用打?量的眼神去看另一侧的卓氏和姜毓秋,似乎在对比长相。 姜家几个?人的脸色都是?一阵红一阵白,景安侯想说什么,却又震惊地说不出半句话,最?后只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不管她们在家中是?怎么闹,至少不能把矛盾抬到外面来。 也有好事者察觉到景安侯府的不对劲,直接去问清河长公主?,“公主?殿下?,这位姑娘,是?谁家的姑娘?从前?怎么不曾见过?” 只见清河长公主?微微一笑?,道:“是?丛梦的玩伴,我瞧着喜欢,干脆带在身边。” 至于前?面问的那句“谁家的姑娘”,却是?绝口不答。 这样的回答,像是?一记不留情的耳光,当众抽在了刚才?点头?答应的景安侯脸上。 在座之人都不是?傻子,清河长公主?不提“景安侯府”,那么,不是?公主?府和姜家有嫌隙,就是?这位姜姑娘和家族不合。 惠国公闻言看了刚才?点头?的景安侯一眼,眼底是?完全不曾掩饰的嘲讽。 “来人,给郡主?的身边加个?位置,毓宁,你就坐在丛梦身边。”清河长公主?却只当没看到别人的反应,径直对身边的一个?内侍吩咐。 这其实并?不合规距,可是?谁也不敢反驳清河长公主?,小内侍默默叫人过来加座,于是?,姜毓宁就直接越过所有贵女,坐到了宣丛梦的边上。 身后不少人向她递来目光,有认识她的,也有不认识的,可是?几乎所有的目光都是?嫉妒羡慕。姜毓宁感觉到身后的目光,颇有些如芒在背。 离着宣丛梦位置最?近的,是?钟月荷。 从姜毓宁进来的第一眼,她就觉得眼熟,却没有敢往姜毓宁这个?人身上去想,直到平郡王世子那一句“姜姑娘”,这才?让她确认了眼前?这人是?谁, 可她不敢相信,一个?侯府的小小庶女,为何能穿得这般华贵来出席宫宴。 还能越过她,坐在她前?面的位置,就因为清河长公主?和宁寿捧着她吗? 她恨得牙齿都要咬碎了,可是?又不敢当众生事,手指藏在宽大的袖口里,手掌心掐得全是?月牙痕。 可是?,她的位置实在靠着宣丛梦和姜毓宁太近,几乎能听到两人的说笑?声,仰头?看去,连对面的太子表哥,和平郡王世子都在看她们。 凭什么?凭什么? 她忍了又忍,还是?开口道:“姜姑娘。” 姜毓宁听到有人叫自己,奇怪地转头?,一眼看见脸色苍白的钟月荷。 她愣怔了一下?,不知道她到底为何要把自己叫住,奇怪地问:“钟姑娘有事?” 她问得坦然,却是?又给钟月荷添了一把火。 从前?在清河公主?府读女学时,姜毓宁见到自己还知道客气地福一福身,这会儿却直接端坐着不动了,当真以为自己攀上了公主?娘娘了? 钟月荷冷哼一声,几乎藏不住自己眼底的嫉恨,“若我没记错,姜姑娘是?景安侯府的二房所出,还是?庶女,怎么今日搭上了清河公主?府,连自己亲生的伯父伯母都不认了?” 她这话实在恶意满满,周旁坐着的姑娘,都是?有身份的皇亲国戚,听到这话,当即也流露出几分瞧不起?。 姜毓宁没料到这位钟姑娘这般态度,她皱了皱眉,还未开口,就被一旁的宣丛梦按住手背。 然后,宣丛梦看向钟月荷,问:“钟姑娘,这还没开席呢?你就吃醉了酒不成?” 她是?正经的公主?之女,气势凌然,钟月荷一下?子就矮了一截,她还想解释,那边宣丛梦却没有给她机会。 她直接拿起?了桌上的一个?斟满茶水的杯子,哗得朝钟月荷泼了过去。 钟月荷躲避不及,整个?衣领都泼脏了,她惊得后退半步,发出一声低呼。 这动静不小,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可是?没有一个?人敢插话,只有几个?人悄悄去看沈让。 毕竟成国公府钟家是?太子的外祖家,宁寿郡主?当众泼的是?他的表妹。到底要不要出头?,也全看太子一念之间。 沈让却像是?没看到四?面八方投过来的视线,不动如山地坐着。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太子殿下?的意思了,更不敢说半个?字,默默地都当没看见。 钟月荷被茶水泼了一身,脸上还沾着几粒茶叶沫子,她站在桌椅中间,周围都是?穿着干净整齐的贵女,只有她,被羞辱得这般狼狈。 她看向姜毓宁,姜毓宁却根本没看她,最?后,还是?清河长公主?发了话,不过也不是?对着钟月荷,而是?对着她的母亲,“成国公夫人,既然你家姑娘醉了,就扶下?去歇息吧。” 这话的意思,就是?这宴会都不叫人参加了。成国公夫人脸色霎时一白,还想再辩解两句,清河却已?经转了身回去,两个?小太监走过去,站到钟月荷的跟前?,毕恭毕敬地福了福身。 钟月荷脸色更白,因为她知道,若是?她不肯走,这两个?小太监只怕就不是?请了。 于是?,她被强行带出了大殿。 连带着她的位置也都被撤下?去,倒是?正好给姜毓宁腾了个?座。小太监很有眼力见,急忙安排好,让姜毓宁坐了过去。 姜毓宁坐下?后,离着宣丛梦也不算远,她悄悄去戳她的手臂,是?感谢,也是?担心。 宣丛梦笑?着说:“放心吧,没事的,她不敢把我怎么样。你呢?可别被她吓到。” 姜毓宁小声道:“我哪有那么胆子小,我不会被欺负的。” 宣丛梦却从未见过姜毓宁发脾气的样子,她用怀疑的眼光去看姜毓宁,“真的?” “自……”姜毓宁想点头?,可是?刚说了半个?字,就被外间的通传声打?断。 “陛下?驾到——” “陛下?驾到——” 尖细响亮的嗓音传进大殿,所有人都站起?身,对着被搀扶进来的建昭帝行礼。 姜毓宁也跟着跪下?去,口中喊着“参见陛下?”,一双眼睛却在悄悄打?量缓缓行过的建昭帝。 她被桌子挡着,又不能抬头?,视线所及只有建昭帝的一双黑色绣着金龙的靴子,这让她想到了沈让。 沈让也有一双绣着金龙的靴子,只是?那龙的图案好像不太一样。 但是?,沈让穿着这靴子,是?健步如飞,步步都坚定有力的,眼前?的建昭帝却走得很慢,即便被人搀扶着,也仍旧像是?要随时倒下?似的,颤颤巍巍。 姜毓宁对他有些好奇,因为他是?皇帝,是?沈让的父亲。 等?一声苍老年迈的“平身”响起?之后,姜毓宁跟着众人一起?站起?身,偷偷地抬头?,打?量着最?高位置上的那个?男人。 如她所想的一样,建昭帝苍老无神,好似下?一刻就会闭眼坐定。 而对面的沈让,年轻英武,俊朗无双,他锐利得如同一把刚刚出鞘的剑,即便是?皇位上还压着一个?人,也根本阻挡不了他的光芒。 哥哥是?整个?大殿上最?英俊的男子。 姜毓宁这样想着,忍不住偷偷去看对面的沈让,正好沈让也在看她,两人视线再度交错,不约而同地勾起?唇。 高台上,建昭帝宣布“开席”。 然后,他先一步举杯,一口饮尽,才?对着座下?众人道:“诸位尽兴。” 自从宿山之后,他的精神便越发不如从前?,疲惫,劳累,有时候甚至黑天和白昼都分不清。 他自觉是?中了毒,一定是?沈让,沈让想要谋杀生父,起?先他恨,最?后他连恼恨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只想赶紧解脱。 可是?沈让却连死都不让他死。 整个?皇宫,太医院,都被他把控着,他便是?想开一味安神的药,都根本没有权力。 如今,他只是?沈让手里的傀儡,是?他挡枪的盾牌,他又气又恨,却已?经失去了再算计的资格。 吃了几口饭,建昭帝便觉得昏昏沉沉,他招呼了身边的内监一下?,想要起?身告辞,却见成王站了起?来。 “父皇……”成王个?子不高,还很瘦小,甚至还没有七皇子高大,坐在人群中十分不起?眼。 此时,他主?动站出来,建昭帝才?把目光投向他,有些不耐烦地开口,“怎么了?” “父皇,今日冬至佳节,是?大家团圆的喜日,儿臣有一事,想求父皇的恩典。”成王道。 建昭帝迟缓地眨了眨眼,“何事?” 成王说:“儿臣想求取宁寿郡主?为妻。”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 包括清河长公主?和宁寿本人。 虽然前?一阵落水的事在上京几乎都传来了,可是?这么久都没有传来订婚的消息,大家便以为这事要不了了之。 却不想这个?一向唯唯诺诺的成王,敢在大殿上当众求娶。 娇养笨蛋美人 第83节 有人佩服他的胆识,也有人看向宁寿郡主?这边,想看她的反应。 出人意料的是?,宣丛梦分外冷静,姜毓宁悄悄去拉她的手,宣丛梦对她摇了摇头?,用口型说了一句,“我没事。” 建昭帝也有些没想到,他看向清河长公主?,说:“皇姐,这……” 清河长公主?尚未发话,成王已?经扑通一下?,跪倒在了清河跟前?。 “姑姑。”成王道,“侄儿心悦宁寿多年,只是?一直不敢高攀,明年就是?侄儿及冠之年,一直未娶,又见宁寿表妹没有婚配良缘,这才?大着胆子当众求娶,还望姑母看在小侄诚心的份上,多多考虑。” 他的语气诚恳郑重,任谁听了都要多思虑三分。 当日两人是?一齐落水,最?后吃亏的本是?宁寿,可是?今日他给足了清河长公主?和宁寿的面子,这话说得实在很好听。 更何况,他们本就私下?有了几次来往,本就是?要订婚的,成王今日这番,已?算得上是?诚意了。 宁寿看着清河长公主?,点点头?。 清河长公主?便代她开口,“倒是?一份好姻缘。” 建昭帝并?不知其中缘故,见她点头?,也就没有什么不答应的了。 于是?,便准允道:“的确是?一桩良配。” 闻言,宣丛梦出列和成王一道谢恩,期间也根本瞧不出什么。 只是?在回座位之后,被姜毓宁捕捉到了眼底的几分不自然,于是?,姜毓宁主?动道:“郡主?,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宣丛梦本不想去,可是?这话被清河听到,她立刻转头?过来,说:“好孩子,你陪丛梦去走走吧。” 两人便一起?走出大殿,往更衣的后殿去了,绕出长廊,前?头?是?一方小花园,供宾客歇酒透气。 两人在花园里的一处石桌边坐下?,姜毓宁想要安慰她,宣丛梦倒是?先开了口,“别担心我,我没事。” “本就是?决定好了的事,我根本没打?算反悔。” 姜毓宁道:“我……” 这时,一道不轻不重的脚步声走近,两人抬头?去看,竟是?成王。 成王虽然身量不算很高,倒是?容貌俊秀,此时站直了,倒也彬彬有礼,一表人才?。 他对着姜毓宁和宣丛梦一拱手,客气道:“姜姑娘,可否让我和郡主?说几句话?” 姜毓宁去看宣丛梦,宣丛梦点点头?,姜毓宁便道:“好,我先回去了。” 说完,她抬步回了正殿。 出来的时候,是?悄悄出来的,因此回来,她也是?静悄悄地回,根本不愿被太多人看见。 却不想经过清河长公主?身边,竟被她直接捉住手臂。 然后,清河对着高台上的建昭帝说:“陛下?,这就是?我说的姑娘。” 建昭帝昏花的老眼打?量了一番姜毓宁,说:“是?个?好孩子。” 清河长公主?道:“是?景安侯府出来的,虽然出身不好,却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她可怜,自小无父无母,因为和丛梦投缘,才?被我接到了公主?府来住。” 建昭帝听出这话的意思,顺着道:“皇姐喜欢她,就是?她的福气了。” 他的母亲是?姜家女,因为性格强势,所以他们母子关系并?不好。后来他登基之后,虽然把母亲封做太后,实际上却是?把她移入冷宫,到死都没有去看她一眼。 如今,他自己也落入了当年和母亲几乎一样的境地,反而有些感念母亲在世的日子。 看着眼前?的姜毓宁,他不自觉道:“是?个?好孩子,一看就聪慧,有慧贤太后的品格。” 这话可谓是?极大的嘉奖了。 清河长公主?顺势道:“既如此,臣替这孩子求个?恩典,臣想收她为义女,日后就养在公主?府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角落里一直不敢多言的景安侯。 自从他们知道沈让和姜毓宁关系不同寻常那一天,便私下?猜测了无数遍的真相。 当日那架势,说太子把姜毓宁当成心尖肉也不为过,这般疼宠,就算不是?侧妃,也得是?个?有品级的贵妾。 可奇怪的是?,太子又全然没有动静,姜毓宁就这么没名?没分的养在东宫,景安侯不免也觉得,太子殿下?只是?一时喜欢宠爱,实际上不过是?把她当成掌心的玩物。 别说什么品级封号,只怕名?分都没有,日后当个?暖床的婢妾。 想到这,他们就是?又忧又喜。喜得是?,太子根本没把姜毓宁放在心里;忧的则是?,姜毓宁搭上了东宫,却不能给家族带来半分好处。 可是?没想到,她会跟在清河长公主?身边一起?出来,这样的抬举让他们惶恐不安。 而此时,清河长公主?这话一出,他们彻底知道了太子的意思。 景安侯惨白着一张脸,对面的卓氏更是?双膝酸软,后面的姜毓秋听了这话,几乎要从凳子上跌下?来。 整个? 大殿都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安静地等?着陛下?的反应。 坐在右侧首位的沈让脊背挺拔如松,神色淡定,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 半晌,只听建昭帝道:“既然皇姐喜欢,那就是?这孩子跟你有缘。正巧刚给宁寿赐了婚,等?过段日子,宁寿嫁了人,公主?府空下?来,皇姐难免寂寞,就让这孩子陪皇姐去做个?伴吧。” 清河笑?道:“陛下?仁慈。” 建昭帝点点头?,朝着姜毓宁看了一眼,道:“那就封个?县主?,封号……” 这时,一直没有出声的沈让开了口,道:“父皇,不如叫宁安,如何?” 建昭帝听到他的声音,先是?愣了愣,然后才?迟缓地点头?,“宁安,好,就封为宁安县主?。” 咚得一声,景安侯手里的杯子摔了下?去。 旁人以为太子只是?随口一说,他却清清楚楚。 区区一个?庶女,如今竟封为宁安县主?。 难道,太子殿下?这般步步筹划,是?想迎娶她为太子妃不成? 第68章 维护 68. 这一切都发生的猝不及防。 姜毓宁傻愣愣地站在清河长公主跟前, 几乎反应不过来,直到沈让开口,才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清河长公主推了推她, 提醒道:“傻孩子, 快领旨谢恩吧。” 姜毓宁这才回过神来,慌忙上前几步, 郑重其事地行礼道:“多谢陛下?恩典,臣女谢赏。” 看着姜毓宁给建昭帝行礼, 沈让心里其实有些不悦,可是?就算他再不愿意承认,建昭帝也?是?他的父亲, 有些事,他能做得,沈让自己?却不行。 就比如封县主这回事。 姜毓宁今日有了建昭帝的肯定, 他日身?份、名声定然高涨, 等将来建昭帝死了, 成了先帝,到时候, 姜毓宁就成了先帝肯定、夸奖过的姑娘,自然是?与众不同的。 届时, 他将她迎娶进门, 也?能少几分风言风语。 姜毓宁谢恩后,很快回了座位,在殿外和成王说话的宣丛梦也?回来了,姜毓宁忘了和她分享自己?的好消息, 先关切道:“怎么样,他找你?何?事?” 宣丛梦看了一眼成王的位置, 轻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他只?是?怕我不高兴。” 听着倒是?观感很好,姜毓宁评价道:“成王殿下?倒也?细心,想必不会委屈你?的。” 宣丛梦点?了点?头,说:“盲婚哑嫁,这样已经?很好了。” 这段日子,她的婚事悬而未定,姜毓宁也?跟着忧心,她心里并不好受,于是?说完这话,主动?转开话题,问道:“刚才殿内发生了什?么事?” 姜毓宁弯了弯唇角,将刚才的事给宣丛梦如实讲了一遍。 宣丛梦早就料到今日沈让特意让姨母把姜毓宁带来,是?想让她在众人面前露一露脸,抬高她的身?份。 可是?听到姜毓宁的话之?后,她仍旧难掩震惊,震惊过后,又有一种淡淡的,类似欣慰的感觉,虽然她前路渺茫,但?至少她的好友是?一片坦途。 她笑着拉了拉姜毓宁的袖口,说道:“那倒是?要恭喜你?了,宁安县主。” 两?人这边还在讨论刚才的事,其余人已经?翻了篇了,毕竟皇帝封一个县主,和他们的关系并不大。 只?是?有些惊讶太子殿下?会插话,还亲自为这位县主取了个封号。 这实在是?无上的尊荣。 再一想到,这位县主和母家景安侯府的关系好似有些暧昧,一时间也?有些人抱着看热闹的态度,去和景安侯府搭话。 只?有坐在沈让后面的沈政,从刚才沈让开口就愣怔着,此时更是?僵硬得像块木雕,嘴巴微张,一动?不动?。 他是?了解沈让的,虽然外间对他的传言多有夸大,但?是?自己?的这位堂兄,性子的确很是?冷淡,对于女子更是?疏远。 怎么会忽然开口给一个陌生的姑娘取封号,除非,他们本来就认识。 方才宴会上,那位姜姑娘几次递来眼神,欲语还休地勾唇浅笑,他当时还以?为姜姑娘是?还记得自己?,现在想来…… 沈政没忍住,打了个大大的冷颤, 他身?边侍酒的小太监奇怪地问:“世?子,您冷吗?” 明明这大殿内的碳火烧得很足啊。 沈政却只?是?瞪他一眼,然后朝前倾身?,低声问道:“殿下?,您和这位姜姑娘?” 沈让回头,睨了他一眼,却没有立时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你?知道卓霖是?谁吗?” 沈政一愣,点?头,“自然知道。” 卓霖在上京城本就十分的有名,更别说前一阵申国公府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他在自家国公府内,自己?的婚宴上被人戳瞎了双眼,好好的一个青年才俊就此成了废人一个。 平海郡王当众退婚,两?家从原本的的姻亲闹成了死敌。 到现在,卓霖一条命悬着,不上不下?的,实在值得人一声叹息。 若是?平日提起,沈政也?要替这位卓公子叹惋,可是?今日沈让开口,却让他一下?子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沈政警惕地问:“殿下?,那不会是?你?的手笔吧?” 沈让坦然地点?了点?头。 沈政瞧他这个淡然的模样,再度打了个冷颤。知道的,是?在说杀人的事,不知道的,以?为两?人在谈论桌上的酒菜。 沈让偏头,接着道:“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挖掉他的眼吗?” 娇养笨蛋美人 第84节 沈政也?不是?傻子,就算原本不知道,这会儿?也?明白了,定然是?和那位姜姑娘有关。 果不其然,只?听沈让嗤笑一声,说:“因为他觊觎了孤的女人,孤最后只?剜去了他的一双眼睛,实在便宜他了。”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可在沈政听来,却是?阴恻恻的警告,他简直要被这男人的占有欲吓死。 他对姜毓宁的确一见倾心,不过那样的喜欢还算不得深,对于姜毓宁也?是?可有可无的,就算真的情根深种,他也?实在不敢和沈让这样的疯子抢女人。 他轻咳一声,想到自己?刚才还很不怕死地在沈让跟前大言不惭,顿时脊背生寒。 他轻咳两?声掩饰,然后道:“臣明白了,殿下?放心,臣只?是?说说而已,说说而已……” 话音未落,他忽然看见坐在不远处的沈议站起身?,紧跟着一个女子的背影走?出?了大殿,他霎时想到他和姜姑娘在宿山行宫初遇那一次,正好裕王也?在,还表现的有些反常。 抬头一看,坐在清河长公主身?边的姜姑娘果然不在殿内了。 难不成,裕王对姜姑娘也?有心思? 也?对,那位姜姑娘那般纯净漂亮,只?怕是?个正常的男子都要对她多看几眼吧, 只?不过,他知道姜姑娘是?沈让的女人后,可以?坦然放下?,裕王只?怕没那么容易,更有甚者,他或许就是?知道姜姑娘和沈让的关系,才故意亲近。 思及此,他的心底生出?一抹不该有的,看笑话的心思来。 不过,他自然不敢把这心思在沈让面前表现出?来,只?是?悄声提醒,“殿下?,您知道臣弟的胆子,是?绝不敢有僭越的行为的,但?是?有的人……” 后半句话他故意没说,沈让却已经?听明白了,他蹙起长眉,看向旁边沈议空荡荡的位置。 - 大殿内碳火旺盛,姜毓宁穿得厚,脱了貂裘也?脊背生汗,便带着竹叶出?来到后殿更衣。 换了一身?衣裳后,身?上清爽不少,姜毓宁站在半开的窗边,微凉的冷风拂面,很是?舒服。 竹叶怕她一冷一热地感染风寒,便劝道:“姑娘,咱们回去吧。” 殿内人太多了,乌泱泱地吵的人头疼,而且总有很多人的目光投到她的身?上,无论是?不是?友好的,总让她有些不自在。 姜毓宁摇了摇头,想到自己?刚才陪宣丛梦出?来时,外面有个可以?歇息的石桌,便道:“我不想回去,咱们去外面坐坐吧。” 毕竟是?在宫中,到处都是? 守卫,殿下?也?在,竹叶便没再劝,陪着她走?到殿外。 已经?是?十一月末,可是?今年一直没有下?雪,姜毓宁看着院子里的两?颗杉树,竟然连叶子都还是?绿的。 她新奇地看了一会儿?,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她还以?为是?沈让,急忙转头,却发现是?一身?雪白狐裘的沈议。 “裕王殿下?……”姜毓宁愣了愣,福身?行礼。 “参见裕王殿下?。” 对于沈议,姜毓宁原本没有什?么印象,可是?上次宣丛梦落水一事发生后,她便深深地记住了沈议。 就是?他害的郡主落水的。 姜毓宁深知这一点?,对于沈议也?没了往常的好脸色。 沈议是?何?等敏感的人,如何?瞧不出?来姜毓宁的态度不对,他只?当未觉,坐到石凳上,然后对姜毓宁说:“还要恭喜姜姑娘了,受封县主,这样的册封,将来对姑娘大有裨益。” 姜毓宁只?想转身?就走?,因此只?是?淡淡的,“多谢殿下?。” 沈议从前几次见到姜毓宁,她都是?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好似感觉不到旁人的半点?恶意,这会儿?倒是?冷淡。 他握着折扇低笑一声,道:“不知道本王是?哪里惹了姑娘不快,姑娘似乎对本王有很大的意见。” 姜毓宁是?天真心软,却并不软弱,尤其宣丛梦是?这世?上除了沈让之?外,对她最好的人,就算是?为了她,姜毓宁也?无法心平气和地面对沈议。 她沉默不答,沈议却隐约能猜到,“想必,姑娘是?为了郡主的事迁怒本王?” 姜毓宁蹙眉,“迁怒?” 沈议嗤笑一声,说:“你?觉得我想利用郡主,所以?不怀好意?” 姜毓宁看着他,反问:“难道不是?吗?” 沈议轻摇了摇头,似乎是?在笑她的天真,而后道:“只?说我算计郡主,难道沈让没有?” 听他提起沈让,姜毓宁不由得惊了一下?,然后就听沈议接着道:“姜姑娘,你?和郡主如今关系亲近,难道不是?沈让在利用公主府的缘故,若不是?沈让将你?送到公主府上女学,只?怕你?和郡主还全然不认识呢吧?” 姜毓宁没料到他连这些事都知道,惊讶地不知该说什?么。 沈议说:“还要今日,你?可曾瞧见了座上的皇帝,他本该是?天下?最尊贵的人,可是?如今形容枯槁,如同傀儡一般,你?猜这是?因为什?么?” 见姜毓宁脸色苍白,沈议心底冷笑,面上倒是?温和依旧,语气也?是?徐徐,“姜姑娘这般天真,只?以?为见到一点?手段,就是?这世?上最大的罪大恶极了。” “殊不知,这世?上最心狠手辣的人,就站在你?的身?边。” 他说着,低低的笑出?声。 他的声音分明和煦温柔,可是?姜毓宁听来,只?觉得比这冬日的肃风还阴冷。 她能听出?沈议话中暗含的嘲讽,沉默半晌,开口道:“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裕王殿下?,我比你?更清楚些。” 未料到姜毓宁会这么直白的反驳自己?,沈议愣了愣,还想再说什?么,就听到那边的掩映的树丛后,走?出?来一个人。 沈让长身?玉立地站在那,身?上衣物略显单薄,更衬得他肩宽腿长,他朝着不远处的姜毓宁招了招手,“宁宁,过来。” 姜毓宁本来是?背对着沈让的方向,也?没有注意到他走?过来,此时听到他的声音,当即转身?,惊喜道:“哥哥!” 她的语气几乎是?瞬间就变了,不同于刚才的疏离冷漠,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惊喜欢快。 她紧了紧肩上的貂裘,拎着裙摆跑向沈让,转而想到这是?在皇宫里,还有几步远的时候,又生生停住了步子。 沈让见她如此,就知道她是?在顾虑什?么,拉着她的衿带往前一拽,将人整个拽进了怀里。 长臂将人完全拢入怀中,姜毓宁贴在沈让的腰侧,虽当着外人的面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不自觉地伸手去勾他的手指。 小猫儿?似的。 沈让心底发笑,伸出?右手将她的小手牵住,然后安抚般的,用拇指在她的虎口处摩挲了两?下?。 姜毓宁有些痒,当着沈议的面又不能直说,抬眼偷偷地瞪了沈让一眼。 两?人的小动?作被沈议尽收眼底,他握着折扇的手指紧了紧,好半晌才开口,“本王不过是?和姜姑娘说几句话,三弟,不必这么紧抓着不放吧?” 沈让可不是?姜毓宁,他说话一向不留情面,此时看着他身?上厚重的衣物,冷嗤一声,道:“大哥,你?也?是?快死的人了,老老实实地安享晚年不好吗?整日觊觎旁人的东西,只?怕会死的更早。” 沈议万没想到,沈让当着姜毓宁的面,我敢说出?这样恶毒的话。他气得脸色发白,然而沈让根本没有再看他的表情,牵着姜毓宁的手,径直转身?离开。 沈议看着两?人携手离去的背影,又想到方才姜毓宁毫不迟疑地维护,心里忽然涌上来一股子嫉恨。 军权、皇位、女人。 凭什?么这世?间的一切都让他沈让得去了,明明他才是?当今圣上的嫡长子,是?元后所出?,身?份比他沈让尊贵一万倍。 却偏偏,什?么都不如沈让。 连姜毓宁这个天真的小姑娘,都对沈让这么死心塌地,老天实在不公平。 沈议握着石桌的边缘,恨得青筋暴起。 - 姜毓宁跟着沈让离开后,本来以?为他要带自己?回到大殿的,便主动?想要松开手,说:“哥哥先回去吧,别让人看见我们在一起。” 沈让却说:“回去做什?么?你?不想我?” 为了今日的宴会,姜毓宁昨日便到了清河公主府上,算起来两?人不过一日没有说话,可大约前一段时日整天腻在一起,如今分开没多久,就开始想念了。 可是?姜毓宁不愿意承认,她推了推沈让揽过来的手臂,娇气地说:“才没有呢。” 沈让一眼就看出?她的口是?心非,轻笑一声,“是?吗?” 姜毓宁点?头。 周围有樊肃把守,不会有人不长眼的闯进来,沈让脚步一顿,拉着姜毓宁的手,顺势把她压到了身?后的廊柱上,二话不说就亲了下?去。 这段日子以?来,姜毓宁早已习惯了和他的亲近,两?人唇齿相撞,她下?意识地就抬手勾住了他的脖子,主动?回应上去。 她的舌尖香香软软,沈让勾缠住,像是?在品尝什?么琼浆蜜液,很快就把人亲得膝盖发软。 感觉到怀里人沉沉地往下?堕,沈让一手托住她的屁股,然后稍稍用力,就将人整个抱了起来。 姜毓宁本能地伸出?双腿缠住他,身?上雪白的貂裘毛茸茸的,托着她酡红的小脸,更是?可人。 沈让低声附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小兔子顿时炸了毛,羞得要从他身?上跳下?来。 沈让连忙将她安抚住,按着她的腰将人抱得很紧,然后道:“方才你?和沈议说的话,哥哥都听到了。” 姜毓宁愣了愣,没有明白他的意思,然后就听沈让接着道:“你?愿意维护哥哥,哥哥很开心。” 他这话堪称直白,若是?从前,沈让几乎不会直接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姜毓宁呆愣愣的,好半晌才问了一句,“哥哥,你?喝多了吗?” 第69章 除夕 69. 沈让的酒量, 是在燕驰山时,和?将士们用酒坛子喝酒练出来了,京中的果酒根本不会让他醉。 更?何况, 他方才在殿上根本没有喝 几杯。 可大约是姜毓宁的坦诚相护, 让沈让不免有些放纵。 他揽着姜毓宁的腰,将她压在廊柱上, 当真开始装醉,“许是醉了。” 姜毓宁被他戏弄那么多次, 也比先前聪明了许多,这会儿瞧出沈让是在装模作样,抿着嘴巴装凶, “的确醉了!都开始说胡话了,快放开我?!” 沈让听着小兔子撒娇,没忍住伸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貂裘, 然后?伸手捧起她的小脸, 揶揄道:“刚封了县主?, 就这么大的架子,以后?可还了得?” 一听到县主?这两个字, 姜毓宁莫名有些心虚脸红,又不愿每次都因为羞怯而拜下阵来, 强撑道:“才没有架子, 你欺负我?。” 沈让低笑?一声,捧着她下颌的拇指抬起,在小姑娘红润的唇瓣上轻轻摩挲了一下,然后?俯身吻了下去。 半晌, 他才附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这才叫欺负。” - 姜毓宁这一去更?衣就去了两刻多钟, 宣丛梦有些担忧,本想派人去找她,然后?就看见姜毓宁回来了。 娇养笨蛋美人 第85节 只是脸色有些不对,又红又白?,还一直低着头,宣丛梦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问:“毓宁,你没事吧?” 姜毓宁掩耳盗铃地舔了下唇角,摇头,“没事。” 宣丛梦看着跟在姜毓宁后?面?回到大殿的沈让,一下子就明白?了。她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再多言。 高台上,建昭帝在给姜毓宁封过县主?之后?,就体力不支回宫了。 建昭帝一走,底下人也就能松快一些,没有那么多的规矩束缚,又因为在座的都是些皇亲国戚,打断骨头都连着筋的血脉亲人,彼此也都十分熟悉。 没一会儿,相熟的几?家就开始在大殿上走动起来,开始互相寒暄说话,也有人过去给成王敬酒,恭贺他得陛下赐婚。 但也有不少人守在原位,观望着仍旧稳坐首位的太子殿下,和?另一边的清河公主?府。 姜毓宁刚封了县主?,本也是炙手可热的,可因为有清河长公主?挡在前面?,敢来搭话的人并不多。 于是,坐在角落里?的景安侯夫妻就被人团团围住。 这些人里?,一半是知道姜家和?这位新封的郡主?之间有龃龉,专门?来看热闹的;也有人是开席前来得太晚,根本不知发生了何事,只听到一句姓姜,就来拉关系套近乎。 景安侯府已经有多少年?没有体验过这般炙手可热的感觉了。 若是放在以前,卓氏只怕头都要?仰到天上去,可是现在,她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并不愿被人注意?到。 可偏偏又有人很没有眼?力见地怂恿,“景安侯夫人,贵府的姑娘实在有福气?,得郡主?和?公主?的青睐,如今又成了陛下钦点的县主?,太子殿下赏赐的封号,咱们想要?亲近亲近,说句话,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卓氏听了这话,面?上几?乎连苦笑?都维持不住了,她忍不住抬眼?去看远处的太子殿下。 旁人不知,她心里?却是心知肚明的。 太子殿下为何现在还不走,多半就是为了那个小傻子。 真不知她哪来的福气?,能得太子殿下这般宠爱,反而是她亲生的秋儿,容貌好,身量也窈窕,出身更?是比她尊贵万分,今日本来是想让她到宫里?多结交些青年?才俊,可最后?却被一个庶出的妹妹狠狠比下去了。 若是发生争执也罢,可偏偏姜毓宁那小庶女都不回头来看她们一眼?,这样的羞辱,简直比当头痛骂她一顿更?甚。 卓氏看着坐在最前头的姜毓宁,再看看坐在自己身后?的姜毓秋。 分明都是姜家的女儿,却如隔着天堑一般。 围观之人还在喋喋不休,卓氏没有心情应付,只得一一敷衍过。 好不容易熬到宴会结束,她回到家中,只觉得疲惫不堪,偏偏姜毓秋又嫉又气?,在房中发疯。 满屋子瓷器噼里?啪啦摔了个干净。 卓氏心疼得不得了,抱着她不住安慰,正在此时,卧房门?被人狠狠推开,景安侯黑着脸走了进来。 姜毓秋顿时制住动作,景安侯看着满地狼藉,沉声道:“毓秋先出去。” 姜毓秋不敢不从,带着哭声应了,转身退下。 卓氏走上前给景安侯宽衣,然后?就听他道:“明日,你带着秋儿去清河公主?府一趟。” 卓氏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去,去清河公主?府?” 景安侯蹙眉,“咱们家的姑娘封了县主?,这时候不去亲近,还等什?么?明日见了毓宁,你和?秋儿诚心给她道歉,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卓氏全然没料到景安侯的态度变化这么快,不可置信道:“道歉?侯爷,你让我?给一个庶女道歉?我?可是” “什?么庶女,她如今已经是陛下亲封的宁安郡主?了!”景安侯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若不是你当时一心算计着,想把她嫁回卓家,她还在家好好的呢!她到底姓姜!她是我?的亲侄女,这样的好处,难道要?白?白?拱手?” 卓氏未料景安侯回开口指责她,当时要?把姜毓宁嫁回申国公府的事,分明也是和?景安侯商量过的,他当时同意?,如今倒是反悔了。 娘家一蹶不振之后?,便和?卓氏基本断了往来,卓氏几?次回去都吃了个闭门?羹,却也没有别的办法,她一门?心思都为了姜家,最后?倒是被倒打一耙,落了个埋怨。 她卓悦斓是申国公府的嫡女,嫁到他这区区侯府,本就是低嫁,委屈了这么多年?也便罢了。到如今,还要?让她去给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赔礼认错? 这是什?么道理?! 卓氏气?得深吸一口气?,柳眉倒竖,讽刺道:“侯爷只想着和?四姑娘是伯侄,可当时将人家亲祖母害死的时候,也没见您顾念骨肉情深啊?” 啪—— 景安侯一巴掌狠狠掴在卓氏的脸上,一双圆眼?几?乎要?从眼?眶子里?瞪出来,“贱人,你说什?么?” 卓氏被打得往后?踉跄几?步,恨声道:“你别忘了,老太太的死,你也是帮凶!当年?心狠手辣不顾情面?,如今人家封了县主?,又想去攀亲戚。我?呸!” “攀亲戚也就算了,平日你闷头不语,这时候倒是想起我?来了,想让我?去下这个面?子,你休想!” 说完,卓氏狠狠把他一推,拂袖而去。 只有景安侯一个人呆愣在卧房中,好半晌,才皱眉换来贴身小厮,“去,叫人去查查,当年?四姑娘带出府的那个丫鬟,现在还活着没有?” - 冬至过去,眨眼?就到了除夕。 姜毓宁封了县主?,成了清河长公主?的义女,今年?的除夕宫宴,也有了她的一个位置。 除夕宴会和?冬至不一样,除了皇亲国戚之外,朝中三品以上的所有官员,都可以携带家眷进宫赴宴,热闹更?甚。 可是姜毓宁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而且,除夕宴会男女分席,姜毓宁在后?宫的扶摇殿,沈让则在前头的临水殿。 两座宫殿相隔不算远,可是除夕烟花炸开的时候,他们却不在彼此身边。 身边再多的人,姜毓宁也觉得冷清。 好容易等宴会结束,姜毓宁婉拒了宣丛梦的邀请,回到了沈让为她准备的马车上,等着他回来。 为了保暖,马车里?点着一个小碳炉取暖,姜毓宁裹着貂裘钻进马车,暖意?扑面?而来。 竹叶没跟着她上车,就等在马车外头,见姜毓宁时不时就撩开车帘往远处看,知道她是在等沈让,便劝道:“姑娘还是别掀帘子了,一会儿热气?都要?散光了。奴婢就在外面?守着,若是殿下出来了,奴婢再叫您。” 姜毓宁畏寒,这会儿手指已经有些发凉,她没再坚持,点点头,说:“好。你也多抱几?个暖炉,省得冻坏了。” “姑娘放心吧。” 于是,姜毓宁便缩回脑袋,没一会儿就抱着暖炉睡着了。 沈让一上马车,便看见小姑娘裹成毛茸茸一团,小脑袋还一点一点的。 说是等他,实际上早就睡熟了,连他上马车都没有半点察觉。 因为 姜毓宁如今是清河公主?府的义女,所以对外都说是住在公主?府,沈让为防人察觉,吩咐车夫先往公主?府走了一圈。 姜毓宁是被一阵颠簸给震醒的,一睁眼?,看见的就是沈让纠缠的下颌线,她正靠在沈让的怀里?。 她还没有彻底醒过来,脑子里?懵懵的,嘴里?本能地开口唤人,“……哥哥?” 沈让单臂还着她,听到她出声,抬手拨弄了一下她的刘海儿,轻声问:“醒了?” “嗯。”姜毓宁无意?识地出声,像是某种小动物,在沈让的肩头撒娇似的蹭了蹭。 沈让的心都要?被她蹭化了,搂着她在她额上亲了一口,然后?伸手给她倒了杯水。 “喝口水。” 姜毓宁小口小口喝了半杯,这才稍稍清醒了些,她问:“我?睡了多久?” 本以为也就是一刻钟,结果沈让捏捏她的鼻尖,很无奈地说:“半个多时辰了。” “怎么这么久?”姜毓宁一愣,然后?想到方才那一段有些不平坦的路,奇怪地问,“我?们不是回东宫吗?” 沈让摇摇头,“自然不是。” 姜毓宁问:“那我?们去哪儿?” 她转头撩开厚厚的车帘,却只看到一片漆黑,借着月亮投下来的一抹光亮,勉强能看到远处树影重重,看上去不是街道小巷,更?像是荒山野岭。 上京城内,怎么会有这么荒凉的地方。 姜毓宁愣了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问:“哥哥,我?们出城了吗?” 沈让却没说话,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姜毓宁简直要?好奇死了,扑过去拉着沈让的胳膊使劲地晃,一路上好话说尽,可是沈让就是八风不动,半个字都不透露。 路上没有点灯,姜毓宁也看不清附近具体是什?么样子,直到马车拐进一条熟悉的路,远远可见几?个拴马桩。 姜毓宁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马车很快停下,樊肃外面?请他们下车,沈让先下去,然后?朝姜毓宁伸出手,“下来吧。” 姜毓宁拎着裙摆,一步步地走下马凳。不远处一座大门?,十几?个灯笼将门?口照得分外亮堂,虽然从姜毓宁的方向,看不清上面?的字。 可是姜毓宁却已经知道这是哪了。 ——常青园。 她住了十年?的地方。 只看着那熟悉的大门?,姜毓宁就莫名有些想哭。在扶摇殿参加宫宴时,被那么多人簇拥着的时候,姜毓宁还有些隐隐的失落。 可没想到宴会散去,沈让会把她带到这儿来,两个人最开始认识的地方,他们住了十年?的地方。 他们两个人的,家。 泪珠无知无觉地滚了下来,沈让注意?到,飞快替她抹去。 “天气?冷,别哭了。”沈让道,“走吧,先进去。” “嗯。” 沈让牵着她的手,走进常青园,别院偌大空旷,自从姜毓宁离开之后?,这里?便再无人居住,可是大半年?过去,这里?的一草一木好似都没有半点变化。 姜毓宁走进正门?,穿过长廊,最后?来到她从前所居的听风小筑。 因为天凉,池塘结了冰,锦鲤都被带到了东宫去养,秋千架包着厚厚的羊皮,在肃风中飘飘晃晃,好像等着谁去坐它?。 熟悉感扑面?而来。 宽阔的庭院里?,也已经重新移植了适季的花木,腊梅、山茶、幽兰……即便无人欣赏,但每一种都开得十分绚烂。 不过,最惹眼?的还是那一百棵四季海棠,冬日里?也开得鲜亮娇嫩。 那是从前,沈让送给他的话。 姜毓宁不自觉地走上去,抬手在海棠花枝上轻轻拨弄了一下,枝叶簌簌,扫过她的脸侧。 她有些怕痒,偏开些头,右手被人拉住。 沈让不知从哪掏出来一个匣子,打开一看,里?面?安静地躺着一支海棠连枝镂空粉镯。 娇养笨蛋美人 第86节 他执着姜毓宁的手,缓缓把镯子给她套了上去。 “哥哥……”姜毓宁没想到他还给自己准备了礼物,一时间竟有些讷讷。 然后?,就被沈让牵着手腕,轻吻了一下。 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白?若梨花,漫天飞舞。 姜毓宁看着眼?前的沈让,眼?眶不自觉就红了,她踮起脚尖,在雪花簌簌中,主?动亲了上去。 两人在飞雪中接吻,安静而又温柔,难得不带任何的情/.欲,只为了分享彼此,占有彼此。 半晌,两人分开,姜毓宁鼻尖都发红,她抬手接住落雪,坦诚道:“哥哥,方才在扶摇殿的宴会上,我?一直在想你。” “想我?什?么?”沈让问。 姜毓宁并不掩饰自己的喜欢和?思念,直白?道:“在想,若是你在我?身边,该有多好。” “除夕是团圆的日子,可是我?和?哥哥相识这么多年?,还没有一起守过岁,这实在让人遗憾,我?想和?哥哥坐在一起,一起守岁。” 沈让温柔道:“除夕还未过去,新年?还未来到,我?们今天一起守岁。” 姜毓宁原本有些失落,这会儿顿时又高兴起来,她看着沈让纵容的表情,眨眨眼?,又接着道:“那,我?方才没有吃饱,想吃丁香馄饨和?暖锅!还有酸菜包子。” 她忍不住抱怨,“刚才在宴会上,菜都是冷的。” 沈让满足她,“好,我?叫人准备。” “那……我?还想看烟花,今天的烟花那么好,我?想和?哥哥……” 话音未落,忽然远处一道光亮骤然划过。 绚烂的烟花在天幕炸开,将相爱的男女拢入璀璨之下。 第70章 年礼 70. 过?年期间朝中停朝七日, 于是?,沈让便答应姜毓宁陪她在常青园多住几日。 初三这天,姜毓宁收到了宣丛梦送来的除夕礼物。 东西本来是送到东宫的, 被?薛怀义转送了过?来。 因为公主府整日都有来拜年的亲友, 宣丛梦要跟在长公主身边待客,不?能亲自过?来拜年, 特意在拜帖中打了招呼。 姜毓宁自然不?会介意这些,命人好她?送来地东西?好好收下之后, 便张罗着要准备回礼。 虽然这一年她?都?是?住在东宫,但是?常青园也不?算是?完全空置,沈让答应她?, 这里会一直留着,将?来把周边几?间园子?全都?打通,算作他们的别院。 听风小筑的库房里, 还是?有很多珍贵的宝贝, 姜毓宁命人开了库房, 亲自挑选回礼。 这个太?浮华,这个不?够漂亮, 姜毓宁挑挑捡捡看完了好几?个箱子?,才勉强把回礼配好, 然后亲自写了回帖, 嘱咐人送到清河公主府去?。 竹叶端来一杯热奶茶,“姑娘,歇歇吧。” 姜毓宁接过?,一边喝一边问:“对了, 今年怎么没有绣夏姐姐送来的东西?。” 姜毓宁对小时候的记忆不?深,尤其是?她?独自在明雪园的日子?, 她?几?乎都?不?怎么记得了。 但绣夏是?自小陪伴她?的人,后来她?到了沈让的身边,有了竹叶和竹苓,仍旧对绣夏念念不?舍,想把绣夏也接过?来住。 可是?绣夏和她?说,她?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哥,这些年一直在等她?,但是?因为侯府的事,拖到快二十还没有定亲,正巧她?有人照顾,她?便想离开嫁人。 当时,姜毓宁虽然不?舍,却也知道,是?自己耽误了她?,心里很是?愧疚。 于是?,没过?几?个月,沈让便做主替她?把绣夏送回了封州老家,还给她?添了不?少嫁妆。 再后来,两人便再也没有见过?面,但是?每年过?年,绣夏都?会送些东西?到常青园来,有时候是?些土仪吃食,有时候则是?她?亲自绣的荷包衣物。 不?是?多贵重的东西?,但显然十分挂念着姜毓宁。 姜毓宁收到她?的东西?之后,也会给她?回些东西?,除了些银两首饰之外,还会附些自己的东西?,要么是?一卷画,要么是?一幅字。 这么多年,早已习惯了。 但因为封州离着上京有些距离,所?以东西?不?都?是?准时在大年初一送到,有时会早些,有时会晚些。 却也从未比初三更晚过?。 竹叶也不?知,闻言道:“姑娘别担心,奴婢回头叫人去?查查。” 她?将?这件事托给了樊肃,樊肃一听是?姜毓宁吩咐的,二话没说就派人去?查,本以为只是?因为大雪封路之类的意外,却未料到,暗卫一路查到了封州,绣夏的老家。 书房。 沈让正坐在书桌后捧着一卷书读,姜毓宁坐在他旁边练字,樊肃快步走进来通禀,看上去?像是?有急事禀报。 沈让放下书,蹙眉问道:“怎么了?” 樊肃悄悄看了姜毓宁一眼。 沈让便知道,定然是?和姜毓宁有关,当即便想开口,哄她?先出去?,却不?想姜毓宁正好抬头,看到两人的视线交流,先是?有些奇怪地问樊肃,“怎么了?” 然后又忽然想起竹叶和她?说,樊肃已经派人去?查绣夏的事了,当即问道:“可是?绣夏姐姐的东西?送到了?” 樊肃表情?一僵。 沈让便知道,肯定是?让樊肃说中了,他蹙了下眉,朝樊肃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樊肃立刻会意,否认 道:“回姑娘,是?卑职有朝廷中的事,想找殿下说。” “这样啊,那?你们先谈。”姜毓宁并未多想,把笔撂下,从桌上随便拿了个话本,起身往书房另一边的走去?。 因为平日里,沈让谈所?有的事都?不?避着她?,所?以久而久之,她?也就没有了避嫌的打算,沈让也有些无奈,这时候再提借口有些明显,便对樊肃摆了摆手,“有话直说吧。” 樊肃压低声音,“殿下,景安侯派人去?过?封州。” “什?么?”沈让一怔,“他派人去?做什?么?” 当年沈让不?愿让姜毓宁和景安侯府的人有过?多的接触,因此才将?绣夏送走,后来这主仆联系不?多,姜毓宁的所?有心思都?转到了他的身上,他便也不?再去?管一个婢女的事。 毕竟,只是?一个伺候的婢女。 又离开侯府这么多年,按理说,姜础和卓氏早该忘了一个婢女的模样,怎么还会突然派人去?,还直接查到了封州。 沈让蹙了下眉,沉声道:“查。” 初五这日,两人从常青园回了东宫。 绣夏的事樊肃继续去?查了,暂时还没有结果,今年的年礼也没有松来,为了不?让姜毓宁担心,沈让叫人补了一份和往年差不?多的给她?送去?。 姜毓宁自然没有怀疑,这件事便暂时压过?去?了。 回到东宫后,沈让先回嘉言殿见客,姜毓宁回临雀殿沐浴,沐浴完出来后,看到了竹叶端过?来的托盘。 上面满满当当都?是?帖子?。 姜毓宁奇怪地问:“这是?什?么?” 竹叶说:“都?是?清河公主府叫人送来的,说是?给姑娘的礼贴。” “礼贴?”姜毓宁从来没有收到过?这个东西?,很是?新奇,问,“都?是?谁送来的?为什?么会给我?” 竹叶道:“都?是?上京城中的各家夫人送来的,姑娘可别忘了,您如?今是?宁安县主了。” 若她?不?提,姜毓宁倒是?真要忘了,她?愣怔了一下,说:“那?,我还要回礼吗?” 竹叶却也不?敢答复,正好沈让回来,听到这句话,便问:“给谁回礼?” 竹叶立刻退下,姜毓宁指了指手边这一大堆的帖子?,说:“这些。” 沈让只瞟了一眼,就猜到是?什?么,说:“是?各家给你的年礼?” 姜毓宁点头,然后问:“要不?要回礼啊哥哥?” 沈让道:“不?过?都?是?来巴结你的,不?必理会。” 姜毓宁还是?有些纠结,沈让却已经坐下,随手翻开一本,解释道:“你如?今到底是?挂名在清河公主府下,不?必太?张扬,只吩咐人把这些东西?整理收录成册,日后少不?得有回礼的时候。” 这些人情?往来,姜毓宁都?不?是?很懂,好在有沈让,他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于是?,姜毓宁点点头,说:“好,我记下了。” 她?见沈让一本一本看得津津有味,不?由得也有些好奇,随手翻开一个预备看一看,却不?想刚看到第一行,表情?就凝滞了。 沈让注意到她?的不?对劲,抬眼看过?去?,在封皮上瞟到几?个字:景安侯府。当即眉头就是?一蹙。 姜毓宁的处事思路一向很简单直白:你对我好,所?以我也会对你好。 刚回到景安侯府的时候,姜毓宁还对亲情?血缘有些期待,可是?自从她?认清之后,便也不?再把这些人当做亲人了。 后来离开景安侯府,姜毓宁便再也没有和姜家人有过?往来。 可不?知为什?么,原本对她?爱答不?理,甚至有些瞧不?上的姜家,偏偏又一次次地出现在她?跟前,如?今又送来新年礼贴。 她?有些不?开心,圆滚滚的眼睛被?眼皮遮住一半,眼尾轻垂,看上去?莫名委屈。 沈让还是?第一次瞧见她?这模样,有些心疼,也有些想笑,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问:“这是?怎么了?” 姜毓宁指着姜家送过?来的帖子?,“我不?想看到他们。” 沈让轻笑一声,把掌心的帖子?摊开她?看,姜毓宁望过?去?,竟然也是?景安侯府的。 她?惊讶道:“怎么有两份?” 沈让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其他帖子?,姜毓宁疑惑地翻开最上面的一个,竟然还是?景安侯府的。 “怎么会这么多?” 沈让道:“我们宁宁封了县主,他们自然是?想巴结了。” 姜毓宁却没有被?那?么轻易的哄过?去?,她?看着沈让,说:“不?是?为了我,是?为了哥哥吧。他们想在哥哥这儿得到好处,以为重新对我好,哥哥就会亲近他们,然后抬高他们在上京城的地位。好坏!” 沈让被?她?的用词逗得勾了勾唇,然后问:“那?宁宁打算如?何?” 姜毓宁哼了一声,“自然是?拒绝了,” “我又不?是?小狗,任由她?们呼来唤去?。”姜毓宁被?沈让娇养了这么多年,虽然因为天真善良显得很好欺负,但实际上,她?才是?被?娇纵惯了的,性子?比公主都?娇。 更何况…… 娇养笨蛋美人 第87节 姜毓宁道:“哥哥是?英雄,是?将?军,是?未来的明君,身边怎么能有这样趋炎附势的臣子?!” 倒是?没想到这个理由。 沈让道:“那?就叫人拒绝掉,我回头命人去?和清河姑姑知会一声,再有景安侯府的帖子?,一律回绝。” 先前在宿山行宫,姜毓宁就是?这么和宣丛梦说的,但事实证明,他们并没有被?打击到,反而锲而不?舍。 姜毓宁想了想,说:“不?如?,我回景安侯府一趟。” 沈让一怔,“回去??” 姜毓宁道:“若是?不?直接拒绝,他们总是?会心怀希望,干脆我直接回去?一趟,与他们说个清楚。” 不?知是?不?是?长大了一岁,沈让总觉得姜毓宁好像比从前性子?稳重了些。 姜毓宁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还推了推他,问:“哥哥,你觉得如?何?” 沈让本想说,他叫人去?通知一声便是?,但转念想到绣夏的事。 绣夏只是?一个普通的婢女,无论是?样貌,身份,都?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值得景安侯府记住这么多年。 唯有两点,一是?一早就知道毓宁和他的关系,另一个则是?,曾伺候过?姜毓宁的祖母。 无论哪一个,都?是?和姜毓宁息息相关的,沈让不?能不?管。 于是?,他开口道:“我陪你一起去?。” 第71章 侯爷 71. 姜毓宁回了年礼, 又说明日登门,景安侯收到这帖子,简直是又惊又喜。 他抱着来回翻看了?几遍, 然后命人将整个侯府上下都打扫一遍。 听着外头的动静, 搬到后院合意园来住的卓氏不住地皱眉头,打发人去问:“瞧瞧外头在忙活什么?” 她?的贴身婢女 花容应声出去打听, 没?一会儿打听回来,如实禀报了?一番。 听说是姜毓宁要回来, 卓氏先?是一怔,而后冷哼一声,“倒是真叫他给巴结回来了?。” 自从上次景安侯吩咐她?去公主?府给姜毓宁道歉, 两人大吵一架之后,卓氏就从宁安堂,现?在为了?避姜毓宁那个宁安郡主?的封号, 已经改成了?明安堂。 卓氏就从明安堂搬了?出来, 夫妻两人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不过,对于景安侯的各种小动作, 卓氏自然是知道得?清清楚楚。 瞧他一趟又一趟的往公主?府跑,又是送帖子又是送东西, 不过半个月, 家里已经空了?两三间库房了?。 可是人家没?有半点回应。 卓氏只当自己在看个笑话。 倒没?想到真叫他把人给巴望回来了?,老?子没?有骨气,那侄女也是个废物,从前都那么被折辱了?, 竟然还肯回来。 不过也是,一个庶出的丫头, 人也不够聪明,就算如今被封成了?县主?,后头也是空的,将?来进了?东宫,里头的恩宠还是要靠母家撑着,不回来又怎么办呢? 难不成真靠着男人的宠爱活一辈子? 到底是要靠兄弟姐妹们帮衬。 正想着,那头景安侯就派人过来,说是请夫人回明安堂。 花容在一旁侍候着,瞧着卓氏脸色不善,忍不住劝道:“夫人,到底是侯爷亲自叫人来请您了?。夫妻哪有隔夜的仇呢?您再怄气,南苑那起子贱人岂不是要得?意了?。” 当年卓氏生不出儿子来,景安侯没?少往房里抬女人,可过了?那么多年,除了?生出来了?三个庶女,一个儿子也没?见着。 后来那群女人都被卓氏赶到了?南苑,说是眼不见心不烦。可卓氏年纪愈大,夫妻俩很少同房,南苑倒是也有几个分外得?宠的。 若是卓氏这边沉寂下?去,那边就该想方设法地掐头冒尖了?。 卓氏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她?深吸一口气,道:“那就回去。” 总归,她?是这个侯府的夫人,她?的轩儿是未来的景安侯。 就算日后姜毓宁真有那个福分成了?贵妃成了?皇后,凭借她?那个蠢笨模样,也坐不稳那个万人之上的位置。 到底是要靠她?儿子。 卓氏得?意一笑,吩咐道:“去收拾东西吧,叫人准备好明天的衣裳,咱们得?精精神神地见四姑娘。” 夫妻俩一致认为,姜毓宁这次肯回来,是与?景安侯府重?修旧好的信号。 他们心里得?意,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说到底他们和姜毓宁之间还是颠倒了?个上下?位置,如今是姜毓宁愿意下?来,他们就得?捧着台阶去迎。 因此,翌日一早,除了?卧病不起的姜贺今之外,姜家上下?所?有人都早早等在门口,候迎姜毓宁的车驾。 从天光破晓等到天光大亮,被清洗地一尘不染的巷子口才终于等来哒哒的马蹄声,景安侯立在最前头,肃了?肃脸,飞快叫人整理了?一番衣裳,然后带着全家人拱手行礼。 “恭迎宁安县主?。” 姜毓宁原本只是想低调回来,与?他们说几句话就走,因此连马车就只有一辆。 却没?想到姜家这些人这么上心,门口的柱子擦得?直反亮光,她?撩开车帘看着乌压压跪倒的人有些不知所?措,坐在她?旁边的沈让笑着拍拍她?的手,“别怕,我先?下?去。” 然后,他敲了?敲车门。 樊肃立刻叫人搬来车凳,打开车门。 沈让率先?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然后回身朝马车里抬手,亲自把姜毓宁扶下?了?马车。 景安侯听到脚步声不对,悄悄抬头看过去,结果正看到那位太子殿下?将?他家四姑娘拢在怀里,面带温柔地给她?系风帽。 他不自觉地愣怔,忘了?收回目光,然后就看到太子殿下?一双深墨似的眼睛睨了?过来,看得?他浑身一颤,当即打了?个哆嗦,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参见,参见太子殿下?。” 其余人也都反应过来,纷纷跪下?去,“参见太子殿下?。” 沈让冷哼一声,牵着姜毓宁的手,让她?站到自己的身边,然后冷声问道:“没?瞧见县主?吗?” 其实以景安侯的爵位来说,和县主?是平级,可是尊卑从不是以品级来论的,上头喜欢那个,那个就尊。 又想着姜毓宁未来八成要进后宫当皇妃,景安侯这才心甘情愿地作揖行礼,却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要他们对一个十六岁都不到的小丫头行跪拜大礼。 这实在是奇耻大辱。 卓氏的牙都要咬碎了?,可也没?办法,只能跟在景安侯身边再度磕了?个头,“参见县主?。” 这下?,沈让才勉强满意,从鼻腔里挤出一句“起来吧”,然后也不等他们,直接牵着姜毓宁的手走进了?大门。 这侯府他不是第?一次来,因此也不用人领路,姜毓宁跟在他身边,明显感?觉今日的景安侯府是用心打扫过的,就连摆着的假山盆栽,都被擦得?一尘不染。 姜毓宁有些新奇,没?忍住往周围多看了?几眼,然后就瞧见了?宁安堂上头的匾额换了?,从宁安改成了?明安。 她?顿住脚步,有些奇怪是不是自己记错了?路,沈让见她?停下?也跟着停下?,问:“怎么了??” 姜毓宁指着头上的牌匾,问:“怎么成了?明安堂?” 景安侯这时?已经从后头撵上来了?,他不敢和沈让并列,落后两步,回道:“为了?避县主?的封号,所?以改成了?明安。” 姜毓宁却觉得?不自在。 长大之后,她?对景安侯府都没?有什么印象了?,唯有这宁安堂,从前是祖母住过的地方,她?还有些熟悉。 可是如今名字都改了?,她?忍不住道:“毕竟是祖母住过的地方,不用避什么讳,没?关系的……” 听她?提到老?夫人,景安侯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然后有些为难地看向沈让,想请他拿主?意。 沈让没?有错过他面上飞快闪过的不自然,然后才道:“听县主?的。” “是。” 倒没?想到在外头冷心冷情的太子殿下?,在姜毓宁很前这般的言听计从,景安侯当即也不觉得?讨好一个庶女是多耻辱的事?了?,心里反而得?意起来。 他当即就叫人来把“明安堂”的匾额撤下?,然后换回“宁安堂”。 沈让自然不会等在这儿,带着姜毓宁先?进去坐着,一家人也都跟进来陪着,姜毓宁打量一周,好奇地问:“大哥呢?” 她?尚且不知道沈让对姜贺今做了?什么。 其余人也没?想到她?不知道,当即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最后还是景安侯出来解释了?一句,“他染了?风寒,不便见人。” 实际上,姜毓宁也只是好奇问问,她?和姜贺今之间关系并不亲近,听他染了?风寒,也只是道:“叫他保重?身体。” 见她?并不在意的样子,景安侯松了?口气,诺诺应了?,然后叫底下?的几个儿女来给太子和姜毓宁磕头。 姜贺轩是男孩儿,火力壮,这会儿倒也还好,几个女孩儿在门外冻了?一上午却都是有些嘴唇发抖,姜毓宁看着那几个妹妹,虽然不亲近,却也不忍心她?们过来磕头,想要过去将?她?们扶起来。 沈让察觉到她?的动作,拉着她?的手不叫她?过去,等她?们齐齐磕过一个头之后,才替姜毓宁叫了?平身,“不必多礼。” 姜毓宁隐约猜到他在替自己立威,悄悄瞟了?他一眼,沈让隔着袖子揉了?揉她?的手指,面上倒是一本正经的,“这里冷,你去里头的暖阁坐坐吧。” 的确是有点冷。 可是姜毓宁还有话想和景安侯说,正要反驳,就听沈让低声对她?说了?一句,“放心,我在。” 好叭,哥哥肯定比自己周全多了?。 姜毓宁瞬间就把自己说服了?,然后带着竹叶下?去了?。 她?这一走,就只剩沈让一个人了?,几个姐妹也不好再留下?,只能跟着一起告,只留了?卓氏带着姜贺轩,跟着景安侯陪坐。 姜毓宁这一行人来了?东边的暖阁。 她?坐在主?位上,旁边陪着姜毓秋,下?头的圆凳上坐着几个姐妹。 除了?姜毓秋,姜毓宁几乎和这些人都没?有说过几句话,那几个妹妹显然也都很怕她?,连她?抬手端茶都能吓得?站起来。 连从前从前牙尖嘴利嘲讽她?的姜毓秋也像锯了?嘴的葫芦,几乎连头都没?有抬起来过。 姜毓宁还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吓人,更觉得?在这屋子待着难受,她?坐了?一会儿,便道:“我出去走走。” 姜毓秋几人连忙就想跟着,姜毓宁摇头道:“不必了?,我去看看太子殿下?。” 几人自然不敢再跟,姜毓宁裹好披风,扶着竹叶的手走了?出去。 没?走出几步,就听到最小的姜毓禾呜呜咽咽的哭声,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她?吓哭的。 姜毓宁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得?蹙起眉。竹叶看她?表情不对,忙道:“姑娘待的不舒服,把她?们打发出去便罢了?,何?必自己出来呢?” 她?给姜毓宁紧了?紧裘袄,担心道:“这要是被风扑着了?可怎么好。” 姜毓宁摇了?摇头,想到方才几个姐妹的表情,只觉得?心情有些复杂。 娇养笨蛋美人 第88节 分明她?们是至亲血脉,分明她?们都是姜家的人,却不知为何?没?有半点近亲,她?不识得?她?们,她?们不了?解她?,彼此之间连陌生人都不如。 这景安侯府,说是她?的家,可是自从祖母去后,就让她?再也没?有归属感?了?。 想到祖母,姜毓宁抬高手臂,露出一串黑檀佛珠,是当年沈让送给她?的。 这个地方,她?再也不想来了?。 只是不知道哥哥谈的怎么样,姜毓宁站在远处想了?想,没?有叫人去打听,而是带着竹叶直接往正堂走。 - 正堂里。 沈让淡漠的表情叫景安侯和卓氏莫名不安,就连十岁的姜贺轩也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不自觉地往卓氏身边靠了?靠。 景安侯心头惴惴,想要说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竟是沈让先?开了?口,“孤记得?,姜家的祖宅是在源州。” “是,是。”虽然没?料到沈让会突然提这个,景安侯还是急忙点头,“是在源州。” 他以为是姜毓宁提起的,便道:“臣每年都派人去祖宅祭拜,今年四姑娘封了?县主?的事?更是光耀门楣,臣自然也是要一并告知祖宗先?人的。” 却不想沈让只是冷哼一声,然后问道:“既然是要去源州祭祖,怎么景安侯的人,跑到封州去了?呢?”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或者桌上饭菜。 可是景安侯和卓氏听到“封州”两个字,脸上就像是被泼了?一层白面一样,唰地失了?全部血色,瞬间苍白。 沈让只当没?看到两个人的表情,他单手端着茶杯,还在低头品茶,屋内一片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茶碗磕在桌面上,发出锵的一声轻响,如同一柄小锤敲在两人的心口。 沈让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问:“姜侯爷,不如你来告诉孤,那绣夏到底有哪特别,值得?你们两位这般探查,杀人灭口?” 最后一个字,他轻轻挑起,本是疑问,却如同勾起一柄危险的弯刀。 景安侯听到绣夏,就知道太子殿下?定然是把一切都查得?清清楚楚了?,他闭了?闭眼,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一旁的卓氏也跟着摊下?来。 沈让看都没?看这二人一眼,只淡淡地吩咐身边的樊肃,“把张川叫来。” 张川乃是大理寺少卿。 若是惊动了?大理寺,这景安侯的位置,是定然保不住的。 景安侯急忙膝行两步上前,试图用自己的身体拦住樊肃,然后对着沈让哀求道:“殿下?,臣,臣……” 他想要解释,却不知说什么,最后忽然看到瘫倒在地的卓氏,当即便道:“臣也是被逼无奈,都是卓氏……都是卓氏的错!” “臣不知情,臣什么都不知情……” 卓氏实在没?想到景安侯竟然想将?一切都推到自己的身上,她?当即怒道:“姜础你个混蛋,你胡说什么!” “难道你敢指着天发誓,老?夫人的死,没?有你的推波助澜吗?” “你,你这贱妇……” 沈让听着这夫妻俩互掐,十分烦躁,又担心他们的声音太大,惊扰了?姜毓宁,直接叫人堵了?嘴。 景安侯未料到沈让当真要公事?公办,拼死挣扎,最后求道:“殿下?,殿下?,就算是为了?四姑娘,为了?县主?,您宽恕我们一次……县主?日后总不能没?有娘家吧……” “县主?!县主?救救我们……毓宁……” 他们总算在最后关头想起了?姜毓宁,并且把她?当成救命的稻草。 沈让听着他口中在喊姜毓宁的名字,当即一脚踢过去,景安侯后半句话没?了?音,直接撞到了?桌子上。 哐当一声摔下?来,口鼻都被踢出了?血。 一旁的卓氏满脸恐惧,再说不出半句话。 沈让冷笑道:“凭你们,也配给宁宁当靠山。” 樊肃听出主?子话音里的不耐烦,连忙叫人将?他们拖下?去。 姜毓宁回到正堂的时?候,见只有沈让一个人,还有些奇怪,“他们呢?” 沈让淡定的模样全然不像刚才把一个成年男人一脚踹了?个半死,此时?温声朝她?招手,“怎么回来了?,她?们惹你不高兴了??” 姜毓宁摇摇头,“没?有人惹我,只是,有些不自在罢了?。” 她?看着这宁安堂,却找不到半点熟悉的模样,她?有些眷恋地往沈让身边靠了?靠,说:“哥哥,你和他们说清楚了?吗?” 沈让面不改色,“自然。” 姜毓宁点头,然后道:“我想回家了?。” 这根本不是我的家。 沈让自然没?有不应,点头道:“好,咱们回家。” 回到东宫之后,他也没?有告诉姜毓宁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知道宁宁心中对她?祖母的感?情,若是让她?知道,只怕要难受好一阵。并且,她?一定会很自责,一直没?有发现?卓氏的真面目。 他并不希望姜毓宁因为这些十年前的旧事?徒增困扰,更不想让她?知道这些后宅丑事?,脏了?她?的眼睛和耳朵。 他会一辈子将?姜毓宁保护在身后,不会让她?干净的裙面,染上半点脏污。 三月,景安侯府被抄,景安侯姜础获罪,一家大小尽数被流放。 除了?姜毓宁。 上京城内最不缺勋贵,也几乎每天都有人获罪被抄家,可是姜家不同,姜家可是太后母家,竟然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没?了?。 不仅让人猜测,这到底是犯了?什么罪,可偏偏这件事?捂得?十分神秘,最后大家都猜测,是不是景安侯府和先?太子有私,涉及谋逆,这才被夺了?爵位流放。 姜毓宁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惊呆了?,她?对姜家虽然没?有感?情,却也没?想到他们要全体被流放,便去问沈让。 沈让自然不会说实话,却也不希望姜毓宁会心疼他们,便道:“他们勾结旧太子,罪同谋逆。” 姜毓宁一愣,然后问:“可是,我也姓姜啊,我怎么没?事??” 这样的大罪不都是要抄九族的吗? 沈让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问,当即就被她?逗笑了?,说:“你是新太子养大的,该姓沈,哪里姓姜?” 不过,景安侯府的覆灭到底只是一件小事?,没?有多少人会真的担心,甚至更多的人都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尤其是对于新封了?县主?的姜毓宁。 怎么全家获罪,就她?一个被留下?了?。 半个月后,又有一道圣旨赐下?。 姜毓宁的父亲姜砚被追封为弘安侯,老?夫人杜氏敕封二品夫人,连带着妻妾都有追封。 并且,建昭帝还在旨意里特意注明,已经被废的景安侯一支,再不许姓姜,污了?太后名声。 这样一来,两房彻底切割,一脉是乱臣贼子,一脉却是 纯臣忠烈。 而已经封了?县主?的姜毓宁,身份又莫名其妙地往上抬了?抬。 第72章 看戏 72. 时间转眼就到了三月底, 宣丛梦和成王的大婚之日。 依着姜毓宁和宣丛梦的关系,她自然是要出席的,甚至作为义妹, 她在宣丛梦出嫁的前一天, 是陪她一块睡的。 当天宣丛梦梳妆打扮,外头一趟趟地进来催妆送诗, 姜毓宁都是全程看在眼里的。 宣丛梦手握镶金团扇,遮住了整张脸, 两人在一道月亮门前告别,姜毓宁看着宣丛梦离去的背影,不知不觉竟湿了眼眶。 有些?担心, 有些?恍惚。 公?主府侍候的大?多数人都送嫁出去,姜毓宁还未说亲,自然不?好抛头露面, 她呆呆地站在月亮门前, 不?知站了多久。 直到一只大?手覆上她的肩膀, 姜毓宁转头去看,只见沈让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身?后。 “看什么呢?” 姜毓宁不?想说, 抬手抹了抹眼角,摇头没说话。 但其实她不?说话, 沈让也?能猜到她在想什么, 轻笑了一声,牵着她的手,带她去后花园的亭子里走。 因为今日是宣丛梦的大?喜日子,整个公?主府都挂了红绸, 处处都是艳红的宫灯,宫灯垂下的流苏扫在姜毓宁的肩头, 扫得她痒痒的。 她伸手拨弄了一下,沈让却以为她是喜欢,顿住步子,直接替她把这盏灯从?高处摘了下来。 “拿着吧。”他?递给姜毓宁。 姜毓宁先是一愣,而?后下意识地伸手接过。 这些?宫灯,都是清河长公?主专门为了宣丛梦大?婚制成的红纱灯,灯架是用上好的红木,中?间镶嵌绢纱画屏,上面画着“福寿如意”“和合二?仙”“祥云呈祥”等象征着美好的图案。 姜毓宁抬手拂过那流苏,轻云一样柔软。 她不?禁赞道:“真漂亮。” 沈让轻笑一声,问:“喜欢?” 姜毓宁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沈让道:“等咱们大?婚,也?叫人多做些?宫灯,到时候,不?止挂在皇宫,我?叫人在整个上京都挂满。” 姜毓宁叫他?这话说的一怔,而?后不?禁顺着他?的话想象了一下,又?是喜欢又?是埋怨地瞪了他?一眼,“那么铺张。” 沈让笑道:“这算什么铺张?” 他?总有道理,“人家除了娶妻还要纳妾,一辈子娶个七八个都打不?住,婚礼也?是一次次的办。几个兄弟里都是正妃娶了又?要侧妃,我?是太子,将来的皇帝。我?迎娶正妻,又?是一辈子一次的事,还不?是要把所有的钱都花在你身?上?” 语气像是打趣,实际却是认真的不?得了。 姜毓宁如何不?明白他?的心意,她抬高了灯笼,借着那一簇光亮去看沈让。 “哥哥。”姜毓宁轻声唤他?。 沈让看向她,问:“怎么了?” 趁着他?偏头过来,姜毓宁踮起脚尖,倏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然后提着花灯,飞快跑走了。 娇养笨蛋美人 第89节 沈让愣了一下,抬手抚过被?她亲过的地方,唇边慢悠悠酿出一抹笑,这才抬步跟了上去。 - 婚礼在晚上,宴会在成王府开席,姜毓宁自然是不?能去的,沈让按理该去,却没有那个闲工夫去捧场。 于是,两个人没再公?主府多待,坐上马车回东宫去了。 姜毓宁还没吃晚饭呢。 但不?知为什么,姜毓宁今天不?是很想回去,她听?着外头街上传来的喧闹声,忽然道:“哥哥,咱们出去逛逛吧。” 沈让正好也?没有什么大?事,闻言点了点头。马车上一直有两个人的衣裳,两人换了一身?低调素净的,姜毓宁戴上帷幔,就这么在小巷子口下了车。 暗卫隐在暗处,明面上,他?们只带了樊肃、樊际两个护卫,还有竹叶、竹苓两个婢女。 今天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但是天气越来越暖和,上京城内几处游玩的地方,距离了不?少游人。 两人也?像普通人那般,随着人流闲逛许久,然后到如意楼用膳。 如意楼是沈让的产业,最上头的三楼和四楼常年?给他?留着,三楼是他?谈事用的,四楼则是休息的地方。 今日是为了吃饭,沈让就没上四楼,叫人在三层开了个雅间。 两人正往雅间的方向走,却听?到一阵窸窣声响,是尽头右侧的房间里传出来的。 怎么会有人? 沈让蹙起眉,当即把姜毓宁挡到身?后。 不?用他?吩咐,樊肃已经走了进去,他?一手拦在沈让身?前,一手握紧了腰间的佩剑,而?后抬腿一脚把房门踹开,走了进去。 少倾,房间内传来他?惊讶的声音,“蔺,蔺公?子?” 蔺池? 沈让先是把蹙起的长眉展开,而?后又?不?自觉地拧起,他?怎么会在这儿。 他?让竹叶几人保护好姜毓宁,自己走了进去。 才绕过屏风,便见蔺池一滩烂泥般摊在脚踏上,身?边躺着七八个两斤的酒坛子。 怀里还抱着一个,也?不?知他?是喝酒还是洗澡,衣服上泼得到处都是,浓郁的酒气都有些?呛人了。 方才樊肃踹门他?都没有半点反应,看来是醉死过去了。 沈让和他?相识十余年?,还从?未见过他?这般失态的模样。 “抬出去,叫人好好照顾。”沈让吩咐完,就抬步走出了房间。 房门大?开,一架屏风能遮住里头的情形,却遮不?住味道。因此沈让一出来,姜毓宁便立刻问道:“蔺池哥哥喝醉了吗?” “不?许叫他?哥哥。”沈让先纠正了一句,然后才点头。 姜毓宁有些?无语,问:“那我?怎么称呼他??” 沈让道:“就像对樊肃他?们一样,直呼其名。” 姜毓宁说:“当时你说他?是你的朋友,我?以为,他?也?是个将军的。” 那时候姜毓宁还不?确定沈让的身?份,只把樊肃等人当成沈让的下属,把蔺池当成沈让的的同窗或是同僚。 不?过后来知道了沈让的真正身?份之?后,就知道这不?可能了,但她依然不?知道蔺池到底是干嘛的,只知道他?在沈让身?边的位置很特殊,不?像是属下,倒像是助手。 沈让不?由得想到了他?和蔺池第一次见,也?不?过十二?三岁。 两人的相遇不?过偶然,但当时都对彼此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那时,他?已经有了争位了心思,便叫人去查蔺池的身?份。可还没有查到,蔺池先找到了他?。 蔺池说,他?家本?是官宦世家,因被?政敌冤枉,满门抄斩,家里只剩他?一个人,流落江南。 他?拜入沈让的麾下,为沈让做事,就是期盼沈让有朝一日登基为帝,为他?翻案。 当时沈让只问了他?一句,你不?怕我?当不?了皇帝,你们一家子都翻不?了案了吗? 蔺池却道:“若是淮王殿下都不?能帮我?,其他?人就更不?能了。” 那时候,沈让并没有听?懂这句话,也?知道蔺池对于自己的身?世有所隐瞒,但他?看上了蔺池的头脑,便答应了他?。 再之?后,蔺池便替他?到江南经商。 如今距那时也?算过去了十多年?,对于蔺池隐瞒的那些?,也?渐渐猜到了些?,尤其蔺池今日这副样子,更是证实了他?的猜测。 姜毓宁一脸好奇地看着被?抬走的蔺池。 沈让瞧出她想听?故事,却不?会和姜毓宁讲这些?,他?不?希望姜毓宁对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一个男人感兴趣,转移话题道:“这里没法待了,去楼上吧,正好换身?衣裳去去酒气。” 然后便拉着姜毓宁的手往外走。 于是,姜毓宁就这样被?他?转移了视线,很快就忘了自己刚才想知道什么。 换完衣裳,晚膳已经摆好,两人用过晚膳后,姜毓宁趴在窗沿上,看下面喧闹的长街,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道:“哥哥,我?想去看戏。” 沈让虽有些?意外,但还是叫人备了车,带着她到慈云寺外围看偶戏。 他?们来得晚,戏场周围早已围了不?少人,姜毓宁从?最后头望过去,只能瞧见戏偶的上半身?。 樊肃见此,就想带人去清场。 姜毓宁急忙拦住他?,“别去。” 本?来就是她们来得晚,排在后头也?是应当,若是这样就要仗着身?份把前头的都清开,那成了什么人了。 樊肃听?了姜毓宁的话,不?由得去看沈让,沈让问:“站在这儿,你能看见什么?” 姜毓宁确实看不?太清楚,但还是说:“能看见。” 沈让一眼就猜出她在胡说,想了想,提建议道:“不?如咱们现在回去,我?叫人到临雀殿,专门给你一个人演。” “那有什么意思。”姜毓宁噘嘴,嫌这人没有情趣。 沈让见她这表情,就有些?想笑,问:“怎么?” 姜毓宁想什么,可是周围樊肃竹叶几人都在,把他?们两个围得严严实实,姜毓宁不?好意思叫他?们听?见,只好使劲拽了拽他?的手臂。 沈让明白她的意思,顺从?地弯下腰,姜毓宁便凑到他?的耳边,悄悄对他?说,“哥哥,我?是想和你一块看。” 这话也?不?好意思当着人说?沈让轻笑一声,只觉得这小姑娘现在是越发害羞了。 说完这句话,姜毓宁就想抽身?离开,却被?沈让顺势搂住肩膀。 姜毓宁下意识挣扎了一下,却没有挣开。 沈让按住她的后颈,将她圈在怀里,当着这许多人的面,结结实实地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姜毓宁倏然瞪大?了眼睛,下一刻,整个耳朵尖都红了。 沈让倒是一脸的坦然,仿佛刚才悄悄做了坏事的不?是他?似的。 姜毓宁瞧着他?那副一本?正经的模样,没忍住跺了跺脚,然后就听?到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她看过去,沈让丝毫不?掩饰自己面上的笑意。 姜毓宁知道,他?定然是在心里笑话自己。 她有心反击,却又?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假装不?在意,继续往前头看戏。 两人闹得这一会儿,后头又?围过来了不?少人。 姜毓宁的右侧站着一家三口,父亲身?材十分高大?,姜毓宁偷偷瞧了一眼,只觉得这人差不?多要和沈让一般高了,那头的小女儿却娇小可爱,七八岁的模样,看上去不?过到父亲的腰侧。 那小姑娘个子矮,被?淹没在人群中?,连戏台上的光亮都瞧不?见。 她有些?着急,不?住地垫脚,可仍然什么也?看不?到,最后不?知想到了什么,拉着她父亲的手,脆生道:“爹爹,你抱我?吧,我?想看戏。” 小姑娘长相玉雪可爱,声音也?软糯糯的,姜毓宁很少见到这年?岁的小孩子,不?由得勾唇轻笑了一下。 沈让察觉到她在笑,低头看过来,问:“怎么了?” 姜毓宁正要指给他?看,就见那高大?的父亲已经一把将女儿抱起,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小姑娘一下子成了全场最高点,开心地不?住鼓掌。 姜毓宁不?自觉被?那情绪感染到,也?跟着弯了弯眼睛。 沈让还在等她的回答,姜毓宁转过头,看着沈让,葡萄似的眼珠骨碌碌的乱转,莫名透着点坏。 还是第一次,沈让觉得自己有些?看不?透她,正要说什么,就见姜毓宁抬手朝竹叶道:“把帷帽给我?。” 方才为了看戏,她已经把帷帽摘了。 竹叶这会儿也?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边递上帷帽一边道:“姑娘,要回去了吗?” 却不?想姜毓宁接过帷帽,飞快扣在自己脑袋上。 她遮住自己的脸,然后搂着沈让的胳膊,学着刚才那个小姑娘的语气,甜甜地唤了一声,“爹爹,你抱我?吧,我?想看戏。” 第73章 年纪 73. “爹爹, 你抱我?吧,我想看戏。” 姜毓宁这一句话说出来,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包括站在她身边的沈让。 两人?平日相处, 姜毓宁一向是害羞的,被动的, 做过最大胆的事,也不过是上次有人?进书房, 她偷偷摸了他一下。 那也是藏着掖着,绝不肯叫人看见的。 小姑娘怕羞,也好面子。 这会?儿?倒是大胆, 竟然敢闹他,是知道他们在外面,他不能?对她做什么?吗? 姜毓宁的声音不大不小, 说完, 周围有几个站得近的陌生人?也看?了过来, 不过姜毓宁刚戴上了帷帽,他们看?不见姜毓宁的模样, 只能?看?到他身边的沈让。 打?量的目光里带着一点惊讶,大约是没想到他这么?年轻就有个这么?高的女儿?了吧。 毕竟姜毓宁虽然不算高挑, 但一看?就是个十多岁的姑娘。 沈让自然也看?懂了周旁递来的眼神, 看?着姜毓宁的表情似笑非笑,眼底仿佛酝酿着一场未知的危险风暴。 后面的竹叶樊肃等人?察觉到自家殿下气场的变化,想躲又不能?躲,因为还得保护两位主子的安全, 最后只能?把头深深低下去,好似要折进胸口里似的。 娇养笨蛋美人 第90节 姜毓宁虽然迟钝, 却?对沈让的情绪变化十分敏感,隔着一层帷帽,她也能?察觉到沈让的眼神变了,这让她想起上次在书房,她闹完他,结果却?是自讨苦吃。 她后知后觉地开始后悔,看?着沈让的眼睛,不自觉地就要往后退,“其实,也……” 结果还没说完,她就被沈让一把竖抱起来举高过头顶。 下一刻,她就两腿分开坐到了沈让的肩膀上。 “爹爹抱你。”沈让竟然当真认了这个称呼,两手扶住她的膝盖,问,“怎么?样,这下能?看?见了吗?” 姜毓宁原本只是看?着那小姑娘说了,觉得好玩,又想到沈让刚才?当着人?亲她,才?故意?这么?叫,就是想看?沈让震惊又无语的表情。 可没想到,他几乎只用了一瞬间,就接受了这个称呼,并且当真如了她的愿,像抱女儿?一样,把她抱到了肩膀上。 因为她这样实在太惹眼,周围人?几乎全在看?她。姜毓宁又惊又羞,想要下来,可是因为坐在沈让的肩头,她自己根本下不去。 又听到他十分认真的问话,这让她生出?一种十分荒唐的念头,好似两个人?在这一瞬间真成了父女。 然而下一刻,她的这个念头就被瞬间打?消,因为沈让的大掌箍在她的腿根处,隔着几层布料,也已经温度灼烫。 “哥哥……”她一下子很紧张,再没心思去听什么?戏,倾身抱着沈让的头,低声地求,“哥哥,放我?下来吧……” 沈让嗤地一声,反问:“怎么?不叫爹爹了?” “我?错了……”姜毓宁主动撩拨,结果反被欺负,这会?低声下气地认错,“下次再也不闹了。” “咱们回去吧。” 沈让看?了一眼周围人?群,这的确不是混闹的地方?,“抱好。” 说着,他握紧姜毓宁的腿,以防她会?跌下去。 姜毓宁下意?识地听从?他的话,抱紧他的脖颈,然后就感觉身下一动,沈让竟然就这么?抱着他退出?了人?群。 主子一走,樊肃竹叶几人?连忙跟上。 沈让就这么?一直驮着姜毓宁,直到出?了慈云寺,看?见才?把她放下。 两人?上了车,樊肃几个才?终于松口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 知道殿下宠宁姑娘,却?也没想到会?宠到这个地步。 实在是,有点超出?他们的想象和认知了。 竹叶和樊肃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来不及掩饰的情绪,沈让却?不管底下人?在想什么?,直接吩咐,“走吧,回家。” 等回到东宫,已经戌时?过半了。 马车停到宣德门?外,依旧是沈让先下车,然后去扶车里的姜毓宁。 但是这回,姜毓宁却?没有搭他伸过来的手,拎着裙摆几步跳下马车,直接就要往临雀殿的方?向跑。 她可知道,沈让一向是最记仇的人?,刚才?的事只怕还没完,她只能?先跑为上。 毕竟宣德门?外这么?多下人?,沈让恐怕也不好意?思和她胡闹。 殊不知沈让身边的下人?们都很有眼力劲,早在马车刚停下时?就已经退得干干净净,这回甬道空旷,只剩他们两个人?。 结果显而易见,沈让腿长脚长,三两步就把小姑娘抓住了。 最后,姜毓宁是被沈让抗进临雀殿的,她的腰腹抵在他的肩膀上,两条小腿不住地扑腾,吓的也是羞的。 直到进了寝殿之后,沈让放她下来,钳制着往厚厚的被褥上一扔。 姜毓宁骨碌碌地滚了一圈,试图拿被子遮住自己,警惕地和沈让面对面对峙。 沈让看?着她的动作,不由得有些想笑,小姑娘现在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这时?候也敢闹腾了。 他压下唇边的笑,单膝支在床头,没怎么?费劲地将她捉住,然后按在自己的膝盖上,大手兜着她的屁股使劲拍了两记。 姜毓宁羞得满面通红,两只手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沈让偏偏不如她意?,隔着一层单薄的布料轻轻摩挲。 “动什么??”沈让低声教训道。 “哥哥!”姜毓宁听着他那如同教训小孩子一般的语气,莫名有些不详的预感。 沈让勾着她的腰,轻而易举地把她拖抱起来,让她坐到自己的膝盖上,反问道:“哥哥?不是叫爹爹的吗?” 姜毓宁未料他又提到这件事,耳尖都红得滴血,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刚才?在想什么?,怎么?能?坦然地叫出?那个称呼。 可明明当时?她什么?都没想,就是想戏弄一下沈让,这会?儿?两人?抱在一起,她坐在沈让的膝头,莫名其妙就有一种羞耻感。 “不要说了!”她霸道地想去捂沈让的嘴,“不许再说。” 明明是她先撩拨,最后自己受不了后果,便来怪到他身上。 可她不知道,他最喜欢的,就是她这幅羞恼的模样,不会?让人?停下,只想让人?再接着狠狠欺负。 逗她哭,再舔干她的眼泪。 沈让掐着她的细腰,不顺她的意?,“为什么?不能?提?” 掌缘轻轻拂过,雪峰融化般抖个不停,沈让贴着她的耳朵,低声,“又不想当我?的女儿?了?” 姜毓宁被她揉得脑子里只剩浆糊了,过了许久才?傻愣愣地说了一句,“哥哥,你很想当我?爹爹吗?”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语气倒是有点认真,“你虽然年纪大了些,但是……” 但是后面还没说出?来,就被沈让打?断了。 沈让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来,“你说什么??” 姜毓宁飞快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忙想弥补,就被沈让一把扔到了榻上,两只胳膊被他牵制着抬高,按在头顶。 这样一来,她整个人?被迫打?开,那一层单薄的衣物成了两人?之间唯一的遮挡,可是沈让那幽暗的视线,如同带了钩子的弯刀,将她身上的衣裳一件件扯落。 姜毓宁不自觉蜷了下脚/趾。 沈让视线逡巡而过,然后分腿跪到她的身体两侧,单手托着她的下巴与她接吻。 两刻钟后。 姜毓宁颤抖着抱住沈让的头,呜呜咽咽地哭,沈让抹了抹嘴唇,把水迹全都擦到姜毓宁的嘴巴上。 他看?着瘫软如泥的小姑娘,记仇地问:“你说我?年纪大,怎么?你也这么?不中用?” - 两人?晚上吃饭的时?候,姜毓宁吃得很少,她不住地摸嘴巴,总觉得嘴唇上还有沈让蹭过来的东西。 沈让见此,亲自给她盛了一碗春笋火腿汤,又叫人?把她最喜欢的菜摆到跟前。 姜毓宁都不理他。 这世上简直没有比沈让再记仇,再爱欺负她的人?了。 沈让看?小姑娘气鼓鼓的脸颊,不由得忍俊不禁,每次他一抬头看?过去,她就一副“我?好生气”的样子,不想和他说话,又偏偏冷哼出?声。 生怕沈让不知道她在生气。 等他第三次给小姑娘夹菜,都被她忽视之后,他终于没忍住,被这炸了毛的小兔子逗笑了。 姜毓宁本就恼羞成怒,这回更是生气,直接把他扔下跑了。 当晚,也没有让他再进临雀殿,处理完公事,沈让过来敲门?,她都只当没听见一样。 竹叶和竹苓不知道两个主子之前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姜毓宁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心里十分担心。 去禀报沈让,沈让却?只说没事。 可是最后姜毓宁足有好几天?没有搭理沈让。 竹叶和竹苓虽然原是沈让的人?,可是在姜毓宁身边这么?多年,早就把她视作自己的真主子了,她们自然希望姜毓宁和沈让能?携手余生。 因此两人?看?到姜毓宁和沈让一副闹别扭的样子,又是奇怪又是焦急,甚至有些担心,这些年殿下虽然疼宠姑娘,可到底还是上位者,姑娘这般闹脾气,会?不会?惹恼了殿下? 最后事实证明,是她们想多了。 接下来的几天?,沈让一日两次地命人?送东西过来,吃的玩的,穿的戴的,晚上也雷打?不动地过来敲门?,即便姜毓宁一次也没有叫他进门?。 就这样晾了沈让整整三日,姜毓宁才?勉强觉得自己气消了。当晚沈让又来敲门?,姜毓宁想到他这几日对自己的讨好,不免有些心虚。 她叫竹叶等人?退下,然后亲自给他开了门?,见到沈让之后,悄悄去打?量他的表情。 沈让倒是神色依旧,只问:“终于肯原谅哥哥了?” “还没有。”姜毓宁恃宠生娇地摆架子,“你先说说自己哪里错了?” 哪里错了? 还不是小姑娘脸皮太薄。 沈让一本正经地满足她,“嗯,以后再也不欺负你了。” 姜毓宁不满意?,觉得他在敷衍自己,“就这样?” “还有?” 沈让故意?作出?一副不明白的表情,问,“还有什么??” “你又装模作样!”姜毓宁生气。 沈让表情无辜,“我?是真的不明白,不如你说给我?听,我?改,好不好。” 想到那日沈让是如何欺负自己的,姜毓宁就脸红,她被他捉弄,被他掌控,受不了时?哭求,可他偏要听她撒娇。 姜毓宁深呼一口气,撑着一副唬人?的表情,看?起来很有气势。 结果一开口就软了,“你,你不能?再叫我?说那样的话?” “什么?话?”沈让实在坏透了,假装不明白,搂着人?的腰在她的耳边,将她当日求饶说出?来的话一句句重复给她听。 什么?哥哥,什么?夫君,那都是最普通正常不过的了。 最后慢条斯理地问:“宁宁,你说,到底是哪一句?” 姜毓宁气恼地推他,却?没有推开,想要关门?,却?被沈让抢先一步,然后扑腾着被托抱起来。 没一会?儿?,房间里又响起呜呜的哭声,听着娇娇气气的。 沈让慢条斯理洗干净手,然后故意?问道:“每次你都只管躺着,怎么?也受不住?” “宁宁,你说到底谁年纪大?谁不中用?” 娇养笨蛋美人 第91节 第74章 宴会 74. 姜毓宁的生辰在四月初三。 宣丛梦成婚后没几天, 就到了姜毓宁生辰的日子,她如今是县主,生?辰自然也不能简单, 清河长公主专门来询问了?她的意见, 说是要给她置办宴会。 其实?姜毓宁更想和沈让单独过,但沈让却支持清河长公主的意见。 于是, 四月初三这一日,清河长公主在公主府的澄园替她办了?一场宴会, 几乎整个?上京的勋贵都接到了?帖子,前?来赴宴了?。 不一定都是为了?姜毓宁这个?县主来,但最后, 传出?去的体面却都是属于她的。 来的宾客姜毓宁多半都不认识,她一心在等宣丛梦,自从宣丛梦成婚之后, 两人还没有见过。 前?几日是宣丛梦回门的日子, 她特意回了?公主府一趟, 就是想见宣丛梦一面。却没想到当天宣丛梦并没有回来,派来传话的婢女说她是着了?凉, 回来怕给公主过了?病气。 不知为何,姜毓宁有些担心, 不过当晚成王又过来公主府跑了?一趟, 亲自解释了?一通。 看着成王这幅周到体贴的样子,让她紧绷的弦稍稍松了?松。 主座上,清河公主也是有些坐立不安的,她看着下首姜毓宁端着一杯冷茶就要往口中送, 连忙叫住她,“宁安。” 姜毓宁回过神, “公主?” 她今日是一个?人在公主府,沈让 并不在,所?以?全程跟在清河长公主身边。 因为她和宣丛梦的关系,清河爱屋及乌,对她很温柔,此时笑了?笑说:“你?这傻孩子,光顾着念着丛梦。” 她招呼人过来把她的冷茶换下,换了?一杯热奶茶上来,“别急。” 她宽慰姜毓宁,也是宽慰自己,“一早就来人回话了?,说是一会儿就到了?。” 姜毓宁嗯了?一声,慢慢啜饮。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 虽说宣丛梦和成王的婚事是一场意外,但说实?话,成王并不多差,出?身、长相?、性格都不是次等,对待这桩婚事也十分心诚。不仅冬至节宴上亲自开口求娶,还在两人订婚之后,日日送东西过来给宣丛梦解闷。 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无处挑剔的夫君人选了?。 但大约是姜毓宁对成王这个?人实?在不熟悉,所?以?一直替宣丛梦悬着心,如今她已经大婚多日,姜毓宁还是得亲眼看见她才?能放心。 又等了?两刻多钟,终于有下人来回禀,宣丛梦和成王的马车到了?。 没一会儿,姜毓宁就看到宣丛梦和成王挽着手进了?院门,走进正堂,两人对着上头的清河长公主就要行礼。 清河连忙叫人将?她扶住,“一家人行什么礼,坐下,快坐下。” 于是,宣丛梦就被人扶着做到了?清河公主右手位,成王紧挨着她。 姜毓宁坐在宣丛梦的对面,此时站起身,对着二?人行了?个?礼。 当着成王的面她实?在不好说什么,便只对宣丛梦笑了?笑。 宣丛梦也回她一笑,比之从前?少了?几分跳脱,多了?几分温柔。 成王也回之一礼,笑道:“未想到宁安县主和郡主的感情这么好。” 姜毓宁不知说什么,只好笑了?笑,不过低头间?,正好看到对面的宣丛梦伸手扯了?一下成王的袖口,而成王也顺势伸手牵住了?宣丛梦,两人偷偷在桌下交握。 姜毓宁先是一怔,而后立刻转开视线看向别处,心里却是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为宣丛梦夫妻两人感情好高兴。 看到宣丛梦好好的,姜毓宁便没有待太久,她虽然名义上是清河长公主的义女,但她一向很有分寸,知道自己其实?只是一个?外人,因此没待多久,就找借口退出?去了?。 已经快到正午,外头来的人实?在不少,姜毓宁不愿意应付,就带着竹叶在花园里散步。 公主府如今算是她的半个?家,出?去进来的婢女给她行礼,“参见县主。” 姜毓宁看着她们恭敬俯身的模样,不知怎么,忽然想到了?自己刚来公主府的日子。 她漫无目的地往前?走,本想找个?亭子坐下歇一歇,却不想前?头不远的凉亭竟然有人,虽然没看清人谁,但她不愿上前?打?扰,便主动止住步子转身,反被人叫住。 “参见宁安县主。” 几道行礼问安的声音响起,姜毓宁听着有些熟悉,愣了?愣,转头去看。 亭子里,以?钟月荷为首的几个?世家姑娘本在说话,远远地就看见姜毓宁走了?过来。 她们都是从前?在公主府上过女学的,都认识姜毓宁。 今日虽然名义上是姜毓宁的生?辰宴,但其实?大部?分人都不是为了?她来的,一个?空有荣宠的县主算什么,这上京城还缺爵位吗?大家看上的不过是她背后站着的清河长公主罢了?。 她们今日会来赴宴,也是想凑清河公主府的热闹。 在她们的骨子里,是很瞧不上姜毓宁这样的出?身的,当时大家一起上女学的时候,可没有人想到,姜毓宁这个?侯府庶女今日会有这样的造化,虽然背后是空的,却是有实?打?实?的封号品级,她们便是瞧不起,见到了?也要给她屈膝行礼。 没有人想给姜毓宁俯首,所?以?大家不约而同地躲到了?后花园,就是不想见到姜毓宁。 却不想还是撞见了?。 钟月荷远远就看见姜毓宁了?,心口的嫉恨止不住地流往外涌。 上次在冬至宴会上,她被当众赶出?了?宴会厅,丢了?大人,回家之后,被她娘催着骂着来公主府给郡主和姜毓宁道歉,可是几次递了?帖子,都被回绝了?。 说是忙着郡主大婚的事。 这次宴会,她本不想来赴宴,可是她娘非说这是一次道歉的好机会。 她这一口怨气憋在心里,想要发泄,却不敢发泄,此时看到姜毓宁转身就走,她只觉得像是被人当众抽了?一耳光似的。 ……不过是个?县主,她当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钟月荷深呼一口气,想到来时父亲同她说的话,“太子如今还未订婚,想来是不爱女色,过段日子,爹会进宫求陛下恩典,想办法把你?送进东宫,正妃的位置咱们是别想了?,可若是退而求其次,求个?侧妃,陛下定然会答应的。” 即便是做妾,钟月荷也丝毫不在意,做妾又如何?待将?来太子表哥登基,她就是贵妃,又有母家支持,地位优越。 姜毓宁区区一个?县主又算的了?什么,清河长公主就算再喜欢她,也和她没有半点血缘关系,难道还真能护她一辈子不成。 还有宁寿郡主,说是风光大嫁,却只能嫁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成王,日后也只有沉寂的份。钟月荷就不信这宁寿郡主还能给姜毓宁一直撑腰。 想到这儿,她看着此时形单影只的姜毓宁,忍不住嘲讽,“县主不是和郡主关系要好吗?怎么不见郡主陪着您?” 姜毓宁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奇怪地看她一眼,问:“钟姑娘,你?想见郡主吗?郡主有成王殿下陪着呢,你?若想见她,恐怕要等一等了?。” 钟月荷叫这话一噎,她怀疑姜毓宁是故意装不懂的。 但实?际上姜毓宁是真的没有懂,她甚至有些怀疑,为何钟月荷最近总要找自己说话,她们明明关系并不亲近。 因此,姜毓宁说完这话,对亭子里的人点了?点头,算作见礼,然后就想要离开。 正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 姜毓宁背着身不知道是谁,却见亭子里的人已经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参见太子殿下,参见成王殿下,参见平郡王世子。” 姜毓宁在听到太子这两个?字的时候,就已经怔住了?,后面又说了?什么,她一个?字没有听到,满心都是“哥哥怎么会在这儿”。 直到身后传来沈让低沉的声音,“免礼。” 语气疏离,听上去有些陌生?。 众人起身,姜毓宁这才?转身看过去,原来不止沈让在,还有成王,和平郡王世子,后面还跟了?几个?陌生?的公子,应当都是今日的宾客。 沈让站在最前?面,表情冷淡,姜毓宁却觉得,她看向自己的视线含着满满的笑意。 是为了?她才?来的吗? 姜毓宁这样想着,竟然忘了?是在众人面前?,迟迟没有行礼。 沈让自然不会出?声提醒,倒是一旁的沈政知道内情,十分操心地替二?人打?圆场,“难怪这里围着这么多人,原来是见着今天的小寿星了?。” 姜毓宁被这句调侃拉回思绪,很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唇,然后行礼道:“世子说笑了?。臣女参见太子殿下,成王殿下,世子。” 沈让扫了?沈政一眼,语气不变,“县主免礼。” 那?边的成王也接了?话,“原来县主是在这儿,丛梦等着和县主说话呢。” 这边都是女眷,沈让他们这群却都是男人,两厢遇到,不能不打?招呼,却也不能在这停留太久。 于是,没说两句,沈让便对沈政递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开口。 今天这样的场合,沈政自然是收到了?帖子,但是自从冬至宴会他被沈让警告过之后,便决定要绕着那?位宁安县主走,省得哪个?眼神不对,就被沈让剁成肉泥。 结果昨天收到了?东宫的传话,沈让今天特意把他叫来了?,他原本还心头惴惴难安,生?怕沈让是想要试探自己到底有没有放下,这会见他给自己暗示,才?终于放了?心。 原来是叫他过来打?掩护的。 沈政心里无语,面上却不敢露出?半分,只得开口道:“殿下,不是还要去给公主殿下请安吗?” 沈让应一声,“走吧。” 虽然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两人基本上算是没有说上半句话,但是姜毓宁能在今天看到沈让已经很高兴了?,她抿了?下唇,跟着所?有人一起恭送他离开。 一行人浩浩荡荡走了?,队位跟着的是薛怀义等人,他是何等敏锐,早在看到姜毓宁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家殿下是为何而来的了?。 心底不由得对这位宁姑娘更加佩服,虽然她如今在殿下身边还没有半点名分,可只看殿下待她的心,就知道错不了?。 因此,他在转身离开的时候,朝这边摇摇拱了?拱手,算作行过礼了?。 毕竟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直接戳破。 姜毓宁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因此也只当没看见,等着他们这边离开,就带着竹叶去找宣丛梦去了?。 亭子里。 有人也看到了?薛怀义的动作,问:“薛公公朝着这边行礼着吗?”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中间?的钟月荷。 她们都有自知之明,能见太子殿下一面已经是几世修来的福气,更别提还让东宫的大太监给她们亲自行礼。 想来想去,也只有钟月荷能和东宫搭上话了?,所?以?,薛怀义是在给她行礼? 钟月荷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是父亲答应她的话允诺了?吧,薛怀义是知道自己将?来要进东宫才?对自己这般恭敬的吗? 不过,无论?是因为什么,薛怀义的态度,代表的就是太子表哥的态度。 所?以?,这是不是证明,太子表哥对她也是有点喜欢的吧?至少,不会是像表面这般的无视。 娇养笨蛋美人 第92节 第75章 真相 75. 抱着这样的?想法, 钟月荷接下来的心情都不错,再看到姜毓宁时,心里的?嫉恨也消散了些。 她是想左了, 和一个空有县主名头的庶女计较什么? 宴席结束后, 女眷们移到后头的水榭说话,没过一会儿, 一个外头的?婢女走进来,走到清河公主边上附耳说了句什么。 清河长公主听完, 看向坐在自己身侧的姜毓宁,道:“毓宁,我有些累了, 你?扶我回去吧。” “是。”所有人都瞧出?这是托词,可?也只能?起身恭送。 主人家都走了,她们这些客人也就没有再留下的?必要了, 钟月荷一边打发自?己的?婢女去前?头打探情况, 成国公府今日?除了她, 她的?二哥钟晖也来了。 等她走到二门处,婢女回来, 说前?院还?没散,二少爷请姑娘先上马车。 钟月荷点点头, “那就走吧。” 婢女连忙过来扶她。 此时正是宴席刚散的?时候, 外头停车的?巷子来来往往都是人,好?在成国公府的?马车停得还?算靠前?。 不知前?院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散,钟月荷上了马车,等了一会儿竟然有些犯困, 干脆叫人把马车停到安静的?地方等,没多久就撑着手臂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 是被一阵略显嘈杂的?脚步声吵醒的?,钟月荷揉了揉眼?睛,哑声问:“是二哥出?来了吗?” 婢女看着门口乌泱泱的?一群人,回道:“姑娘,好?像是太子殿下出?来了,不知咱们二少爷有没有跟着出?来。” 一听太子殿下,钟月荷一下子清醒过来,敲了敲车门,道:“扶我下车。” 她扶着婢女的?手下了马车,果然看到一行人正往这边走来,为?首的?正是沈让,她的?眼?睛倏然一亮,迎上前?想要俯身行礼,“臣女参见太子……” 可?刚说了半句话,沈让已经从她面?前?泰然走过,好?似没有看见她一眼?。 “……参见太子殿下,殿下万福。” 等钟月荷一句万福礼道完,再抬头,只能?看到沈让冷淡的?背影,分明只走出?去十几步,却仿若有千里远。 没想到沈让会这么忽视自?己,钟月荷脸色惨白?,若不是身边的?婢女紧紧将她扶住,她都觉得自?己要晕过去。 “月荷。”钟晖走过来,就看到自?家妹妹一副如遭雷击的?模样,关?切道,“怎么了?” 钟月荷回过神,摇了摇头,然后问:“二哥,怎么这么晚出?来?” 钟晖叹一口气,道:“本想去给太子殿下敬酒,可?等了许久,殿下都没有赏我见面?,只好?出?来了。” 所以,真的?只是自?己想多了吗? 钟月荷失落地咬住嘴唇,她本以为?薛怀义?态度就是代表了太子的?意思,却没想到太子殿下对钟家的?态度依旧。 难不成是今日?宴上太多人,殿下不愿多事,才?摆出?这番冷态避嫌。还?是,薛怀义?其实不是对她行礼的?,而是对别人? 可?不是她又?会是谁?张家姑娘,常国公府的?四姑娘,周尚书?家的?二姑娘? 钟月荷将当时在场的?人一一数过,却怎么都觉得不可?能?。 一直到上了马车,回成国公府的?路上,钟月荷都在思索这个事。 钟晖在外头骑马,忽然想到什么,拉着缰绳绕到马车旁,隔着车窗问:“月荷,母亲嘱咐你?的?事如何了?” 钟月荷愣了愣,才?意识到他指的?是给姜毓宁道歉。 自?然是没有的?。 “宾客太多,我没有和她搭话的?机会。”她胡乱敷衍了一句,却忽然想到,当时见到太子殿下的?时候,好?像姜毓宁也在。 总不会是她吧。 钟月荷冒出?这个想法的?下一刻,便又?飞快地按了下去。 怎么可?能?,姜毓宁和太子殿下,简直八竿子都打不着关?系。 不可?能?的?。 - 姜毓宁和宣丛梦一起走出?公主府,两人并行在左边,成王站在稍远几步的?右边,和宣丛梦隔着大概一个人的?距离。 先看到的?是成王府的?马车,成王走过来,笑着对宣丛梦说:“你?们小姐妹俩可?说完话了?丛梦,该回家了。” 姜毓宁不由得蹙了下眉。 今日?她虽见着了宣丛梦,但实际上根本没有和她说上几句话,因为?只要有宣丛梦在的?地方,成王绝对不会离开超过五步。 她想和宣丛梦说几句悄悄话,却一直找不到机会,又?不能?直接把成王赶走,最后想说的?话一句没说成。 这会儿听着成王的?话,姜毓宁稍有些不快,可?人家毕竟是新婚夫妻,亲近些也是应当,没准成王心里还?觉得她太不知分寸。 这样想着,姜毓宁也稍稍有些不好?意思,正要说什么,就看到后面?的?竹叶对她打了个手势,意思是沈让在等她。 站在她旁边的?宣丛梦也看见了,微微一笑,拍了拍姜毓宁的?手,说:“你?去忙吧,我也该走了。” 她才?说完,那边成王已经上前?来扶她了,夫妻两人上了马车,姜毓宁看着落下的?车帘,没有立时离开。 从前?她每次和宣丛梦分别,她上了车都会再从窗户那里探出?头来,和她再告别一次,可?她这会儿等了半晌,也没等到宣丛梦,只有成王府的?车夫对她恭敬地行了一礼,请她站远些。 姜毓宁只好?后退几步,心底有些莫名难过。 竹叶走过来见她如此,关?切道:“姑娘,怎么了这是?” 姜毓宁看着成王府逐渐远去的?马车,有些失落地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郡主好?像有些疏远了。” 竹叶今天一天都跟在着姜毓宁,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却也只能?安慰道:“郡主毕竟是新婚,大约还?没适应身份的?改变,姑娘别伤心,过几日?您再下帖请她便是了。” “说的?也是。”姜毓宁点点头,说,“走吧,哥哥在哪?” 两人一路拐出?公主府前?的?长街,拐出?小巷,一辆低调的?马车停在树荫底下,姜毓宁刚刚走近,就看到车门被打开,两个男人从马车上下来。 一个是沈让,还?有一个是蔺池。 “宁姑娘。” 虽然姜毓宁已经封了县主,但是沈让身边的?人都还?如从前?一般,称呼她为?姑娘。 蔺池走上前?给姜毓宁揖了一礼。 姜毓宁朝他点点头,想打招呼却又?不知怎么称呼他,最后只是笑了笑。 蔺池也不介意,对沈让说:“在下不打扰殿下和姑娘了,先行告退。” 沈让嗯一声,并没有留他。然后偏头看向姜毓宁,问:“是和宁寿一道出?来的??” 姜毓宁点点头,并没有注意到那边的?蔺池脚步一顿。 沈让不动声色地往那边看了看,又?问:“宁寿成亲半个月,今日?还?是第一次回来,成王待她如何?” 姜毓宁纳罕地看着他,问:“哥哥,你?今日?怎么这么关?心郡主?” 她倒不是吃醋,只是沈让从前?根本不会在意这些,今天的?突然关?心,莫名显得有些刻意。 沈让倒是神色坦然,道:“毕竟宁寿是我的?表妹,我也希望她嫁得好?。” “哦。”姜毓宁相信了。不过她依然不会对沈让说自?己的?失落,只捡着最好?听的?话说,“成王殿下人很好?,体贴入微,无时无刻不在关?切郡主,两个人看上去挺恩爱的?。” 她这话说完,就搭着沈让的?手上了车,这才?发现那边说要走的?蔺池一直没有走。 她有些奇怪地问:“怎么了?” 她以为?蔺池和沈让还?有正事没说完。 蔺池却只是对着二人又?揖了一礼,很快翻身上马。 姜毓宁又?去看沈让,沈让捏了捏她的?耳垂,笑着道:“没事,我们回去吧。” 马鞭破空扬起尘烟,车轮骨碌碌走远,直到在悠远的?巷子里缩成一个小小的?圆点,巷子口走出?一个人。 钟月荷扶着婢女的?手,看着远去的?马车,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似的?,连眨眼?都忘记了。 方才?她本已经离开,可?是在回去的?路上,心里莫名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越想越让她烦躁不安,最后,她没有回家,和钟晖说了一声,就带着婢女下了车,想在街上走走,散散心。 不知不觉就又?绕回了公主府附近。 然后,她就看见了姜毓宁带着婢女迎面?往这边走,下意识的?,她就往后躲了躲。 不想又?看到前?头停着一辆低调的?马车。 马车车帘被撩开,先下来了一个陌生的?年轻人,然后跟在他后面?下来的?,竟然是一身常服的?太子殿下。 下车后,太子就立在马车前?,远远地往姜毓宁过来的?方向看。 虽然从钟月荷的?角度,看不清太子的?表情,可?莫名的?,她就是觉得现在的?太子殿下和平时不同,周身的?气场好?像松弛了许多。 当时,钟月荷的?心口怦怦直跳,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秘密。 果然,下一刻,就看到姜毓宁停在了马车前?,和太子几人说起了话。 钟月荷站得有些远,并不能?听清他们说话的?具体内容,却能?看见太子在看到姜毓宁之后,十分自?然地牵住了她的?手,并且替她整理了一下垂落在肩头的?流苏。 甚至两人上马车,也是太子殿下伸手把姜毓宁扶上去的?。他的?动作是那般习惯,那么熟练,一手撑着姜毓宁的?胳膊,一手还?给姜毓宁拎起了拖曳的?裙摆。 和他平日?里的?矜贵冷漠不同,这时候的?太子,心甘情愿地弯下腰,为?了一个女人,一个她平日?里瞧不起的?庶女。 钟月荷无法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震惊,慌乱,嫉妒……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冲破了她一直不愿意承认的?那层假象。 原来,能?让东宫大太监恭敬俯首的?那个人,真的?是姜毓宁。 - 马车里。 姜毓宁想到方才?蔺池离去的?背影,总觉得有些怪怪的?,想了半天,还?是问出?了口,“哥哥,你?最近是不是很忙啊?朝中的?事很多吗?” 沈让反问:“怎么这么说。” 姜毓宁说:“最近蔺池哥哥好?像经常过来。” 沈让道:“的?确是有件大事。” 三日?后,乌骨烈汉王乌日?格携王妃入京,朝见建昭帝。 娇养笨蛋美人 第93节 第76章 桃花 76. 乌古烈现任汗王是乌日格。 姜毓宁不知道乌日格是谁, 沈让告诉她,乌日?格是沈妙贞的夫君。 这次进京说是乌古烈汗王携王妃入京,但在上京百姓的眼里, 那是瑞阳公主带着驸马回家省亲。 因此, 上京城内不仅没有半点外族进京的警惕感?,反而是一片欢欣鼓舞。 姜毓宁闻言只问了?一句, “既然乌日?格是妙贞姐姐的夫君,那他这次进京, 携带的王妃是谁?” 沈让表情冷肃,眼底满是煞气。他没有回答,但是姜毓宁已经?明?白了?。 她还记得, 去年?沈让带她去平州草原,一是为了?带她出来?散心?,二?就是为了?把沈妙贞的尸体接回上京。 当时, 她跟着沈让一起到了?沈妙贞的坟前祭拜, 但说是坟, 其实只是一个潦草的土堆,墓碑上连名字都没写。 沈让说, 因为乌古烈人都知道他是在平郡王府养大的,所以沈妙贞仙去的消息一直捂着, 不敢透出来?, 生怕沈让收复了?北燕之后,直接打过燕驰山。 所以,沈妙贞去世的消息,一直没有传到京城。 沈妙贞是为了?大雍而死, 却要被草草葬在荒山野岭,为了?乌骨烈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 至死都不能回家。 姜毓宁还记得当时沈让说这话时,脸上的表情,很淡,却是不容忽视的恨意和杀气。 至于乌古烈,大概真以为自己?这十余年?瞒得密不透风,如今上京觐见皇帝,竟然还敢这般光明?正?大的把沈妙贞带来?。 姜毓宁不知道乌古烈是在想什?么,只知道他们是把沈让当傻子糊弄。 连姜毓宁都明?白的道理,沈让自然也明?白,更何况,他手里的消息比朝廷的消息提早了?几天,早就知道乌古烈的行进队伍里有一位“瑞阳公主”。 沈让起先是不可置信,因为他没想到乌古烈的人竟然这么大胆,敢找一个替身出来?瞒天过海。 但是渐渐的,这股子怒火消去,藏入了?骨髓深处。 他现在更想知道,乌古烈此行的目的。 他们冒这么大的风险,到底是想干什?么? 三日?后。 乌古烈一行入京,沈让没有亲自去,只叫了?平郡王世子,沈政代他出城迎接。 他自己?,则是带着姜毓宁到了?溪山围场打猎。 溪山围场离着上京城不远,里面植被茂盛,圈养了?不少的飞禽走兽,算是沈让的私人围场,没有他的玺印,任何人都不能进来?。 姜毓宁也是第一次来?。 她一直知道沈让骑射好,因为她的临雀殿有不少熊皮、狐皮的毯子,都是沈让亲手给她猎来?的。 还有不少的貂皮斗篷和兔子皮的围脖,也都是早些年?沈让在外征战时,给她寄回来?的。 但是这么多年?,姜毓宁还从未见过沈让打猎的模样。 她十分好奇,还有些兴奋。 她一直知道沈让是征战沙场的将军,却从未见过他运筹帷幄、杀伐征战的模样。 或许她一生都不能看见,因为沈让是绝对不会带她到战场上去的,今日?若能看到他骑马打猎,也勉强能弥补些遗憾。 沈让果然没有让她失望。 两?人一进溪山围场,沈让便先去换衣裳了?,他褪下了?京中贵公子们最爱穿的圆领宽袖锦袍,换上了?一身黑红色的窄袖骑装,两?个手腕上束着两?个雕着飞龙的护腕,下面一双暗色长靴包住一半的小腿,将他两?条腿衬得更是笔直非常。 连带着束发的玉簪都被拆下,换成?了?一条暗红色的长条束带,将一头乌发高高束起。 精锐、干练、利落。 这是姜毓宁看到沈让之后的第一反应。 从前的沈让,是一把遮掩在剑鞘里的长剑,虽有锐气,却是被剑鞘遮挡过的,虽有锋芒,却没有尽显。 现下的沈让就像是出鞘的匕首,凌厉且危险。 姜毓宁有些害怕,同时又有些兴奋。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沈让,尤其是看到他朝樊肃伸手,接过那把墨色大弓之后,朝着远处的天空漫不经?心?地拉了?拉弦。 那一瞬间,姜毓宁清晰地看到沈让手臂肌肉明?显的隆 起,充满力?量的美感? 姜毓宁很没出息地咽了?下口水,莫名想到平日?里,他单臂就能将自己?凌空抱起,更是心?动不已。 她不自觉上前一步,轻声唤,“哥哥。” 沈让抬眼望过来?,把长弓背到肩上,然后朝她招手,问:“怎么还没去换衣裳,不想去吗?如果不想去,那就等……” 话未说完,就被一个轻快的吻打断。 姜毓宁扑过来?抱着他飞快地亲了?一口。 沈让难得有些猝不及防,当即有些愣住,然后就要将人抱住,结果小姑娘早有准备,没等他伸手就逃之夭夭了?。 看着她的背影,裙摆蹁跹飞起,如半空中跳舞的蝴蝶。 这些天在心?口积压的郁气渐渐散去,唇边也终于挂了?一抹笑。 站在不远处侍候的薛怀义和樊肃几日?见此,不由得齐齐松了?一口气。 谁都能看出殿下这几日?心?情不佳,可是谁也不敢劝,到底还是宁姑娘有本事,什?么都不必说,就能让殿下露出笑模样。 没一会儿,姜毓宁也换了?一身骑装出来?,她这衣裳的样式和沈让身上那身几乎是一模一样,只是等比做小了?,颜色换成?了?银红,给她本就漂亮的眉眼更添一抹娇俏。 沈让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在她身上停留,等她走过来?后,主动牵住她的手,亲自替她扣上手臂上的护腕。 其实,女子是不必扣这个的。 但是当时量体裁衣时,姜毓宁看到了?沈让那一双护腕的图纸,便也想要。 沈让没办法,只好叫人把铁打薄,给姜毓宁也做了?一双。 替她扣完,沈让笑着揉揉她的脑袋,赞道:“倒是真像个英姿飒爽的女侠了?。” 姜毓宁得意地朝他扬了?扬下巴。 沈让无奈地笑,然后问:“你是自己?骑一匹马,还是和我同骑一匹?” 姜毓宁的骑术是在平州时,沈让亲自教的,但回到上京之后,一直没处给她练,难免生疏。 骑着马在草场上溜达倒是可以,但是姜毓宁心?知沈让这段日?子情绪不佳,今日?又是乌古烈汗王一行人进京的日?子,他的心?情更不好。 来?溪山围场,就是为了?发泄郁火。 她若是自己?骑一匹马,沈让难免就要看顾着她,那怎么还能跑的起来?马,射的着猎物?呢? 于是,她只是稍一犹豫,便道:“还是和哥哥骑吧。” 沈让叫人把他的马牵来?,是一匹通体漆黑,身材高大的伊犁马,名叫飞云。 他先把姜毓宁扶上去,然后自己?再翻身上马,坐到了?姜毓宁的身后,一手圈着小姑娘的腰,攥紧缰绳,一手握着马鞭,看着远处,道:“走,哥哥带你去打猎。” 他一抖缰绳,飞云就倏的一下飞奔了?出去,好似一柄在草场上平飞的箭羽,速度飞快。 四月初的天还不算很热,迎面扑过来?的风带着春日?特有的柔和,将二?人高高束起的长发吹起,在半空中纠缠在一起。 姜毓宁想要拨开两?人的头发,可还没偏头,就被沈让扭正?了?身子,他低声道:“乖,坐好。” 然后反手拉弓,朝林子里搭箭就射。 他的动作很快,姜毓宁才刚听?到簌簌的树叶声,便看见血雾喷散出来?。 离得远,姜毓宁看不清倒下的具体是什?么,只能看到一个小太监拿着一个杏黄的旗子在猎物?旁高举着挥了?挥。 看起来?,应当是射中了?的意思。 沈让轻飘飘地扫过那旗子,然后调转马头又往别处去了?。 他的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当下也不再憋着,拉开马缰飞快地寻找着下一只猎物?。 就这样,两?人在林子里转了?不到一个时辰,姜毓宁已经?看到了?十几次的旗子。 甚至有一次,浓密的林影里闯出一只黑熊,两?脚站起来?,比人还高,扑过来?的时候,姜毓宁几乎都看见他嘴巴里的口水。 面对这样的凶兽,她是很怕的,但是她此时被沈让圈在怀里,胸口横亘着沈让的一只胳膊。 顿时又让她安全感?十足。 有哥哥在,什?么都不必怕的。 果然,下一刻,沈让从箭筒里抽出三支箭搭在弓上,弓弦被拉满,三支箭羽齐齐射出,三只全都射进了?黑熊的心?口。 姜毓宁几乎听?到了?箭矢入./肉的声音。 杏黄旗高高举起,姜毓宁不自觉看向?沈让青筋毕露的手臂,抬手想摸。 沈让感?觉到怀中人的视线,轻笑一声,纵马进了?林子深处,在一片高深幽静的树影里,勾着姜毓宁的下巴,就这么和她接吻。 这树林阴冷,还隐约有刚才打猎留下的血腥气,味道很淡,不算很难闻,反而让沈让更加的热血沸腾。 这一年?在上京城待着,他泡在波云诡谲的朝堂中,入乡随俗,和其他人一样,阴谋算计。 竟叫人忘了?,他本是握剑的将军。 冷血冷情从不是传言,提刀杀人,才是他最擅长的。 他之所以一直不愿如此,是因为在上京城中,小姑娘离他太近,他不愿意被他知道自己?也有这样残暴的一面,所以才一直压抑着自己?。 但是乌古烈入京这件事,让他不可避免地想起自己?的少年?时。 他分明?是皇子,是正?宫嫡出,身份不输给任何一个人。 却被亲生父亲扔到平郡王府,一扔就是十几年?。 他分明?生来?就是人上人,却连自己?的妹妹都护不住,眼睁睁地看着她被送去异族和亲。 他挣扎了?十年?,才终于握住他想要的权力?。 可就在这个时候,偏有人要跳出来?提醒他的过去。 这让他愤怒而又屈辱。 他在上京城,却向?往过去十年?的征战杀伐。 娇养笨蛋美人 第94节 他觉得自己?像一只被困在深宅大院的茹毛饮血的野兽,竟有些抑制不住自己?血脉中翻涌的凶戾。 沈让深吸一口气,握在姜毓宁腰间的手不自觉地收紧,直到听?见小姑娘的娇声嘤咛,这才理智回笼般收回了?手。 姜毓宁枕在他的肩膀上,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低声问:“哥哥,你怎么了??” 沈让握着她的手,说:“没什?么。” 但是现在的姜毓宁已经?没有那么好糊弄了?,她问:“是不是和乌古烈的事有关?哥哥想为妙贞姐姐报仇?” “自然想。”沈让坦诚地点头。 然而还有想说的后半句话,他没有说出来?: 他不止要替妙贞杀了?乌日?格,连带着整个乌古烈族,他都不会放过。 - 沈政代东宫接待完乌古烈汗王和王妃,将他们安置到了?驿馆,浑身疲惫地上了?马车。 他的贴身护卫问:“世子,是回王府吗?” 沈政摇摇头,吩咐道:“出城,去溪山围场。” 护卫听?出他语气中的疲惫,不明?白道:“世子,难道是公主殿下身体不好?” 他口中的公主殿下,自然是指汉王妃,瑞阳公主,他们世子的亲妹妹。 沈政没说话,心?里却在想,哪里是不好,正?是太好了?。 当年?沈妙贞刚嫁过去半年?就因水土不服而英年?早逝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若不是太子殿下当年?来?告知他和父王,只怕他也是要被瞒到今天的。 可即便他知道真相,在今日?看到那位汗王妃的时候,心?里也不免打了?个冷颤。 无他,只是因为,太像了?。 像到他这位亲哥哥都分不出真假。甚至今天相处一天下来?,他几乎都找不到任何破绽。 那位“沈妙贞”言行举止,都十分自在。 可见乌古烈这招瞒天过海使得有多用心?。 但也正?是如此,才更让他心?慌。 乌古烈人是异族,身材样貌都和中原不同,且风俗习惯也不同,因此在他们的部落城池中,几乎就看不到中原女子。 那么,现在这个“沈妙贞”是从哪找来?的呢? 是乌日?格派人在中原寻找多年?,还是大雍有人帮他们,甚至这次进京,也只是他们计划的一环。 为了?太子?为了?皇位? 沈政闭着眼睛,心?里一瞬间转过无数种念头,但就像那理不出线头的毛线团,乱糟糟的。 他伸手在酸胀的太阳穴按了?按,没一会儿就听?到禀报,“世子,围场到了?。” 沈政下车,很快就被薛怀义亲自接了?进去。 一边走,沈政一边问:“殿下在何处?” 这件事太大,他自己?一个人理不出头绪,还是要找殿下商量才是,想必太子殿下此时也是十分的糟心?吧。 他这样想着,却见薛怀义十分微妙地笑了?笑,没答,只说:“此时天都快黑了?,想必世子还没用膳,奴婢先叫人给世子殿下预备些吃的吧。” 沈政脑子一转就想明?白了?,问:“宁安县主在?” 薛怀义高深莫测地点了?点头。 沈政先是觉得难以置信,而后便是佩服。 这些年?来?,他是最知道太子殿下对妙贞的感?情的,前几日?太子刚知道消息的时候,也是满眼的阴郁煞气,今天竟然还有心?思陪小姑娘。 果然是太子,这缓和情绪都比旁人更快。 他无奈,只得如薛怀义所说,先去用了?晚膳,然后又等了?两?刻钟,仍旧不见人影,急得他在院子门口不住地转圈。 薛怀义被他转的眼睛都花了?,想劝几句,却听?沈政开口道:“去给我也牵匹马来?,我去找找太子殿下。” 薛怀义哪敢让他去,连他这个贴身侍候的都被赶回来?了?,谁知道殿下会不会突然兴起,和宁姑娘做些什?么。 若是被世子冲撞到,那他们都不用活了?。 沈政却是半刻都坐不住了?,两?厢争辩间,正?瞧见远处有一片红云似的火把平移过来?,没一会儿,便听?到了?清脆的马蹄声。 他抬头望过去,只见迎头的马背上一前一后坐着两?个人。 太子殿下身上披着一件暗色披风,直接将宁安县主裹进了?怀里。 “殿下!”沈政连忙屈身行礼,“参见殿下。” 沈让早就知道他来?了?,并?不意外,他朝他点了?点头,然后按住姜毓宁有些不自在的手,率先一步翻身下马。 然后张开手臂,对姜毓宁说:“下来?,哥哥接着你。” 姜毓宁很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沈政,咬了?咬唇,有些犹豫。 可飞云实在过于高大,她只靠自己?是肯定下不来?的,除非让人抱下来?——那就只有沈让了?。 好在沈政极有眼力?见,察觉到姜毓宁瞥过来?的目光之后,便立刻避开了?眼神。 姜毓宁这才松开紧攥着的鞍桥,闭着眼睛跳了?下来?。 沈让将她稳稳接住,然后扯下自己?身上的披风,把小姑娘完全裹住。 那头竹叶早就等着了?,这会儿连忙上前,等着沈让的吩咐。 “不必等我用晚膳了?,先回去歇着。”沈让嘱咐了?几句,便让竹叶把人扶去后头的院子了?。 等她走后,沈让才把视线挪向?沈政,语气也不复方才的温柔,道:“进来?吧。” 两?人在书桌前坐下后,沈让也没再多问什?么,直接单刀直入地进入正?题,“今日?如何?” 沈政摇了?摇头,说:“臣跟了?她一天,也趁机搭了?不少句话,却根本没有找到什?么破绽。” 他飞快地将今日?发生的事大致重复了?一遍,然后有些沮丧地说:“都是臣弟无用。” 沈让倒是比他冷静多了?,闻言摇了?摇头,说:“毕竟十年?未见了?,再深的印象也都是小时候,旁的什?么,就算真的发现什?么不对,他们也能圆过去,说是这十年?新养成?的习惯,不必太过在意。” “他们既然敢把人光明?正?大的摆出来?,就证明?不会被咱们找到破绽。”沈让道,“与其一直盯着一个假货,不如去想一想,这幕后的人,会是谁?” “裕王?”这是沈政的第一想法。 沈让眯了?眯眼睛,说:“他的确有可能,但是也不止是他有这个可能。” 他命令道:“继续去查,切忌打草惊蛇。” “孤倒是像知道,他们到底在耍什?么把戏。” “是。”沈政飞快应下。 有了?沈让的吩咐,让他不安的心?总算定了?定,但同时,他也发现了?一个问题。 今日?的殿下,好像也比前些日?子冷静了?许多。 前不久殿下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握着毛笔都像是拿着匕首,脸色比前年?寒潭还要冷上几分,沈政在他面前都不敢大声说话。 可是今日?,太子的神情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从容。 是因为今天在溪山跑了?马? 还是因为那位宁安县主? 沈政隐约觉得是后者。 - 姜毓宁回房的时候,底下已经?送了?晚膳进来?,但是姜毓宁实在没胃口吃,便命人烧水先沐浴,洗去一身疲惫之后,这才重新坐到桌子上。 但仍旧没吃多少东西?。 竹叶关切地问:“这些饭菜可是不合姑娘的胃口?奴婢再叫人去换一桌来?。” “不用了?……”姜毓宁急忙把她拦住,说,“不用折腾了?。” 根本不是不合胃口,只是她的腿根磨得疼,这会儿并?拢着双腿坐在凳子上,也实在是有些磨人。 她匆匆吃了?两?口,就叫人把饭菜都撤下去了?,竹叶还有些不放心?,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姜毓宁赶了?出去。 “我累了?。”姜毓宁的理由拙劣,却让人没办法,“想早些睡觉。” 竹叶看着紧闭的房门,十分无奈。 姜毓宁却是自在很多,刚才竹叶在她不好意思,这会儿房中没人,她一下子松了?劲,撑着桌面,以一个十分不雅的姿势爬上了?床榻。 她把帐子全都放下来?,厚厚一层遮住床榻,自己?褪下裤子,偷偷检查自己?的伤处。 她第一次骑马骑了?这么久,腿根不仅红肿一片,甚至有的地方都磨破皮了?,稍微一碰就蛰得生疼。 姜毓宁自己?不敢碰,又不好意思叫人来?看,最后只能垫高脚底,搭着一双腿晾着。 她本想晾一会儿就睡,结果因为实在太累,竟然就保持着这个姿势睡着了?。 - 沈让是骑惯了?马的人,早就猜到姜毓宁今天跟着他在马背上颠簸了?一整天,两?条腿定然不会太舒服,因此和沈政飞快讨论完正?事之后,就把他打发走了?,然后连晚膳都没用,就连忙赶过来?看她。 一过来?就看到竹叶等人都站在廊下伺候,走过去一问,才知道小姑娘也没用晚膳。 他不免就有些后悔,姜毓宁白天骑马时估计就不会太舒服,但是为了?陪他才一直没有说,且一直笑得灿烂。 沈让心?里感?叹一声,叫人先去准备饭菜,然后亲自敲门。 可敲了?半天都没人应,他想了?想,还是推门直接进来?了?。 一看床帏都落着,就猜到小姑娘是睡着了?,但是那伤处却不能不涂药,正?好人睡了?,他这时涂完,明?早就能好。结果一撩开帷幔,正?好就看到这一幕—— 那一大片白嫩的肌肤上,好似涂了?一整株红艳艳的桃花。 第77章 帖子 77. 姜毓宁实在是太累了?, 睡得很熟,直到沈让撩开床帏坐到了床沿边上,她都完全没有醒过来?。 娇养笨蛋美人 第95节 沈让看?着小姑娘陷在软枕里的, 巴掌大?的?小脸, 心疼又感动。 他伸手想?摸摸她的?脸,又怕把她吵醒, 最后指尖只落在了她披散在枕上乌云般的?长?发上,如碰到什么珍贵宝贝似的, 根本?不敢用力。 最后,他枯坐半晌,才终于想?起来自己是进来给她看伤口的?。 想?了?想?, 他悄声退出去,吩咐竹叶打一盆热水,再拧几块热毛巾过来?。 然后, 他轻手轻脚地扳过姜毓宁的?腿, 把她的脚腕搭到自己的?膝盖上, 然后用热巾帕擦过腿根的?伤处,再从怀里掏出药瓶, 剜出雪白的?膏药化在掌心,小心翼翼地替她上药。 温热的?掌缘触碰到小姑娘娇软的?私密处, 沈让难得没有心猿意马, 而是想?到了?白日里,姜毓宁乖乖坐在他怀里,看?他打猎时的?样子。 他何其?幸运,能遇见宁宁。 这样想?着, 他手上的?动作?不由得更轻了?几分,能全部的?药膏都给她涂好之后, 沈让又坐了?一会儿,等药膏都被吸收进去,然后替她拢起?双腿,藏进了?被子里。 等第二天姜毓宁醒来?,下意识地抬了?抬腿,竟发现原本?酸疼磨人?的?大?腿处一点都不疼了?,她奇怪地叫来?竹叶,问是怎么回事。 竹叶抿唇笑?道:“姑娘别担心,是殿下来?替您上了?药,天快亮的?时候才从里屋出来?的?。” 姜毓宁先是开心,然后又想?到自己睡前的?那个十分不雅观的?姿势,双耳顿时飞红,却不愿竹叶等人?看?出什么来?。 她掩饰般地咳了?两声,道:“知道了?,哥哥现在去哪了??没在围场吗?” 竹叶答:“今早殿下收到了?京中的?来?信,就急匆匆离开了?。临走之前嘱咐奴婢,说是教您先不要?回京,就在这溪山围场玩就好了?。这儿都是咱们自己的?人?。” 姜毓宁一向很听话,沈让既然这么说,那么上京的?局势定然有些危险。 她几乎没犹豫便立刻点头,道:“我知道了?,让哥哥不必担心我。” 对于沈让的?正事,她完全帮不了?什么忙,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他分心。 更何况,她在这溪山围场,四周都是护卫和暗卫,平日里简直连一直苍蝇都飞不出去,实在是安全的?不得了?。 反倒是沈让那里,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更不知处境如何。 - 姜毓宁在溪山围场住了?半个月。 这天,她正在用早膳,忽然听到门外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她登时撂下筷子就往外走,边走边问:“是哥哥回来?了?吗?” 竹叶竹苓这些天都是贴身守在她的?周围,几乎是寸步都没有离开过,眼下也不太清楚,打发人?出去问,但?还没出去,便已经看?到有人?进来?了?。 只不过不是沈让,而是蔺池。 “见过宁姑娘。”蔺池没有进屋,只停在了?院子里,一看?见姜毓宁,便俯身行礼。 他是沈让的?亲信,对姜毓宁未来?的?身份心知肚明,所以这礼节行得分毫不差。 反倒是把姜毓宁吓了?一跳,她连忙道:“蔺哥哥快起?来?。” 当?着沈让的?面,他不许她再叫别人?哥哥,但?此时沈让不在,她就还是按照原来?的?称呼叫他。 虽然不是沈让,但?是能看?到蔺池,也让她不安的?心稍稍放下了?些。 更何况,蔺池起?来?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提到了?沈让,“宁姑娘,殿下让在下给您带东西来?了?。” 说完,蔺池朝身后跟着的?人?摆了?摆手,立刻有人?抬过来?几个大?箱子。 竹叶和竹苓带人?一箱箱打开检查,是姜毓宁的?衣物首饰。 “眼下还未入夏,殿下怕姑娘在围场住得冷,所以吩咐我给姑娘送些东西来?。”蔺池说着,又从袖口掏出两方方巴掌大?的?木盒,递给姜毓宁,道,“这也是殿下交代的?,说是要?亲自送到姑娘的?手上。”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笑?。 姜毓宁好奇地接过,先打开了?其?中一个,打开后,里面是一枚小巧的?玉兔,通体雪白没有半丝杂色,看?起?来?应当?是用上好的?羊脂玉雕成的?。 她有些新奇地拿出来?看?,这才发现这竟然是一枚玺印,下面的?印鉴刻着“姜毓宁印”四个字。 至于另一方,则是一方青龙印,大?小形状都和姜毓宁这枚没什么差别,只是下面的?字是:沈元诲印。 “这是……”姜毓宁愣了?愣,她抬手在那几个字上轻轻拂过,这分明是沈让的?字迹。 她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蔺池,“这难道是……” 蔺池笑?着点头,“这是殿下亲自雕给姑娘的?,姑娘可喜欢?” 沈让送给她的?所有东西,姜毓宁都喜欢,更别提这还是沈让亲手给她雕的?了?。 他还有时间给她雕玉,那是不是证明,沈让在上京的?处境,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焦灼。 她稍稍放心了?些,又问了?蔺池许多问题,蔺池全都一一解答了?。 眼看?着都快正午了?,姜毓宁说:“蔺哥哥可要?留下用膳?我叫人?去准备。” 说着,就要?去招呼竹叶。 蔺池连忙拒绝,“姑娘不必麻烦了?,在下只是奉命回来?送东西的?,今天还得回去和殿下复命。” “那好。”姜毓宁也没有再说什么,只让他回去告诉沈让,不必担心自己。 蔺池一一记下,心里却想?,宁姑娘仿佛长?大?了?许多。 虽然年?岁只比去年?长?了?一岁,但?是看?起?来?像是成熟了?不少。从前只是太子殿下身后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今日一见,仿佛也能当?家做主了?。 他轻摇了?摇头,和姜毓宁拱手告辞之后,便要?转身离开。 然后他还未走出月门,又忽然停住了?步子。 姜毓宁看?着他,问:“怎么了??” “差点有句话忘记告诉姑娘了?。”蔺池懊恼地拍了?拍脑门,“殿下说,姑娘若是独自一人?在这里待着无趣,可以给派人?去请宁寿郡主,请她过来?住两天。” 这围场再大?,姜毓宁自己一个人?也没什么趣儿,她的?确有些无聊,此时听到蔺池的?话,不由得惊喜道:“可以吗?” 蔺池微笑?道:“自然可以,殿下说,郡主和姑娘关系最亲近,自从郡主婚后你们就没有再说过什么话,姑娘定然很想?念郡主。” 从前就算姜毓宁和宣丛梦亲近,但?是沈让几乎不会主动在她面前提起?宣丛梦,这会儿竟然这么大?方,姜毓宁弯了?弯眼睛,然后高兴地说:“我知道了?。” - 蔺池离开后,姜毓宁先叫人?把沈让送来?的?东西都收起?来?,然后便到书房去给宣丛梦写帖子。 虽然宣丛梦已经成亲,但?是京中成了?亲的?夫人?们也不少出来?交际。因?此,姜毓宁只稍稍犹豫了?一下,就叫人?把帖子送去成王府。 却没想?到,宣丛梦回绝了?,说是身体有恙,不方便出京。 姜毓宁完全没想?到宣丛梦会回绝自己的?帖子,更十分担心她的?身体,回话的?樊肃说,郡主脸色的?确不好。 姜毓宁只得作?罢。 等又过了?几天,她不免又想?起?宣丛梦,连夜又写了?一张帖子,叫樊肃明日送到成王府。 - 成王府。 宣丛梦一身嫩黄色的?如衫,高高坐在主位上,下头跪着两个容色鲜艳的?少女。 这二人?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一身殷红的?纱衣,露出白嫩的?小臂和修长?白皙的?小腿,一头披肩的?长?发瀑布般的?散落在肩头,只有耳边几绺梳成了?小辫,上面镶嵌着宝石和明珠。 只看?这打扮,就知道不是中原人?。 宣丛梦蹙眉看?着她们,站在她身边的?陪嫁婢女迎春站出来?,问一旁站着的?小太监,“这是怎么回事?” 那小太监点头哈腰地朝宣丛梦作?揖,赔笑?道:“回郡主,这是乌古烈汗王带来?的?女使,说是献给咱们大?雍的?。陛下恩德,赐给了?成王殿下两个。” 他是宫里伺候的?人?,自然知道这位宁寿郡主,传言她十分的?泼辣不饶人?,因?此这一话说得磕磕绊绊,生怕那句话惹怒了?这位郡主王妃,小命都没了?。 却不想?宣丛梦听了?这话十分平静,就连眉毛都没有掀一下,只道:“知道了?。” 可她的?语气实在太过于冷淡,反倒把小太监吓得扑通一声跪到在地,竹筒倒豆子一般说道:“郡主息怒,这女人?也不是只有成王殿下有,裕王那,平郡王府,还有,还有太子殿下的?东宫,也都有呢!” 听到东宫,宣丛梦古井无波的?眼神终于动了?动,她拧起?眉,问:“东宫?” “自然。”小太监谄媚地笑?,“太子殿下那里可是头一个,陛下叫人?一气送过去了?六个,各个都是最好的?。” “咳咳……”宣丛梦忽然捂住嘴唇咳了?咳,玻璃珠似的?眼珠藏在眼皮里,缓缓转了?转,不知是在思索什么。 这时,外头一个小丫头捧着一个精致的?帖子上门,“郡主,是宁安县主的?帖子。” 宣丛梦示意迎春伸手接过,吩咐人?把那小太监打发出去,再随便找个地方安置那两个女人?,然后拿着姜毓宁的?帖子回房间去了?。 她在床上拆开姜毓宁送来?的?帖子,只见开篇第一句就是关心她的?身体,宣丛梦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动了?动,眼睛一眨几乎要?掉下泪来?。 她连忙抬手去擦。 手臂抬起?,宽大?的?袖口滑落,露出一截伶仃的?手臂,雪白的?皮肤上,青紫一片。 迎春站在床边,几乎一抬眼就看?见了?这一幕,鼻子霎时一酸,“郡主……” 宣丛梦看?着手里的?帖子,分明就几行字,平日一会儿就看?完了?,这会儿她却十分珍惜地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却道:“帖子我收下了?,迎春,你出去替我回绝了?吧。” 迎春的?声音里不由得带上了?哭腔,“郡主,您这是何必呢……不如咱们告诉县主,就算县主帮不了?您,还有公?主殿下呢……” 宣丛梦却是深思熟虑过的?,她摇摇头,“我不能害她。” 迎春不知姜毓宁和东宫的?关系,她却知道。 或许平日里,姜毓宁可以求太子殿下帮她,但?是放在在听到那太监说,东宫被人?塞进去了?别的?女人?之后,她也已经打消了?念头。 无论沈让是有意收下,还是被迫收下,都证明东宫也遇到了?麻烦。 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再给姜毓宁添麻烦。 迎春知道自家郡主的?性子,如此只得不再劝,她转身出去,结果一开门,就撞上了?成王。 “殿……殿下!”迎春吓得扑通一声跪到在地。 成王却根本?没注意她,抬脚从她身边绕过,径直来?到了?床前。 宣丛梦听见动静,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像是刷了?一层白漆似的?,她看?着缓步走过来?的?成王,双手挡在胸前,语气颤抖地问:“你,你来?做什么?” “郡主这是什么话?”成王微微一笑?,“咱们是夫妻,我来?瞧瞧你都不行吗?” 说着,他的?视线扫到宣丛梦手里的?帖子,长?眉微拧,抬手去接。 宣丛梦下意识把东西往自己怀里藏了?藏。 成王看?着她拒绝的?动作?,脸色登时沉了?下来?,反手钳住她的?手腕,生生把她从床上拖了?下来?。 帖子轻飘飘落下,成王一眼便看?到上面的?落款:清河公?主府,宁安。 - 娇养笨蛋美人 第96节 东宫,嘉言殿。 沈让坐在书桌后,蔺池坐在他的?对面,两人?都没说话,一齐听着一旁薛怀义的?禀报。 “回殿下,除了?成王府、裕王府、还有七皇子府上各有两个之外,几位郡王的?府里也都有,听说就连后宫都塞进去了?几个呢。” 薛怀义听完,偷偷觑着沈让的?表情,大?气都不敢喘。 沈让倒是神色平静,摆了?摆手,“下去吧。” 薛怀义走后,蔺池开口道:“殿下,看?来?我猜的?没错,他们果然还是想?用这老一招。” 沈让淡淡道:“招式不分老不老,只分管用不管用。” 早在乌古烈人?未进京之前,沈让便知道了?他们的?队伍里,还带着五十个女奴,各个年?轻漂亮,那么用途也就不言而喻了?。 就如多年?前的?沈妙贞,乌古烈此番走的?招数还是一样,联姻。 亦或者说,是献宝。 因?为乌古烈是属国,他们就算是派公?主过来?,也只能算作?进献。 而如今他们一下子带了?五十个女人?,上京权贵那么多,各家分一分,总有人?会买他们的?帐。 他们把姿态放低,名声上也更好看?一些。 今日各府进献美人?这事传出去,只怕到百姓口中,又成了?一段佳话,更别说还有一位现成的?好模板摆出来?——汗王妃瑞阳公?主。 嫁过去十年?,身体健康、地位稳固,这证明公?主嫁过去并没有吃苦。 且乌古烈汗王进京这半个月来?,并不急着面见建昭帝,反而是天天往皇宫各处献礼,还有汗王妃,几乎日日都能听到她参加宴会的?消息。 沈政原本?想?要?派人?拦住,但?是被沈让没有同意。 现如今,他们那对于乌古烈的?这些人?,完全就是一个放任的?态度。 蔺池都有些着急了?,他难得怀疑起?沈让的?谋算来?,此时实在没忍住,开口提醒道:“殿下,乌日格肯送这么多女人?过来?,必然也是有所图谋的?,听说……听说他有位弟弟,今年?不过二十多岁,还未成亲,只怕到时候乌日格会替他向陛下求娶一位公?主……” 这其?实很好猜。 乌日格想?要?再求一位公?主的?目的?,几乎是写在脑门上,人?尽皆知。 可问题就在于,建昭帝根本?没有公?主,要?不然当?年?也不必封平郡王的?女儿了?。 眼下十年?过去,不仅没有公?主,连未出嫁的?郡主都没有了?。 上个月刚成亲的?宁寿郡主,是所有郡主里年?纪最小的?一个。 而除了?郡主之外,再能数的?出名字的?,就要?到县主了?。 大?雍的?县主也不算多,还有大?半都不在上京城,反倒是前不久,建昭帝刚刚封了?一个 ——宁安县主。 蔺池几乎就要?把姜毓宁的?名字说出来?,可触及到沈让冰凉的?视线之后,又把话咽回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沈让才终于出声,“孤自然知道他们冲着谁。” 早在乌日格等人?还未进京,他就觉得有哪不对,后来?得知汗王妃一并入京之后,他几乎可以确定,这一次,就是专门冲着他来?的?。 所以,他把姜毓宁带出了?城,无论是为了?什么,他总要?保障她的?安全。 未料误打误撞,这番安排反倒成了?未雨绸缪。 不管他们是不是想?要?姜毓宁去和亲,沈让暂时都不会把她接回来?了?。 蔺池听着他沉稳的?声音,忍不住问:“那殿下是早有了?好办法?此时幕后之人?还不能确定,裕王那边的?态度……” 他话说到一半,便见沈让轻笑?着摇了?摇头,蔺池立即闭嘴。 然后,便听沈让道:“其?实办法很简单。” 蔺池一愣。 沈让语气淡淡,“擒贼先擒王。” 蔺池怎么都没想?到沈让会说出这几个字来?,这是带兵打仗的?惯用方法,可是如今怎么能套用? 他冥思苦想?半天,却还是没想?出个结果来?。 正在此时,外头薛怀义敲门进来?,回话道:“禀殿下,陛下传旨,说三日后在临水殿设宴,招待乌古烈汗王和王妃。” 听到最后两个字,蔺池恍然大?悟,看?向沈让,只见他单手抚着手边的?茶杯,拇指边缘在杯壁上轻轻敲击着,看?起?来?并不意外。 “孤知道了?。”半晌,沈让开口,“孤会准时到的?。” - 溪山围场,姜毓宁拆开宣丛梦的?回帖,开头几句是说自己的?身体已经好了?,只是小病,没有大?碍。 等看?到后面,她的?眉头不由得微微蹙起?。 郡主请她到成王府一叙? 第78章 成王 78. 姜毓宁看着宣丛梦的帖子, 不由得有些愣神。 自从宣丛梦成?亲之后?,她对自己的态度便疏离了很多,她几?次给她下帖子请她出来玩, 全都被回绝了。 这会儿看到宣丛梦的邀请, 反倒有些奇怪。 她想了想,问送信去的暗卫, “郡主的脸色如何?” 来人摇了摇头,说?:“属下没见?到郡主, 是成?王送来的回帖。” 成?王? 姜毓宁虽然不多聪明,可是对?于身边人的情绪变化一向敏感。此时,她的心里忽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盯着帖子想了半天, 起?身去了书房。 两刻钟后?,她将写好的信对?折塞进信封,然后?吩咐竹叶道:“我想见?樊肃。” 没一会?儿, 樊肃走进书房, 对?姜毓宁拱了拱手, “宁姑娘。” 姜毓宁把?手里的信递给他,问:“上次蔺池可以从上京给我送东西, 那我现在想把?这封信传给哥哥,可以吗?” 樊肃先是一怔, 然后?道:“自然可以。” 其实上京城内十分平静, 甚至可以说?,是比往日还更热闹一些,姜毓宁远离上京,远离沈让, 才会?这么紧张。 樊肃把?姜毓宁面上的不安都看在眼里,笑着安慰道:“姑娘放心, 属下现在就去送信。” - 东宫,麟庆殿。 这是平日专门用来宴请臣下的宫殿,前一任太子好玩乐,时常在麟庆殿宴饮放纵,沈让却是一向喜静,搬进来这将近一年,今日算是他第一次到这里来。 沈让坐在高台之上,看着底下俯身朝自己行礼的女人,温声道:“妙贞,来,到孤身边来。” 底下站着的“沈妙贞”眼眶一酸,膝行几?步上前,跪到沈让的桌案前,扬起?的小脸梨花带雨,柔弱惹人怜爱。 就连沈让都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分明他已有十年没有见?过妙贞,可是眼前这个女子站在这,他就无端地觉得,这是她,若是沈妙贞长?大,一定就是长?这个模样。 “皇兄……”女子低切出声。 沈让听到这个称呼,一下子清醒过来,沈妙贞从来不会?这么叫他。 更何况,十年前是他亲自找到妙贞的墓,掘地三尺看到了她柔弱破碎的尸身,他不该有任何的动摇。 这不是妙贞。 沈让闭了闭眼,隔着桌子抬手虚扶了一下,笑着道:“快起?来。” 他说?着,一边给坐在下首的沈政递了个眼神,“去见?你哥哥,他也想你了。” 沈政会?意?,站起?身,柔声道:“妙贞,你回京已经快一个月,哥哥还不曾与你坐下说?过话,若不是今日我也在东宫,只怕要等过几?日在临水殿,才能再?见?了。” 沈妙贞道:“都是妙贞不孝,哥哥,父王可好?” 乌古烈一行已经进京半个月,这半个月的时间,已经足够沈政整理好情绪,此时看着眼前的女人,仿佛真的是对?着自己十年未见?的亲妹妹。温柔又不舍地开口,“父王一切都好,只是念着你,本以为这辈子都没有再?见?的机会?,不想今日还能再?见?。” 说?完,他顿了顿,关切道:“你呢?在乌古烈如何?” 沈妙贞低低一笑,柔声道:“初到的确有些不适应,但是汗王对?我很好,哥哥放心就是。” 两兄妹一来一回地叙着话,沈政看似是关切,实际上在言谈间挖了不少的坑,提到的都是过去的旧事。 出人意?料的是,眼前这个沈妙贞对?答如流,甚至连京中最近几?年的事都有所耳闻。 听着她谈起?去年的太子和?五皇子,沈让微不可察地眯了眯眼睛。 果然如他所料,乌古烈人没有这么大胆子,是上京有人和?他们勾结。 会?是谁呢? 沈让一边给自己斟了杯酒缓缓喝完,一边沉默思索。 正在这时,退守在外面的薛怀义忽然快步走了进来,对?着底下的二人打了个千儿,然后?走到沈让的身边,低声禀报道:“殿下,樊肃回来了。” 樊肃一直被他派到姜毓宁身边保护她,此时他回来,难道是溪山围场那边出了什么事。 沈让的眉目霎时一沉,握着酒杯的手指也不自觉紧了紧,“知?道了,叫他到书房等我。” 薛怀义依言退下,底下的沈政向他投来疑问的目光。 沈让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示意?他没事,这才对?着沈妙贞道:“孤那边有些急事,你们兄妹先说?话,孤去去就来。” “照顾好妙贞。”最后?这句,是留给沈政的。 沈政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先是点了点头,再?拱手保证道:“殿下放心。” 这边交给了沈政,沈让起?身离开麟庆殿,走进嘉言殿的书房。 过来的这一会?儿功夫,沈让的情绪已经冷静了下来 ,如果溪山围场真的出事,樊肃不会?亲自回来,所以,应当?只是小姑娘找他有事。 娇养笨蛋美人 第97节 果然,樊肃一见?到他,就从怀里掏出来了一封信,双手捧给沈让,“殿下,这是姑娘吩咐属下给您的信。” 沈让一眼就看到了信封上小姑娘的字,端端正正地写着“哥哥”两个字。 方才见?到沈妙贞之后?的阴郁和?压抑瞬间一扫而空。 他不自觉地勾了勾唇角,抬手接过那信。 拆开之后?,是厚厚的几?张纸。 从前他不在上京时,两人常有书信往来,姜毓宁从一开始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到后?来长?篇大论连每天吃什么都要写上去。 他回京之后?,两人倒是再?没写过信。 沈让一边想着,一边看信。 一共三页,前两页满满当?当?都是姜毓宁的近况,她对?着沈让一向不收敛情绪,想念的话几?乎把?信纸填满。 沈让只看着那白?纸黑字,仿佛都能想象到小姑娘弯着眼睛的模样,唇边的笑意?不自觉挑高了几?分。 直到翻到最后?一页,看到“郡主”这两个字,沈让的眉头当?即就是一蹙。 然后?,就看到姜毓宁问,她可不可以回京见?宣丛梦一面。 沈让拧眉看向樊肃,“这几?日宁宁给成?王府下帖子了?” 樊肃道:“那日蔺公子离开之后?,姑娘就吩咐属下给郡主下帖子,说?想请她到溪山围场来玩,但是两次郡主都回绝了。” “蔺池……”沈让念着这两个字,脸色阴沉十分难看。 “蔺公子说?,是殿下……”樊肃看到沈让的脸色,立刻反应过来,“难不成?,这不是殿下的吩咐?” 他一下子黑了脸,跪下请罪道:“都是属下的疏忽!” 沈让没理会?他,把?信收起?来,吩咐外头的薛怀义,“孤要见?蔺池。” 他的语气不好,薛怀义也不敢耽搁,不到两个钟,蔺池就来了。 一进书房的门,看见?旁边跪着的樊肃,蔺池就猜到了沈让叫自己来的原因。 他撩袍跪下,神色十分坦然。 沈让的表情也恢复了冷淡,只是眼底有一抹不易察觉的寒光,好像随时都能取人性命,他淡淡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樊肃,直接道:“说?吧。” 蔺池沉默半晌,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若是我猜的没错,郡主应当?没有答应宁姑娘的邀约。” 沈让完全不关心宣丛梦的死活,他只知?道,这一封信传出去,姜毓宁的处境便会?危险上三分。 蔺池大约也能猜到沈让的心思,何况,他当?日同姜毓宁那么说?,本就是想试探成?王府的态度。 他道:“殿下不关心郡主,宁姑娘却关心。两人先前关系那么好,可自从郡主成?婚之后?,和?姑娘疏远得可不止一分半分。” 沈让一怔,眉宇再?度蹙起?。 他沉声问道:“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蔺池回答:“臣怀疑成?王。” 成?王? 沈让沉默半晌,忽然冷笑一声,说?:“你是真的怀疑成?王,还是因为你娶不到宣丛梦,才怀疑他?” 事关蔺池的身份,和? 宣丛梦的关系,还有其他的很多隐秘,都是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事,沈让不曾问题,蔺池也不曾回答过。 对?于此,两人几?乎都是持着回避的态度,此时沈让倏然提起?,蔺池却脸色未变,坦然道:“都有。” “我自知?身份低贱,只是一介商贾布衣,娶不了郡主,所以从来没有抱过痴心妄想的心思。”蔺池道,“我只希望她过得好,可她过得不好。” “成?王看似温文?沉默,实际上,却是残暴不堪。”蔺池提到他,手背青筋直冒,手指都有些控制不住地发抖,面上却是一副万分冷静的模样,“可我一个人力量有限,杀不了他。” 沈让冷嗤道:“你想借着孤的手杀了他?” “属下虽有私心,但是成?王,他绝对?不干净。”蔺池摇头,说?,“至少郡主下嫁一事,也有他的手笔。” 沈让虽是太子,但最近上京实在是多事之秋,他既要防着建昭帝和?裕王,又要派人去查乌古烈入京的使臣,难免疏忽了成?王。 何况,成?王在上京城本就没有什么存在感。 若非宣丛梦嫁入成?王府,只怕蔺池也不会?注意?到他。 听他这样说?,沈让一下子想到姜毓宁曾经提到过几?次宣丛梦的态度—— “郡主和?我说?,她多半是要嫁给成?王的,她说?她不能害了成?王。” “裕王的目的没有达成?,郡主说?他不会?放过成?王的,她若是不嫁给他,只怕成?王要被裕王磋磨。郡主真是一个很好的人。” …… 沈让眯了眯眼睛,又想到了自己和?姜毓宁遇到的那次刺杀,因为时间实在太过于凑巧,他一直以为是裕王下的手,现在想来,只怕也不见?得是他。 见?沈让忽然沉默下来,蔺池接着道:“成?王母妃位份低,在后?宫没有一点地位,从前朱贵妃活着的时候,只能依着朱家,如今朱家被抄,成?王在后?宫可谓没有半点依靠,又没有母家帮助。” “想来,他也只有一条路可走。” 沈让淡淡吐出两个字,“军权。” 如今大雍军权多数都在沈让的手里,还有一小部分,在西北靖边侯手里。 而靖边侯,是宣丛梦的亲生父亲。 思及此,沈让不由得嘲讽道:“他倒是比我还能沉得住气。” 蔺池见?沈让已经把?因果都想通,急忙道:“殿下,您……” 沈让却打断了他的话,“你还想说?什么?你想借我的手去救郡主?” 蔺池一怔,而后?迟缓地点了点头。 沈让却是冷笑一声,问:“蔺池,你该知?道,孤从不做无用功。宁寿虽然是我的表妹,可孤没必要帮她。” “就算她死了,也只能挑起?成?王和?靖边侯之间的纷争,这难道不是对?孤有力。”他冷漠道,“不过,你尽可以放心,成?王既然走到这一步,就不会?让她死,最多吃些苦头罢了。” “殿下!”蔺池一下子急了,还想再?说?,沈让已经沉了语气,“你不如担心担心自己,若是宁宁因此出了什么事,孤必定送你下去给她陪葬。” - 天快黑的时候,沈让才又回到麟庆殿,又絮絮说?了几?句,他和?沈政亲自把?沈妙贞送出了东宫。 沈政看着沈妙贞远处的马车,沉沉叹了口气。 沈让道:“派人跟紧点,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是。”沈政应声,也没有再?待多久,很快拱手离开了。 沈让吩咐道:“备马,孤要出城一趟。” 溪山围场虽然安全,可小姑娘不在他身边,只怕会?不安心。 - 两刻钟后?,沈让换了一身墨色的骑装,带着樊肃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出了上京城。 溪山围场离着京城有几?十里地,沈让纵是骑着快马,也骑了好几?个时辰。 等到了围场里,天都快亮了。 他顾不得歇息,先命人去烧水,洗去了一身尘土,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才去见?姜毓宁。 小姑娘还睡着,且睡得很熟。 沈让坐在床边看着她,双手枕在脑后?,不知?不觉就阖上了眼睛。 姜毓宁一醒来就是看到这一幕,沈让依靠在床头,面带倦容。 只看他这个姿势,和?身上整齐的衣裳,姜毓宁就知?道他定然又是骑了一夜的快马,她心疼地坐起?身,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想给他盖上被子。 却没想到,她才碰到沈让,沈让立刻就醒了。 一瞬间的迷茫之后?,沈让对?上了姜毓宁心疼的眼睛,他不由得一笑,倾身把?她捞进自己怀里。 最近实在太累,沈让本只想抱抱她,可没想到姜毓宁主动扶着他的肩膀坐起?来,仰脸吻住他的嘴巴。 不知?是不是吹了一夜的风的缘故,沈让的嘴巴很干,姜毓宁柔软的舌尖一寸寸地舔过,仿佛给干枯的稻田灌溉了一整天的清水。 良久,两人才分开,沈让搂着她的腰,问:“怕不怕?” 姜毓宁摇摇头,“我只是想你。” 沈让听着她的语气,心口就有些泛酸,道:“都是我不好,不该把?你放在这儿这么久。” 姜毓宁听出他的意?思,问:“哥哥是来带我回去的吗?” 沈让点头,说?:“去换衣服吧,等你用过早膳我们就回去。” 今晚在临水殿还有宴会?,乌日格等人都会?出席,他不能错过。 回去的路有姜毓宁在,自然就不能再?骑马了,沈让陪着姜毓宁坐马车,他们晨起?出发,天快黑的时候,才入城。 马车在一条安静的巷口停下,他们不能坐一辆马车入宫。 薛怀义已经派了人在巷子里等着了,沈让下车把?马车留给姜毓宁,嘱咐道:“哥哥有事要进宫,让樊肃带你绕一圈再?回去。” 姜毓宁乖乖点头,看着沈让的马车离开之后?,才对?着樊肃点了点头,“咱们也回去吧。” 却不想马车还未出巷子口,忽然从天而降几?十支沾了火油的长?箭,落地之后?,迅速在巷子里形成?一道燃烧的火圈,将马车牢牢的困在了中间。 姜毓宁坐在马车里,本来就闭塞不透气,这会?儿浓烟一熏,她捂着鼻子迅速咳嗽起?来。 “樊肃……”她慌忙叫人。 沈让不在,姜毓宁的身边暗卫更多,可再?高的武功也抵不过浓烟滚滚,樊肃被呛得不住咳嗽,他抽刀割下衣裳的布料,撕了一个长?条吧口鼻蒙起?来,同时不忘指挥道:“保护姑娘!回宫给殿下报信!” 天本来就黑,巷子里又全是烟,更别提这条巷子还紧邻着繁华的主街,没一会?儿就有商贩发现了这边的不对?,高声叫嚷着,“那边怎么了?” “快救火!快救火!” “那边失火了!” 于是,临近的铺子都赶忙派伙计提水来救火。 原本就乱成?一团的局面更乱了。 等火全都熄灭,樊肃来不及歇息,他撑着力气扯开马车的门帘,却见?里面空无一人。 姜毓宁不见?了。 娇养笨蛋美人 第98节 - 临水殿正殿。 沈让到得很晚,整个大殿几?乎都坐满了,看到他进来,在座之人纷纷给他行礼,沈让目不斜视,走到自己的位置上。 对?面就是乌古烈的汗王乌日格。 他身材高大,皮肤黝黑,身穿着乌古烈族的王袍,一头长?发梳成?小辫,看到沈让,单手扶肩行礼。 乌日格和?自己的王妃坐在一起?,其后?都是乌古烈的使臣,看到沈让,神色各异。 沈让的视线从他身上扫过,而后?又很快收回。 天色已经快黑了。 高台上的建昭帝仍旧没有来,虽然他的身子一向不好,太医说?整个身体已经基本上是掏空了。 可是这样的场合,他从不会?缺席,沈让也不会?允许他缺席。 沈让眉头蹙起?,余光扫过自己这一侧。 他的身边坐着裕王沈议,还是老样子,不住地咳嗽。 而再?往后?,本该是成?王的位置,此时却是空着的。 一股不详的预感瞬间涌入心头,正巧此时殿门急匆匆走进来一个人,沈让下意?识看过去,竟然是薛怀义。 出事了。 沈让立时就反应过来,他握着桌案的手指紧紧绷起?,直接泛起?了青筋。 薛怀义疾步走过来,险些直接摔下去,沈让抬手将他扶住,没让他真的在大殿上显眼。 “怎么了?” 薛怀义压着声音道:“姑娘不见?了!” 沈让脸色骤然一变,咔嚓一声,桌案上的镂空花棱被他生生掰了下来,“你说?什么!” 薛怀义飞快道:“刚才暗卫进来传话,说?樊将军还没带着马车离开巷子,巷子口便有人纵/火生事,姑娘趁乱被人劫走。余下的暗卫正在找,但是樊将军因为吸入太多浓烟,也晕了过去。” 他再?压着声音,这边的动静也是完全压不下去的。 几?乎所有人都往这边看,他们亲眼看着沈让的脸色迅速变白?,再?变青,而后?霍得一下站起?身,跟前的桌子几?乎被他踹翻,桌上的酒水点心洒了一地。 几?个小太监想去收拾,却又不敢靠近,最后?还是坐在他旁边的裕王开了口,“太子,这是……” 他毕竟是建昭帝长?子,平时在这种情况下,沈让多少都会?给他点面子。 不想话说?到一半,就被沈让打断,“樊际!” 话音一落,候在殿外的樊际当?即走进正殿,“殿下,臣在。” 沈让的视线扫过整个大殿,如同野兽逡巡自己的领地,最后?,他命令道:“封锁整个皇宫,不许进不许出,没有孤的命令不得擅自走动,否则,杀无赦。” 樊际有一瞬间的愣怔,随即立刻躬身应道:“是!” 应完,他就转身出去了,殿外很快就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一听就是训练有素的金吾卫。 早在去年太子谋逆时,沈让就已经把?金吾卫掌握到了自己的手里。 他随时都有谋权篡位的底气。 可也正是因为这份底气,他不想脏了名声,更不想再?乌古烈虎视眈眈的节骨眼儿上,搞得上京大乱。 却不想真的有人趁机想打宁宁的主意?。 为了宁宁,他什么都不想顾及了。 沈让低声对?薛怀义吩咐了几?句,薛怀义应声,快步走了出去。 几?百个执甲的金吾卫将整个临水殿团团围住,在场的武官还算淡定,文?官和?乌古烈的使臣见?此又惊又怒,纷纷指责他此举是谋逆作乱。 沈让眼神都没有扫过去一个,早已有人将这些人擒住,出鞘的长?剑明晃晃的表明,这不是在说?笑,沈让真的想杀了他们所有人。 这下,就连乌古烈的人都老实了。 沈让没再?耽搁功夫,穿过众人走出临水殿,直接出了皇宫。 薛怀义已经备好马等在哪儿,见?沈让出来,连礼都来不及行,便急忙禀报道:“殿下,蔺公子已经走了。” 沈让深呼一口气,“跟紧些,别丢了。” - 姜毓宁再?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被绑起?来了,挣扎未动的时候,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手腕上紧缚的疼痛传来,她瞬间清醒,想要高呼,才发觉嘴里也塞着东西,挤压着舌根,根本说?不出半句话。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脚步声传来。 房门被推开,整间屋子骤然亮起?,姜毓宁艰难地挣扎起?身,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她的眼睛瞬间瞪大,嘴里的布条被取下,她不敢相?信地叫出声,“成?王……” 成?王身上还穿着赴宴的礼服,此时脸上的表情也不像平时那般的恭敬胆怯,反而带有几?番狠厉的猖狂。 他走到姜毓宁的身边,有些赞叹地说?:“从前没有注意?过宁安县主,今日一见?,果然美貌,难怪沈让这样冷血的人都为你神魂颠倒的,竟然连夜出京去接你。” 姜毓宁从未想过会?看到这幅模样的成?王,她头脑还有些发蒙,等听到沈让的名字才稍稍回过神,“你……你怎么知?道?” 成?王嘲讽地嗤笑一声,并未回答。 他出身卑微,母妃在后?宫被朱贵妃压着,他在前朝被老五压着,说?是跟班,实际上连他的贴身小厮都不如。 明明他也是皇上的儿子,皇上却根本看不到他。 他受够了这样的生活,所以,他要争。 但是他没有母族支持,在朝中实力不够,多年来只能韬光养晦,躲在五皇子的身后?,撺掇他和?太子去争。 太子倒下,老五不过是个有勇无谋之人,不足为惧。 可他没想到,中途会?窜出一个沈让来。 这么多年他一心扑在太子和?老五身上,根本就没把?沈让放在眼里,可最后?登上太子之位的是他。 更重要的是,沈让夺了军权。 他若想再?继续争下去,也得靠军权,这才盯上了宁寿郡主。 当?日宁寿的生日宴上,他看到沈议落水,一下子便猜到他也是和?自己抱有同样的目的,当?即也跟着跳下水去,如愿娶到了宁寿。 两人婚后?,他本打算徐徐图之,慢慢得到宣丛梦的信任,得到靖边侯的支持,壮大自己的实力。 毕竟清河公主府是太子党。 却在回门那天,不小心被宣丛梦看到了他和?乌日格的书信往来,当?即就来质问他。 他被她逼急,给了她一个耳光,将她拘起?来不敢让她回门,更不敢让她出门。 但后?来宁安县主的生辰,他知?道若是一直不让宣丛梦出门,定然要引起?怀疑,但即便放她出去,也寸步未离。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宣丛梦和?宁安县主关系那般亲近,竟没有半点要求助的意?思。 更没想到的是,宁安县主竟然是沈让的女人。 这几?乎是上天给他的机会?。 他已经等了这么多年,实在不想再?等了。 今日临水殿宴会?,沈让被分神引入皇宫,给他机会?抓住了姜毓宁。 若是来寻她最好,那就证明这个女人对?他还有几?分重要,他自愿入局。 就算他真的不来,临水殿还有乌日格和?那个和?瑞阳公主长?的一模一样的女人将他缠住,只要他放出风声,东宫和?乌骨烈有往来,他这个太子之位只怕再?也坐不稳当?了。 思及此,成?王看着被捆住的姜毓宁,低笑道:“你说?,沈让会?不会?来?” 姜毓宁没有回答,她看着成?王陌生的模样,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好半天才问了一句,“郡主呢?” 成?王闻言嗤笑一声,还没来得及说?别的,就见?一个小太监疾步走进来,附在他耳边低声禀报道:“殿下,太子好像搜到这里了。” 成?王有些意?外,“他倒是快。” 小太监不敢说?话,成?王想了想,吩咐道:“把?王妃带来。” 小太监下去了。 成?王看着姜毓宁,说?:“倒是没想到,沈让真肯来找你。” 一听到沈让的名字,姜毓宁紧绷着的心口一下子放松了些,成?王打量她半晌,徐声道:“既如此,不知?他肯不肯听你的劝。” 姜毓宁就算再?傻,也该知?道成?王是为的什么了,她听着这话,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地开口,“我不会?的,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劝他放弃他拥有的东西。” 成?王听了这话,倒是真有些意?外。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小姑娘看似娇娇气气,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他点点头,“倒是有些骨气。” 姜毓宁不想再?和?他说?话,转身想要偏过头去,结果就看到两个小太监搀扶着一个瘦骨嶙峋的女人走进来。 她愣了好半晌才认出那是谁,“郡主?” 算起?来,两人不过才半个多月没见?,她怎么会?苍白?成?这样。 明明上次在公主府时,宣丛梦还没有这么憔悴。 宣丛梦闻声抬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在这看到了谁。 “毓宁……”她喃喃着,一下子就意?识到了什么,大颗的泪珠滚落,她低声道,“是我对?不起?你?” 两个搀扶着她的小太监松手,宣丛梦倏地跌跪下去,正好倒在姜毓宁的跟前。 姜毓宁浑身被绑着,动不了,宣丛梦伏到她的跟前,想去碰她又不敢,最后?袖口滑落到手肘处,露出一片鲜明的青紫。 “郡主,你……”姜毓宁登时愣住,去看高坐着的成?王,许久视线才重回到宣丛梦的身上。 她其实已经猜到了,却不敢相?信似的问:“这是,怎么了?” 宣丛梦说?不出来话,只顾摇头。 在姜毓宁心中,宣丛梦是这世上最大胆最活泼的姑娘了,可为 什么…… “你怎么不告诉我呢?”姜毓宁红着眼睛问,“郡主,这么多伤不是一天造成?的,上次我们见?面,你怎么不和?我说?呢?” 娇养笨蛋美人 第99节 宣丛梦没有回答。 那日,她偶然发现了成?王和?乌骨烈的书信往来,这让她一下子就明白?了许多事。 她第一反应就是要回公主府告知?清河姨母,却被成?王拦住。 “你已经嫁给了我,在所有人眼里,你我夫妻一体。郡主又如何?你猜我的事被沈让知?道,他是会?顾及你郡主的身份,还是会?为了江山皇位,把?你赶尽杀绝。” 成?王当?日的这句话让她想到了十年前,她母亲阳信长?公主去世之前,抱着她说?:“别相?信皇室的任何一个人。” 她当?时年纪小,并不明白?,后?来回京之后?,她才知?道,原来杀死她母亲的不是别人,就是她的亲兄长?,当?今建昭帝。 只因为她的父亲是镇守边关的靖边侯,在西北威望过剩。 建昭帝不放心,却又找不到第二个人取代他的位置,于是在当?年他们一家回京述职时,将已经怀有身孕的母亲强行留下,最后?,母亲去世,孩子也没有保住。 她的家被拆得四分五裂。 从那之后?,除了将她养大的清河姨母,她再?不敢相?信皇室的任何人。 后?来,她和?姜毓宁交好,得知?她和?沈让的关系,却对?沈让这个人,始终保持着敬谢不敏的态度。 在她看来,沈让对?权力地位的算计,以及冷血冷情的性格,比之建昭帝简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尤其是沈让对?于姜毓宁毫不遮掩的占有欲,每次她和?姜毓宁待在一块儿的时候,都能感觉到沈让对?她的不满。 所以,她并不敢信沈让。 她甚至怀疑沈让就算知?道此事,也会?借此机会?将她除去,这样他就能完全地占有姜毓宁。 更重要的是,她不愿姜毓宁为了自己的事,开口去求沈让。 即便沈让宠爱姜毓宁,可是两人的关系本就不对?等,姜毓宁那般天真单纯,若是因为她的事触怒了沈让,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所以,她宁可瞒着,也不敢去冒险。 总归成?王想要她父亲的兵权,有求于她,并不敢真地要了她的命。 可她没想到,成?王竟然查到了毓宁和?沈让的关系,还丧心病狂地把?姜毓宁绑了来。 这让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忍下去。她看着姜毓宁被紧紧捆住的模样,深吸一口气,撑着想要站起?来,可还没说?话,就被成?王反手扼住喉咙。 从前,借他十个胆子他都不敢这么对?宣丛梦,因为她是清河公主府的人,是上京城最得宠的宁寿郡主。 可是在她忍下第一次之后?,成?王便猜到了她的顾忌。 或许清河公主府和?太子是一边的,可是宣丛梦和?太子之间有心结。 成?王冷哼一声,看着脸上骤然失了血色的宣丛梦,再?低头去看地上的姜毓宁,果然看到她惊慌失措的模样。 成?王看着她们痛苦的脸,脸上却浮现出快意?,他一手掐着宣丛梦的脖子,一手抚过她的衣襟,手指贴在她白?嫩的肌肤上,随便滑过一下,就能清晰地感觉到宣丛梦的呼吸紧了紧。 他低低地笑出声,慢条斯理地开口:“你若是乖乖听我说?的,什么事都不会?有,可若是你执拗不肯,我就先当?着你的面,扒了她的衣服,然后?……” 他故意?拖长?了尾音,姜毓宁离他几?步远,都不由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清晰地看到宣丛梦的脸上浮现出痛苦之色,当?即来不及再?思考太多,直接道:“我答应你,放了丛梦!” 宣丛梦颈间一松,整个人像一口破麻袋似的摔落在地,她爬到姜毓宁的身边,不敢置信地问:“你在说?什么?” 姜毓宁也不过是强装镇定,实际上眼眶怕得发红,她想哭,可是沈让不在,身边还有一个宣丛梦。 从前,都是宣丛梦护着她。 现在,她即便被绑着什么都不能做,也该让她放心。 “别怕,哥哥会?来救我们的。” 她声音很低,可是语气无比笃定,因为她从不曾有任何一刻怀疑过沈让的决定。 她坚信他能找到她,能带她出去。 因为哥哥说?过,会?永远保护她。 心有灵犀一般,她的话音刚落,外头房门被人当?堂踹开,姜毓宁倏地扭头,看到了一个模糊而又熟悉的影子。 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下来,姜毓宁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堆积在眼眶里的泪珠扑簌簌滚落。 这一瞬间,她好像什么都看不见?了似的,只能看到眼前的这个人。 刀剑兵器相?撞的声音斥满整间屋子,姜毓宁却什么都听不见?,只喃喃地唤人,“哥哥,是你吗?” 下一刻,她身上的绳子被匕首割开,她被人打横抱起?。 “对?不起?,哥哥来晚了。” 第79章 天亮 79. 成?王眼看?着沈让闯进来, 他先?是一惊,而后抬手示意了一下,身后的两个小太监立刻喊人, 成?王的手下将这里团团围住。 沈让被包围在正中间, 却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动静似的,他从袖口摸出匕首割断了姜毓宁身上的绳子, 然后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 成?王今日设局,闹到这个地步, 就是想将沈让引来。 他以为自己是稳操胜券。 可真当他的目的达成?,沈让真的过来之后,却发现事情根本没有像自己?预料的那般发展。 在这样?的局面之下, 沈让却一心只有那个女人。 好似周围的刀剑都不是威胁,好像所有人都不配入他的眼。 樊际带来的人至少有两百人,房门大?敞着, 房间里能清晰地听到外头刀剑相撞的声音。 沈让把小姑娘抱得更紧, 让她的小脸埋进自己?的怀里, 然后就?这样?一步步往外走。 成?王深吸一口气,怒道:“把他给我拦下!” 立刻有人过来阻挡, 沈让抬脚将人踹开,没几步就?走到门口, 吩咐了一句, “沈谅留着,其他人随你处置。” 他的语气是那样?的淡然,仿佛此时身陷囹圄的根本不是他。 连坐在高位上的成?王都愣了愣,再想说什么, 只见一个人直闯进门,两方人马战成?一团。 成?王拧起眉, 倏地想起方才被自己?忘了的宣丛梦,无论什么时候,她都是自己?的有利筹码。 他连忙要去抓跌在地上的宣丛梦,却又一双手比他更快,径直握住了她嶙峋的手腕。 宣丛梦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蒙的,她看?到沈让进门的时候,不可否认是期待的,但就?如她所料,沈让的眼睛里根本就?没有她。 好在毓宁没事了。 若是她因为自己?而出?事,她此生都不会安心的。 周围刀剑相撞,宣丛梦跌跪在中间,甚至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绝望地闭上眼睛,然而下一刻,她整个人就?被从地上拽了起来,跟着落入一个温柔的怀抱。 不是成?王,她用仅剩的意识分辨着,她想睁开眼睛看?一看?,但实在太累,眼皮都抬不起来,最终只听到一句陌生的声音—— “郡主,臣来迟了。” - 姜毓宁再醒来的时候,是躺在一张雕花大?床上,她揉着酸疼的眉心往四?周看?,房间里的摆设有些陌生,应当不是东宫。 “哥哥……”她轻声唤人,一偏头,看?到沈让正伏在床沿上。 床榻太矮,沈让又太高,所以,他是屈腿坐在脚踏上。 这样?憋屈的姿势没有给他减去分毫的风华气度,反而像是偶尔倦怠的老虎,难免让人心疼。 她知道,沈让一定是太累了,才会在这个时候,以这样?的姿势睡过去。她不想打扰,但是沈让已经?醒了。 今天?一整天?,沈让的神经?都是完全紧绷的,但他几乎已经?一天?一夜没有休息过,这才会撑在床头睡着,可姜毓宁极轻的一声,让他骤然惊醒。 “宁宁!” 姜毓宁俯身看?着他,清晰地看?到看?到他眼底浓重的不安。 “哥哥,你怎么了?” 沈让的记忆好像还停留在姜毓宁被带走的那一刻,此时听到熟悉的声音,循声抬头,姜毓宁正担心地看?着他。 乱跳的心脏在看?到姜毓宁的那一刻,得以落回胸腔。 “宁宁……”他低声唤她。 就?像沈让从前答应自己?的每一次那样?,姜毓宁轻声地应,“哥哥,我在。” 沈让紧绷的身子明显松快了些,“宁宁。” 他低声重复着,同时抬手揽住姜毓宁的后颈,手臂将人完全拢入怀中,然后倾身吻了上去。 不像是从前那般,带着一点撩拨和试探,强硬中带着温柔。 眼下的这个吻,急切中带着一点凶狠,两人唇齿交缠,沈让衔着她的唇瓣厮磨。 他环抱着姜毓宁的力?道很大?,好似要将她整个人都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揉进骨血里。 而姜毓宁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只靠一个吻,就?能感知到彼此的情绪。 她的所有不安、恐惧、紧张、愧疚、担心都在此时全部消失不见,她感知着沈让温暖宽阔的怀抱,强撑了一天?的面具哐当落地。 姜毓宁搂着沈让的脖颈,激烈地给他回应。 两人不知究竟亲了多久,等再回过神的时候,两人已经?搂着滚到了床榻上,至于?身上的外衫,早已经?不见了。姜毓宁没骨头似的攀着眼前的沈让,好似藤蔓勾住了傍生的枝干。 沈让搂着她,手臂不自觉地想要往下摸索。 比之从前都是情/欲驱动,这一刻,他是因为害怕失去,所以才拼命地想要得到。 但是不行?,这里只是外头的客栈,临时歇脚用的地方。 他的小姑娘金尊玉贵,他不能在这个时候要她。 沈让深吸一口气,稍稍松开了手,却不想姜毓宁察觉到他的动作,反而将他抱得更紧。 “哥哥。”莫名的,姜毓宁有些想哭。 明明今天?在面对成?王的时候,她已经?觉得自己?变得很勇敢了。 娇养笨蛋美人 第100节 沈让握着她的后颈,将她的小脸抬高,“别哭。” 他安慰着,然后轻柔地吻去她的眼泪。 “对不起,都是哥哥不好。”沈让心疼地开口。 尽管声音里还带着哭腔,但是姜毓宁仍旧摇了摇头,“我没事,哥哥,不怪你。” 沈让看?着小姑娘顺从地躺在自己?身下,乌发散落,漂亮的眼睛红彤彤的,可怜又招人,脸颊上还有泪珠残存,看?上去那么乖巧,即便这样?,她还要安慰自己?。 沈让轻柔而又郑重地落下一个吻,他滚了滚喉结,压抑着体内的欲/望,哑声道:“宁宁,我再不会让你离开我。” 姜毓宁抬高脖颈,在他的鼻尖上落下一吻,“宁宁也不想离开哥哥。” - 两人拥抱着温存许久,最后还是沈让克制着自己?从姜毓宁的身上起来,姜毓宁许久未见他,今日好不容易回京,又经?历了刚才的波折。 这时候,她正是粘人的时候,拉着沈让的衣领不想让他离开。 沈让低头看?着小姑娘白净的手腕,上面有明显的绳子勒过的痕迹。 刚才姜毓宁昏睡的时候,他其实已经?给她涂了两遍上药,但是因为勒得太紧,尤其是手腕上,一边一道红痕,看?起来颇有些触目惊心。 “疼不疼?”他低头亲了一下她的手背。 姜毓宁摇了摇头,“不疼。” 但怎么会不疼呢? 自从小姑娘七岁到他身边,别说磕碰,就?连蚊虫都没有被咬过,此时却被折磨成?这样?,沈让单手轻轻在她的伤处拂过,垂落的眼底闪过戾色。 但纵使?他遮掩着自己?的情绪,姜毓宁也敏锐地感知到了他的波动。 “哥哥……”她一下子想到宣丛梦,问,“郡主怎么样?了?” 沈让不愿让她担心,回答道:“放心,有人救她。” 姜毓宁以为是樊肃或者?樊际,便没有多问,只点了点头。 沈让看?着小姑娘如释重负的表情,忍不住问:“你倒是担心她。” “郡主是我的朋友。”姜毓宁有些愧疚地说,“可我只顾着自己?开心,上次见面,我竟然没有意识到不对,都怪我,是我太笨了。” “胡说!”沈让一听这话,立刻蹙起眉,好像平日里总叫人小傻子的那个不是他似的,“这不怪你。” 姜毓宁问:“哥哥,你会帮她的对不对?” 若是从前,沈让根本不会理会旁人的事,对于?他而言,宣丛梦连棋子都不算。 但此时,沈让答应道:“放心,她会没事的。” 姜毓宁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就?算听到沈让肯定的答案,心里仍旧很是不安,但她又怕沈让还有自己?的事情,说了会儿话,就?十?分体贴地说:“哥哥去忙吧。” 沈让却甚至小姑娘的心底有多依赖自己?,他自然不会走,只是从她身上下来,平躺到她的旁边,然后长?臂一勾,将人抱在怀中。 “没什么好忙的。”沈让轻声道,“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你。” 姜毓宁勾了勾唇,在他的怀抱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没一会儿就?睡着了。而已经?两天?一夜没有怎么休息的沈让却一直没有睡,他就?这样?抱着姜毓宁,感受着她平稳的呼吸声。 外头的天?已经?完全黑了,只有门外有几簇闪烁的烛光。 沈让看?了一眼熟睡的姜毓宁,轻轻抽回酸麻的手臂,推门走了出?去。 蔺池正守在门口等回话,听到动静抬头,却见沈让满脸憔悴,连胡子都长?出?来了,他不由得愣了愣,问:“殿下,您没休息?” 沈让揉了揉太阳穴,边走边道:“担心宁宁做噩梦。” 蔺池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他沉默一瞬,跟着沈让进了隔壁的房间。 沈让随意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问:“怎么样??” 蔺池回禀道:“除了成?王,其他人已经?都关押起来了。至于?临水殿那边,薛公公说还在封着。” 成?王这些年?培养的羽翼不少,否则也不能在樊肃等人的眼皮子底下劫走姜毓宁。但当时因沈让不想太过招摇,反而给姜毓宁招来祸事,所以当时护在姜毓宁身边的只有二十?几人,又是在那样?的情况下,根本没有防备。 如今沈让再不想估计什么,半数的暗卫都被调了出?来。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成?王的那点人便也算不得什么。他所仰仗的不过是和乌古烈的联盟。 可乌古烈的汗王此时还被困在临水殿。 整个上京城戒严封街,皇宫内外更是重重封锁,只怕没人会想到,沈让真的敢摆出?这幅造反的架势。 区区乌古烈,他也不怕得罪,他们本就?是大?雍的领土。 蔺池忍不住问:“殿下,皇宫那边……” 沈让道:“备车。” 马车一直等在楼下,沈让亲自将姜毓宁送回东宫,又派人点上安神香,以免她夜里惊醒。 安置好姜毓宁之后,沈让直接从静安门绕回临水殿的方向。 此时距离他离开已经?过去了四?个时辰,眼看?着东边有稀薄的红光升起,天?都要亮了。 沈让走进临水殿,依旧还是那群人,只是各个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得团团转。 此时看?到沈让,有人高兴,有人愤怒,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来再说什么。 从古至今,有哪个太子敢封锁皇宫,囚禁宾客。 沈让简直就?是个疯子。 没有人敢和疯子抗衡,更何况还是一个手握军权的疯子。 最后,还是坐在沈让对面的乌日格先?开了口,“太子殿下,您就?这样?把我们晾在这儿,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说法。” “我们是大?雍的客人,眼下却被太子殿下这样?对待。” “若是日后回到乌古烈,我们的臣民知道他们的汗王今日受到这样?的屈辱,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沈让本想直接穿到后殿,不愿理会在场的这些人,却没想到乌日格会主动开口。 他闻声顿住脚步,回头看?向乌日格,淡笑一声,问:“怎么?你这是在威胁孤?” 面对沈让,乌日格其实是有些气短的。 无他,只因为和乌古烈临近的北燕是沈让亲自收回来了,去年?,若不是建昭帝下圣旨把沈让召回,只怕现在的乌古烈也是他的囊中物。 可一想到成?王答应自己?的,成?王如今是靖边侯的女婿,有了骁勇善战的靖边侯做保障,再加上乌古烈的将士,未必还要怕他。 他这样?想着,就?听到沈让忽然开口道:“孤知道,大?家一定很好奇孤刚才去做了什么。” “成?王谋反。”他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凛冽的寒意,“孤是奉陛下的密旨,为君分忧。如今成?王已经?伏诛,诸位,可以自行?离去了。” - 从临水殿穿过之后不远就?是太极殿。 这原本是象征着皇权的地方,可在此时此刻,却是安静得有些瘆人。 沈让缓步走进去,极轻的脚步声成?了这座宫殿唯一的声音,惊醒了龙椅上的建昭帝。 “你杀了谅儿。”年?迈苍老的声音传来,建昭帝一身皮包骨头,几乎要撑不住华丽的龙袍。 对于?自己?的几个儿子,建昭帝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可是此时听到他们一个个离去,他忽然又记起了他们是血脉亲缘。 沈让道:“他还没死。不过,我不会让他活着。” 建昭帝看?着眼前的三儿子,看?他如青松般挺拔。可就?是这个人,让他在两年?间,接连失去了三个儿子。 “所以,你是来杀朕的。” 沈让看?着建昭帝,眼睛里没有一丝的感情,他问:“是你告诉沈谅,宁宁是我的女人。” “是啊。”建昭帝咳嗽两声,“朕的七个儿子里,只有你最像朕,聪明,又心狠。” 他一生向权,自然不甘心成?为沈让的傀儡,可他被看?管的太严实,什么都做不了。直到他在当日封姜家女儿为郡主时,听到了沈让开口,他瞬间意识到,他们的关系不会一般。 于?是,他将这个消息透给了成?王。 顺水推舟,是他唯一能做的,却还是失败了。 “老六,朕没看?错他,果然是个废物。” 建昭帝的语气尤其厌弃,同时带着浓浓的不甘心。 沈让并不在意这些,他拾阶而上,一直走到御案边,看?着满桌的明黄圣旨,淡淡道:“在你临死之前,我还要一道圣旨。” 建昭帝冷笑,“你如今已是太子,继位是顺理成?章,何必多此一举。” 沈让却道:“我要一道赐婚的旨意。” - 晨光破晓,金光洒在临雀殿内,姜毓宁醒来之后没有叫人,自己?穿上披风朝外走去。 沈让仍旧是昨日的那一身衣裳,看?上去有些疲惫。 可是在他的背后,旭日东升,朝阳明媚。 天?终于?亮了。 第80章 赐婚 80. 刑部天牢。 沈让一身墨蓝色的锦袍坐在上首, 手?上端着一杯清茶慢啜,姿态分外悠闲。 若不?是底下扔着一个被全身捆绑住的成王,只看他?的模样, 根本猜不?出是在天牢, 倒像是在游湖赏景。 成王浑身上下都被?捆住,拇指粗的麻绳狠狠杀入皮/肉之间, 因为勒得太紧,血液无法?流通, 以至于脸色憋闷得发青。 他?跪伏在地上,看着上首的沈让,艰难道?:“你不如杀了我……” 沈让慢条斯理地把茶杯放下, 嗤笑道?:“六弟,你总不?会是在等着乌日格来救你。” 成王一怔,随即意识到什么, 不?可置信地开口, “为了一个, 一个女人,你竟然疯到这?个地步, 你敢杀了乌日格?你可,别忘了, 那乌古烈的汗王妃, 可是,可是沈妙……” 不?等他?说出这?个名字,沈让眸色当即一厉,随即又实在想不?通地问:“你既想从我的手?里抢东西, 却也敢小瞧我?你当真以为,我这?十?年来都会被?蒙在鼓里?” 娇养笨蛋美人 第101节 “妙贞, 早在十?年前我就亲手?葬了他?。” 成王呼吸一窒,他?看着沈让冷淡的面?孔,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步子实在太慢,慢了沈让整整十?年。 “至于乌古烈的事,乌日格敢入京,我就没有打算放他?们回去,乌古烈本就是我大雍的领土,我凭什么归还?” 他?的语气很淡,可是每一个字底下都藏着完全的狠意,成王看着沈让,忽然生出一种?荒唐的念头,他?忍不?住想,难怪最后是沈让握住了兵权。 事已至此,一切尘埃落地,成王败寇,他?自知?已经没了再和他?争的任何筹码,颓然道?:“你杀了我吧。” 沈让冷笑一声,“杀了你?” “你不?会以为,当日你敢那般对孤的宁宁,今日,我会轻易让你死了吧。” 沈让抬手?示意了一下身后,立刻上来两?个人,各自手?里还拿着一截粗麻绳,上前把成王的脖颈和嘴巴全都勒住。 沈让看着他?因窒息而脸色涨红再泛青,挣扎的动作不?住放大而又渐渐微弱。 “松绑。”沈让淡淡地吩咐。 成王就像是脱了水的鱼,此时遇到下雨,连忙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 沈让却不?等他?呼吸够,再度抬了下手?,底下人立刻会意,将绳子再度勒紧。 如此循环往复,沈让看了一会儿就没了兴致,搁下茶杯,起身朝外走去。 刑部之外,蔺池正在门口等他?。 沈让走过去,问:“事情处理的如何?” 蔺池道?:“殿下放心,朝臣们都已经安抚好了,樊际亲自派人将他?们各自送回府邸,不?会再出什么乱子。” 沈让问,“乌日格那边呢?” 蔺池道?:“已经按照殿下的意思,软禁起来了。” 沈让轻嗯一声,没有说话。 蔺池跟在沈让身边也有多年,对于这?位主子的性子也算了解,他?知?道?沈让就是在等自己开口,干脆拱手?道?:“这?次的事,要多谢殿下,郡主才……” 沈让回头看他?一眼,“蔺池,你是聪明人。” 蔺池垂手?,“是。” “那你就应该知?道?,我一向不?是个宽和的主子。” 蔺池自然知?道?他?的意思。 那位宁姑娘在太子殿下心中的地位,他?一早就知?道?,此番为了宣丛梦冒险算计了一次姜毓宁,又恰好引出事来,好在宁姑娘无事。 否则,只看成王的下场如此,就知?道?自己也好不?了。 他?沉默许久,才开口道?:“乌日格被?囚上京,乌古烈定然要有动荡,平州不?安,百姓不?宁,属下请旨出征,为殿下平定祸乱。” 沈让不?得不?承认,蔺池所说的,正是他?心中所想。 平州的边将不?能长?期驻守一个人,更何况西北还有一个不?辨忠奸的靖边侯,建昭帝活不?了几天了,他?登基之后,自然要在边疆换上自己的人。 对于蔺池的忠心,他?还是没有怀疑过的。 蔺池只看沈让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这?话猜对了,他?深吸一口气,悄悄松开袖口里攥紧的拳头。 沈让居高?临下,清晰地看到蔺池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无声地笑了笑,道?:“念在你我相识多年,到时候你出征西北,孤可以答应你一件事。” 他?说的这?件事,自然是指宣丛梦。 当日蔺池把宣丛梦救下之后,只来得及将她安置到姜毓宁隔壁的房间,叫了大夫和婢女给他?诊治之后,就匆匆离去,替沈让办正事去了。 再之后,还是沈让吩咐人把宣丛梦送回清河公主府,到现在已经过去一整天了,不?知?情况如何。 他?没有打探,是因为并不?关心。 但成王已死,宣丛梦重新恢复了自由身,蔺池若是想娶她,他?倒也可以顺水推舟做个人情。 却不?想蔺池道?:“殿下好意,属 下心领。但郡主是金枝玉叶,我不?过是江南一介布衣,实在不?配。” “不?过,既然殿下许诺臣一件事。那属下就求陛下能护佑郡主余生顺遂,再无波折。” 说完,他?拱手?一揖,“朝中还有事,属下告退。” 沈让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轻哼一声,没再说什么。 这?时,樊际从刑部出来,立定在沈让的身边,低声道?:“殿下,成王死了。” “嗯。”沈让神色淡定地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吩咐道?,“去知?会李医正一声,眼看又要到盛夏,陛下年迈体弱,只怕是要撑不?过去了。” 纵使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可是樊际听着这?话,还是不?免神思一凛,他?郑重拱手?,答应道?:“是,属下领旨。” - 五月二十?七。 在即将迈入夏天的时候,建昭帝驾崩,举国哀丧。 皇六子成王趁乱勾结乌古烈汗王乌日格,意图谋反,最后还是失手?被?擒。 至于汗王妃瑞阳公主,因为是初发现这?件事的人,被?成王错杀。 六月初四。 已经登基为帝的沈让追封她为长?公主,为她解除了和乌古烈汗王的婚约,让她死后得以魂归故里。 至于建昭帝临终前的最后一道?圣旨,是给太子赐婚。 赐婚的对象,却是那位新晋的宁安县主。 婚期定在次年。 不?明真相的人纷纷感叹,先帝爱子之心,让人感叹。 更有人猜测,不?知?那位宁安县主到底是如何出众,先帝在临去前的最后一道?旨意将她嫁给太子,想必是早就看中她,一直有这?个打算。 因此,这?赐婚的消息一出,不?仅没人持反对意见?,反而更多的人都把姜毓宁吹得天上有地下无,和太子殿下实在不?能再般配。 姜毓宁接到圣旨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虽然沈让一早就承诺过会娶她,可是此时上京朝局一片混乱,成王和乌骨烈的人还没有彻底弹压彻底,姜毓宁本以为,沈让会先解决朝局上的问题,然后再考虑他?们的事。 沈让也没解释,只说:“这?是为你好。” 姜毓宁当时并没有听懂,直到后来听到外间的纷纷传言,这?才明白了沈让的深意。 走到他?身边的路又远又长?,可是每一步,他?都替她清扫干净了,让她可以安心地嫁给他?。 姜毓宁扑到沈让的怀里,撒娇似地问:“哥哥,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沈让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尖,“傻话。” 他?刚从外面?回来,身上风尘仆仆的想先去沐浴更衣,姜毓宁却硬拉着他?的衣裳不?让他?走。 无奈,沈让只好把她抱起来放到桌子上,一手?把桌面?上的东西全都挥落,一手?垫在她的腰后,俯身过去亲她。 姜毓宁主动抬高?了脖颈,献祭一般的动作,姿态很乖。 心爱之人主动送上门,沈让自然不?会再推开,他?钳着姜毓宁的细腰,尽情地攫取她的芬芳。 姜毓宁搂着他?的脖子,悄悄去咬他?的下嘴唇。 沈让轻笑一声,捏着她的下巴,板正她的小脸,长?舌直入,在她温热的口腔里攻城略地。 好半晌,他?才将她松开,低声道?:“我急着让他?赐婚,还有一个原因,你猜是什么?” 姜毓宁认真想了许多,摇头表示不?知?。 沈让附在她的耳边,直白道?:“我等不?及想要你。” 姜毓宁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她倏地瞪大眼睛,好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在沈让的手?臂上使劲推了一下。 “你胡说……先帝去世,你要守孝的!” 沈让完全不?在乎,“那有什么?只是不?能怀孕生子,我本来就不?想让你生孩子,你现在年纪还小,怎么能做母亲?” 哪有人还未成亲就把这?些话挂在耳边的,姜毓宁实在不?想理他?。 纵使两?人相识再久,姜毓宁仍旧改不?了这?个害羞的性子,沈让原本还有些苦恼,但是很快又觉得,她这?副模样逗起来才有趣呢。 看着小姑娘害羞的双耳飞红,不?住地想把他?推开,沈让只当她是在撒娇,笑着将她搂得更紧,贴着她的耳朵,低声道?:“这?就要害羞了?更直白的话哥哥还没说呢。” 他?故意揶揄,低沉的嗓音如同被?清风拨弄的千年古琴,不?知?是在撩拨谁。 姜毓宁窝在他?怀里,柔软被?他?的胸膛挤压着,胸口像是踹了只兔子似的砰砰直跳,耳朵也不?免发热发烫。 她整个人软在沈让的怀里,想要逃离,却又被?他?的语气勾引,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你还想说什么?” 沈让惊讶于小姑娘的胆子竟然变大了,当下也不?再遮遮掩掩,附声道?:“还记不?记得你看过的那本话本?那上面?都写了些什么,不?用?我提醒你了吧。” 距离那本《春/情/秘/事》过去已经多半年了,姜毓宁怎么也没想到沈让竟然还记得这?件事。 说起来,他?是整日日理万机,怎么还会有闲工夫记这?种?东西。 姜毓宁鼓鼓嘴巴,装傻道?:“什么话本啊,我不?记得了。” 反正她的记忆力本来就不?好嘛。 沈让一眼就看出她在装模作样,故意问:“真的不?记得了?” 姜毓宁立刻摆出茫然的表情。 沈让点点头,“不?记得也没关系,这?不?重要。” 姜毓宁听了这?话,心底当即就是一喜,不?想又听沈让接着道?:“到时候,我一样一样全都教给你,言传身教,保证你能学会。” “哥哥!”姜毓宁不?高?兴地哼了一声,小脑袋点在沈让的肩头,埋在他?肩窝处不?肯再抬头。 沈让低头看着她毛茸茸的脑袋,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笑,右手?摩挲着她细瓷似的脖颈,拇指点在那粒浓艳的朱砂痣上。 小姑娘蜷在他?的怀里,温顺又乖巧。 沈让抱着她,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紧张。 “别怕。”他?安抚着怀里的小姑娘,低声道?,“你什么都不?用?管。” “哥哥什么都会替你安排好的,宁宁只要等着嫁给哥哥就好了。” 娇养笨蛋美人 第102节 第81章 友情 81. 先帝去世, 按规矩,沈让要守孝三年。 但是建昭帝赐婚的遗旨中特意?声明?,太?子二十?有四却?尚未成亲, 令他终日不安, 特令太子不要拘泥俗礼,尽早成婚。 因此新君即位三个月后, 立刻就有人翻出这道圣旨,恳请新君大婚, 迎娶宁安县主?。 可谁也没想到,沈让却在朝堂上当众回绝了这个请求,直道:“父皇虽有怜惜之意?, 但朕身为人子,却?不能不孝,待一年后再大婚迎娶皇后。” 如此以退为进?, 反而博得了好名声。 最?后婚期定在次年九月。 但对?于姜毓宁来说, 沈让登基之后的日子和先前?并无?什么区别。 她仍旧住在东宫, 底下人仍旧称她为姑娘,只是因为初登基沈让事务繁忙, 两人不再像从前?那样,几乎天天都能见到。 又因为圈禁了乌日格, 平州祸乱, 沈让最?近都忙于军务,想着姜毓宁一个人在东宫只怕待得无?趣,便?询问了她的意?见,把她送去了清河公主?府。 成王死后, 宣丛梦也回到了清河公主?府。 沈让特旨替她和成王赐了一张和离书,恢复了她宁寿郡主?的名号, 一切好像都和从前?一样,但又好像不一样。 不一样的是,宣丛梦的性格相较之前?变了很多。 不再像从前?那么活泼明?朗,对?着姜毓宁的时候,总有些淡淡的,甚至有些愧疚卑微之色。 姜毓宁不知道宣丛梦为何?如此,可也不愿两人情分疏远,分明?同住一个公主?府,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常常见面了。 十?二月初,秋去冬来,瑞雪丰年。 已经是大长公主?的清河在公主?府设宴赏雪,给?京中的各家女眷都发派了请帖。 清河公主?府的后花园是按照时令划分布置的,春有春亭,夏有夏亭,此时正值寒冬,在亭中赏雪太?冷,大家多数都聚集在暖阁之中,阁中摆着三四盆的碳火,将偌大的厅阁都烘出暖意?。 两边的门却?是大敞着,以供各家夫人和姑娘们?赏雪。 此时距离建昭帝崩逝已经过?去了半年多,京中的哀悼气氛渐薄。 这次宴会,也是沈让授意?给?清河举办,主?要目的就是让姜毓宁多见见人,让各家的女眷都能早日记住未来皇后的脸。 西暖阁里,几家地位较高,和皇家较为亲近的年轻姑娘们?聚在一起,正在谈天说笑?。 从西暖阁里,能够清晰地看到对?面的景象,对?面阁楼里,宣丛梦一人枯坐,身边只有一个婢女侍候。 她们?远远看着孤身一人的宣丛梦,没有一个人有过?去和她说话的意?思。 有人忍不住道:“听说宁安县主?,和郡主?关系很好的,如今怎么不见她跟……” 不等她把话说完,就立刻有人出言打断了她,半是安慰半是警告地说:“赵姑娘,县主?可是未来的皇后,你此时议论她,可是大罪。” 那位赵姑娘立时不敢再说话了,有些胆怯地往后站了站。 在场的宾客,到底是聪明?人居多。 谁都知道这次宴会的主?角是谁,至于原本被大家趋捧的宣丛梦,自然就是无?人问津了。 如今京中无?人不知成王谋逆之事,虽然陛下明?面上并未因此牵连宁寿郡主?,可谁知陛下心里是怎么想的? 更何?况,西北的靖边侯势力被削弱大家是有目共睹的,说到底,陛下还是对?宣家忌惮的。 更重要的一点,是先前?总是和宣丛梦形影不离的宁安县主?不在。宁安县主?是未来的皇后,代表的就是陛下的意?思,如今宁安县主?都不再和宣丛梦交好了,可不就代表宣家彻底在陛下跟前?失宠了嘛。 从前?宣丛梦借着身份谁都瞧不上,京中多数人想巴结都巴结不上,如今不用巴结了,只恨不能踩一脚。 钟月荷慢悠悠走到暖阁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孤身一人的宣丛梦,她先是蹙了蹙眉,然后忍不住问:“县主?,不在吗?” 周围人皆是摇头,眉眼轻挑,就能看出彼此之间是在说什么。 钟月荷眯了眯眼,望向对?面。 在座之人或许都是畏惧姜毓宁的身份,可她却?是其中唯一一个了解姜毓宁和陛下的真实关系的。 陛下很宠她,对?她很好。 自从她知道这个秘密之后,就一直战战兢兢地不安,想要道歉,可是送到清河公主?府的帖子和礼物全都被退回来了,她又没胆子去找陛下,只能不安到现在。 总之无?论如何?,她都是不敢再惹姜毓宁的,今日来,她也是想和姜毓宁道歉,然后还想寻个机会,对?从前?的事解释一二。 之前?她们?毕竟是一起上过?女学的同窗,和其他人情分不同,她也更了解姜毓宁一些,知道她的性子是有些天真单纯的,若是找个漂亮的解释,或许她也能听得进?去。 可她打听不到姜毓宁的踪迹,只能派人去探查宣丛梦,这两人之前?可是一直形影不离的。 如今只有宣丛梦在,姜毓宁不在。难道成王一事后,宣丛梦真的失宠了? 钟月荷心里先是有些幸灾乐祸,从前?宣丛梦可没有少借着身份来嘲讽欺负她,如今风水轮流转,也终于到她宣丛梦不得圣心了。 但同时,她又有些不安,毕竟之前?宣丛梦几次维护姜毓宁,可以看出两人关系确实不俗,她担心自己想得太?多。 正在此时,忽然见幽径上走来一抹窈窕的背影,钟月荷心神一凛,蹙眉看过?去。 姜毓宁一向是不喜欢交际的性子,虽然在公主?府住的这段日子她和宣丛梦交流不多,但是想到从前?各种宴会,都是两人一道出席,因此今日晨起,她还是叫人去宣丛梦的院子递了个话,问她要不要和她一起。 结果竹苓过?去之后才知道,宣丛梦已经提前?一步走了。 姜毓宁隐约能感觉到宣丛梦一直在躲着她,可她实在不明?白为何?,便?叫人打听了宣丛梦这会儿在哪,想过?来直接问个清楚。 她是有话直说的性子,最?受不了这样打哑谜,猜来猜去,反而把关系猜远了。 她一直都是很珍视和宣丛梦的友情的。 走进?暖阁,宣丛梦身后的迎春先一步看到了她,对?她福了个礼,“宁安县主?。” 然后宣丛梦才抬头,看到她的那一刻眼神就有些躲闪,她站起身,似乎是想要离开?。 姜毓宁没有给?她这个机会,直接走过?去站到她的跟前?,问:“郡主?,你是在躲我吗?” 她一如既往地直白,“为何??是我做错了什么吗?若是我真的有哪里惹你生气了,或者做了什么不对?的事,你直接告诉我好不好,你知道,我有些笨,让我猜我是猜不透的。” 她的语气里藏着一丝明?显的委屈。 宣丛梦又如何?听不出来,她看着姜毓宁,张了张嘴,想要开?口说什么,可到底还是没有说。 她自然不是生姜毓宁的气,对?于姜毓宁,她只有千言万语的感谢。 姜毓宁对?她,一向都是坦坦荡荡,直白热烈。而她,却?一直对?她心有保留。 尤其是成王一事后,宣丛梦看到姜毓宁,更是愧疚得不得了,她只觉得自己根本不配让姜毓宁对?她这么好。 姜毓宁不知道宣丛梦到底在想什么,只是看她始终沉默着,不由得有些丧气,她难过?地问:“丛梦,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是现在,为什么你也不理我了?” 宣丛梦听着她的话,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暖阁中再度陷入沉默,一时之间,只能听到外头簌簌落雪声。 半晌,还是姜毓宁先退让了一步,她叹口气,对?着宣丛梦福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开?。 她们?这边发生的事,对?面的钟月荷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尤其是姜毓宁脸上的表情,谁都能看得出来,两人多半是不欢而散。 钟月荷心头漫上欣喜,甚至没等姜毓宁走远,就起身来到了宣丛梦所在的暖阁。 “宁寿郡主?。” 宣丛梦听到脚步声,本以为是姜毓宁,她飞快抹去眼角的泪珠,一抬头却?看到钟月荷。 她一怔,随即便?问出了口,“怎么是你?” 钟月荷冷笑?一声,嘲讽道:“郡主?,你难不成还以为宁安县主?还会回来?” “当初你是郡主?,如今你可是成王废妃。” 一提到成王,宣丛梦的脸色便?不是很好看,她皱眉看着钟月荷,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钟月荷看着桌上刚刚倒好的茶水,冷声道:“没什么,只是当时在临水殿上,郡主?当众给?我难堪,我如今咽不下这口气,想要报应回来罢了。” 宣丛梦看着她得意?的模样,也知道如今自己在上京城中的地位是一落千丈,她懒得和她纠缠,转身就想走。 却?被钟月荷直接拉住了胳膊。 “连陛下都厌弃了你们?钟家,你以为,我如今还会忌惮你?” 刚才有跟着钟月荷一块过?来的几个姑娘,见她此番是想闹大,不由得有些紧张,上前?想劝,却?听钟月荷道:“怕什么?你们?还以为她是从前?的宁寿郡主?吗?连县主?如今都不齿与她为友。” 听到最?后一句,宣丛梦不由得愣了愣,以至于钟月荷什么时候举起茶杯都没有发现,眼看着一瓯热茶就要泼到脸上,忽然伸过?来一只胳膊飞快挡了过?来。 茶杯被素手打开?,宣丛梦抬眼,竟然是去而复返的姜毓宁。 她先是一怔,而后立刻回过?神,握着她的胳膊,关心道:“你没事吧?可烫着了吗?” 姜毓宁听着她的关心,抿唇一笑?,宽慰道:“自然没有。” 可是宣丛梦还是有些不放心,她拉着姜毓宁的手仔细检查,还是发现她指尖上被烫红了一块。 她立刻吩咐道:“快去拿膏药和凉水来!” 竹叶连忙应声,“是。” 姜毓宁晃了晃手,然后反手拉住宣丛梦,两人一下子又变成了手牵手的姿势,那边钟月荷等人早就被刚才的变故吓傻了,此时见没泼到宣丛梦,反而又伤到了姜毓宁,更是脸色苍白说不出半句话。 宣丛梦想要说话,可是姜毓宁却?按住她的手,然后将她反手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宣丛梦看着她的动作,不由得想到了两人初相识的时候,那时候,总是她护着姜毓宁,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一般,永远的护在身后。 如今,两人身份地位颠倒,一切好像都不一样了,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她沉默着,听着姜毓宁像从前?的自己一般,对?着钟月荷等人撂下狠话,“我无?权处置你们?,但是我会如实告诉公主?殿下和陛下,他们?定然会秉公处理的。” 这段时间的经历,到底让她成熟了许多。 钟月荷一听这话,双膝一软,镗的一下跪倒在地。 姜毓宁却?没有再理她,牵着宣丛梦的手离开?了暖阁。 宣丛梦跟着她一直走到了水榭外面,终于忍不住道:“毓宁,对?不起。” 姜毓宁却?说:“你帮了我那么多次,我从前?和你道歉,你总是说叫我不必客气的。如今我不过?帮你一次,你怎么就和我生分了呢?” 宣丛梦沉默地抿唇,到底是没再说什么。 看着眼前?的姜毓宁,眉眼温柔坦荡,让她既感激又愧疚。 许久,她抬手抹去眼眶的酸意?,上前?两步,直接抱住了姜毓宁。 娇养笨蛋美人 第103节 第82章 大婚 82. 钟月荷不?过是今日宴会上的一次插曲, 宣丛梦又重?新与她交心相谈,姜毓宁只顾开心,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放在眼里?, 反正事后有沈让会处理。 但姜毓宁或许不?把这件事当事, 姜毓宁身边的人却不?敢不?报,尤其是姜毓宁的指尖还被烫到了。 两人回了宣丛梦的卧房, 宣丛梦立刻吩咐迎春去取冰块和?药膏,然?后亲自给她清洗伤口?, 涂抹上药,最后又要拿纱布给她包上。 姜毓宁却摇了摇头,“真的没什么事。” 宣丛梦不?赞同地看?着?她。 姜毓宁说:“自从上次成王的事之后, 哥哥就生怕我会再受伤,看?起来都有些神经兮兮的,我若是真的包扎一块纱布, 让他看?见, 他一定?会把事情闹大的。” 听着?这话?, 宣丛梦忍不?住有些想笑?,这世间只怕也只有姜毓宁一个人敢这么说沈让了吧。 姜毓宁再度表明自己没事, 然?后看?着?宣丛梦,问:“这段时间都来不?及问你, 你身上的伤可都好?了?身子现在如?何?” 她说着?又自己将宣丛梦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 确定?她是比当日被成王折磨时丰腴红润了许多。 宣丛梦摇摇头,安慰道:“我没事。” 她特意站起来给姜毓宁转了个圈,确认自己真的无事。 姜毓宁放下心,这一段日子的隔阂莫名?其妙消散, 她们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两人东拉西扯地说了几句话?,宣丛梦又忽的想起什么, 开口?问道:“毓宁,你可知,那日将我救下的是谁?” 姜毓宁一愣,反问道:“不?是樊肃和?樊际吗?” 在沈让跟前,她最熟悉的就是这樊家两兄弟,所以?自然?而然?地以?为是他们。 不?想宣丛梦却摇了摇头,否认道:“不?会是他们。” 当日她昏迷未醒,神思模糊,只记得当时救她的人和?她说了一句什么,让她觉得分外熟悉和?安心,等再醒来的时候,却一个人都没有看?见,只有抱着?自己痛苦的迎春。 她问迎春是谁救了她,却也是得到了樊肃和?樊际这两个答案,但她本能觉得不?是。 可真正是谁,她又不?知道。 想着?问姜毓宁,却不?想连她也不?知。 姜毓宁看?她似乎很执着?于答案,便道:“你放心,等我什么时候回去问问哥哥,他一定?知道。” 这话?在理,宣丛梦今日和?她提前,也是想请她替自己问一问沈让。 未料说曹操曹操到,姜毓宁话?音才落,外间忽然?有人敲门。 两人对?视一眼,姜毓宁走过去开门,是竹叶,她恭敬道:“姑娘,郡主,殿下到了,此?时正在和?大长公主说话?。” 算起来,姜毓宁也有个七八日没见过沈让了,她有些惊喜地弯了弯眼睛,然?后回头看?宣丛梦,“丛梦,你可要和?我一起去?正好?直接问他好?了。” 宣丛梦想了想,到底是点了点头。 两人跟着?竹叶走出院子,本以?为是去清河公主所在的地方,未料一路来到花园的暖阁,除了清河公主之外,还有一种宾客,男女皆在列。 两人皆是一愣,姜毓宁更是没想到,一时之间不?知道是不?是要进去。 这时,跟在沈让身边的薛怀义快步走出暖阁,迎到姜毓宁和?宣丛梦的跟前,恭敬行礼,“原是县主和?郡主来了。” 姜毓宁知道,他定?然?是奉了沈让的命令,点了点头,牵着?宣丛梦的手走进了暖阁。 而她进去的时候,几乎暖阁内所有的宾客都向她投来了目光。 虽然?外界传言,姜毓宁从被封为宁安县主起,就是因?为是被先帝看?上,想要许给当今陛下为妻。 可这到底是先帝的旨意,今上的意思没人知道,尤其是他还下旨推迟了婚期,更是让人很难不?议论纷纷。 今日宴会陛下亲临,很难不?让人联想着?是为了宁安县主而来,可毕竟不?是眼见为实,还有人心中隐隐不?甘和?好?奇。 也正如?众人猜测的那样,沈让一早就料到当日推迟婚期的圣旨一下,底下人必定?是要议论纷纷,所以?,他今日才特意过来,就是想为他的宁宁撑腰,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如?何的被自己喜欢,宠爱。 他看?着?在门口?踌躇不?前的姜毓宁,微微一笑?,搁下手中的茶盏,朝她招手道:“宁宁,过来。” 两人相识已近十年,但还是第一次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沈让这般丝毫不?掩饰地与她亲近,甚至主动唤了她的小字。 姜毓宁有些不?适应,尤其是面对?着?那么多道惊讶的目光,她抿了抿唇,不?太想过去,最后还是站在她身边的宣丛梦悄悄推了她一下,“去吧。” 然?后宣丛梦俯身行礼,向沈让请安问好?,“臣女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至于姜毓宁,则一步步上前,走到了沈让的跟前,她听到了身后宣丛梦的请安声,有些纠结自己是不?是也要屈膝行礼,可两只手还没有交握着?福到身前,左手就被座上的沈让握住,直接牵到了自己的身边,“坐这儿。” 但说是身边,其实两人之间还隔着?一张桌子,不?算多亲近,姜毓宁却有些如?坐针毡。 无他,只因?为这暖阁里?一共两个主位,她和?沈让一人占了一个,清河公主反倒是成了下首的那一个。 他们还未成婚,这个座次可以?说是很不?合规矩。 姜毓宁看?着?下头的清河公主,有些想要站起来,却感觉到身边的沈让握着?她的力道又紧了紧,似安抚一般。姜毓宁忍不?住抬头看?他,只见沈让对?她温柔一笑?,低声说了一句,“别怕,有哥哥在你身边呢。” 鬼使神差的,姜毓宁竟然?真的没有刚才那么怕了,她看?着?沈让的笑?,也悄悄回握住他的手。 底下的清河公主也只当什么都不?知道,根本没有半点不?悦,她早就知道,自己这个侄子虽然?心狠手辣,可若是喜欢谁,那是恨不?得把全?天下的好?东西都捧到她跟前的。 至于暖阁中的其他人,此?时更是不?敢说话?了,传说中的沈让是何等冷淡无情,如?今却对?着?区区一个小女子笑?得温柔,谁还能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谁都不?会在这时不?开眼。 暖阁中一时间陷入了沉默,高座上,姜毓宁和?沈让的手还牵着?没有放开,她往后抽了一下,想要把手抽回来。 沈让感觉到她的力度,无声笑?了笑?,本来也是要放手的,不?想一眼就看?到了她指尖上的红肿,当即就蹙了眉,也顾不?得是当着?众人的面,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其实那躺枪并不?严重?,而且涂了药,也不?肿了,只是有些红而已。姜毓 宁没想到沈让这么快就发现,一时哑然?,沈让已经看?向了她身后的竹叶,“你说,县主这是怎么了。” 于是,竹叶便将刚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而当时在暖阁中聚集看?热闹的人都有谁,自然?也是一一禀报。 她每说一个名?字,便有几个人扑通跪倒,再说一个,再跪,等最后回禀完,原本宽敞的暖阁里?已经跪满了。 其他人也都战战兢兢地俯首,没人敢在这时候开口?,承接君王的怒火。 姜毓宁本想着?让沈让私下解决,却不?想他眼下就发难,想劝什么,可一抬头就触及到沈让不?悦的目光。 哥哥生气了。 姜毓宁抿了抿唇,不?敢说话?了。 沈让倒是没当即说什么,只是命人取来冰帕子和?药膏,当着?这许多人的面,亲自替她敷药。 至于其他的人,跪的跪站的站,沈让也只当没看?见一般。 等到上完药,沈让才凭空地点了点姜毓宁,警告她下次再不?许冲动,然?后才看?着?底下跪着?的人,淡淡地开口?,“自朕继位以?来,都是处处小心谨慎,成国公府倒是比朕还趾高气扬,怎么?难道最后即位的不?是朕,而是你们钟家吗?” 这一句话?,直接扣了天大的帽子下来,成国公府的几个人跪伏在地,各个吓得面无血色,想要求饶却不?敢。 即便如?此?,沈让也没有留情,直接道:“既然?教女无方,就不?必再出来丢人了。” 这一句话?,成国公府的所有人都是如?丧考妣一般,因?为沈让相当于是将他们一家老小尽数禁足在府中。甚至今日得罪了未来的皇后娘娘,那爵位保不?保得住都是个问题。 没人敢在这时候开口?,最后钟家几个人被拖出去,至于罪魁祸首,已经吓得晕死过去。 沈让的目光淡淡睨向底下跪着?的其他人,却也没有要叫他们起身的意思,他伸手拉着?姜毓宁的手,缓步走出了暖阁。 姜毓宁乖乖地跟着?他出来,等到走远之后,才拉了拉沈让的手,试探地问:“哥哥生气了?” 沈让脸色不?善,却道:“我生什么气。” 只听这语气就知道肯定?是生气了,姜毓宁上前两步抱着?他的胳膊撒娇,“别生气了嘛!” 她抬高手臂对?着?沈让晃了晃,极力证明自己真的无事,“哥哥,真的没有烫伤,我当时注意看?了的。” “若是我不?出手拦这一下,只怕郡主就要毁容了,我自然?要帮她的。” 她的性格一向如?此?,别说宣丛梦是视她为友,就是一个陌生人,恐怕她也会上前拦着?。 沈让没办法,又心疼她弄伤了自己,最后捏着?她的小耳朵,屈指敲了下她的额头,敲出一片绯红,就算作是惩罚过了。 姜毓宁就知道他舍不?得对?自己太凶,捂着?额头弯着?眼睛偷笑?,又忽的想起方才宣丛梦问自己的问题,对?沈让问道:“对?了,哥哥,你可知那日是谁救了郡主吗?” 沈让长眉一挑,问:“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姜毓宁坦白道:“是郡主叫我问的。难道不?是樊肃他们吗?” 一向对?姜毓宁没有任何隐瞒的沈让却难得没有回答,只揉了揉她的脑袋说:“管别人的事做什么,不?如?想想我们自己的事。” 姜毓宁问:“自己什么事?” 沈让笑?道:“自然?是,大婚了。” 冬去春来,夏过秋至。 婚期说是定?在九月,可毕竟是皇帝迎娶原配正妻,礼数分外复杂。 除夕夜过,沈让改年号为弘章,年份改为弘章元年。 初七开朝,沈让一连下达了十几道谕旨,除了改革官职清查吏部,以?及封蔺池为镇北大将军,派他出使平州,平定?乌骨烈之外,还有一道夹在其中的圣旨,就是封赏姜家。 先景安侯一脉已经被踢出姜家家谱,沈让这次封赏的是姜毓宁已故的父母,从弘安侯成了安国公。然?后又在姜家族中挑出一脉可堪任用的,过继到姜毓宁父亲膝下,替他承袭安国公之位。 虽然?姜毓宁并不?需要依靠家族,可是在外人看?来,这到底是一份体面。 紧跟着?四月,沈让命平郡王和?礼部尚书张封分别为正副使,提前一个月清河公主府行纳彩礼。 没错,姜毓宁最终是在清河公主府出嫁,这也是一份特别的尊贵。 之后,明年上的各种赏赐更是不?断,私下里?,沈让也没少给姜毓宁东西。 一直到了九月初三。 成亲前一日,礼部尚书张封再度亲至清河公主府,宣读立后制册,而后跪授姜毓宁,紧跟着?尚服奉上皇后宝印、宝玺以?及沈让命人精心绣制了三个月的凤袍喜服。 因?为是大婚用的凤袍,色为品级最高的深青,色调相较于姜毓宁平日穿的衣裳稍显暗沉,因?此?在袖口?和?领口?处都用金线勾了纹边。 除此?之外,宽大的袖口?上绣有龙升祥云,袖底是翟形纹样,皆用金银双线勾勒,分外栩栩如?生。 内袍外罩有素色半臂,袖边以?垂边装饰,两肩处饰有日月,胸下是一条朱色腰带,腰带上绣得是缠枝海棠。 婚服之外,是一捧九龙四凤冠,连带步摇十二支,各个都是万里?挑一的精品,垂落的流苏轻轻一碰,便发出清凌凌的响声,悦耳动人。 为了准备大婚,姜毓宁和?沈让已经整整一个月没有见过了,这两年,两人还从未分别这么久过,沈让三日一封信,但也是寥寥碎语。 娇养笨蛋美人 第104节 今日名?为册封,姜毓宁却仿佛能透过这些冰冷的器物看?到沈让似的,尤其是衣饰上的海棠纹,她轻轻拂过,仿佛看?到了亲笔画下图纸的沈让。 “麻烦替我转告陛下。”姜毓宁笑?着?说,“我很喜欢。” 张封执掌礼部二十多年,各朝各代的礼仪标准都是烂熟于心,他还从未见过册封皇后时,哪家皇后除了谢恩之外,还有再给皇上递话?的。 可是一想到皇上的吩咐,张封便也知道,这位皇后娘娘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定?然?是不?同以?往的,恭敬应下。 九月初四,宜嫁娶。 婚礼在傍晚,但是姜毓宁一大早就起来换了礼服,等着?礼官过来迎接,一旁有喜娘陪伴着?给她唠叨提点着?,姜毓宁正有些昏昏欲睡,就听到外间一阵嘈杂。 帝后大婚,竟是皇帝陛下亲自出宫迎娶。 除了礼部那些早就知道的官员之外,所有人都震惊于陛下的重?视,连带着?姜毓宁都没想到。 最后还是喜娘先回过神来,连忙拿起却扇塞到姜毓宁的手里?。 脚步声迎近,姜毓宁手执却扇挡住脸,听着?房门被推开,透过轻薄的扇面,她看?到一身正红喜服的沈让。 他朝她伸手,姜毓宁伸手搭过去。 跪拜庆贺声中,两人十指相握,姜毓宁被沈让亲手带着?,一步步离开清河公主府,上了凤撵喜车。 按照规矩,喜车在上京城主街绕行三圈,隔着?朦胧的车帷,姜毓宁看?到整个上京城几乎处处都是张灯结彩,人人都是欢喜庆贺。 游街之后,帝后到天坛祭祖拜谢先帝,然?后才是回两人大婚的合安宫行对?拜大礼。 婚礼上,除满朝文武之外,更有临近番邦派来的使臣前来观礼,另有各地九品以?上官员都要派人进京至贺。 等一整套的流程下来,天色已经黑透了,姜毓宁被喜娘们搀扶着?回了承恩殿。 殿内各处都挂满了明亮的宫灯,几乎将这一方天地都照得透彻明亮。 姜毓宁手持却扇走进后殿,期间仿佛看?到了殿内的花影绰绰,可又不?能再这时候开口?说话?,只好?一心盼着?沈让回来。 沈让也并没有等太久,在合安宫和?朝臣们用了三杯酒就回来了,他不?想在洞房花烛夜也带着?一身酒味。 等走进承恩殿,姜毓宁身边的婢女都已经退下了,偌大的宫殿只有姜毓宁一个人。 沈让抬步走进去,看?着?高大精致的拔步床里?,一身青色婚服的姜毓宁双肩挺直坐在床沿,手指鸳鸯成双的却扇,和?耳边垂落的珍珠流苏交相呼应 。 他缓步走进去,走到姜毓宁的跟前,轻声道:“宁宁,我回来了。” 寝殿内安静得出奇,姜毓宁早就听到了沈让的脚步声,可是现在听到他的声音,仍旧是心口?紧张得怦怦直跳。 不?知是不?是一个月未见的缘故,姜毓宁竟然?觉得他的声音有些陌生,但下一刻,她的右手被沈让的手掌包裹住,温热的触感传来,她的心脏一下子落回原地。 是她熟悉的沈让,她的哥哥。 她的夫君。 沈让轻轻拨开她的却扇,去掉了朦胧的遮掩,他终于看?到了他的新娘。 眉目艳丽,唇色浓艳,比往日更剩几分颜色。 他不?自觉地滚了滚喉结,想要托着?她的脸俯身亲上去,却被姜毓宁拦下。 “合卺酒。”姜毓宁忍不?住提醒。 沈让强耐着?性子去端来合卺酒,和?姜毓宁共同饮下,下一刻,便抬手扶住姜毓宁的后颈,倾身亲了过去。 因?为姜毓宁不?能喝酒,所以?今日的合卺酒用的是如?同果汁般的葡萄酒。 此?时,他口?中的酒都还没有咽下去,就渡了姜毓宁满口?的甜腻香气。 姜毓宁沉迷其中,明明没有喝酒,却也觉得自己好?似醉了一般,不?自觉地勾紧了他的脖颈。 可大约是沈让的吻太过于凶猛强势,她来不?及吞咽,淡紫色的酒水顺着?唇角淌下,在她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道蜿蜒的透明痕迹。 沈让看?到这一幕,眨了眨眼睛,一边将她搂得更紧,一边向下解开她领口?的扣子。 沉重?华丽的礼服被甩到床上,还震出了几粒象征着?吉祥如?意早生贵子的红枣花生,沈让略蹙了下眉,怕姜毓宁躺下去会被硌到,于是一手拦住姜毓宁的腰,一手去勾她的腿弯,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来到了床边的美人榻上。 可是榻又太矮,最后抱着?姜毓宁坐到了窗台上,两只脚踩着?美人榻,这才堪堪能和?单膝支在榻上的沈让平视。 沈让替她摘下头冠凤钗,乌云般的长发逶迤落下,堆在双肩之上,和?雪白的肤色,泛红的唇瓣形成了强烈的冲击,沈让吞咽了一下,侧手托着?她的腰,按着?她再度亲了下去。 而他的膝盖则上前几步蹭到了姜毓宁的腰,姜毓宁敏/感地挣扎了一下,不?自觉往后仰去。 窗户被轻轻撞开,淅沥沥雨声入耳,外头竟然?下雨了。 姜毓宁不?自觉僵住,被沈让抱在膝盖上,透着?窗子往外看?。 如?同之前在听风小筑一般,这承恩殿里?依旧种满了海棠,可不?知是不?是今年秋天温度适宜,本在春日开花的海棠竟然?在这时候开了花。 靠近窗边的是一直盛放的垂丝海棠,海棠花枝蜿蜒曲折,这会几乎碰到姜毓宁的脸颊,弄得她痒痒的。 如?同所有的海棠花一般,这一株垂枝海棠身形并不?算高大,枝干粗壮,也不?显笔直,窈窕弯曲,枝丫曲折,好?似古画里?走出来的窈窕淑女。 垂丝海棠颈长、花形微垂,如?同美人柔弱无骨,低垂的细颈。 沈让沉默半晌,扶住花枝,抬手轻轻拨弄了一下花瓣,花簇饱满而鲜活,看?起来娇俏甜糯,咬一口?更是味道甘甜。 除花瓣外,更有嫩叶掩映,恰到好?处的交织相应,蕊瓣在逗弄中簌簌颤抖,在抚弄下花枝乱颤。 秋雨连绵,带着?一点点微风,打?在红中透着?一点白的花瓣上,剔透的雨珠零落,在卷翘的花蕊上游走撩拨。 更显得海棠花色彩潋滟,在雨水的浇灌下,轻轻地颤。 “宁宁。”沈让俯首摘下一朵花在掌中,揉捏着?花瓣,低声问,“你说,这花好?不?好?看??” 姜毓宁听着?雨打?花叶,握着?沈让手腕的指骨泛白,又像是泛着?淡淡的粉。 她说不?出话?来,更不?敢看?那盛放的海棠。 沈让拢着?花枝轻轻拂过,将正株盛放的花苞尽数合于掌中。 只可惜这海棠只有一人独赏,但也好?在未负春光。 第83章 结局(上) 83. 烟雨海棠花, 春夜沈沈酌。 自从姜毓宁九岁那年,沈让送了她?一百株海棠花,叫人养在常青园的听风小筑, 那之后姜毓宁就十分钟情?于海棠。 后来, 她住过的所有地方,都种满了海棠花, 无论是景安侯府,还?是东宫, 甚至就连短暂寄居的清河公主?府小院,也都有海棠。 承恩殿也不意外?。 承恩殿是历代皇后的寝宫,位于后宫的正中间, 地界也算开?阔。 但是沈让尤嫌不够,承恩殿自从他登基之后就一直在?整修,说是整修, 实际上却是把左右临近的招云殿和漪兰殿全都扩进了承恩殿, 以至于现在?的承恩殿面积是从前?的两倍有余。 宽阔的庭院里, 西府海棠,滇池海棠, 四季秋,山楂海棠, 垂枝海棠, 各式各样不同种类的海棠花几乎连成?一片,在?华贵的宫殿里蔓延出一片艳丽的花海。 海棠花向来是清淡无香的,但不知是不是承恩殿的海棠花实在?太多,好似有清甜香气弥漫, 萦绕在?两人鼻尖。 姜毓宁倚靠在?窗边,满头珠翠被摘下, 长发在?雪白的肩颈处堆落,婚服已经被褪下,身上只剩一件红色的寝衣,领口和袖口用金线绣着缠枝海棠花纹,为她?的好颜色平添几分娇艳。 沈让支在?她?的咫尺之遥,两人明明是相识多年,对于姜毓宁的每一处,他都无比了解,可是现下,他看着盛妆的姜毓宁,还?是禁不住看痴了。 姜毓宁的五官极好,轮廓清秀漂亮,眉眼如画,圆溜溜的大眼睛好似冰镇过的葡萄珠子,黝黑明亮,还?仿佛蒙着一层潋滟的雾气,眉心贴着一枚深红色的海棠花钿,在?烛光的映衬下,仿佛轻闪着碎光,映衬的她?那一双眼睛,比天?上的星子还?要璀璨耀眼。 沈让不自觉地被吸引,沉溺,她?亲手养大的小姑娘,在?一片灼灼中如海棠花一般尽情?盛放。 他伸手托住她?的细腰,吻住她?的唇,经过下颌,锁骨,分外?轻柔。 窗外?秋雨下得?更细,绵绵织成?帘幕,斜倚的花枝颤颤巍巍,沈让抬手轻抚,海棠花被掌握,被轻抚。 花苞依托着纤细的花枝在?不住地抖,粉中透白的花瓣绽开?又合拢,沈让指缘扫过娇嫩的花苞上,透明的雨珠淋漓,很?快就浸湿了他纤长有力的手指。 大约花苞也懂得?羞涩,柔软的花瓣包裹吮吸着沈让的手,他伸出第二指手指,在?花瓣的根缘试探,连带着窈窕的花枝都在?轻颤。 沈让却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之心,眼看着花瓣簌簌,竟狠心地将花瓣一层层地剥开?,桃粉泛红的花瓣落下,最柔嫩的花-心彻底呈现在?眼前?,他倾身咬一口,蜜一样的甜。 姜毓宁坐在?窗台上,却仿佛身在?云端,她?不知什么时?候被沈让整个端抱在?怀里,双腿缠着他劲瘦的腰身,娇娇气气地落了沈让满手的泪。 “怎么这么娇?”沈让低声问?她?,“碰一下也不行?” 姜毓宁抓着他的袖口,指间娇嫩的皮肤蹭在?他袖口上的龙纹上,磨得?肌肤生疼发红。 沈让瞧她?这模样,抬手拂过她?卷翘的睫毛,指骨承接着她?的泪珠,放到唇边轻吮了一下。 姜毓宁见到这一幕,睫毛却抖得?更厉害了,沈让轻笑一声,将她?端抱起来,一手扶着她?的柳腰,一手拖着她?的臀腿,像是抱小孩子一般,将她?完全拢入怀中。 他抱着姜毓宁走出正殿,穿过两个侧间,就直接到了偏殿,偏殿被沈让设置成?了浴房,大理石凿出的汤池,凤首吐出来的是后山引来的温泉水。 水雾撩人,姜毓宁在?雾气氤氲中沉浮,再醒来已经是次日?天?光大亮。 她?躺在?拔步床上,因为过于疲惫,一时?竟有些恍惚自己到底是在?哪。直到看到身上盖着的龙凤呈祥锦被,和寝殿内各处张贴的红纸,才意识到自己昨日?新婚。 “来人……”不知是不是昨夜用嗓过度,姜毓宁一开?口,还?带着点?沙 哑。 下一刻,房门被推开?,却不是竹叶,而是一身常服的沈让。 皇帝大婚,从当日?起有九日?休沐,他一早起来去前?头的太极殿处理了几封加急的奏折,想着姜毓宁怕是要醒了,没有多待就回了承恩殿。 一进来就看到姜毓宁撑着身子坐起来,沈让快走几步到床边,将她?拦住,然后亲自去给她?倒了一杯温水,“润润嗓子。” 姜毓宁捧着水杯小口小口啜饮,没说话,沈让奇怪她?的态度,现在?她?的旁边,不由得?问?:“不舒服吗?” 姜毓宁抬眼嗔怨地看了他一眼,沈让接收到她?的怨气,不由得?有些想笑,问?道:“怎么了这是?” “还?不是和怪你……”姜毓宁把喝完的空水杯往旁边一撂,然后使劲推了沈让一下,结果不知怎么的就勾住了他的领口,衣领被扯下,露出了沈让桃花遍布的锁骨。 姜毓宁看那一片红,立刻僵住,当即就想缩回手指,结果被沈让眼疾手快地握住,“躲什么?” 沈让强行拉着她?的手指拨开?衣领,锁骨胸口痕/迹更多,姜毓宁红着脸颊要躲,却被牢牢制住。沈让挑眉问?:“难道这不是你的手笔,敢做不敢当,宁宁,这是什么道理?” 姜毓宁被迫贴住他的胸口,温热的呼吸打在?耳畔,这让她?倏地想到了昨晚弥漫荡漾的春水,她?在?一片春水中被环抱,被掌控,被探索。 沈让将她?养大,最后浇灌她?成?为真正的女人。 想到这里,她?双颊的红晕都像是要把自己烫熟了一般,沈让看着她?染了樱桃汁似的耳垂,情?不自禁地想覆身去亲她?。 不知是不是昨日?被宠爱太过,此时?看到沈让的动作,下意识地颤了颤,沈让压过来,她?立刻就双手环住他的脖颈,小猫儿似的埋在?他的怀里撒娇,“哥哥……” 娇养笨蛋美人 第105节 一双漂亮的眼睛眨巴眨巴的,好像下一秒就能落下泪来,如同蒙了晨雾的湖泊,盛着满世界的潋滟纯净。 沈让看着怀里装可怜的小姑娘,想到她?昨日?娇声求饶的模样,到底是不忍心折腾她?,他单手捋着她?的长发,在?她?的唇上惩罚般地咬了一口,哑声道:“你是最知道怎么折磨我的。” 听着他这句话,姜毓宁没忍住露了笑眼,两人紧紧挨着,她?已经感觉到了他那处的变化,昨日?雨夜过后,她?已经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了。 沈让见她?竟然还?敢嘲笑自己,眸色一暗,直接伸手捏住她?的腰侧软肉,姜毓宁敏/感地如被掐了尾巴的小鱼,险些直接跳起来,可是昨夜一夜荒唐,双腿酸-软的不像话。 这样一个动作反而牵到了不可说的某处,她?闷哼一声,直接扑进沈让的怀里,双眸含泪,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沈让被她?吓了一跳,蹙眉问?:“怎么了这是?” 姜毓宁不说话,沈让拧着眉头掀开?被子,一眼就看到她?蜷着腰身,略想一想就明白了,伸手碰了碰,问?:“疼吗?” 姜毓宁咬着唇瓣,难以启齿。 沈让却已经明白了答案,他松开?怀里的姜毓宁,起身走出去,对候在?外?面的竹叶等?人低声吩咐了几句,没一会?儿,竹叶就捧着一个瓷白的瓶子交给了沈让。 沈让拿着瓷瓶回到床榻旁,拔开?瓶塞,一股清甜的药草香气扑鼻而来。 姜毓宁眼看着沈让的动作,连忙夹紧双腿,往后缩了缩,摇头道:“不要,太羞了。” 平时?什么事,沈让都可以答应姜毓宁,可是此时?他却沉着脸教训道:“不能不上药。” 说完,又怕自己语气太重吓到她?,又放柔了声音道:“宁宁,你乖些让哥哥看看,哥哥轻轻的,必不会?弄疼你。” 姜毓宁听着他关心的语气,鼓了鼓嘴巴,还?是没忍住开?口道:“还?不是你……” 越来越会?撒娇了,沈让心里想着,唇角勾起的弧度却越来越大,他柔声保证道:“都是哥哥的错,以后绝不这么用力揉……” 听他竟然要把昨晚的事挂在?嘴边,姜毓宁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巴,“不许说!” 眼睛里亮晶晶的眼波几乎要溢出来。 沈让就这么让她?捂着自己,纵容地点?头,一副保证的模样。 姜毓宁这才松开?手指,然后就被沈让眼里手快地合拢住双手,压在?榻上,他从被窝里掏出那根绣着缠枝海棠的腰带,轻轻缚住姜毓宁的双手。 姜毓宁被他钳制着动弹不得?,最后只能半推半就地由他给自己按在?床榻上上药,上完药,又被沈让美其名曰晾干,好一通欺负。 最后,她?被欺负得?泪水涟涟,坐卧在?沈让怀里,狠狠在?他的肩膀上咬了一口。 她?是真的羞恼,但耐不住力气小,最后连牙印都是浅浅一圈,沈让笑着在?她?鼻尖轻点?,问?:“这是哪来的小狗儿?” 姜毓宁不理他,直接推开?他下床去洗漱了,“竹叶,竹苓!” 竹叶竹苓端着热水和巾帕进来伺候姜毓宁洗漱,本以为是两位主?子已经闹够了,却不想看见双耳绯红的姜毓宁,俏脸含嗔。 那边沈让倒是坦然自若,且没有一点?点?不高兴的迹象,看见竹叶和竹苓过来也没有说什么,点?头示意她?们好好伺候姜毓宁洗漱。 然后,就一直坐在?床头看着姜毓宁洗脸梳妆,唇边始终带着笑。 竹叶和竹苓伺候姜毓宁这么多年,见此大概也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两人默默对视一眼,面上如常不敢把情?绪表现出来,心里却有些战战兢兢的不知所措。 这才大婚第一天?,陛下就把皇后娘娘欺负恼了。 那日?后,可还?得?了? 第84章 结局(下) 84. 沈让婚假九日, 除了?每天晨起会去批阅几份重要紧急的奏折之外,其余时间?几乎都待在?姜毓宁的身边。 陪她写字、说话、午睡,陪她做她想做的任何事?。 除了?在?承恩殿之外, 沈让还带着姜毓宁走过了整间皇宫的任何一个角落, 因为姜毓宁喜欢海棠,所以后宫任何能看到花的地方, 都有海棠的身影。 花影绰绰中,姜毓宁是最娇艳明媚的那一朵。 九日休沐过, 早朝复启,沈让变得忙了?起来,一天有大半的时间?都待在?前朝的太极殿。姜毓宁昨晚半夜才被放过睡下, 今日又是睡到快正午才起来。 沈让昨晚说?了?会回太极殿陪她用膳,可是等姜毓宁洗漱过,也没有看到沈让的人影。 竹叶看出她的意思, 便道:“姑娘, 要不奴婢派人去太极殿问?问?。” 姜毓宁戴上红宝石耳铛, 摇了?摇头,“哥哥政务繁忙, 我又没什么事?,你叫人去太极殿知会一声, 叫他不必回来了?, 我去找他就是。” “是。” 竹叶闻言应下,派人去太极殿传话?。 太极殿离着姜毓宁的承恩殿只隔了?一条窄窄的宫道,不用车舆,姜毓宁走了?不到一刻钟就到了?太极殿, 后门处,薛怀义等在?那, 一见到姜毓宁便迎上前来福了?个礼,“见过皇后娘娘。” 从前身边的人都称呼姜毓宁为姑娘,如今改为娘娘,她还有些不习惯,只点了?点头,问?:“哥哥呢?” 她仍然称呼沈让为哥哥,这当然很不合规矩,但?却是沈让的默许,薛怀义自然更是不敢说?什么了?,只在?心里第无数次地感叹,陛下当真?宠爱这位从小养大的小皇后。 他恭敬道:“回禀娘娘,陛下正在?和吏部大人们说?话?,请奴婢请您到偏殿坐一会儿。” 姜毓宁点头,结果刚进?太极殿,正好看到几个身着官服的官员从里头出来,两?厢相撞,官员们立刻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姜毓宁还未来得及叫他们免礼,便听?到内殿传来脚步声,沈让竟跟着出来了?。 官员们还没起身,又转向沈让行礼,为首的吏部尚书赵恒还以为沈让是有话?要说?,正要开口,便听?到沈让对?他们说?:“退下吧。” 而后,他便当着众臣的面牵住了?姜 毓宁的手,就这样带她进?了?太极殿的正殿,留下臣子们默默对?视。 姜毓宁有些不好意思地想要推开沈让的手,沈让却将她攥得更紧,坦然道:“怕什么?你我夫妻,难道连个手都不许牵?” “反正你总有道理。”姜毓宁嘴上这么说?,唇角却不由自主地勾起一道孤。 沈让拉着她到后殿坐下,薛怀义命人传膳,两?人一起用过膳后,沈让道:“就在?这儿歇歇吧,中午日头太晒,别回去了?。” 姜毓宁点头,沈让叫人搬来寝具,亲自替姜毓宁脱下鞋子和外衫,把她塞进?被子里,“乖乖睡吧。” 说?完,他就要起身回前殿,姜毓宁拉着他的袖口,问?:“还有很多事?要忙吗?” 沈让摇了?摇头,说?“放心,只有几本了?,哥哥一会儿就来陪你,你先睡吧。” 姜毓宁点了?点头,在?沈让一下一下地轻抚中,没一会儿就睡着了?。等再醒来,姜毓宁看着墙角的刻漏,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睡了?快一个时辰,已经快到申时了?,而沈让还未回来。 她一向知道沈让勤勉,但?是两?人从前到底不是日夜在?一起,而今两?人同床共枕,才知道沈让每天都起得那么早,一整日除了?用膳几乎不会休息。 她想了?想,吩咐膳房做几牒茶点,然后亲自给沈让泡了?一壶正山小种,给沈让送去。 但?还未进?正殿,就看到两?个小太监各自抱着两?个沉甸甸的匣子等在?门外,姜毓宁走过去,两?个小太监立刻行礼,她本以为是朝堂上的东西,便没有在?意,结果随意一瞟,却看到匣子上刻着“承恩宫”字样。 姜毓宁不由得好奇道:“这是什么?” 那两?个小太监对?视一眼,瑟瑟不敢答。 姜毓宁本也只是好奇问?问?,见他们这幅模样,反而有些奇怪,把手里的茶点交给身后的竹叶,然后亲自打开了?其中一个箱子。 两?个小太监哪敢阻拦,只能由着姜毓宁看。 却不想,打开之后,竟然沉甸甸两?厢账册,姜毓宁看不太懂内容,却也知道那是历代后宫账目。 “这是怎么回事??”姜毓宁不由得问?。 小太监不敢答,这时,房门打开,薛怀义走出来,对?着姜毓宁恭敬道:“娘娘,陛下请您进?去。” 姜毓宁走进?正殿,沈让早已听?到外间?动静,却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便问?她,“怎么了??” 姜毓宁把茶点摆上桌子,问?:“哥哥,外头那些账本是做什么的?” 沈让一愣,然后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说?:“没什么,只是我想看看后宫历年的账册罢了?。” 姜毓宁却捕捉到了?他眉心的变化,她看着沈让御案上摞高的奏折,恍然道:“那些东西,其实是我要看的是不是?” 其实,对?于姜毓宁来说?,皇后这个位置说?是后宫之主,一国之母,不如说?是皇帝的妻子,沈让的枕边人。 因此,她并不完全了?解皇后的责任,沈让也并没有打算把担子压给她,他只希望姜毓宁每日开开心心的,剩下的事?有他来做,所以才会把本该送到承恩殿的账本揽到了?自己?这里。 却没想到被姜毓宁看到了?。 姜毓宁只看沈让沉默的表情,就知道她猜对?了?,不由得有些急切地道:“哥哥,你已经很累了?!” 沈让拉着她坐到自己?的膝盖上,安慰道:“放心,只是一些账册,不会耗费多长时间?。” 姜毓宁摇头,说?:“既然不耗费时间?,哥哥,就交给我吧,何况,那本来就是我的事?。” 沈让立刻拧起眉,姜毓宁环抱住他的脖颈,恳切道:“我知道哥哥心疼我,可我也心疼哥哥。我虽然不如哥哥那么厉害,却也想为你分担些。” “既然我们已经是夫妻,结发与共,难道我还要把什么事?都推给你吗?”姜毓宁贴到沈让的怀里,下巴搭在?沈让的肩膀上,柔声道,“哥哥,给我一个帮你的机会。” 沈让听?着她的话?,心头感动而又酸涩,他在?姜毓宁的耳侧落下一吻,“哥哥的宝贝长大了?。” 姜毓宁知道,这就是沈让答应了?的意思,笑着回吻了?他一口,然后就想从他膝盖上下来,却被沈让按着又亲了?好一会儿。 胡闹过后,姜毓宁陪着沈让一起用茶点,然后听?他讲后宫账册的大致情况。姜毓宁从前在?清河公主府学过如何理帐,但?是将近两?年过去,她再没有接触过那些,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于是,沈让便派人给她找了?个后宫女官,教她理帐,这个女官就是宣丛梦。和姜毓宁不同的是,宣丛梦十三四岁就开始打理清河公主府的大小琐事?,对?这些并不陌生, 之后的两?个月,姜毓宁便认认真?真?地跟着宣丛梦学习,一直到十一月,宣丛梦忽然告诉她,自己?要离京往西北去了?。 姜毓宁十分惊讶,问?:“要看就要过年,你去西北做什么?” 宣丛梦看着窗外呼啸的北方,笑着道:“那本就是我的家乡,毓宁,我实在?想回去看看。” 姜毓宁有些不舍,但?和宣丛梦相处这么久,也知道她一直向往着西北大漠,她无法挽留。 当晚,沈让一回来就发现?,小姑娘神情十分低落的模样,问?她怎么了?,姜毓宁便把宣丛梦的事?告诉了?他。 沈让轻挑了?下眉,道:“宁寿已经快二?十岁了?,却一直没有婚配,就算朕不急,只怕远在?西北的靖边侯也要急了?。” 姜毓宁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又惊又喜地问?:“难道哥哥给丛梦寻了?一桩亲事??” 自成王死后,宣丛梦几乎一直对?婚嫁之事?避之不谈,姜毓宁知道她有心结,也从不提起。 这会儿听?沈让的意思,不由得十分关心,不想沈让却没有要说?的意思,转了?个话?音,作出一副沉吟的表情,“宁寿离京,日后谁陪你理帐?” 姜毓宁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地啊了?一声。 沈让见她这幅模样,实在?没忍住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将她拉到自己?怀里,圈坐在?膝盖上,“不如,就让朕言传身教如何?” 两?人成婚也有两?个月,姜毓宁敏锐地从中听?出了?沈让的话?中深意,急忙想逃,却被圈得严实,挣扎不得,只能束手就擒,软在?沈让的掌中。 月底,宣丛梦离京,沈让也的确没有给她再找一个女先生,当真?言传身教,只不过除了?账目,姜毓宁又被迫学了?许多其他的东西。 秋去冬来,转眼就到了?岁末,姜毓宁身为皇后,在?除夕宫宴上有不少事?情要忙,沈让同样忙得不见人影,直到过了?除夕宴会,两?人才算是彻底松快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