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1节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作者: 元赞 文案: 因为父母离婚,年幼的森芒从繁华的大城市回到了偏僻的葡泸山中生活。 葡泸山山清水秀,野兔、山鹰、锦蛇等各种的国家保护动物遍布山野,森芒跟着护山员走遍每一个兔子窝和狐狸洞,学遍各种没啥用的野外技巧。 多年后,亲爸找上门来想要关怀儿子,顺便接儿子去自己的城市读小学。 结果最先迎接自己的是儿子养的四只牧羊犬。 森芒:说过多少遍了,家里来客人要喊欢迎光临。 四只狗狗:汪汪汪汪!! 老父亲被告知,儿子不想离开狗子,如果想要带儿子走,必须把这几只平均体重八十多斤的狗子也带上。 养一只牧羊犬就好比拥有了一台有自我意识程序的跑车,如果开的次数不多,它自己就会在车库里让引擎加速空转。但要知道,有的时候牧羊犬比人聪明,它会想方设法把车库门打开,再把自己开到客厅去。 现在老父亲得养四台跑车,加上儿子得养五台。 老父亲心里苦。 * 森芒来到城里的新学校读书,班里的同学嫌他是从乡下来的土包子欺负他,还有校霸天天放狠话。 某天,学校组织学生去动物园玩,校霸不慎落入狼山,被吓得嚎哭不停。 森芒果断越过电网踏入狼群领地,挡在校霸面前。 几只大狼立在小树林中,反复嗅闻,眼睛紧紧地盯着森芒。 忽然其中一只大狼耳朵竖直扑过来,一头扎进了森芒怀里,耳朵直蹭着森芒的手心,发出委屈的呜呜声。 森芒仔细瞧了眼,发现是自己在老家散养的野狼朋友。 隔日热搜新闻#男孩为救误入动物园狼窝的同学挺身而出,后发现园内的狼竟是老家认识的野狼##a城动物园非法获取野生动物现已被约谈# 从此以后,校霸见到森芒都喊大哥。 **养崽养宠日常文! **提示:文案危险动作,请勿模仿!人类是脆弱的动物,请妥善保护! ★★【阅读须知】★★ 1.网文创作,请勿过度代入现实! 2.非典型jj爽文,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所以谢绝写作指导! 内容标签:成长 校园 萌宠 轻松 萌娃 搜索关键字:主角:森芒 ┃ 配角:亚历山大(品种德牧)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攒了很久的路费不够狗子们吃一顿 立意:关爱野生动物,我们只拥有唯一的地球。 vip强推奖章 因为父母离婚,年幼的森芒从繁华的大城市回到了偏僻的葡泸山中生活,葡泸山山清水秀,森芒带着他养的四只狗狗撒欢玩耍,多年后亲爸找上门关怀儿子时,含泪发现自己在儿子心目中的地位位于所有狗子之下,为了挽救岌岌可危的感情,亲爸带着两个大儿子来到了外公外婆家中,故事由此开始。 本文文风轻松,有泪点有笑点,讲述了一场未知的奇遇与冒险,一个家庭的接触与融合,一个孩子的成长,主角在和家人相处中固然有冲突,但最终在爱中产生的误会都会在爱里消除,温馨且治愈,值得一读。 第1章 自从六年前父母离了婚,狄远恒就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弟弟。 家里原本三兄弟,大儿子狄远赫二儿子狄远恒被分给了爸爸,而当时仅两岁的弟弟跟了妈妈,自从搬家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一开始还有电话联系,后来连电话也没有了。 狄远恒几年前听说弟弟连名字也改了,改了母姓不再姓狄,也没有随他们远字辈,似乎除了血缘再无联系。 狄远恒今年刚高考完,刚和朋友聚会完回家就听见爸爸高声叱责。 “森可,我们的婚姻是结束了,但远声始终是我的孩子。”狄爸爸站在窗边打着电话,“我问我儿子现在的状况有什么问题吗?” “现在他已经八岁了,是小学的年龄了,你还把他放在外公外婆那里?!深山野村的教育资源哪里比得上a城,你不是在a城工作吗?” 电话那头的妈妈语气也不太好,“我公司确实在a城,你也知道我的工作没什么空闲的时间,时不时还要去外地出差,没有人帮我照顾他,我们当初离婚的原因你不会全忘了吧?” 丈夫工作繁忙无暇顾及家庭,在家庭和工作之间两头奔波精疲力竭的妻子,在一次意外中迎来了她人生中第三个孩子,从此开启了这个家庭无尽的争吵指责,直至签下离婚书才画上了句话。 “而且狄绍我最后和你强调一次,我儿子不再叫狄远声,他现在随我姓,叫森芒。”森可说,“你也不必担心芒芒的教育问题,我爸妈说什么也是大学的退休教授,教育问题根本不需要担心,让他待在我爸妈身边是最好的安排。” “他这个年纪在学校里好好上课才是最好的安排,我不接受你的理由,我现在没法把他放心交给你。” “让我猜猜你口中的安排,把孩子扔到寄宿小学或者扔给保姆吗?”森可讥嘲道,“前几天看到你名下公司股价大涨,还没道一句恭喜狄总。” “我们已经吵过很多次了,我不想再和你吵架了。”狄绍说,“我这段时间要去看看他,如果情况不好的话,我会带他到b市读小学。” “希望到时候去的不是你的秘书,毕竟当初孩子出生的时候你这个大忙人忙到都没空看他一眼,现在才来挽救未免太迟了。”说罢,森可毫不留情地挂断了电话。 通话结束。 看到自己爸爸一脸烦闷的表情,狄远恒拿起壶倒了杯茶递了过去,“刚才那是妈妈的电话吗?” “是啊。”狄爸爸喝了一口茶,“告诉你哥哥过两天我们去葡泸山,去见你们的弟弟,森芒。” “应该还记得吧,我们家的小幺。” “现在想来应该长大了。” “可是大哥还要考试,估计放假得等一段时间。”狄远恒看了看日程表,“可能会赶不及。” “不等他,我先去看看小幺,7月份公司又有新项目我抽不出时间。” “小幺他到了要上小学的年龄了,到时候去到那边,你和远赫多劝劝外公外婆,得他送去上小学才行。”狄爸爸简单解释了一下他们得去的原因。 “你挑点他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喜欢的玩具送给他,你是他哥哥,他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狄远恒一直都知道自己妈妈的老家在葡泸山,葡泸山是特级自然保护区和国家森林公园。 这也太糟糕了,车子开在颠簸不平的路上,狄远恒看着车外望不尽的林树,怪不得爸爸知道情况之后要着急,这样看着就不像是丰富教育资源的样子。 在山路上颠簸了三五个小时,车总算到了最终的目的地。 狄爸爸看了看手表,已经接近两点了,转头提醒自家儿子,“阿恒你先把礼物拿出来,先下车送给森芒,我先把车停到车库里。” 狄远恒点点头,拿着礼物开了车门,还没走两步就听见屋内外婆的呵斥声。 “森芒,你给我回来——!!” “不是跟你说了今天有客人不准出去玩吗!” “外婆你昨天也是这样跟我说的,我都跟亚历山大约好了!”小孩子的声音也不甘示弱,努力为自己抗争,“今天晚上的晚餐不是吃鱼吗,我现在就去葡子江捞鱼!” “家里都快养了一鱼缸了!不需要!今天你就乖乖地给我待在家里背《长歌行》听到没有!” 屋里面的小孩子脚步没有停顿,口中的朗诵声也没断,“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何时复西归。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紧跟着古诗背完后就是一声口哨声: “咻——” “亚历山大,出发啦!” “汪!”一只大型犬快速从车库一旁窜了出来,和自己的小伙伴汇合了,“呜汪!!” “昨天还骗我不会背,回来说清楚,那这首诗谁写的讲的是什么!”外婆气坏了,可是一把年纪又没有小孩子精力旺盛,根本折腾不过这个小魔王。 “这个我下次背!” 小孩子直接把门前自己的爸爸和哥哥忽视过去,头也不回骑着大型犬往后山跑去。 刚走出屋子的外婆差点被这个回答气倒,还没等她缓过气来,自家小孙孙已经跑没影了。 狄远恒才刚下车,车门都还没关上,礼物还静静拿在手中,还没来得及看清自己弟弟的脸,就看见印象中走路都摇摇晃晃的弟弟跃上了大型犬不带喘的英姿。 他愣了三秒,看了看手中的特地为弟弟准备的限量版乐高积木,深觉自己选错了礼物。 在想象中弟弟应该是可爱乖巧的,喜欢各种拼图和积木,向往飞机汽车高科技,现在看来想让他乖乖待在房间里一个下午的堆积木简直难上加难。 “阿恒?是阿赫还是阿恒?”外婆看到了站在车旁的狄远恒,“好久没见你们了,现在长大了,长得都比外婆要高了。” “过来让外婆好好看看长成什么帅小伙了。” “外婆,我是阿恒。”狄远恒笑着把后座上的补品拿了出来,走到她身边轻轻抱了她一下,“大哥要等他结束完考试才过来陪你。” “你们能来,外婆就很高兴。”外婆拍了拍孙子的肩膀,抬头仔细看着他的脸,“真的长大了,眉眼和你爸爸一个样。” “芒芒倒是长得像他妈妈,但性子也不知道跟了谁。”外婆抬手向狄爸爸挥了挥,“外面太热,屋里凉快些,拿好东西就进来休息一下吧。” “房间和饭菜都准备好了,跑了一天肯定累了。” 难得见到大孙子,平常也没有多联系,外婆忍不住多说了些,“阿恒今年也到了上大学的年龄了吧,高考完了吗?” “高考完了。” “那准备好去哪间大学了吗,话说回来阿赫又去了哪家大学,阿恒你打算和他考同一间吗?你妈妈也真是的,这些事情都不告诉我们。” “刚高考完,哥去考了首都科大,是名国防生,还有一年就毕业了。”狄远恒把行李和礼物放到一边,“但我想去a大读金融,到时候毕业回爸的公司帮忙。” “都规划好的话我就放心了。”外婆从厨房端出还热腾的菜,“你们三兄弟都一样聪明,天生脑子就转得快,学起东西来都比别人快些。” 说起教育问题,狄爸爸更头疼了,跟着自己的两个孩子至少在教育方面是没有亏待的,但是分给妈妈的森芒在教育上却出现了那么大的疏忽。 到了上学的年纪居然还没在学校读过书,刚离婚的那几年确实因为心怀不满没有过多关注小幺,最后竟然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狄爸爸换上了拖鞋走进了屋内,对屋内的外婆说,“妈,我这次过来就是专门为了森芒教育这件事来的。” “我前几天才知道森芒的情况,森可当妈妈也是当的一点都不尽责,要是忙的话可以把孩子放在我这里养。” “不怪她。”外婆叹了口气,把筷子递给了对面父子,“其实是芒芒的问题。” “你们离婚这件事对芒芒影响很大,当时森可去了s城出差,每天忙得焦头烂额,便找了个保姆照顾芒芒,每天送芒芒去幼稚园。” “后来才发现芒芒不喜欢说话了,也不愿意和其他小孩玩,带去医院看才知道问题很严重。”外婆看向了窗外的树,“估计是来到了陌生的环境,爸爸妈妈也都不在身边,以为自己被抛弃了。” “他一开始来到这里的时候,宁可和狗玩也不和我们说话,狗去哪里他就跟着去哪里,长得还没狗高但就天天黏着它。”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2节 “万幸的是治疗的效果很好,现在情况好多了,你们也见到了,现在长性子了还会气我了。” 狄爸爸不知道在和前妻离婚之后还发生了那么多事情,这些年不但是母亲那一方的过错,自己作为父亲也有失职的地方,“我……” “你们住久一些吧。”外婆温蔼地拿起放在茶几上的书,“了解多一点芒芒再做决定吧,你们都是我喜欢的孩子,我希望你们都好好的。” 狄爸爸听到这话有些动容,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第2章 这是六月末普通的一天。 天空蓝湛湛的,飘着几朵白云,山中的空气比起城市里的更为清爽,树林里的蝉聒噪地鸣叫着,野鸟山雀在其中穿梭飞翔。 远远地还能听见水撞在岩石上的声音。 狄远恒从小在城市长大,除了旅游的登山项目之外,就很少在山里待过。 这里附近人烟稀少,听外婆聊起来,说这儿附近原本还有个小村落,现在渐渐变成了荒村,村里的人撤掉了房屋卖了牛羊,搬迁到外地,告别了祖辈生活的山林,去追寻更加富裕的生活永远不再回来。 山林的植物生态迅速恢复了,树林浓密了许多,近些年来吸引了不少生物学家来研究。 外公刚好从外头回来,他摘下头上的草帽挂到门口的置物架上,换上干净的拖鞋走进室内,张开双臂,给了他许久未见的外孙一个大大的拥抱。 “真的是好久没见过了,一听说你们要来,我开心得不得了。” “一早特地去外面采了一大簇野蔷薇。”外公把花递到狄远恒手中,“闻着香,不但消暑健胃,还清热解毒。” 说着,他往屋里面瞧了瞧,没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人,转头问道,“芒芒呢,跑哪去了?” “你的小乖孙带着狗去玩了,为了偷懒昨天还骗我不会背诗。”外婆说道。 “哎呀小孩子嘛。”外公笑了两声,也不介意,然后被就被自己媳妇瞪了一眼。 “就是因为你这样的态度,他才老是干这种事。” “错了。”外公赶紧讨饶,“等芒芒回来,我们一块思想检讨。” 外公的笑容在看到前女婿后消失,他挂念远恒,却一点也不想见到他这个女婿,虽然心里不爽,但也没说出来,只是冷笑一声,甩脸上楼了。 当初祸祸宝贝女儿还不够,现在还要抢走家里小宝贝,如果附近有根趁手的棍子,一定把他打到跪地求饶。 狄远恒不想插手上一辈的恩怨情仇,他把花插到一旁的花瓶中,“芒芒去哪儿了,我去找他玩玩,坐了好久的车,也想走动走动了。” “这个热天气,应该是去葡子江边玩去了。”外婆说道。 等他准备出门的时候,外婆又喊住人叮嘱道,“别往树多草深的地方走,那儿虫蛇多,沿着小径走,人常走的路虫蛇会少些。” 狄远恒应下,换上鞋出了门。 葡子江离家不远,走路十几分钟就到了。 说是江,不如说是一条大些的河流。 一片片金盏花绽放在河畔,苜宿草和更多不知名的草铺展开来,河流清澈见底。 捞鱼的簸箕浮在水面上,另一头系在岸边的灌丛枝上,根本不怕路过的人拿走。 狄远恒不用猜就知道一定是自己弟弟扔在这里的。 东西还在,人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狄远恒打算随便走走,说不定好运气能撞到人。 ** 今天是夏天平平无奇的一天,森芒又被强迫按在书桌前背书的一天,狗狗们被驱遣到车库里被勒令不准打扰小主人学习。 前几天森芒发现葡子江附近的桑葚果快熟了,他原本起了个大早准备带着亚历山大去摘果子,还没出门就被外婆提溜回来,不做完落下的作业不准出门。 刚做完后,又被塞了一本唐诗三百首要他背诵。 外公外婆总是认为森芒非常聪明,所以对他的要求比一般人要高,所以森芒对狗狗的智力要求也有点苛刻,即使它们总是带着认真而疑惑的表情却从来不回答问题。 刚成年不久的狗子和未成年的小孩拥有着一样旺盛的精力,想要在一个地方呆很久是不可能的,尤其是两者都拥有同样目标的时候。 森芒找了个空子联合亚历山大从枯燥烦闷的家里逃了出来。 葡子江边的桑葚果在等着他们。 真正源于自然的果实都带着点不让人满意的苦味或者酸味,纤维又粗又坚硬,桑葚在其中算的上是优质级别的产品。 是不能错过的对象。 森芒随手把簸箕扔到水中,拿着竹篮转身往桑葚树那儿走去,小灌木丛上挂满了一串串成熟和没成熟的果子。 野外的桑葚果要比大棚里长的要小些,但也非常饱满,成熟的果子一碰就落到手心里,吹去上面的尘吃到嘴里甜中带着点微酸。 森芒捧着一手的桑葚递到亚历山大的嘴边,狗狗嗅了嗅试了一口,就没再吃了,表示对此不感兴趣。 他的主人也不是很介意,亲亲狗狗的耳朵继续摘自己的果子。 狄远恒沿着河边走,远远看到了埋头在灌木丛里的森芒和威风凛凛的德牧,他正准备出声喊人。 突然,他看到距离他弟弟腿边只有一步之遥的大蛇。 这条蛇的长度差不多和弟弟一样大,滑行的速度很快,既凶狠又躁动,庞大的身躯在草丛中摆动。 这是狄远恒在野外见过最大的蛇,身长最少有一米多,躯干和手臂一样粗,头部和他的拳头一样大,它停在原地用黄色的眼珠瞪着弯腰采果的森芒。 森芒也注意到了它,停住手中的动作,同样盯着它那凝固的半张笑脸和时不时吐出的蛇信。 狄远恒快窒息了。 远水救不了近火,他现在打119起不了一点作用,现在的他根本没注意到他弟弟的表情带着一点兴奋和激动。 森芒从竹篮中摸出一根木棒,熟练地展开了捕蛇程序,快速用木棒按住蛇头背部,攫住位于胀大的咬合肌后方的蛇颈,然后一把把蛇从草丛中提起来。 前一刻还镇静的蛇,下一刻激烈地挣扎起来,沉重的身躯剧烈地扭动着,它同时也在奋力扭动脖颈。 头部从小孩紧握的手指中挣脱出一点,张大嘴巴伸出了短短几厘米长的尖牙,它的肛腺处还放出一股恶臭味。 蛇头回转的程度已经能够让它的下颚咬上敌人的手了。 森芒快掌握不住这条巨无霸了,他整个脸皱起来,“亚历山大!” 德牧如闪电般扑了上去,一口咬在了蛇的身上。 蛇吃痛地抽搐着,森芒用力把它甩到地上,一脚踩在它的心脏位置处,心脏位置是它的七寸。 蛇顿时动弹不得,没了半边气,软趴趴地伏在地上,身上被咬伤的地方流出腥臭的血。 它已经无力再反抗了,这场让人肾上腺素飙升的意外就这样结束了。 狄远恒还心有余悸,目光与抬起头同样望向他的森芒相撞,然后他看见自己弟弟冲自己一笑。 弟弟用他那还没到变声期的童音说道,“放心,这种锦蛇长得唬人但没毒。” 一旁的德牧上前一步同样盯着狄远恒,目露凶光。 ** 夜晚,远在学校的狄远赫接到了自己弟弟狄远恒的电话。 “我和爸已经到了外婆家了,爸说他至少在这儿待一个星期,哥你什么时候来?” “我的器械考试在几天之后,可能赶不过去。”狄远赫翻了翻桌上的日历,“到时候我自己开车去外婆家,你告诉爸一声叫他不用等我。” 狄远恒应下,原本想把今天发生的事说一遍,最终千言万语化成一句,“哥,你快点来吧。” “行。” 第3章 “在这个自私的世界上,一个人唯一不自私的朋友,唯一不抛弃他的朋友,唯一不忘恩负义的朋友,就是他的狗。” “不管主人是贫困或富贵,健康或病弱,狗都会守在主人的身边。只要能靠近主人,不管地面冰凉坚硬,寒风凛冽,大雪纷飞,他都会全然不顾地躺在主人身边。哪怕主人无食喂养,他仍会舔主人的手和主人因抵御这个冷酷的世界而受的创伤。”* 狄远恒拿起外婆说的那本听说是弟弟最喜欢的书,翻开书页,序言这样写道。 他抬起头看向自家八岁的弟弟,从进门开始和狗狗一起分享食物,和狗狗一起看电视,甚至是洗澡那只狗也跟着弟弟走进了浴室。 他原本以为家里只养了一只猎犬,等外公从外面走进来他才发现后面还有三只狗跟着。 外公笑眯眯地揉了揉森芒还带着湿气的头发,“芒芒来,给你哥哥介绍一下我们家里的成员。” “杉莫,诺亚、麦克白,还有……” 森芒瞅了这个陌生人一眼,抱住其中一只大狗,“还有亚历山大。” 外公对自家养的油光水滑的狗狗们非常满意,“除了杉莫是金毛猎犬之外,剩下三只都是德牧,也叫狼犬。” “芒芒今天下午应该见过了吧。”外婆从一旁走了过来,“他是你的二哥,叫狄远恒。” 说着她又指了指坐在沙发上的狄绍,“这个是你的爸爸,都是你的亲人,以后要和他们好好相处知道吗?” 外婆见森芒没有反应,又重复解释了一遍,“他们和妈妈一样,我们是一家人,我们将会一起生活。” 森芒点了点头,并没有觉得多出来的家庭成员会对他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一切照旧,他打算带着狗狗们去抛球。 狄爸爸却不这么想,他想趁着这几天有空时间和自己的小儿子拉近拉近关系。 他轻咳了两声,试图想找些小孩子都感兴趣的东西打开话题,“芒芒先别走啊,过来和爸爸聊聊天,哥哥给你买的礼物你喜欢吗?” “你喜欢的话,爸爸可以给你买更多。” 森芒想了一会才想起来自己因为对积木不感兴趣,所以东西还放在置物柜上没拆封,他摸了摸狗子的头,没回话。 狄爸爸不气馁,试图再接再厉打破生硬的气氛,“芒芒平常会学些什么呢?比如说算数、拼音、古诗,能和爸爸说说吗?” 话后又是一阵尴尬无言的沉默。 “森芒,别人问话要回话,这是基本的礼貌,忘了我之前是怎么教你的了吗?”外婆数落了两句,又安慰狄绍,“等孩子和你熟些,就会放开些,阿绍你别急,给孩子多一点时间。” 说着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调到森芒感兴趣的厨艺节目,“芒芒你一边看节目看看节目,一边给和爸爸一起给狗子梳毛。” 家里唯一一只长毛的狗子是金毛杉莫,性格很温顺,就算没见过狄爸爸也愿意让他给自己梳毛。 一旁的森芒拿起狗狗专用的排梳递给了狄爸爸,主动开口说话了,“杉莫的毛很长,要慢慢梳,不能太用力,不然会弄疼它的。” 说着又补充道,“你不太会的话,等外公来也是一样的,杉莫最喜欢外公给他梳毛。” 狄爸爸接过梳子,想起自己失败的婚姻和面前关系疏远的小儿子,百般滋味涌上心头,在小儿子的心里,自己可能还比不上狗子。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3节 ** 狄远恒没有把遇蛇的这件事告诉外公外婆或是爸爸,当事人好像也没有把这事告诉他人的意思,似乎对他来说这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但狄远恒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像自己弟弟这体型的男孩,对付这条蛇仍然不够强壮,如果这条蛇是毒蛇,亦或是没有猎犬的帮忙,他一定会出事。 但是看他那样熟练的手法,平日肯定没少做这种操作,甚至后面还告诉自己如果它被关起来就会变得温顺,喂点小青蛙会更乖。 说没人教他,狄远恒怎么也不信。 他在思索着,背后的门被打开,外婆从门内走了出来,“阿恒,你刚才找我?” “对。”狄远恒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和外婆随便聊聊。” 两个人坐在阳台的椅子上,望着天空,这儿的天空要比城市里的澈得多,四面八方的虫鸣鸟叫也比城市里的更喧嚣。 “平常这里只有外婆外公和芒芒三个人么,会不会很无聊?” “当然不会了。”外婆笑道,她十分享受这里的生活,“这儿的人来回走动的不多,但是还是经常有人来家里做客的。” “你外公学校里的学生时不时就会过来这边搞研究,平常这儿可热闹着了,我们也在这儿附近的小镇雇了个人每个星期送两次应季菜过来,过得挺开心的。” “阿恒你以后放假空闲的话可以过来玩,带同学朋友也可以。” “外婆。”狄远恒说,“芒芒这么小,这里附近有没有同龄人陪他玩,他会不会觉得很无聊?他有朋友吗?” 外婆轻叹了一声,“有啊,虽然差了几个辈分,但他们聊得特别来,关系好到我和你外公都吃醋。” “那人叫白劲秋,早些年是葡泸山的猎户,后来改做护林员了。”外婆解释道,“那时我们刚搬过来不久,一天下午他就站在门口敲门,问我们要不要买狗看家护院。” “那是附近镇子的人家里德牧生的,才刚出生没多久的崽,那户人家还是特地配的种,结果原本说好要的买家不要了。” “像是冥冥之中的一场缘分,那天是芒芒开的门。” “三只狗崽在摩托车箱上挤成一团,呜呜地叫,那声音听着实在是可怜,芒芒把它们全都抱在身上。” “那时候他的病情还不是很好,我们都没想到他会有这种举动,想到医生说养宠物对缓解病情有好处,我们就花钱买下了它们。” “刚好它们需要一个家,而芒芒需要它们的拥抱。” “我和你外公都没养过狗,特别是狗几个月大的时候又闹腾又爱追咬,那时候我们有事要忙,他经常过来帮忙训狗,芒芒也会跟着一起去。” “早去溜达一次,晚去溜达一次,芒芒就和他混熟了,好几次我和你外公有事回a城,都是他帮忙照顾芒芒。” “不是还有一只金毛犬吗?”狄远恒问。 “那只是赶集的时候芒芒在边上的宠物店里看见的,他说在一堆毛茸茸小狗中,就只有杉莫是亮眼的金色。”外婆很无奈,“明明一旁还有好几只长得差不多的金毛幼犬,但他站着不走,强调只有杉莫是不同的。” “我只好买下了杉莫,幸好你外公体力好,再加上白大叔会帮忙,四只狗狗也照顾的来。” “那我一定要见这位白大叔一面。”狄远恒心里想,原来森芒的捕蛇老师在这,一个大半辈子和山打交道的护林员会教其他人捕蛇合情合理。 “见不着了,人亡余故宅,空有荷花生。”外婆说着,她再次把目光望向天空,怀念逝去的友人,“他没见到今年春天来就离开了。” “那阵子有好几天没见到他,他时不时就会进山好几天,我们没太在意,那时候来了个考察团队,芒芒带着狗去帮忙指方向。” “是狗发现了他的尸体,一个星期之后我们参加了他的葬礼。” “这是芒芒第一次参加葬礼,这对他的打击很大,他懂了什么是死,但我们还是不敢在他面前提起他的白大叔。” 狄远恒沉默。 “打起精神来年轻人。”外婆对自己外孙说,“每个人生命中或早或迟都会经历他人的葬礼,他们来或是走都是一场缘分,只有懂得生命的重量,生活才显得有意义。” “虽然我们不提,但我觉得芒芒他懂了。” ** 远在学校的狄远赫看到自己室友大夏天裹着一件外套走进了寝室,热得满头是汗也没脱外套。 他一把扑到狄远赫的跟前,拉开了身上外套的拉链,“赫哥帮我!” “我妹比我早放假,她背着我妈买了一只蝴蝶犬,在家里偷养了两天,结果自己呼吸道过敏,但狗子真的太可爱,我不想把它送走,赫哥帮我养一个暑假行不,等暑假过后我一定把它接走。” 外套内侧的口袋里一只巴掌大的小白狗冒出了头,室友把它拎了出来,“听说这种蝴蝶犬,就算是成年最多也才二十多厘米高,一辈子都可可爱爱。” “猛男就应该喜欢这种毛茸茸!” 作者有话要说: *来自《狗的礼赞》[美]佛斯特 第4章 住在离山林近的地方的人们早起是很正常的事,在城市里的人们贪睡恋床,他们醒来的时候不是清晨,而是早饭时间。当人处在自然之中,清晨的力量可以被闻到、听到和看到,所有的一切都在刺激人的感官,把人从睡梦中唤醒。 狄绍原本以为自己起的已经够早了,没想到岳父和自己的小儿子起得更早。 他下楼的时候听见两人在沙发上念着书,那是一本用第一人称写狗的生活的书,模样看着非常温馨,如果不是听到念的内容是在故意内涵自己的话,他愿意加入他们。 热牛奶放在茶几上,外公手里捧着书,若无其事地给自己小孙子上眼药,“我虽生于贫贱,但这一生仍是多姿多彩的。我出生那天真是乱哄哄的,一下子我就添了13个兄弟姐妹,而我的母亲显然还没做好准备。” “它毫无经验,老是抱怨睡眠不足、长疹子,还得了产后抑郁。过了不久,在我们刚刚能够站立,对这个世界眨眼时,它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就是我初次体验到生命的黑暗面。”* 外公夹带私货解释道,“每个生命来到这个世界上都不会一帆风顺,总会遇到风浪和挫折,但只有看过黑暗才会走向光明,芒芒虽然你妈妈不在你身边陪你,但是她一直很爱你,我和你外婆也会陪着你长大的。” 只字不提爸爸的作用。 狄绍自知理亏,只能假装无事发生,向两人打招呼,“早上好。” “早上好。”外公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 因为孩子还在身边,所以还需要保持表面的和谐,但和颜悦色是不可能的。 外公话里藏刀,“芒芒,爸爸向你问早你也要回应,虽然没见几面,但这是基本的礼貌。” 森芒没留意到其中的刀光剑影,“爸爸早上好。” “老头子!”外婆在厨房喊外公,“有莫老师打来的电话!” “别挂,马上来!”外公把热牛奶推到森芒面前,急匆匆地走去接电话。 “芒芒,过来给你爸爸端早餐。”外婆把自己的早餐端到餐桌上,那儿已经准备好了餐具。 没等森芒动手,狄绍主动给自己儿子盛了个鸡蛋,“芒芒,和爸爸一起吃早餐吧。” 森芒点了点头,跳下沙发也没穿拖鞋,端着牛奶走到餐桌旁。 “芒芒,每天早上都和外公一起读书吗?” “嗯。” “除了这个,平时还喜欢干些什么?” “我喜欢自己一个人去外面玩。” “在这儿附近没有一起玩的朋友吗?” 森芒咬了口鸡蛋,又喝了口牛奶,想了想才答话,“有呀,他们想带走我的狗去玩,但又打不过我,也打不过我的狗,然后我送给他们一条刚捉的蛇,他们就再也没来找过我。” “这件事情什么时候发生的?” 外婆皱起眉头,打断了父子的对话,语气很严厉,“森芒,我警告过很多次,不准再碰任何蛇!把你外公教你的背一遍。” 外婆生气起来很可怕,森芒不敢不听她的话。 “毒牙和毒腺可以区别有毒无毒,头部三角形的是毒蛇,前半身能竖起、能发出呼呼声的是毒蛇,大黄黑相间环纹的或者背上黑色有很多白横纹的、晚上在水边活动的是毒蛇,头部背面都是小鳞片的是毒蛇。” “背得这么清楚,还是知错犯错,哪怕是低毒性的蛇也会有过敏致死案例,完全僵死的蛇即使死了,也还会翻身张嘴咬人,森芒不要觉得你会点小技巧就侥幸,这种侥幸迟早有一天会让你吃苦头的。” 外婆正气头上,“给我把刚刚背的这段话抄二十遍,还有这个星期都不准出门,现在吃完你的早饭就去书房,不到午饭时间不准出来。” 森芒蔫巴巴地应下,吃早饭的速度变慢了好几分。 二楼上的狄远恒听完全程,看来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就算他没有把昨天的事情告诉其他人,森芒也难逃处罚。 外公打完电话又匆匆上楼处理他紧急要发送的的文件,客厅只剩下外婆和狄爸爸两个人。 “妈,我觉得还是把森芒放回城里读书比较好,a城或是b城都可以。”狄绍经过刚才的事情,更加下定了决心,“我可以为他提供最好的资源让他读书,病情也不用担心,我也会找最好的医生给他看病。” “这件事……下次再说吧。” ** 书房里写字板上一半满满写上了复杂的公式和算数,另一半用彩色磁铁贴上了好几张纸。 一旁的书桌上全是翻开的书本和草稿纸,对面的屏幕上正在播放着视频,森芒咬着笔,注意力集中到了课上。 狄爸爸站在半开的门外望进去,森芒没发现。 “死亡是促使我们关注有害动物的第一驱动力。只要想到没有四肢的蛇和脆弱的蜘蛛竟然能够战胜灵长目动物,就会觉得荒谬又可怕。但到了今天,这些致命有害动物身上的毒素正在成为药物的来源。” “1981年获得上市批准的captopril提取于美洲矛头蝮蛇毒素,这种药物能够关闭血管收缩通路,从而降低血压,另外两种同样来自蛇毒的抗凝药物integrilin和aggrastat也利用了蛇的血毒特性。这说明毒素拥有无与伦比的制药潜力。”* 隔行如隔山,接下来的专业词汇狄绍一大半没听懂,他看自己小儿子时不时停下来做笔记,样子像比自己听得懂,狄绍没往下深想。 视频还在播放,狄绍在门口站了很久直到播完后走了进去。 培养感情可以以后一起生活再培养,狄绍决定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芒芒你想去学校里上学吗?” “所有小孩都要去上学,芒芒你也到了上学的年龄了,爸爸想送你去上学。” 森芒连幼儿园也没去过,对上学没有概念,平常外公外婆也严格限制他的上网时间,根本不知道上学的真正意思,他不是特别抗拒,但只有一个问题,“狗狗一起吗?” “它们可以在家等你放学,家里的保姆也会照顾它们。”狄绍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他已经做了安排,把小儿子放到一小读二年级,家中安排保姆和司机负责吃喝出行。 森芒没意识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决定着他未来生活,他答应了。 狄绍心中定了大半,只要孩子不抗拒,其他问题都好说,他心里想着目光转向了桌面上的本子。 森芒的本子上写满了歪歪扭扭的字,中文英文和各种符号,狄绍凑近瞧了一眼,上面不是二年级小学生要学习的知识点。 等等,这个年龄的小学生不是应该还在学加减乘除和abc拼音,再高深些也不过是背背唐诗,如果他没记错生物似乎是中学才需要学习的课程。 他仔细一看题目,这也超过了中学生物的范围。 “就动物的演化谱系来说,能够分泌毒液的种类分别有几门?” 狄绍:? 这个问题他答不上。 不光是题目,连答案他也没看懂,“arthropoda、annelida、cnidaria、echinodermata、chordata、mollusca”。* 这是森可说的大学退休教授教给孙子的学前教育?双语?真的适合才8岁的孩子?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4节 森芒见爸爸看着自己的作业没说话,以为对方在检查对错,他对自己很有信心,“我没有写错单词。” 狄绍摸摸自己儿子毛茸茸的脑袋,心里想无论写没写错,他都看不出来。 作为一个已把两个儿子培养成才的父亲,狄绍原本以为流程他已经很熟悉了,显然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看样子小儿子的智商似乎比平常人高出一截。 这样冒昧地把他送去读二年级的决定会不会太轻率了。 要不试试把他送去少年班?狄绍心里琢磨道。 两个年龄差距大而且还不熟的人待在一个空间里,气氛免不了僵硬和尴尬。 狄绍鼓励了小儿子两句,便打算离开找长辈深入聊聊这事。 另一侧,外公和外婆也在聊这件事,即便这件事已经被两人反复讨论过很多遍了。 外婆愁着脸,小孙子的教育对于全家来说是个大难题,森芒面对复杂的代数问题都能算出正确答案,却在面对简单易懂的“青青园中葵”中找不到头绪。 外婆心有不甘,她是大学语文老师却败在了小孙子对语言诗词毫无天赋上,老头子倒是乐坏了,天天抱着小孙子炫耀说是继承了森家的优秀血统,气得外婆连买十本诗词名著小说,势要小孙子在自己潜移默化的熏陶下变成一个文化大学士。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森芒正处于最爱玩的年龄,踏出家门后想把他逮回来学习难上加难,外婆很疲倦,自己全身的精力都花在与八岁小孙子斗智斗勇身上。 外婆扼腕叹息,转身把床上的衣物一件件叠好放入衣柜中,对一旁的外公说,“你也别对狄绍摆臭脸色。” “你这把年纪还揪着他不放。”外婆无奈,“咱女儿都走出来了,现在日子也过得不错,前几天还打电话告诉我交了个新男友,不如多为芒芒打算打算。” “他要带芒芒走,我不准,世上哪有那么美的事!”外公说,“都给他两个了,他还想全都拿走?!” “户口在我们这儿,心也在我们这儿,就算是跟他走了,也会回来的。” 外婆接着说,“人家现在态度挺好的,赚了钱回来想回来弥补,你别老是不给他台阶下,要是弄得他下不了台,大家都尴尬。” 外公很不高兴,“当初女儿和他结婚那会儿他没那么有钱呢,我有介意过他穷吗,有点小钱了就敢伤女儿的心,他要是有点自知之明,离了婚就别来打扰了,看着碍眼。” “人品是不错的,他不是把远赫和远恒养大了吗,谁也没亏待谁。”外婆劝道,“他有钱,作为父亲过来弥补芒芒是应该的,我们得为芒芒着想啊。” 外公更怒了,“谁稀罕那两个臭钱!” 外婆整理了一下床头柜上的书,拿过边上的浇花壶给小盆栽喷了点水,“你天天弄你的研究,哪有心思关注他,他现在可了不得,谁见了都得喊他一声老总。” “偏偏在你这儿讨不到一个好脸色。” “别怪我老是为他讲话,昨天他和我说了,无论在a城还是b城读书,他都会在学校附近给芒芒买套房,他话说到这地步了,也不想为难他了。” “他和咱们女儿可可的夫妻缘分浅,没了就算了,但是他和芒芒的父子缘分没结束,我想给他一个机会,他对于可可来说不是好丈夫,也许他对于芒芒来说是个合格的父亲。” 外公嗤之以鼻,“谁稀罕!要是芒芒想,我现在也立马给他买!” 作者有话要说: *《一只狗的遗嘱》 ** christie wilcow《有毒》,摘自杂志《环球科学》 就动物的演化谱系来看,能分泌毒液的物种分布于刺丝胞动物门(cnidaria)、棘皮动物门(echinodermata)、环节动物门(annelida)、节肢动物门(arthropoda)、软体动物门(mollusca)以及脊索动物门(chordata)。 第5章 连着好几天,森芒被外婆盯着不准出家门,早晨他就盯着狗子们撒欢地穿过院子跑了出去,亚历山大陪了他一会,也忍不下寂寞,听从其他狗子的呼唤声跑了出去。 坐在台阶上的小孩忧愁地叹了一口气,不过是捉了一条蛇罢了,而且自己没杀了它,还把它扔到水里去了,这个惩罚实在是太重了。 蛇可能对于很多人来说可能是场噩梦,但对于森芒来说却不是,只要了解它,打得过,就不会怕,森芒甚至学会了如何安全捕捉毒蛇。 他拨弄着台阶边上的车前草,看着草叶上的蚂蚁一只跟着一只爬进了石砖的缝隙中。 原本心里憋着一股气坚持不进屋,但大夏天天气太热,坚持的时间比较短,最后还是不得不进屋去上课。 狄绍看着小儿子这副模样心里暗笑,但到了晚上他就笑不出声了。 他接到了公司秘书的电话。 “狄总,不好意思在您休假的时候打扰您,近段时间原料涨价,比起我们与供应链工厂签合同的价格时翻了几倍,工厂要和公司谈判重新定价,要我们多付四成的定金。” “关于价格的问题一直谈不拢……” “还有与政府谈的新项目,对方领导说想近期开个会,希望您能出席。” 晚风吹过院子,狄绍站在门边看着屋内透出的光,意识到自己的假期要结束了。 他没有完成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努力了几天小儿子还是对自己不冷不热的,和岳父的关系一如既往的僵持,但这段时间却是他这一年来最放松的日子。 狄绍抬头望向小楼楼顶,他去过那里,那里摆着几张折叠床和一台天文望远镜,他知道森芒现在一定在看星星。 夏天夜晚屋顶凉快,驱虫香燃烧的烟散在风中,抬头就能看见满天的星星。 森芒经常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这里空间很空旷,在屋顶的森芒听到了他爸爸打电话的声音,但他不太听得懂。 亚历山大趴在一旁,把头搁在森芒的大腿上,试图让森芒摸摸自己,但森芒没有理它,他闭着眼睛听着周围的声音,无论是屋内电视的声音还是远方连绵不绝的虫鸣声。 亚历山大抖了抖自己的耳朵,狗的听觉很强,它听到了来自远方陌生的声音。 楼下它的同胞兄弟麦克白比它好动得多,它顺着没关紧的门缝中熟练地溜了出去。 “好像外面有什么动静。”森芒闭上眼睛,再仔细听,声音很微弱,似有似无,是狼嚎。 森芒警惕起来了,他速度很快,赶紧穿上了自己的鞋子,把毯子往折叠床上一扔,踢嗒踢嗒的声音在楼梯间响起,他要把麦克白叫回来。 * 在远离城市喧嚣的乡间中,人一般睡得很早,外公和外婆已经穿好睡衣准备睡觉了,忽然手边的电话突然响起,外公打了个哈欠,从床上起身去接电话。 “又是学生吗?”外婆很困倦,“都这么晚了,是不是实验室那边出岔子了?” 来电是本地号码,外公皱了眉头,接起了电话。 “这边是葡泸公安,请问是森老师吗?实在抱歉深夜打扰,事情紧急望您谅解。” “我们这边接到消息,有三名旅客自驾到葡泸山野宿,就在刚才我们收到了求救信息,他说他们撞上了狼群,两人受伤。” “听说老师您家里养了狗,对山里的情况也比较了解,人命关天,希望您能协助警方救人。” 外公被这个消息惊得睡意全无,“葡泸山这块没有狼群,一定是近段时间才迁过来的,现在有他们的定位么?” “在南边葡子江支河附近的峡谷,距离老师您家里大概40公里,我们现在出车,半个小时后回到您家中,届时我们一起出发。” 电话结束了,外婆起身揽上一件外套,“我去给准备一些急救用品和葡萄糖。” 外公也换上了外出用的防风外套,“我先去喂点东西给狗子们吃,它们下半夜估计不能睡了。” 外公拿着狗粮,开了院子的灯。 灯光照在了全副武装的森芒身上。 “外公,麦克白又跑出去了!”森芒以为自己想出门被抓包了,为了不让痛苦的惩罚加重,赶紧甩锅给狗子,“我正叫亚历山大把它喊回来呢。”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外公皱眉回想,“我记得我把门栓好了。” “爸,应该是我刚才出门忘记关好了。”狄绍有些尴尬。 “现在不管它了,等它明早自己回来吧。”外公打开狗房的灯,撕开手中的新的狗粮倒入饲料盆中,叫剩下三只狗狗的名字,“杉莫!诺亚!亚历山大!过来吃饭了!” “芒芒,刚刚我接到了公安局的电话,说有旅客在葡泸山野宿遭到了野狼袭击,警察待会会来这里,我们今晚就要进山里救人。” 外公摸了摸森芒的头,“我怕路上还会遇上狼,所以我们要带上狗一起去救人。” 森芒经常跟着护林员巡视山林,有的时候一去就是好几天,没人比他更熟悉这一块的地形,外公的学生来想去山里寻找对应的动植物栖息地时多数也是森芒带路。 忽略年龄的话,他是个优秀的向导。 “他们现在在哪里?”森芒收拾着起自己的包,往里面装上面包矿泉水和手电筒。 外公理顺小外孙头顶凌乱的头发,给他戴上一顶帽,“葡子江南边支河附近的峡谷。” 森芒从包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地图,就着狗狗吃饭的饭盆旁边的小凳子上坐下,认真想着。 “那块的地形是真会‘拐’人,一般去那也就迷路一阵子,并不是很危险,倒霉的是遇到了狼。” 外公也跟着他一起看,拇指在地图画的几条路线上滑动,最后用手指敲了敲其中一块草地,“他们应该在这里。” “这里东边一公里步道岔路右拐有个哨所,很隐蔽,里面有药。”森芒说,“我和白大叔一起做了个指示牌放在前面这里。” 外公愣了一下,想起了这位已经逝去的老友,这山间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知道,要是他还在,今天也就不用自己上阵。 “他永远守护着这里。”外公低头在小孙儿额头上留下一个亲,“我现在打电话给公安局,让他们联系旅客,要是他们还有力气坚持走到那里,总比留在帐篷里安全。” 二哥狄远恒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夜晚的森林总是比白天的要危险的多,就算是和警察一起,他也担心外公的安危,他走出门去,“外公,我和你一起去。” “我也一起,我不放心。”爸爸狄绍说。 外公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位前女婿,有点发福,看样子平日就没怎么锻炼身体,就怕他到时候救人没出力,反倒成累赘就糗了,到最后丢的可是森家的脸,“不行,你很少走山路,对地形不熟,现在晚上恐怕更不方便。” “外公我没问题,我是学校长跑第一名,耐力算可以的。” 狄远恒穿好运动鞋,拿上一罐红牛,心想外婆留在家中等候,外公虽然体力好,但也年纪大了,需要人帮忙,这活他必须抗着。 “多一个人也好。”外公看他有些紧张,安抚他,“也不用太怕,狼怕人,只要我们这边人数多,带点武器,它们不敢靠近,我们提前吃点东西,补充体力才是最重要的。” “老头子,东西准备好了,有点重。”外婆拿了一个大包出来,走到外公身边把包放下,声音压低了几分,“我把柴房那把柴刀放进去了。” 外公哭笑不得,“也不至于,狼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伤害了它们至少要吃五年牢饭呢。” “真到危机的时候,顾不上这些条条框框。”外婆忧心忡忡,“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我来拿吧。”狄远恒作为家中为数不多的青壮力,主动拿过外公的包背到背上,他的余光注意到自己弟弟突然跑去杂物房,出来的时候包鼓了一圈,脖子上也挂上了一个哨子。 狄远恒想不出一个小孩能带些什么秘密武器,但想到他对付蛇很有一套的模样,说不定对这类状况会很有经验。 狄绍心里不安,老少都出动了,他一个大男人是在没有脸留在家中等消息,“爸,芒芒都去了,我也跟着去吧。” 外公一点面子没给他留,“那我问你个问题,上回爬山是什么时候,山中树多路窄,今晚我们最少得走20公里,你这样子走得动吗?” 老头子还不忘拉踩,“芒芒最厉害的时候一天能跑十多公里,你行吗?” 狄爸爸不说话,他确实很少运动,工作太忙,他最多也就是在家中健身房跑步机上跑十几分钟就歇了,耐力可能真的比不过自己的小儿子。 这几天外公明嘲暗讽的次数多了,狄远恒免疫了,没有再想着劝和了,心里的结没解开,这事就没到终止的那天,他的注意力始终放在弟弟身上。 森芒眼神乱飘,揉着自己发痒的鼻子,还骚扰狗子吃饭,一副心虚的模样。 狄远恒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5节 没多想的机会,门铃响了,门外传来警察的声音,“森老师在吗?” “在。”外公开了门。 “森老师您好,我是葡泸公安。”警察出示了自己的证件,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小地方派出所警力并不多,这次突发事故几乎把全线人员出动了,也才四人。 “我姓聂,这几位是我的同事。”领头的聂警官简单地介绍了一下人员后,迅速向外公说着他们最新了解的情况,“那几位游客现在已经出发前往老师您说的那个哨所了。” “他们其中一个人腿受伤了,狼闻到血味了,它们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们要尽快出发。” 外公点头,也向几位警察说明自己这边的情况,“我的两个外孙也跟我跟着一起去,小的这个虽然年龄不大,但是他对那块地方很熟,不会带错路。” 警察互望了一眼,同意了,多一个人多出一份力,有多一份底气。 “时间紧急,其他话我们路上说。”聂警官说,“我查了附近的地图,距离那里八公里外有一条国道,我们先开车去那,然后再下车找人。” 警察开的是皮卡车,打开无顶货箱的后挡板,森芒和外公把狗子们带上去栓好狗绳,狄远恒把他们的背包接了过来上了车。 人员齐了,皮卡车发动机启动,迅速拐入公路,消失在夜色中。 女孩小腿伤口上的血往下流,浸湿了白色的袜子和鞋子,她痛苦地闭着眼,额头上冒着冷汗,背着她的男生咬紧牙关,坚持步步地往前走。 另外一名男生举着手电筒为他们照明指路,口中不知是为女孩鼓劲还是为自己鼓劲,“我们很快就到了,只剩一公里!只剩一公里了!我们就快安全了!” “还行吗?你累了就说,换我来背!”他精神绷到最紧,恐惧害怕和求生欲占据了他全部心神,他时刻注意着同伴的状况和周围的环境,生怕在手电筒照不到的黑暗处会突然窜出野兽。 紧贴后背的衣服被冷汗浸湿又被吹干,阴风阵阵吹过身旁的树林响起沙沙声,绿莹莹的眼睛正盯着他们瞧。 作者有话要说: 哨所:意指警戒分队或哨兵执行任务的固定处所。文中指的是护林员或者上山采药的村民在山林中设立的休息场所。 第6章 一路上,外公给大家简单科普了狼的知识,好让大家在真正遇上狼的时候不要慌张。 “狼和狗在基因上有很多的相似,但它们又有很多不同,狼攻击性更强更喜欢游荡。” “狼遇上弱小的落单猎物都会有猎杀的欲望,哪怕它们并不饥饿,它们会把这个唾手可得的猎物杀死作为储备粮。” “狼移动时是没有声音的,所以当你发现狼的时候千万不能跑,跑就是示弱,在狼面前示弱,会很容易被当成猎物的从而引起它们攻击,但是如果你站定,与它们对峙,说不定它们会自己离开。” “放心。”聂警官转头向后座的人说,“我准备了麻醉枪,要是狼攻击我们,我们也能反击。” “事实上,狼吃人的事情是很少发生。”外公皱着眉头,他看过几本关于狼的专著,“但要是它们过于饥饿,出现攻击人的行为也是极有可能的。” “更何况我们现在不知道具体有多少只狼,我们不能降低警惕心。” 在半路上,聂警官收到了旅客的信息,他们已经进入了哨所。 这一段路上气氛都很沉闷,也没有人想打破这种沉闷。 目的地到了,聂警官下车的时候前回头望了一眼这次行动中年龄最小的森芒,这次行动并不适合小孩跟随,但是既然已经来了,自己也有保护他的责任与义务。 聂警官喊住森芒告诉他,“天黑,你别害怕,遇到危险的时候往叔叔这边走,叔叔保护你。” 森芒摇摇头,抬起头冲他笑,“我不怕,我会爬树。” 小孩太莽,换成自己的孩子说不定都没有这孩子胆子这么大,聂警官真怕他会和狼斗起来,忘了生命安全的第一要义,“跟紧团队,不要离太远,自己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我不会让他有危险的。”狄远恒下了车,伸手拿过森芒背上的包,跟自己弟弟说,“要走很长一段路,包我来拿,你节省点体力。” 夜晚的山里危险是未知的。 聂警官心里有了打算,他清点好要用的物品,每个人派了一个头灯,就是戴在头上的电筒,几块备用电池和登山杖,安排好探路人员和断后人员。 一群人往山里行去。 * 这里远离城市,夜晚的天空也比城市中的暗多几分,昏暗的光线让人看不清草木下有没有潜伏着动物,头顶的树冠间时不时闪过蝙蝠的影子。 狄远恒从来没有觉得夜晚能这么寂静,小小的一丝声音可以传播很远,只剩下树叶摩擦发出的沙沙声和一群人的脚步声。 偶尔能听到来自树林深处类似犬吠的嘶哑的声音。 “不用怕,是狍子的叫声。”外公说道。 警察牵着狗绳,狗子在前方引路,判断草叶和泥土中的气味里是否有人类的气味,森芒走到了队伍的前列,带领大家走向哨所的路,黑夜对于他来说似乎阻碍不大。 在森林里没有向导或者指南针是很难走的,小路的每一个转弯和之前转弯的路口没什么大的差别,看向森林的每一眼都是同样的一片郁郁葱葱。 走了一个多小时,穿过排排松树白桦和杉木,路很狭窄,陡坡很多,小道越来越难走,他们已经翻过了一座小山岭。 “不远了,拐个弯就到了。”森芒咬着一块小面包说道,晚上对体力的消耗要比白天的消耗要多些,他已经有点饿了。 突然间走在前面的狗停住了,冲着一个方向狂吠。 聂警官快速把森芒拉到身后,麻醉枪握在手上,气氛凝滞,黑暗中的狼没有出现。 不远不近的前方山坳里传来狼嗥声,漆黑之中,夜深狼嗥,狼看得见人,人看不见狼,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听着声音至少有五只,他们可能已经被包围了。 “不远了,我们赶紧进哨所!”聂警官抬高了音调,额头冒汗。 即使他不说,所有人都加快了步伐,哨所的轮廓出现在眼前,可以从玻璃窗口中看到里面微弱的灯,聂警官总算觉得自己见到了一件好事。 哨所不是很大,几个人进去后,空间已经不足以容纳几条狗,狗子们只能留在外面等候。 身后的其他警员看到门口蹲着一道黑影,刹住脚步提醒前面的同伴,“聂警!麻醉枪!” 黑影缓缓站了起身,绿莹莹的眼睛在头灯的光下显得格外瘆人。 那是一头狼。 * 赵业旻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他从小喜欢看bbc纪录片,也喜欢爬山,以前也约过朋友一起上山徒步旅行,关于装备问题也了解不少,从来没有出过岔子。 现在假期,旅游景点人多,来山上野宿人少安静,最近葡泸山是最近网红旅友强推的景点,人少风景好拍照好,没什么危险。 自己的朋友周乔怡和刘均昂熟,三个人去过很多地方旅行,没想到这次就遇上这么大的问题。 他们从来不知道人的心可以跳得这么剧烈,也从没觉得自己与死亡恐惧离得这么近,狼的獠牙比钢钉还要锋利尖锐,好友的血浸湿了裤脚,冰凉到让人感觉不到人正常体温的皮肤。 两个男生拼劲全力背着同伴进到这个狭小的用水泥建成的房子中才感到了一丝丝安全感,接下来迎接他们的是同伴因为伤口发炎导致低烧脱水。 手脚发软,夜晚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漫长过。 当他们看到外面有光通过玻璃窗户照进来的时候,救援终于来了,赵业旻迫不及待地去开门。 “别开门!外面有狼!”外面一声喝。 又是一声狼嗥。 聂警官冲着狼射出一支麻醉针,一支没有用,狼被他的举动激怒了。 亚历山大喉咙里发出低吼声,强劲的爆发力加上奔跑的惯性让它一下把狼扑到门上,发出了沉闷的撞击声。 其余几只狗子围了上来,诺亚一口咬住了狼的后腿,狼痛得跳了一下,被逼到了门槛上。 聂警官抓紧机会,向狼射出第二支麻醉针,过了一阵子麻醉针起作用了,狼渐渐没声音了,头耷拉下来。 警员上前用麻绳绑好它的四肢,确保狼不能行动了,这才拍响哨所的门,“里面的人可以开门了!” “警察,你们终于来了。” 赵业旻边开门边擦眼角的眼泪,但眼泪还在一直往下掉,他的声音呜咽,“我还以为等不到你们了,我……我真的谢谢你们。” “我的朋友腿受伤了,半块肉快被咬了下来,救救她!救救她!” “小林小郭。”聂警官叫后面的两位警员,他们简单学过医疗急救,能帮上忙,“你赶紧帮这小姑娘看看,还有帮这两个男孩看看有没有那些地方受伤,我去门口那里守着,不让狼进来。” 外公看着地上昏过去的狼,喊住狄远恒,“阿恒,帮我把这匹狼拖到进屋里,我做个简单的记录。” 狄远恒不知所以,但按照外公说的照做了,回头把还在外面和狗一起的森芒拉进哨所里栓好门。 外公从包里拿出绳尺,戴好手套,度量了这只狼的长度,“体长一米二,肩宽十七英寸,华北亚种,是只公狼。” 森芒也跟着蹲在一旁,伸手摸上狼后颈背上的灰毛,有点扎手,摸着和自己家德牧的皮毛有点像,同样长着尖耳朵和矫健的四肢,却没有自己养的德牧那样壮实有肉。 “狗属于犬科,这一科下还包括狼,从dna上看狗就是狼,它们没有生殖隔离,可以自由杂交,但狼绝对不是狗,就好像黑猩猩和人类在dna上只差2%,但这不能说明人类和黑猩猩的行为是一样的。” “我们要分清它们的不同,把握好分寸,无论对谁来说,生命都只有一次。”外公记录着数据,不忘教育自己的小孙儿。 森芒不说话,眼睛盯着狼看,狼昏在地上安静的模样,和家里养的狗子很像。 外公检查着狼腿上的伤口,用医用消毒液和药品在伤口中做了简单的止血处理,然后在绑好医用绷带,“幸好诺亚咬得不深,这样处理很快就能好,不然这只狼以后就要做瘸脚狼了。” 坐在被警医包扎伤口的赵业旻眼神带着愤怒和怨恨,“我的朋友因为它受了这么重的伤,死了最好,一报还一报!” 一旁他的同伴刘均昂摇了摇头,头疲惫地靠在墙上,示意他别再说下去,“业旻算了,得救已经非常好了。” “这么大的伤口,血流了一地,以后肯定会留疤,乔怡是个女孩,她以后还怎么穿裙子?” “这次医药费和以后的祛疤费我们一起出,业旻我们已经很幸运了。” 男孩听到这话眼泪流的更凶了,“说到底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约你们来这里,我对不起你,我更对不起乔怡。” 外公叹了一口气,说起了自己年轻时候的见闻,“我小的时候,葡泸山是有狼的,偶尔也会发生狼跑进村里偷鸡偷鸭的事情,那时候的人放了很多捕兽夹就为了抓狼。” “把狼困住后,一把尖刀扎进狼的嘴里,从喉管往下戳透,狼嘴里能看到血泡翻涌出来,狼比狗要狠,敢玩命往刀上撞,那时候狼皮值钱,一张卖出去的钱够一家子过上一个月。” “特别是到了冬天,山上没吃的了,狼就会下山到村了偷吃的,不下山它们就会被饿死,下山它们被抓住了就会被做成皮子,怎样都是死。” “几十年了,我没在葡泸山见过狼了,野猪的数量都比狼多了。” 外公边说着,边摸狼的腹部,肚子里的食物不多,看样子这只狼也是饥一顿饱一顿,然后他喊自己的小外孙,“芒芒,帮我把夹层里的gps颈圈拿出来。” gps颈圈套是在套在动物身上用来追踪其行踪的装置,对于动物来说不超过自身体重5%的项圈是没有太大影响的。* 森芒点头,从包中拿出颈圈递给外公,外公接了过去,调整好大小系到了狼的脖子上。 赵业旻看着他们熟练的动作,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看向外公,想起警察对他的称呼,“你是……搞研究的学者?” 外公把自己口袋里的面包递给了他,“我只是个老师,有几个老朋友在从事这方面的研究,所以对这些稍微有点了解,面包给你,吃点东西吧。” 对方愣愣地道了声谢,接过面包握在手中,迟迟没有吃。 作者有话要说: *资料源自百度 gps项圈是套在大型动物身上(比如脖子)用来追踪动物行踪的一个装置。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6节 最重要的作用是研究动物的社群行为,也就是代替人工实时记录动物的行动轨迹。很多动物的行踪诡秘,平时很难被人发现,而且很怕人。尤其在亚洲的森林地区更是如此。不能直接观察到动物,或者有时候直接观察可能会对动物的行为有干扰,因此才想起这个办法。 第7章 赵业旻还有些心神恍惚,他愣愣地看着警员用剪刀剪开同伴已经浸红的裤腿,擦上消炎药,绑上白色的医用绷带。 “不行,这女孩的伤口太大了,而且已经发炎了,现在还有点低烧,我只能简单给她做一下包扎,她要马上送去医院清创缝针,还需要打疫苗。”警员说着,看向两个受伤旅客,“你们三个身上都有出血伤口,都需要去医院打疫苗。” “先吃点东西,外面安全的话我们马上离开。”聂警官做了决定。 外面的狗还在叫,狼不敢靠近,但也没有离开。 双方陷入了僵持,聂警官看着昏迷不醒的女孩和被绑住的狼,听着外面无停歇的狗吠狼嗥,皱紧了眉头。 自己和几个同事白天上班处理公务,晚上通宵行山,精神和体力都有些透支了,手中的麻醉枪发数不多了,如何能走出山安全把患者送去医院? 聂警官按揉着太阳穴叹了口气。 忙活了一晚上,外公累了,也有点困了,年纪大了没有年轻人可以随随便便通宵一晚上第二天还能活力满满。 他打了个哈欠看向自己的两个外孙,小的那个目光炯炯,把狼从头到脚都瞧了一遍,连它脚趾甲多长都量了一遍,大的那个眼中不见困意,站在门边和警察一起留意外面的状况。 一旁的在照顾伤者的警员脸色很难看,他看着体温计上的数字,转头对一旁的同僚说,“她体温已经升到38摄氏度了,算是中度发烧,聂警我们得快点把她送去医院。” “可是外面还有狼。”另外一个人说。 “不怕。”森芒的注意力终于从那只任人鱼肉的狼身上挪开了,他在狭窄的房子里掏掏捡捡巴拉出来好几条干树枝,又把点火机放到大家面前,“狼怕火,头灯配合火把,它们肯定不敢向前。” “说得对,等不是好办法,伤者等不起。”聂警官看大家都休息的差不多了,“小郭,我和你力气比较大,这段路我们两个轮流背这姑娘,小林枪你拿着,保护大家的安全,小陈你断后。” “是!”三个声音响起。 狄远恒半开着门,登山杖握在手上,门口依旧是黑漆漆一片,外面狼哀嚎的声音听得更清晰了,一直持续不断,听着让人毛骨悚然。 “等等。”狄远恒仔细听着,回想起之前的细节,想通了其中的关窍,“是同一只狼在叫,刚才我们绑住里面那只狼的时候,它就开始叫了,从我们进去叫到现在!” “是母狼。”外公说,“公狼负责猎食,母狼育儿,要是公狼不回应了,母狼会在那里候着,我之前听说过一件事,草原上有只公狼被人杀了,母狼就像疯了,大白天都敢闯进村里咬死羊,狗也撵不走它,也不怕人,一心复仇。我们得让它知道公狼没死,不然接下来的路我们别想好过。” “阿恒你去把狼带出来,麻醉的效果没那么快过去。”外公看向聂警官,“事不宜迟,我们赶紧走。” “好!” 狄远恒把狼拖到墙角边,关好门,打火机喀嚓几下点燃了火把,快步跟上了前面的队伍。 走到拐弯口的时候他看见自己弟弟停下来,他转头顺着森芒的目光望去,另一只狼从一旁的灌木丛中拱身跳了出来,走到了公狼的面前,伸出舌头舔着它吻部和受伤的后腿。 母狼察觉到了两人的目光抬头,绿莹莹的眼睛在黑暗中像鬼火一样。 “别看了。”那目光看得狄远恒心里发毛,他催促着自己弟弟,“走了。” “哦。”森芒压根没听进去,他几步一回头,直到过了拐弯再也看不见了才没再回头。 大半宿熬过去了,太阳还没出现,微弱的晨光先抵达了,山林里开始响起百灵和林鸦的啼啭声,沉睡的山林开始舒醒。 一路上平安无事,森芒时不时听到草丛中的动静,在被草木遮挡下依稀能看到底下狼的轮廓,但它们怕火没有靠近,似乎是要盯着这群人离开它们的地盘。 终于走到国道了,大家看到了皮卡车,心中不由松弛下来,几个警员累得喘着气把伤者送上车,在后座上大口喝着水,狗子们也上了车。 森芒同样累了,也想到车上休息一会,突然衣角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扯到,整个人摔进了草丛里,他脑子一嗡。 一条舌头舔到了他的下巴上。 亚历山大察觉到了什么,遥遥地望着自己的小主人,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安心地低下头吃着今日份的美食。 狄远恒时刻注意着自己弟弟,看到他摔了快走进步想扶起他,光线并不好,谁知道草丛里会不会有什么蛇虫鼠蚁,“芒芒,没事吧?” “等等……!” 狄远恒终于看清了草丛中野兽的样貌,和车上的德牧长得一模一样,自己弟弟摔在了德牧身上,狗狗的一只爪子踩在对方身上,舔着对方还带着婴儿肥的脸。 “麦克白?”自己弟弟眼神中带着迷茫,想不通为啥晚上偷溜出去玩的狗子,会和自己在几十公里外相见。 森芒迷茫过后是震怒,他揪着狗子的耳朵,“麦克白!你这个逃兵!” 狗子委屈地呜呜,蹭在森芒的胸前卖乖。 狄远恒看着狗子心想,这狗子关键时候没派上用场,事情结束后就想来搭便车回家,不然来回跑几十公里,累死累活也赶不上家里的午饭。 * 聂警官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好让自己清醒些,他走到皮卡车后,在装上后挡板的时候看着后车厢上的狗子,“一二三……四?” 不是只有三只狗吗?这第四只狗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都是我家的狗子,半夜溜出去后找不到人跑出来找我们了。”狄远恒走过去强行解释道。 他一口喝下半罐红牛,看着聂警官眼下明显的黑眼圈,“叔,我有驾照,在家也经常开车,待会车我来开,你们休息。” 聂警官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道,“后生可畏啊。” 说着,把车钥匙递给了他,“我们先去市区医院,之后再回森老师家,我给你调个导航。” “行。”狄远恒上了车,坐在驾驶位上系上安全带,开启了发动机,心情有些感慨。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可能也将是唯一一次开警车。 晨光破开黑暗,太阳从东边升起,早晨的清风吹过路边的草叶,山鹰在天空中盘旋,高声鸣叫,几只麻雀跳在草丛中吃草籽。 天亮了,救援任务结束了。 直到最后狄远恒也不知道自己的弟弟胀鼓鼓的包里到底装了些什么秘密武器。 当然,外婆准备的柴刀也没派上用场。 * 外公陪着三个受伤的旅客去到市区医院,帮他们办理了入院手续。 女孩腿上的伤口被缝了数十针,她穿着病号服躺在病床上安静地睡着,脸上不再有病态的潮红,体温也慢慢恢复正常。 做老师做了半辈子,外公习惯使然,看着这两位男生就像是看着以前的学生那样,三人坐在门口的休息椅上。 外公开口说道,“我从小在葡泸山长大,和你们一样也很喜欢自然,所以后来学了生物,做了个老师,年轻的时候我也喜欢往山上跑,但野外从来都是危险的,不带上刀和枪,我们都不敢上山,哦那时候还能用枪,现在不行了。” “我们上一次在葡泸山发现狼是在二十年前,狼在我们国家的数量不多,我们能尽量就尽量避免和他们起冲突,它们过得也不容易。” “它们现在回来了,和你们起了冲突,我代表它们向你们道歉。” 男生把头撇到一边不说话,嘴角抿紧,他没接受但也没拒绝这个道歉。 * 爸爸狄绍担心会有电话,模模糊糊睡了几小时,眼白下带着倦意的血丝。 外婆这晚上睡觉都睡得不安心,隔一会就惊醒,大厅的灯亮了一夜,终于等到人归家。 几声门铃声响起,外婆去开了门,“终于回家了,没有人受伤吧?” 外公跨过门槛,终于到家了,强压下去的倦意又涌了上来,“没有人受伤,安全归家,累了一晚上,现在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外婆看着几个人衣服上的灰印子和满是满是泥土的鞋,帮他们做了安排,“睡觉之前先去洗个澡,把灰尘和晦气洗掉,我去给你们热早餐,吃完再睡。” 狄远恒紧跟着外公进了门,对这个建议无异议,现在他不算困,待会得趁着大哥还没上早课的时间给他打个电话。 森芒揉着眼睛打着哈欠,他手中牵着狗子,“我去把狗狗带回狗房。” 狄爸爸在院子门口站了好一阵子都没等到自己的小儿子从狗房里出来,他觉得有些奇怪,走进狗房里一看。 一宿没睡的小孩子困得趴在几个柔软的靠垫上睡着了,脸上粘上了草叶也没察觉,狗狗们把他围了一圈,其中一只狗狗把头搭在它的大腿上。 见到狄绍进来了,狗睁开眼睛望了他一眼,没有叫,继续趴着睡了。 狄绍看到这一幕心神一动,拿出手机拍下了这个场景。 阳光透过玻璃温柔照在小孩还带着婴儿肥的脸上,给他黑色的头发镀上了一层金边,这时候夏意正浓,天空是蔚蓝的,落在孩子脸上的草叶是娇绿的。 第8章 前几天的平静生活比不上昨晚的惊心动魄来的印象深刻,刺激是真刺激,浑身冒冷汗头皮发麻的刺激。 不过这种刺激不想经历第二遍了。 狄远恒给手机充了会电后,按捏着酸痛的小腿肌,给他大哥打了个电话。 “嘟嘟……”电话接通了。 “哥,在忙吗?” “该忙的昨天已经忙完了,这两天收尾就行了。”大哥狄远赫察觉到弟弟话语中的疲惫,“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嘶啊。”狄远恒一不小心按到了胀酸的穴位,痛得倒吸一口凉气,“昨天爸没打电话和你说吗?” “他昨晚给我打了个电话,告诉我他这两天要回b城上班,叫我不用在b城等他,直接开车去外公家。” “估计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事情还没发生。”狄远恒想想又摇头,开始叹气,“哥,你快点来吧,我一晚上没睡,你肯定猜不到昨晚我经历了些什么,我至少通宵走了十几公里。” 他简单说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又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我以为来外公家就是像去农家乐一样度假,但没想到会玩这么刺激。” 说着,狄远恒心里又有点后悔,“头一次见到狼,我带了手机居然忘了拍照片,早知道该把家里的单反带上,多难得的机会啊。” “没受伤已经很幸运了,还想什么拍照。”狄远赫说。 “还是太可惜了,这两天我得叫家里的阿姨帮我把我的单反寄过来。”狄远恒说。 兄弟两聊了两句后挂了电话。 狄远赫收拾好一旁的专业书,最近他喜欢上做机械模具,地上尖嘴钳电钻烙铁等摆了一地,要做的器械也只做了大体的轮廓,接下来的工作就只能等假期结束回来再继续。 一旁巴掌大小的蝴蝶犬凑了过来,咬着扳手不松口,狄远赫想起来自己忘了和阿恒说这个假期他还要带多一只狗过去。 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外公家足足养了四只狗,多一只也无妨。 他的室友两只手指拎起幼犬的后颈皮,幼犬不得不松开扳手,悬空的四个爪爪在空中扑腾,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呜咽声。 室友对比着幼犬和手机上的图,“这应该不是纯种犬,是蝴蝶犬的串儿,我妹买的时候居然都没问清楚卖家,图它美貌就带回家了。” 说着开始动手动脚,把幼犬的脚掌按在自己的手心里,“它的爪居然是圆的!” “长得有点像英国查理王小猎犬,毛都是有点卷的,天啊它太可爱了。”室友才照顾了几天,便自封为爹,“爸爸舍不得你离开你。”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7节 狄远赫搭腔,“你妈还是不同意养它吗?” “我妹下个学期就初三了,万一养着养着又呼吸道过敏耽误学习,我妈肯定不同意。”室友把幼犬放回方枕上,“估计要等她上高中才能养,可怜我儿要在外流浪一年。” 狄远赫翻了翻日历,两天后学校正式放假,他到时候开车去葡泸,只是没有给这小狗买宠物箱,到时候都不知道怎么把它带上车。 他的目光转了几圈,停留在学校发的迷彩旅行包上。 * 等到身上的睡意散去,森芒睁开眼睛已经到了傍晚了。 晚霞绚烂多彩,从蓝色转为橙黄色,再变为铺天的红色,最后在夕阳沉落后只剩下燃烧后剩下的浓黑,像昨晚的火把燃烧到灰烬的颜色。 森芒抱着亚历山大趴在窗台边,看着夜色发呆,即使已经睡得很充分了,但还是觉得身上倦怠乏力,不想动弹。 “那当然了。”外公收拾了两件干净的衣服放到椅子的扶手上,“亚历山大压在你的身上睡了一个多小时,不累才稀奇。” 他递了杯水给自己的小孙儿,“原本让你洗完澡吃点东西再睡,结果你直接睡过去了,怎么喊都不醒,看这身邋遢的模样,赶紧来喝完去把自己洗干净。” 森芒揉着眼睛皱着脸把亚历山大推到一边,拿上衣服听话地走进了浴室。 外公看着毛塌乱的亚历山大,又看看在院子里玩闹的三只狗子,更是疲惫地揉了揉自己肩膀。 经过昨天一劫,洗狗的日子不得不提前了。 狗子x4,困难x4 想到家里雪花漫天飞,自己一身毛的模样,外公还没开始洗就已经累了,这次继续去镇上宠物店洗狗吧。 狄爸爸刚在外面抽完烟,身上还残留着烟味,他走向外公,“我明天就要回b城了,爸,我们谈谈吧。” 外公瞥了他一眼,答应了。 两人坐在阳台的椅子上,面向快消散的霞光,夜晚带走了白日的酷暑,蝉鸣声响得更聒噪了。 狄绍给自己的岳父倒了杯水,率先打破了僵局,“爸,从我和森可离婚之后到现在好多年了,我一直在反省,我知道我在这段婚姻中犯了很多错误,我对不起森可。” 外公嗤笑道,“原来你心里清楚啊。” “在我心目中森可一直是我的妻子,我会补偿她和孩子的。”狄绍从口袋里拿出两张银行卡,“这张是给森可的,这张是给芒芒的,每张卡里有四百万,算是我的诚心。” “钱不必了。”外公没接银行卡,“当初你和森可离婚的时候,两家已经说得很清楚,财产分割和孩子抚养权的问题也列的明明白白。” 外公继续说,“你们离婚六年了,这六年两家都心怀芥蒂互不联系,你没看望过森芒,我们也没看望过远恒和远赫,我们都不必有愧疚。” “孩子是无辜的。”狄绍看着手中的手机,想到了今早拍的小儿子的照片,“我想让森芒过得更好些。” 外公一点面子也没给前女婿留,“孩子改名了叫森芒,不叫狄远声了,我们对他负责,你不用。” 狄绍连续被杠,面子有点挂不住了,“爸,我知道你对我有怨言,我带着诚心来的,我原本以为森芒会像远赫远恒一样,但我没想到他不但没读幼儿园,现在到了上小学的年龄也没去。” “你现在是在责备我了?”外公拍了两下桌子,提高了音量,“那你知道我们不送去的理由有多心痛吗?” 刚说完,外公立马停止对话,转头看向了浴室,里面灯还亮着,水声哗啦啦响,小孩在里面应该听不见他们的争吵。 接着,外公把声音压得更低,“你以为我不想,你以为我们不想吗?” “他三岁的时候,请了保姆帮忙做饭带去幼儿园,结果有一天老师打电话说孩子在幼儿园不说话不和其他小朋友玩,午饭也吃得很少,建议家长送去医院看看。” “那通电话说是晴天霹雳也不为过,当时森可在外地出差没空,打电话叫我带去医院看看,医生说幸好就诊早,然后给孩子开了药,还约了下次就诊时间。” “那时我的研究没做了,老婆子写到一半的书没写了,我们所有人都围着他转。”外公抹掉眼角的泪光,“天天烧香拜佛,盼着他的病快点好,但他的病一直没有好转。” “森芒一岁时能开口学说话,到了四岁还没能流畅地说出一句话,现在好不容易把他养好了,我绝对不允许你这时候来插手他的事情。” 外公越说越气,“狄绍,你当初没有负起你的责任,我今日把话放在这里,你给再多的钱都是森芒应得的。” “我会弥补的。”狄绍沉默一会后,又重复说了一次,“我会弥补的。” “不需要。”外公没喝半口前女婿倒的水,伸手把水杯里温凉的水倒进旁边的小盆栽中,“你明天就走了,我祝你一路顺风。” * 晚餐过后,狄绍拿出了自己的行李箱,秘书已经提醒过几次了,时不候人,他明天一早就要出发回b城了。 狄远恒坐在床上看着自己老爸收拾着行李,从小到大总是聚少离多,这种情形他已经很习惯了。 东西并不多,很快收拾好了,狄爸爸少有地和自己儿子谈心,“阿恒,今天我和你外公聊了一下,他说我是个很失职的父亲,你也这样认为吗?” “不是,爸你怎么会这么想。”狄远恒的视线从手机上挪开,想到外公和老爸僵硬的关系,估摸着今天爸爸大概率被骂了,他安慰道,“你做的很棒了,况且我和哥两个男生,过的糙点就糙点,不需要像女生那样精心地照顾。” 为了让老父亲的心好受些,狄远恒举例对比,“我同学他爸在他高考那年出轨,还和他妈打官司闹离婚,一点也没顾及高考生的感受,原本他的志愿是a大,结果高考失利没去成,对比之下,爸你真的很不错了,至少对感情是忠诚的。” “你和妈妈都是很好的人,只是错过了而已。”说着,狄远恒想起这两天听到的消息,“听外婆说,妈妈最近交了新男友,听说处的不错。” 狄爸爸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神色中带着难以置信和馁败,“不是……她前两天还打电话给我,没有提过她有对象这件事。” 狄远恒刷着手机上的新闻,没注意到自己老爸的失态,顺着话题往下说,“爸要是你想找新的,我和阿赫都不会反对。” “别说胡话。”狄爸爸呵斥,说完把行李箱拉链拉上,“我去检查车的情况,顺便把行李放上车。” 说罢,还责怪狄远恒,“你已经成年了,别老是玩手机,玩物丧志。” 狄爸爸没等儿子回应便拉着行李箱下楼了,狄远恒觉得莫名其妙,继续刷了会新闻,余光瞥到了放在床头柜上的车钥匙,“去检查车怎么不带车钥匙?” 第9章 离别的夜晚,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手心里的一把冷水洗去困倦,狄爸爸洗漱完后下了楼。 外婆在厨房忙活,看到他后招呼道,“待会就出发了吧,过来吃点粥垫垫肚子。” “我吃些饼干垫垫肚子就行。” 狄爸爸摇头,说着看向沙发,今天森芒没有和他外公在那里念书,“今天芒芒怎么没念书?” “他犯懒了,现在在外面和狗玩呢。”外婆笑道,“他外公耳根子软,孩子撒娇几句就松口让他玩了,搞得一本书念两个星期也没念完,真是让人头疼。” 狄爸爸也跟着笑,他披上自己的外套穿好皮鞋,“妈,我走了,以后放假有空再来探望你和爸。” “去吧,路上小心,一路顺风。”外婆说,“等安全到家了记得给我打个电话。” “好,妈你们多保重,有事给我打电话。” 狄绍看到坐在院子大树秋千上晃荡的小儿子,一句告别的话都没有就离开的父亲不是个好父亲,他走出门打算正式和小儿子告别。 即便小儿子看起来并不是很在乎自己。 但狄绍心里仍怀抱着一丝希望和期待。 “芒芒。”狄绍走到小儿子身边,“芒芒,爸爸今天要走了。” 森芒点点头,继续坐在秋千上,脚悬空继续晃荡着。 狄绍等了一会没等到儿子告别语,他轻咳了两声让气氛显得没那么僵硬,“芒芒,这段时间和你生活爸爸很高兴,今天爸爸要走了回去工作了,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吗?” 说着,他又补充,“无论说什么,爸爸都会接受。” 森芒抬头看着爸爸期盼的眼神,他和只认识了几天的爸爸不熟,实在想不出来要说些什么,他琢磨了一下想到了,“哥哥不跟你一起走吗?” 这句话简直是伤口撒盐,给予狄绍致命一击,一击毙命。 狄绍卡住了,看来营造告别的温馨说是不可能的了,“他不跟我走,而且除了他之外,芒芒你还有一个哥哥,你们有一个暑假的时间好好相处。” 森芒的脸色比刚才愁苦了几分。 狄绍不禁失笑,“多收一份礼物不开心吗?” 森芒迷惑地抬头,“什么礼物?” 狄绍笑不出声了,心底涌现出老父亲的心酸。 敢情送礼物这么多天了,小儿子没拆来看过,说不定他已经把这事给抛脑后了,他放弃了,不如等两个大儿子来和小儿子打好关系,把他拐到b城读书,到那时再努力培养父子关系。 也许相处久了他们会更有共同话题。 狄绍走两步又返回来蹲下身,问森芒,“芒芒,我做你的爸爸是不是做得很差劲?” 小儿子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对方摇了摇头,“动物世界里说一般是妈妈在抚育后代,而不是爸爸,不抚育后代的爸爸在其他地方付出了代价,比如螳螂在求偶成功后会被雌螳螂吃掉。” 狄绍问他,“人类的世界更加复杂,应该不会像爬虫那么残忍,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螳螂不是爬虫,是节肢动物门昆虫纲螳螂目昆虫。”森芒认真地说。 相处久了之后我真的能和他找到共同的话题吗? 狄绍反复在心里询问自己。 狄绍摸了摸自己小儿子柔软的黑发,忧郁地走向车库。 几分钟之后,一辆车驶出车库,转进大道离开了。 灿烂的太阳在东边升起,照亮了房屋,也照亮了道路上的每一辆车。阳光点亮了小孩明媚的心情,却点不亮坐在车里不受日光直射的狄爸爸的愁苦内心。 另一边,外婆转头看见了森芒准备带着狗进入室内,立马呵止道,“狗不能进屋!” 说着又把怒火转向了一旁悠闲看报的外公,“昨天不是说带狗去镇上洗澡吗,狗子太脏了,今天下午必须去!” “好好好,下午就去。”外公好脾气地说。 “把阿恒也带上,老是待在家里太闷了,让他跟着出去走走。” “好,先吃早饭。” * 在没买狗子之前,以为养狗只需要买狗窝狗粮加上日常遛狗就行了。 实际上有了狗子之后,且不说都是大型犬,从狗窝变成狗房,从买狗粮变成批发狗粮,日常遛狗变成与狗拼体力,甚至因为洗狗太累了,购入一辆小型皮卡车,专车送狗去镇上洗澡。 养狗真耗钱啊。 幸好狗子和孩子都很喜欢在皮卡车上兜风,千金难买快乐,外公安慰自己。 他扫了扫皮卡车后车厢的落叶,看着吹一口气就能扬起一片尘的车,心想可以一同把车送去洗。 下午的太阳升到头顶,毒辣的阳光照在大地上。 外公一顶草帽夹在腋下,脸上戴着墨镜,车钥匙别在他的裤腰上一晃一晃的,一双凉鞋踩在脚上,颇有种另类乡土艺术的感觉。 狄远恒看着他时髦的外公,看着身上自己普通的短袖和牛仔裤,深觉自己比不上面前的爷。 外公拍了拍狄远恒的肩膀,爽朗大笑,“又到了开车出去兜风的时候了,又想起了我年轻的时候,真让人怀念,对了芒芒人呢?”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8节 狄远恒指着狗房,“和狗子们早就在等着了。” “芒芒,出发了!” “汪呜~!” “这次还是跟狗一起做后厢吗?” “对!” “需要遮阳伞吗?” “不要!” “那把帽子戴上吧。” “嗯!” 于是爷孙两戴上了同款草帽,为了一家人出门整整齐齐的,外婆也给狄远恒拿上了一顶同款草帽。 狄远恒为了合群被迫戴上成为了乡村小伙。 “我来开车?” “不用,我宝刀未老,驾驶技术不错,驾考一次过!”外公熟练地开车门上车,招呼两个孩子,“走吧,我带你们去逛逛。” 风吹过路边的花草,吹起狗狗们的毛,舒服极了。 这个镇子上只有一家宠物店,业务不仅包括卖猫狗鼠兔的口粮,给宠物洗澡,顺便还包括了卖小孩零食玩具,有空的话早上还会卖些早餐。 不但把宠物店能做的业务做到极致,还顺便开成了便利店和早餐店。 已经成了小镇上的标志点了。 店主华哥在收银台刷着短视频,享受着凉爽的空调和安静悠闲的下午时光,忽然他瞥到了橱窗外熟悉的皮卡车和驾驶位上熟悉的草帽,脸色骤变。 外公把车稳稳地停进了车位里,冲店主招招手,“小华呀,我又带我家的狗来你这儿洗澡了,今天又要麻烦你了。” 不是店主不愿意接这单生意,而是狗的数量太多了,再加上又都是大型犬,洗一只平均需要花一小时,四只一起要花四个多小时,特别是那只金毛,看着毛茸茸的,实际上能把人洗累倒。 每次他接了森老师的单,第二天保准是闭店休业的。 但小镇顾客并不多,森老师是稳定合作的大客户,不能放弃,华哥强撑笑容,把大客户迎进店里。 “森老师好久不见啊,里面请。” “好久不见,这不是过来帮衬你的生意了吗。”外公走进店里,四只狗狗熟门熟路地穿过店铺,到后面的房间中去了。 华哥明显也认识森芒,喊他昵称向他打招呼,“小芒果,下午好呀。” “叔叔下午也好。”森芒看了看一旁关在笼子的小动物,没看到上次来时的迷你小朋友,“仓鼠被买走了吗?” “你还记得啊,它被附近的小学的一个小朋友买走了,他时不时还会来店里买坚果,说不定以后你们还会遇上。”华哥说,“最近新进了一批狗粮,质量不错,你可以拿两包回去给狗子们尝尝。” 森芒认真地点头答应,“上次的我试过,脆脆的,味道很好,我还要一包。” 话毕,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了他身上。 外公紧皱眉头,“芒芒,我记得和你说过好几次不能和狗抢狗粮。” “我没有抢。”森芒辩解,“我只是想知道狗粮吃起来和普通饼干有哪里不一样。” “这个理由已经被你用过两次了!” 华哥出来打圆场,“哎呀,小孩子嘛有点好奇心很正常,我看网上还有人专门试吃狗粮,我前两天还看着呢。” 说着转移了话题,喊看坐在小椅子上看动画片看得正起劲的侄女,“帮我看会儿店,我去后面给狗子们洗澡。” 侄女没抬头敷衍地应了声,继续追动画片,看模样已经对这样的事情很熟练了。 店里面人不多,时不时来个人买了东西就走,一个人足够应付了。 外公看着自己的两个小辈,“洗狗要花一个下午的时间,待在这里太闷了,你们出去走走,附近风景不错空气也好。” “我想看狗子们洗澡。”狄远恒对洗狗很感兴趣,“外公,你和芒芒去吧,我就在这里候着。” 阳光太烈,外公同样不太想出门。 年幼的孩子最不怕阳光的猛烈。 森芒透过橱柜的玻璃看到了外面大大的广告牌,想到上次吃酸酸甜甜的冰沙水果捞和水果店养的狸花猫,“我自己一个人出去玩。” “等等。”外公把备用的手机塞到他的手中,还在他的口袋里塞了一张五十元大钞,“想吃什么自己买,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最迟六点要回来,到时候我们回家。” 森芒已经来过这里好几回了,外公也不怕他走丢,放心地让他自己一个人出去玩。 几个男孩在公园树荫底下无聊地发呆,暑假已经过了好一段时间了,该玩的已经玩腻了,飞机模型被扔在地上,几只麻雀在不远不近的草丛中吃草籽。 忽然路过的一道身影闯进了他们的视线。 其中一个男孩定眼一看,屈辱的记忆涌上心头,确定了是自己的仇人,“x的,又是他?!居然还敢来?” 他从长椅上坐起,他指着那个身影,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大家顺着他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是上次送他们蛇的王八蛋。 啊今天的乐子找到了,男孩们冷笑着,他们就不信,单挑没打赢,群殴还会输?今天他的狗不在,谁救得了他?一定要把他打得满地找牙,让他也尝尝屈辱的滋味! 森芒没意识到危险的到来,他拨了拨草帽,手中捧着水果沙冰,外公外婆觉得夏天吃冰棒伤胃,添加剂多,所以家里极少买冰棒,但森芒很喜欢夏天吃冰的感觉。 冰爽的口感让他在炎热的阳光下打了个冷颤,奇异果香蕉草莓和牛奶混在一起,甜甜的口感舒服极了,森芒花掉了一半的钱买了大份的,准备大快朵颐。 “喂,前面的你站住!” 森芒被一道声音喊住,他四周看了看,发现对方是在和自己说话,他停了下来,看到站在他几步之外有五个男孩,面色不善,一副来寻衅的模样。 人太多记不住脸,森芒忘了自己当初把蛇放到谁的脖子上了,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要和自己打架,而自己得在打架前把没吃几口的水果沙冰先吃完。 “等等,我把东西吃完再和你们打。” “可恶!不求饶就算了,还敢挑衅我们!” “不把他打成熊猫眼今天就没完!” 作者有话要说: 现存的爬虫类分为五类:鳄鱼类、蛇类、龟类、蜥蜴类和鳄蜥类。 其中,并不包括昆虫类。 爬虫类物都是有脊椎,用肺呼吸的变温动物,其体温会随环境的温度而改变。 此外,爬虫类是由两栖类演化而来,而哺乳类和鸟类又是由爬虫类演化而来的。 第10章 大部分男孩在步入青春期时,都会出现蛮性的行为,他们会在学校或是街区附近拉帮结派,划定势力范围,为了获得伙伴们的认可和接纳,还会故意摆架子、吹牛、找茬甚至是打架。 那些父母不在身边或者没有兄弟姐妹的孩子就会变成他们的绵羊,成为他们欺凌的对象。 前提是,得打得过绵羊。 不然绵羊就会变成恶霸,成为团体老大。 森芒见过的打架一般是以自己为主角,种类对象囊括人狗蛇鼠熊等,无论打输打赢,只要没进医院就是胜利。 对面领头的男孩咬牙切齿,他就是之前那个倒霉和蛇亲密接触的人,被吓得连续一个星期做噩梦,为了有一天能亲手在仇家脸上打拳,他主动加入附近空手道训练营,天天挨揍。 而洗刷耻辱的这一天终于来了。 他把一个芒果扔到地上,狠狠地踩了一脚,踢到对方面前,“臭芒果!今天你的狗不在,我一定要把你打得像这个烂芒果一样!”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森芒秉承着有仇当场报,事后没烦恼的原则,同样放下狠话,“没有狗,我也能把你们打哭!” 他把水果冰沙放在一旁的花盆边上,目前的状况不支持他打架前吃东西,虽然在场他最矮,但打架不靠身高年龄和体重取胜,“你们打算怎么来?” “冲你的脸来,x的今天我一定要打肿你的脸!”男孩大声骂道,招呼自己的朋友,“我先上,每个人至少都要打他一拳!让他敢小瞧我们!” “结束之后,我请大家去吃肯德基!” 众所周知,打架不像拳击比赛,它不计回合,没有终场,唯一的共同点是拳拳到肉以暴制暴。 街头战打响了。 对方几步冲了上去,先发制人,直拳打到了森芒脸上,森芒不甘示弱一脚踢到对方膝盖,趁着他弯腰,膝关节狠狠地砸到对方的肚子上。 两个人痛得都倒吸凉气,加上太阳猛烈上衣背部湿透了。 男孩没学太长时间的空手道,只懂皮毛,森芒纯粹野路子,两个人打得有来有回,吃不了亏也讨不了好,不一会儿两人脸上都挂彩了。 男孩耐力不够,有点撑不住了,他冲后面的同伴喊,“快来帮忙啊!光站着看戏吗!” 几个男孩互相看了看对方,心一横,冲上去想对着森芒一顿输出,场面瞬间混乱起来。 森芒以一打五,一点也不怂。 “x的看这混蛋还能坚持多久,接着打,我们五个人绝对打得过他一个!” “打那么轻叫打架吗,x的给他一击狠的!叫他上次吓我们!” “叫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不给你颜色瞧瞧你就不知道这条街谁是爹!” * 白天太热,顾客不多,公园旁边的水果店老板把放在外面的水果全收了回来放到货架上,准备等到晚上再摆出来卖。 从中午到现在,才卖出去寥寥几份水果,水果店老板叹了口气,暑假到了,公园经常会有学生来玩,但现在的小孩不怎么爱吃水果,销量惨淡,幸好最近镇上有几位阿姨阿叔还组织了个广场舞舞团天天傍晚来跳舞,傍晚搞个冰镇西瓜摆在外面,能小赚一笔钱。 电风扇哗哗地往外吹着热风,狸花猫也热得趴在风扇旁不愿动。 现在正值下午,外面吵嚷嚷的,店开在公园附近有这点不好,镇上的人要打架一般来公园,所幸一般雷声大雨点小,打完就散了。 水果店老板熟练地调大了电视的声音,准备打个小盹。 但外面的叫嚷声越来越大,他不耐烦地踩着凉板拖走出去瞧了眼,发现是那群学生在打架。 刚刚过来买水果沙冰的那个小孩被几个经常来公园的学生围成一圈,他倒在地上被压在一个男孩身下,男孩不留情地给了他一拳。 水果店老板意识到,面前这是一场欺凌斗殴。 他赶紧拨打110,公安局离这边很近,开车几分钟就能赶来,“喂警察吗,我在公园看到这边有学生在斗殴,好像挺严重的,你们赶紧过来处理一下吧。”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9节 电话结束,他走几步想要上前制止这群学生。 还没等他开口,被压在地上的森芒抓住一个空挡同样狠狠来了一个上勾拳,瞬间角色转换,是森芒压在男孩的背上,双手反拷住对方的手腕,压的对方动弹不得。 反杀成功。 围在一旁的同伴也不敢上前,怕森芒会一怒之下把男孩的手弄骨折了。 男孩打架又没打赢,气得涨红了脸,破口大骂,“x的放开我!森芒你这个混蛋!” 森芒在烈日下打架,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鼻尖和额头上全是细小的汗珠,“明明是你先动手的,我只是合理反击,再说了我都不知道你是谁。” 这句话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男孩更怒了,“x的上次你往我身上放蛇的事情忘了,我只不过是想借你的狗玩一会,结果你太无耻了居然找了条蛇来!卑鄙!” “而且我说过我的名字,还说了好几次!冲这几点难道我不应该教训你吗!” 森芒思索了一番,终于想起了,“噢那人是你啊。” 说着,他想起来当初把蛇当礼物的时候自己坏心眼没有和他们说这蛇温顺没毒的事情,现在说也不迟,“那种菜花蛇没毒,我家里会买来炖汤,挺好吃的。” “x的你故意的!”男孩气哭了,“你给我等着,等我学好空手道,见你一次打你一次!这事没完!” 森芒从来不怕别人放狠话,毕竟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他大度地回复道,“那我等你。” 这句和挑衅差不多的话宛如火上浇油,仇恨值拉满,围着的几个男孩看不下去了,“打我兄弟,找死呢!” “喂喂喂!你们几个!在干什么呢!”水果店老板赶快上前制止,“有事情不能好好说吗,打什么架!” 就短短的一会儿时间,警察开车赶到了,来的是个熟人。 聂警官隔着车窗看到一群鼻青脸肿的小孩围在一起打架,他急忙下车,“前面的!不准再打了!全部停下!” 男孩们哪里见过这种阵势,看样子肯定得进派出所,他们心里一慌,兄弟也顾不上了,人作鸟兽散,两三个人跑得没影了。 只剩下一个觉得抛下自己同伴太不讲义气,没跑,伸手把地上一身灰的男孩拉了起来,口中骂道,“该出手时不出手,最后竟然还丢下我们跑了,x的回去就和他们绝交!” 绝交成没成功不知道,但在场三个人被聂警官一窝端进了公安局。 水果店老板见事情终于告一段落,安心地回店里休息。 * “姓名?” “森芒。” “为什么打架?” “他们打我,所以我打回去了。” “家里人电话多少?” 森芒不说话。 聂警官抬头看着面前小孩被打青半边的脸,终于想起来在哪里见过,“你是森老师家的孩子。” 森芒摸着自己手臂上的淤青,语气闷闷的,“不要告诉外公。” “他是你的监护人,有权利和义务知道这件事情。”聂警官丝毫没有因为认识森芒而对他从宽处理的想法,“与其想隐瞒这件事,不如下次在和别人发生冲突的时候用温和的方式解决,而不是打架。” “去那边的接待室写一份400字的检讨书,笔和纸里面都有,边写边反省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聂警官指了指右侧的房间,冷酷地说,“待会我会通知森老师过来。” 坐在长椅上的两个男孩看到森芒这种待遇忍不住发出嘲笑声。 “笑什么。”聂警官一视同仁,“待会你们也要写。” “叫什么名字?” “杜彭宇。” “齐烽。” “参与打架一共有多少人?” “六个。” “你们都是同学吗?” “对。” “为什么打架?” 当事人杜彭宇生气地砸了两下桌面,“警察叔叔,全是他的错!你不知道他有多过分!” “之前我们几个朋友看到他一个人在公园玩,身边有几只狗,我们想和他的狗一起玩,结果他不但不给,还抓了一条蛇放在我的脖子上!” “这是人干的事吗!不给就不给,用得着使这种卑鄙的招数吗!我打他是完全合理的!我无罪!” 聂警官拿一次性水杯接了杯温水递了过去,示意男孩消消气,问旁边的人,“那你呢,你今天为什么打架?” “他被人欺负,我作为哥们当然要帮他。” “暴力解决矛盾是最笨的办法。”聂警官不认可地摇头,“你们家长电话多少?” 两个男孩不甘不愿地报出了自己父母的号码。 齐烽不死心,“警察叔叔,我妈来的时候能和她说我是见义勇为受的伤吗,不然回家之后她肯定会揍我一顿。” 聂警官继续摇头,“不能,我会如实和你的监护人说明情况,不过我可以建议你妈妈不要使用棍棒教育来教育你。” “可是这件事对于我来说真的是路见不平助人为乐啊。”齐烽很委屈。 “马克思说过,在他握有意志的完全自由去行动时,他才能对他的这些行为负完全责任。”聂警官教育面前年纪还小的孩子,“打架斗殴是违法行为,当你帮助别人,也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还有你。”聂警官转头对另一个看上去最狼狈的男孩进行思想教育,“无论怎么说打架都是不对的,解决矛盾的办法有无数种,最不应该使用的就是暴力。” “能让那混蛋吃到苦头,我这点伤值了。” 杜彭宇意志不动摇,“警察叔叔你不用再说了,我可以去写检讨书,但决不认错。” 聂警官讲理讲不通,决定直接讲法条,他递过去一本《治安管理处罚法》。 “根据规定第四十三条殴打他人的,处5日以上10日以下拘留,并处200元以上500元以下罚款;情节较轻的,处5日以下拘留或者500元以下罚款。”* “这个事件属于结伙斗殴、伤害他人,可以拘留10到15日,但念在你们年龄小,是初犯,可以从轻处理。” “我可不想我的暑假假期在公安局里过啊。”齐烽哀叫,“这我妈不会放过我的。” 杜彭宇心有不甘,转念一想那个臭小鬼肯定也和自己处罚一样,瞬间心里痛快多了,连倒霉被抓公安局的阴霾都散开了。 “拿上纸和笔去接待室写400字检讨,不准再动手打架。”聂警官说。 “行。”杜彭宇爽快地答应,“我绝不会在公安局打他。” 聂警官很头疼,他强调道,“在其他地方也不可以。” * “喂,请问是森老师吗?” 外公坐在沙发上,现在洗到第三只狗子,他接到了葡泸公安的电话,以为是关于前两天旅客救援事件的后续需要做的手续,“对,我是,之前的事情还有什么手续需要我办的吗?” “与那件事无关。” “今天您家的孩子在公园与人打架斗殴,请您带上相关证件来公安局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相关条例来自《治安管理处罚法》 第11章 狄远恒和外公刚踏进公安局就看见了森芒打花了的脸,聂警官抬头与他们的视线对撞。 气氛很尴尬,特别是几个人和局里所有的警员都认识的情况下。 “森老师,您来了。” “不好意思啊警官,这次给你们添麻烦了。”外公自知理亏,赶紧道歉,“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育他。” 聂警官摆手,和他简略说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孩子的伤口我已经叫局里的同事处理过了,并无大碍。” 一旁的狄远恒第一次看到自家弟弟花了的脸,手脚上也有些淤青,裤子在膝盖处破了个大口,原本干净的衣服变得灰扑扑的。 但当事人并不介意自己糟糕的形象,见面第一句话是问他,“狗呢?” “狗还放在店里洗澡。” “洗到第几只了?” “第三只了。” 狄远恒伸手轻轻碰了一下自己弟弟脸上的淤青,引来对方抽痛的吸气声,他问道,“打架打赢了吗?” “打赢了,他们上次单挑打不过我,这次群战也没打过我。”森芒虽然脸上有几处淤青,但神色掩藏不住的骄傲,“他们以后肯定不敢再来了。” “森芒你不止打过一次架?!” 外公发怒了,“在第一次发生的时候就应该和我说,我在家教你与人为善,不是教你用打架解决问题。” “还有你,阿恒!”外公的怒火蔓延开来,“你怎么能开口问他打赢没有呢,你刚不是听到是森芒先惹的祸吗?” “啊我……”狄远恒无法反驳。 “森老师您歇歇气,歇歇气。”聂警官熟练地递了杯水过去,“生气发火解决不了问题,坐下来好好谈谈才能解决问题。” 边说着边安慰对方,“孩子还小,好奇和冲动是他这个年龄段的特征,孩子们相处难免有矛盾,我们应该引导他们正确处理人际关系和矛盾。” “警官你不用多说,这些我们做家长懂的。”外公叹了口气,抿了点水压下心中的火气,“和他打架的那几个孩子呢?我去向他们道个歉。” “在一旁的接待室里写检讨。”聂警官说,“让您孩子也跟着去,双方互相道个歉,握手言和。” 杜彭宇现在心情真的爽了,仇家在自己面前吃瘪简直爽番了,脸也不疼了,手脚也不痛了,浑身上下的伤在好心情的加成下好了大半。 值了,这场架值了!进了公安局也值爆了! 外公拍了拍森芒的肩膀,“快,给对方道歉。” 森芒敷衍的态度很明显,语气不冷不热,“抱歉,我不应该把你的脸打的不对称,下次我会注意的,因为你们,我买的水果冰沙没吃就化了,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也能给我道歉。” 外公又拍拍他的肩膀,“这算道歉吗?整理好词句,重新再说一次。” 森芒定定地站在接待室门口,重新组织逻辑,开口道,“今天是你们先动手的,虽然我打赢了,但我还是要和你们说,打架不好,以后我们不要打架了,你是打不过我的。” “对于你们来说,我们友好相处比较划算。” 外公决定回家好好管管森芒的性子,他对面前两个男孩微微弯腰说道,“你们之间发生的冲突我大概知道一些,我为他以前冲动的行为道歉。”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10节 聂警官站在杜彭宇的身后推了推他的后背,示意他接受同时也向对方道歉。 杜彭宇的心仿佛在炎热的酷暑下浸泡在冰凉的海水里,舒畅痛快,他没有介意森芒不友好的道歉,“这件事情我也有错,我向伯伯你和森芒道歉,对不起。” 聂警官出来圆场,“好了,大家握手言和,以后不能再打架了,和平相处,我不希望以后以这种方式与你们再见面。” 至此,事情终于告一段落。 森芒高兴地回宠物店与洗得干干净净的狗子们见面,坐车回家。 杜彭宇乐极生悲,他妈妈临近下班时才急匆匆地赶到公安局,见面第一件事就是揪儿子耳朵。 “老娘上班够累的了,你这臭小子还敢给我惹是生非?!我送你去学空手道只是想让你学点功夫别给我添麻烦,结果你给我去欺负其他同学?!” “皮痒找抽是不是?” “妈妈事情不是这样的……我错了!”杜彭宇扬起手臂想要挡住自己妈妈的爱(巴掌),“啊!打到我伤口了!真的很痛没骗你!别打了!” “不吃点苦头,你怎么会听话!”杜妈妈很气,拿起儿子手臂仔细端看,骂道,“明早我还得请假带你去拍x光看看有没有骨折。” “这个假期你别想再出门了,这个月和下个月的零花钱都不给了。” “我知错了,我会改的!” 杜彭宇的果断认怂认错,并没有挽回妈妈冰冷的心。 杜妈妈再三向警察们道歉后,拎着臭儿子回家了。 * 晚上,太阳退回到地平线之下,在黑暗的夜空之中终于能看到星星的光芒,夏天的夜晚不比白天安静多少,夏蝉在略微凉快的夜风中鸣叫得更有劲了。 森芒趴在自己房间的沙发上看着外面的夜色,一只蜻蜓隔着玻璃停在了他的窗台上。 这只蜻蜓大概是贪图屋内空调的凉快,见了人也没有飞走,一人一虫静静对视着,蜻蜓对面前越来越靠近的人脸无动于衷,时不时抖动着翅膀。 森芒难得有机会近距离看活着的蜻蜓,这只晓褐蜻全身绛紫色,红色的翅脉像是晶莹剔透的玻璃裂痕,额头在室内灯光下反射着蓝黑色的金属光泽。 森芒把手指点在玻璃上,它也没有躲。 亚历山大看不懂自己的主人为啥看一只飞虫看这么久,它用头拱了拱主人的肚子,想让主人陪自己玩一会,但主人无情地把它拨到一边继续看飞虫。 因为天气太热了,所有的狗狗都被森芒偷偷带上了房间吹空调。 忽然门外传来敲门声,是他哥哥狄远恒。 “芒芒,外婆喊我给你换药了。”狄远恒半开门,晃了晃手中的医药箱。 “外婆让我和你说这两天你落下没写的作业她明天检查,还没做完的今晚还有时间。” 森芒苦着脸没搭理他,没有人会想在睡觉前被提醒自己还有功课没完成,这会增加精神压力,降低睡眠质量。 狄远恒没想到房间里狗子们全在弟弟的地方里,两只霸占了沙发,一只霸占了地毯,剩下一只霸占了半张床,狗子太多让他没地下脚。 亚历山大看着狄远恒手中的医药箱,大概是知道这位是过来给自己主人上药的,从沙发上走开,给狄远恒挪了个位置。 狄远恒终于有位置坐下了,他打开医药箱,倒了些碘液到到棉花球上,消肿清淤的药也备好了,开始给伤口上药。 “这种伤口养一个星期,待会我去拿冰袋给你敷敷,会好的快些。” 森芒并不在乎淤青让他可爱的颜值下降这件事,显然要写作业带给他的伤害更大。 * 今天对于大哥狄远赫来说是夏天普通的一天,他开着路虎往葡泸方向开去。 他开路虎的原因很简单,因为路虎是唯一一个只生产越野车的厂家,血统纯正且性能稳定,粗犷豪放的外形也很符合自己对车的要求。 海拔渐渐攀升,从拥堵的一线城市开到树林繁多,路上几乎看不到多少辆车的国道。 狄远赫看了一路的旅途风光,山川河流皆映入眼底。 他瞥了一眼在副驾上扑腾的小狗,拎在手中还不够自己巴掌大,之前他还会把小狗揣进衣袋里方便行动。 小狗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它被塞进了迷彩旅行包里,怎么扑腾也出不来,闹了一小时还在原处打转,最后精疲力竭地趴在旅行包底无力地呜咽。 狄远赫算了下时间,把车开到最近的服务区,给小狗喂了水和狗粮,继续开车上路,途中还帮助了开到半路没油的车主从十几公里之外买回汽油。 阳光下,野草随风摇摆,两旁长着茂密的桦树,时不时能看到成群结队的飞鸟在空中翱翔,鸣叫声响彻天空。 狄远赫坐在驾驶位上开着空调,看着导航上的线路,已经慢慢靠近外公家了。 在终点的地方,他看到了一辆警车。 一个身穿警服的公安站在车边抬头往他的方向看。 附近只有一户人家,也就是说大家的目的地都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狄远赫:…… 心情复杂。 第12章 杜彭宇的妈妈一早上拎着自己儿子去医院照了x光,意料之中骨折了,儿子的右手臂被绑上绷带打好石膏。 人的悲喜并不相通,老母亲身心疲惫,儿子反倒开心得不得了,石膏至少一个月才能拆开,那时候刚好开学,而暑假作业说不定可以因为受伤直接不做了,因祸得福太棒了。 途中,杜妈妈仔细问清楚了事情的缘由,几个大男孩围殴一个年纪小的孩子本身就是错的,再加上孩子姓森。 附近姓森的人家不多,根据孩子年龄稍微能推出来这是在附近城镇中鼎鼎有名森教授家的孩子。 森教授何许人也? 几十年前葡泸出来理科省状元,入读闻名全国的a大,学费全免,博士毕业之后直接留任本校,成为业界小有名气的教授,退休之后怀念故乡,重新回到了葡泸。 如果自己的儿子好好和森教授家的孩子相处,趁机长点见识提高成绩,说不定在多年后能一举考个985或211,但事情没有如果,自家儿子见面就把对方给打了。 看儿子这伤势,打架时双方动手大概都没留情面。 杜妈妈看着自己不争气的儿子幽幽叹气,拐去了水果店买个果篮,打算去森老师家赔礼道歉。 自己儿子嘴里还不服气,“妈,昨天我都道过歉了,干嘛今天还要去他家再道歉?” 杜妈妈恨铁不成钢,一掌扇到儿子的后脑勺,“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只会吃饭不长心眼。” 路上刚好碰上了同样去森老师家的公安们,干脆两队人一同前往。 * 狄远赫把车放在路边停好,走到外公家门口刚想按门铃,发现门没关紧,狄远赫一推便把门推开了。 门内有个大院子,里面有两栋楼,一栋是类别墅三层构造,另一栋就逊色多了,似乎只是个杂物楼,但胜在设计别致,独具一番风味。 院子内种着一棵乔木,树冠遮住了半边院子,树干很粗,一个成年人勉强能抱住,树底下架着一个秋千,在风中晃荡着。 未见人先闻声,狄远赫听到里面喧喧嚷嚷的对话声。 “森老师,是我家这个臭小子不对,真是对不住啊。”杜妈妈把果篮放到茶几上,“我了解过,是我儿子先动的手,实在是抱歉。” “没事,我家孩子也有错,只要两个孩子以后和平相处就好了,不用破费买果篮的。”外公边接过,边介绍自己,“我是森芒的外公森原宏,这位是我的爱人鹿珍意,这位是我的外孙狄远恒。” 杜妈妈瞪了自己儿子一眼,示意他快问好。 杜彭宇的眼神在屋内四处飘,怎么也找不到自己对头,被妈妈推了两下才慢吞吞地开口,“森老师好,鹿老师好,对不起我不应该打人的。” 外公森原宏看到面前这个男孩的手打上了石膏,脸上的淤青比昨天更明显,明明是先动手的人,结果伤的却比自家孩子还重,外公心里颇有些无奈和愧疚,“道歉我收下了,以后你和森芒好好相处,不要再打架就好了。” 杜彭宇看了一圈没找到森芒,“森芒人呢,我怎么没见到他?” “刚刚我看到他在院子里。” 狄远恒给客人们倒了些水后,往窗外看了看,“也许偷偷溜出去了,我出去找找看。” 他刚打开门,就看见了自己大哥站在院子里。 “哥你已经到了啊,怎么没给我打电话。”狄远恒惊讶道,“我以为你还要等一会才到,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 他的目光绕了四周一圈,在树冠中发现了森芒的影子。 一时间兄弟两的目光都集中在树上。 从狄远赫刚进门,森芒就注意到了这个陌生人,没按门铃无缘无故地走进来,他讨厌陌生人闯进自己的地盘,而今天算上这个不速之客,已经来了5个人了。 外公为了方便,甚至把狗狗们困在了狗房里,他今天甚至不允许去遛狗。 不过幸运的是,外婆现在正忙,没空检查他的作业,他能趁这段时间赶紧补作业。 让人痛苦的东西总是会让人逃避,昨天晚上森芒为了不让自己在梦中都带着痛苦,决定把痛苦推到第二天。 但逃避是没有用的,他还是要写作业。 作业是请以“我的朋友”为题写一篇250字的作文。 题目旁边还标注着外婆写的温馨提示:不可以写狗,你已经写了很多遍了。 外婆对他万事皆可套“狗”写作文这件事情表现出强烈不满,无论作文题目是我的拿手本领(如何把爱狗训练成坐骑),或是给自己画张像(认真论述人类与狗的相似性)。 好吧,森芒郁闷地把作文本拿在手中,他很讨厌写作文,为了不写他拖了足足一个多星期了,现在已经拖到截止日期了。 森芒把作文本摊在膝盖上,苦恼地在对自己要写什么朋友发愁。 狄远赫上一次见到森芒的时候,森芒才两岁,脸肉嘟嘟的,每天喝不到奶就会哭,时隔6年,他再次见到这个幼弟,幼弟脸上淤青画下的浓墨重彩尤为明显。 和当初奶呼呼的乖仔不是同一个人。 森芒并不知道这个人是自己哥哥,但对方的视线存在感实在是太强,影响到他写作文,于是他捧起作文本挡住了自己的脸。 屋内昨天刚和他打过架的杜彭宇看到树,终于树上发现了仇家的踪迹。 今早起来他发现脸上的淤青更明显了,仇家的脸肯定和自己差不多,即使不能当面嘲笑,他也一定要看到! 没有人能理解他这种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痛快感。 杜妈妈不知道自己儿子清奇的脑回路,以为儿子终于懂礼,要主动找对方道歉了,内心有些欣慰,便主动给了个机会,“你出去和那个孩子好好道歉,道完歉我们坐一会就回家。” 杜彭宇回答得出奇的快,“好!” “森芒!你下来!” 森芒没动手写第一个字又被人打扰了,他低头看,是昨天和自己大干一架的男孩,他不想搭理对方,“你的手臂受伤了,现在打架的话我肯定能赢你,等你好了再说吧。” “谁要跟你打架了?!”杜彭宇单刀直入表明自己的目的,“我想看看你的脸,如果能拍张照更好了。”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11节 森芒不想回他话,继续拿起作文本假装自己在看书。 “森芒?喂喂喂?说句话啊!” 杜彭宇叫了好几声森芒的名字都没等到回应,愤怒地跟着妈妈回家了。 * 今天万里无云,气温随着太阳上升而慢慢攀高,阳光眩惑人目,炎热的暑气在抖挑着。 狄远赫也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外公,印象中浓密黑发踔厉风发的外公,现在黑发中夹杂着银丝,脸上多了好几道深深的皱纹,但眼神还是同多年前一样明亮。 森原宏也看着自己这位长孙,身躯凛凛,两道弯眉宛如刷漆,长得十分帅气,外公不由纳闷,当初狄绍就是靠这长相糊弄住自己女儿的,现在看来两个人的孩子长得更胜一筹。 孩子们脱去稚气后长得更好看了,早知道当初就应该把三个孩子的抚养权都夺过来。 外公心里很后悔。 “外公外婆,好久不见。”狄远赫向他们问好。 “我的孩子长大之后变得这么帅气了,都快认不出来了。”外婆道,“进屋去吧,家里做了些点心可以垫垫肚子。” “那他呢?”狄远赫指指决心要长在树上的森芒。 “这里只有他会爬树。”狄远恒道出了事实,“除非我们会爬树,不然只能等他自己下来。” 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外婆已经习以为常了,她冲着森芒说,“芒芒,作业我待会检查,再不写完你就得多背两首古诗。” 树上传来闷闷的回复声,“在写了。” 狄远赫参过兵,又就读纪律威严的学校,很少见到如此散漫不听指教的人,在他的理解中正常的写作业是在书桌上,而不是在树上。 思索了片刻,狄远赫向外婆提出建设性的建议,“我会爬树,需要我把他带下来吗?” 然后他就被树上的弟弟凶狠地瞪了一眼,亚历山大注意到森芒的眼神也跟着威慑性地瞪了狄远赫一眼。一人一狗神色简直一模一样。 外公很纵容森芒,“不必了,他喜欢在那里玩就随他嘛,孩子还小。” 这句话遭到外婆强烈的不认可,“又不是你给他买衣服洗衣服你当然不关心,你见过他在树上写的字吗,歪歪扭扭的我看一遍脑袋就疼了。” 外公不介意这种细节问题,“字写的丑还能再培养,教孩子最主要是要快乐。” 因为森芒已经把数学和生物两大学科上到了初中水平,身为指导老师的外公来说真的很快乐。 心里想着,外公又望向了一旁的两个小伙子,愈发感叹虽然女儿遇人不淑,但好在孙辈没有长歪,个个长成了优秀青年。 * 今天聂警官单位工作太忙,把任务交给了自己姓郭的同事。 郭警察今天要把市里的动物研究所以及林业局的研究员与森老师联系上,他电话中有告知对方这边的莽林中出现了狼,并且他们给其中一头狼戴上了gps项圈。 好几位研究员对此很感兴趣,想要做一次针对狼的调查研究。 狼是大型食肉目犬科犬属哺乳动物,国际上关于狼的研究工作很多,在中国古籍和当代传媒中也有相关记载,但多是负面报道,甚至其被描述成为“对人类危害最大的动物之一”,长期以来国家一直采取消灭狼害实行奖励的办法,效果显著。 现在由于狼在世界上不少地区已经绝灭或濒临绝灭,狼已经被列入了需要采取保护措施的种类,千禧年时狼被列入三有保护动物,21年后狼才被列为国家二级保护野生动物。 * 中国关于狼的研究并不多,市里动物研究所想要借此机会收集狼群的基础数据,比如每天走多远距离,每小时速度多少,捕食成功率多高,群里幼崽的数量等问题。 这所有的前提是得有一只狼被乖乖带上了gps项圈,项圈质量很好,电量充足,不容易挣脱且不影响狼生活。 难得一遇的机会摆在眼前,说不定能一举写篇sci。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这只狼的别称就是:工具狼 / sci狼 / 核心狼 *结论来自《中国动物志兽纲》第八卷 食肉目49页,同时参考《中国狼研究进展》 第13章 一开始家中gps项圈不是为观察野生动物购买的,而是为了观察自家狗子购买的。 因为森芒和狗狗出去的频率过高,而且出行的距离太远有的时候电话信号不好,外公总是担心孩子出门之后会发生意外,所以干脆给买下了各个品牌gps定位追踪器或gps项圈。 一视同仁,没有偏心,森芒和每只狗狗都有。 用久了,发现k牌的最好用最舒适,狗子并没有因为戴上了项圈而食欲不振少吃狗粮。 从此以后就都买他家的了。 能给狼安排上完全是意料之外。 * 几位研究员来到了森家,结果发现他们得先等对方处理完家务事。 他们久闻森原宏的名字,外公著写过好几本关于国内生态的书,被收录为入门必读书目,没想到像这样的大牛也像普通家长一样,还是要为家里小孩和其他人打架烦恼。 他们被森老师带去了家里隔壁的小楼中。 虽然小楼外表看上去平平无奇,但一进门便觉得这里不可小觑,一整面墙都是都是关于学科的书籍,几张实木大书桌摆在厅的中间,上面还安装了几台电脑,对面的墙上甚至放着投影屏和上课用的白板。 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英文和数字,为了配合理解还画上了示意图。 而二楼是实验室,配置了基本的实验仪器。 原本以为隔壁的别墅是最耗钱的,没想到隔壁小楼才是真正的吞钱巨兽,这相当于一个小型的研究中心了,这得斥资多少钱才能建好。 对此,大牛的解释是他时不时会有学生或者朋友过来做学术研究,这里离葡泸山近资源多,有个简单的实验室也方便,不用来回跑。 所有研究员实名羡慕了。 * 森原宏终于把外孙惹出来的烂摊子处理好了,赶忙来到书楼中,给过来的研究员老师们准备一壶茶。 其中他认识多年的老朋友胡谷添也跟过来了,两个旧友互相拍拍对方的肩膀。 胡谷添感慨道,“我们单位前段时间听说你退休回来了,还想要我当说客,请你退休返聘,在林业局挂个名。” “你有这意愿吗?” “家里的事情我忙得焦头烂额,孩子还需要我。”外公说,“这件事情我得考虑一阵子。” “没关系,我等你的消息。” 外公带领着众人来到书桌前,打开了电脑,他调出了收集的位置信息,看到目标这几天都在临近葡子江南段第三支流的丛林草甸中行动。 “不应该啊,这只狼这两天活动的范围只有这么一点,我做过简单调查,狼的速度可以达到每小时5-10公里,每天活动范围可达50-60公里。”其中一个研究员看着数据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体长一米二,华北亚种公狼,偏瘦。”另外一个研究员也参与了讨论,“按道理来说,它们迁徙到附近,应该去寻找食物更充裕的地方捕猎。” “原因我大概知道。”森原宏开口了,“我家的狗为了防御咬伤了这只狼的后腿,估计这两天不能很好捕猎,狼群可能也在它的附近行动。” 胡谷添对这只狼和它的狼群太感兴趣了,两年前他去国外和一个知名动物纪录片拍摄团队一起工作,从此迷上了野生动物摄影,即使这项兴趣又苦又累,甚至还有生命危险。 葡泸山山水如画,山下还有他老朋友的家作研究点,简直棒极了。 胡谷添向大家说明了自己接下来的安排,“我想给这个野生狼群拍个小短片,在这其中我上山找他们的踪迹,说不定还能找到捡到它们的粪便,分析它们在这里的食物种类。” “附近的人家都不养家禽,它们应该不会来我们这里。”外公告诉他,“山中野猪、驼鹿数量不少,这应该是它们主要的食物。” “夏秋两季狼会定居,有固定的活动范围,我们可以借鉴国外的研究方法。说不定真的能出成果。”外公说道。 “我愿意参与。”两三个研究员主动申请加入胡谷添的队伍,“这两天我去写个项目计划提交上去,看看局里能不能拨些研究经费下来。” 也有人手上已经堆积了好几个没完成的项目,虽然对此很感兴趣,但也只能扼腕叹息。 * 书楼内讨论得热火朝天,但这与还要写作业的森芒无关,外公也不希望森芒参与这件事情,小孩子好奇心重,又吃不了苦。 毕竟做野生动物研究是很辛苦的,国外有科学家连续十多天追踪狮子,,每天睡眠不足4小时,项目结束后生物钟已经形成,很长时间晚上都没法连续睡上4小时,还经常从梦中惊醒。 而且这种项目很容易夭折,其中可能出现的遭遇包括研究到一半项圈掉了找不到研究对象了,研究对象生病病死了,如果在边境的话甚至可能出现研究对象去国外了的尴尬情况。 反正什么想不到的意外都可能发生。 森芒咬着笔尖坐在秋千上,想了几个小时终于赶在晚餐之前写完了作文,虽然远远达不到250字的要求,但起码写了100多个字。 也算是有小进步了。 对于外婆鹿珍意来说,这一百多字意味着她多年的努力,她以前是大学文科老师,退休之后时不时还能收到邀请她去为杂志或者刊物写些文章。 结果在面对外孙差劲的表达能力溃不成军。 森芒曾经试过努力学习语文,事倍功半,又累又没成效,他写句话要花上半个小时,里面夹杂有错别字。 外婆第一次感觉教学是那么费劲,感觉自己以前遇到的难题跟这个完全没有可比性。 如果这真的是她大学教导的学生,她肯定会真诚地建议对方换专业,但现在这个人是她的外孙,趁着年纪小,还可以多施点肥料,说不定还有挽救的希望。 森芒并不理解外婆的用心良苦,他只想着快点应付完这份他完全不擅长的作业,既然已经完成了作业,他随手把本子放到茶几上,带着亚历山大出去玩了。 离晚餐还有一段时间,他可以舍近求远,去葡子江边洗洗手,事不宜迟他带着亚历山大和麦克白出发了。 云在天空一绺绺或一朵朵的,显得天空的蓝更加辽阔深邃。 狄远赫这一天没空闲下来,他先去洗了个澡,再把家里院子里的花草重新修剪了,顺便把外婆一直头疼的墙上的霉斑重新用乳胶漆重新刷好。 在和外婆一起工作一下午之后,祖孙两的情感迅速回暖。 外婆对比两个性格迥异的外孙,心里感慨道,“要是芒芒有你阿赫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说着,她开始向狄远赫吐露自己的烦恼,“我每次布置一篇作文都要提前一个星期和他说,定的计划总是不能按时完成,我计划3个月学习完的课程总是被各种各样的事情拖上半年。” “只能在冬天外面太冷的时候逼他在家里学习,你能想象吗,他一个冬天把数学从小学学课程到了初中课程。” “他甚至能帮你外公处理他最新的研究数据,每个冬天我都在想我们家里出了个天才。” “但这个美梦一般随着天气回暖而破灭。”外婆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到了春天,他又开始天天跑出去玩了,谁都逮不到他。” 外婆把剪落的枝叶扫到蛇皮袋中,看着焕然一新的院子,她总是想着要清理院子,把一些生长过于旺盛的枝叶给裁掉,让住在家里的人能更好地观看天空。 她继续说,“你外公支持的快乐教育气得我长多了几条皱纹。” “其实我也有点支持把芒芒送去小学,你外公前年冬天给他出的总分120初中试卷,他只扣了不到10分,送去小学也许不太合适他。” “送去初中的话,他的年龄太小,在学校想想都知道是最矮的那个,再加上脾气直,我担心他会被其他大孩子欺负,成为班上的异类。” “他昨天才去镇上去了一下午,就和其他小孩发生冲突了,要是去了学校,我真担心会不会有更大的问题发生。”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12节 狄远赫皱着眉头,大概清楚了自己的弟弟现在的主要问题,他一只手提起满满的蛇皮袋扔到角落里的垃圾桶,回来后认真想了想才和外婆开口了。 “外婆,如果你信得过我,可以把森芒的课程表给我一份,从明天开始,我会制定一个生活规章,教他如何严于律己。” “一个天才不应该被自己的懒惰所埋没。” “日常作息都要定规,每件事要按照规章行事,磨碎掉他身上的坏品质。”狄远赫想到了森芒在树上写作业的那一幕,“至少我以后会让他学会乖乖待在书桌上写作业,而不是树上。” 外婆心里想,这不失为个好办法,自己和森原宏已经老了,更别提夫妻两舍不得打孩子,看阿赫身强体壮精力好,比自己更有震慑力,不如借此机会揪掉芒芒坏习惯。 “行,那接下里的日子我终于可以有个小假期了。”外婆高兴地同意了。 “是了。”外婆想起一件事,“前段时间我和你外公帮芒芒定了个课程,找了个国外博士后专门给芒芒上课,那位老师是华人,是生物学和教育学的博士,顺便可以教他英语。” “时间定在晚上七点,一三五七上课,原定计划是上30节,目前已经拖好几节课了,在这样下去到秋天结束了也没上不完这个课程。” 那位老师因为课程拖太久了,多次打电话过来询问外公是不是有中断课程的打算,如果有这个念头希望对方尽早说,可以按比例退回部分钱。 闹得外公很惭愧,连连道歉。 很可惜这种愧疚的情绪没有传递给森芒,他该吃吃该喝喝,甚至又拖了两节课。 狄远赫行动迅速执行力强,“晚上我去做个时间表,明天给你和外公看看。” 对话结束,外婆带着愉悦的心情进屋去了,她得去做晚饭了。 今天她要为这个可靠的小伙子开小灶。 * 狄远恒这时候从哥哥口中得知家里最小的弟弟这么牛逼的事情,“我以前是知道他厉害,听说学得很快,还经常会帮外公的忙,但我没想到他这么厉害啊。” “外公外婆是大学老师日常教导,还不够,请国外的博士为他专门制定课程,双语教学我的天。”狄远恒太震惊了,“怪不得上次老爸去书房和芒芒聊了会天,回来后问我了不了解少年班。” “我当时没往心里去,现在想想原来老爸是真的这么想的啊。”狄远恒抬头看着电脑前认真制表的大哥,“你说要是当初我跟了妈,现在会不会已经在牛津或是剑桥?” 狄远赫瞥了他一眼。 狄远恒迅速认怂,“我没有说咱爸亏待我们的意思,这种最终还是要看自己天分和努力,我现在靠自己考上a大就挺厉害的了,说不定弟弟那种学习方法放我身上我会疯。” “哥,你又得折腾了。”狄远恒凑近看了看上面的时间安排紧密的计划表,从早上7点钟起床,一个小时洗漱吃早餐,8点钟出门晨练,到10点钟回家读书…… 狄远恒幸灾乐祸道,“弟弟不是乖乖听话的小孩,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捉了条蛇向我示威,你想拿军中那一套对付他可能有点难度。” 说着,他伸出4个手指,“他可是有4只大型猎犬护体的人。” 狄远赫失笑,“抓蛇我也会,他要是拿这招吓唬我,我就把蛇捉回家炖了端上餐桌,然后主动把蛇头夹到他碗里。” “哥,狠还是你狠。”狄远恒不知道是感叹他哥下手狠,还是感叹他哥制定的作息表严厉。 这份与军队训练营差不多的生活作息表,狄远恒想起面前自己大哥一口气能做三千个卷腹,跑三四十公里不在话下。 而8岁的森芒,虽然体质比一般小孩要好些,但还是个累了会随时闭眼午睡的小豆丁。 狄远恒摇头为年幼弟弟未来一个月的艰苦生活默哀。 狄远赫丝毫没觉得这份作息表有什么错误,他打印出来后长舒一口气,总觉得自己遗忘了些什么。 * 杉莫是家中唯一一条垂耳狗狗,其他三只都是狼种犬,长得都是树立的长耳。 除了出生时和一群同样是垂耳金毛狗狗兄弟姐妹见过面后,它很少再见过垂耳长毛狗狗了。 内心不免有丝孤独。 但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它在车库里发现了一只巴掌大的小白狗崽,虽然不是金毛,但对方是垂耳品种! 杉莫一口咬住小白狗崽的后颈皮,把崽子带到了自己的饲料盆面前。 拱了拱它的肚子,示意小狗崽吃饭。 一旁的诺亚凑了过来嗅嗅味道,对这只长得刚好够他嚼三口的小东西很感兴趣,杉莫叫了两声把诺亚赶走,再次示意这只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小狗崽吃饭。 这时候森芒牵着两个大狗狗回来了。 他一眼注意到了埋在狗狗食盆里的小白狗崽,这只小狗崽小得他两只手就能捧起来,要知道自己家其他狗子是训练一下是可以背着他跑的。 根本不符合捧在手心里的设定。 小狗崽全身几乎都是白色的,只有背部一小撮毛和两只垂耳是奶棕色的。 森芒的目光在金毛和这只小狗崽之间来回游移,他想不通这只狗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物质是永恒的,不会产生也不会消失,没有东西会凭空出现。 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再不可能也是真相。* “天啊,杉莫竟然生宝宝了?”森芒目光在其余三只狗狗中巡视,“这坏事是谁干的?” 杉莫:?? 作者有话要说: * 出自《福尔摩斯》柯南·道尔 第14章 狄远赫解释清楚来龙去脉之后,大家这才知道家里拥有了新的成员。 一家人难得吃完晚饭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消遣,气氛温馨和睦。 森芒抱着小狗崽坐在地毯上,杉莫今天把亚历山大挤到一边,霸占了小主人右膝盖的位置。 小狗崽瑟瑟发抖,几只大狗第一次见到这么小的同类对它很感兴趣,把它围成一圈,每只狗都嗅嗅它的耳朵和尾巴,看模样真的很像审视未来的储备粮够不够它们塞牙缝。 森芒拿着热水泡软的馒头递到小狗面前。 小狗不敢吃,抖得更厉害了。 森芒不死心,坚定认为是口味不合适,换了牛奶泡馒头。 小狗顶不住诱惑,终于吃了一口。 每个人脸上都是轻松融洽的,很难想象分裂这么久的两家人还能这样亲近地坐在一起,狄远恒心里想,前段时间爸爸还住在这里的时候,他记得没有饭后交流感情的环节。 通常这时候,森芒会被喊去学习,外婆去洗碗,外公主动给狗子们梳毛。 原来不是大家都有活要忙,而是想尽量避免尴尬的事情发生,说白了还是心存芥蒂。 时间过去太久,狄远恒已经忘记当初父母离婚的细节了,只记得双方无终止的争吵,和妈妈每天流泪到红肿的眼睛。 狄远赫老早过了青少年多愁善感的年纪,不太懂二弟的想法,他望向了外婆,想让她先开口和森芒说明天自己来做他的临时老师。 外婆收到自己大孙儿的暗示,与自己老伴对视一眼,轻咳两声,找了个由头开口了,“芒芒,这是你哥哥狄远赫,现在在首都科大上学。” “今天我们和他聊了一下,我们双方都觉得你要做一下自律训练,所以我决定从明天开始由他来安排你的日程。” 森芒看着自己这个坐着都比自己站着高一个头的大哥,没太理解什么叫安排日程,但他听懂了一件事,那就是明天自己做什么事情都要和面前这个人一起行动了。 他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怀着对外公外婆本能的信任点了点头。 随后,把问题转向自己感兴趣的点,“这只小狗叫什么名字?” 狄远赫说,“没起名字,你可以想一个。” 一旁的狄远恒报出了中华狗子常用名,“来福,旺财,招财,发财,随便挑一个。” 说着又吐槽道,“好歹是咱们国家的狗子,结果一水的英文名,我光是记都花了好长一段时间。” 外公摸了摸亚历山大的头,眼神中带着怀念,“是啊,之前我小的时候村里特别爱养狗,十只狗八只叫旺财,阿恒你刚说的那几个名字在村头喊一声,至少有十几只狗回头。” “那时候我就在想,以后我养的狗绝对不叫旺财。” 狄远恒:…… 亚历山大这个名在国外大街上大喊一声,指不定也有十个人回头,有区别吗? 狄远恒不懂外公的执着。 “叫格林(green)如何。”外公兴致冲冲地提出建议,“我一直很喜欢这个名字。” “葡挞。”森芒不接受外公起的名,现在小狗在他怀里,他最有主动权,森芒自己下了决定,“他叫葡挞。” 被烤得焦香酥脆的外皮,嫩滑的蛋心奶香浓郁,深棕色的焦糖斑在顶部点缀。 葡挞的味道和焦糖布丁一样可口。 外公不死心,再次提出自己的建议,“格林这个名字不好吗,换成彼得(peter)也可以。” “不。”森芒拒绝,他坚持自己的立场,“就叫葡挞。” 于是,小狗崽的名字最终确定下来,叫葡挞。 * 第二天一早,天亮了,原本天空乌云阵阵,一副要下雨的样子,狄远赫以为自己和森芒的计划要调整,但没想到一个小时后之后天空放晴了。 天气没有昨日的酷暑,大风吹过树林,树林被唤醒了。 狄远赫刷完牙洗了把脸,下楼看见了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待在厅中。 锅里的粥在慢慢煮着,微波炉里吐司在快速加热,森芒坐在沙发上,日常听着外公给他念书。 “喜欢拥抱是灵长类动物固有的特性,他们喜欢用腹部或者脸部接触来表达爱意,但这对于狗来说并不是这样,狗只有在3种情况下会拥抱。” “第一种是它们在欢爱的时候,第二种是熟悉的狗狗互相玩耍的时候,而第三种就是一只跨在另一只身上表示地位优势的时候。” “如果两只狗在最初见面的几秒钟之内把脚搭在对方脖子上,这会逾越犬科社会礼貌交往的界限,那么它们打架是在所难免的。” “所以。”外公总结道,“当人类向犬类伸出手,他们以为自己在表达爱和温暖,实际上狗狗会把这种行为理解为无礼的威胁,不是所有狗狗都有耐心去能忍受灵长类动物的行为。”* “芒芒,你懂了吗?” “我懂了。”森芒说着,低头向趴在地毯上的亚历山大道歉,“对不起,亚历山大,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爱我。” “那是当然了。”外公道,“几只狗狗刚来到家里的时候,你天天去抱他们,麦克白和诺亚受不了你天天抱它们,差点咬伤你,被我揍过一顿后学聪明了,见你就躲着。” 外公笑着道,“那时你因为太喜欢天天盯着它们看,这是人类见到喜欢的东西会采用的方式,但在犬科社会中没有比瞪着它更粗鲁无礼的行为了。” “只有亚历山大脾气好有耐心,忍受了这么久都没有要咬你的意思。” “……”森芒憋气不说话。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13节 外公合上书,“作为人类,出于本能有的时候会想情不自禁地拥抱是正常的,但我们要知道狗狗放任主人搂住自己是因为他们之间并不陌生,它们为了引起主人的注意情愿去忍受这些胡闹的行为。” 森芒摸摸亚历山大的耳朵,想了想才抬头回答外公的话,“亚历山大忍受每天和我的拥抱,我也每天帮它梳毛按摩,我们互相包容对方的优点和缺点,我们互相爱着彼此。” 外婆听到这话有些感动,“芒芒,要是你写的作文有你刚才那句话水平的一半,就不会每次被我叫去重写作文。” “不过我昨天看了你写的作文,虽然没有达到我要求的250字,但却是你有史以来写得最棒的一篇文章,写得就像夏天的凉风,我一直坚信着你有文学的潜力,你没有让我失望。” “我就知道你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优秀的文学家。”外婆十分高兴,动手给森芒的早餐里多加了一个煎蛋,“所以我在想要不要一个星期多加两节语文课。” 森芒板着脸拒绝,“不要。” 他的反对意见并没有人理会,外婆的好心情没有被影响,她昨晚上已经拍了张照片发了朋友圈,获点赞无数,今天她要在全家人面前当众朗读这篇文章。 森芒抗拒极了,但不得不被迫营业。 狄远赫坐在沙发上咬着吐司,听着外婆高声念着自己弟弟的作文。 “题目,我的朋友。” “森林很大,我在一棵树下和一只灰松鼠共进午餐,我们相处得很好,吃得很饱,它很满意我的坚果。但它太胆小了,很怕我。它身长十几厘米,我的身高是它的10倍,它会怕我是很正常的。” “不过幸好我是个人,不是苍鹰和狐狸,它对我很友好。” “我们的友谊维持了一顿饭的时间。” “宝贝。”外婆难得这么喊自己的小外孙,“你的友谊虽然短暂但很浪漫。” “我还以为你会无视我的话,继续写亚历山大或者诺亚,但是没有,你交上了一份让我更满意的答卷。” “是吗?”森芒把蛋黄切开放到一边的碟子上,只问自己感兴趣的话题,“那我这个星期能不写吗?” “不行。”外婆怒其不争,“我还想这个星期给你多安排几节课,怎么能有点成果后马上偷懒?!” 森芒失望地低下头,继续吃早餐。 * 经过一天的观察,狄远赫大概摸清了自家弟弟的脾性了。 是块璞石,需要经过琢磨才能变成琼玉。 作为教导者的外公外婆更习惯用耳濡目染的方式教导弟弟学习,只是制定一个松散的计划,而这个计划通常会遭遇各种变数,导致不能在预期时间内完成。 长期看来,弟弟要成为琼玉得费很大的功夫。 狄远赫看来最好的安排是制定一个计划,并且强硬地去完成这个计划,无论有多大的困难都要克服,自己弟弟就是缺乏执行任务的毅力和决心。 他很快就吃完了自己的早餐,挂钟上的分针走了好几格了,森芒碗里的早餐还没吃完,他在吃早餐的同时还一边把自己的吐司分给亚历山大。 狄远赫左等右等等不下去了,把磁贴在墙上的计划表递给了森芒。 森芒迷茫地接过了表,看看上面的把时间安排得妥妥当当的,标明了每天必须上课的时间,跑步(遛狗)训练等等,为了让执行者没有强烈的抗拒心理,表格上甚至有一大块无安排的空白。 “从今天开始,我是你的老师。”狄远赫说,“你吃早餐已经吃了半小时了,原计划是每天七点半到九点要去运动锻炼,现在已经迟了15分钟,但今天的第一天,我会比较宽容。” “为了保证计划的进行,我希望你能在10分钟内吃完早餐。” 森芒望了周围一圈,外公外婆没有开口阻拦,甚至避开了森芒望过来的视线,默认了狄远赫的安排。 “我必须要听你的话吗?”森芒问道。 “对,你不能拒绝。” 外公咳了两声解释道,“我看过计划表,规划的很合理,我和你外婆都觉得可以一试。” “我看看。”狄远恒拿起表,这份比他昨天看的要详细得多。 表上第一行,时间7点半至9点半晨跑15公里。 等等。 光是这一点就不合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别跟狗争老大》(美)派特莉西亚·麦克 人类对于某件喜欢的东西的表达方式:行注目礼! 狗子:他瞪我!可恶!竟敢挑衅我! 第15章 风把来自山林的香气吹到空中,树叶在阳光下抖动着,漫山遍野开满了不知名的野花,与夏天的蝉鸣组成了绚烂的乐章。 好在昨晚上有几朵乌云路过,让今天的天气多了几分凉爽。 狄远恒落在了最后,汗流浃背,急促的大口呼吸让他整张脸都涨红了,他看着前面两个脸不红心不跳、只是微微出汗的人,心里有些崩溃。 这个计划合理得很,不合理的是我参与了这个不属于我的计划。 小丑竟是我自己。 狄远赫慢跑着,边看向自己身旁的森芒,诧异道,“我以为你最多跑几公里就累倒,之后返回的路程我得背你回去。” 现在的森芒才一米二,比两个哥哥矮了六十多公分,样子有些瘦弱,狄远赫还以为自己要放低标准去配合他,能跟上自己的步伐是他没想到的。 森芒觉得这话怎么听都是在看轻自己,他不服气,加快了脚下的速度说道,“如果不下雨,我每天都会出来带狗狗们玩,这点距离不算什么。” “你与其担心我会不会累到跑不动,不如担心要不要背你弟弟回去。” 森芒边跑边回头看后面已经拉开老长一段距离的狄远恒,抖了两抖,“他看起来比我重好多。” 狄远恒:…… 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如果真要说我坏话,不如离远一点再说,这样至少传不进我耳朵里,听着不会扎心。 狄远赫慢慢停下脚步,稍微等了等后面的狄远恒,不赞同地看向森芒,“他是我弟弟,你也是我弟弟,你应该叫他二哥,叫我大哥。” 森芒假装听不见这话。 前面的亚历山大发出高兴的呜叫声,森芒快步跑过去看到了它嘴角边的桑葚,也跟着摘下几颗嚼了几口,然后被酸涩的口气刺激到整个脸都皱了起来。 嚼到最后尝出了点甜味,又开心地抱住亚历山大。 狄远恒看着他们还有力气笑和玩闹,而自己已经累得快就地趴下,小腿肌肉和脚踝又酸又麻,他越跑越慢,速度快和走路差不多了。 “阿恒你的体力变得差了。”狄远赫说话一点也不委婉,“我记得以前你的体力没这么糟糕啊。” “这都……呼……都多少年前了。”狄远恒喘着粗气道,“我已经很久没有去过健身房了,一来就叫我跑十几公里,我当然跑不动啊。” “再说了,跑步机上跑和在山路上跑不是同一种运动。” “好吧。”狄远赫原本计划是训练森芒跑步,现在变成训练狄远恒跑步了。 “跑步的时候要稳住呼吸,上半身保持挺直,抬高身体,要微微前倾,脚着地时要尽量轻柔点,稳住步伐和节奏。” “落地过重,步伐太大,手臂僵硬都是不好的,要改。” “慢慢来,先把呼吸稳住。”狄远赫说。 “呼……不行,真不行了,跑不动了。”狄远恒扶着一旁的杉木停了下来,喘着气,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小腿太酸了,今天不跑了。” 没想到停下来后腿一软,直接倒坐在地上,起不来了。 森芒看他两停下了,困惑的目光一直往那边瞧,引得狗狗们也往那边看。 狄远恒觉得太丢脸了,用左手捂住自己的脸不想面对现实。 * 最后是金毛杉莫带着狄远恒回家了。 “哎,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外婆听到进门的声音,望过去只看到狄远恒一人,“阿赫和芒芒呢?” “还在跑呢。”狄远恒脱掉运动鞋,换上舒服的拖鞋,“我跑不过那两个神仙,就先回来了。” 外婆摘下眼镜放下手中的散文集,走到饮水机旁给累到趴下的外孙倒了杯温水,“来,喝杯水。” 说着,她又想起狄远恒大晚上去救援时体力可没这么差,心里很困惑,“你们今天跑了多远?” 狄远恒摇摇头,歇够了才有力气去察看自己左手腕上的运动手表,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已经超过了最初了15公里,直飚20公里。 怪不得大哥说他要试试森芒的潜力在哪里,让自己先回去,敢情是因为带菜鸡不方便发挥。 虚假的训练:训练小弟。 真正的训练:训练二哥。 这种感觉像明明自己已经合格了,却因为周围人全是满分,而感到懊丧挫败。 狄远恒吃了几口面包搭配上水,终于感觉身体补充了些能量,他唉声叹气,“我比不过大哥,能理解,他年纪比我大又服过兵役,天天去拉练我比不过他是正常的。” “但我不理解为啥我比不过芒芒。” “德牧行动大胆凶猛,又忠诚依赖性强。”外婆用自己的形式安慰他,“国外研究说奔跑速度可达60公里每小时,有一段时间我们把它们散养在山里。” “早上放出门,晚上喊他们回来。” “你外公数据监测到它们最远可以跑到60公里开外的地方。” “而芒芒一般每天溜它们两小时以上。” “所以跑步是他的长项,你不必太介怀。”外婆说。 “我懂,不用安慰我。”狄远恒郁闷地说,“我接受我是全家最菜这个现实。” 说完后他上楼,拿上干净的衣服打算去洗个澡,解压方式千万种,洗澡算一种。 狄远恒要把身上的汗味连同疲惫和挫败感一起洗掉。 * 第一天训练,狄远赫对自家弟弟刮目相看,走山路一口气走个三十公里不喊停,其中累了休息一阵后又生龙活虎。 身体素质远超同龄人。 高强度运动下,肌肉也没有酸痛,看起来这样活动没少做。 两人赶在午饭前回到家中,森芒还有精力去给每只狗狗梳毛。 这段时间对于外公外婆来说,简直不要太舒心。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14节 懒散不服管教的小外孙终于遇上他的克星,以往只能在冬日完成课程,现在在夏天也能搬上日程,语文数学生物等学科的学习进展突飞猛进。 外公甚至把一些自己的实验数据计算交给森芒来处理,完成度还算不错。 除了当事人,全家人都很开心。 森芒的抗议被无情镇压,有的时候不服命令还会被处罚。 空调在呜呜地吹着冷气,窗内的气温比窗外低了好几度,外公在书楼里给森芒上着课。 外公讲得十分投入。 “我们总是生活在过去的影响中,哥白尼指明了我们在宇宙中的位置,牛顿解释了自然定律,达尔文证明了一切物种都起源于共同的祖先,前人无数璀璨的思想界定了我们和世界的关系。”* “我们很幸运能够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去探索这个世界,未来我将抽出两个星期的时间和你讲讲科学史。” “好了,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 外公把讲课用的白板推到一边,收拾整齐自己的讲义,还不忘提醒自己面无表情的小外孙,“别忘了晚上七点的网课。” “……”森芒把头埋进了书里,一声不吭。 一旁的狄远赫也跟着收拾着自己的笔记本。 原本想跟着自己弟弟听几节课,想不到自己听入迷了,外公的课深入浅出,妙趣横生,让人欲罢不能。 所以他干脆拉着二弟一起来听。 外公难得有机会给三个外孙上课,虽然学生年龄横跨大了点,但学习知识不分年龄大小,只要乐意听,他都乐意讲。 下课的时候,步子走得很是轻快的。 森芒原本希望在上课的时候能不见到烦人大哥,结果他竟然跟着自己一起上课。 森芒快郁闷死了。 他猛地抬头盯着坐在他两三个椅子开外的狄远赫,目光直白到有些无礼,森芒试图用眼神告诉对方快滚。 很可惜,这种以目光逼退敌人维护自我领地的狗狗行为完全没有发挥作用。 狄远赫没领会自己弟弟想表达的意思,还以为他想看自己的笔记,起身走近了拉开弟弟旁边的椅子坐下,贴心地问道,“你是想看我的笔记吗?” 森茂恼怒了,“不想!” 狄远赫伸手摸摸弟弟乌黑柔软的头发,余光瞥到了他课本上写的字,不圆润没笔锋,歪歪扭扭的,看着着实费劲。 他拿起来看了好几分钟,眼睛看累了,最后衷心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阿芒,要不咱们多加一节书法课吧?” 然后得到了自己的弟弟充满怒火的回应,“不要!” “行吧,如果改变主意了可以和我说。”狄远赫遗憾道,今天又和弟弟沟通感情失败,关系似乎更加恶化了。 为了不让情况更糟,他努力去弥补,“那我出去和狗子们玩抛球,你要一起吗?” 森芒没说话把头转到一边,狄远赫没看清弟弟脸上的表情,只听见对方气出的哼声。 * 狄远恒目睹了全过程,他对大哥的钢铁直男程度有了新的认识。 他拉狄远赫出门,等离得远一点保证森芒听不见了才开口,“哥,你可别再惹森芒了,他这几天气就没消过,你再惹他,他真的要爆炸了。” 大哥很困惑,“可是我什么都没做。” “你做的可太多了。”狄远恒说。 “你每天不让他睡懒觉,盯他准时上课,要求他听到指令要立刻停止玩耍遵从指令,不听话还会被处罚,他这两天少说也被你罚了三四次了。” “胡说。”大哥不认可二弟的想法,“我每天都有保证他充足的睡眠时间和运动时间,我只是在训练他保持专注和时间管理的能力。” “我没有故意为难他,他受到处罚是因为他违反了纪律。” 狄远恒不跟他纠结这个,一针见血地指明最关键的点。 “最过分的是,你抢了他的狗!” “自从狗子们看到他被你处罚之后,意识到你的领导地位位于他之上,现在特别听你的话,你没发现吗?” 狄远赫:? 狄远恒扶额,“你也肯定没有注意到日历上的细节。” “森芒特地向外婆问了你开学的时间,用荧光黄大大得标记在八月尾,人家天天盼着你走呢。” “可是我并不在八月尾开学。”狄远赫回忆了一下,“我也没有告诉过外婆这件事。” “这就是问题所在。”狄远恒面无表情说道,“我把我开学的时间告诉过外婆,她记岔了,所以她告诉森芒的那个时间是我要离开的时间。” “这也是我为什么会注意到的原因。” 作者有话要说: *《创造自然亚历山大·冯·洪堡的科学发现之旅》(德)安德烈娅·武尔夫著,边和译 第16章 晚上七点,在国外的老师正在给森芒上网课。 “青环蛇和眼镜王蛇致人死亡的效率很高,这些大型毒蛇的毒液是由毒牙所释放的,而眼镜王蛇咬一口送出的7毫升毒液足以杀死二十个人。有学者估算,被毒蛇咬的死亡率在2%,但被眼镜王蛇咬的死亡率高达50-60%。” “但仔细想想,蛇其实一点也不可怕,蛇的皮肤又薄又脆,几乎很难保护所包覆的血肉,蛇的骨骼也很容易折断,一压就碎,嘴巴也小,要不是有剧毒威胁,它可能是很多动物的大餐。”* “嘿!”老师注意到了森芒的分神,“你在听吗?” “我在听我在听。”森芒赶紧回神。“我知道的,蛇很好抓,按住蛇的背部然后捏住它的头部后方的蛇颈,它就动不了了。” “如果是毒蛇的话先拿根棍子压住它的身体,再把棍子滚到它的头部,直到蛇头被压在地上,这时候它就被我们轻松拿捏了。” “我们在研究蛇和毒素,并不是要你分享你的捕蛇技巧。”老师无奈地说,“下课后我会和你的家长联系,把这件事情告诉他。” “作为老师我还是要告诉你,不要轻易去惹蛇,被毒蛇咬到几乎不怎么疼,受害者往往会误以为自己没什么问题,有的时候毒素会在几分钟内麻痹全身导致人死亡,如果幸运的话毒素蔓延得慢,可以迅速去医院注射血清或抗毒液。”* 说着,老师透过屏幕仔细端详了对面婴儿肥的脸几秒,问他,“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教你毒素和有毒生物,我忘了教过你一件事,你知道什么是死亡吗?” “死亡就是心脏停止跳动。”森芒说。 “死亡是生物失去生命体征,大脑死亡,失去意识,你这么想也没错。”老师继续说,“死亡是最痛苦的离别。” “我从事这方面研究,见过很多因为被毒蛇、蝎子或是蜂类攻击而死亡的人,他们都没来得及和自己的亲人道别就匆匆离开了这个世界,他们的亲人会在医院或者实验室门口痛哭,有的时候他们会质问我为什么没有研究一种对此的特效药。” “我没办法回答他们,因为死亡已经来临了,血清和抗毒液救不回一个死人。” “死亡很痛苦。”老师又重复了一次,“我教你这些知识目的不是让你大胆地去接触它们,而是让你更加谨慎冷静地对待它们,因为我们了解,所以应该更加慎重。” 老师看看时间,觉得自己与课堂无关的话题说太多了,赶紧把话题拉回来,又猛地醒起自己未来的工作安排和课程冲突了,“未来我要去f洲实验室出差三个月,所以剩下的那几堂课要推迟了。” 森芒点点头,余光瞥到了半掩门后的人影,身形很高,不用多猜就知道是自己大哥。 狄远赫站在门外,因为是中英双语教学,还是专业课,他听不懂所以没进去打扰。 等弟弟结束完课程后已经九点了,他等了好一会,还是没见弟弟出来。 他推开门进去时,弟弟已经困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对面电脑屏幕上还亮着光,朦朦胧胧地照在森芒脸庞细腻的绒毛上。 森芒听见了声响,困倦地睁开眼,发现是自己大哥,没理他,继续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这时候外公过来了,轻轻的打开门,看到了里面的两个人,“哎呀我就知道他这个时间点困了,打算过来把他叫醒喊回房间睡觉呢。” 狄远赫伸手把森芒抱到自己怀里,“我抱他回房间睡觉吧。” 外公迟两步跟在自己的大外孙身边,边走边跟他说着森芒的糗事,“芒芒以前一定要在9点前睡觉,不准他睡觉的话他会哭。” “有好几次上着上着课突然哭着要睡觉,可把我和你外婆吓了一跳。” 森芒模糊间好像听到了外公在说自己的名字,吃力地抬起头睁开眼,然后被哥哥一把按了回去,继续陷入美梦深渊。 温热的呼吸扑在哥哥的肩膀上,小小的手臂环住哥哥的脖子,弟弟柔软黑色的头发弄得皮肤有些痒,但狄远赫没有打搅他的美梦。 “继续睡吧。”狄远赫说。 外公看到这一幕有些欣慰,“芒芒还挺喜欢你的。” “是吗?”狄远赫想到二弟说的日历倒计时,心里觉得这话可信度不高。 “那当然了。”外公笑道,“我跟他生活了这么久,他喜欢什么东西我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 于是在外公说这话的第二天早上,森芒和狄远赫打了一架。 东方泛红的云在风前飞驰而过,整个天空蓝中透紫,天色越来越亮,雾气慢慢散开,这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 森芒从睡梦中醒来,意识混成一团,眼睛还没睁开,耳朵贴着温热的被子,只是这张被子还会发出有力的心跳声。 森芒以为是亚历山大,迷迷糊糊地把自己的头埋进了被子里。 他没嗅到亚历山大熟悉的味道,反倒被一双大手揉乱了自己的头发。 森芒意识到不对劲,目光呆滞地望着跟自己睡在一张床上的狄远赫,半天没反应过来。 狄远赫松了一口气,终于等到自己弟弟醒了,昨晚上把他抱回卧室后,小崽子睡懵了,死抱着自己不让自己走,结果自己被小崽子当睡垫枕了一晚,半夜差点被压得喘不上气来。 天终于亮了,胸口上的石头终于醒了。 狄远赫把森芒拎了起来,“醒了就起床吧,待会你还要跟我一起去跑步呢。” 小崽子终于回过神来了,表情十分屈辱,“为什么你会睡在我的床上?!” 狄远赫看着他脸上抗拒的表情,很无奈,自己被当成垫子睡了一晚早上还被当事人凶,他抚平了自己被睡得皱巴巴的衣服,“这个问题你可以问问昨天的你。” “昨天你可能是把我当成了抱枕或是狗子,死抱着不肯松手,我也困了,只能跟你一起睡觉了。” 森芒拍开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 狄远赫不在意小崽子闹脾气,很大气,“那我先起,你慢慢整理心情。” 说着,见怎么也抚不平上衣的皱痕,干脆直接脱掉,打算换上一件整齐点的。 狄远赫常年运动,身量极高,双腿笔挺修长,宽肩窄腰,一身被太阳晒出来的小麦色,让人感觉里面蕴藏着一股充沛的生命力量。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15节 森芒紧皱着眉头,摸摸自己手臂上那几乎看不见的肱二头肌,他觉得自己打不过这种力量。 可恶! 狄远赫换好衣服后看了看时间,又等了一会,见森芒依旧待在床上没动静,单手把对方扛起来拎去了卫生间,另一只手拿起湿毛巾帮他抹了一把脸,“清醒点没有?” “动作别那么慢,待会吃完早饭我们就要去晨练了。” 狄远恒在刷牙目睹了这一幕,无语道,“哥,昨天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欺负阿芒吗?” “我哪有欺负他?”狄远赫说,“我甚至帮他穿好了拖鞋。” 狄远恒摇头,迫于嘴里一口泡沫不方便说话,漱了几口水,把泡沫吐干净了才开口,语气十分肯定,“你们今天一定会打一架。” 狄远赫半低下头看着两个弟弟,根本没当这是威胁,“你们两个合起来也不够我打三回合。” 低头的动作,和笃定的语气。 狄远恒觉得弟弟的表情更加难看了。 森芒甩开大哥的手,自己刷完牙后拿湿毛巾狠狠地擦干净了脸,堵住卫生间的门跟大哥说,“今天我不和你一起去晨跑。” 说完后没看狄远赫的神色直接下楼去厨房了。 “不行。”狄远赫跟在他的身后,“我们连一个星期都没坚持到,世界上没有失败,只有放弃,我们要坚持。” “你可以自己坚持!”森芒说。 外婆感觉到了两人之间气氛的不对劲,伸手给了自己小外孙一个拥抱,岔开话题,“芒芒早上好,昨晚睡得好吗?” “一点都不好。”森芒回抱住她,“我今天早上想喝牛乳。” “牛乳含钙量高,确实要比吃钙片有效得多。”外婆从冰箱拿出鲜牛乳,看了看保质期,“还有四天就要过期了,我们得快点喝完。” “阿赫阿恒你们也一起喝一杯。” “谢谢。”狄远恒接过杯子后坐在森芒一旁,“要不今天大哥不和你一起去跑步,我和你一起去,毕竟狗子们每天都在等着我们。” “它们不需要你们,我会每天带它们出去玩。”森芒说。 “我和你一起去,是要确保你要在规定的时间内能回来。”狄远赫说,“我之前听外公说你以前经常会玩过头,甚至错过了午饭时间,直到玩到傍晚才回家。” “这种行为实在是太不礼貌了,你得要考虑到家里人的感受,他们一直在担心你,而你却只顾自己开心。” “你没有一点纪律和团体意识,我得让你学会这两样东西。” 狄远恒把他哥的手臂往后拉了拉,示意对方别说了。 “我喝完了。”森芒几口快速喝完了杯中的牛乳,低头拿走了两块饼干,“我要出去遛狗了。” 外公想过来打圆场,毕竟这件事情是他拜托给自己的大外孙的,所有的行为也是他和外婆默认的,现在两个人有矛盾,他理应出来调解。 “亚历山大!”森芒并没有理会大哥狄远赫,大声地喊着小伙伴的名字,召唤着自己忠诚的伙伴。 此时亚历山大还趴在狗房里,尖尖的立耳抖了抖,敏锐地听见小主人喊他的声音。它立即站了起来,飞快地冲到门口。然后忍耐着怒气的小孩的倒影出现在它澄澈的瞳孔里,一双手紧紧地抱着了它。 小孩幼小的手掌顺了顺它脖颈间的毛发。 紧接着其他几只狗狗也出现在门口。 “外公外婆,我要出去了。”森芒换上他最喜欢的鞋子,是那双侧边纹了德牧耳朵的小跑鞋。 狄远赫大声地叫住他,“森芒!” 森芒拉着亚历山大,往门口走去。 几条狗子似乎感觉到气氛的冷凝,尾巴都紧张地夹了起来。它们看了看情绪不好的小主人,又转头看向刚来就处于小主人地位之上的狄远赫。 森芒走了两步,发现狗子们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快速跟在他的身后。他满腔的委屈涌上心头,拽紧了拳头。 “这几天来你每天都有运动,准时吃饭,作息规律,还有至少2个小时学习。”狄远赫说道,“你有更加充足的时间去睡觉、玩耍,还不会因为错过午餐而饿肚子。” 森芒说道,“那是你自己的想法,不是我的。” “森芒,你有很好的天赋。你读着很多同龄人都看不懂的书,你甚至帮着外公处理实验数据,那些本来是需要请研究员来做的事情。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狄远赫说道,“——你是个天才,一个智商超高的天才。” 说着,狄远赫走近他,把他从地上抱起来,“我真的特别高兴,从心底里感觉到高兴。” 森芒的表情并没有因为大哥由衷的赞美而转好,他紧紧地抿着唇。 狄远恒看见气氛似乎有转好的迹象,他轻轻抚了幼弟的后背安慰他,“你帮外公处理的那些数据都是全英文的,还有那么多专业词汇,我根本看不懂上面的意思。但是你,就那么轻松地帮外公做出来了。” “你拥有过人的天分……” “别说了。”森芒低声说道。 狄远赫没有听清楚他说的话,但他认为赞美能让森芒的情绪快速缓和下来,让他理解自己的苦心,“森芒,你拥有着许多人都没有的天赋……” 森芒终于忍无可忍了,大声尖叫起来,“闭嘴!!” 几只大型犬迅速从蹲坐的姿态变成站立的姿态,尤其是亚历山大。它快速跑向抱着森芒的狄远赫,咬住他的裤脚,强迫他把小主人放下来。 森芒双脚着地的时候,瞬间被亚历山大抱住。它用前臂抚住,一人一狗的脸颊紧紧地贴在一起。森芒激烈的情绪瞬间被亚历山大安抚下来,他用手再次圈住亚历山大的脖子。整整几十秒没有说话。 “我不是天才,也不想当个天才。”森芒闷闷地说道。 “如果成为天才要这么规矩、有纪律意识和团队意识,我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你可以每天准时起床,认真完成计划书上的条框。我不行的,我只喜欢和亚历山大待在一起,去河边抓鱼找野果。” “每天在河边玩耍并不能给你带来好处。森芒,也许你现在还不理解,但是石炭也需要经历过高温煅烧才能变成钻石的。天赋不好好利用,是很难变得耀眼的。” 狄远赫已经被狗狗推出的一段距离,但他站在厅内的另一边,看着被狗狗里三层外三层围住的森芒。 “你还是去找另一个够资格的人吧。”森芒彻底恼火了。 “你难道就不想成为让爸妈自豪的人吗?”狄远赫的话还没说完,外公外婆脸色大变,拉住狄远赫,阻止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森芒说道,“他们不爱我。为什么我要成为让他们自豪的人?” 狄远赫和狄远恒瞬间愣住了。他们站在大厅的两端,有一条隐形的分界线将他们划开,森芒和他的狗狗站在一端,而他们站在另一端。 他们伸手抓不住那个牵着狗狗的小孩。 “亚历山大已经等不及了,我得先去遛狗了。”森芒说道。 这次他真的没有回头就跑出了门。 亚历山大和其他狗狗紧随其后,就像是守卫他的骑士团。 作者有话要说: *《有毒》christie wilcow,摘自环球科学 第17章 “我说了吧,你肯定会把他弄生气。”狄远恒说,“搞得人家不理我们了,现在都不知道怎么收拾烂摊子。” 狄远赫瞥了他一眼,抬头继续望天空,“我不能不管啊。” “嗐。”狄远恒看得很开,“说不定阿芒只当我们是过客,毕竟你我也只会在这里住一个多月,你看他对爸的态度就知道了,毫无留念,再过两天说不定就把人给忘了。” “没办法,相处时间太短了,我们不能强求太多。” 狄远恒自嘲道,“我比你在这多住几天,和他的感情还不如你呢,爸走的当天他还问我为啥我不跟爸一起走,我送他的礼物已经积了一层灰了,日历上还标写着我离开的时间。” “虽然其中有点误会,但可见我在他心中的地位有多低。” “看开些。”狄远恒安慰道,“不如想想有什么办法可以哄好他。” “要不问问外公他喜欢些什么,我们买来送给他。” “喂!哥,你有听我说话吗?” 狄远赫靠在椅背上仰着头,有点分神,没有回应他弟弟的话。 细小的云片在明净的天空中泛起白浪,微风从东南边徐徐吹来,几只红褐色的鹰鸮在空中捕捉着昆虫,同时发出短促调高的鸣叫声。 院子里的乔木枝上的圆叶沙沙作响,隐约间能闻到风带来的叶的香味。 狄远赫的目光停留在院子里的乔木上,这是一棵高大的树,据说是外公还在读书时种下的,现在长得很高了,树的胸径粗略估算超过了五十公分。 他想到今早从森芒的房间里起来,一睁开眼就能看到这棵树,连晚上睡觉的时候也能朦胧听到夜风吹响树叶的声音。 “哥,你在想什么呢?”狄远恒问道。 “很合适。”狄远赫答非所问,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太合适了。” “什么很合适?”狄远恒顺着他的目光看着这棵树,没搞明白自己大哥心里在想些什么,这棵树一直在这里,很平常。 “树龄40年以上,胸径50公分。”狄远赫走到乔木前拍了拍树皮,又低下身踩踩树根,刨了刨树脚下的土,“枝条和躯干坚固粗壮,扎根深,生长方向好。” “它被养得很好,健康无虫害。” “太合适了。”狄远赫再次重复地说道。 他看看森芒房间的小阳台,比了一下阳台和树的距离,“如果真的要做的话,不会太挡光,要搞好看的话可能要把院子里的植物重新安排一遍。” “可行性和可操作性都强。” “?”狄远恒一头雾水,“哥,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说得对。”狄远赫说,“我应该投其所好送阿芒礼物。” “我想建一间树屋送给他。” 狄远恒被这个异想天开且工程量巨大的想法惊到了,“……这个要有规划报批吧?” “小城镇哪有这么多条条框框。”狄远赫拿出手机查了查资料,“这棵乔木不是珍惜保护树木,问题不大。” “我去和外公聊聊问问能不能做,能做的话咱们今天找个公司把方案弄出来。” “可是我们最多呆到九月,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建不完吧?”狄远恒打量了这棵树好一阵子,“要是我们没做完就走了,那岂不是很为难人?” “没关系。”狄远赫道,“我加钱。” 狄远恒:…… 忘了大哥比自己有钱的多。 *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16节 这个设想一提出来就受到外婆的大力追捧。 “太有诗意了,我已经能想象到它的美了。”外婆十分支持自己大外孙的想法,“我很久以前也想过建造树屋,但在大城市里树屋和违规建筑差不多,只能作罢。” 说着,她感叹道,“我以前怎么没想过建一个呢。” “因为我们两都不是木工。”外公搭腔。 他的话气十分诚恳,“设计技能没有经过测试,建造的房子可能还没入住就会塌。” 这句耿直的话让他收到了外婆的冷眼。 电饭煲已经把饭煮熟了,发出滴滴的提示声。 锅内的清蒸花斑鳜鱼散发着香甜的气味,鳜鱼身上的斜刀口插入薄薄的火腿片和冬菇片,最初放在鱼嘴和鱼腹的猪油融入进鱼肉中,鲜香扑鼻。 这道菜是森芒的心头好,他愿意坐在饭桌前慢慢地把鱼刺挑干净,就为了吃一口香嫩甜软的鱼肉。 现在时针已经指向了12,但森芒还是没回来。 比原定计划的时间足足迟了两小时。 外公拿起手机察看了狗狗们的位置,给了众人一个安定的眼神,“芒芒已经到门口了。” 话音刚落,门被打开了。 森芒推开门走了进来,换上了干净的拖鞋,他手臂中抱着一束野生山栀花,狄远赫看到他眼角有些余红,眼睛像浸在水中的黑珍珠,雾蒙蒙的。 他径直走到外婆那儿,把山栀花塞进了外婆怀里,“外婆,山里的栀子花开得好漂亮,我摘了一束送给你。” “谢谢你,我的乖宝贝。”外婆心中觉得有些意外,又有些感动,她凑近闻了闻花瓣,“它真的很香,我们家的花瓶很适合它。” 说着,她在花香之中在森芒的额头上亲了亲,“我今天做了你喜欢吃的清蒸鳜鱼。” “嗯。”森芒眼睛亮了起来,心情有些雀跃。 接着他走到大厅角落的日历面前,拿起旁边的马克笔用荧光黄在今天的日期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叉,表明难熬的日子又少了一天。 “哇,他好记仇。”狄远恒小声道,“要是能把日子标对就好了。” 说完后,他收到了坐在沙发左侧大哥的眼刀。 狄远赫看看时间,他不想把让这顿午饭的气氛变得和上午一样僵持,“外婆,等会儿再吃饭好吗,我和阿芒上楼聊两句。” “去吧。”外婆说。 “阿芒,我们聊聊。” “阿芒?” 狄远赫说尽软话半推半扯终于把森芒带上了楼。 他拉着森芒的走进了森芒的房间,然后打开小阳台的门,拉着他走到阳台上。 小孩子的手心很热的,整个手掌的大小不到自己的一半,指尖还有一层薄薄的茧。 森芒低着头扯扯自己的手,把手从狄远赫的掌心里抽了回去,对方抓紧了一会又松开了,任他行动。 两个人之间沉默了一阵子。 “我做错了,我应该什么事情都和你讨论。”狄远赫率先打破了沉默,向森芒道歉,“你很聪明很有主见,我一直忽略了你的感受,是我的不对。” “哼。”森芒发出小声的气音。 “我认为是我们之间互相了解地太少,才会导致今天早上的争吵。” 狄远赫的神情十分认真,他蹲下身,视线与森芒齐平,向这个不够他腰高的小孩伸出了双手,“我来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狄远赫,从小在b市长大,现在在首都科大读书。” 森芒愣住了,他紧紧抿着嘴唇。 片刻之后小小的手掌还是放进了大哥宽厚的手掌内。 这是兄弟俩第一次正式的握手。 “我叫森芒,住在葡泸山。”森芒很不习惯如此正式地和他人聊天,才说完几句话就把脑袋别到了另一边。 狄远赫没有放过撬开幼弟心门的机会,他紧接着说道,“我知道我自己的性格比较自律有计划,我完全没有考虑你的感受,一直以自己的标准来对待你、要求你,是我的不对。” “我总是担心你会荒废自己的天赋,所以一直强迫你做很多东西。” “但是我错了。” “你的天赋确实惊艳,但我忽略了更为珍贵的东西。” 狄远赫说道,“你担心那头受伤的狼,摘了山栀花送给外婆,你注意到许多人都忽视的东西。你的眼睛能看到世界最美的那面。” “我不应该把你压在小小的屋子里。” 森芒板着脸,上翘的嘴角掩不住他心里的开心,努力硬邦邦地说,“你知道就好。” 高大的树木遮挡住了半边太阳,树枝交叉横生,光线在叶隙间嬉戏晃动,看上去宛如铺上了金色的薄纱,孩子眼中阴郁的雾气散去了。 “我想给你一份道歉礼物。”狄远赫手指指着树,问森芒,“你想拥有一间树屋吗?” “当然想。”森芒自豪地说道,“毕竟我是人类,这意味着我有98%的黑猩猩血统。” 狄远赫:? 第18章 “你把他哄好了?”结束午饭后狄远恒把自己大哥拉到一边,“那你有和他说要日历倒数日期改掉的事情吗?” “没有。”狄远赫说,“我忘了。” “不和你多聊了,刚才我找了一家小有名气的建筑公司,待会我要和他们开会,敲定预算和设计方案。” 狄远恒再次感慨自己大哥超强的执行力。 他望了望放在一边积灰的乐高,耸了耸肩,拼乐高积木的确不如真正造一个房子好玩。 * “建造树屋,就是要了解树和房子设计之间的重要关系,树屋的基础是平台,就是锚定在树上的东西,一旦平台就位,树屋就可以像任何建筑一样拔地而起。” “树屋不是树的附属建筑,它们更倾向是另类的建筑,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棵树,所以也不会有完全相同的两间树屋。” 院子里的这棵树是桤[qi]木,属于落叶乔木,嫩叶可以做茶叶代用品,但外公嫌泡起来水太苦,喝了闹心,一般都是直接等到它们落叶归根最后一个竹耙把它们铲进垃圾箩里。 “你们把它养的真好。”设计师绕着树走了好几圈,边走边说,“绿色的树冠,笔直的树干,树根很自然,没有被压伤的情况,天啊它甚至要比楼要高了。” “这种桤木大部分分布在温带和亚热带。”他蹲下身拨了拨树根和泥土,“这类型树根系发达,能增加土壤肥力,这种树还长得特别快,听说云南人工林里的这种树7年平均树高13米,算是中国经济类乔木之一。” 森芒也跟着他的步伐绕了两圈,“外公和我说过,这种树种下10年内是高生长旺盛期,10年后生长速度会变慢,直径生长旺盛期会长一些,持续15年左右。”* “对,没错。”设计师很惊讶面前这个小豆丁居然会这么了解这棵树,他把话题接了下去,“所以在人工林的这种树一般会在树龄25年的时候被砍伐掉,然后加工做成家具和农具。” “树龄这么大的桤木很少见,它的心材提供足够强的抓地力,以保证建造的树屋不会塌。” 森芒说,“这个我知道,心材是树木的中心部分,由死细胞构成,它虽然没法输导树液或是贮藏淀粉,但是是支撑整个树木的关键。” “没错,这棵树的心材足够多,我把拉力螺钉钉到树上的时候,它能保证树屋的稳固,小朋友你了解很多嘛。”说着,他忍不住问,“你外公也是学林业出生的吗?” 森芒只知道外公是个生物老师,其余都不是很清楚,估摸着道,“应该是吧。” “也是。”设计师是个年轻的小伙子,转行进建筑公司多年难得遇见同专业的人,“除非是从事这行业的,不然不是专业出身很少知道这么细节的事,实在是有缘分了,这是我转行后第一次遇见同专业的甲方。” 设计师笑着把头转向旁边的狄远恒和狄远赫。 狄远恒耸耸肩,手指向森芒,“别看我俩,这里除了你之外,最专业的就是他。” 兄弟俩除了能判断这棵树够粗够壮支撑力好之外,关于树是什么品种,怎么种植,生长期如何之类的问题完全一窍不通。 “小朋友很厉害嘛。”设计师乐了,“怪不得你家人愿意给你建树屋。” “一般树屋这种项目国外比较多,国内很少,这还是我第一次接到树屋的单。” “过来讨论讨论对树屋的要求和细节。”狄远赫对比了一下树和别墅的距离和高度,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希望它的高度不要太高,太高不安全,要和旁边房子二楼的高度差不多。” “以及别墅二楼其中一个房间的阳台要和树屋相连,搭建一条吊桥。” “到时候阿芒就可以不经大厅,走进二楼的卧室。” 森芒倏地抬起头看向狄远赫,眼睛发出亮闪闪的光。 狄远赫把他捞了起来,架到自己肩膀上,继续对设计师说明自己的需求,“我希望建一个和我家风格相融的树屋,田园风一些,树屋不需要太大,整体采光要好。” “还有狗狗!”森芒坐在大哥的肩膀上提醒道。 “没错,家里有养狗子,设计的时候要考虑狗子。”狄远赫的余光瞥到树旁秋千,“我希望秋千也能保留。” 设计师点点头,在笔记本上记录下要点,“虽然这棵树很高很壮,但单靠它可能很难支撑起整个树屋,我们得重新构想方案。” 他环顾整个院子,心中大概估算了院子的大小和周围房屋的大小,权衡地提出一个超预算超工程量的建议。 “建一个树屋,整个院子的空间就会变得窄,我建议把院子扩大,把院子变成花园,这样整体会更加美观和漂亮。” “同时在狗房旁边搭上一个花藤架,然后种上藤蔓植物,比如藤蔓月季或是紫藤,种南瓜冬瓜也可以,现在恰好是南瓜夏季种植的时候。” “也不会花费很长时间。” 森芒和自己大哥对视了一眼。 狄远赫问他,“你想扩建花园吗?” “我想种南瓜。”森芒说,“不过外婆应该更喜欢紫藤。” 然后两个人同时把目光转向一旁的设计师,意思很直白,他们想都拥有。 “这个我和团队会构想一个合适的设计方案。”设计师压力很大,要求甲方加预算加工作量,不可避免地就要接受甲方更多的要求和想法。 “一个月之内能完成吗?”狄远赫问。 “能。”设计师很肯定地回答道,“这儿附近有一个大型的建材市场和五金超市,其余需要的材料我们公司也有存货。” “而且我的同事查过相关建筑法规,已经向相关部门报备过这次的修建,很快就可以拿到相关的规划许可证和准建证。” 狄远赫满意地点头。 设计师也满意地点头,只要甲方给够钱,一切困难都可以被乙方踏平。 国内一般想搞这种只为乐趣的房子的人,都不缺钱,出手都很大方。公司紧急安排最好的建筑设计师和结构分析师,还调了好几名熟手的木工和装配工过来。 再加上对花园的修缮,又能多一笔入账。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17节 * 很快设计团队便给出了设计图纸。 “我们根据这棵树本身的自然特征,决定将树屋设计成半圆球体形状。” “这种结构的灵感是帆船,木质圆体的构造很像雪松带的独木松或皮艇,树屋的楼梯是通过一个带有绳索设计的螺旋式楼梯进入的,这同样参考了帆船的设计。” “日出露台,屋子里设计天窗、玻璃门和墙上的窗户会保证采光充足,螺旋式坡道让狗子进出,坡道会适当加宽在屋前提供更多的露台空间,在露台上将配备了望远镜,可以观星或者看远处的风景。” “累了的话屋内也有舒适的休憩区,躺着的时候可以看到树和天空。” “同时屋内的嵌入式家具会采用同种桤木制作,让整个风格更加美观和谐。” “安全问题也是我们关注的重点,树屋的每个平台上都会安装上坚固的栏杆,包括吊桥和螺旋楼梯,每个栏杆至少可以承受4个成年人同时靠在上面,材料我们也选择的是防滑材料。” “同时,不会有尖头或突出的钉子或螺丝在树屋表面,一切细节都会做圆滑保护,在最后完工的时候也会配备保留安全绳。” 一群人坐在沙发上,设计师把图纸递给了狄远赫。 狄远赫把图纸递给了坐在中间的森芒,兄弟三人围着一起看。 “还满意吗?” “满意!”森芒很高兴。 外公和外婆则坐在另一侧看着,外婆手中拿着花园的翻新设计图,担忧地说道,“这个把狗房的外墙变成紫藤花墙的设计我喜欢,真希望到时候狗子们不要啃我的花。” 外公看了看现在外面还正常的院子,“看来未来将是兵荒马乱的一个月。” 说着他看着在大树下扑腾的狗子们,觉得数量不对,皱着眉头点了点,“麦克白又去哪了?” “麦克白吃完午饭就自己出去玩了。”森芒对狗狗们的行程了如指掌,“它这几天天自己出去玩,也没有带亚历山大和诺亚。” 森芒嘟嘴,有些不高兴,“明明早上我已经带它们兜了一圈了。” “你有给它带颈圈了吗?” “没有。” “老是出去跑,狗子都变野了,也只有吃饭的时候记得回家。”外公叹息,说着摸了摸趴在他膝盖上的小白狗,“年纪大了,还是养点运动量没这么大的狗比较好。” “葡挞就刚刚好。” 葡挞听到自己的名字,动了动自己的垂耳,睁开了焦黄色的双眼,喉咙里呜咽两声后又继续闭眼就继续休息。 毕竟,躺在主人的膝盖上,比躺在其他大狗的尖牙下安全多了。 不然等到晚上,其他狗子们又会把自己叼走。 这么多天了,它们对这只刚好可以塞进食盆的小狗崽的热情还没消退。 作者有话要说: 葡挞:救命!这么多天了,为什么它们见到我还会流口水? ———— *源自《中国树木志》 第19章 近一个月的天气都很好, 偶尔会下一两场太阳雨,但很快乌云便会被疾风吹走。 现在骄阳似火,待在树荫下也觉得热得冒汗, 云雀的叫声处处可闻, 酷暑对它们毫无影响,它们飞在天空中, 悦耳的叫声传遍四野。 设计师杨方骏和他的团队都戴上了遮阳帽,准备开工, 其中一个人慢吞吞地走在后头。 “柏永航你快一点。”设计师回头催后面的人,“我们已经比预定的时间迟了。” “知道了知道了。”柏永航努力不让自己消沉的心情影响到工作, 加快了脚下的步伐,“马上就来。” “说不定未来会柳暗花明呢。” 杨方骏安慰道,“提起点精神来, 一切会好的。” 说着画风一转,“今天就先打工吧,消极的心情影响赚钱。” 柏永航唉声叹气地答应了。 杨方骏和柏永航是本科同专业同寝室的室友, 关系很好,毕业之后杨方骏在本行业从事一年半载之后毅然转行投身设计行业, 成为了建筑设计师。 而柏永航选择继续深造, 成为了研究生。 兄弟在本行业内艰苦打工时,柏永航在读研。 兄弟转行重新开始新征程时, 柏永航在读研。 兄弟在行业内已小有名气时, 柏永航还在读研。 最后因为研究的昆虫死于特大暴雨,实验被迫中断, 提交不了毕业论文, 柏永航延毕了。 更痛苦的是,导师还因为身体原因住院了。 这个消息让原本已经很痛苦的柏永航更加痛苦了, 特别想去省医院看看心理科。 特别是看到兄弟都快靠自己的努力攒到首付了,而自己一无所有,可能连个学位证都拿不到,连找工作的勇气也没有了。 杨方骏看不惯他连续几个月消极的模样,干脆把他拉进自己的团队里做个临时工。 “说不定真的会有转机呢。”杨方骏鼓励道,“就算没有,这次的项目你就当放松好了,听说这次老板的家属有人同样是是咱们这个专业出身的,做这个项目也有共同话题。” “你啊,就别苦着脸了。” “适当保持职业假笑,老板会更喜欢你。” * 森芒对树屋的建造充满了热情。 狄远赫开玩笑地把森芒喜欢树屋的理由告诉了外公外婆,“他说他拥有98%的黑猩猩血统,喜欢树是合理的。” 话毕,外婆瞪着外公,“你又教芒芒什么奇怪的东西?” “我哪有?”外公觉得自己冤枉极了,“我当时举例是拿狗和狼举例,说科研者经常会拿狗和狼一起做相同的实验,对比两者行为的相似度。” “更何况,我原话是黑猩猩和人类在dna上 差2%,而不是人类拥有98%的黑猩猩血统,这两者差别大了。” “我哪里知道他把这句话理解成这样?” 外婆不听他的辩解,控诉道,“就是因为你这样教他,他写的作文才会这么乱七八糟,逻辑乱得不行,我怎么纠都纠不回来。” “好吧。”外公妥协了,“那我回去改改我的教案。” “外公!”森芒在外面喊,“他们来了!” “哎!来了!”外公开门一瞧,一个团队浩浩荡荡地携着工具走了进来,“他们终于把木锯带过来了,芒芒过来,今天上实践课!” 设计师杨方骏给老板们介绍了一下整个团队。 “这是我们建筑师和结构分析师,后面的两三位阿叔是木工和装配工,他们干了这行十几年了,完成的质量非常高。” “行。”外公说,“这个树屋我的第一要求是安全,趣味是其次,我不想看到我的孩子会因为一些可以避免的失误而受伤。” “这点您就放心吧。”杨方骏说,“我们工作的时候会认真做,并且会严格监督的。” “那你们安排你们的活,我在一旁给孩子上课。” “没问题。”杨方骏开始组织人员分发工作装备,顺便也拿了几个递给了外公,“老板,您也戴上安全帽吧,我们作业的时候可能会有树枝掉下来。” “看到您家有小孩,我还特地准备了个小的。” 外公道了句谢,接过设计师递给他明黄色的小安全帽,蹲下身戴到森芒头上,帮他扣好松紧带。 然后一大一小两颗明黄色的脑袋同时抬头望向了桤木。 “芒芒,之前树木课的内容你还记得多少?”外公低头问森芒。 森芒的回答乱七八糟,“只记得我记得的。” “……?”外公皱着眉头没听懂其中的意思,但他知道自己真的很有必要重新给森芒安排逻辑课了,这种胡乱的逻辑太糟糕了。 风吹过桤木枝上的树叶,也吹在每个人的脸庞上。 木工拿着木锯打算开工了,他要把树上的枯枝和会妨碍建筑的大枝砍掉。 外公边看着他们,边为森芒讲课。 “这棵桤木的花期在春天的尾声,果期在夏季末,也就是五月开花,在八九月结果。” “桤木具有很强的经济价值,它的树皮可以做染料,还可以提制栲胶,它的木炭可以被制成黑色火药。” “在野外这种树木时常会和柏树、针叶林混交成林,在四川这种树木和柏树混交,可以提高幼龄柏树一倍多的生长量。” “同时,这种桤木是蜜源树种,意思就是蜜蜂会在这类型的树木上采蜜,它的木、花、果的味道都很香,有一些养蜂厂会在周围栽培蜜源树木,供蜜蜂采蜜。”* “还记得这棵树上被蜂群建了个蜂巢的事吗?”外公举例让森芒加深印象,“因为蜜蜂太多了,你和我都被蛰了好几个大包,最后不得不打电话叫消防员过来端了它们老巢那件事。” “我记得。”森芒想起了甜甜蜂蜜的味道,“蜂蜜泡的水特别好喝,有浓浓的桤木花味。” 外公点头,回想起浓甜蜂蜜的味道,“其实家里还有一罐荔枝蜜,是夏季蜜蜂采荔枝花时收的,很好喝,就是喝多了会上火,毕竟荔枝吃多了也会上火,所以你外婆都没给我们喝过几次。” “题外话说太多了,我们来温习一下树的解剖结构。” 刚好木工把一边多余的枝干砍了下来,外公走到过去把它抬了起来拿出口袋中的油性笔,直接在树的横截面上画示意图,在不同的部分画上标识。 “树干树枝有4个主要层次,我画的最内层是心材,由死细胞组成,十分坚固。外圈是边材,它负责运输水和营养物质到树叶中。再外一圈是形成层,它能开发新的木材和树皮,而最外圈就是树皮,它和最内层的心材一样都由死细胞构成。” “如果我们剥开树皮,就好像剥开人类的皮肤一样,就会有被感染的风险,如果切开韧皮层,就阻止了它内部能量的垂直流动。”* “待会几位叔叔就要做加重的构件和缆绳,这时候就要特别注意不能切到树皮下的形成层和边材,如果切到了这对于树木来说就是致命的伤害。” 正在修裁桤木的木工听到这课,下手都谨慎了许多,不敢乱来,生怕这位懂行的甲方揪出自己的错误。 柏永航也带着安全帽在不远处听着他们讲课,这时他兄弟杨方骏走了过来。 “他懂很多。”柏永航说,“这老板是种花种树爱好者吗?” “不是爱好者,他和我们一样是林业毕业的。”杨方骏说,“就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位。” 柏永航应了声,越看越觉得这位阿伯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但又说不出是谁。 外公没留意到周围的人正在默默关注他,他继续给森芒上课。 “建造一个树屋是需要设计的,因为太重的房子会把树压死,一棵树可以承载重量的地方是可以被直观地看到的,树枝与树干的角度越尖锐,连接越弱。”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18节 “与树干近乎垂直的粗壮树枝是很好的支撑点……” “哎呀踩到一只蝉了。”外公说着,走了两步感觉脚下触感不对挪开一看发现是一只蝉,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了。 “那边的树叶下还有两只。”森芒一边听课,一边走神,“它们刚刚一直在叫,吵得好大声。” 外公眉头一皱,敲了两下自己小外孙的脑袋,“又不认真听课!” 柏永航还是觉得他在哪里见过这个甲方,他手中的没干到一半便放下去找杨方骏,打算问个清楚。 “老板姓狄,叫狄远赫。”杨方骏说,“这里是他外公家,在讲课的那位阿伯就是他外公,至于姓什么我就不太清楚了。” “不过那孩子的姓挺有意思的,姓森,森林的森。” “一个让人看了很难忘记的姓。” “确实很难忘。”柏永航努力回忆,这个姓太耳熟了,他看看外公手中捏着的蝉,又看看外公明黄色安全帽下的那张脸,猛然间想起来了! 这不就是国内生态入门必读书目中封面内层的大牛作者的脸吗?! 森原宏这个名字在业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 听闻这位大牛退休好几年了,直接回老家养老了,虽然偶尔还能看到他的新研究成果,但在一些重大研讨会上已很少见到他的身影了。 每次在写毕业论文的时候,排名第一的参考书目必有他的名字。 若是自己早几年读书,一定会拼了命考他的研究生。 只可惜等自己毕业时大牛已经退休,不再教书了。 而现在漏屋偏逢连夜雨,不但一无所成,学业还面临着延毕的危险。 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遇见这位大牛!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 柏永航鼻子一酸,几乎要落下了泪来。 杨方骏看到自己兄弟表情不对,以为学习压力和工作压力把这个可怜人给压垮了,他赶紧上去拍拍兄弟肩膀,安慰他。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要是你心情真的难受,可以去旁边没人的地方哭出来,发泄完情绪就好了。” “我现在给你预约省医院的心理科。” “你还没认出他是谁吗?”柏永航瞪大眼睛,偷偷瞥着还在继续给孩子讲课的森原宏,“他是你写本科毕业论文的时候天天念叨着的人啊。” “胡说,值得我天天念叨的人只有我对象。”杨方骏觉得自己兄弟魔怔了,“我帮你把精神科也预约上吧,到时候一起看了。” 第20章 “你再仔细看看。”柏永航说, “难道不觉得他很熟悉吗?” 杨方骏偷瞄了外公好几眼,想了想自己印象中本专业内的行业大拿,想了半天还是没有头绪。 “森教授!他是森原宏教授!就是那本老师推荐给我们的那本生态必读书目的作者啊!”柏永航说, “就是跟砖头一样厚的那本, 还记得吗?” “那时候我还提过可惜他退休了,不然我特别想考他研究生的那位教授!” “是他吗?”杨方骏有些震惊, “可是他家的小孩明明告诉我是他是林学的前辈。” “也许是小孩记岔了。”柏永航猜测道,心里冒出了些许的期盼, “前两天我去医院看望导师,以他的病情来看还得继续治疗很久, 我觉得自己要毕不了业了。” “但现在上天给了我一条活路,你说如果我现在求他带带我的毕业论文,他会答应吗?” “要是你不问他, 他就永远不会答应你。”杨方骏说。 “说的也是,我也没其他法子了。”柏永航又偷偷瞄了眼森教授,“待会我找个空子找他聊天, 说不定他真的会答应我呢。” 森芒注意到不远处的两个人一直偷偷瞄过来的眼神,疑惑地望了回去。 然后又被外公敲了脑袋, “不准分心!认真听课!” * 这时候门铃响了, 市动物研究所的老师们来了。 他们刚进门就被院子里阵势极大的工程吸引了目光,通通过来围观。 “森老师早啊!” “森老师, 家里在搞装修吗?” “对啊。”外公森原宏暂停了讲课, 豪爽地笑道,“他们想在这棵树上弄个树屋, 我刚好借这个机会给家里的孩子上课。” “好有雅致!”外公的好友胡谷添夸道, “我也想给自己弄一个,可惜我们家小区里的物业不允许。” “就算允许也没有那个条件。”森原宏自豪道, “我们家的这棵树几十年的树龄,跟市里那种景观树不一样。” “这是打算把家里的院子重新翻修一遍啊,这边还打算弄个花藤架吗?”胡谷添往周围望了一圈,“大工程啊。” “没办法。”外公故作无奈,实则炫耀,“年轻人爱折腾,我这把老骨头只能陪着他们折腾了,不过他们品味好,弄的东西大家都喜欢。” “你不用说话,大家都知道你心里美得很。”胡谷添打趣道,“在家过这悠闲日子,搞得我也想明天就退休。” 其他研究员跟着开玩笑,“胡老师,领导不会同意的,您还年轻,还得再战几年呢。” 满地的落叶,整个院子兵荒马乱,物品东一块西一块,一旁还摆着好几块大型的木板和胶合板。 胡谷添上手敲了好几下,“这种是船用胶合板吧,摸着不便宜啊。” “没错。”监工的杨方骏回答道,“这种价格贵了点,但是防止木材腐朽变色,防水性能也好,所以我们决定使用它。” “而且采用的木材是防腐木,这些可以经受多年风吹雨淋不腐烂的。” 外公点头,熟练地见缝插针教导森芒,他招手让森芒过来摸摸这块板,“国内防腐木可以分成三种,分别是人工防腐、天然防腐和炭化木。” “人工防腐会用高压渗透的方式把防腐剂注入到木材中,然后再压力处理,便宜廉价,适用性广。炭化木则是用物理的方式在高温条件下对木材进行炭化处理,减少木材内的含水量,增强防腐性。” “天然防腐木的价格是最贵的,它的防腐功能原自于木头内部的一种酶,所以不同种木之间的防腐性能是不一样的,但同时这也和产地有很大的关系。”* 森芒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胡谷添开怀大笑,站到森芒旁边揉了揉对方毛茸茸的脑袋,对外公说,“我说森老师,我家小朋友到森芒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在认真地背乘法口诀表和abc呢。” “您这么个教法,把我衬托的一文不值。” 说着,还坏心眼地问森芒,“芒芒,告诉阿伯我你今天想干什么吗?” “遛狗。”森芒耿直地回答,“今天我还没遛狗。” “去吧。”胡谷添把他往狗房的方向推了推,“待会你外公被我们征用了,今天一整天你都是自由的,去玩吧。” 森芒抬头小心地瞅了外公一眼,确定对方脸上没有生气的意思,小声地欢呼一声,快步跑到狗房找亚历山大去了。 外公无奈地叹口气,收起了手中的油性笔,看向自己的好友,“今天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啊?” 蹲着院子边上锯木头的柏永航听完了全程,心脏砰砰地跳,胡谷添这位大佬的名字经常出现在杂志国家地理上,他拍的照片一绝,他出版的好几本书也在业内小有名气。 柏永航深吸了一口气,控制住不让自己激动的眼泪落下。 自己真的转运了。 “看哪呢。”这时杨方骏走过来唤回了他的魂,“木锯很锋利,干活的时候要小心点。” 杨方骏观察了自己兄弟的状态,真怕他在自己这儿出什么事故,“算了,你别做了,你的心都不在这上,做这行不专心,很容易出事故的。” “你坐着休息下,想想待会怎么和森教授说明来意就行了。” 柏永航只能答应了。 院子里不断地传来机器的运作声和施工人员的说话声,连以往持续不断的蝉鸣声也被掩盖过去了,但这没有打扰到书楼里的人。 森原宏在厨房准备了些水果准备端过去的时候,柏永航在门口拦住了他,手里拿着的做工用的手套快被他抓出洞来了。 “森教授您好,我有件事想求您帮帮忙。”柏永航心里紧张得不行,怕森原宏开口就拒绝他,整张脸紧张得红了大半。 “你是过来工作的孩子把,脸红得有些不正常,是不是中暑了?”外公森原宏说,“要不要进屋我给你拿点藿香正气水?” “不,没有中暑。”柏永航更紧张了,刚组织好的词措完全想不起来了,脑子一轴,“森教授,我读过您编写的书,我当初特别想考您的研究生!您太厉害了!” “可是小伙子。”森原宏哭笑不得,提醒道,“我已经退休好几年了,不带学生了。” “……我知道。”柏永航说着,声音变得有些沙,“您认识徐贯教授吗,他是我的导师,今年他生了一场大病住院了,我的毕业论文因为意外导致研究的昆虫全死了,论文没法写了。” “我延毕了。” “那你现在?”森原宏看看他全身上下的模样,询问他。 “我出来跟我朋友一起工作,赚点钱。”柏永航有点发窘,“读了几年了,我真的想拿到毕业证,森教授您能帮帮我吗?” “我认识你的导师徐贯,他也算得上是我的朋友了,我听其他朋友说过他生病的事情。”森原宏叹了口气,“我也很想帮你,但我现在已经很少做研究了。” “这样啊。”柏永航觉得自己刚涌起的希望的火花被掐灭了,“那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不过也不是说完全没有希望。”森原宏把果盘中的几颗车厘子摘下来递给了这位沮丧的小伙子,“最近葡泸山出现了狼,市动物研究所弄了一个新项目专门研究它。” “刚好我这里有一些设备和资料可以提供给他们,如果你愿意加入,我就把你介绍给他们,他们应该会很欢迎你。” “我愿意加入!”柏永航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森教授太谢谢您!” “不用太客气,我也很开心能帮到你,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柏永航!” “好,小柏那你待会是跟我一起去书楼,还是先把今天的工作做完?” “我现在就跟我朋友说一声,教授您等我一会就好!” * 在书楼里的研究员们爽快地接纳了柏永航,在听过他的遭遇后纷纷过来安慰他。 “一切都会过去的,当初我也很倒霉,当初我已经准备好实验样品就在实验室开始测试了,结果半夜实验室停电了。” “你这算什么。”其中一个研究员笑了,“我有个倒霉朋友,硕士毕业论文专门种的水果,被路过闲逛的阿叔摘了吃了,搞得他直接自闭了。” “真遇上这种不可控的因素,自己也没办法。”胡谷添说道,“总之欢迎这位年轻人加入我们,现在开始把手头上的数据整理好,然后我们开个会讨论讨论接下来的计划。” 几个人坐在电脑前打开了数据监测软件,电脑上显示gps颈圈的剩余电量不多了,可能只够再监测1-2周。 在那之前,他们在狼群的附近做好扎营观测,以及安装好跟踪摄影机,方便他们长期侦测研究。 “它们现在的活动范围依旧在葡子江南段支流的峡谷中,这只狼的伤势应该快好了,这几日的活动范围较前些日子要大些。” “我猜它们没离开的原因是找到充足的食物来源。”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19节 一位姓洪研究员加入了讨论,“国内对狼的研究比较少,主要集中在对狼的分布、食性、生态习性和圈养狼的繁殖育幼行为学等方面,国外的研究比较多,但比较集中在繁育学上。”** “我也想从野狼育幼方面进行研究。” “我倒是对它们的群体行为比较感兴趣。” “哈哈。”胡谷添笑了,“我和你们的想法都不一样,我想住在它们的栖息地旁边拍摄一部华北亚种狼群的纪录片。” * 麦克白不见了,麦克白又双叒叕不见了! 以这只狗子熟门熟路的行为来看,它已经是个惯犯了! 森芒和其余三只狗子都很不满,麦克白走的时候悄无声息,家里没有一个人发现,它甚至等外公喂完了早饭才离开,简直是过分至极。 原本的四狗一人的出行队伍里出现空缺,森芒不死心,认为麦克白一定还在家中,开始满屋子找麦克白。 “麦克白?麦克白!” “麦克白——” 于是,两位哥哥和外婆看着森芒和跟在他身后的亚历山大翻遍了整个屋子,最后还是没有看到麦克白的影子。 “别找了。”外婆喊住打算继续翻第二遍的森芒,“这一段时间我都没允许麦克白进来,所有狗子就属它最多灰,它不可能在屋子里的。” 外婆心里也很纳闷,“明明它和其他狗子是一起活动的,但它却比亚历山大脏多了,我这两天都想叫阿恒把它拎去厕所里洗洗了。” 狄远恒正坐在沙发上摆弄着手中的单反,闻言道,“可以啊,刚好上次我在宠物店向老板学了几招,我看着觉得难度不是很大。” “我要出去找找。”森芒做了决定,“麦克白天天都不知道跑去了哪里玩了,我要出去看看它到底在干什么。” “狗子出门能去干什么。”狄远恒觉得答案昭然若揭,他吹了吹摄像头中的灰尘,顺便拿无纺布抹干净,“无非是觉得家里太闷,想出去到处跑跑走走。” “不可能。”森芒不认可地说,“麦克白虽然比较爱闹爱玩,但以前从来没有试过无缘无故跑出门的,它一定是遇见了什么问题了!” “那肯定没有遇上大问题。”狄远恒耿直地说,“要是遇上大问题,它肯定会回来找帮手,比如叫上诺亚或者亚历山大,它谁都没叫就意味着它只是出去逛逛而已。” 说完,狄远恒便收到了弟弟的一个怒视。 “麦克白从来不做没有理由的事!”森芒固执己见。 “我当然知道啊。”狄远恒无辜地辩解道,“我只是怀疑这只狗子最近心情不太好而已。” “麦克白没有心情不好。”森芒继续反驳,“我昨天给它梳毛的时候它还很开心地舔我的手心。” 狄远恒不敢接话了,他转头面向自己大哥,“我觉得阿芒在五分钟之前的时候还是喜欢我的。” “也许你该改改你说话的方式。”狄远赫说。 “在阿芒心中,咱两的地位也是半斤八两吧,反正都比不过狗子们。”狄远恒开玩笑道,“你明明和葡挞是同时来的,但根据我的发现葡挞在阿芒心中的地位已经比你高了。” 狄远赫皱着眉头抬眼看向自己二弟,“这两天阿芒都是和我一起睡的。” “确实。”狄远恒说,“一米八的大床睡两个人一只狗会比较挤,现在是夏天也会比较热。” 狄远赫决定不跟他吵。 “我记得你外公昨天临睡觉前特地给麦克白戴上了项圈。”外婆说,“他也留意到麦克白天天跑出去的事了。” “我要去看看麦克白到底在干什么。”森芒下了决定,“外婆,中午我不回家吃饭了。” 他翻出手机查看着麦克白的位置,顺便找出了皱巴巴的葡泸山地图画出了路线,“麦克白现在的地点离家有点远,如果现在去找它的话会赶不上中午的午饭。” “芒芒你等一会。”外婆赶紧忙活起来,“我给你准备午饭和水带在路上。” “我也跟着一起去。”狄远赫说,“阿芒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他对这一块很熟悉,之前白大叔也教过他很多东西,有的时候别人来山里都是他带路的呢。”外婆对这种事已经习以为常了,“四只狗狗护着他在山里玩,那几乎能横着走了。” “山中猛兽不多,不要和它们直接冲突,几乎都能平安通行。” “那我也去。”狄远恒说,“上次遗憾把单反落家里了,这次我要带上它一起去,说不定能拍出好片呢。” “要我给你们准备一顿野餐吗?”外婆兴致勃勃,“这也算的上是你们兄弟三第一次出去野餐呢,虽然时间赶了点,但给我些时间还是能做出一顿很好的野餐。” “不要。”森芒无情地拒绝了这个提议,提出了更为方便快速的方法,“我带上十个馒头出门就可以了。” 外婆的眼神写满了不认可,她想起了以前的事。 男人养孩子会潜移默化教给孩子些不好的观念,外婆扶额想到,当初那位护林员连续几天住在山上都是带些味道不怎么好的饼子和干粮,带馒头都算好的了。 每次外公外婆有事回a城的时候,他会带着森芒在山上住上好几天,行走于不同的哨所,好的话会钓点鱼配点野果吃干粮,不好的话直接白开水泡饼子。 十分不幸的是,这个恶习被森芒学到了。 并且学到了精华。 外婆多次试图把这个坏毛病纠正回来,家里又不是缺钱买菜,正常孩子吃饭就应该荤素搭配多吃点肉和蔬果,没必要过得这么苦,结果孩子嫌麻烦,主动吃苦。 为了让森芒改掉这个坏毛病,外婆不得不恐吓森芒,要是他一直不回家吃午饭,只在外面吃馒头的话,他就会永远长不高。 恐吓的效果显著,森芒很少在外面独自啃馒头了。 外婆既欣慰又疲惫。 狄远赫不知道外婆曾经在午饭这件事情的有多折腾,他觉得森芒的想法好极了,“外婆我也和阿芒一样只要馒头,不搞这么麻烦。” “你们干啃馒头啊?”狄远恒感觉这顿午饭肯定硌嗓子,提出加强版的建议,“配点果汁和茶叶蛋怎么样?” “这样,维生素、蛋白质和碳水化合物都齐了。” 外婆认为他们的建议糟糕透了,无奈胳膊扭不过大腿,只能生着闷气把兄弟三人送出家门。 葡子江的干流很长,干支流整体呈树枝状的模样,而它的干流里离森家很远,森芒没有去看过葡子江的干流,它的支流也很美。 灌木生长在支流的附近,青草长在乱石从中,昆虫在叶间飞舞,一路上能看到从山上倾泻而下的小溪,水花溅在光滑的鹅卵石上泛起一阵白色泡沫。 森芒踩着河中巨大的礁石渡过葡子江,他们穿过开阔的小平原。 十几年前这儿还是庄稼地,现在再也找不到当初的痕迹,只能看到不知名的野草野花开得灿烂,认真看的话或许还能看到伪装成狗尾巴草的小麦苗。 三个人走进了森林之中,这儿长满了松树、杉树和桦树,在其中还能发现长着灰树皮的野山楂树,这儿的树已经生长在这儿很多很多年了。 藤蔓植物盘绕在高大的树干上,朝着东边生长,多年来的缠绕让它在寄主的表皮上留下了深深的皱痕,它不但阻碍了寄主的生长,还抢走了它的阳光。 这棵五味子的香气很清爽,闻起来的味道有点像柠檬,狄远恒对它很感兴趣,拿起手中的单反给这位掠夺者拍了张照片。 林地很密,几个人路过的时候经常会惊吓到几棵树外的野兔和松鼠。 狄远恒多次想抓拍,可惜只能拍到它们匆促逃命的残影。 “阿恒,你快一点,别跟丢了。”大哥回头喊他。 “马上就来!”狄远恒没空删掉拍烂的废片,拿稳自己的摄影机小跑跟上队伍。 森芒慢慢地走着,时不时低头看看地图,“麦克白现在的位置还在南边支流的峡谷里,它已经两个小时没挪过位了。” “说不定前几天它也是天天来这里玩,以前也带它来过这里,没有见它特别喜欢这里。” “也许是它发现了一些它喜欢的东西,就好像猫发现猫薄荷一样。”狄远恒说,“话说回来,猫薄荷对狗有用吗?” “一点用都没有。”森芒给出了肯定的回答,“我试过了。” 他做过实验,他在某次路过水果店,看到狸花猫窝在长满猫薄荷的花盆里翻滚,甚至会左脚拌右脚去追逐想象中的老鼠。 森芒懂了,森芒悟了,立马花下50元巨款向水果店买下了这一盆子的猫薄荷,捧到亚历山大面前。 然后被外公废物利用,治好了困扰亚历山大好几天的胃胀气。 其余的狗子对猫薄荷嗤之以鼻,走路都绕道。 这件事让森芒伤心了好一阵子。 外婆为了不让孩子难过特地在院子里找了一小块空地种下了一片猫薄荷,安慰他等有机会家里再养一只猫,它肯定会喜欢这片猫薄荷的,森芒同意了。 等一个星期后森芒再去看猫薄荷的时候,它们已经被狗子们连根咬起埋到坑里,死无全尸。 所有狗子都矢口否认是自己干的,试图装作无事发生。 最后,这件事以狗子们被外公狠狠地惩罚了一顿而告终。 森芒不愿意再回想这件事了。 风吹过森林的边缘,他们已经走到森林的尽头,周围的山岭由各种石英岩和沉积岩构成,葡子江水慢慢地流淌过峡谷。 狄远恒抬头看着靠在一块巨石边上休息,他抬头看着这一片峡谷,感叹道,“太美了。” 说着拿起相机又拍下几张图片,对比眼前的景象和相机的画面,“明明这么好看,拍出来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他再次找了一个新角度,重新拍了几张还是觉得不行,叹了口气全删了,他继续拿着相机寻找着可拍摄的对象,最后镜头的焦点落在不远处的森芒身上。 小孩子背向着他,能隐约看见他脸上的婴儿肥和运动过后的红晕,漆黑柔软的短发贴在脖子上,展现出一种明媚和黄金般的色彩。 狗狗们站在他的身边,像是守护他身边的骑士。 他有些稚嫩的呼喊声在峡谷中回响。 “麦克白——你在哪里呀!” “麦克白!” 狄远恒心一动,喊了他一声,“阿芒!” 快门迅速按下,拍下了森芒回头的那瞬间。 这一瞬,金色的阳光为他加冕,湛蓝的天空和郁葱的森林都沦为了陪衬。 第21章 森芒不懂二哥无缘无故喊了自己一声后又低头直盯着相机是什么意思, 他现在更关心麦克白。 “麦克白——” “麦克白!” 喊了好几声都听不到回应,森芒有些气馁,蹲下来和狗狗们商量, “亚历山大, 我们要不要去那边找找?” “你去闻闻哪里有附近它的味道,我们寻着味道找。” “等下, 别出声。”狄远赫忽然喊住了他,快步走到森芒的身边, 把他拉到身后,“有动静。” 几只狗狗抬起鼻尖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 又低头嗅嗅泥土,两只耳朵在风中抖动一下僵直住,退到森芒的身边, 喉咙里发出阵阵低吼声。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20节 “有野兽在附近。”狄远赫说,还挥了挥手示意自己二弟不要离太远,在自己身边跟紧, “我听到了它们的叫声。” 三个人抬头注意到不远处的草丛。 几只看着50公斤重、浑身长毛,肌肉发达的大家伙趴在那里, 它们的脑袋也齐齐往人类的方向看, 目光直盯着这三个陌生的人类和三条陌生的狗。 它们没有龇牙咧嘴地吼叫,森芒觉得它们表情中更多是惊讶, 他拍拍哥哥的手臂, 小声说,“我们是不是打扰到它们晒太阳了?” 其中体型最大的那只狼站了起来, 警惕地看向闯入者, 目光很威厉,朝旁边走了好十几步, 绕到了闯入者的身后,确认面前没有其他人。 几头狼互相交换了眼神,狄远赫也用眼神示意弟弟站在自己身后,要是它们突然起身攻击,自己来应付。 场面很安静,能清晰听见风吹树叶的声音。 森芒的注意力全在面前这只大狼身上,它步态优雅极了,灰色的皮毛在夏日阳光的照耀下如同波光粼粼的水锻,黑色的鼻子在捕捉着空气中人类的气味,两只耳朵直立向前探寻细小的声音。 狼群的其他成员在原地待命,等待头狼的指挥。 狼群很紧张,人类也很紧张。 战争一触即发。 突然一声熟悉的狗叫声从一旁传来,一个黑色的身影窜了出来,麦克白后脚向下一蹲扑跳进森芒的怀里,大爪子按在了对方的肩上,粗糙的舌头舔了舔森芒的脸。 “麦克白!你个坏家伙!”森芒为了接住狗子没站稳差点摔到地上,气得掐了掐狗子的脸。 麦克白呜咽两声蹭了蹭森芒的手心。 狄远赫吓了一跳,动作再快一点的话,拳头就会落到麦克白的身上,他深吸两口气平复心情,余光继续警惕着对面的狼群。 森芒扯扯大哥的衣袖,“直盯着狗狗看是很失礼的行为,我想狼也一样的,是我们闯入了它们的领地,打扰它们晒太阳了,是我们不对。” “既然已经找到麦克白了,我们慢慢离开吧。” 正常情况下,野狼是不攻击人类的,它们是很有智慧的群体,它们会权衡对手的力量和胆识后才会做决定。 它们注意到面前的闯入者不想招惹自己、想要离开的意图,它们静静地观候着。 夏天的风都带上了点热度,森芒的心情慢慢放松下来,看了会风景又看看这只帅气的大狼。 大狼没有放松警惕,时不时回头看一眼面前的几个人,在狼群和人之间的位置缓缓坐下,密切注视着面前人类的一举一动。 狄远恒看到了其中一只狼的后腿,外公为了帮它治疗剪了点杂毛以免伤口感染,脖子上还带着熟悉的颈圈,“上次攻击游人的狼群应该和这个狼群是同一个,我还以为它们攻击性很强,很仇恨人类,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 “那为什么它们会在那晚上攻击人类呢?” “因为狼群里有小狼。”森芒看到了在草堆里打闹的短腿小狼崽,“狼群在保护幼崽。” “所以它们只是想游人离开,并没有下死手。”狄远恒回想起受伤患者的伤口,“我之前就好奇它在腿部咬伤的伤口并不足以致命,它们明明可以下死手继续咬对方的脖子,但它们没有这么做。” “它留了人类一命。” “因为人类是自然界最记仇的动物。”森芒揉了揉麦克白的耳朵说,“要是它们把人咬死了,明天它们就会被灭群,狼又不笨,知道要怎么做选择。” 话还没说完,麦克白就把森芒扑到在地上,顺势抢走了森芒的小背包。 森芒脑子一懵,“等等……麦克白你在干什么?” 麦克白没回他的话,凭着记忆扒拉开拉链,咬开纸袋子把里面的馒头抖了出来,一口干掉半个大馒头。 “应该是饿了吧,毕竟已经过了吃午饭的时间了。” 狄远赫伸手把弟弟捞了起来,帮他拍干净身上的灰尘,正想捡起弟弟的背包。 结果麦克白反应速度比他更快,它三两步咬起森芒的小背包,几步往狼群的方向跑去。 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它身上,当然狼的目光更多的是放在小背包上。 麦克白把背包放在了其中一只母狼的面前,从里面咬出了一个馒头。 在场人类和狗子们:…… 忽然发现麦克白天天早出晚归的真相。 不得不说,哺乳动物对精碳水的热爱是刻在dna里的。 “犬类能吃馒头吗?”狄远恒很疑惑,咬了口自己的馒头,顺便给了森芒递了几个做午餐,“狗狗吃下去会不会消化不良,或者对身体不好?” “狗狗可以吃馒头的,它们很喜欢。”森芒说,“我知道有些猫也喜欢吃馒头,猫头鹰也吃,听说动物园里熊猫的食谱里也有大馒头。” “当然,我自己和它们一样,也喜欢吃。” 狄远恒几口把馒头吃完,“确实味道很好,而且简单方便。” 他理解麦克白把最爱食物送给追求者的行为了,就和人类送给爱慕对象花,以及带她出去吃美味的食物是一样道理。 这只苗条的母狼睡趴在地上舒展着自己的四肢,它全身的毛发是由灰色和黄色组成,耳朵颜色很深,是一只健康且刚成年不久的狼。 它看了看麦克白,又低头嗅嗅大白馒头,没忍住诱惑吃了两口。 另外一只狼看不下去了,冲到麦克白面前摆出了要撕咬对方的姿势打算冲刺往麦克白身上咬。 麦克白避开了攻击,对着这只狼吠叫。 这种姿势,明显它们也不是第一次较量了。 麦克白是所有狗狗中最好动、性子最野的,家里的狗狗能被他折腾烦,没想到它在选择伴侣上也这么莽,崇尚自由恋爱,爱上一只住在山野的狼。 森芒把亚历山大的头掰了过来面向自己,不准它看对面的狼群,担忧道,“亚历山大,你不会和麦克白一样的对不对?” 亚历山大伸出粗糙的舌头舔了舔小主人的手心。 狄远赫带着两个弟弟退后到足够安全的距离,他必须得在场所有人的安全。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狼和狗打架。 狄远恒看到这幕有些震撼,按捺跳得有点快的心脏,端起摄影机焦点对准正在准备决斗的狼和狗,他意识到麦克白接近这个狼群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但狼群一直在排斥这个外来者。 与其说这是狼和狗的打架,不如说是一个外来者想要加入新的种群的必要仪式。 除了头狼,几乎每只狼都轮流上前和麦克白了一架,进攻非常猛烈,毫不留情。 它们又会突然在某个时刻停下来,然后继续重复之前的行为。 麦克白的态度很坚决,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它没有退缩。 它站在狼群面前摇着尾巴,吠叫声中并没有带着威吓的感觉。 还在不断地有狼上前攻击它。 森芒拉住想要上前帮忙的其他狗狗,把狄远赫分给他的馒头掰成几块放到狗子们面前,示意它们吃午饭,别管麦克白。 “那是麦克白自己的选择,你们谁都不准上去帮它。” 其中一只狼咬住了麦克白的前腿,把它压在乱石上,鲜血从麦克白的伤口中流了出来,流在它灰黑色的毛上。 经过好几轮的决斗,它身上、腿上和耳朵上都被咬出了好几个洞,还被扯出了几处裂口,整只狗看上去惨不忍睹,连站也站不稳了,能看到它因剧烈地呼吸而不正常起伏的腹部。 麦克白抬头望向那只母狼,母狼也在看向它。 头狼嗷叫了一声,狼群停止了决斗,母狼退到头狼身后,融入回狼群之中。 “它失败了。”狄远赫说。 外来者想要加入狼群就必须面临这样的困境,如果它失败了,狼群就会杀死它。 但这个狼群没有。 头狼喊停了决斗,它没有对麦克白下死手,可能是因为一旁有人类在看,也可能是因为面前的大白馒头。 它的性格看起来挺和善的,它纵容几只狼围在森芒的背包边咬出里面的食物来吃,目前没有进攻人类的趋向。 双方就这样僵持着,退在各自的领地上。 狄远赫快速吃了两口馒头填了填肚子,再喝上一口水,蹲下来和两个弟弟说,“你们和狗子好好待在这里吃饭,我去那边把麦克白背回来。” 说着,他和狄远恒对视一眼,示意对方看好森芒。 狄远恒点点头。 头狼看到这个人类走过来也不怕,似乎知道狄远赫接下来要做些什么,它没有阻止,它趴在草丛中,目光平静但还保留着五分戒备和警惕。 葡子江的水继续在这峡谷中流淌着,刚才的打斗没有对它造成一丝一毫的影响,清澈的水继续流过礁石,长期湿润的水汽让礁石边上长满了绿色的苔藓。 风吹过狄远赫额边的头发,他挪着步子慢慢走到麦克白身边,看到了它狼狈痛苦的模样,狄远赫安抚了一下它伤心的情绪,给它喂了点水和食物。 然后把这只为爱而战、虽败犹荣的狗子背到了自己背上。 沉甸甸至少八十斤的实心狗子压在身上,狄远赫把它固定在自己背上扛着它走回弟弟的身边。 森芒走过去安抚地摸了摸这位勇士的毛耳朵,“麦克白真的很勇敢很厉害。” 狄远赫点点头,也很认可这句话。 其余狗狗们都围了过来,嗅着麦克白吻部和伤口的味道,杉莫伸出舌头舔了舔已经凝固成血痂的伤口,这换来了麦克白的一声痛苦呜咽。 二哥的摄影机忠诚地记录下了这一幕。 “我们得赶紧把它带回家。”狄远赫做下安排,“我们开车送它去兽医院治疗,以他现在这个伤势来看,得缝针。” * 在森家,书楼外面在热火朝天建造树屋,里面几个人坐在厅中一边工作一边在闲聊。 对狼比较熟悉的研究员洪誉雄,他翻看着手中的资料说,“狼不是全部生活在荒郊旷野,我看国外的新闻偶尔能看到狼在城市街道游荡,或者郊狼熟练乘坐电车的报道。” 胡谷添接过话,聊了起来,“我听说柏林市里的鸟类品种比他们国家公园里的还要丰富,城市里面还经常能看到浣熊和狐狸,还有人研究过说住在城市里每天翻垃圾桶找食物的狐狸比生活在野外的要重。” “可不是吗?翻垃圾桶找食物比去逮兔子和老鼠容易多了。” “国外有些广场养的白鸽都快被胖得飞不动了。” “城市大型食肉动物少,食物又好找,比在野外轻松多了。”说着,胡谷添叹道,“唉揾食艰难啊。” “国外某些关于狼的研究蛮有意思的,我最感兴趣的是,他们研究切尔贝诺核辐射区的狼群生存状况,讨论辐射是否对动物的身体产生影响,目前结论是大体健康的。” “所有人集合一下!”胡谷添说,“我们来讨论遥测和监控它们的方式。” “外公!”忽然一道声音打破了他们的讨论,是森芒的声音。 森芒快跑着,门也没敲直接闯了进来,脸上带着剧烈运动后的红晕,“外公!麦克白受伤了!” “它和狼打架了,流了好多血,现在走不动了,连呼吸都变得很奇怪!” “哥哥说他要开车送麦克白去兽医院,让我过来问问附近哪间宠物医院比较好!” “怎么会受伤呢?”外公急忙起身跟上去,“记录显示狼群现在的位置它们离这里的距离挺远的,它为什么会突然被狼群攻击?”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21节 森芒抹掉鼻尖上的汗,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从哪个地方先说起,只知道重复地说,“要把麦克白送去医院!” “镇上没有宠物医院,只能去市里的,我和你们一起去。”外公安抚他的情绪,“没事的,有我们在,麦克白不会出事的。” 在书楼里的所有研究员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相互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不解和疑惑,于是其中的代表,胡谷添站起来跟了过去。 “我跟你们去行吗?我也想知道为什么狼群会攻击麦克白。” 森芒和外公没拒绝。 皮卡车在公路上飞驰而过,时不时能听到不远处传来汽车的鸣笛声。 在后车厢上森芒把麦克白的头放在自己的膝盖上,麦克白半边体重都压在了森芒身上,眼皮微微颤动着,爪子上全是血。 与其说它是一个受了重伤不得动弹的狗狗,不如说它更像个振翅而飞、愿意为天空献出生命的鸟。 森芒一遍遍地在抚摸麦克白。 麦克白用黑色的鼻子蹭蹭小主人的手心。 森芒心疼极了,“下次别再招惹狼了,和亚历山大它们一样待在家里不好吗?” 麦克白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声。 很快就到达目的地了,宠物医院不算大,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把麦克白放上了推车上把它推进了手术室。 森芒站在手术室门口紧张地等着,狄远赫在一旁陪着他。 其他人坐在休息区等着。 这时候在医院内来为宠物看病的人不多,时不时有一两个医生和抱着宠物的主人走过。 空调向外冷冷地吹着风,浓重的消毒水的味道在走廊内弥漫,时不时能听见就诊室里传出猫咪或者狗子的叫声。 狄远恒捧着自己的单反,向其他人简单说了今天的情况,“我们顺着gps的定位去找麦克白,但是去到才发现那里是狼群的所在地,然后我们看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麦克白向一头母狼求爱了,因为这件事它被狼群攻击了。” “这简直是……”外公脸色很难看,态度很坚决,“我不同意,这事太离谱了。” “狼和狗啊。”胡谷添感叹道,“狼狗杂交这个问题太复杂了,涉及到了各种伦理和血统问题,它们要是真成了,我们肯定会被外界骂的狗血淋头。” “有这么夸张吗?”狄远恒说,“我好像记得萨尔路斯猎狼犬就是以德牧和狼交配培育出来的品种吧?” “对,因为那位荷兰老兄觉得当时的德牧髋关节发育异常,决定把它和圈养狼交配矫正这种糟糕的情形,一般狼跟狗的杂交后代都统称为混血狼,捷克狼犬也是德牧和圈养狼的后代,它们攻击性要比家犬强得多,而且更喜欢嚎叫而不是吠叫,不太适合当家养犬。” 胡谷添点明了重点,“但是要注意的是,和它们交配的狼都是动物园或者实验室里的圈养狼,不是野狼。”* 狄远恒听着很感兴趣,拿手机查了查资料,“百科上说早期的北美灰狼曾和狗杂交过,所以才会出现纯黑色的北美灰狼,最后因为野狼种群繁衍,让北美大部分狼都有家犬的血统,所以北美灰狼不是纯种狼,而是无限接近于狼的混血狼。”* 胡谷添点头,拍了拍自己好友的肩膀,“我跟森老师的想法是一样的,这事太荒唐了。” “要是真的把麦克白放到这群野生狼群里去,它的血统会污染狼群的血统,造成的后果将会是不可估量的,我们都不愿意看到这种事情发生。”* “等等,这只狗叫麦克白吗?”前台的姐姐一边听着他们讲着离奇的经历,一边看着手头上的狗狗病历本。 当她看到翻开前两页看到病历本上的就诊记录时,忍不住打断了他们的对话,“病历本上写它之前已经做过绝育手术了呀。” 第22章 麦克白身上的毛秃了好几块, 伤口已经被缝合不再流血,爪子被包扎上了绷带,用护具固定好。 森芒终于等到了手术结束, 大门打开, 他跑到了麦克白身边,确定它全身上下的伤口都处理好后, 才慢慢把手包在麦克白裹紧绷带的爪子上。 麦克白的心情很沮丧,带了点烦躁的意味, 可能是伤口的不适和痒弄得它不停地在咬绷带。 森芒像往常一样给它挠痒按摩,它也没理。 这件事之后, 麦克白被勒令在伤口没好之前不准踏出家门。 晚上,当森芒走到狗房里看麦克白的时候,麦克白还是怏怏不乐的模样。 森芒坐在麦克白的身边, 麦克白没像往常一样用鼻子供自己的脑袋,这晚上麦克白吃的很少,几乎不到它平时饭量的一半, 森芒拿了些狗粮给它加餐,其他狗子也想过来分一杯羹, 森芒皱着眉头把这几只同样想要过来加餐的狗子推到一边, “这是麦克白的病号餐,你们不要和他抢。” “汪呜~” 晚风吹过山丘, 也吹过屋子边上的桤木, 夜空中闪耀着璀璨的群星和漩涡般的星系。 森芒揉了揉麦克白的下颚,依旧是那么温暖和毛茸茸, 麦克白把头伸出了一点, 方便小主人抚摸它。 但小主人的心情和它一样沉重,他愁苦着脸, “麦克白,外公说你至少两个星期不能出门,而且过几天还要去宠物医院复诊。” 麦克白没有太大的反应,继续闭着眼睛等着森芒的抚摸。 森芒幽幽地叹了口气,他看着麦克白就好像在看着识人不清又固执己见的女儿。 这种心情很不好,森芒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语气忧愁地对麦克白说,“你是狗狗,为什么非要和狼纠缠在一块呢?” 麦克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诺亚没留意到沉重悲伤的气氛,它闻到狗粮的香味忍不住又过来卖个萌想蹭一波宵夜。 森芒气得揉乱了它的毛,“麦克白受伤了,你不去安慰它,只知道抢它的宵夜,别以为我不知道,麦克白没吃的晚饭就是你偷偷吃完的!” * 这两天,麦克白英勇的事迹传遍了森家的各个角落。 每一个过来森家的人都忍不住过来探望这只失败的英雄。 它负伤在床,它虽败犹荣,它身上的伤痕就是它的勋章。 不过看起来这位英雄兴致缺缺,对什么也提不起兴趣,受伤的爪子让它没办法大范围的活动,再加上心灵上的创伤让它的情绪陷入在悲观厌世的泥潭中。 每天就趴在窗户边的椅子上,把头伸到窗外,对外界环境不闻不问,只知道郁郁寡欢地望向峡谷的方向。 动物研究所的研究员们无论参没参加这个狼的项目,都对这只狗子很感兴趣,特别好奇它长啥样,纷纷过来探望它,赠送的狗粮足足有一大箱之多。 全部便宜了其他三只大型犬。 “这就是那只和狼打架的狗啊。”洪誉雄研究员远远地站在门槛附近上下打量着麦克白,“想不到竟然这么有勇气。” “是吧,它很大胆,身体素质也好,所以才敢这么莽。”胡谷添说,“不过幸好它运气好,狼给它放了条生路,不然现在我们就见不着它了。” “说的也是。”洪誉雄说。 “听老一辈说过有会有狼进村偷吃的,有时候会和狗打起来。”过来建树屋的木工也过来凑热闹,“以前我就当听个故事,但现在我第一次觉得这种离奇的事离自己这么近。” “可不是嘛。”另一个人说,“我头一回看到有狗子追求母狼的,牛啊,它这是想娶一位悍妻进门啊。” “这狗子养得真壮真好,这毛看着太漂亮了。”木工看着有些羡慕,“哪天我问问家里能不能也养只德牧,带出去肯定很威风。” 旁边的同伴打趣道,“你照顾你家娃都嫌麻烦,还想养狗,到时候别是你家娃来照顾狗。” “不会的,哪能呢。” “你就吹吧。” 过了好几天,这场风波终于过去了,麦克白终于能讨个清静,但它依旧闷闷不乐,活力风采尽失,还经常发脾气。 不过大多数时候,依旧继续趴在窗台上独自看风景。 “没想到麦克白是个情种。”狄远恒端了一杯茶坐到它身边。 “我以前也没想到,我以为绝育之后它们会断情绝爱。”外婆摇头,“看来是我还不够了解它们。” 外公没有经验,他不知道如何安慰这只失恋的狗,不过它的失恋对于这个家来说是件好事,最好看破红尘四大皆空,不再老是想着偷跑出去找对象了。 弹性工作时间,食宿无忧,允许上班摸鱼,工作任务不累,不高兴的时候还可以顶撞老板。 这种工作哪里找,为了爱情放弃太不值得。 外公留给麦克白足够多的思考时间,没有打扰它,相信它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这天下午,外公摇头叹息看了一眼麦克白便到书楼里和同僚一起工作了,外婆刚收到出版社的邀请希望她能写一篇散文,她答应了,现在要去琢磨写什么题材。 大哥狄远赫和森芒在外面盯着树屋的进度。 现在大厅中只剩下狄远恒和麦克白。 今天的天气很好,平静无风,阳光猛烈,在外面的人几乎人手一顶帽子戴在头上,不然被这阳光直射在头上,容易头晕眼花,甚至会中暑。 但这一切和麦克白无关,空调的凉风吹在它的身上,丝毫没让它被酷热的天气影响。 它缠满绷带的爪子上被外婆拿长袜包好,虽然会不透气,但总比它觉得痒后咬开绷带二次撕裂伤口好。 狄远恒看着一蹶不振的狗子,揉了揉它的脑袋,喝了一口茶,把单反的视频和照片导入到自己电脑中。 他慢慢一张张删掉废片,比如一些不好看的或是没对焦好的。 照片的数量并不少,整理起来要花费好长一段时间,狄远恒一张张往下翻,最后视线定格在那张他在峡谷中拍森芒回头的照片。 小孩清澈的眼睛倒影着蔚蓝的天空,他身上没有穿着昂贵的衣服,脸上也没有灿烂的笑容,但是却能看到向往自由的幼鹰在他的眼睛里展翅翱翔。 夏日的阳光在亲吻他的脸颊。 狄远恒看着这张照片看了好一会,把这张照片另存了下来,“我弟弟真好看。” 说着,他发现麦克白的头转了过来,视线也在看着电脑中的照片。 “你是不是也觉得阿芒好看?”狄远恒为了方便它看,还把电脑屏幕拧到它面前。 麦克白没太大的反应,看了一阵子电脑中的小主人后,又转头继续愣愣地看向天空。 狄远恒喊了它几声,都没听到它的回应,只能继续干自己手上的活。 又过了几分钟,狄远恒突然灵光一现,想到了个好法子。 对付失恋的最好办法就是,开展一段新的恋爱。 狄远恒虽然不是很有经验,但他知道流程,他迅速上网找了家狗舍,火速加了对方微信,要求对方把他家所有适龄的狗妹子的照片发过来。 狗舍回复也很快,照片很快便发了过来。 “麦克白,麦克白!”狄远恒又叫了狗子两声。 狗子还是没理他,狄远恒不得不把麦克白整个扛了起来,好让它把头好好看向电脑。 “我给你找了几个相亲对象。”即使麦克白听不懂,狄远恒还是要说,“靓狗千千万,不好咱就换,不要一心吊死在那只母狼身上。” “咱们不吃回头草,咱们值得更好的。” 麦克白眨下眼皮,咬了咬有些痒的爪子,不是很懂面前的人到底想干嘛。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22节 狄远恒开始给它看其他狗子的照片和视频,一边翻一边注意着麦克白的神色,可惜麦克白那张毛茸茸的脸还是没什么反应,看到可爱狗狗跑步飞扑的姿态也面无表情。 狄远恒不死心,又找了好些给它看,折腾了好久也没半点成效。 他甚至觉得麦克白现在在忍受自己离谱的行为。 弄了半天,狄远恒也累了,看向麦克白的目光从一开始的怜爱和心疼变成恨铁不成钢。 他开始指指点点道,“你说你失败就失败了,生活本就是起起落落,先把已经绝育的问题放一边,看看你这幅颓废的模样,我要是那只母狼我也不选你!” 说罢,狄远恒就把麦克白和狼群决斗的视频投影到电视上,“真是气人,我要带你重新回顾一下屈辱的历史。” “失败和摆烂不会让你赢得尊重,只有奋发图强才能抱得美人归!” “待会我会上网让你看看什么叫做正确的做法,现在我们看看你的错误示范。”狄远恒按下了开始键。 麦克白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耳朵抖动了一下,望向了屏幕。 这时葡挞偷偷跑了进来,想要跟着一起吹空调消暑。 但电视上打斗的同类吸引了它的注意力,葡挞的眼神从害怕瑟瑟发抖慢慢变成困惑,最后瞧了瞧旁边颓废养伤的麦克白,露出一副顿悟的表情。 * 在院子里,森芒戴着草帽坐在阴影下给自己扇风,围观木工们工作,树屋的整体大形已经做好了,现在正在搞内部的装修,做各种防晒防水的措施。 建造的事情繁琐又复杂,但看着一样东西从无到有是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森芒脸被晒得有些红,舌头也干得要冒烟了,狄远赫拿了一条凉水浸透的湿毛巾给他擦了擦脸,带着他进屋喝水。 一进门看到他的二哥拿着一块白板给麦克白分析得胜的技巧,“我们的目标是获取狼群的信任,以它们车轮战的战术来分析你是不可能战胜它们的……” “你或许可以抗得过两三只狼的打斗,但你绝对扛不住一群狼的围攻。” “信任不是靠武力得来的,我们可以在适当示弱投降,证明自己没有挑战头狼主权的意思,只是想加入它们,同时在恶斗的时候展现自己的魅力表明自己并不是窝囊废。” “现在我们来看看正确的做法。” 狄远恒打开了自己在网上找的狼群接纳外来者的视频,按下了播放键。 这是一个胜利者的故事,讲的是密西西比国国家公园中的其中一个狼群,头狼死于偷猎者手中,只剩下雌性头狼带领狼群,一只外来的公狼试图成为狼群新的头狼,并且还成功了的视频。* 狄远恒从鼻子发出一声冷哼,对麦克白说,“你好好学学。” 这时候森芒从拐角处走了进来,只听到二哥这半句话。 他弯腰把认真盯着电视看的小白狗崽捞进了自己怀里,看了看麦克白和二哥,又看了看电视,“学什么?” 第23章 阳光慢慢变得不再那么灼热, 黄昏即将来临,太阳西沉之前把天空染成了一片红色,院子中里的木工也做着最后的收尾工作准备下班回家, 隔壁书楼的研究员们有孩子的也早早归家做饭了。 在别墅的大厅之中, 空气很安静,只听得见电视里狼的嗥叫声, 狗子们歪着头看得很认真,森芒也是, 他少有地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和他稚嫩的脸搭配起来十分不和谐。 狄远恒每隔几分钟就忍不住回头看这位弟弟, 很想撬开他脑袋看看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视频继续在播放着,时不时还能解说的声音。 “外来者加入一个团队时不可避免地面临一个极端的困境,团体中每个成员都会考虑是否要接纳这位新人, 狼群会根据外来者的态度对它采取不同的做法,要是它试图攻击或挑战团队权威,那么它很有可能会被狼群杀死。” “这位外来者很聪明, 它没有以任何方式恐吓狼群的成员,也没有示弱。” “它表现出头狼该有的气度和实力。” “狼群愿意给它机会, 它也能让这个狼群恢复以往的秩序。” 狄远恒能感觉到麦克白厌世的灵魂又被重新注入了希望和光芒, 连带着在一边凑热闹的葡挞也很激动。 虽然他完全不懂这只身高不到20公分的小不点在激动啥。 葡挞跃跃欲试,咬着沙发上的枕头滚到地上, 模仿着头狼的动作飞扑骑到枕头上, 亮出小尖牙一口咬了上去,最后脚下打滑摔倒在地上。 但它不气馁, 爬起来继续和枕头纠缠。 这晚上外公给狗子们喂饭的时候, 诧异地发现麦克白的食量又回来了。 胃口恢复了是好事,但和以往的麦克白又有些说不出来的差别。 麦克白面露凶狠, 把整个头埋进了食盆里,把狗粮一扫而光,接着继续凶狠地去喝水,哐啷哐啷喝完后一甩头,也不管下巴还滴着水便跑屋外去了。 诺亚特地过来瞅了眼,发现麦克白把食盆舔得干干净净,遗憾地离开。 一连好几天狗子们没敢惹麦克白。 * 日子慢慢迈过八月份的门槛,很快立秋就要来临了,黎明前山间起雾了,大雾缠绕在山上,有点要下雨的意味,但太阳升起后雾很快消散开了。 只有树叶上凝成的露珠可以证明那场雾的存在。 森芒咬着面包翻看着日历,还有一个多星期就要到七月十五了。 农历七月十五是以往他和护山员白劲秋白大叔上山收割野蜂蜜的日子,每年收割一次,不会全部收割完,每次他们都会留一些给蜜蜂过冬。 山中的蜜蜂挺多的,以前住在葡泸山的居民还没大量搬迁离开的时候,政府曾经设立过一个野蜂特色产业的扶贫项目,在山中设立蜜蜂养殖基地,想要把葡泸蜂蜜做强做大。 很可惜,这个项目初期便遭遇了巨大的困难和挫折。* 因为山里有熊。 熊的嗅觉极强,它的嗅觉灵敏度几乎是警犬的6倍,所以它们轻易地发现森林中的蜂巢的位置,会发现养殖基地也是意料之中。* 于是在某个夜黑风高的晚上,一只黑熊发现了无人看管的蜂箱,它灵活地翻过障碍物,用爪子掀开箱盖,开始吃饭。 自然界也有蜂蜜,但是却没有人工养殖的这么集中,平均每个蜂箱可以产出一年13千克左右的蜂蜜,这对于熊来说是难得的美味,等第二天工作人员赶到案发现场时,已不见嫌犯熊的身影。 这件事情引起了领导的重视,这里附近有很多蜂箱,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搬迁到合适的地方,只能加强守卫,不让黑熊靠近。 黑熊不知道这是葡泸的扶贫项目,毕竟它是一头熊,不会为人类的事业而操心。 于是在某天肚子饿的时候,它又来了。 动物为了等一口吃的可以忍耐很长时间,这只熊等到了半夜,等到人没动静了的时候快速越过障碍物扛着蜂箱跑了,为了缩短作案时间,它甚至没来得及吃上一口。 倒霉的是,不止一只熊发现了这个基地。 这个项目没坚持两年便不了了之了,毕竟熊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严禁猎杀食用,蜂农们只能吃下这个暗亏,很多人及时止损选择改行。 而护山员白劲秋学了些养蜂的技巧后,从蜂农那儿买了几个蜂箱稍作改装把它们放到高处,不让黑熊有机可乘。 不过通常情况下,蜂箱也会被嚯嚯干净,因为熊会爬树,它的远房亲戚大熊猫爬竹子的功力名扬海内外。 黑熊虽然没有它的美貌,却有和它同样强劲的实力。 森芒打算去翻翻看今年有没有幸运儿存活,他偷偷瞥了一眼外公外婆,不想把这件事和他们说,往年这事都是他和白大叔私底下干的。 今年虽然白大叔离开了,但他还是想继续在立秋那天喝上一杯他养的野蜂蜜茶来庆祝秋天的到来。 二哥今天不打算晨跑,他翻出了森芒被遗忘的礼物,拼好当个摆设总比扔在库房里落灰好得多。 而大哥狄远赫早已准备好了,他坐在沙发上等着森芒结束他的早饭。 今天幼弟的动作尤为拖沓,磨磨蹭蹭,迟迟不出门,狄远赫暗示了好几次,森芒都假装看不见。 到了最后,他背上自己新的背包慢慢吞吞地走到自己大哥身边,推推对方的手臂,“今天你不用跟着,我自己去就行。” “放心,我会准时回来的。” 狄远赫听到这话更不放心了,他以退为进,试图和幼弟打商量,“你今天不想跑这么远也没关系,我可以陪你四处溜达,偶尔放松放松也没问题的。” “如果你今天想到什么好玩的游戏,我也可以陪你玩。” 森芒悄悄瞟了眼外公外婆的方向,确认他们没有留意到自己,这才敢压低声音说,“你能确保今天的事情不和外公外婆说吗?” “只要你不做危险的事,我保证不和他们说。”狄远赫道。 “不危险,我只是去找吃的。”森芒拍拍胸膛保证道。 过了一个多小时后,狄远赫对森芒口中的[不危险]有了新的定义,他有充足的证据证明这个家伙以前肯定背着外公外婆做了不少坏事。 他们来到深藏山中的一栋房子中,周围没有其他建筑,走到这儿的小路也因为长期无人路过,慢慢被自然收回。 这明显不是给上山采药的药农或者巡山人准备的哨所,而是一个私人的住处。 狗子们在房子的四周到处逛着,麦克白的伤口还没有好,所以这次它没来。 森芒翻出背包里的小铲子,绕到房子后面的墙角下开始刨土,挖了一会便挖出了一个不锈钢铁盒,里面放着几朵塑料花和一串钥匙。 塑料花像是外面十块钱能买一大把的那种,它的制作工艺很粗糙土气,材质也很廉价,甚至因为放太久了有点褪色泛黄。 森芒没有嫌弃它,吹了吹上面的灰尘,又把它郑重地放回了铁盒之中,接着把刚刚挖出的土坑填好后踩了两脚。 他一边拿钥匙开门,一边和自己的哥哥解释,“这是白大叔的房子,钥匙一般埋在墙角下,这样就不会弄丢了。” 说着,森芒拍了拍铁盒上的泥土,“这种不锈钢的盒子,不容易进虫子,老鼠咬不坏,特别耐用,我在家里屯了好几个呢,哥哥你想要的话我送你一个。” “暂时不是很需要。”狄远赫四处望了望,又看看这栋突兀出现在山中的房子说,“你那位白大叔会介意我们随便闯入他的房子吗?” 这房子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人打理过了,孤独地藏在山林里。 “他不会介意的,以前我出来玩困了想睡觉的时候都是直接摸钥匙进门的,白大叔从来没有说过我。”森芒说,“要是他介意的话,晚上托梦给我,我以后就不带你来了。” “托梦?”狄远赫感觉到有些不对。 “对呀,他去世后只能靠这种方式联系我了。”森芒推开了房子的大门,门轴有些锈了,发出咔擦咔擦的声音,“上次下雨天梦到他跟我说房子屋顶漏水了,叫外公帮忙喊人修一下。” “雨停了后,外公过来看发现房子真的漏水了,搞了好久的清洁呢。” 狄远赫忽然安静下来,他静静地看着森芒。 而森芒睁着他澄澈的眼睛环视着这间房子,房子里一阵霉味。 森芒进屋后把背包扔到地上,打开了窗通了通风后,开始翻箱倒柜地找防蜂服和装蜂蜜用的空罐子。 屋子没有通电,所以不能开灯。 因为长期无人居住,屋子内几乎到处是灰尘,狄远赫不小心就会蹭上一手的灰。 亚历山大原本想跟着一起进去,但是没走两步便被满屋的灰尘呛了好几口,仓促地跑出去了。 狄远赫回头确认它没事后,才认真打量着这栋屋子。 屋子的主人不是很富裕,里面的摆设很简单,一张大桌子,有很多抽屉,一张一米五的木板床,被子叠好塞进麻袋中,门口处放着一两个铁皮桶,塑料或是铁皮制成的箱子随处可见,角落里还放了一个小型的发电机。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23节 一张葡泸山地形图被挂在墙上,地图很多细节都标的很清楚,比狄远赫之前上网看到的官方图要更直白明了。 可惜上面有浓浓的被水淹过的痕迹,很多字迹变得模糊不清。 说不定是上次屋顶漏水导致的。 狄远赫看着弟弟东翻西找,不知道他在找些什么,他随意拉开桌子中的抽屉,抽屉很难拉开,轮轴或是锁生锈了。 狄远赫使了点巧劲才打开了抽屉,阳光从狭小的窗中透了进来,照在抽屉里的金属上反射出冷光,是一件他十分眼熟的东西。 是一把木仓。 狄远赫呼吸滞住,立马去检查它的弓单夹中还有没有子弓单。 幸运的是,这把木仓弓单夹是空的,甚至整体有巨大的缺陷,根本无法使用。 枪托是由木材制成,配备着鞍形弓单夹和瞄准器,灰色的金属木仓管上布满了一层重重的灰尘,依稀还能见到上面斑驳的痕迹。 木仓的扳机处被人砸歪了,根本没法扣动扳机,还有几个关键零件不知所踪。 “阿芒,阿芒!”他叫了几声自己弟弟的名字,“这儿怎么会有枪?” 森芒瞥了眼木仓,继续翻找东西,“很正常呀,因为白大叔年轻的时候是猎户呀,经常上山打野猪和兔子,而且山里还有熊,听说那时候他们都会带木仓上山。” “白大叔说这把枪陪了他十几年,救了他很多次,对他有大恩,不舍得让它离开自己,所以偷偷藏了起来。” “我上一次见它,它还埋在前面的桦树下呢,白大叔总是喜欢把它挖出来看几天又埋回地里,下次我再把它埋回原来的地方吧。” 说着,森芒注意到大哥脸上有些紧张的神色,哄道,“哥哥不要怕,木仓口被堵死了,不可能伤害你的。” “我不是担心它会伤害我,我只是怕它会伤害你。”狄远赫说,“这东西既然以前是秘密,那就让它永远成为秘密,待会我们两去把它埋了吧。” 森芒点头。 过了一会儿,森芒终于翻出了自己要找的防蜂服,他兴致勃勃地把防蜂服举了起来,刚想说话便被衣服上的灰尘弄得连打几个喷嚏。 狄远赫看到这身一下子就明白了弟弟想做啥,“你想去采蜂蜜?” “对。”森芒扬了扬面罩把上面的灰挥掉,比划着戴在了自己头上,这套是专门买给自己的,大小很合适,“白大叔在附近放了五个蜂箱,如果你想去,他不会介意你用他的衣服的。” 说着森芒回想起蜂蜜绵甜的味道,忍不住咽了口水,“如果你和我一起的话,我的蜂蜜分你一半。” 来都来了,狄远赫只能答应了。 * 葡泸山很大,但在国家地图上看它只有一粒绿豆那么小。 狄远赫背上两套防蜂服,登上山岭,跟着森芒走入了人迹罕至的山谷中。 他不太能理解弟弟为了喝口蜂蜜茶翻山越岭找蜂箱的行为,在超市中直接买一罐回家明明更加方便快捷,说不定采集到的蜂蜜中的卡路里不够补充这趟路程的消耗。 但只要森芒平常能跟上课程进度,狄远赫愿意纵容这种行为。 狗子们跟在他们的身边,时不时嗅嗅地上的气味,带着他们躲开野猪和其他大型猛兽常走的路。 他们穿过深邃的森林,他们爬上长满杂草的山丘,又走过嶙峋的下坡路。 除了偶尔的几句聊天,做的事情就是走路。 看得出来以前的护山员白劲秋做的十分尽职尽责,每隔不远不近的一段距离便会出现一个路标,有的是在树皮上用白油漆抹的标识。 一路上看遍了大好河山,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中午。 好消息,五个蜂箱找到了四个。 坏消息,发现的这四个都被黑熊祸祸了,无一幸免。 犯罪现场依旧是满地狼藉,木头渣子到处都是,蜜蜂早就飞走去建立新的蜂巢了,森芒蹲下来仔细看了看,确定熊的脚印。 他整张脸写满了不高兴,说出了今天他已经说过四次的话。 “熊又把我的蜂蜜吃完了。” “那还要去找最后一个蜂箱吗?”狄远赫问他。 “去。”森芒板着脸,有些生气了,“最后一个在背风背光的树上,肯定没有被发现。” 天空万里无云,森林散发着馥郁的草木香气,这里每个生物都有它自己浓重的颜色,无尽的绿意在明净的阳光下蓬勃生长,森芒抬头,发现了金色的身影在叶间飞行。 越靠近蜂箱,能看到的金色身影越来越多。 这证明最后一个蜂箱还在! 森芒的步伐多了点雀跃的意味,他抹了把额头上的细汗,加快了速度。 突然亚历山大停了下来,它鼻子抽动,快速嗅闻着周围的气味,接着抬头抖动了下尖耳。 这附近有浓重的猛兽的味道,显然这只猛兽才没离开多久。 亚历山大扯着森芒的裤腿往后拽,不让他再往前走一步了。 片刻后,不远处传来了熊和狼的嗷叫声。 第24章 “前面太危险了, 我们不去了。”狄远赫停住了脚步,对森芒说。 狗狗们也表现出焦躁不安的神态,亚历山大挡在森芒的前面不给他上前。 狄远赫仔细观察四周和地面, 和狗相似的脚印在泥土上隐约可见, 一直延伸到远处,他以为是自家狗子的脚印, 所以没有过多留意,现在仔细观察一看便发现了不对劲。 地上不仅有狼的脚印, 也有熊的掌印。 再仔细观察便会发现,狼的脚印很少, 说明狼群并不在附近。 “是一只落单的狼。”狄远赫说,“它肚子可能还有点饿。” 说着,思考一番又补充道, “估计熊也是饿的,我们最好不要惹它们。” 厚厚的云层遮住太阳,阳光只能从云的裂缝中透出亮白的光, 蝉还在聒噪地吵着,熊和狼的争斗没有打扰到它们。 森芒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在灌木丛的树叶拨开一个小口, 面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在一小片空地中,一头黑熊在扒拉着蜂箱里的蜂蜜, 密密麻麻的蜜蜂围在它的身边飞, 黑熊熟视无睹,用锋利的黑爪扒开蜂箱顶板, 开始吃里面的蜜。 蜜蜂的武器是毒针, 可惜黑熊的毛又长又密,一点也不怕蜜蜂的攻击。 一旁落单的狼也对蜂蜜垂涎三尺, 碍于蜜蜂太多不敢上前,但它莽得很,眼睛盯着黑熊手中的蜂箱不放,试图也想分一杯羹。 它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声。 森芒没有出声安静地看着,狄远赫扯了扯他,想让他慢慢离开,但森芒没理,他觉得这只黑熊很眼熟,特别是它胸口处的白斑。 他又看了两眼,做下判断,“这只熊是熊大明。” 狄远赫很无奈,他不想去思考为什么这只熊会有它的名字,现在不是讨论这种问题的时候,现在的状况已经威胁到两个人的生命安全了。 附近被炸窝了不知何去何从的蜜蜂到处都是,嗡嗡地吵得烦人。 狄远赫从背包里拿出头罩裹到森芒头上,免得他被蜜蜂误伤,重复道,“蜂蜜采不到了,我们没必要多停留。” 森芒没管他,他安抚地摸了焦躁不安的狗子,“它们在抢蜂蜜。” “大明胆子很小,从来没有伤过人,不惹它生气就不会出事。” “它和白大叔认识很久了,白大叔偶尔见到它会喂点东西给它吃,白大叔早就知道蜂箱会被黑熊发现吃掉,但他还是每年都这么做,他说怕这只熊找不到什么吃的时候还能有个蜂箱可以填肚子。” 话里话外都说明着这只熊和人类曾经有过一段美好的友谊。 实际上事情并没有这么友好。 白劲秋还年轻的时候,那时候还能用枪,也没有禁止打猎,他时不时背着枪上山打猎或者找点药材拿去卖。 他和熊大明的初见让人毕生难忘。 人年轻的时候就喜欢在吃上面费工夫,白劲秋炸了好几块块猪排,带上水和馒头就上山了,打算在山里宿两晚,看看能不能找到点好卖的货。 那天他走了大半日,没找到啥好东西,累坏了,干脆直接搭了个帐篷,那时候山里还没有建立很多哨所,白劲秋也没介意,觉得搭帐篷也挺好的,随便吃了几口猪排和馒头补充了能量,没漱口便倒地休息了。 熟肉真的太香了,更别提外面还炸了一圈面粉,浓香四溢。 这时候一只熊闻着味摸了过来,在帐篷外兜了好几圈,最后忍不住把头撞进了帐篷里,想把里面的猪排找出来,甚至因为白劲秋吃完饭没漱口,在他的嘴巴前嗅了好一会儿。 没有人会想在睡到一半被熊的呼噜声吵醒,这种恐怖的程度不会比任何鬼片或者恐怖片逊色。 人在应激状态下是无法思考的,白劲秋本能地握住手中的枪冲面前的熊开了一枪,没射中。 突如其来的枪声把熊吓坏了,熊又把人吓坏了。 一人一熊一起转身抱头鼠窜。 最后这只黑熊还是没抵抗住食物的诱惑,返回来把白劲秋落在帐篷里的炸猪排和馒头吃光了。 而白劲秋连夜下山平复心情,至此半年内不敢上山。 当一份护山员的工作摆在面前时,他也不顾自己还没上任,连续上书十几封,要求在山中多处建立安全哨所。 可见这事情导致的心理阴影面积之大。 * 两个人屏住呼吸躲在有半人高的灌木丛下,没有发出太大的动静。 狄远赫从森芒的话中大概知道,这是一只温顺的无伤人犯罪记录的好熊。 亚历山大做出了防备的姿势,夹紧尾巴,两只耳朵紧绷着向后张,听着周围的动静,焦虑地拱着小主人的手。 森芒向亚历山大和其他狗子做出了一个安静的动作,这是他们在家经常做的训练,示意狗子们慢慢后退到蜜蜂没有这么多的地方。 狗子们不能离蜜蜂太近,万一蜜蜂蛰到它们黑鼻子就不好了。 但对面那只狼不怕成群凶狠的蜜蜂,它想要在黑熊赶走蜜蜂之后品尝这顿美味佳肴,阳光透过叶隙零星照到它身上,这是一只刚成年不久的狼。 太年轻,不懂得狼群的规则,擅自离开狼群,甚至还不懂要避开危险的大型动物。 虽然黑熊比棕熊要温顺,不主动攻击人,但这不意味着它不会攻击其他动物,特别是想从它口中夺食的动物。 熊大明还是原来的熊大明,森芒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过它了,它还是原来的模样,不是在吃东西就是在找吃的路上。 它真的很爱吃。 在某次这只可爱的黑熊在危难之际救了白劲秋一命后,白劲秋作为感谢时不时会给它送点吃的,但在某个月初他发现这个月才刚开始工资已经被吃空之后,这种行为便大大减少了。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24节 乃至白劲秋陷入阴谋论,开始怀疑自己被救是因为这只熊记得自己身上炸猪排的味道。 蜂箱已经彻底被毁,过了一阵子蜜蜂拿这只黑熊一点办法也没有,慢慢散开去寻找新的筑巢地点了,只留下三两只固执地留在蜂箱前打转。 没有动物会喜欢进食的时候被别的动物围观,但这只狼似乎没有意识到危险,勇敢中带着傻气,还没学会权衡局势再出击,继续傻乎乎地盯着食物看。 熊大明觉得自己受到了挑衅,黑熊温顺但也是杂食动物,会吃肉,它向对方吼了一声,放下手中的蜂箱从狼走了过去。 熊的牙齿可以轻易地咬开树皮,也可以轻易咬断狼的脖子。 黑熊越来越近,狄远赫额头上冒出了冷汗,无论森芒说这头熊不会伤人,他也不相信,他不想冒任何一丝风险。 狄远赫强硬地扯着森芒往后退。 狼似乎意识到了熊的攻击意图,想要转身逃跑的时候被有力的黑色爪子扑按在地,在这么短的距离中狼不存在逃跑成功的可能性。 黑熊挥出了一击,疼痛和濒临死亡的感觉让这只年轻的狼爆发出极强的攻击性,它一口咬上了黑熊右臂厚厚的脂肪层中。 但这是无效攻击,它的尖牙不够长,黑熊拥有厚厚的脂肪层,这点攻击不痛不痒根本没让它留一点血。 在密西西比国有经验的老猎手都会这样劝告新人,体量大的熊就算被箭射成豪猪,它依旧能向你扑来,如果你处于自卫射中了一头熊,最好确保它已经停止呼吸再放下枪,不然它可能会趁你放下戒备,把它黑色的熊掌贴到你的大脸蛋上,让你和它一起停止呼吸。 “如果我们不管,那只狼会死的。”森芒说。 “不行,太危险了。”狄远赫拒绝道。 “大明认识我,我给点吃的给它,让它放过那只狼。”说着,森芒吹了一声口哨,把包里的吃的用力抛到熊的面前。 黑熊听到这些熟悉的尖锐口哨声后停住动作,耳朵动了动,又闻了闻周围的气味,在蜂蜜甜腻的味道之下还有面粉的香气。 它放开了狼,慢慢走到馒头面前,一口解决掉了一个。 “大明!”森芒喊了一声。 黑熊望向了声音响起的方向,接着又闻到了人类远远给它抛过来的食物的香气,它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呼噜声。 接着又远远望了一眼人类的方向,吃完地上的东西,咬着一旁的蜂箱转身离开了。 没有再为难这只狼。 狄远赫松了一口气,他面对的各种突发状况一般都是歹徒或是劫匪,,对象最起码是个人,但在这个假期却被迫多了很多处理其他动物种族事故的经验。 刚才他大概估测了一下,这只熊大明站起来绝对要比自己的爱车路虎要高。 因为不是当事人,狄远赫不是很能理解那位护山员和黑熊跨种族的友谊是如何建立起来的,这听着就像是与狼共舞,甚至危险指数要更高些。 熊走了,狗子们也放下了戒备,时不时发出汪呜的声音。 半点没害怕面前的狼,因为这只狼已经被熊拍的动弹不得,只能躺在地上呜咽。 森芒的目光没有办法从这只狼身上挪开,它满身灰色的皮毛中又夹杂着一些黄,像是临近黄昏的天空,灰蒙蒙之中还能看到太阳的余晖。 它的嘴角流出了暗红色的血液,看着非常脆弱。 要是面前的人突然给它一刀,它根本无力抵抗。 但是森芒没有,他脱下了头上防蜂面罩,背着背包安静地走到了狼的面前坐了下来。 等狼慢慢放下警惕心后,再轻轻摸了摸它的耳朵之后,像是平常为狗子们按摩一样挠了挠狼的肚皮。 狼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男孩,又望了望他身后的几只狗,过了一会儿后轻轻地把自己的吻部贴到了男孩的掌心中。 第25章 当一个人在和一个陌生的动物相处的时候, 人是能感受到对方会不会攻击自己的,动物同样也能感受到人的意图,人的恐惧或贪婪。 人是强是弱, 是轻视还是诚恳, 这些态度都能被动物本能地感受到。 动物与人的相处,其实和人与人的相处是一样的, 都需要察言观色,给予对方尊重, 而不是以万物之主的高傲的姿态把动物看成宠物。 森芒翻开自己的背包,把里面剩余的馒头拿了出去, 掰成一半喂给了面前受了伤的狼,看它刚才那幅对蜂蜜垂涎三尺愿意舍身犯险的模样,充分证明了这是一只嗜甜的狼。 幸好包里面除了食物之外, 经常会背着快速补充能量的葡萄糖水,同样带着清甜的味道,只是没有蜂蜜那么甜腻馥香。 森芒给狼喂了点葡萄糖水, 它刚舔了口后眼睛熠熠发光,连续舔了好几口, 粗糙的舌头把掌心舔得有些红。 这只狼对森芒十分好奇, 看得出来它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只用两条腿走路的动物,它对森芒身上的衣服很好奇, 但身上的伤不允许它有太大的动作。 森芒看着它, 这是一只年轻苗条的母狼,他不确定是不是麦克白喜欢的那一只, 毕竟只见过一面, 不是很分得清楚。 无论是不是,森芒都不是很在乎,现在这只狼趴在森芒面前,低垂着头,安静地嗅闻着来自男孩身上的气味。 毒辣的阳光被树叶挡住了大半,狗子们放松地扑到灌木丛中试图去抓藏在草丛里的蟋蟀,过一会儿有从里面窜出来,亚历山大半趴在不远处,偶尔目光瞟向小主人,不阻止也不出声。 估计是觉得自己小主人的风流韵事太多了,只要不是很出格都可以忍。 狄远赫为了安慰它,给它和喂了点吃的。 这时候他看到森芒取出了背包里的紧急医疗药物,开口问道,“要我来吗?我学过一些简单的受伤应急处理。” “不用,我也学过,我也有经验。”森芒拒绝了,打算按照外公上次的做法给狼做了简单的止血和消炎处理。 “有经验?阿芒你经常遇到这种事吗?” “不只有我一个人遇到。”森芒认真地处理着伤口,“我和外公偶尔上山的时候会遇到受伤的动物,比如说翅膀摔断了一半的蓝尾鸲或者尾巴受伤的狐狸。” “是把它们直接带回家里养伤吗?” “伤太重就带回家,外公说能不带就不带。”森芒说,“那只蓝尾鸲被外公带回家了,它很可爱,翅膀没好之前还会在我肩膀上跳,不过翅膀好了之后就飞走了。” “很喜欢它吗?” “嗯。”森芒大概把狼身上受伤流血的部位处理了一下,一边回答着哥哥的问题,“诺亚对它很感兴趣,外公总是很担心某天会在狗房里找到它半边羽毛。” “看来它飞走也是意料之中的事。”狄远赫说。 他慢慢地靠近狼的身边,半蹲下身摸了摸狼的腹部,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它身上的伤势,“都是些细小的伤口,内脏应该没什么大碍,只是腹部有些肿,万幸的是股骨没断。” 股骨是动物行走和支撑的关键,如果股骨骨裂没及时得到治疗的话可能就会一辈子都跛行,严重的话甚至会出现排泄困难和肌肉萎缩。 估计熊大明也只是想让这只年轻气盛的小狼长点教训,并没有要置它于死地的意思。 毕竟熊大部分时间吃的都是素食,换换口味的话会吃点鱼和松鼠,最多也就是袭击野鹿,狼并不在它们的食谱之中。 消毒水被涂在狼的伤口上,它的身上几乎处处是伤口,即便原本它的身体素质很好,也经不起熊的攻击。 狼很痛,从在喉咙间发出痛苦的呜咽声,颤抖地蜷缩在男孩的怀中。 森芒没有办法帮它停止疼痛,只好继续倒一点葡萄糖水给它喝,帮它转移一下注意力。 狄远赫把它的毛发拨开,检查着伤处,把消炎药膏和止血粉涂在伤口上,顺便把绷带绑好并在结尾处系上一个简易漂亮的蝴蝶结。 弟弟看着自己大哥手中熟练地绑绷带的动作,抬头看了一会他的眼睛,又把视线转回到狼的身上。 狄远赫感觉到存在于他和弟弟之间无形的坚冰在这个下午阳光的照耀下开始慢慢融化,他的弟弟并不是不乐于去接受他,他心中一直很清楚,不然他不会无缘无故地向遇难的狼伸出救援之手,他读到了来自外界的求救,并努力伸出自己救援的手。 他很细腻,很大度,他一直在乎着他身边所有的事物,他在山中经历的事情绝不比其他同龄孩子经历的少。 他学习到的规则,是山教给他的规则,他不会示弱,但他会在他人危急的时候伸出援手,他比同龄人优秀太多了。 一整个下午狄远赫和森芒就靠在树下,和这只狼一起晒太阳,看了半个下午的风景,直到红日西斜,鸦雀奔林高噪,山中吹起了凉风。 远处传来一声又一声的狼嗥,是头狼在呼唤同伴回归。 受伤的狼看起来好多了,它摇晃了几下站了起来,仰头长嗥了几声,然后它再次低头蹭了蹭森芒的下巴,最后跌跌撞撞地往狼群的地方奔去。 狄远赫看了看时间,现在回家有些晚了,再晚点说不定会赶不上家里的晚饭。 现在必须要启程回家了。 “你累了吗?”狄远赫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上起了身,对还在一旁坐着不愿意起来的弟弟说,“要是累了的话,我可以背你回家。” 森芒看着大哥伸过来的手,低着头思考了一阵子,最终也伸出了自己的手。 夕阳的余晖照在他们回家的路上,给他们灰扑扑的衣服上添上一丝金边。 终于他们赶在太阳余晖消失的前一刻回到了家中,麦克白的伤势已经快好全了,它飞扑到森芒的身上,要不是狄远赫在旁边做了靠垫,肯定会摔在地上。 但麦克白没有意识到自己做错了,它摇着尾巴在森芒的身边转了几圈,嗅嗅他衣服上的味道。 狗狗和人一样是社会动物,但它们传递信息的方式却和人类大相径庭,当人或者狗归家的时候,身上会带着从外面回来的味道,这代表着某种信息,告诉对方自己曾经去过什么地方,碰到过什么谁。 麦克白越嗅越觉得不对劲,它焦虑地在森芒脚边打转。 这个熟悉的味道明明是自己未来对象的味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小主人的裤腿上? 救命!为什么气味还这么浓烈! 第26章 夜晚的阴影压倒在大地上, 院子中叶影重重,狄远赫推了推森芒,让他先进屋里休息, 他得先去把这两套厚重的防蜂服藏在杂物房中。 这两天树屋的工程已经进展到一半, 有很多木条和木板随意地排放在角落之中,落叶也几天没扫过了, 狗房向阳的那面墙依稀可见未来花墙的轮廓。 “阿赫,吃饭了!”屋子内的外公探出头来喊自己的大外孙, “在磨蹭什么呢!” “马上就来!”狄远赫拐到狗房后面的杂物房中,把防蜂服藏到不起眼的高架子上, 拍掉手中的尘,这才松了口气,走进家中。 外公把最后一碟菜端上了餐桌, 盛好了饭,催促道,“手上怎么那么多灰, 快点去洗完手回来吃饭。” “很快就来。” 狄远赫走到了厨房,看到森芒磨磨蹭蹭地担着椅子在橱柜里翻找着, 他站在边上跟着往里面望了一眼, 里面全是调味料和干货食品,“找什么呢?” “找蜂蜜, 我记得家里有一罐荔枝蜜, 我今晚想喝。” 外婆闻言不高兴地咳了一声,“芒芒, 我记得我和你说过吃饭的时候不能喝蜂蜜。” “这几天你晚上有做梦, 不适合喝夏天采的荔枝蜜,喝多了会上火的, 如果你想喝的话明早上我可以给你煮蜂蜜花茶。” 森芒疲惫地趴在厨台上,自己今天原本出门是为了蜂蜜,结果只见到残渣,心情沮丧极了,“可是我想今天晚上就喝。” “奇了怪了,怎么今天突然要喝蜂蜜?”外公转过头看着自己的小外孙,“那罐荔枝蜜放在那里半年了都没见你想喝。” “因为立秋要来了。”森芒闷闷地说。 外公看了看时间,这才发觉过几天就是立秋了,“野蜂蜜的项目被撤太久了,我都快忘了。” “野蜂蜜?”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25节 “对啊。”外公挥手让大家坐下,边吃边和狄远赫说起以前的事,“你们一直住在b市所以不知道,葡泸山蜜源好蜜蜂多,政府曾经设立过一个野蜂养殖基地,结果连续几年遇到被熊盗食蜂蜜,最后项目就吹了,没后续了。” “不止呢。”外婆搭话,“栽的果林也被祸祸了,吃树果也就算了,还把树折断了,整个树冠都塌了,还好政府有补贴,不然损失就大了。” “不过山里应该还留有几个蜂农的蜂箱吧?”外公说着,给森芒夹了一筷子他不喜欢吃的蔬菜,“我记得以前白劲秋这个时候会上山采点蜂蜜卖,可受欢迎了。” 森芒心虚,一不留神蔬菜就被夹进了碗里,他皱着眉头咬了一口,然后偷偷用余光瞟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大哥。 狄远赫给了他一个安定的眼神,让他专心吃饭。 狄远恒今天搭了一天乐高,他特地挑了最贵最好的那款,结果难度高到他足足花了大半天看说明书才看懂。 一开始原本想等着大哥回来和自己一起干,结果这家伙带着阿芒一去就是大半天,午饭的时候也不见人影,他不得不自力更生,一天下来差点把人累死。 葡挞和麦克白还在旁边捣乱,那么多积木,真希望两只狗子没有把重要关节藏沙发底或是叼回狗窝里。 现在已经快九点多了,今天吃晚饭迟了些,导致等森芒把自己洗干净之后就到了他该睡觉的时间,狄远恒忘了自己在他这个年龄的时候是什么时候睡觉的,但他依旧觉得9点半前入睡过于健康了点。 要知道这个时间点,夜猫子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狄远恒继续坐在一旁拼乐高,工程量太大,估计得拼个好几天才能搞定。 他瞥了一眼一旁努力睁大朦胧双眼的森芒,看得出来困意快把他击垮了,可惜他还不能睡,小孩微长的发梢还往下滴着水。 附近只有自己一户人家,要理发的话得专门去镇上理发,麻烦得很。 听说外公以前贪图方便,曾经提议过给森芒剪个超短寸头(甚至可能是光头),主动买了电推剪跃跃欲试想当一回理发师,当然这个提议被外婆嫌弃技术差没经验,断然拒绝。 狄远赫刚洗完澡出来,就看见弟弟握着电吹风昏昏欲睡,他的板寸比弟弟短得多,用毛巾随便抹两下,十几分钟内可以自然风干,方便快捷。 他拿过了弟弟手中的电吹风,把人靠在自己身上,电吹风“呼呼”的热风吹到了对方乱糟糟的头发上。 森芒睡意惺忪,愣愣望向狄远赫的眼神中没有焦点,动作迟缓地像计算机超负荷运行卡顿现场。 狄远赫边给弟弟吹头发,边对上了自己另一个弟弟的视线。 乐高难度不小,狄远恒头疼了一天,望向大哥的眼神颇有些忧怨,“你们俩中午不回家吃饭也不说一声,要不是外婆发现冰箱里少了好些馒头,不然的话她准会责骂你们一顿。” “这一天你们两个到底去哪了?” “走的比较远。”狄远赫说话说一半藏一半,“阿芒带我去了一个护山员的住处里,我们在附近逛了一下,找了块空地,晒了半个下午的太阳。” 狄远恒叹了口气,“听着很悠闲很有乐趣嘛,哥你带回来的那只小白狗这几天好活泼,我怀疑它长牙了,老是在咬枕头,几个沙发枕都被它咬出棉花了。” “有些积木被它咬得满是口水了。” 在场最懂的人已经困得迷迷糊糊的了。 狄远赫没养过狗子,只能凭着常识出主意,“是不是要给它买磨牙棒了?” 狄远恒耸了耸肩,“我明天问问外公吧,家里狗子那么多,应该还有磨牙棒的。” 平静的时光持续了一晚上的时间,第二天他们才真正意识到葡挞的青春期到了,不光有磨牙的问题,还有它主动找诺亚打架的问题。 因为诺亚蹭了它的狗粮。 不过一大一小两只狗子在凌乱的狗房里面互相叫嚣着,葡挞个子矮,对上比它高好几倍的德牧气势一点也不矮。 一般情况下,狗子们打架很少动真格,它们的吠叫的声音可能会很大,但一般打架结束时候都不会有狗受伤。 通过打架,狗狗们才能确立谁是老大。 葡挞“汪呜~”叫喧着,摆好了战斗的姿势,动作和神态像极了之前看过的狼王之战纪录片。 诺亚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起身避开葡挞的视线,它自认是一只社交良好的大型犬,不应该与年幼的小型犬起冲突。 葡挞被它的动作吓了一跳,结果发现这只总是过来抢食的狗子没有直面自己,回避了自己的眼神,葡挞全身的斗志瞬间燃了起来,跃跃欲试地想往诺亚身上扑去。 甚至用它直勾勾的眼神望着诺亚。 这在狗狗社交界中,是十分无礼的行为。 金毛杉莫歪着头,看到这只垂耳小狗崽挑衅的行为,意识到一场冲突即将爆发,身为家里的维和管家,赶紧挡在葡挞的面前,嗅嗅对方的耳朵。 礼貌的狗狗会避免直接的正面靠近和目光直视。 不巧,才几个月大的葡挞还没认真学习过狗狗社交教育,就先学习了狼王课。 杉莫的劝架没有用,只能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两个朋友的中间。 葡挞无视金毛,气势汹汹地继续想要与诺亚对阵,尖锐中带点奶气的叫声一声连着一声。 亚历山大远远地趴在台阶上不想加入战斗,麦克白意志消沉,无心劝架。 杉莫嗅嗅小白狗的尾巴,试图平复这位几个月大小朋友的怒气,邀请它一起吃早餐转移注意力。 小白狗不搭它的茬,继续凶巴巴地对着诺亚。 要是今天诺亚输了示弱了,就证明它是能和这几只大型犬平起平坐的小狗崽了! 葡挞摆好姿势,大声叫了几声壮大气势,发起了进攻。 * 森芒揉着眼睛打着哈欠,还没出门就听见了狗子们汪呜叫的声音,狗狗们已经相互之间已经很熟悉了,很少再有冲突打架发生。 狗狗们刚还是小狗崽的时候,亚历山大脾气好,一般都是它来维护和平,就算是爱玩爱闹,它也不会不管,结果森芒刚开门就发现它躺在台阶上偷懒,假装没看见朋友们的吵架。 森芒坏心眼地揉捏它的下巴,换来了对方的撒娇。 战局瞬息万变,小白狗在与大型犬的你来我往不落下风。 等小主人赶到的时候,双方在场上僵持着,杉莫站在中间抬头向小主人呜咽了两声,摇了摇尾巴。 森芒看看葡挞,又看看诺亚,他可以称得上是家中优秀的狗语解读大师和训犬师。 气氛继续僵持着,狗狗们都看向他,听着他的指令。 森芒走到葡挞面前,用一种又慢又长的手法慢慢抚摸在白色的小卷毛上,这种安抚的手法在兽医院中很常见,葡挞汪呜了两声嗅嗅小主人的手心。 狗狗们的友谊需要主人用心呵护。 森芒在左右手上倒了点狗粮,叫着两只狗狗名字,“诺亚葡挞,过来吃东西了。” 诺亚在原地停了几秒,抵抗不住美食的诱惑凑到小主人的手心中开始干饭,森芒手心小,没一会儿就吃完了,隔壁葡挞还在吃。 等到葡挞吃完了之后,诺亚拱了拱它,主动在地上滚了滚,肚子朝天,嗷呜了两声,这是主动求和的举动。 成熟和有魅力的狗狗不需要将其他狗压倒在地上,也可以形成良好的朋友关系。 一场危机就这样化解了,森芒很满意狗狗们的友谊,打算回屋里吃早饭,外公还在等着给他念书,亚历山大抖抖尾巴,跟在森芒的身后一起进屋了。 麦克白至始至终都没有参与这场战争,它继续消沉地趴在自己的玩具球面前,自己陪自己玩。 * 大片的积云飘在广阔的天空中,它们没能阻挡明媚的阳光,鸦雀在树木之间穿梭,发出愉悦的鸣叫声。 今天一天的开始是提子面包和一杯甘甜的蜂蜜花茶,浓郁的蜂蜜香气间夹杂着玫瑰花素雅的香气,微微有点烤焦的面包散发着奶香。 外公坐在沙发上给森芒念着书,“嗅觉是自然界动物感受外界环境的重要知觉,ackerman在《感觉的自然历史》这本书中曾对人类嗅觉能力有过探讨,人只要发挥一下他的嗅觉,就能知道面前的衣服是男人还是女人穿的,即便他们说自己不行。” “女性甚至可以通过气味判断一个人的成熟程度,她能准确分辨出婴儿、儿童、青少年和成年人。”* “但我们还是要承认,人类在嗅觉方面的天赋永远比不上狗。” “如果说人类专注于风景,而狗则是专注于气味。” “狗可以分辨出两亿多种气味,人类只能分辨五百万种,所以它们可以用鼻子去探索世界,有的时候狗狗能察觉到气味需要放大百倍才能被人类闻出来,举个例子,如果你摸过一对筷子,然后两个星期不碰它们,狗狗还能从上面闻到你的味道。”* “所以不要对狗狗们说谎,它们能轻易揭穿你的谎言。” 亚历山大趴在森芒的腿边汪呜了一声。 森芒心虚地摸了摸它的毛耳朵,给自己强行挽尊,“我知道每只狗狗的气味完全不一样,亚历山大的味道和杉莫的味道完全不一样,是又苦又甜,就像……” 话说到一半他想不出形容词,亚历山大的味道就是亚历山大的味道,他可以辨别的味道中没有一个与亚历山大的味道一样。 “那就是亚历山大自己独有的味道。”外公说。 “我最喜欢它们洗过澡后全都是红浆果洗发水味道的那几天。”外婆说,“闻起来很舒服。” 外公笑了声,继续为森芒念书,“正如硬币都有正反两面一样,狗子过于优秀的嗅觉能力会让人类十分困扰,比如说它们会对气味难闻的东西情有独钟,包括死鱼、血液和粪便。” “相信不少狗子的主人都经历过这种痛苦,但从另一个角度上来想,人类会选择避免接触到自己讨厌的东西,狗子也一样,虽然不想承认,但狗子们可能真的喜欢我们讨厌的东西。”* 这是一段有味道的谈话,外婆放下了手中的提子面包,打算待会有心情再吃,她喝了两口蜂蜜水润了润嗓子,把这个话题默默转移开。 “人和狗子总是在互相宽容彼此的,它们也许也在奇怪为什么人类喜欢把花香喷到自己身上,那明明是植物生殖器官的味道。” “还有用林獐腹部的香囊制成的麝香,和用抹香鲸肠内分泌物制成的龙涎香。”外公补充道,“我一直很想知道狗子是如何看待人类这种行为。”* 外婆笑了好几声,“如果要调查的话,询问住在大城市里的狗子应该会比较具有代表性,香水是个巨大是产业和市场,我想它们一定深有体会。” “我试过。”森芒回忆起了不好的过去,语气很不高兴,“我把香水抹到手里,那天狗狗们都没有靠近我,包括亚历山大,我拿零食喂它们都没有用。” “它们那天都讨厌我。”森芒委屈极了。 “我记得家里一直都是用同一款沐浴露和洗发水,没变过,狗子应该习惯了才对。”听着这话,外婆皱着眉头意识到不对劲。 家中几乎不买香水,唯一一瓶是好友送给自己的,是ch家的花香款,那款的气味两人都很喜欢,但因为很少派的上用场,所以束之高阁了。 “芒芒。”外婆的笑容消失了,“那瓶香水你是不是在书房左侧的柜子里拿的?” 森芒没敢出声,因为他一不小心把整瓶香水倒没了,为了粉饰太平,还往空瓶里倒入了自来水,放回原位,假装无事发生。 外婆看到小外孙心虚的样子,已经猜出了香水的惨淡结局,这款香水因为停产已经很难买到了,她很难再买到同款了。 “森芒。”外婆难得叫了小外孙全名,“这两天你以香水为题,写一篇检讨书给我,字数不能少于250字!明天晚上检讨书要出现在茶几上!” 森芒难过地抱住了亚历山大,埋到了对方毛茸茸的后背中。 * 研究员胡谷添的拍摄器具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两三台摄影机和无人机,他甚至借鉴了国外拍摄的常用套路,求手工匠人制作了一个间谍大石头,方便他们近距离拍摄和研究狼群。 先不提这块虚假的石头能不能骗过狼群的双眼。 首要要考虑到的问题是狼的嗅觉不比狗差,它们说不定会闻出这块石头大大的不对劲,而且注意到它是肯定的,因为在狼群常驻的地点,大石头并不多。 而这个间谍大石头,未免体型过大过突兀了点。 但凡它们机灵点…… 就会让原本不多的研究经费雪上加霜。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26节 第27章 至于为什么不采用摄影间谍狼, 原因其实很简单。 首先,研究经费并不多,要做的精细仿真的话, 经费经不住这么烧, 最后的结果可能也是制作出来一只丑狼。 其次,就算做出来了, 其实这只间谍狼可能也活不久,因为狼是一种有等级秩序和家庭观念的群居动物, 成年狼会杀死陌生的狼崽,以保证族群的安全。 国外制作的有部北极狼纪录片之所以间谍成功, 是因为一只狼妈妈向它撒尿让它身上有了气味,所以它才能成功加入狼群。 胡谷添苦恼地叹了口气,经费方面他在努力争取和协调中, 但无奈拨款并不多,只好能省则省,把好钢用在刀刃上。 现在让他头疼的事情不止这一件, 他这几天和同僚们翻看完所有关于狼的资料,其他人想要从学术的角度来研究这个狼群, 而自己却是想弄一个狼的科普纪录片。 这个想法所意味的工作量并不小, 即便自己仅仅只想做60分钟以内的科普。 主题还未确定,脚本还没开始写, 镜头顺序没安排好, 科普解说词也没想好,胡谷添自己一个人当制作人、摄影师、总导演, 说不定还要兼职解说员和剪辑师。 想要多聘一位摄影助理帮忙, 又穷,聘不起有经验的。 胡谷添又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他丢下正在写的脚本, 摸了摸那块斥巨资购买的间谍大石头,问旁边的可怜的学生柏永航,“你想好论文的选题了吗?” 沉重的心情是会传递的,柏永航两眼无神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资料,他这段时间都在补课,他以前研究重点主要是昆虫,而非哺乳动物,要重新学的东西很多。 柏永航抓乱了自己的头发,“我在想能不能从它们的粪便入手,毕竟粪便是非损伤采样,比较方便。” “粪便确实能研究很多东西,食性分析、肠道寄生虫、种群数量、群体遗传学都可以,是个不错的想法。”胡谷添鼓励道,“你有很长的时间来完成,也不用太着急。” “待会我发几本书给你,说不定对你有帮助。” “谢谢你胡老师。”柏永航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振奋起来,被论文支配的恐惧又从心中涌起,但有希望的痛苦总比永无止境的黑暗好,他也算找到新的方向了。 * “你保持这幅苦恼的表情已经保持好几天了。”旁边的研究员常文雪说道,她是这个团队中为数不多的女性,她调侃道,“要是你再多保持这个表情几天,大家都会怀疑你做了半永久眉间皱纹。” “有这么夸张吗?”胡谷添苦笑道。 “当然有。”外公坐在沙发,摸了摸小外孙毛茸茸的脑袋,“经费虽然不多,但还是够用的,我前两天还看到一条同行的新闻,他们可比我们惨多了。” 提起这个新闻,外公忍不住乐了,“西伯利亚的猛禽研究所在草原雕上放了追踪器,每天发送4条短信,通讯公司会收取费用,结果其中一只雕从亚洲飞去了非洲。” “中途因为没信号攒了几个月的短信全发到了信箱中,跨国长途短信每条五块四,每天四条,一共四个多月,那个巨额的花费账单逼得团队网络众筹。” 常文雪也笑了,“这个新闻我听完笑了半天,还不止那只呢,给动物众筹充漫游费听着好笑,但要真放在自己身上,可能已经哭出来了,果然还是搞通讯和电信行业赚钱。” “别隔岸观火笑别人,我们也火烧眉毛了。”胡谷添说,“我算了一下接下来的行程食宿和需要配备的物资设备,杂七杂八算下来,我都想立马回局里向领导卖惨要多点经费了。” “话不相瞒,我还问过电视台想不想和我们合作一起出部科普生态纪录片。” “要是他们同意了,我们这儿的经费就充裕了,还有有经验的制片人和摄影师会加入我们,说起来,我一直为谁来说解说旁白的台词而苦恼。” “不过如果让我的塑料普通话上场的话,收视率一定会大跌。” “……毕竟人不是万能的。”外公难得留意了好友的口音,颇为认可,“电视台那边怎么回复?” “他们没同意,说这个季度的节目计划已经安排好了,很难抽出人手过来。” “真遗憾。”外公叹道。 森芒抱着沙发上的小方枕,看看各有忧愁的众人,用他还没变声的童声提出建议,“我可以说旁白。” “谢谢你小芒果。”胡谷添说,“你有这颗心我已经很高兴了。” * 随着自动化信息化技术发展,野生动物监测也有很多新技术运用到实践中,包括红外相机拍摄动物夜间行动,gps追踪技术定位动物坐标和dna条形码技术。 胡谷添很想把能安排的都给自己的团队安排上,可惜资金不足,只能克服困难,努力上路。 “现在狼群主要活动在山脊和沟谷之中,那边食物挺充裕的,野兔野鹿都能找得到,我们得在附近找个地方放置我们的物资和设备。” “晚上的时候也能让人在里面休息。” 胡谷添边说边清点着手头上的物资,采集样本需要用到的采样盒和密封袋,驱虫驱蛇药,几个追踪器,数量不多的红外相机,两台摄影机,一台无人机和最后的大石头间谍摄影机。 多多少少都算上的话,几十斤是肯定有的。 一张崭新的葡泸山地图放在了桌面上,森芒对比着自己手头上被叠得皱巴巴的地图往上面标注哨所地点,时不时还要眯着眼思考自己之前写得歪歪扭扭的字到底是什么字。 森芒拿的笔是油性笔,外公拿着一次性酒精棉片,看他哪个字写错或是写不好就抹掉让森芒重新写。 有的时候一连写三五遍还是丑样子,外公不得不翻出手机找端正的硬笔书法体给他对着写。 “写字要一笔一划端端正正,横比划不要什么角度都有。” “要笔直,不能写成波浪线!” 外公难得在这一刻懂得了自己妻子的苦处,文化教育真的很有必要,不说一定要把字练成是大师写的那样,至少也要自己能看得懂,别人看得不费劲。 这是门长期的功课,指望不了今天速成。 最后外公不得不自己亲自做示范,虽然他写的字很一般,但能看得过眼,他重新拿了一份新的地图一笔一划教森芒。 标注地图结束后,几个人围着地图同时看着屏幕上狼群的大致坐标,分析着决定在哪个哨所安放物资,和决定在哪里放置红外摄像机,以便监察狼群夜晚动向。 在峡谷附近离得比较近的两个哨所,两者相隔不远,但都比较小。 外公看着这分量不轻的行李,想了想待会要走的路,“我去叫上阿赫阿恒来帮忙,这样每个人的压力没这么大。” 这一整天众人都忙活在安置红外相机和住宿地点了。 麦克白在今天终于被允许出门了,它欢呼地扑出了大门,跑出老远的距离后终于察觉自己的小主人根本没跟上,又夹着尾巴跑到森芒蹭他的大腿。 延长的峡谷和蜿蜒的河流都沐浴在阳光的照耀之下,灌木长在山脊之中,山连山,山迭山。 狗狗们跑着过乱石丛,一路跑过森林,森芒吹着哨子在后面尾随。 森芒甚至没有背他的小背包,狄远赫帮他背了,反正身上已经负重十几斤了,不在乎多这一个小背包。 夏天的阳光总是那么充足,这点很好,胡谷添很满意,这意味着拍摄光线充足。 光线对于拍摄来说是绝对不可忽视的一个重要元素,为什么非洲野生动物的影片都在东非空旷大草原上,原因很简单,大象、犀牛、长颈鹿都在明媚耀眼的阳光下漫步。* 充足的光线可以将它们细微的神态和动作展现得淋漓尽致。 想想也知道出片效果扛扛的好。 胡谷添在哨所中放好设备之后,就打算在狼群经常经过的森林之中安放红外相机,因为数量并不多,所以每个的位置都要再三琢磨。 森林是它们觅食的场所,一般野生动物会喜欢在森林边缘附近活动,林缘附近地形开阔,同时也具有一定的隐蔽性,遇到危险往森林里跑活下去的机会也大。 所以森林必须放置一些。 狄远恒本身对摄影就有些兴趣,他没接触过红外相机,对这个要绑在树上的迷彩相机非常感兴趣,摆弄了好一下。 胡谷添对这家伙能不能拍到素材都存疑,毕竟设备太少,拍摄的范围也小,森林的小路多,谁知道狼群会不会闻到气味后拐道而行。 他希望最好是在拍摄期间能取到材,但这个纯粹靠运气。 峡谷中传来葡子江流过礁石间的淙淙声,风吹过森林的边缘发出的飒飒声,狄远赫抬头看到了山岭间裸露出灰扑扑的岩石。 森芒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其他人在附近走走观察地形地势,寻找着栖息在这里的野生动物。 “胡老师,你在找什么?”狄远恒问。 “找狼的脚印,脚印多就意味着狼经常活动经过的路,它们一定会进森林找吃的。”胡谷添指着地上的痕迹解释道,“这里附近有野兔狍子和野猪。” “想要拍到狼,相机的位置就要仔细放置,它们说不定会走得很快,不会停下来等你几秒给你拍照。” “所以。”胡谷添比对了树木之间的距离和高度,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地点,“这棵树粗些,就算刮风下雨也不会倒,从这个角度拍过去既能清晰地看到这片小空地上的动物,又没有多余的树叶阻挡。” “相机拍照方向要和狼的行走路径方向一致,而不是垂直,相机放太高太低都会影响拍照想过,而且不能放得太明显。”* “太明显万一被动物弄坏了没法找赔偿,耗精力不算什么,主要是耗经费。” “宁愿前期多费点功夫,也不要后期费钱。” “……”狄远恒觉得这话听起来很有苦中作乐的意味,他摆弄着手中的红外相机,“它怎么设置,能拍的清晰吗?” “当然可以。”胡谷添很高兴有对摄影感兴趣的年轻人给自己来询问自己,“国内红外相机监测已经搞了很多年了,前一段时间还出版了影像专辑,我买了两套回家收藏。” “里面的照片拍得很棒,拍到很多珍惜少见的动物,那种放松的形态和背后秀美的景色是动物园里很难拍到的。” “有好几张照片还印在了九州地理杂志的内页,哪天有空我回家带一本给你看看。” 说着,胡谷添站起身看着地上的杂草和青苔,又抬头看看湛蓝的天空,“真希望有天我的作品能登上地理杂志的封面。” 狄远恒也随着他的视线看向天空,想起了自己放在柜子里的单反,自己拍摄的照片能登上出名杂志确实是一件特别有成就感的事情。 自己也听过好几节摄影培训班的课,说难也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哎阿恒、阿恒!”胡谷添叫了好几声才把狄远恒叫回神,“帮我按住相机,我把它固定在树上。” “来了!”狄远恒赶紧把拉远的思绪收回来,“相机参数要怎么设置?” “连续3张拍照和15秒录像。”胡谷添吹了吹相机镜头上的灰,“设置模式是被动式,当恒温动物的体温和环境温度产生温差,就会触发相机拍摄。”* “这对拍蛇是不是没啥效果?”狄远恒开玩笑道。 “没错。”胡谷添扬了扬眉头,拍拍狄远恒的肩膀,“冷血变温动物暂时不在考虑范围内。” “毛茸茸的哺乳动物明显更可爱,这个问题就让研究爬行和两栖类的人苦恼去吧。” 忽然一只灰褐色的野兔从灌木丛蹦了出来,几步闯进了红外相机的拍摄范围内,它抬头对上了几个人类的目光。 狄远恒吓了一跳之后向它吹了声俏皮的口哨。 兔子东跑西窜想要跑回灌木丛里差点就可以成功逃脱了,被胡谷添拦住去路,一只手从背后提起兔子的后颈,被迫耻辱地拎到相机面前拍下丑照。 兔子瑟瑟发抖,尖叫地挣扎了几下,发现没用之后停止了尖叫,屏息不动,两只长耳朵紧紧贴到脊背上,瞪大了眼睛四处张望。 狄远恒能清晰地看到它小小的三瓣唇紧张地一直在抖,他忍不住拿出手机留影纪念。 “这只兔子太年轻太鲁莽了,后腿的肌肉还没长好,很容易被捕食者吃掉,再加上现在大白天的就敢出来晃荡,幸好今天遇到的是我。” 胡谷添恶趣味地拽拽它的短尾巴之后,笑了好几声后把它放回了灌木丛中,“我不吃兔肉,但是我真的喜欢抓兔子的感觉,回家找妈妈吧。” 兔子刚落地咻咻撒腿就跑没影了。 胡谷添甩甩手中的灰尘,“一般野兔会是在黄昏或者凌晨活跃,这个时间段比较安全,大不列颠有句俗语叫三月的野兔,意思是兔子交尾时,雄兔会忘了自己有多弱小,它们为了求偶会用后腿踢敌人,猛一点的兔子会把敌人蹬出血。”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27节 夏日之中,蝉还在聒噪地鸣叫着,已经一两个星期没有降过雨了,森林中的落叶堆了厚厚的一层。 如果说找一个展现葡泸的动物,可以是野兔、山鹰或是狐狸,为什么非得是才迁徙过来不久的狼群? “胡老师。”狄远恒问道,“为什么拍摄的对象一定要是狼呢?” 胡谷添说,“因为狼和人特别像,我在它们身上看到了人类自己。” “在狼群之中,所有成员听从经验丰富的头狼指挥,头狼作为大家长以身作则承担责任,做出有利于族群的决定,享有至高无上的尊重,同时狼群紧密协作、令行禁止、互帮互助,在草原上狼群的通力合作可以猎杀几百斤的野牛。” “很难想象,狼群会照顾年老或者生病的成员,直到它们康复或者死亡。” “虽然第一眼看上去,黑猩猩比狼看上去更像人类,但是灵长目雄性不会照顾后代和年老的同类,人类和狼群是如此相似。”* “所以人类没有接纳猴子,反而接纳了狼进入我们的生活。” 温柔炽热的夏风吹过峡谷,狄远恒听见自己的心在胸腔中怦怦跳动,他回想起自己弟弟和狗的相处,心里想,这个理由确实很充分,而且足够浪漫。 他想起放在客厅中书本的那句话。 谁能不嫌你贫穷,不嫌你丑陋,不嫌你疾病,不嫌你衰老呢?谁能让你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不计较你的粗鲁和无理,并无休止的迁就你呢?除了狗还有谁呢?* 狼、狗和人,他们找到了彼此,注定天生一对。 第28章 “要不以狼群的生活习性和群体行为为主题如何?”洪誉雄给好友提出建议, “我记得脚本啥的你还没开始动笔写?” “我相信很多人会对这个很感兴趣。”他说。 狄远恒对他们聊的话题很感兴趣,他清清嗓子,模仿着纪录片开场白的口吻说道, “有一个物种从远古开始就伴随着人类的成长, 它们在危机四伏的世界里守护着人类的孤独*,它们虽然没有和人类相同的血缘, 却有着极为相似的生活习性和丰富的情感 ,它们是生活在荒野的狼, 它们是睡在我们沙发上的狗。” 狄远恒即兴发挥后,周围一片静寂。 他尴尬地岔开话题, 半蹲下身假意察看着绑在树干上的相机,“额这个电池多久换一次?” 胡谷添一脸发现宝藏的眼神看着面前的年轻人,“没想到你文采这么好, 有兴趣过来和我一起写脚本和解说词吗?” 说着,扬扬手中只写了半页不多的本子,“我还想着写完解说词后找你外婆润色, 现在看来不需要多麻烦,你完全继承了她的才华横溢和文采斐然。” 胡谷添拍拍狄远恒的肩膀, 询问他, “阿恒你是什么专业的?文科的吗?” “没有,我读金融。”狄远恒回答。 “真可惜。”胡谷添说, “那有兴趣加入我的团队吗, 虽然钱不是很多。” * 狄远赫正在哨所旁边帮忙收拾和清理着里面的灰尘和杂物,哨所里面只有简简单单一张床和桌子, 没有水龙头和电。 屋子里暗极了, 玻璃窗上堆了一层厚厚的灰,透进来的光线被这多年的灰尘阻挡在外, 狄远赫戴着口罩拿着布把灰尘一点点抹干净。 狄远赫用手臂擦去额头上的汗水,把窗户弄干净之后,屋子内瞬间明亮了几分。 要忙活的事情还很多,他帮忙在哨所外搭了个小灶台,方便烧水和做饭。 还顾及到晚上这儿可能要住人,从桌子的抽屉里翻出了十几年前老款式的煤油灯。 调节火焰的金属卡口有点锈了,但还能用。 外公在屋子外面撒了些驱虫驱蛇草药,干完之后找了小高坡拎着望远镜观察周围大型动物的踪迹。 可能被狼踩过的草窝子早已回直,树木在贪婪地吮吸着夏天灿烂的阳光,把它们转化为糖分,储存到身体之中。 啮齿类动物在森林和峡谷中穿行,无数只蝉在这个夏日从地下蛹洞里爬到枝头,贡献出持续一个夏天的演唱会后死去。 蛐蛐偶尔会来砸场子,它们用翅膀发出嗡鸣的歌声,打断演奏,林雀在叶间和草丛中飞腾,享受着午后音乐的同时干饭。 狄远赫终于结束自己身上的活,三两个研究员对他特别感谢,临走前还塞了个苹果让他休息会。 他去葡子江边洗干净了手和苹果,拿着小刀切了一半,走到外公面前递了半边苹果过去。 两个人一起看着山中的风景,耳边是风拂过的声音。 “今天是万里无云的一天。”外公说,“和过去的几天没什么变化,但我能感觉得到山中准备入秋的细微变化,下午天空会变得更蓝,风声会变得更响,这个时候的葡泸真的很美。” “但看着这个风景我很难过,因为这一季快要结束了。” 狄远赫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话,只能沉默着没有出声。 “阿赫。”外公抬头看着自己的大外孙,“我记得你刚上高中那会儿比我还矮一些,转眼之间你就已经比我高一个头了。” “你爸妈离婚六年了我没有见过你一面,直到这个夏天,虽然只短短跟你生活了很短的日子,但我感觉从没有和你分别过,你是一个好孩子。” “我了解你,我又没有那么了解你。”外公清清嗓子,掩住自己有些哽咽的声音,“我那时候强硬地同意了你父母离婚,不幸福的婚姻让我的女儿受尽折磨,我不愧对你父母。” “但我愧对你和阿恒。” “我和你外婆缺席了你步入成年的那几年,我们没有参加你的成人礼,我没有在你需要帮助和指点的时候联系你,我不知道你这几年有没有受过委屈。” “我知道,我现在弥补可能已经晚了,你现在也已经不需要我们了。” “但我、你外婆和你妈妈一直都爱着你。” 狄远赫说,“外公你不必和我说这些,我理解爸妈和你的苦处,我不想被内疚或是怨恨的情绪束缚,我们永远是一家人。” 在家中,外公很少和狄远赫单独谈心,现在他们在山脊森林之中,在一切都宁静下来的时候谈心顺理成章地发生了。 “时间过得太快。”风吹过外公半白了的头发,脸上的皱纹清晰可见,“我和你外婆的时间不多了,如果太多误会不解开,我怕以后我没有机会再解开了。” “我老了,有些事情我已经没办法办到了,我要为未来考虑。” “阿赫,你是大哥,你知道我一直很担心芒芒,他还小,十年之后他才会成年。”他说,“人生没有多少个十年,我和你外婆都陪不了他多久。” “也许这个十年可以,那下一个呢,再下一个呢,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这么久,我也不知道意外会哪天降临。” “我需要你,他也需要你。” “芒芒是个需要保护的孩子,父母给不了他安全感,如果我和你外婆去了,他就只剩下你和阿恒了。” “我很害怕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了,如果真到了那时候,他该怎么办呢。” “阿赫,这可能对你来说很不公平……” 狄远赫看着葡子江水慢慢地流淌过峡谷,它映照着天空的倒影,淅淅沥沥的水撞礁石的声音,他知道上面的青苔不久之后又会化为泥土被江水带走。 “没有不公平,我喜欢他依赖我的感觉。”狄远赫说,“我记得他刚出生的那天,我从学校赶去医院,看到他待在保温箱里安静地睡觉,那天起我就意识到我是他哥哥。” “只要他需要,我就会在他身边。” “森老师——”一个研究员站在哨所前喊话声打断了谈话,“森老师,这儿有个问题需要您来瞧瞧。” “来了。”外公悄悄抹掉了眼角的泪,把望远镜递给了狄远赫,“我一直都为你骄傲。”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谈话虽然被打断了,但谈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 狄远赫抬头迎面吹着风,阳光照在山林之中,也照在他的脸上,他深呼吸了一口闻到了山林中浓郁树木的香气。 湛蓝的天空中几只山鹰在盘旋飞翔,衬得天空更蓝更明亮了,他心里想,天空好像也比之前的更加蓝,风确实比一两个星期前的风要凉爽了。 但距离夏天的结束还早得很。 * 森芒不知道外公和大哥的谈话。 他坐在森林其中一棵树底下,太阳光斑透过叶隙照在他的右肩上,风的吹动让光斑游移在他和亚历山大之间。 这儿离哨所有些远,周围只有他一个人。 森芒他随手折了片叶,放在嘴唇边上吹起单调的曲子,享受着一个人的孤独。 通常他吹的曲子都不在调上,听起来和原曲大相径庭,再加上教他的人都是有点年纪的人,流行音乐统统不会,只会那些老掉牙的歌。 森芒甚至在忘曲的时候还会自创曲目,反正听着都不怎么对头就是了。 吹累了就随手把叶子扔到地上,森芒打了个哈欠帮亚历山大梳理着后背的毛。 亚历山大时不时会嗅嗅男孩的手臂,舒服了还会把自己的爪子放到男孩的肩上,用粗糙的舌头舔一口对方的下巴。 其他狗子们撒欢地在森林杂草中跑着,看到蝴蝶蚂蚱有兴致的话还会追上好一会,追不上就顶着几片落叶回来找小主人摸摸。 在森林里,夏天活动的动物总是比冬天多很多,蚂蚁在落叶中爬行,头顶上树冠浓郁,层层交叠,树叶在这个时候已经成熟了,从春天萌芽的嫩绿浅绿变成夏天墨绿和深绿色。 在树叶形成的浓密冠层中,光合作用达到最大功效,二氧化碳和水在夏日的阳光下转化成糖分被储存起来,为未来寒冷的冬天做准备。* 麦克白在这时候显得焦躁不安,它对叫得聒噪的蛐蛐一点也不感兴趣,翕动鼻翼捕捉着地上的气味,不断地左右嗅闻着。 因为风向不对,它没有很快判断出它想要找的东西在哪里。 “麦克白,你在干什么?”森芒心中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麦克白假装听不见森芒的召唤,继续嗅闻着落叶上早就消失不见的足迹,那股气味落在落叶上,留在树根和青苔上,它穿过灌木丛,仔细观察的话能在泥土上发现刨挖的痕迹。 “麦克白!”森芒再次喊道,“你的伤没好多久呢!” “汪呜~”麦克白还是没有回头看男孩一眼,它微侧着头,立定原地听着风的声音,然后一个急转身顺着狭窄的小路跑没影了。 “麦克白!”森芒赶紧追了上去。 小主人的多次呼喊没能让这只心野了的狗狗回头,小道很窄,勉勉强强只够一个人通行,森芒拨开挂上青涩果实的灌木丛,小跑跟了上去。 其他狗狗们抖抖耳朵,也跟了上去。 突然,远处到小腿高的草丛中有灰色和黑色的物体动了动。 森芒刹住了脚步,甚至往后退了好几步,他知道那不是麦克白,他记得家里每一只狗狗身上的所有细节,他知道麦克白躺下的什么形状的。 要知道,如果一个人长期和一种动物打交道,就会具备掌握它外形特征的能力,无论是它在散步还是在休息,甚至不需要看到全貌,一个侧影或是细节,都能让这个人迅速做出反应和判断。* 麦克白要找谁,森芒很清楚麦克白一定能找到。 在家里把它的玩具藏起来根本没用,麦克白的追踪能力很强,它不需要半个下午就能翻出来。 为此,外公常常感慨道,麦克白是当警犬的好苗子。 当然经过这件事情之后,外公再没这么说过,麦克白追踪能力好,但服从性太差,警犬要是出现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出去遛弯找对象的情况,下场只有一个,被解雇。 森芒往四周望了一圈,没找着麦克白的身影。 远处的草丛中隐约传来嗷呜的幼崽的叫声,森芒眨眨眼睛,又退后了很长一段距离。 野外生存须知: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28节 不要轻易靠近野生动物的幼崽,除非有以一挑十也不落下风的把握。 亚历山大在后面咬住了森芒的裤脚,森芒挠挠它的下巴,带着狗子们回到树多的地方。 在空旷平地狼猎杀动物要比在阻碍繁多的森林中简单的多,退回森林是个不错的选择。 森芒退到了安全的位置,翻上了一棵高树,和狼群遥遥相望,互不打扰,狼群没有闻到他们的气味,他们现在很安全。 要是没看见角落里发现麦克白混在狼群中的话,森芒的心情会更好。 麦克白甩着尾巴慢慢接近了其中一只母狼。 那只母狼看上去很眼熟,它身上绑着绷带,原本白色的医用绷带已经变得灰扑扑的了,从她灵活蹦跳行走的模样看来伤势已经好大半了。 绑在身上的绷带成为了累赘,麦克白围在它的身边,咬开它身上的蝴蝶结,母狼咬着这团乱布慢慢把它们从身上解开。 是那只嗜甜的狼! 森芒记得它把吻部贴到自己手心的感觉,也记得它那双像琥珀一般晶莹剔透的眼睛。 森芒靠在树的主干上,想着这次因为事情太多,忘了浑水摸鱼把家里的荔枝蜜捎上,让这只英勇愿意为美食献出生命的狼尝尝蜂蜜的味道。 狼群里的狼不多,也不算少,但是狼和狼有点难分辨。 除了那只母狼之外,他只记住了头狼。 那只威风凛凛的头狼站在群狼之前,灰色的皮毛如同月光下波光粼粼的葡子江江水,周身的气势平静沉默而强有力。 不需要记住它的模样,只需要找到狼群的中心,那就是它。 和狗待久了,森芒没有畏惧过狗,现在也没有畏惧过狼,在森芒看来狼群里的狼和自家养的大型犬差不多,都是狗狗,当然有的可能是超大狗狗。 书上说,和任何动物相处时都要保持勇气和冷静,它们虽然不会人类的语言,但它们能感受到人类的情绪。 狼眯着眼睛把头搭在石头或是同伴毛茸茸的后背上,只有头狼站在高处的瞭望岗上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除了头狼,狼群中没有狼留意到有个男孩在注视着它们。 森芒远远地看着那只头狼,它真的长得很漂亮,在夏日的阳光下显得光灿灿的毛发,如果忽视它警惕的双眼和时不时发出的低吼,这个遥远的会面会显得更和谐友好。 麦克白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即便暗恋对象根本没表现出接受它的意思也斗志高昂,乐呵呵地摇着尾巴跳着步子,向暗恋对象释放自己的魅力。 还时不时蹭蹭暗恋对象的尾巴。 头狼注意到这只狗子又来了,作势低吼着俯冲向入侵者,麦克白反应得很快,小小撕咬了几下夹着尾巴倒躺在地上,迅速投降。 等头狼离远些之后,又故态复萌,骄骄傲傲地和暗恋对象贴贴。 森芒回想了一下那部《成为头狼的正确姿势》纪录片的示范好像并不是这样的,他板着脸,又一次见证了自家狗子被拒现场。 头狼在敷衍驱逐了麦克白好几次后,终于懒得理这只小笨狗了。 麦克白发现了这点,学着一旁其他狼那样慢慢靠近头狼,舔舔了对方的嘴角,然后被痛殴了一顿,夹着尾巴跑了。 头狼心里清楚,打斗是十分耗费体力的,可能打到最后两败俱伤后获得的收益都不值得打这一架,它们的谋略并不比人类差。* * 一声狼嗥在峡谷中响起,与此还有一头公鹿受惊发出的呦叫声。 头狼随后也仰头,用自己的长声嗥鸣回应着同伴,它的声音不断地在峡谷中回响。 一头公鹿冲了丛林里冲了出来被迫撞入了狼窝中,后面的狼把它驱逐出了丛林之中。 今天是狼群的狩猎日,这头鹿是它们这两天的美餐。 要是它拼命冲入森林之中可能还有一线生机,但是返回森林的路已经被堵死了,它前面是狼,后面也是狼,它已经被包围了。 狼的进攻不是凌乱毫无秩序的,它们有着自己的分工,每只狼都有自己的任务。 一只狼负责保护幼崽安全,一只狼负责把猎物赶到族群设下的陷阱之中,还有几只不断地追咬,逼迫猎物按照它们设想的路径行动,直到头狼发出最后致命的一击。 公鹿惊慌失措地来回在狼群之中躲避着攻击,有一只经验不足的狼想要从后方发动攻击,被公鹿拼命反击,前蹄高高抬起踩到了狼的背上。 一声摄人心魂的呼嗥声再次响起,是头狼的呼唤。 狩猎之中,蹄类动物会懂得如何反击,它们强健的后腿肌和坚硬的蹄子配合如果能一击踹中狼的肋骨,能瞬间使对方骨折,这种伤很难医治,长时间的伤痛会让它们身体虚弱,最后狼甚至无法用牙齿咬开猎物。* 狼不甘心,另外一只狼擦过了它的肩部,“嗷”地一声催促它,它不敢鲁莽了,蔫蔫地回到了狼群之中。 蔚蓝耀眼的天色见证着这场狩猎,这片大地上每天都在上演生生死死,飒飒的风声没有掩住即将胜利的嗥叫声。 森芒看着头狼紧紧地贴着猎物奔跑着,强健发达的后腿向下一蹲,瞬间在空中高高跃起,露出了自己尖锐的獠牙猛然间扭头咬住猎物的咽喉,将猎物一击毙命。 成年狼的咬合力是狗咬合力的两倍,可以达到150千牛,合计每平方厘米1.5吨的力。* 血流从它的獠牙上滴了下来,红色染红它的嘴角,头狼伸出舌头舔去一半血液。 它抖了抖身上的毛,褪去了刚才富有攻击性的那一面,步态优雅地走向自己的族群,幼崽们兴奋地围着它转了两圈,头狼温柔地舔吻着幼崽的脸和耳朵。 这只头狼拥有率先享用战利品的权力,但它选择了先让其他成员填饱肚子,自己懒洋洋地趴在石头上休息。 午后的风吹过它的短毛上,它半眯着眼,任由幼崽在自己身上踩踏和打滚,一点也不介意它们用乳牙咬自己的耳朵。 它太有魅力了,森芒根本没法把自己的目光从头狼身上挪开。 如果说亚历山大像是在黑暗之中给自己拥抱,为自己指明方向的北极星骑士,那这只头狼就像是隐藏在夜晚之中的身披漆黑战甲,踏着血污保护群星的无名剑客。 它们的灵魂如同钻石一般闪耀着璀璨的光芒。 第29章 “让我想想这个大块头应该放在哪里。”胡谷添把这块间谍大石头放在背包里了, 拿着望远镜和狄远恒一起讨论着周围可以放置的位置。 首先,摆放的位置杂草和灌木丛不要太高,最好就是没有, 同时要保证充足的光线, 这样拍出来的效果才会好。 其次,不要放在葡子江旁边, 万一拍摄对象兴致大发,一脚让它滚进奔腾的江水里, 胡谷添保不准真的可能下去捞。 再次,也不能把它放到高坡上, 理由同上,滚下来可能更惨,直接死无全尸。 最后, 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摆放的地方一定是要近距离和长时间接触狼群的地方,不然就是放了个寂寞。 这地点真难挑, 愁得胡谷添一不小心拔下了几根头发。 而且可能今日并不是放置大石头摄影师的好时机,他们还没确定狼崽的居所, 按道理来说, 在狼崽还未成年的时候,狼群会尽量避免长距离挪窝。 这就意味着, 如果把摄影机放在狼窝附近, 拍摄到好场景的机率将会大大提升。 如何安全地、不留痕迹地把摄影机放置好,这是个问题。 狄远恒能远远地听见狼群高亢的吠叫声和嗥叫声, 这曲大合唱并没有吓到人类, 每个人手上都配备了防狼喷雾和防狼武器。 它们是森林食物链的顶端,一个强大又危险的存在。 没有人会放松警惕。 它们是狼, 狼是食肉动物,吞食其他大型哺乳动物是它们的专长,它们成群狩猎,它们能轻而易举扑到比它们更重更大的动物,其中也包括人类。 人类是狼的猎物,狼也是人类的猎物。 幸运的是在狼的食物排行榜上,人类排在特别靠后的位置,啮齿动物的排名都要比人类要高。 但谁都不能保证意外会不会发生,因为就算排名后,也是在排名榜上有大名的。 谁都不会保证意外会不会落到自己头上。 胡谷添倒是很勇,一点也不怕狼,事实上他曾经和国外的拍摄团队一起拍过狮子的广告,狮子从小被驯养过,还算听话。 为了拍摄狮子奔跑的画面,摄影团队想了个主意,是在车的后面绑上牛后腿肉,那时候时间紧急借不到合适价格的车,只能翻出山地脚踏车。 “咔”的一声,拍摄开始,胡谷添在面前疯狂踩脚踏板,车后轮在沙地中卷起风暴,狮子闻着牛腿肉的香味在后面狂追。 下车的时候,胡谷添觉得这辈子他都没开过这么快的车,时速虽然远远比不过远在家中的小破轿车,但比较不需要看车速表的多少,心灵上快才是真的快。 胡谷添已经忘了自己当初有多累了,只记得那几天晚上睡觉都睡得很香。 拍摄四周,两头狮子吃掉了15匹死马,他领的工资翻上一倍都不够这两头狮子吃饭。 有经历了几次这样的拍摄之后,胡谷添心也大了,该防范好的防范好,身体素质不要落下,其余的都是小事。 * “要找到符合这四个要求的地方太难了,几乎找不到。”狄远恒说,“不过我有一个地方可以推荐。” “我在那个地方拍过,效果还很不错。” “你拍过?”胡谷添问道,“啥时候拍的?在哪里?” “上回麦克白受伤那会儿拍的,就在那边森林的边缘处。”狄远恒指了个方向,“从这个角度拍照的话不会逆光,背景也很棒,转镜头还能拍到山岭的石英岩和沉积岩。” “不过就是有个缺点,它离葡子江很近,百来米左右,收音可能会受影响。” “你学过拍摄啊?”胡谷添摇头笑了两声,“我们俩聊了一下午,你咋都没提起呢?” “技术太菜,没好意思说。”狄远恒掏出口袋里的手机,展示了一下锁屏,“不过这张拍得不错,也是在这里附近拍的。” 话中还带着几分得意,“怎么样,我弟弟可爱吧?” 胡谷添接过他的手机,照片中的小孩子回头望向镜头,狗狗们站在他的身边,漆黑柔软的短发贴在他的脖子上,清澈的眼睛中倒影着蔚蓝的天空,展现出一种耀眼的色彩。 山川峡谷成了背景。 胡谷添看了好一会,点头,“这张印出来,搞个相框挂在墙上,拍的真的很好。” “以后多拍几张,组成一个相册,等他长大之后把相册当做生日礼物送给他,他一定会很开心。” “我就是特别后悔,小时候拍照太贵,只存有几张丑不拉几的证件照,生活照一张也没有,现在上年纪想回忆一下童年,结果发现过去太久了,早忘了自己小时候长什么模样了。” 胡谷添爽朗地笑道,“不留几张自己年轻可爱的照片,别人就只记得我现在老黄瓜的模样。” “特别是像小芒果现在这个年龄,一天一个样,等他长大再想拍他现在的模样就难了。” 狄远恒想了想自己弟弟两岁是走路摇摇晃晃的模样,又想到他现在五秒爬树的武功功底,十分认可地点点头,谁知道自己弟弟未来会长成什么模样呢。 弟弟刚出生那会,连哭都带着奶腔,乖得要命,现在已经成为了山中一霸了。 真是世事难料。 “我除了拍照片外,还拍了麦克白和狼群打架的视频。”狄远恒耸耸肩膀,拿回了自己的手机,“不过阿芒不太喜欢我拍的视频,因为在视频的最后麦克白伤太重了。” “能给我看看吗?”胡谷添有些惊喜,“国内几乎这样的视频,野外的狼太难拍了,单凭一个人很难办到,国外几乎都是团队拍摄的。” 狄远恒忍不住又点开锁屏看一眼自己的弟弟,“手机上没存,你想看的话我可以拷一份给你。”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29节 “行。”胡谷添说,“我们先找个地方远远地瞧上一眼,那边安全了我们再去放相机。” * 麦克白玩够了,今天它的暗恋对象还是对它不冷不热的。 森芒没有资格生它的气,因为他也很喜欢了这群狼中的头狼,为此心虚地给亚历山大按摩多了好几分钟,生怕对方看出来。 那只母狼吃饱后,慢悠悠地离群,走到葡子江边一边喝水,一边清洗着自己被弄脏了的灰毛。 麦克白没有吃狼群捕来的猎物,它单纯地跟在母狼身边,离开小主人小几个小时之后,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忘了些什么。 一只狗狗能忘些什么? 不过是一不小心把他主人忘记罢了。 当然,让它想起来的可能是它有点饿了的肚子。 森芒没有等麦克白,反正麦克白会自己回家的,他一点也不担心,带着其余的狗狗返回哨所去找大哥要今日狗狗们的下午茶。 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不留在山上的人要收拾收拾准备回家了。 外公在哨所那边等了他好一会了,终于等到了自己玩得脏兮兮的崽子,不用多说,衣服又因为爬树划开了好几个小口。 外公假装揪了揪森芒的耳朵,抽出一张湿巾给他擦了擦脸上的灰,还把保温杯中还温热的蜂蜜水递给他。 森芒乖乖地担了张小凳子,坐在哨所的角落边上喝着甜甜的蜂蜜水。 在屋内的研究员看他整个脸热得红彤彤的,贴心地拿了把蒲扇让他扇风凉快凉快。 虽然已经立秋了,但暑气还没过去,夏季还在山峦间逗留。 森芒很无聊,呆坐在门口等着外公他们收拾完手头上的事情,带着狗狗一起回家。 突然不远处的灌木丛的树叶嘎吱嘎吱地抖动了一下,森芒立刻望向那边,下一秒麦克白从里面钻了出来,高高兴兴地扑向自己的小主人。 森芒接住了它沉重的飞扑,但他总觉得自己的狗狗身上的气味哪里不对,多了一种很难形容的味道,不臭,更像是某种浓重树叶的味道。 难道是五叶藤的味道吗? 没等他想清楚,灌木丛里又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只母狼慢慢走了出来。 它身上的绷带已经解开了,嘴里咬着一只灰鼠,警惕地望了望,确定四周没有其他人,这才小跑跑到森芒的面前,嘴里放下了灰鼠。 森芒呆滞住了,他是第一次收到动物给他的食物,一时之间不知道作何反应。 毕竟家里的狗狗只会撒娇地冲他讨要每日份的狗粮,有的时候没吃饱的话甚至会自己翻冰箱和抽屉,弄得现在家里放狗粮的柜子都有锁锁着。 森芒很想感谢这只狼的关心,但是很遗憾他并不吃鼠类动物。 明明今天狼群狩猎来的猎物已经足够它们吃好几顿了,并不需要再捉灰鼠来填肚子,这只母狼还是努力捉了一只送到了自己面前。 母狼等了一会儿,见森芒还是没有反应,它很疑惑面前这个两脚兽为什么见到食物还不吃,它把灰鼠又往森芒那处推了推,示意对方吃一点,森芒是在没法接受它的好意。 他摸了摸这只狼颈部扎手的毛,偷偷从保温杯里倒出蜂蜜水递到了它面前。 这只狼闻到了喜欢的味道,从喉咙里发出几声愉悦的咕噜声,伸出粗糙的舌头卷起蜂蜜水,不够两下全喝下了肚子。 森芒不得不把剩下的蜂蜜水全倒了它。 这时候,一个名字闪过了他的脑海,“桃乐丝。” “桃乐丝,以后我叫你桃乐丝,好吗?” 桃乐丝完全听不懂面前的人类在说些什么,心满意足地喝完蜂蜜水后继续拱拱对方,再次示意他收下这只灰鼠。 全场最震惊伤心的可能是麦克白。 它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一幕宛如一把尖刀扎进了它的心。 在它面前,是两个对于它来说最重要的生物,一个是它的小主人,一个是它追求的对象。 这只灰鼠能抓住有它一半的功劳。 狗狗们会把食物与伴侣分享,麦克白原本以为桃乐丝接受了它,但是没有桃乐丝转头就把食物给了自己的小主人,小主人也分享了自己的食物给桃乐丝。 这个举动无疑是晴天霹雳。 麦克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它受到了双重的背叛。 巨大的打击让狗狗傻在了原地,过了一会它焦虑地挤进了小主人和桃乐丝的中间,拱拱小主人,又睁大了自己水汪汪的狗狗眼望着自己喜欢已久的桃乐丝。 没有人教它该怎么做,它不想攻击自己的小主人,但是它同时也不想放弃桃乐丝。 麦克白被这个打击折磨得伤心极了,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森芒雨露均沾,一个成熟的主人会给予他狗狗足够的安全感,特别是在他养了不止一只狗狗的情况下。 森芒熟练地挠了挠麦克白的下巴,揉捏了一下它的耳朵,另一只手又摸摸桃乐丝的脑袋。 外公这时候从哨所里走了出来,“芒芒,你哥哥已经搞定他的事情了,准备一下我们该回……” 话还没说完,他看见了站在他面前的狼。 外公心脏都给吓出来了,话也说的不清晰了,“芒、芒芒你后退,亚历山大!麦克白!” “森老师,怎么了?”哨所里的研究员探出了头,瞅了一眼,这一眼冒了半额头冷汗,“狼——!” “天啊,这儿怎么会有狼?!” “防狼喷雾呢!快拿防狼喷雾来!” “不是……”没等森芒说完,桃乐丝退后了两步,警惕地看着面前的人类,临走前又瞟了一眼麦克白,迅速转身窜回灌木丛中,不到半分钟就消失在人的视线之中。 树影微微晃动着,阳光已经不再猛烈。 麦克白走到森芒的面前呜咽一声舔了舔对方的手,狗狗们也注意到了这个僵硬的气氛,亚历山大挡在外公和森芒的面前,左右打量着两边人的神色,生怕他们真的吵起来。 森芒眨了眨眼睛,对着桃乐丝跑走的方向接着向大家介绍,“刚刚来的是桃乐丝,我之前看到它受伤了,就帮了一下忙,今天它送灰鼠过来给我吃。” * 深夜了,正常情况下外公和外婆在这个点已经睡下了,但今天外公迟迟睡不着。 今天发生的事情他也没来得及和自己的媳妇说。 无论是阿赫的还是森芒的,他都还没来得及说。 特别是关于森芒的,直到现在外公的头绪还是一片混乱,他不想思考人类与危险的野生动物是否能拥有真挚的友谊这种复杂的问题。 在宠物店内,他能保证里面的动物不会伤害森芒,因为那里的动物被剪掉了利爪,从小和人类生活在一起,它们一出生的角色定位就是宠物。 但如果在野外呢,在这个夜晚,他真的不想思考这个问题。 外婆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在短短五分钟之内,睡在她身旁的丈夫少说已经翻了三五次身了。 翻来覆去,弄得她也没法入睡了。 外婆干脆伸手开了台灯,坐了起身,“说吧,今天遇到什么事情了。” 台灯并不算明亮的灯光照在卧室之中,外婆听到了自己丈夫长长的一声叹气,接着听见他说,“你说,当初我们把芒芒带回这里生活的这个决定真的做对了吗?” 外公在台灯下的神态并不是让人看得很清晰,外婆说,“没有做错,至少我认为没有做错,芒芒现在过得很快乐,他现在已经达到了我对他的要求了。” “说的也是,他现在快乐就好了。”外公想了想还是避开了重点,“今天林业局的小常向我推荐了她闺女读的小学,在这儿附近。” “是葡泸一小,她认识那儿的校长,可以帮忙把芒芒安排进去,虽然小学的课程对于芒芒来说过于简单,但我在想要不要试一试。” “小常和我说她闺女在芒芒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有一大群小朋友和她一起玩了,而芒芒现在每天待在我们的身边,玩伴只有狗,连个同龄的玩伴都没有。” “虽然芒芒不是介意,但我看着心里还是有些疙瘩。” “你说我们要不尝试一下?”外公说,“不放太远,就放到葡泸一小,每天我去接他上下学,我们可以循序渐进,一个星期先送两三天,等他慢慢适应,说不定能在学校里找到玩伴。” “我觉得不太行。”外婆持反对意见,“除了语文,芒芒小学的知识早学完了,你让他一整天待在课室里,重复听着那些对于他来说太简单的内容反而不太合适。” “而且玩伴这件事急不来,咱们又不是没有带他去过附近镇子,他跟同龄的那群小孩能打得进派出所。” “依我看啊。”外婆总结道,“这事就是看缘分。” “还有别的事没有?”外婆现在困得要死,一心只想安抚完丈夫的情绪赶紧睡个好觉,嘴里忍不住抱怨了两句,“年轻的时候见你心大,就算有天大烦恼的事情也不耽搁你睡觉。” “没想到到了这个岁数反而看不开,累一天也不睡觉。” 外公委屈地叹了口气,继续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不敢再翻身打扰媳妇的美梦。 第30章 晨光透过东边的玻璃和素色的窗帘, 暖暖地照在凌乱的被窝之中,闪烁的阳光在男孩细微颤动的睫毛上跳舞。 睡在地毯上的亚历山大早就醒了,无所事事地咬着玩具自己和自己玩, 没有打扰小主人的好梦。 平常这个时间森芒已经起床了, 但今天他睡得格外沉,窗外连续不断的鸟叫蝉鸣都没叫醒他。 亚历山大等了好一会儿, 等到肚子饿了还没等到他起床。 亚历山大在自己开门先去干饭和叫小主人起床一起去干饭中犹豫了很久,最终选择了后者。 它翻身跳上了床, 凑到森芒的脸边嗅了嗅,一条粗糙的舌头舔上了森芒的下巴。 舔一口, 没醒,那再舔一口。 森芒一天的清醒从亚历山大的爱开始,他模模糊糊地打了个哈欠, 揉了揉眼睛,把自己伸出去被子外有些冷的脚塞回被子里,转身抱着狗狗想要继续睡回笼觉。 懵懂间, 又被亚历山大舔了好几口,终于醒了。 人醒了, 大脑还没醒, 森芒依照本能穿上拖鞋摸进了卫生间,半闭着眼睛开始刷牙。 餐桌上, 馒头正散发着热气, 一旁还备着牛奶和车厘子。 厅内的一角散摆着未拼完的积木,大体的轮廓已经拼出来了, 只需要再花些功夫处理细枝末节。 狄远恒难得碰到弟弟比自己起床迟的状况, 他早餐已经吃完了,现在悠闲地拿着拼图图纸一个零件一个零件慢慢拼。 他看到弟弟终于下楼了, 狗狗跟在他的身旁,行动轨迹很直接,楼梯左转直走餐桌,眼神甚至没往自己这处扫一眼。 动作像是设定好的机器,拿起馒头,掰成两半,一半放亚历山大面前,一半塞自己嘴里。 “阿芒。”狄远恒喊道,“待会陪哥哥搭乐高怎么样?” “恩。”森芒应了一声。 狄远恒听这回答就懂了,放平时弟弟和自己搭积木的可能性小得可怜,他宁可去狗房给狗子们梳毛也懒得搭积木。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30节 虽然他眼睛睁着,嘴巴吃着早餐,但大脑还在待机,狄远恒心里纳闷着弟弟这开机时间有点长。 外婆坐在沙发上呡了一口茶,看着自家小外孙拿自己早餐喂狗子,想讲个冷玩笑把气氛带动起来,“美食是拉进关系的一大利器,馒头是美食中的一种。” “人吃惯了馒头,一见馒头就显出情分来,听说狗子啊大熊猫啊黄大仙啊也喜欢吃馒头,看到它们爱吃,觉得更加可爱,一瞬间世界大同。” 说完,外婆眼神在家中转了一圈,“没有人觉得很有趣很好玩吗?” 狄远赫咬了口馒头,“我认可,我想家里的狗子都会很认可。” “汪呜~”亚历山大叫了一声,舔干净嘴角的馒头屑。 今天的外公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你不会还在为常文雪提出的建议烦恼吧?”连外婆都发觉不对劲了,“这类似的问题我们不是已经讨论过很多遍了么,我以为不再需要多说什么了。” “我昨天晚上琢磨了一晚,在思考要怎么安排才能更好。”外公说。 他想到昨天森芒把手放在狼身上模样,更加忧虑了,就算不是上学,他也想找点事情把森芒困住,不要让他老是在山里玩。 外婆看着自己丈夫,“想了一晚想出什么了吗?” 外公摇头,忧愁中又带了一丝丧气。 “那你接着想吧,想不通自然就会想开了。”外婆说道,丝毫没有安慰的意思,她侧头看了一眼端着牛奶吨吨吨的森芒,“芒芒比其他孩子进度快多了,不用太着急。” “但我觉得她的建议也有可行之处。”外公说,“和芒芒起冲突的只是个别情况,我相信学校里面其他孩子能跟芒芒相处好的,这样一来芒芒就能拥有同龄的小伙伴了。” “你主次弄错了。”外婆十分不满意,“如果芒芒去学校的最终目的是快乐,那他现在已经拥有了快乐,我们不用想着他如何去罗马,他现在已经在罗马之中了。” “不,我不是在讨论快乐教育的问题。”外公辩驳道,“因为教育里面就含有痛苦的成分,他们是不可分割的,创造力和创新是教育的成果,而这些成果必须扎根在基础知识上才可能产生,这离不开个人日积月累的努力学习。” “而跨时代的伟大创造,一般是众人努力的成果,现在知识磅礴复杂,每个领域都能被细分成无数个微小的细节,只有合作才能创造出跨时代的硕果。” 于是在这个明媚的清晨,一场无硝烟的辩论开始了,狄远赫和狄远恒两兄弟都没敢打扰这两位教授的辩论。 外婆摇头,合上书说道,“我只赞同你的部分观点。” “每个人终其一生都在寻求亚里士多德在《伦理学》中提出的那个古老问题的答案,一个人应该如何度过他的一生。”* “事实上,大多数人终生无休止地追逐的那些希望和努力是毫无价值的,这种追逐还相当的残酷,它们被蛊惑人心的糖衣包裹着,因为人类有个胃,就注定要参与追逐。” “爱因斯坦曾经和我们同样在思考这个问题,为什么那些相当怪癖、沉默寡言和孤独的科学家会步入科学殿堂,因为他们想要逃避日常生活中粗俗的沉闷的事务,摆脱自己反复无常欲望的桎梏,这并不可耻,也并不妨碍他们成为优秀的人。” 外婆总结道,“合作固然重要,但合作到最后人总会发现与他人的相互了解和协调一致是有限度的,他们得先是自己,做到不为他人的意见和判断所左右,才能与他人合作。”* 外公点头又摇头,“人若是长期在无菌环境下生活,会导致自身免疫力降低。” “好吧。”外婆也不纠结了,“看来咱们谁也说服不了谁。” “不如各退一步,我去联系葡泸一小的校长,先让芒芒挂个名。”外公开始哄媳妇,主动给她的茶杯中倒入水,“去不去到时候再做打算,如何?” “就当是给芒芒的一次体验了。” * 这场短暂的辩论没有打扰到森芒吃早餐,他丝毫没有身为话题中心人物的意识。 吃饱喝足后,森芒终于恍过神来了,想起刚才答应二哥要和他一起搭积木的,这才把注意力转移到积木上。 这款乐高是关于宇宙空间站的,整个模型超逼真模拟,现在没完工的轮廓已经能感受到满满的科技炫酷感。 狄远恒并不是一鼓作气完成工作的那种人,没人督促的话他更加喜欢慢慢来,所以导致这个积木越到后期完成速度越慢。 森芒坐到他隔壁,狄远恒把自己手中的图纸递了过去,“喏空间主站的这部分给你拼,不难,照着图纸拼就可以了。” 说着还怕他觉得太枯燥无味,“不用害怕拼错,拼错了的话哥哥和你一起重新解决。” 一旁的外公觉得这个活动好极了,“芒芒,你今天就待在家里和二哥一起拼积木吧,我去遛狗就行。” 森芒点点头答应。 狄远恒难得单独和弟弟一起玩,面对八岁天才弟弟内心中紧张和无措的情绪是肯定存在的,说真的,他已经能想象出下一秒弟弟看完图纸,面无表情地表示这项活动不适合他,还不如遛狗好玩的画面了。 谢天谢地,幸好森芒没这么表示。 但气氛还是很僵持,森芒看着图纸自顾自开始摆弄着积木,没有一点想要和自己沟通的念头,狄远恒捏了两把手中的积木,试图找点共同话题。 一时之间不是很想的出来,他只好拿胡谷添昨天说的东西出来现学现卖。 “有的时候我觉得很震撼,我们作为人类不仅能驯养自然界的猎物,比如说马和鸟,我们还能驯养原本是自然界顶级狩猎者犬科动物和猫科动物,这太神奇了。” 森芒抬起头,看向了他二哥。 狄远恒一看有戏,心中顿时稳了大半,“特别是狗狗,听说现在的家犬都是灰狼的后代,甚至狼也会放牧,狼群里会有专门的狼负责将猎物同羊群隔开,很难想象它们用的技巧几乎和牧羊犬一模一样。”* 说着,又笑了,“家里的德牧真还蛮像的,但是金毛一点也不像,耳朵也是垂着的,我从来没见过垂耳的狼哈哈。” “驯化综合征。”森芒认真地把手中积木按到图纸说的指定位置,“出现症状的不只有宠物狗,养殖猪的耳朵比野猪要柔软,山羊、兔子和奶牛都是这样。” “这是驯化的副作用,它们鼻子更短,皮毛颜色更浅了。” 狄远恒的笑容僵在脸上,这个话题对于他来说超纲了。 完球,根本接不住话题。 森芒又拿起另一块积木继续比划着,“150年前wilhelm发现神经嵴细胞,它形成于脊椎动物胚胎发育初期,当胚胎渐渐成熟,神经嵴细胞会分布到身体各个角落,分化并执行各种各样的功能,部分会来到肾脏的上方,具有分泌肾上腺素的功能。” “肾上腺素是调控战斗或逃跑反应的激素,野生动物总是为了活命,选择战斗或奔逃,这些行为让人很很难靠近,但如果筛选出神经嵴细胞数量天生不足的动物,那么它分泌的肾上腺素会减少,就不容易被人惊吓到。”* “并且这种性状可以遗传给后代。”森芒说。 “说的不错,看来我讲的知识点芒芒你记得很清楚。”外公欣慰极了,就着他的话补充道,“当然这只是科学界的假说。” “若说假说成立,就能解释驯化动物的所有特征,因为神经嵴细胞分化的细胞功能十分多样,不只是分泌肾上腺素,一些分化后的细胞成为脸的一部分,一些则可以控制皮肤和毛发的颜色,而另一些进入耳内,协助形成耳中的软骨。” “狗狗的第一对软耳朵可能就是这么形成的。”* “……”狄远恒抹了把脸,“学到了。” 说着,他转头对外婆说,“我建议阿芒跟着我一起去a大上学,小学太耽误了。” “明年参加高考考大学也行,阿芒无论是同学或者师弟,我都不介意。” 第31章 狄远恒说着, 自己也笑了,“要是阿芒和我一起上学,周末我可以带他去a大隔壁的农大看别人放牛放羊。” “可以在学校养牛?”森芒惊喜地抬头, “那可以养狗狗吗?” “不大肆宣扬的话是可以的, 但是养四只就不行了,寝室住不下, 我们也有出去住的选项。”狄远恒后背往墙上一靠,“听说a大学校里还养在中心湖里养了鸭子, 目前已经四世同堂了。” 森芒转头看向外公。 外公本就是a大退休的教授,他面对小外孙期待的目光颇有些头疼, “以前带你去看过鸭鸭,结果你不感兴趣,还生闷气吵着要回家。” “那次原本是想陪你在a城玩几天的, 结果没呆三天就回来了,忘了吗?” 森芒早把这事忘干净了,他只关心他关心的话题, “鸭鸭多不多?” “算多吧,可是你当时嫌它们离太远看不清, 没看一会就不感兴趣了。”外公说, “要是你想看,下次再带你去看。” “是个好建议吧。”狄远恒把话题拉了回来, “我觉得以阿芒的实力完全可以试一试, 说不定我两真成同学了呢。” “开开玩笑就好了,实际上哪里行得通。”外婆瞟了一眼放在茶几边上森芒的作业, 叹气道, “数学生物和英语还能过关,语文最多50分, 不能再多了。” 说着,痛苦的回忆涌上心头,“古诗词背了上句忘了下句,阅读理解能力糟糕,段落中找错别字半天找不出来一个,因为他自己也经常写错。” “好不容易教会他部首查字和音序查字,小学生字典和词典买了那么久,跟和我刚塑封的时没差别,他根本不翻。” “250字作文的水平飘忽不定,唯一确定的是考语文试那两个半小时完全不够芒芒写250作文,噢说起来我上次让他写的那份检讨书到现在还不见踪影。” “……”森芒心虚地低下头,假装对乐高充满了兴趣。 “算是原因之一。”外公笑了声,“芒芒的身高在同龄的小朋友中算不上高,在小学不算出众,要是连跳几级,岂不是注定要当班上的小矮个?” “会不会让他更加害羞内向,每天仰头看着自己的同学这种感觉可不太好受。” “要不先和同龄人玩上一两年,适应一下学校生活。”狄远赫给出了自己的看法,“毕竟芒芒幼儿园也没去过,一直都是一对一教学,学校的集体教育也需要适应的时间。” “我觉得外公的建议很好,每个星期带放两天去适应,不耽误玩,也不耽误课程。” 说完,狄远赫收到了外公赞许的眼神。 “反正阿芒还小呢,拖个四五年,也比其他人厉害得多。”狄远恒说。 * 外面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门铃被按响了。 “施工队来了,我去开门。”狄远赫起身走出了屋子。 刚开门,设计师杨方骏就向狄远赫打了声招呼,“老板早啊,我们又来上工了。” “老板早上好啊。”跟在后面的施工人员也纷纷向狄远赫打招呼,“今天难得见到老板啊,还以为会像之前那样是森教授过来开门呢。” “天气这么好,老板今天不去跑步吗?” “弟弟今天拼积木,一个人没意思,就懒得去了。”狄远赫说着看到了后面的施工团队带过来的玻璃和半成型的木板架,“这几天进度到哪里了?” “露台和坡道已经整好了,今天安装门和玻璃窗户。”杨方骏说,“连接二楼和树屋的吊桥已经联系厂家制作好了,我们公司的同事察看过,都有做防水和防晒措施,质量很好。” “估计明天或者后天能安排上,别墅二楼的阳台我们需要做些小改造,改造方案在这里,老板你看看如何。” 狄远赫点头,接过对方递过来的图纸。 阳台改造后的风格和树屋,包括整个院子未来的大风格十分和谐融洽,狄远赫已经能想象到改造成功之后的家中将会变成富有现代设计感又不失田园风光的城堡。 “挺好看的,就按照图纸上的做。”狄远赫把图纸还了回去,再次重复道,“这未来是我弟弟的空间,他还小,所以一定要把安全问题放在首位。” 只要狄远赫监工,他就必定会提起这个问题,他没提,大家才觉得纳闷,杨方骏应下,“老板放心,我们都是熟手做工,有经验的。” “那你们开工吧,要喝水的话里面待会给你们端壶水出来,渴了就喝点。”狄远赫摆摆手,抬头看着已经有大体轮廓的树屋。 桤木的绿叶在半圆球体的树屋衬托下显得更加生机勃勃,帆船似的设计让树屋像是在风中和林中飞行一般,树木无声的生命成为了树屋的灵魂核心,螺旋式的楼梯盘旋而上。 放在以前,狄远赫很难想象自己会用上一整个假期的时间和精力去建造这么一座特别的空中楼阁,但现在他觉得很合理,森芒本就应该拥有这样一处自然浪漫的藏身之地。 想着,他又转头找到杨方骏,“吊桥和阳台的连接处得加上一个栅栏设计,我怕狗子们半夜会翻进去里打扰我弟弟睡觉。” 杨方骏调整了一下自己头上明黄色的安全帽,觉得面前老板的弟控属性藏不住了,他答应很爽快,“没问题老板!” 出手大方,审美在线,对待乙方态度友好,这样的老板不好找要珍惜,杨方骏想起了前两天兴奋地给自己打电话的兄弟,估计现在人已经在山中一边采样一边喂蚊子了。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31节 自己毕业多年,早把学校学的知识忘光了,现在的他已经从一个见到业界大牛会激动的单纯学生,变成一个无情无义一心赚钱的打工人了。 杨方骏隔着门隐隐约约听到了森教授的说话声,想到了自己兄弟对这一家人极高的评价,三个孙辈,前两个读的学校全国闻名,虽然还没毕业,但未来不可限量。 最小的弟弟看起来最平平无奇,但智商极高,听说森教授这段时间准备发的论文数据好一些都是他处理的,成为二作或三作完全没问题。 天才的一家,杨方骏感慨完后,拿起放在地上的玻璃窗,对还在后面聊天的木工招呼道,“阿叔,喝完水,我们待会开工了。” 第32章 狄远恒拼积木拼到一半, 没忍住拿起手机刷了起来,没过一会听到外公在喊他。 “对了阿恒。”外公说,“胡谷添胡老师没你电话号码, 让帮忙我传话, 想加你个好友,让你有空把视频拍的视频发他瞧一瞧。” “他也没和我说清楚是啥视频。” 狄远恒才醒起来自己把这事给忘了, 从沙发边上的枕头下摸出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就是上次我和大哥阿芒去找麦克白时拍到它和狼的视频。” “胡老师对它挺感兴趣的, 估计是能对他的拍摄有些帮助吧。” “但我不是很有信心,我觉得属于中等质量, 面前能看,可能也有镜头不合适的原因,我对焦没对准, 一会清晰一会模糊的。” 狄远恒打开了电脑,敲下了开机密码,“我逼麦克白陪我看了好几轮, 看的越多,发现的小毛病越多, 不过胜在风景美剧情刺激。” 森芒凑近和他一起看电脑, 狄远恒贴心地把自己剪辑过的视频放给他看。 外公也跟着走近看了一会,点评道, “挺好看的, 这个爱好挺棒的,当然如果主角不是麦克白, 我会更感兴趣。” “不是的。”森芒摇头, “麦克白很厉害,它打到第三只的时候也没落下风, 只是对手太多了,麦克白没有下死手,所以才会受伤的。” “麦克白这个名字是我起的。”外婆虽然没看视频,但她听着声音已经能想象出打斗的画面,“我一直觉得它是家里狗子中很特别的一只,很有自己的想法,不怎么服咱们的管教。” “麦克白是莎翁四大悲剧中的主角之一,但他不是悲剧的,他这个角色展现出来的那种飞蛾扑火的热情和理想让人特别兴奋。” “在狗子小的时候,我时不时能从它身上看到几分这样的影子,我还记得它刚成年没多久的时候就在山上赶跑了一头野猪,而且就算家里准备了多少狗粮,它还是那么爱抓兔子。” 外公也想到了狗狗们还是小狗崽的模样,在它们还没懂规矩之前家里废了不少家具,全都是拆家小能手,“不过至少它们养成了要闹就去外面闹,绝不祸祸家里的好习惯。” “我相信把它扔到野外几天,它也不会让自己饿到。”外婆说,“麦克白在追捕猎物方面很有一手,虽然我一点都不喜欢它送给我的灰鼠,但我承认它的实力。” 外公回想起那只叫桃乐丝的狼送给森芒的灰鼠,原本舒展的眉头又开始紧皱起来,他瞥了一眼继续回去拼积木的森芒,默默叹了口气。 视频播放完了,狄远恒加上了胡谷添好友,打包把视频发了过去。 几分钟之后收到了对方的回复。 胡谷添对这个视频大为赞赏,怂恿狄远恒跟自己一起上山玩拍片,“我记得你说过你上过摄影相关的课程,难道你不想拍出一部优秀的纪录片吗?” “要是你参加,到时候也会有你的署名。” 胡谷添开始画大饼,“若是最终效果不错,说不定可以送去参赛评奖,能得到相对应的奖金补贴。” 消息一条接着一条发了过来,说的狄远恒有些心动。 老话说得好,差生不嫌文具少,狄远恒拿起手机点开了购物app,开始挑心仪的镜头和其他器材。 之前买的三脚架和稳定器不太合适,重新买。 外置话筒也可以备一个。 广角头、变焦头和长焦头全都加入购物车。 狄远恒想了想又加了一个微距头。 拍摄纪录片应该是不需要打灯的,但说不定自己想拍一个采访呢,也不是很贵,对比他哥的那辆路虎,这些都是小钱。 听说胡老师有无人机可以搭配拍摄,课程全安排上。 这样想着,他查了查银行卡的钱,笑容僵在了脸上,他发现自己老爹忘了打钱。 狄爸爸一向奉行着高考前少给钱的信条,因为自己总是加班,经常顾不上儿子的学业,但他心里清楚一点,钱会乱人心迷人眼,耽误儿子成绩。 特别是看到有次在网上看到一个高三生的失败案例,那个高三生高考前一天不复习通宵打机上王者,不出意料成绩一塌糊涂,复读第二年才勉强考上不错的学校。 但家长还是不满意不甘心,一查游戏账号,满级氪王,再查战绩,哦豁高考前一天晚上还输了两把,家长一怒之下投诉了游戏公司。 狄爸爸看后大受震撼,要不是大哥强烈阻止,他甚至可能把狄远恒的最新款手机换成老人机。 这件事情过后,虽然手机没被没收,但零花钱少了大半,学了两三年的摄影课程中断了。 食宿方面倒是没亏待,家里的阿姨天天煲汤炖肉送去学校,明明是辛苦的一年却硬生生让狄远恒重了十斤。 原本初现雏形的六块腹肌化整归一,直到现在还没练回来。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老爸忘记打钱了。 狄爸爸也和儿子们谈过钱的问题,他的意思是成年之前有太多钱不是什么好事,够生活就行,主要以学习为主,等到上了大学成年后,再给多点钱。 到那时候,他不干涉儿子们的消费,无论是培养自己兴趣爱好还是投资,或者吃喝玩乐,只要不违法,他都不管。 无须狄爸爸费心,每个月银行会自动划账到儿子们的卡上。 但狄远恒才高考完没多久,狄爸爸忘了和自己的秘书说这件事情。 狄远恒看着自己银行卡的余额,好吧,这点钱勉强够他买两个镜头。 但远远不够。 要不待会打电话给老爸的秘书好了。 急的话,临场问大哥要点钱也不是不行。 他哥可是拿爸给的钱出来投资赚了不少钱,买路虎的时候根本没和老爸提过,豪气全款买下的当天带着自己出去兜夜风。 说句违心的话,狄远恒没羡慕过,从来没有。 屋外咔嗤嗤钻木头的声音响了起来,施工队开始干活了,狄远恒望向窗外,想起了建造树屋的费用和成本,心中抹了把泪。 没有爱好是不费钱的,理想和浪漫都是由金钱堆积起来的。 要不答应下胡谷添老师说的拍摄项目,毕竟蚊子再小也是肉。 狄远恒远远地望了一眼自己放在架子上的单反,转头对外公说,“外公,胡老师想让我去帮他的忙,刚好我也学过拍摄,有经验。” “你想跟着一起去学习?”外公有些犹豫,但又觉得这对于摄影爱好者来说是个不得多的好机会,“我看过老胡之前的作品,他对拍动物很有一套,确实拍的很棒,好几次差点得奖了。” “但要知道,在野外拍摄是很苦很累的,有的时候可能连续好几天都拍不到好镜头,遇上暴雨甚至可能有生命危险。” 外公还是很担忧,“虫蛇多,野兽多,吃的喝的也是随意应付,没有固定工作时间,可能天没亮就得起来赶工。” “我知道工作强度大,可我还是想试试。”狄远恒说。 “不行。”外公说完这句话后,又觉得不太妥,“至少今天不行。” “阿赫!”外公喊外面的大外孙的名字,“你今天带阿恒和芒芒去市里玩一下,去省会城市也行,开高速很快的,不玩尽兴不要回来,花费我全包了。” 狄远赫戴着明黄色的安全帽迷茫回头,“啊?” “对,就是现在!”外公说,“这几天你们不是待在家里就是待在山里,现在新世纪了,带你的弟弟们去享受一下现代工业社会文明的成果。” “超市、广场或者游乐园,无论去哪里都行。” “今天我和你外婆帮忙看着施工队,摘下你的安全帽,现在就出发。” “车钥匙在这里。” 外公手一抛,车钥匙直直地往狄远赫那边扔了过去,狄远赫手忙脚乱地放下手中的器具单手接住。 没一会儿,森芒和狄远恒也被推出门外。 森芒不懂今天这个反复无常的外公,他迷茫地抬头,不是说好今天在家里搭积木的吗,怎么下一秒就变了呢。 他对去市里或者省会城市提不起一点兴趣,目光在两个哥哥之间转了好几圈,最后望向了狗房的方向,他想到了最好的解决方法。 “今天还没遛狗狗呢,我带狗狗们出去玩吧。” 狄远恒不得不提醒自己弟弟,“亚历山大还在屋子里,要是你走进去把它带出来的话,外公说不定很生气。” 森芒思索一会,抬头对上了二哥的视线,“你能帮我把亚历山大带出来的,对吧。” 这招祸水东流使得好,狄远恒决不答应。 于是,兄弟两齐齐站在门口叹气。 森芒委屈地拍了拍门槛边上的尘土,准备坐下等亚历山大出来捡他。 狄远赫把手套和安全帽脱下,车钥匙随手塞进裤袋里,他才在外面站了一会没出什么汗,他双手把森芒捞了起来,让对方坐在自己肩上。 “走吧,哥哥带你去玩。” 森芒吓了一跳,本能地找到支撑点抱住了狄远赫。 这是他第一次以这个高度(还是能动的)环视整个家,他哥走起来的幅度不是很大,森芒很兴奋,好几次差点从他哥的肩上掉下来。 “今天去哪?”狄远恒快走两步跟上了他们,“去市里还是去省会?” “我查了一下,走高速去市里和省会的时间差不了多少。”狄远恒顺便查了查省会几家摄影器材店的位置和它们的点评,“我建议去省会。” “那去省会吧,那里玩的地方应该多一点。”狄远赫走到自己的车面前,放下了森芒,开了车门,“我们出发吧。” 第33章 无数条弯曲的沥青公路连接在城市与城市之间, 飞速而过的高速标识牌上写着的绿底白字没让人看清就被甩在后头,车内的导航发出毫无感情波动的电子音。 “请沿当前道路继续行驶1.6公里,请走左侧两车道……” 森芒坐在后座上, 他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被那条捆在他身前的安全带禁锢住了, 就算车内播放着轻松愉悦的钢琴曲也没有让心情好上几分。 上车十五分钟之后,他后悔出来玩了。 窗外陡峭的山峦风景秀美, 偶尔掠过的红砖碧瓦的民房,飞鸟翱翔在蓝天白云之间, 过了一段路还能看到一片片田野,农民在其中耕作。 这些还没等森芒认真看仔细就被抛在后头, 因为高速公路不允许在非紧急的情况下停车。 半密闭的空间让森芒昏昏欲睡,打不起一点精神。 “阿芒,很困吗?”狄远恒注意到了森芒困倦的神情, 从旁边拿出了一个u型枕递给了他,“离省会有一段时间,先睡一觉, 到了我叫醒你。” “唔能现在回家吗?”森芒小小地打了个哈欠,睁着惺忪的双眼说, “等我睡饱了再出来玩。”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32节 “已经离家好远了, 在这车上睡吧。”狄远赫握着方向盘摇头,调低了音乐声, “等到了, 哥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森芒嘟哝了几声,靠在狄远恒身边睡着了。 大哥回头瞅了一眼, 问自己二弟, “外公说过阿芒晕车吗?” “没有啊。”狄远恒想了想,“不过之前外公带他去镇上的时候, 他是和狗子们一起坐在皮卡车后车厢上的,他应该不是晕得很严重,可能只是不常坐车没习惯吧。” “不过,看得出来弟弟更喜欢家里的皮卡车。” 狄远恒耸了耸肩,道出了事实,“因为路虎带三只大型犬勉勉强强,但是皮卡车可以一口气带四只还有余位。” 狄远赫颇有些挫败,他看出来森芒对他的车一点也不感兴趣,关注度远远比不上家里的狗子。 “我以为像阿芒这个年龄的男孩子都喜欢车,我以前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对飞机汽车着迷得很,那时候全班的男生都喜欢汽车吧?” “妈妈说我那时候的梦想是做挖掘车司机。” 狄远恒乐了,“你的这个梦想我帮你记心里了,现在改行不晚。” 狄远赫笑骂南风知我意了两句。 “与其想阿芒会喜欢些什么,不如想想家里狗子会喜欢什么。”狄远恒给出了最中肯的建议,“他不单是喜好,连行为模式都很像。” “我猜想他心目中肯定有个森严的权力金字塔,外公外婆是top头领,他和狗子们是下级成员,而我们排在底层。” “所以他对待外公外婆是服从模式,对待狗子们是宠物主人模式,如果遇上不会处理的关系,他的处理办法是不处理,最后交给top头领处理。” “所以?”狄远赫没听懂他话中的意思。 “所以我想安慰你。”狄远恒说,“别难过,老爸才是垫底的那位。” * 路虎一路行驶而过,道路边上整整齐齐的绿化树和灌木,它们都被修剪成合适的大小,偶尔能看见环卫工人拿着竹耙和扫把清理着落叶。 周围的车慢慢多了起来,狄远赫降低了车速,转了个小弯,从高速路转入公路中,山间的美景变为了高楼大厦。 “阿芒起来了,我们快到了。”狄远恒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快到吃午饭的点了,他推推睡得沉沉的幼弟,“我们很快就到目的地了。” 森芒睁开眼睛眨眨又闭了回去,狄远恒不得不提醒了好几次,森芒终于反应过来了,他看向窗外,他睡着之前还是自己熟悉的环境,醒来之后已经变成了人潮如涌的繁华都市了。 他坐的这辆车像是鱼一样穿梭在珊瑚礁之中,天空被摩天大楼分割成零碎的几块,八月的太阳塞在黑色的沥青路上,温度高得感觉下一秒就能在上面煎个蛋。 “很快就到了,我定位了广场的停车场,把车停好后我们先去吃午饭。”狄远赫做了接下来的安排。 “外公有带你来过省会吗?”狄远恒边问弟弟,边递了瓶矿泉水给他,“喝点水润润喉。” 森芒摇摇头,他隔着车窗看着原本在他右边的车哔哔按了两下喇叭,驾驶员开着车窗单手往外弹了弹烟灰,冲自己扬了扬眉头,笑了一下,突然加速猛超前面两辆车。 狄远恒也看到了这一幕,他面无表情,“那司机没看到前面有摄像头吗,他刚才可是实线超车,还没打转向灯,这个操作最少扣3分吧。” 这只是发生在短短一分钟内的事情,森芒很快把它抛到了脑后。 车子慢慢驶入了地下停车场,白灯挂在水泥色的天花板上,光线算不上明亮,森芒很少进入这种灰暗的地方,一辆接一辆车擦肩而过,跟在他们后排的也有一小串队伍。 浓重车尾气的味道在这里聚集,森芒皱着眉头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忍一忍,出去就没味道了。”狄远赫说着,把车快速地倒入车库中,“下车吧。” 狄远恒查了查广场的美食排行,“五楼有一家粤菜和火锅店,评价都不错,我们可以挑一个试试。” 森芒根本没听他的话,他直勾勾地看着电梯旁的炸鸡和甜筒广告牌咽了一口口水。 十分钟之后,狄远赫站在mcdonald's冰淇淋面前,低头问森芒,“要草莓、奥利奥,还是芒果口味?” “草莓!”森芒没有一点犹豫地回答道。 “我以为你会选芒果。”狄远恒说,“我一直以为你会喜欢吃芒果。” 森芒否认道,“我的名字不只是芒果的意思,外公说它也是光芒的芒,但芒果不是我最爱吃的水果。” “如果最爱的水果是我的名字,我应该是叫森草莓。” “那幸好命名权在外公手上,如果你叫这个名字,全家人都会投反对票。”狄远赫把制作好的冰淇淋递给了森芒。 森芒开心地接过,一口咬下上面的粉红色的的奶油。 狄远恒也跟着要了一个,回头对森芒说,“要是咱爸妈没离婚,你现在的名字应该是叫狄远声。” “我知道,外公和我说过。”森芒说。 说着,他又补充道,“外公说,声音的速度一般是每秒340米,而光速能达到每秒约30万公里,而且声音不能在真空的环境下传播,但光可以。” 大哥和二哥沉默地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相同的四个字,这也能比? 说真的,他们听到弟弟改名叫森芒的时候,以为其中可能象征着某类草本植物或是古代天文学的计量单位,再普通点可能指芒果这类热带水果。 但没想到里面蕴藏着这么深的水。 不愧是外公,输人不输阵。 狄远赫的目光不经意间飘到了拐角处的娃娃机上,默默转移了话题,“阿芒想去抓娃娃吗?” “不想。”森芒看着旁边巨大的广告牌,“这个辣翅好像很好吃。”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狄远恒不确定地开口,“外公外婆知道我们这么带他解决午饭,应该不会生气的对吧?” * 平常外公外婆很少带森芒来逛广场,买衣服也是网上买的,挑一些耐脏的耐洗的。 毕竟孩子野,天天搁外跑,衣服裤子上有破洞已经习以为常了,坏了就扔,导致夏天的衣服一个月多换一批,外婆的要求低到只要求出门是要衣冠端正了。 至于回来的时候变成如何,变量太大,全看运气。 童装店内,几个店员姐姐在客人间推荐着最新款式的童装,来逛童装店的客人大多是爸爸妈妈,或是给自己孙子挑衣服的长辈,很少见到哥哥带着弟弟来买衣服的。 而且还是两个哥哥。 店员一眼看出了几位不是缺钱的主,赶紧迎了上去,“客人想挑什么类型的呀,我们这里有最新款的夏装和秋装。” “要是想买舞台装,这边也有适合小朋友的小西装可以挑选。” “我们买点日常穿的就行。”狄远赫推了推森芒,“喜欢哪件就去试试,合适的话我们就买下来。” 童装店内大部分衣服都是明亮颜色的,按季节和种类划分的清清楚楚,整个童装店里有很多孩子在追逐玩闹着,隐隐约约还能听到隔壁儿童乐园孩子的欢笑声。 森芒歪着头翻了翻离自己最近的货架,几乎一模一样的衣服摆了一列,他根本不知道挑哪件。 一个比他矮一些的小女孩靠近了他,压低了声音偷偷跟他说,“哥哥你长得好可爱,我好喜欢你。” 森芒没遇过这种状况,想想勉强回了话,“我知道。” “我们能做朋友吗,我可以把我最喜欢的裙子和花绳送给你。”小女孩很高兴,脸变得红扑扑的。 森芒着实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从自己最擅长的入手,“你家有养狗狗吗?我家的狗狗体重八十斤,比我重好多。” “你呢?” “我、我没有。”小女孩吸了吸鼻子哽咽地说,下一秒哭崩了,“呜呜哇……” 店员姐姐上前抱住小女孩哄她,“别哭别哭,姐姐现在带你找妈妈。” “呜呜我不要找妈妈……”小女孩眼泪汪汪,“哥哥好看,我要和哥哥一起玩……” “哎呀我家宝贝怎么哭了。”一个年轻妈妈在不远处给闺女挑着衣服,才过了一会就听见了女儿的哭声,赶紧过来哄人,“是不是摔倒了?” “不是……”小女孩抱住妈妈的胳膊,“我要养狗狗然后和哥哥一起玩呜呜呜……” 另外一个小男孩站了出来,鼓动双手,自豪地说,“我有养狗,我可以和你一起玩!” “养了几只?”森芒问他。 “一只!” “那我家比你多,养了四只,加上葡挞有五只。” 小男孩也抹泪跑了。 偷看森芒的其他小朋友不再敢上前。 旁人看他们兄弟三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大户人家啊。 在狄远赫开始思考要不要换家店买的时候,店员姐姐站了出来,开始给森芒推荐衣服。 做童装销售,难免遇上小孩子闹情绪,不过小孩子的情绪来的快去得快,生意还是要做的。 店员主动挑出好几款适合森芒的衣服,“这款与最近很红的动画片uu虎联名,很多男孩子专门过来买。” “这款套装虽然不是联名款,却是由我们公司出名的童装设计师设计的,版式很正,百分百棉质布料,亲肤透气,很适合夏天穿。” “虽然是买日常穿的,但小朋友实在是长得太好看太有气质了,特别想推荐他一款舒适简洁的小西装。” 衣服确实很不错,狄远恒能理解为什么换装游戏有这么大的市场了,他同样挑了好几件衣服出来,“去试试吗?换衣服需要我进去帮忙吗?” “不需要。”森芒说。 多换一件,森芒的表情便多一分麻木。 奈何门外都是哥哥期待的眼神,森芒硬着头皮套上了最后一件小西装,小西装的领带他不会系,扒拉了两下放弃了,走了出去。 这套衣服让所有人眼前一亮,如果说之前的几套都是日常运动装扮的话,穿上这套森芒就变成了钟鸣鼎食之家养大的尊贵小公子。 狄远赫蹲下身帮他整理好零乱的衣领,顺手拿过领带在领口处打了个漂亮的领结。 “我想过会很合适,但没想到这么合适。”店员眼中满是惊艳,面前的小男孩甚至比店内广告牌上的模特还要好看。 “小朋友有兴趣做我家公司的模特吗?”她忍不住开口了,“报酬不是问题,拍摄完之后我们公司能给小朋友送这季的新品做礼物。” “抱歉,我弟弟对做模特不感兴趣。”狄远赫拒绝了,“帮忙把标签剪掉,这套我们直接穿走。” “刚刚试过合适的衣服,也都要了。” “好的。”店员看这一家人不像缺钱的样子,早意料到会得到这个回答。 她遗憾地把衣服叠好放入购物袋中,顺便推荐了隔壁家的产品,“隔壁乐园同样是我们公司旗下的,每个星期会有很多小朋友来玩,有很多有趣的项目,有兴趣的话可以过去看看。” 说着又夸了一句,“你们兄弟的感情真好。” 狄远赫没说话,握住了森芒的手。 * 现在在购物中心里,空调开得很足,多穿一件外套也不会觉得很热。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33节 假期的客流量很大,路过人的目光时不时会落到这个穿着帅气西装的男孩身上,他脸上婴儿肥和明净的眼睛衬得他更可爱了。 森芒没有留意到其他人的目光,他扯了扯狄远赫的衣袖,“现在我们要去哪里?” “我想去买点摄影器材,我查了下地图,那家店就在一层附近。”狄远恒眨眨眼睛,“阿芒要陪我一起去吗?” 森芒点点头,答应了。 狄远赫有点疑惑,问他,“你还有钱吗?” “我是没有。”狄远恒摆出了个大笑脸,“但我知道你有啊。” 第34章 购物中心很高, 运用了很多玻璃装饰内景,在一层转角的手扶电梯旁边还弄了一个瀑布锦鲤池,池子边上还摘了几棵樱花树。 很多人慕名前来拍照。 摄影器材店在前面, 森芒看着水池里比自己巴掌大一点的红锦鲤发了一会呆, 余光瞥到了隔壁店里的猫猫。 猫和他一样也在看鱼。 那家店是一家文艺书店,透过橱窗能看到后面还有一两只猫在书间散步。 森芒抬头看了一眼狄远赫, 没等他说,大哥就懂了他的意思。 狄远赫从钱包里拿了张卡递给了二弟, “卡给你,你自己去挑, 我和阿芒在隔壁书店等你。” 狄远恒接过了卡,毫无心理负担,“那我不客气了。” 摄影器材店里按各种出名的相机品牌区分, 店里面人并不多,大多数客人瞟两眼便离开了,买的人不算多。 这家店算是省会摄影器材店最大的一家了, 里面贵的便宜的都有,不仅可以购买与摄影有关的器具, 还能租相机和镜头, 有些手头拮据经费不够的摄影组会过来租用,一个月算下来价格十分可观。 同样为了吸引流量, 店主还购买一些古董级别的相机作为门店的亮点。 可惜这两天客流量不算多, 他的员工干脆请假了一天,只剩下店主独自一人看店。 他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上的资讯, 想着要是再没等到客人就提早关店回家吃饭。 过了半小时, 终于来了个活人,店主迎了上去。 狄远恒仔细看着柜台里的相机和镜头。 “欢迎光临, 客人是对摄影感兴趣,想买台相机吗?”店主热情地推荐道,“如果没学过,我可以推荐几款价格实惠的入门微单让你试试手。” “不,我之前学过几年。”狄远恒说,“我手上已经有一台单反了,但现在镜头不太合适,我买多买几款镜头。” 店主心里有数了,学过的话很多东西就不用自己多费功夫介绍了,“既然是有经验的,店里面的你随意挑,想要哪种类型的我都能给你找出来。” “我的相机的s家那款,广角头、变焦头和长焦头都需要。” 狄远恒边翻着手机上的清单,边指了指摆在前排的经典款相机,“三脚架和稳定器也想搭配个更合适的,外置话筒也要买。” “对了,还需要多买一个微距镜头。” “哇兄弟大手笔。”店主意识到今天来大顾客了,“这得费不少钱啊,你预算多少,我可以在你预算价格内给你推荐几款质量好的。” “预算无上限。”狄远恒说话底气十足。 “大顾客啊。”店主叹道,“兄弟你一口气买这么多,是工作需要吧,一般只有工作才需要这么齐全的器材。” “如果真是工作需要,那一排的镜头可以去挑挑,质量好,价格合适,网上评价也不错。” “不是工作需要,只是我的兴趣。”狄远恒说,“有两个老师约我去野外拍纪录片,我答应了却发现自己设备不行。” “我的天啊去野外啊?”店主很吃惊,“不会是去拍熊或者老虎吧?” “差不多吧,不过葡泸没有老虎,拍不了。”狄远恒说。 “那也很酷啊。”店主说,“是拍大自然的猛兽吗,就像aae那类型的纪录片那样,会不会像国外那样弄个直升机全拍?想想觉得更酷了。” “经费不多,直升飞机买不起,以后吧。”狄远恒笑着答道。 “真是大型猛兽啊。”店主见他没反驳这点,有些被震住了,“那想拍好得花不少功夫,我看国外有的时候拍一部都要花上好几年,为了一个好镜头得吃不少苦。” 狄远恒耸耸肩,没搭话。 店家想了想,“兄弟,如果你真不差钱的话,我推荐我们店的镇店之宝给你,除了价格美丽之外没有其他缺点,是f家前年出的广播级镜头。” “等焦面镜头,焦距近能实现33毫米到1800毫米间的切换,远能实现千米之外的拍摄,很适合拍运动物体上的细节,还配备了防抖系统。” “只要你不介意它大和重。” “很多拍摄国际球赛的大哥都喜欢用它,拍得特清晰。” “不过它需要配备自己的机身,机身并不是很贵,主要是镜头贵,可能买了机身加外置话筒还有其他器具加起来还不到它的零头。” “但它真的值这个价。” “它多少钱?”狄远恒问。 “一百五十万,如果你真要买,你说的其他东西我能给你打个折,有些甚至能打包当做赠品送你。” 狄远恒不说话,[摄影穷三代,单反毁一生]这句话在面前广播级摄影机面前根本抬不起头,就这个价格,都相当于他哥那辆路虎了啊。 “当然我们店里还有租用服务,如果想要租用f家的这台机每天所需的费用是……”店主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狄远恒眼一闭心一狠,拿出了他哥的卡,“我买了!全款!刷卡!” 他哥的卡里面绝对有这么多钱,甚至可能是几倍有多。 上回拍的视频没聚焦好,有一定因素是镜头的原因,普通单反镜头仅仅只有几十倍的变焦,在拉近的时候会出现对焦不准的情况,物体不会一直清晰地放大,而是会出现几秒钟的模糊。 虽然他知道好机器不等于好片子,好画面也不等于好片子,但先把器材备上再说,狄远恒握着他哥的卡想到。 店主难得见到人这么爽快,“来,这是保修卡。” 说着他把这款相机拿了出来,放到狄远恒面前,“你有过基础,上手不难,我待会给你发几个视频和教程,你回去研究一下很快就能上手。” “咱们加个联系方式,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 * 购物中心里空调正呼呼往外吹着凉风,晶莹剔透的玻璃把夏日的热浪挡在了外头,这里听不见蝉鸣和风吹树叶的撒撒声。 只能听见人来人往的说话声和脚步声。 狄远赫并不知道自己弟弟在隔壁一掷千金买下了昂贵的摄影机,他现在正站在蛋糕店里给森芒挑选蛋糕作为下午茶。 森芒没有跟着一起去,书店内很安静,他和一只猫坐在同一张长沙发上,他在看书,猫在舔爪子。 不一会儿,狄远赫把小蛋糕放到了森芒面前,“来,吃个蛋糕。” 猫闻到香味,也凑了过来,想分一杯羹。 狄远赫没打扰弟弟和猫咪的相处,这里的书很多,柔和的灯光照在整面书墙上,狄远赫随意走着,忽然一个名字闯入了他的视线。 《我走在满是蒲公英的路上》,作者鹿珍意。 “我漫步星空,就像走在满是蒲公英的路上,我手握月亮,并不想把它占为己有,我把它放回天空发出银光,我只是喜欢,走在满是蒲公英的路上。” 这是外婆写的书。 狄远赫看着书架上出版了一系列的书,以前确实听说过有杂志社向外婆约稿,但没想到外婆竟然写了这么多书,而且销量看起来很好。 一个店员走了过来,以为狄远赫想要买下整套系列的书,“这是我们店里卖的很畅销的文学类书籍,作家是很出名的教授。” “她讲授的文学课在mooc平台上特别受欢迎,有很多看过她视频的学生会慕名过来买她的书呢,先生你可以先拿本去试读看看。” “这一系列中第一册 和 第三册 最受欢迎,要是想看,可以先从它们开始看起。” 狄远赫想了想,从书架上拿走了这两本。 书本装订的很好,用毛笔字写下的书名印在素雅的封面上,隐隐能闻得到书本的香气。 狄远赫心情有些复杂,他很少来书店买书,日常也很少看文学类的书,根本不知道自己外婆成为了畅销书作者。 他盯着书架上那一排的书,要不买两套回家再读,也算是提高销量了。 店员想起了最近的一个活动,“听闻出版社有意向让选几位作家在a城举办签售会,让读者和作家近距离交流接触,其中预定的名单里也包括了鹿老师。” 说着,她展示了投票的页面,“现在wb上还能参与投票,一人每天限投一票。” 狄远赫愣了一下,“我没听过这个活动。” “这是因为活动才开始没多久,关注度没有很高。”店员边说边给鹿老师投了一票,“因为这是国庆十一假期的活动项目,距离现在还有两个月的时间。” “要是鹿老师的票数能名列前茅,就一定能被邀请到。” “如果想和作家见面,这个机会可不能错过。” “好。”狄远赫点头,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投票的链接在哪里?” 落日悬挂在紫红色的晚霞中,即将夜幕即将降临的黑色衬托得这抹红色更加美丽了,城市中的车流慢慢变多了,所有人都在奔在归家的路上。 一排排的门店橱窗上的广告快速掠过,森芒抬不起兴趣往窗外看,这里的人太多,绿色太少,他很难在一棵树上看到一只蝴蝶。 明明是夏天,他却没能在这里听到蝉鸣。 要夜晚了,地上没有夜晚来临的感觉,一串接一串的路灯亮了起来代替太阳驱散黑暗,身后的购物中心好像更加热闹了。 但森芒心里只想着家里的狗狗。 好在,森芒在月亮高悬在夜空的时候踏回了山林里。 “哈?”刚进到家门外婆就瞧见了狄远赫手中买的那两套书,“你怎么出门买了我的书?要想看,和我说一声就好了,我拿给你看嘛。” “你还一买就买了两套。” 外婆头疼,“这套书出版社送了一大箱样书给我,多到都不知道该摆哪里好,最后只能全塞书房箱子里了。” 外婆无奈极了,她曾经想过要给每个来家里的客人都送一本,但又觉得不太好意思,自己的名气不算大,万一对方没听说过,难免气氛尴尬。 导致书本送到现在还没送完,外婆没想到自己大外孙又从外面买回来两套。 这状况是狄远赫没想到的,他努力解释道,“书店说外婆你的书很受欢迎,我想着买两套回来帮外婆提高提高销量,刚好我一套,阿恒一套。” “听说出版社搞了个活动,说选几名作家在十一假期举办签售会,我有在网上帮外婆你拉票。” “好像编辑是有和我提出一次。”外婆不太有印象了,她也不经常上网,“但你也用不着买两套啊,我那书送都送不完,你还给我买回来。” “真是气到我了。” 狄远赫觉得自己二弟怪怪的,他扛着一个黑色的大背包回家,至始至终,狄远赫不知道那背包里到底买了啥摄影器材。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34节 直到临近睡觉前,狄远恒才说出了真话。 狄远恒拦住准备回房睡觉的大哥,脸上满是忸怩不安的神色,他想了想决定委婉地和大哥说。 “哥,如果我说我今天下午抽空去买了辆法拉利,刷的是你的卡,你会生气吗?” 兄弟两对视一眼,狄远赫忍住想打弟弟的冲动,努力心平气和地问道,“什么时候提车?” “好吧。”狄远恒摊牌了,“实际上我买了台一百五十万的摄像机,比你那辆路虎还贵了10万。” 第35章 虽有小忿, 不废懿亲。* 兄弟相处要和睦,和睦,和睦。 狄远赫在心中默念了几句老祖宗的教导, 面无表情地盯了他弟好几秒, 走进房间关上了门,把他弟挡在外面, 眼不见心不烦。 狄远恒看着冷冰冰的门板,松了口气, 看来他哥对自己的爱没有消失。 * 第二天,又是一个晴天。 酷暑依旧徘徊在树梢上, 窗外的蝉鸣叫了半个夏天已经精疲力竭,葡子江的溪水依旧潺潺地向前流动,林雀偶尔飞来水边啄上几口水, 润润干渴的嗓子。 “真的要去吗?”外公问自己的二外孙,“野外拍摄真的很苦,我年轻的时候也经常和学生一起去野外考察, 一呆可能就三两个星期。” “真的考虑清楚了?” “对,我已经考虑清楚了。”狄远恒喝了口牛奶, 对直白说自己的志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我学摄影学好几年了,也接过几次广告拍摄的兼职。” “出片质量只能说很普通勉强能看, 但我总是希望自己能够拍出更好的作品。” “没错, 他不去也得去。”狄远赫在一旁泼冷水,不给弟弟留一点情面, “刷了我的卡, 不拿出点作品来,我是不会放过他的。” “阿恒新买了相机?”外公有点意外, “这笔钱我出了,年轻人为爱好花点钱,我支持。” 狄远恒哪敢说自己的摄影机够一套房的首付,他赶紧截住话题,“哥已经帮我给钱了,就不用外公来出了,你说对吧,哥。” “嗯。”狄远赫应了声,没再拆台。 “去亲身体验是好事,只有感悟过,才能拍出更好的作品。”外婆给出了文艺工作者的建议,“人和动物是互通的,人能从动物身上看到人性,动物也能从人身上看到兽性。” “当咱们把这种矛盾展现出来的时候,相信作品会展现出它无与伦比的魅力。” “虽然我没拍过纪录片或是科普视频,但我认为这和写文章在本质上是互通的,都是在讲述故事,只不过我讲的故事发生在文字之中,他讲的故事发生在镜头之下,但大家的目的都是尽可能有感情地说出他们的故事。” “所以阿恒去吧。”外婆给狄远恒打气,“去做了,才知道做得好不好,不去做的话永远不会知道答案,我对你很有信心。” “我会尽力的。”狄远恒说,“对了胡老师和我说等他写完脚本和解说词后,想发外婆你看看,让你帮忙润色修改一下。” “我很乐意。”外婆说。 当孩子做了决定,作为长辈也只能支持了,外公起身帮狄远恒收拾野外需要配备的东西,田野考察是年轻时候外公经常做的事情,他知道在山上过夜和不在山上过夜是两码事。 田野考察和野外拍摄很苦,遇上未知的事物总是比已知的事物要多。 外公翻出家里的医药箱,把里面一些可能用得上的药物收拾了出来,塞进了狄远恒的大背包中,还有各种吃的喝的。 他甚至帮狄远恒准备了户外专用小型迷彩帐篷。 一个背包根本塞不下,不得不分了两个大包。 要狄远恒自己一人背,很难背得动,他不得不用求助的目光望向了自己大哥。 狄远赫除了答应,没有其他选择,他单手拎起包背到身上,完全不费劲。 “一个好的摄影师,扛不动黑色大炮筒怎么拍出好作品?”狄远赫给自己二弟提了个建议,“等假期结束,需要我帮你报个健身班吗?” “谢谢不用。”狄远恒拒绝了,“有需要我会自己报的。” “再说了,现在临阵磨枪也来不及了,我对自己的体魄有自信。” “芒芒。”外公喊着小外孙的名字,“吃完早餐了吗?你哥他们要出发了,就等你带路了。” “来了!”森芒咬着还没吃完的吐司,噔噔踩着拖鞋跑过来,他也拿到了背包,只不过是属于他自己的小背包,里面放着水和零食。 “注意安全。”外公叮嘱道,“别玩过头,记得早点回家。” “好。”森芒乖乖点头应下了。 “看吧,我昨天说的理论是有几分合理性的。”狄远恒悄悄和大哥说,“外公外婆就像头狼,阿芒最听他们的话,至于我两,他选择性听从。” “至少没有无视。”大哥的要求很低,“挺好的。” 森芒跑到外面召唤着他的小伙伴,“亚历山大!诺亚!麦克白!杉莫!” “我们要出去玩了!” 四只大狗狗汪呜地从狗房里跑了出来,围到了森芒身边。 这次连葡挞也跟了过来,睁着大大的焦黄色双眼挤到了森芒面前,把圆圆的小狗爪按在了森芒的鞋子上。 “好吧。”森芒不会拒绝狗狗的愿望,“你要好好跟在我后面,不要走丢。” “杉莫,看好葡挞的任务就交给你。” 阳光照在葡子江上映出粼粼波光,森芒穿着他刚买的鞋子踩在巨大的礁石上,水花溅湿了他的鞋底,才出门没多久鞋底便沾满了泥土,风格从时尚前卫变得朴实起来。 森芒一点也不在意它变脏了,他很满意这双鞋穿起来不累脚。 在山脊上行走总是比在斜坡上行走要容易得多,因为可以从平地上绕过突出的山峰,站在山脊之上也很容易观察地形地势。 森芒带领着哥哥走小道穿过树林,一只鹿在树林的叶隙之间看到了他们,耳朵灵活地动了动,但没挪步,继续嚼着灌木丛上的枝叶。 直到听到狗子们兴奋的吠叫声,这只鹿才匆忙转身逃进森林里不见了。 葡挞是第一次踏入野外,却因为腿太短,走路太慢,被小主人直接抱在怀里带它前进。 夏日的阳光在山林间会变得温柔几分,森林的落叶堆积在地上化为了泥土。 狄远赫每次和森芒走在山林中时,都会惊叹于他敏锐的听觉和观察力。 森芒从小生活在这片山地之中,他了解山中的一举一动,他对危险的敏感度不逊色与任何一个经验丰富的巡山者。 偶尔灌木丛中会听到“呼噜呼噜”动物崽子的声音。 森芒没害怕,还转向两位哥哥解释,“是野猪崽哼哼的声音,它妈妈可能在附近,我们快点走开就好了。” 这里野兽实在是多,走多了,狄远赫慢慢能分辨出路过的哪棵灌木丛被动物啃过,地上哪些是泥土哪些是粪便。 三人继续往前走着。 很快翻过山口,峡谷出现在大家面前,葡子江支流的河水穿过峡谷,抬头望去能看见哨所屋顶上插着的旗帜,那是最近安上的,方便人一眼就辨清方向。 狄远恒拿出望远镜看了看峡谷里的乱世丛,没多久就发现了那颗突出的间谍大石头。 很好,很突出,谁叫其他石头和它对比起来都显得过小了点。 换好的一面想,显眼意味着回收很方便,不会随意丢失。 这样想着,他敲响了哨所的门。 不一会儿,胡谷添过来开了门,他很开心,“今天一早我就在等你们来,现在总算等到了。” 他说着拿过狄远恒肩上的背包,结果手中一沉差点没拿稳,“这里面放的什么东西那么沉。” “新买的摄影机。”狄远恒说。 “我看看。”胡谷添打开了这个沉重的大背包,一眼看到了里面黑色大炮筒,震住了,“这不会是f家前年那款广播摄像机吧?” “天啊这得多贵啊,我之前问过和电视台的人有没有意愿和我一起合作,图的就是他家的设备,他们手里的设备比我们局里好太多了。” “我还可惜了好久。” “没关系,我们现在有了。”狄远恒说,“不过我还不是很会用,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慢慢学。” 胡谷添拍了拍面前年轻人的肩膀,“这类型的机子我用过,算有经验,到时候咱们一起摸索,慢慢学。” “不过……”胡谷添又问,“这机子不便宜啊,你们是租的还是买的?” “是我哥友情赞助的。”狄远恒拧了拧自己压得酸痛的肩膀,冲他哥眨眨眼睛。 “我只负责赞助,接下来发挥成怎样靠你自己。”狄远赫摆摆手,把背包放在地上,对胡谷添说,“胡老师,这段时间阿恒麻烦你照顾了。” “没问题,我也很高兴阿恒能加入我的团队。”胡谷添说。 “其他老师去哪里了?”森芒探了个脑袋往里瞧了瞧,发现里头只有胡谷添一人。 胡谷添说,“他们去采集狼群的生物样本和研究数据了,只剩我一个人在这里撰写脚本。” “对了,小芒果你饿了吗?”胡谷添很关心这个全场年龄最小的崽,“我们今天早晨做多了点,饿的话我拿点给你吃。” “我不饿。”森芒把头缩了回去,看向远处山上裸露的石灰岩,想起了那头威风凛凛的头狼,自己已经好几天没见到它。 森芒揉了揉亚历山大的耳朵,站起了身,“我想看着他们一起去采集样本。” “哥哥,你在这里等我,我看完马上回来。”事不宜迟,森芒留下一句话便带着狗子们跑远了。 狄远赫点头,等过了一会才想起自己遗漏了什么,“阿芒!等一下!” 他没能喊住自己弟弟,只能望见雀跃奔腾的背影,“阿芒!” “哥,怎么了?”狄远恒很纳闷,“他对这块比咱们熟,不需要多担心。” 狄远赫无奈,“葡挞是小型犬,不适合在野外活动,我怕它被野兽吓到后会乱跑。” “葡挞是我代朋友照顾的狗子,无论受伤还是跑丢,都很麻烦,路上的时候我是想让它待在哨所里的。” “可是现在,阿芒把它带走了。” 第36章 现在人喊不回来了, 狄远赫也没辙。 金色的阳光照在峡谷之中,峡谷蜿蜒曲折,宽广的河床见证着这条葡子江支流曾经的水势浩大, 现在峡谷内密林丛生, 树梢上的绿叶在湛蓝的天空下显得更加苍翠欲滴。 哨所里折叠床被叠好塞进了角落,桌子上堆了好几本书, 墙上挂上了地图和安全事项,工具被随意放在地上。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35节 胡谷添把自己手头上关于狼群的数据资料排布在桌上, 国外与狼相关的纪录片不少,单纯地拍相似的生活相似的故事, 有必要又没必要,他得从其中找出一个特别的主题来拍摄。 狼群生活习性和群体行为这个主题,在国外拍的人不少, 他不保证自己能拍出新意来。 真是个让人纠结为难的问题。 狄远恒想起了之前通宵上山营救游客的那件事,他想起了外公提过的事,“胡老师, 我记得以前葡泸是有狼群的,对吧?” 胡谷添点头, “很久了, 二三十年前这儿还是有狼的,老一辈的人经常拿它来吓唬小孩, 可惜那时候的政策和现在不同, 那时的狼是狼害,加上没禁枪, 狼被杀光了, 剩下的没死也跑到更荒的地方去了。” “其实也不只是狼,包括一些鸟、鹿和熊, 很多都是,也是时代的局限吧,拿黄胸鹀举例子,它千禧年时还是无危物种,4年后变近危,8年后变易危,13年后变濒危,最后成极危了。”* “不过现在好些了,动保法出台,对环境也重视起来,国家经济发展起来了,人跑大城市赚钱了,在山里活动的人少了,森林多了,绿色也多了。” “但历史的遗留问题没那么容易解决。”胡谷添无奈地笑,“阿恒咱们要想拍好,这些历史和知识得了解,不然拍不出好片子。” 他递了一本资料集给狄远恒,示意他一边看一边听自己说,“你们中学学过生物链吧,物种与物种之间存在着微妙的平衡,西伯利亚有句老话,叫哪里有狼出没,哪里就有森林。” “意思不是狼会植树造林,而是森林需要狼,它们能阻止森林被啃食。” “在冬天,森林中的幼芽会被狍子和鹿吃掉,我特别要点名野猪,这种动物太能生了,生存能力和繁殖能力超强,一窝产仔十几只,还吃得特别多。” “如果森林的冬天是这样,来年的春天森林就长不出新的树苗,夏天阔叶林会更糟糕,因为没有新的树苗,食草动物的目光就会转向老树和灌木丛,一年复一年,生态会越来越糟糕。”* “虽然不太想承认,是人类成就了野猪。”胡谷添翻出了政府前几年在林业投入,“野猪再多也不能猎杀,因为它是三有动物,目前陷入了政府投钱修复林地,野猪破坏林地,政府不能猎杀保护动物,野猪继续繁衍,政府继续投钱修复的死循环。” “政府废的钱可不少。” “最根本的原因是缺少了生物链上那关键的一环,野猪的天敌。” “在野外,野猪可以称得上是体型大的动物了,雄猪皮糙肉厚,长有很长的獠牙,除了狼豺虎豹那些,其他小型猛兽根本没法伤害它们,按你们年轻人的说法就是太bug了,人带枪上阵都心里发毛。”* “如果只算经济账,狼只需要自己解决吃饭问题,就能让政府少花一笔钱。” 狄远恒翻看着资料,回想他之前经历过的事,“我参与过营救被狼攻击的旅客的行动,那时外公和我说以前的人对狼是如何的残忍,那时我是觉得狼和人是敌人。” “但后来我发现不是这样,我们撞见的时候它们并没有攻击我们的意图,我的观念从那时开始改变。” “它们并不是那种残忍凶狠的动物。” “狼与人的关系,本身就是个很好的议题,无论是从时代变迁来讲,还是感情变化来讲,都是讨论的点。”胡谷添说,“可以说的太多太杂太乱了,我在思考我们到底要拍怎样的故事。” “我们的主题有了,意义有了,却没有故事。” 狄远赫听到这里,开口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你们知道前些日子阿芒救了只狼吗?” 胡谷添想起了那只死在哨所门口的灰鼠,虽然它第二天早上去瞧已经不见了,可能被狐狸叼走了吃了,但这件事依旧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这事我听小常说过,她还说森芒给它起了个名字叫桃乐丝。” 狄远恒没反应过来,他的目光充满了惊异和难以置信,“什么时候的事?你们怎么都知道?为什么没人和我说过?” “现在不就和你说了吗。”胡谷添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走吧,我们去拍摄点那儿搭个帐篷,咱们边走边说。” * 在巨大的峡谷中,人类像是蚂蚁一样,一只蚂蚁不依靠气味作为指向标,想要找到另外一只蚂蚁是十分困难的是一件事,不过森芒今天的指向标麦克白今天消极怠工了。 以往不用小主人多说,它会主动寻着气味找到桃乐丝的位置,但麦克白今天一点反应也没有。 好吧,这件事情不能怪它。 任谁看到自己努力的成果(灰鼠)被暗恋对象送给了小主人,心情都不会很好,在这段简单又复杂的关系中这只无辜的狗子承受了太多。 为了安慰麦克白,森芒足足给它梳了一个小时的毛后,狗子的心情勉强恢复些,没再揪着这事不放了。 森芒终于松了口气,得亏麦克白好哄。 直到刚才森芒才发现自家狗子根本没被哄好,它照样像平常一样玩耍,做什么也和平常差不多,但是就是不太对劲。 森芒没有解决复杂感情的经验,只能用最朴素的方法亲了亲狗子的耳朵。 可惜效果不是很大,麦克白还是走在队伍的最后头。 失去了指向标,森芒抱着葡挞在峡谷里兜兜转转找了好一阵子,才发现了在远处观察狼群的两个研究员。 柏永航和常文雪两个人都带上了手套和口罩,拿着望远镜观察着狼群的动向,一旁的背包里装着待会要派上用场的采样工具和采样袋。 隔得很远,头狼没有发现有两个人类在观察它们。 现在阳光普照,天气有些热,常文雪额头上满是细汗,她半摘下口罩给自己扇了扇风,对还在观察狼群的柏永航说,“待会头狼排便的时候,记下具体位置,它的那份标本我要单独列出来做实验。” “和它关系最密切的雌性头狼的粪便同样需要收集,用作对比组。” “?”柏永航不懂,“常老师你想要做什么方向?” “在学术杂志science中有论文提出,长期精神压力可以改变激素分泌,进而影响人的行为和记忆,而这种压力也会影响动物行为。”常文雪边说边喝了一口水。* “激素的残余物可以在它们的粪便检测出来,分泌过多的激素会导致机体免疫力下降,繁衍能力减弱和寿命缩短。”* 她接着说,“我想做个实验,对比狼群中其他狼与头狼粪便中的激素,那一定很有趣。” 柏永航沉默了一会,“那为啥不检测高压行业下同一公司或者项目中领导和员工血液中的激素高低?那一定会更有意思。” “相信我,不会有公司愿意答应做这个实验的。”常文雪说,“因为做完实验后,他们在我们面前就没有秘密了。” 第37章 阳光照在绿叶和树干上, 葡子江的水被照出了粼粼波光,它朝着峡谷的深处蜿蜒而去,万物都被笼罩在金色的阳光之下。 同样带来的骄暑也让不少动物隐藏在绿荫之下, 寻求一丝凉意。 两个研究员和狼群隔着很远的一段距离, 在确保风不会把自己的气味吹到狼的鼻子里时,也确保观察狼群的视线不会受到草木的阻挡。 森芒抱了葡挞一路, 手臂有些酸了,歪着头思考要不要把葡挞放下来自由行动。 他环顾周围一圈, 这一片空地上野草高得能淹没葡挞的小短腿,但至少没有淹没过葡挞的头。 森芒想着, 视线从草地挪到了自己的背包上,这个大小,背包好像装得下。 葡挞意识到了自己小主人危险的念头后, 使劲翻身从森芒的手臂中挣脱出来,完美落地到能淹没它小腿的草丛里。 顺便避开杉莫嗅它的尾巴的行为。 这一片空地够小狗崽玩的了,可是森芒还是很担心。 小型犬要比大型犬更没有安全感, 原因可能是因为它们的体型和视野的差异,导致它们对环境的变化很敏感, 突然被放置到陌生的环境中会让它们产生恐惧, 这种恐惧的情绪会让它们出现攻击或是逃跑行为。 这是葡挞第一次来到陌生的地方,而且这个地方不是绝对的安全, 看不见的危险隐藏在平静之下。 森芒很担心葡挞会受伤或是走丢, 他伸出手想把葡挞继续抱到怀里。 可惜面前的小狗崽没有感受到小主人的用心良苦,它只是觉得森芒的怀抱忒热, 大夏天穿一身毛茸茸已经够热了, 不能再忍受小主人滚烫的拥抱了。 葡挞觉得不行。 森芒和葡挞对视一眼,妥协了, 他蹲下来,把定位项圈戴到了葡挞的颈部。 “远离大型猛兽,注意安全,抓蝴蝶和蟋蟀就挺好的。”森芒接着转头继续叮嘱杉莫,“杉莫,你今天要照顾好葡挞知道吗?” “汪呜~!” * 野外的森林也绝不是公园里规整的小树林,这里有数不清的灌木丛和杂草,种类繁多的树木挡住了去路,偶尔有的路也可能是野猪踏过的,反正路的尽头总不是人们所希望的终点。 蝴蝶在枝头翩翩起舞,林雀和山鹰在天空中翱翔,狼的长嗥声在空中飘荡着,它们的回声在峡谷中显得悠长和彷徨。 狼群在阴凉的树荫下休息,一头长着尖獠牙的野猪已经死去了,半边身体被吃完了,偶尔有两只狼围绕在旁边啃啃骨头上的肉当消遣。 它们今天并没有再去捕猎的打算,现在食物充沛,够它们吃几天,等到吃完了,它们才会继续捕猎。 两位研究员继续在观察狼群,采样是他们整个实验过程的第一步,会直接影响着实验结果的好坏,最痛苦的是在野外采样具有极大的随机性,季节最好要合适,样本最好很新鲜,实验体最好不要失踪。 以上都具备后,也需要谨慎处理收集,如果一个不注意导致样本交叉污染或是样本过少杂质过多,整个实验又得重头来过,又来一次痛苦的随机。 相比之下,在医院采样实在是太轻松了,无菌无污染,样本保证新鲜,钱也给的多。 常文雪叹了口气,问柏永航,“它排便了吗?” “其他狼有,但是头狼没有。” “好吧。”常文雪又喝下一口水,消解身上的暑气,“真希望它没有便秘或者肠道病。” 她很久没有和团队出来一起考察过了,体力比之前年轻那会儿差了些,天气太热,常文雪又喝了几口盐水,她需要补充足够的盐分和水分以保证自己不会中暑。 “换个好的角度想。”柏永航十分乐观,“我们是最关心它身体健康的人。” “不止我们两个,还有一个小不点。”常文雪拿着扇子扇了扇风,转头发现了远处的森芒,两个人的视线对上了,她看见小孩张开双臂朝自己挥了挥手。 “看到森老师家的孩子我就想起我家闺女,她比森芒大一点,也很可爱。” 说着,常文雪同样挥挥手示意对方过来。 森芒速度不慢,跑来的时候卷起了一阵小小的热风,让在场的两位研究员感觉有一个小太阳奔着他们来了。 常文雪扇风的速度快了不少。 虽然森芒和自家闺女一样的可爱,但是还是很不同的,可以肯定的是闺女绝对不会像太阳一样热。 常文雪当妈妈养成了习惯,看到孩子就忍不住多关心些,她顺手接过森芒背上的背包,从自己简易的行李中抽出一把折叠扇递给对方,“热不热?” “不热。”森芒说,“阳光很舒服。” “小孩子适应能力就是强。”柏永航说,“不渴也喝点润润喉咙。” 他把自己的水杯递了给森芒,又仔细端看着森芒的脸,另一只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自己的脸要比森芒的深几个色号。 他问道,“小芒果,老是见你在外面玩,怎么没晒黑啊,是擦了防晒霜的原因吗?” “嗯。”森芒乖乖喝了两口水,把水杯递了回去。 “这么好使,哪个牌子的?”柏永航追问。 擦防晒霜这件事情是外婆管理的,外婆忘了,森芒不会主动提,他低头回想了好一会终于想起来了,“是q&p儿童防晒霜。” “……”柏永航愣了会,最后痛苦闭上了眼,“那看来不是防晒霜的功劳,是你基因的功劳。” 常文雪笑了,“可不是,鹿老师皮肤可白了,我前几天问她如何保养的,结果她告诉我早睡早起,保持愉悦心情是她的秘方。” “话没说错,但难度比我买护肤品高太多了。” “真羡慕。”柏永航凑近看了看森芒的皮肤,“以我这种一晒就黑的体质,等收集完实验样品保准像重新体验军训。”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36节 森芒闻到他身上的汗味,皱着眉头离远了些,拿着望远镜观察起狼群来。 在猛烈的阳光下,似乎所有动物都打不起精神来,烈日把它们身上的活力带走了,这群毛茸茸的家伙也一样,大部分慵懒地倒在树荫下,只留一两只放哨。 森芒能看到小狼崽抖着身上的毛,踩到自己爸爸的身上,玩翻山越岭的游戏,被爸爸呼噜呼噜呵斥后,睁着闪亮的眼睛呜咽着道歉。 “我看到小狼崽了。”森芒说,“它们长得和小时候的狗狗们好像。” 常文雪说“没错,现在狼群会培养幼崽各种生存技能,它们能训练的时间并不多,它们得赶在冬天来临之前学会很多东西。” “你看见那儿的幼崽吗?”说着,她指了指左侧头狼边上的小狼崽。 那只狼崽努力在和头狼玩摔跤游戏,而这只脾气温和的头狼在幼崽无力的攻击下假装自己受了重伤摔倒在地,狼崽则会得意洋洋地摇着尾巴,跳上头狼的背,用没有发育好的牙齿咬着这只狼群头领厚实的皮毛。 瞬间有两只狼崽也涌上来想要一起玩这个游戏。 “这和人类的游戏很像不是吗?”常文雪揉了揉森芒的黑发,又抬头望向狼群,“我们都知道怎么取悦孩子,这只头狼假装被打倒无非是想满足孩子的征服欲。” “这种征服了比自己厉害的动物心中生出的膨胀感和爽感,全世界通用,没有人能抵抗这种满足。” “这种自信和胆量也是一个优秀的猎手需要拥有的,它们的兄弟姐妹愿意陪幼崽玩这种看着实际意义并不大的过家家游戏,因为抚养幼崽是整个家庭的义务。”* “小芒果。”常文雪换了个亲昵的称呼叫着森芒的名字,她望向森芒的眼神和望向那只小狼崽的眼神极为相似,“你外公前两天和我聊了会天。” “他说他这个问题问不出口,他知道你肯定会为了安慰他说些漂亮话,所以希望我来做中间人来问你。” “他想问你,上次和哥哥吵架真的消气了吗?你是家里最小的小孩,很多时候都不喜欢把心事和他们说,他以前总以为自己做得已经不错了,但后来才发现做得远远不够。” “他怕你心中还有心结,比如关于父母的,或是关于其他,他想问你,你心中对家有怨恨吗?” 森芒没有马上回答,看了下天空又回头看了一眼亚历山大,才说,“我爱他们,就好像我爱狗狗们一样,他们都很重要。” “我也爱父母,就像爱我只见过一面的花,他们停在我的昨天,我不知道明天还会不会遇到,但我知道下一年我遇到的肯定不再会是这朵。” 柏永航没听懂小孩这段逻辑很乱但又显得哲学的话,他尝试着翻译了一下,“意思是薛定谔的爱,对吗?” 第38章 常文雪拍了拍这个年轻人的手臂, “小柏,你去远点的地方行吗,腾个空间, 我想和小芒果说悄悄话。” “没问题, 我知道谈心需要私人空间。”柏永航耸耸肩比了个ok,拿上自己的包挪到几十米开外。 周围一大片绿意汹涌的杂草, 它生机蓬勃无拘无束,与它们之上的森林相比毫不逊色,森芒摘下一朵苋草的叶子,放到鼻子前闻了闻, 要很靠近闻才能闻到上面清淡的草叶香,像这样杂草很容易让人忽视,但却无处不在。 “对于哺乳动物来说, 家庭秩序和权力结构是一致的,父母为子女做决定,年长的替年幼的做决定, 这种等级秩序不会因为争斗发生更迭。” 常文雪看着远处那群毛茸茸的大型动物说,“这条准则在狼群中表现得很明显, 大家长根据自己的经验为狼群做出决定, 尽自己最大能力保障成员的利益和安全。” “它们的权威不需要佐证,它们天生拥有这个权力。” “同样对于每一个家庭成员来说, 家是决定它们一切的存在, 是它们生活主题和活着的全部意义。” “这种传统的家庭模式和人类很像,是不是?”常文雪说, “但人类社会要复杂得多, 外面的世界变化得太快,在很多人看来这种模式已经过时了, 他们更主张摆脱家庭,成为有个性的自己。” “没有错。”森芒说,“他们都没有错。” “我有一个闺女,她比你大几岁,现在在小学读书。”常文雪低头看到了森芒头顶上的小发旋,“我在不出差的日子里,每天为她准备早餐,观察她今天有没有生病或者不开心,要我注意的点非常非常多。” “从她出生开始,我就在长皱纹。”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当生活和工作的压力超过这个限度,所有东西都会变得一团糟。” “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我作为一个母亲,能理解到你妈妈在你和她的生活之间艰难的抉择,她在努力以她的方式还你一个家。” “我照顾一个已经够累的了,照顾三个简直不敢想象。” “像我家那么乖的,也有好几次早晨上学她嚷嚷着要吃辣条和锅巴,被拒绝后耍赖告诉我不买不上学,那一天的心情糟糕透顶了。” “但到了晚上,她躺在床上跟我说晚安,我又感觉这一天也没那么糟糕。” “你爱你的女儿。”森芒说。 “没错。”常文雪说,“就好像你妈妈爱你一样,不然她不会单独带走你,而不是你的两个哥哥。” 森芒对比了自己和两个哥哥,认真严肃地发表了自己的结论,“这是个理智的选择,他们两个吃的饭比我和外公外婆三个人加起来的多上一倍。” “那个不是重点。”常文雪努力替这两个可怜的哥哥辩解,“年轻人还在长身体,吃得多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这很重要,非常重要。”想到这里,森芒回忆起第一次和他哥吃饭的震惊,人的胃居然能塞进这么多东西,如果放在自然界,森芒坚信他哥不出一个星期就会被赶出家门。 “相信我,家里只有你在苦恼这个问题。”常文雪哭笑不得,“家里缺什么也不会先缺伙食费。” 小孩子跳跃的思维让森芒跳回了之前的话题,人真是很奇怪,面对亲近的人,很多话很难说出口,但面对陌生的不熟悉的人,一些秘密却可以像说笑话一样说出口。 森芒摇摇头,“因为我是家里最小的小孩,所以妈妈不得不带走我,我们都没有选择的权力。” 常文雪沉默,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面前的孩子,看对方的表情也不需要别人来安慰他。 最后她开口了,“人类社会太复杂,我年轻那会觉得生活太烦,就会主动争取田野考察的机会,花上两三个星期待在山上,虽然回到家里之前要先去医院做个详细的大体检,但我依旧乐此不疲。” “我想你感受到的和我是一样的。”常文雪说,“在这里生活,周围只有绿草和蓝天,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彻底安静的世界,四周都是未经照料不修边幅的山野。” “在这里再邋遢,麻雀也不会嘲笑你。” 森芒回头给了常文雪一个微笑,他的眼睛里盛着阳光,“虽然爸爸妈妈没有一起生活,但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 “小芒果,你是我见过最特别的孩子。”常文雪说,“有些人一辈子都很难懂得这些道理。” “这个世界偏爱你。” 森芒突然醒起了什么,“常阿姨,难道这次你也是……” “嘘。”常文雪食指按在自己的嘴唇上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还眨了眨眼睛,“这个秘密只有我们两个知道。” 说着,她又看向远处的狼群,“人类的世界太复杂了,有的时候我真的很羡慕它们。” “看它们相处得多和谐,多快乐,噢连照顾狼崽意见都是那么统一,有研究显示在它们的家庭中每只狼都有抚育幼崽的义务,不仅仅是靠妈妈或是爸爸。” “狼群里的叔叔姑姑全会协助参与照顾幼崽,幼崽甚至是靠大家吐出来半消化的食物长大的。”常文雪的口吻中带着一丝羡慕,“人类在面对小孩的教育问题上可复杂太多了。” “动物行为学得越深入,越会在心里拷问自己,为什么我们这些直立行走的人类,关系总是显得这么复杂呢?”常文雪感叹道,“为什么呢?” 这个问题不算难,森芒肯定地给出了答案,“因为人类的大脑1.4千克,比犬科动物重得多。” “……没错。”常文雪说道,“我真不应该建议你外公送你去葡泸一小。” * 阳光实在是猛烈,柏永航撑着伞继续在观察狼群,迷彩绿的伞布和周围的景色完美融成一体,几个小时过去了,没有一点动静。 他有些绝望,这只头狼难道没有生理需求吗,健康的狗子一天也会拉三两次呢,难道真的便秘了吗? 实验计划终止于观察对象便秘,这个笑话又冷又惨。 柏永航走神的空隙,头狼动了,它走向了右侧的灌木丛。 “小柏!”常文雪叫了他两声,把他叫回神,“别忘了记录!” “噢好的!”柏永航赶紧抄起望远镜仔细辨清具体位置,扫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抓起笔在表上记录着。 不一会儿,头狼开始嗥叫,其他狼站了起来跟着嗥叫,不同的声调在空气中组成合奏乐章,头狼动身出发。 整个狼群渐渐排成一线,头狼和其他强壮的狼走在最前头,其他狼尾随其后,方向是去往葡子江的方向。 “它们去喝水了。”常文雪说,“等他们离远点之后,我们就去采样。” 口罩和手套因为天气太热,再加上迟迟没等到时机,早就被脱下来了,常文雪接过柏永航递给自己的新的手套和口罩。 另一只尺寸小很多的手也跟着伸了过来。 柏永航不得不遗憾地告诉他,“口罩和手套都只有成人款的。” 森芒盯着他的眼睛,没说话。 在森芒的注视下,柏永航穿戴好了整套装备,采样袋和采样工具拿在了手上,往手上喷了点酒精。 全套搞下来,森芒还在盯着人瞧,看得柏永航挺别扭的,“别看了,都是脏活,不会让你动手的。” “我就想看看而已。”森芒说。 “就只是看看,离远的看?”柏永航再次确认道。 “只是看看。”森芒说。 “好吧。”柏永航妥协了,但狠话先放下,“它很臭很不雅观,里面可能还有寄生虫,而且不恰当的采样会严重影响结果,总之不能靠太近,听清楚没有?” 森芒点头。 “好吧,口罩多绕耳朵一圈,带上手套,我喷点酒精给你消消毒。”柏永航说。 接下来,狗子们围观到了让它们洗刷三观的一幕。 人类全副武装,来到他们最讨厌的事物面前,拿出工具收集了小部分,这还不止,他们找遍了附近所有的这种事物,都采集了遍。 这还是狗子们熟悉的人类吗,在他们印象中人类可是它们见过最爱干净的动物。 狗子们最多两个星期洗一次澡,人类一天洗一次,汗出得多点的话一天甚至要洗两次,狗子们一周刷一两次牙,人类竟然一天刷两次,而且他们的牙刷还能发出电钻的声音。* 更别提他们出门一套衣服,回家一套衣服,这种恐怖的换衣频率。 他们爱干净到这种地步! 像是这种他们最讨厌的事物,平常会在十几秒之内被冲进下水道,消失得干干净净,不留一点痕迹,但是今天他们却做出了这种违背常规的事情! 柏永航总觉得一旁狗子的目光不太对劲,如果用具体点的词形容的话就是难以置信,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这几张毛茸茸的脸上看出来的。 他在采样袋上记录下时间地点和大致的气温以及空气湿度,并且给每个样品写上编号,这项工作并不是轻松的活,很耗时间。 随着时间慢慢流逝,狗子们的目光慢慢从震惊变成困惑迷茫,最后变成理解支持。 人类总是善变的,它们懂。 研究员柏永航不知道狗子心中所想,他清点了一下总的数目,把两份头狼的实验样品摆在摆在前头,松了口气,回收好一次性的采样用品。 “今天的样本收集齐了,收工!” 第39章 葡子江穿梭在偏僻的峡谷里, 蜿蜒向前,灌溉着岸边的灌木和森林。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37节 在这重重莽山之中,小型犬的体型太小了, 长得过度肆意的杂草淹没了葡挞的小腿, 要是到深一点的灌木丛中就很难发现它的身影。 葡挞大概只比野兔大一点。像是这种体型的动物,很容易其他大型食肉动物馋涎。 不过幸好它身边有个护卫, 保证了它的安全。 葡挞没有走太远,柔嫩的掌垫不适应碎石的尖锐和粗糙, 磨得有点痛。 但这无关紧要,这片峡谷比它想象中的还要大, 周围一片绿意葱茏,蚂蚱从一片绿叶跳到另一片绿叶上,发出嗡嗡的振翅声。 这一切都太新鲜了。 葡挞焦黄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玩得乐不可支,杉莫抬头找了找小主人的方位,又低头看看小狗崽的状态。 葡挞没空管杉莫, 它忙着跟在蚂蚱的身后蹦蹦跳跳,随便跳两下就能惊到停在灌木丛里的各种昆虫。 它越走越远, 突然前脚掌差点踩了个空, 扑腾了一下才稳住重心。 这是一个废弃的陷阱,陷阱很深, 地下尖锐的竹刺已经腐朽成泥, 杂草和落叶把一切遮得严严实实。 葡挞看了两眼,绕开没理会, 继续抓蚂蚱, 时不时还会被蝴蝶吸引注意力,转而去抓蝴蝶, 抓不着又回去扑蚂蚱。 各种杂枝乱叶不仅挡住了葡挞的视线,给它原本已经极低的视野增加了不少阻碍物,上面还残余着不少繁杂的气味,那是鼠狸鼬兔路过留下的,它们的洞穴到处随处可见。 这一切都在干扰它对危险的判断。 自然界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的,生活在这里的生物从出生开始就面临着死亡的威胁,无论是疾病还是天敌,保持敏锐是最基本的要求。 但在温室里长大的葡挞缺乏这种敏锐。 当旁边的灌木丛中传来沙沙的声音的时候,它还好奇地停下脚步转头瞧了两眼。 那是一只它从来没见过的动物。 一只林獾迈着碎步走着,偶尔停下在草丛里挖着什么,它全身褐色杂着黑色的硬毛,和额头顶明显的几条短窄的白色纵纹,表明它并不好惹。 林獾吃植物昆虫,它也吃小型哺乳动物,它在草原上的同胞还喜欢吃狼剩下的食物。 这只林獾的体型称得上肥壮,它拧转粗短的颈部,目光落到了这只与山林格格不入的小白狗身上,毛发过于干净突兀,在山里不是件好事,很容易成为猎食目标。 更何况,这只小白狗的体型不大,一顿正合适,刚好吃腻了兔子和老鼠,打算换换口味。 葡挞终于迟钝地发现了林獾不友善的目光,下一秒对方冲着它奔来了,嘴里发出吓人的“卟卟”声。 小白狗惊恐地大声吠叫,试图用尖锐的声音把对方吓走,效果微乎其微,林獾的速度没有慢半分。 杉莫拦截住林獾的攻击,急促的叫声示意葡挞回自己身边来。 因为葡挞跑太远了,还喜欢走野兔开辟的小道,它没法过去,只能让葡挞过来。 林獾没有管这只金毛犬,它绕了个弯继续凶猛地朝葡挞去。 在自然界中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只要把崽咬断气了,守在它身边的动物看不到活的希望自然会离开,到时候等待自己的就是一顿美餐。 而林獾只需要把这只小狗崽咬死就可以了。 过于繁盛的灌木丛阻碍了杉莫的速度,葡挞到不了到杉莫的身边,只能仓皇逃命,林獾在后面穷追不舍。 原本为了安全而绑在它脖子上的颈圈,现在成为了他的累赘,不断晃动的颈圈降低了它的跑步速度,要不了多久它被捕猎者追上。 没有人能救它,强烈的恐惧和胆怯没有让情况有半分好转,葡挞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它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跑得这么快过。 只有自己救得了自己。 救得了就生,救不了就死。 它猛拐了个弯,冲着陷阱的方向跑去,那个地方离得不远,但这段距离还是让葡挞经历好几次的惊心动魄,林獾的犬齿几乎贴着它的脖子划过去,咬下几撮毛,几乎能咬到肉了。 葡挞的肾上腺素在飙升,心在快速跳动着,感觉不到任何的疲惫和疼痛感。 追逐游戏还在继续。 速度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后面林獾的臭味一点也不可怕,它锋利的尖牙没咬到身上之前都是锈钝的废铁。 很接近了,就是现在。 它纵身一跳,踩着一旁的枯枝干跃过了陷阱。 葡挞敢保证这是它活了这么久(虽然只有短短几个月)最完美最极限的一跳。 捕猎者没有注意到这个诡计,眼中透着兴奋和必胜的光芒,紧跟着跟在猎物的身后,它知道这只小白狗支撑不了多久了,它要赢了。 异变就发生在一瞬间,而且是在临近咬到它尾巴的一瞬间,四脚踩空,脆弱的草叶杂枝支撑不了它肥壮的身体,林獾直直摔下了陷阱。 它的身体撞到了底下腐朽的竹刺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不一会儿,头顶传来那只小白狗和大金毛的汪叫声。 林獾扑腾了几下,摔傻了,没能起来,即便它是爬洞穴和树木的好手,也没有在第一时间从陷阱里爬出来。 这场过得格外漫长的追逐结束了。 葡挞摇摇晃晃地挪着它发软的步子走到杉莫身边,谢天谢地,警报解除。 荒野太危险了,现在的它只想躺在干净的毛绒毯上睡觉。 小白狗噗通倒在地上,它的心跳还在剧烈跳动,急促的呼吸还没平复。 杉莫咬着它的后颈皮,把它带到了更加安全的地方,然后温柔地舔了舔它的耳朵和背上秃了的毛,得到了它有气无力“呜呜”的两声回应。 炽热的阳光照在这只可怜的小白狗身上,勉强温暖了它发抖的躯体,却没有唤醒它发懵的大脑。 葡挞眼中失去了光,它呆滞盯着脚下的石头,掌垫上的疼痛现在才涌上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它听见远处小主人的呼唤,“杉莫!葡挞!回家了!” * “啊怎么弄成这样?”狄远赫单手把脏兮兮的小白狗拎了起来,葡挞的爪子在空中可怜地晃荡,最终落脚点踩在了对方的手臂上,瞬间在上面留下了两个黑乎乎的爪印。 脖子和尾巴的毛掉了好几撮,原本白白净净没有灰尘的干净小狗,变成了黑一块白一块的脏脏崽。 看来要回家洗狗了。 森芒抬起小狗的爪子看了看,又摸了摸它秃了的小卷毛,心疼极了,“以后带葡挞到马路上溜溜就好了,这里的碎石头太尖,把它的掌心刮出血了。” “家里有药吗?”狄远赫问他。 森芒点点头,“有。” “那我们回家吧,今天也玩够了。”狄远赫回头看了一眼在哨所里拿着纸和笔写写画画的二弟,想了想对他后面的胡老师喊道,“胡老师,阿恒拜托你照顾了,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打我电话。” “没问题,我很乐意照顾年轻人。”胡谷添爽快地拍了拍狄远恒的肩膀。 一旁的常文雪在叮嘱柏永航,“这些样品虽然做了简单的保存处理,但在这个温度下不能耽误太久。” “今天你和小芒果回去,到时候你问问森老师家里有没有专门用作储存样本的冰箱,我记得他家好像有﹣70°的冰箱,可以保存样品。” “要是冰箱暂用不了的话,直接打车到我单位,我把单位野生动植物检测中心同事的电话给你,如果需要你可以联系,对了打车别忘了开发票方便报销。” “常老师你不和我一起吗?”柏永航问道。 “这里的工作需要人手,我走不开。”常文雪和他一起再次清点了样品和资料,做好备份记录,“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我,这两天你也累了,刚好趁机做个休整,看得出来你不太适应这种生活。” “好。”柏永航说,“常老师,真的很谢谢你。” “有啥好谢的。”常文雪催促他,“动作不快点,他们就走远了,晚了你可不识路。” 柏永航匆匆忙忙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跟上了大家的步伐。 ** 天空中的蓝色渐渐变得暗沉,红色和深蓝色交接融合,太阳落山了,漆黑逐渐占据整个琼宇,无数璀璨的群星登台,闪耀着磷色的光辉。 狄远恒坐在哨所门口的躺椅上,看着星河万里,在他的记忆中银河从未像今天这样有魅力,在大城市里光污染和浑浊的空气挡住了这般美景。 事实上,他在b城的家附近围绕着几个大广场,高大建筑上竖着几块超大的led屏,上面一年365天一天24小时循环播放着亮眼的广告。 夜晚往阳台上站一会,会产生一种夜晚不是夜晚的错觉,因为天空还挺亮,路上的行人也不见少。 直到来了这边,他才感觉到黑夜真的可以伸手不见五指,头顶上的星星数也数不完。 就好像刚才他才知道最先出现的星是金星,随后是木星,而北极星看上去只是个不甚清晰的亮点,微弱渺小,但它恒定不动,为人们指明方向。* 在这之前,这些对于他来说只是手机上冰冷的时钟和指南针。 胡谷添燃了点驱蚊烟,试图用烟熏把围着他们的蚊子和昆虫驱走,哨所里睡觉的床上已经铺好了白纱布蚊帐。 “你不怕蚊子吗?”胡谷添转头问狄远恒,“我以为你会抱怨两句。” 狄远恒耸耸肩,“我在行李里翻到了外公塞进去的紧口套袖,现在全身上下无懈可击。” “这东西丑是丑了点,实用是真的,夏天防蚊子,冬天防冷风倒灌,还便宜,几乎没啥缺点。”胡谷添认可地点头,“不进去睡觉吗?” “太早睡不着。”狄远恒说着,继续看星星,看累了就闭上眼睛听四处的声音。 风的声音很清晰,树枝摩擦发出沙沙声,弯曲的树干喀吱作响,夜行动物在树丛中穿行,偶尔能听到一两声嘶哑的类似犬吠的声音,那是狍子发出来的。 蝙蝠在空中通过超声波测位捕捉飞蛾,猫头鹰扇着翅膀无声无息地在寻找老鼠和其他陷入睡眠的鸟。* 胡谷添终于收拾好了各种杂事,想了想同样拎出了一张躺椅,拿出手机回复上级领导各种的问题,这一天他没怎么看过手机,堆积了好多消息。 他边回复边叹气,后悔当初接项目的时候和大领导吹得太过。 原本人家只想草草地应付然后签个名,结果自己表现过猛说嗨了,对方大受触动,下定决心要求团队尽全力制作出满意的作品,到时候可以作为地方特色宣传的点宣传,现在还时不时来找自己谈话,弄得胡谷添压力很大,继续卖弄不行,敷衍也不行,就怕阵势弄大了,最后出来的作品很垃圾,那他指不准真的会向单位提交提前退休申请。 他又重重地叹了口气,自己造的孽要自己承受,他翻看起大致写好的镜头顺序和脚本稿。 狄远恒看到胡谷添在工作,自己偷懒很难为情,干脆坐起来看之前没看完的说明书和拍摄教程。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漫无目的地聊着天,胡谷添是一位见多识广还喜欢讲故事的人,和他待一块不会觉得无聊。 “我干这行有些年头了。”胡谷添说,“干的时间越久,就越相信万物有灵,因果报应。” “你不是本地人,有些事情不知道,一年前在这里发生的大事,闹得沸沸扬扬的,和你弟弟有点关系。”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星,“有一位护山员死了。” 狄远恒听着有些耳熟,他迟疑地问道,“那个人是不是叫白劲秋?” “没错。”胡谷添有些诧异,“森老师和你说过?” 狄远恒摇摇头,“外婆和我提过两句,没提太多。” “他这个人挺传奇的,在护山员这个岗位上干了很多年。”胡谷添说,“这个岗位隶属我们局,长期招聘人才,不过因为工作很苦,三天两头见不着家人,愿意干的人不多。” “他是在职时间最长的员工。” “出事的前几天在下大暴雨,局里的同事有联系过他说休息两天等雨停了再工作,但没接到他的回复,警方猜测他在那时候已经去世了。”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38节 “你猜是谁发现了他?” 狄远恒脸色僵住,“不会是我弟弟吧?” 胡谷添点头,月光照在他手中白色的纸上,“几天后天晴了有人过来考察,联系不上他人,你弟弟就带着他们上山,是他最先发现埋在土里的尸体。” “杀人埋尸?!”狄远恒瞪大眼睛,倒吸一口冷气,“犯人现在落网了吗?” “当时报警后初步估算他死于心脏骤停,尸检断定是心源性猝死,病因不明。”胡谷添说。 “不可能。”狄远恒不信,“如果他是猝死,又是谁把他埋进土里的?” “周围的足迹检测是熊。”胡谷添说,“熊埋葬了他。” “警方把他挖出来的时候,他的身上除了土,还整齐放着很多大小不一的石头和枯树枝,我曾经听老一辈的人说过熊遇到死去的动物会把它埋进土里,等肉腐烂后再回来享用。” “我们一开始都认为是这种情况,后来你弟弟才告诉我们,那只熊认识白劲秋很久了,他每次上山都遇到这只熊都会给它点吃的,这只熊甚至拥有自己的名字叫熊大明。” “这是我第一次知道熊会埋葬人类。” 狄远恒没说话,沉默。 “警方调查过,他父母去世了,也没结婚,孑然一身,有时候我在想他这样离开或许也是一种不痛苦很体面的走法,至少他的朋友埋葬了他,那只熊对得起是朋友的称号。” “万物有灵。”狄远恒听着感觉很沉重,“它们也很聪明。” 胡谷添认可地说道,“和动物相处多了,就越信这四个字,这种世界观比以机械与物质为核心的世界观温暖得多。” “这件事还有其他诡异的点。”他接着说道,“警方在随身携带的日记本里发现了他一个多月前写的日记,上面写着那天早上天色不好,天空阴沉沉地下着大雨。” “一般在这种天气里,鸟类是不会叫的,但是他却被乌鸦的叫声吵醒了,他觉得挺好笑的,就记了下来,后面开玩笑地写了遗嘱。” “遗嘱很短,就一句话,要是我死了,我的所有财产归森芒所有,要是他不要,就由他家养的那四只狗继承好了。” 过了很久,胡谷添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星,它们已经移位了,这表明已经过了午夜*,他拍拍狄远恒,,“故事听够了,该睡觉了。” “明天要早起工作呢。” * 今晚的森芒没有看星星,他在忙着洗狗,葡挞很小,洗脸盆装得下,香波洗干净毛毛,刷子洗干净爪爪。 葡挞在温凉的水里舒服地泡着,露出惬意的表情,还是人类世界好,没有捕猎者和天敌,每天都有干净的水和充足的食物。 它抬起左爪,小主人把爪子洗干净了,它翻个身,小主人拿着剪刀把毛修好了,期间过来凑热闹的狗狗们也被赶出洗手间。 忙活了好一会,森芒终于洗完了,接过了狄远赫递给他的干毛巾,把小白狗裹住。 外公从自己的卧室里走了出来,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朝两个外孙招了招手,语气里掩盖不住的愉悦,“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你们妈妈做完了一个大项目,升职了,得到了一个小长假。” “她这段时间会来看我们!” 第40章 事实上, 除了过年,妈妈每年都有来看森芒,原本也有每天打电话的日程, 但介于与森芒面对面他也不太爱搭话的个性, 打电话一般是妈妈在讲,效果很差。 后来变成了妈妈向外公外婆打电话询问森芒的近况了。 妈妈离婚以后, 把重心放在了工作上,辞去了b城的工作, 回到她熟悉的a城,通过朋友的介绍来到新的公司工作。 在这几年里, 从普通员工,到主管,再到副经理, 这次超额完成了一个重要项目,跨级晋升为总监。 在职场上混得风生水起,事业步步高升。 再没像没离婚之前, 操心家中的各项事务,就算请了家政也无济于事, 每天担心两个大儿子的学校生活和小儿子的身体状况。 一天的时间被排得满满当当, 能把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而现在,痛苦的泥潭里诞生出希望, 朝霞的光芒覆盖天穹, 明朗的光辉照耀广阔的天空,白昼已经到来。 “芒芒, 醒了就下楼吃早餐。” 外婆敲了敲森芒的门说, 她等了一会,房间内还是没有动静。 而隔了小段距离的大外孙的房间门半掩着, 外婆往里看了一眼,大外孙正在里面做卷腹,应该做了好一会了,头发上能隐约看到汗。 她敲了敲门,“阿赫,要不要先吃早餐?” “不急,我做完今天的训练再吃。”狄远赫拿过搭在椅背的毛巾擦了擦汗,“对了,昨天晚上阿芒帮葡挞吹毛玩得很晚才睡,今天他可能迟点才会起。” “猜到了。”外婆说着,听到了楼下微波炉发出清脆的叮当声,“继续吧,我不打扰你了。” 又过了一会儿,森芒终于懵懵懂懂地从床上醒过来,他揉着眼睛开了门,恍恍惚惚走向洗手间准备去刷牙,走到半路他在自己大哥的房间门口停了下来。 1、2、3……127、128…… 数到森芒清醒了,对方还没停下来。 现在森芒越看越觉得自己哥哥的身体是台机器,上好机油的那种,他相信要是他哥想,他发达的肌肉群绝对可以一脚踢碎木板。 狄远赫做完了他今天的训练,一边平复呼吸,一边站起身走向弟弟,被森芒捂着鼻子退后两步嫌弃了。 “味道没有这么重吧?”他皱着眉头闻了闻自己,“没闻到啊。” “有。”森芒说,“是氨和脂肪酸的味道。” 狄远赫不太听得懂,但不妨碍对话的进行,“我每年体检都合格,很健康,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 “嗯。”森芒点头,“我只是想说如果你不洗澡,吃早餐的时候不要坐我旁边。” “……”狄远赫扬扬眉头,“不,刚才你想说的不是这句吧?” “明明是想说的是,要怎么样才能像哥哥那样厉害。”他说,“你的眼睛暴露了你心里的想法。” 森芒不说话,挥了挥自己的拳头。 “好吧,我以为你想让我教你两招。”狄远赫说,“听说你之前和人打架打赢了,但受伤惨重。” 说着,兄弟两对视了一眼。 * “徒手格斗就是教人如何运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武器制服敌人。”狄远赫摆出了一个实战的姿势,“提倡一招制敌,五秒钟解决战斗。”* “而且训练的时间很短,一般只有6周,训练出来的兵去对付一个训练了好几年的练武者也丝毫不会吃亏。” “散打、泰拳或是其他类似的项目,技术动作冗长繁琐浪费精力,它们在擂台的规则下束缚发展,在街头打架中很难运用到。”* “我今天教你的技巧,没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动作,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快速有效制服敌人。” “听明白了吗?” “明白。”森芒点头,葡子江水哗哗地地奔流而过,他望了一眼远处的家,“外公真的不发现吗,你找的借口真的可靠吗?” “当然可靠。”狄远赫指了指放在一旁闲置的鱼竿和水桶,“外公他懂钓鱼的乐趣,我猜我们迟点回家吃午饭也没什么大碍。” “钓鱼的什么乐趣?”森芒问道。 “就是你永远不知道会钓上什么玩意的乐趣。”狄远赫说,“等的时间越长,越觉得大鱼在钩下。” “好了,不说废话了,现在开始讲课。” “我们的身体大概可以用拳、脚、肘、膝、掌、手指作为武器,很多时候学会判断清楚局势更为重要,能用击裆解决敌人,就没必要冒险用拳头打对方的脸,能花一秒钟解决的事,没必要浪费一分钟处理,局势的变化经常能在瞬间扭转,把握每一个时机很重要。”* “最重要的是,我们长着一张嘴,遇事前先谈判,能和平解决的问题,绝不使用暴力。” “打架是很耗费体力的,打到最后的收益可能都不值得打着一架。”狄远赫严肃地说,“所以,我教你这些技巧,是为了有一天当你在面对暴力的时候能有反抗的力量。” 狄远赫想了想,觉得自己说的话不够妥当,补充道,“万一有天这些技巧要派上用场了,一定要给我打个电话,最好是事前,情况紧急的话事后也行。” “我是你的外援。” 森芒抬头看向他的眼睛。 狄远赫突然发现自己弟弟很喜欢做这个动作,他的话不多,却很喜欢和别人对视,在他的世界里情绪和神态比语言重要得多。 “我不知道你的号码。”森芒说。 狄远赫背出了自己的号码,又补充道,“不止遇到这种状况,遇到其他问题同样可以打电话给我,单纯想找人聊天也可以打给我。” 接着他看到了自己弟弟挪开了视线。 “我聊天可以找亚历山大,它很擅长这个。”他弟弟说。 “没错,所以我的意思是当你想找个人。”狄远赫在最后一个字加了重音,“找个人聊天的时候可以找我。” “好吧,我会把它纳入考虑的。”森芒不明白自己哥哥脸上为什么会出现不高兴的表情,他哄道,“别担心,你的号码我记住了。” 哄的效果很差,不过哥哥是个成熟的大人,很快调节好了自己。 葡子江的水撞到河底的岩石上,溅出的水花在空中翻腾跳跃,它们的声音覆盖住了夏日聒噪的蝉鸣声。 “左手居前,两腿微屈,收腹,身体重心在两腿中间,假设你的对手在这里。”狄远赫摆出了姿势,“你要侧身对着他,这种姿势双手抬起就能保护自己的头部,侧身能减少对方的攻击面积。” “同时利用步法和身法,进攻和防守同时进行,身法移动避开对方的攻击,前进步法利用惯性出击让攻击更有力。” 他边说边做示范,“当有人攻击你的上盘,身体后仰,注意幅度不要太大,不然会重心不稳,如果他右拳攻击你的头部,可以把左脚移到对方的右后方死角,躲避重击,双拳不要遗忘,随时准备反击。”* “假装现在我是你的对手,你现在躲避我的攻击同时向我进攻,今天能打中我一次就算你赢。” “调整好姿势,手和腿要有力,侧身收腹!现在开始!” 森芒学着哥哥的姿势,站在原地,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外公教给他人体的各个部位知识点,现在还记在他的脑子里。 他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一拳打空了。 然后被哥哥拎了起来,拍掉了身上的尘土。 * 风吹过天空的白云,吹过山林和其中的每一片树叶,掠过每一片花瓣,带着夏日的灿烂和热浪,太阳光斜着透过玻璃照进屋内。 窗边的绿植伸展着,刚浇的水在叶上透过光形成了多彩的露珠。 外婆拿出了自家酿的果酒,往杯子里倒了一杯,电脑摆在原木色的书桌上,出版社约的散文写到一半便被各种杂事打断,现在写着总觉得缺了当初的味道。 酒是灵感的来源,微醺的状态能发挥得更好。 外婆喝了一口,浓郁的果香味扑鼻而来,但写作欲并没有随之而来。 “我以为早就交稿了,原来还没写好吗?”外公走过来瞧了一眼屏幕上的文稿,笑了两声,“这是一个多星期前的工作了吧。” “乖女儿这两天就要回来了,我没空去采买。”外婆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家里的食材快吃完了,我昨天和送货的小伙子说了,这个星期不用来,你会亲自去镇上买。”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39节 “如果像上次那样买到不新鲜的货,我会连续一个星期逼你吃凉拌鱼腥草。” “放心,那是我的拿手菜。” 外公的笑容僵住了,不要惹一个临近ddl的人,特别是没完成一半任务的时候。 突然电话响了,是葡泸一小校长的电话,外公松了一口气,赶紧接起了电话。 现在距离学校开学还有一段时间,如果未来森芒要进小学读书,必须经过考试,学校已经准备好测验试卷,只要通过了,就可以开始走流程办理学籍了。 校长打电话过来简单寒暄了两句后,开门见山,和外公约定了几天后的入学考试,就挂断了电话。 院子里的施工人员发出的声音隔绝在门外,阳光照在窗台上的绿萝上。 外婆叹了口气,“这可能算得上是芒芒第一次考试吧,短短几天时间够他复习吗?” “他需要复习吗?”外公对自己的小外孙格外自信,“他只需要带一支笔就行。” 外婆摇头叹了口气,无奈地提醒,“小学考试不止有数学和英语,还有语文。” “而芒芒最拿手的生物,初中才学,小学不考。” 第41章 想到自己未来要处理的工作, 外婆就很头疼,她不单只是要处理手头上的稿件,还要给小外孙复习语文考试内容, 天知道森芒能背的古诗一只手能数的过来。 放平常孩子, 唐诗三百首已经拿下了。 还有那个写两百字作文要花两天的速度,等到考试时间结束, 出现作文只写了个标题的概率很大。 外婆按揉着太阳穴,看向发着冷光的电脑屏幕, 思考着让自己的丈夫或者阿赫来帮忙复习的可靠性,小学语文的难度不高, 但要让森芒学得进去难度不小。 早知道就不接出版社的稿了,外婆更加头疼了。 * “我回来了。”狄远赫开了门,在鞋柜前换上了拖鞋, 弟弟跟在他的后面。 训练了一早上,他毫发无损,除了弟弟裤子膝盖的位置脏了点外, 什么意外都没有发生。 森芒甩了甩手臂,蹲下来给迎接自己回家的亚历山大一个超大的抱抱。 “芒芒, 去和哥哥上楼换件衣服, 待会有重要的事要和你说。”外婆回头对他们说。 “好。”森芒应下,蹬蹬上楼了。 兄弟两很快换好了衣服下楼, 这时饭菜已经被端上了餐桌, 等着他们就坐开动。 森芒隐约察觉气氛不太对,外公外婆隔几秒就往他这处看两眼, 但他饿了, 这个问题得等填饱肚子后再处理。 家里一般吃的是普通的家常菜,称不算绝顶美味, 但胜在不容易吃腻。 外公轻咳两声,打开了话题,“芒芒,记得我们一起讨论过的上学问题吗,我联系到了葡泸一小的校长,过两天我会带你去学校考一次入学试。” “我和你外婆讨论了一下,数学和英语都没有问题,但在语文方面有些欠缺,你外婆这两天忙,没那么多空闲时间。”说着,外公看向了狄远赫,“所以……” 森芒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塞进了嘴里,抬头看向外公,“所以?” “小学的语文课程并不难,所以这几天由我和你哥哥和你一起复习。”外公说,他一点也不担心,他对小外孙的学习能力很自信。 “我看过试卷,并不难,只是你不经常做,做两套熟悉熟悉题型就行。” 这种自信在饭后森芒花了不到十分钟完成了一套满分的数学卷达到巅峰,外公完全收拢不住自己的笑容,不过是简简单单的试卷,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简单的英语更是不在话下。 这种盲目的自信在他看到了森芒的语文试卷后开始动摇坍塌。 森芒把皱巴巴的试卷递给了外公,眼光四处乱飘,没敢直视外公的眼睛,紧张地继续咬笔头。 咬笔头不是好习惯,狄远赫在弟弟做试卷的时候多次想纠正,但又怕妨碍到他的思绪没有打扰,直到他写完后才提醒他。 外公没有心思留意两个外孙的互动,他看着试卷上的答案眉头越皱越紧。 题目,阅读理解。 更羸是魏国有名的弓箭能手,他与魏王在郊外打猎时,看到一只大雁从远处慢慢飞来,更羸仔细观察了一番,不取箭,只拉弓弦,一声响后大雁拍了两下翅膀就直直地从半空中掉落下来。这是惊弓之鸟的故事。 问题,从这则寓言故事中你有什么体悟? 森芒歪歪扭扭的答案写在下面,外公眯着眼睛念了出来,“……应激反应是应激源引起的个体非特异性反应,我猜大雁可能得了创伤性应激障碍,需要得到医生的帮助。” 下面还补充了一句,“如果它没被吃掉的话。” “……”外公沉默了,森芒的答案挺有逻辑的,一定程度上没有错。 他看了一眼摆在旁边的参考答案,“更羸之所以虚拉弓弦就能射落大雁,是因为他有极强的观察、分析、判断的能力,这是他能够成为优秀的弓箭手的原因。” ……算了,下一题。 “最近雨多路滑,小明不小心撞到了小白,由于惯性,小白又撞到了小红,让小红拿在手上的课本一不小心掉到地上湿透了,面对这种状况,小明应该怎么说?怎么做?小红又应该怎么说呢?” 森芒给出的答案是,小明会说惯性定律是物体会保持静止或者匀速直线运动,除非有外力迫使改变其状态,这种反应像多米诺骨牌,我撞到小白的能量大于小白撞到小红的能量,这些可以被算出来的,你们想知道能量是多少吗,来我家我来教你们。 小红说,好啊。 正常逻辑应该是朋友之间道歉和解才对,这个话锋一转明显不对劲。 更别提其中还掺杂着几个漏字错字。 “……”外公脸上不再有笑容,自信快消失殆尽了。 森芒愣是把语文题做成了物理和生物题,他这一刻突然理解到自己妻子教娃崩溃的心情。 “稿子写完了吗?”外公顶不住了决定叫外援,他走出了书房问楼下的外婆,“我实在是不知道应该怎么给芒芒打分。” 外婆正忙着,她喝了口果酒翻看着手边的书,心神全在自己的稿子上,头也没回,“你自己解决,你教得了他遗传三大定律,也能教他语文试卷上的题目。” 外公忧愁地看着手中的卷子,这两题还能写得出答案,下面古诗给上句写下句,森芒一句也没写出来,查找错别字同样没做出来,因为他自己写的错别字就挺多的。 “真的不帮忙吗,我可以帮你写稿子。”外公提议道。 “不需要。”外婆说,“我不想在截稿日被出版社退稿。” 这几年她的头发在面对小外孙糟糕的语文理解能力掉了不知道多少根,而自己的丈夫却洋洋得意于小外孙优秀的计算能力,现在他终于也能尝尝自己教书时的心酸疲惫了。 “教案和习题发给你了。”鼠标在电脑上点了两下,外婆把几个文件发了过去,“不难,你能处理好的对吧?” 外公叹了口气没应这句话,回到了书房,把试卷递给了狄远赫,“帮芒芒批改一下卷子,分数给高点。” 狄远赫放下手机接了过来,映入眼帘的第一题是病句修改。 盘古用整个身体创作了美丽的世界。 弟弟给出的答案,把盘古改成了118种元素。 批改笔僵在空中,狄远赫看看外公,又看看弟弟,弟弟心虚地低下头摸着亚历山大的爪爪,没有说话。 狄远赫翻看了整张试卷,有大片大片空白,很难给出好分数,除非修改标准,他抬头问外公,“分数给高是给多高?” 第42章 这个问题外公回答不上来, 他示意狄远赫自由发挥,只要别太离谱也别太靠谱就行。 狄远赫看了手中的试卷,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怪不得外婆退休回家照顾小外孙后, 觉得自己步入了职业生涯的寒冬。 换成其他老师很可能当场就离职。 外公教了几小时有点顶不住了, 放年轻那会儿这种苦头闭眼忍忍就过了,现在年纪大了, 气憋久了对心脏不好,这事还是年轻人来处理比较好。 更何况, 教书这种事情不是说水平高学识广就能教好学生,脾气好有耐心比什么都重要。 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自己的大外孙一道选择题来来回回给芒芒讲了五遍,而且有讲第六遍的趋势,这样也没生气, 目前勉强符合脾气好有耐心两个条件。 不过,得先问问当事人的意见。 “芒芒。”外公换上了和蔼的表情,“哥哥教你教得怎么样, 听得懂吗?” 森芒迷茫地看着试卷,在听完他哥讲的第六遍后, 诚实地摇摇头。 他始终认为参考答案没有错, 他的答案更没有错。 狄远赫低头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决定换个角度讲第七遍。 “听不懂不要紧, 我们这几天专攻这一科, 它比其他科目简单多了。”说完,外公便收到了森芒不认可的目光。 “它很难, 特别难。”森芒认真地告诉他事实, “我不行,我能不能不学?” “不能。”他的提议下一秒就被外公驳回了, “你哥哥会帮你,解释到你理解为止,” 森芒苦着脸趴在桌子上,不想面对这道他想了几十遍都没想通的题。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今天下午无论是对森芒,还是对外公,都是痛苦的折磨。 “接下来你哥哥会教你。”外公摸了摸森芒的头,“你妈妈要回来了,待会我会去采购一些东西,你要听哥哥的话认真学习知道吗?” “噢。”森芒是个成熟的小孩,他绝对没有撅起嘴。 外公拍拍大外孙的肩膀,“阿赫,芒芒拜托你了。” 随后,脚步轻快地走出书房。 过了一会,狄远赫听到楼下外婆挖苦的笑声和外公丧气的回复,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对弟弟说,“学了这么久应该也累了,先休息下,说不定休息完就能懂了。” “不可能的。”森芒眼神很可怜,说话很直接,他耿直地表明自己的意图,“我不想学了。” “我更想学格斗。” * 接下来的几天,在外公外婆的眼中,森芒在学文。 但在狄远赫的眼中,森芒在练武。 前者进度慢如龟爬,后者进度一日千里。 偏科严重程度让人心死。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40节 狄远赫站在门口看着已经接近竣工的树屋,绿叶遮挡住部分阳光,在原木色的树屋露台上留下通透的影子,狗房旁边的花藤架也完成了,等待紫藤花或者南瓜苗的到来。 外公一大早又开车出门去镇上买东西了。 不住城区就有这点不好,超市和便利店离得太远,无论要买些什么都要开车去,要是不列清单就很容易遗漏东西,等急需用时会非常麻烦。 但外公并不觉得这很麻烦,他乐在其中。 外婆怀疑他是不想教森芒语文,才折腾这么多的。 狄远赫想起了昨天晚饭时外婆说的话,妈今天会回来,他想了想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准备,看样子森芒也没有做准备,他正忙着给狗子们修指甲。 亚历山大躺在森芒的腿上,在这个大夏天给了他喜爱的小主人羽绒服般的拥抱,空调开再大没能驱走它的热情和炙热。 森芒一手握住狗狗的爪子,一手拿着指甲刀,剪得满头是汗,终于把亚历山大的四只爪子都修好了,他抹掉额头上细碎的汗,把狗子推到一边。 “下一只!” 不计葡挞,还有三只。 麦克白出列走到森芒面前,学着亚历山大刚才的模样躺在小主人的腿上,抬起爪子。 今天晴空万里,阳光穿过云隙倾泻而下,照在汽车驾驶座的皮座上,风吹过流线型的车身,狄远赫看到一辆白色奔驰开了进来,停进了车库里。 一个女子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出了车库,阳光照在她温柔淡雅的葡萄灰长裙上,剪裁优良的白色上衣肩膀处缝有简约大气的刺绣花纹,银色耳饰戴在耳边,随着她的步伐晃动。 她面部的轮廓比狄远赫记忆中的更显分明,但没有了哀怨和愤怒,只留下宁静和从容。 狄远赫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向这个亲近却陌生的妈妈打招呼。 没等他想好,妈妈已经看到了他,她笑着挥了挥手,走到了自己大儿子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笑着给了对方一个拥抱。 “阿赫,你长大了。”妈妈说,“比以前帅气多了,我真为你骄傲。” “妈,你也变了很多。”狄远赫卡了好一阵子才开口,“变得更好了。” “我很想你和阿恒,看到你们变得这么优秀我真的真的为你们感到高兴。”妈妈往四周看了圈,“阿恒呢,怎么没看到他?” “他和胡老师去山上拍摄去了,你知道他一直很喜欢玩相机。”狄远赫说。 “我喜欢他的爱好。”妈妈点头,很支持儿子,说着她抬头看着院子里的树屋看了两分钟,忍不住笑了眨了眨眼睛,“我也喜欢这间树屋。” “这是你做的吗?”她问道。 她一笑,让狄远赫放松下来了,他耸耸肩,“不是,但是钱是我出的。” 狄远赫不是很擅长温情的话题,这会让他觉得气氛很尴尬,幸好寒暄已经结束了。 “给芒芒的礼物?”妈妈问。 狄远赫点点头。 “是份他无法拒绝的礼物。”妈妈说,“他现在肯定很喜欢你,天天黏着你。” 狄远赫诚实地摇头,他的竞争对手太多,足足有四只狗子那么多,而且每只实力都很强劲,再怎么努力,他永远也比不过狗子。 妈妈的目光转到了狗房,隔着玻璃门看到了自己的小儿子被狗狗们团团围住。 “芒芒!”她喊小儿子的名字。 小儿子没有理会,他现在很忙,还有几个爪子没有修完。 这个反应也在妈妈的意料之中,她走了过去敲了敲狗房的门,半开门站在门口和森芒说,“芒芒,我给每只狗子专门做了狗牌,上面印着他们的名字和家里的联系方式。” “到时候带它们去镇上走散了也不用怕了,怕你弄丢,我还多买了一个空白的,要是哪个弄丢了,可以用贴纸做个新的。” 森芒抬起了头。 妈妈加重砝码,“对了,我还买了草莓慕斯蛋糕,选的是最新鲜最甜的草莓。” 然后她心满意足得到了小儿子的一声欢呼。 “马上就来!”森芒开心地亲了一口诺亚毛茸茸的耳朵,抓起它的爪子拿起指甲刀准备给它继续修指甲。 狗子没有会到他的意,兴奋地把小主人扑在地上舔上了他的下巴,把工作难度拉高了两个档次。 森芒生气了,“诺亚你再乱动今天下午的加餐你没份了!” 妈妈看看几只精力充沛的狗子,又看看被粘了一身狗毛的小儿子,“你偷偷给它们加餐的事我不会告诉你外公的。” “宝贝我在餐厅等你,不用着急,第一块蛋糕永远属于你。” * 十几分钟后,森芒完全沦陷在8寸草莓蛋糕上无法自拔。 “你总是知道他最想要什么。”外婆瞧了瞧桌面上简约帅气的狗牌和蛋糕,又把目光转回了自己女儿身上,给她倒了杯茶递了过去,“你瘦了。” “如果是真的就好了,我昨天量过体重,比之前重了五斤。”森可看了看整个家,“爸呢,怎么没见他?” “他去镇上买老母鸡去了。”外婆语气中带了丝无奈和牢骚,“明明前两天可以买的,但他嫌看的货不够好,让店家给他留最好的货,他今天去拿。” 说着,外婆看了看时间,“算算时间,他现在应该到家了才对。” 说曹操,曹操到。 “女儿回来了呀!”外公敲了两下门,从外面走进来一眼看到了他的宝贝女儿,开心的情绪快从他眼角边的皱纹处溢出来了。 他晃晃手里的大袋子,“今天咱们有口福了,这可是农家养的成年了的老母鸡,不是饲料鸡,我废了老大功夫才买到的。” “今天我来下厨。”外公乐呵地说,“我最近厨艺大有长进,只缺一个表现的机会。” “你可别糟蹋了好食材。”外婆泼了一盆冷水,“上次听完这句话,芒芒涮水吃完你做的红烧肉,第二天闹了一天肚子。” “那是个意外,我不过是在菜谱上稍微自由发挥了一下,以为会更好吃,谁知道变量居然这么大。”外公说,“我这次一步一步来绝对不会出错的。” “我今天只想吃蛋糕。”森芒低头咬了一口草莓,“它够我吃一天。” “不行,蛋糕只能作为点心来吃,不能作为主菜。”妈妈摸了摸小儿子柔软的黑发,“今天我来下厨吧。” “升职了是好事,但活也多了,好不容易休息几天,这几天你好好吃好好睡,别干累活了。”外婆心疼自己的女儿,“我来做饭吧,” 妈妈摇头,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小儿子嘴角边上的奶油,“好久没有给芒芒做过饭了。” 说完她起身从杂物抽屉里取出一根竹簪,把自己的头发束好,把围裙穿上身,“我最近学了一道高汤的做法,味道很好,刚好可以派上用场。” 老母鸡处理干净温水浸洗后,直接投入滚沸的开水中焯透,然后倒掉血水和浮沫,再次用凉水冲洗,鸡汤最好用下过蛋的老母鸡用文火炖,加入黄鳝骨和琵琶骨,期间放入葱姜和料酒,炖到鸡肉烂得提不起来,再把肉捞出来。 煮出来的高汤鲜香扑鼻,清甜适口。* 全家人(包括狗子们)的注意力都被厨房吸引了。 森芒抱着亚历山大看着妈妈在厨房忙活,蛋糕因为怕他吃太多吃不下正餐而被外公收走了,他的桌面上被外婆放了一本唐诗三百首。 考试时间就在明天,还能临时抱佛脚抱一天,外公外婆还想争取多拿两分。 虽然他们都知道多拿两分是奢望,不倒扣分就算好运。 森芒没理解长辈的用心良苦,他闻着厨房飘出来的香气分了神,桌子上的唐诗三百首变成了菜谱。 将鸡翅分为翅尖翅中两端,焯水后腌制两分钟,大火上锅倒入油,开始炸鸡翅,炸至火红色时捞出装入汤罐内,将高汤倒入汤罐,加入香菇片和姜片,上屉蒸1小时。 最后油菜心蒸5分钟即可出锅。* 想着想着,森芒又饿了。 * 另一处,狄远赫给他远在深山的弟弟打了个电话。 过了十几秒狄远恒接起了电话,没等狄远赫说出自己的目的,他弟弟就开始诉苦。 “哥,我正想打电话给你呢,没想到你就打过来了。” “只加盐的水煮野菜太难吃了,实在是咽不下,我现在严重缺乏维生素c,不但早上刷牙牙龈出血,还便秘了!” “我以为胡老师有经验带了水果,结果他只带了洋葱,他直接生吃洋葱,生吃!”狄远恒受到了巨大的震撼,“在这之前,洋葱在我这儿只是个配菜。” “所以?”狄远赫问。 “所以我好奇心泛滥,跟着吃了一个。”狄远恒的语气很痛苦,“一边哭一边吃,你懂吗?” 第43章 “因为是难得的水果, 别问我它是水果还是蔬菜。”狄远恒按着自己的太阳穴,“还是我主动问胡老师要的,只吃一口就扔掉会很尴尬, 我硬着头皮吃完了。” “现在我感觉整个口腔, 直到灵魂全是洋葱味。” “你要是想吃其他水果就回家吃,家里全都有。”狄远赫说, “加上今天妈妈回来了,于情于理, 都应该回来和她吃顿饭,毕竟机会并不多。” “不行, 我现在走不开。”狄远恒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摄影机,“我好不容易拍的东西有点起色,勉强能看得过眼, 现在走很亏的。” “一天也走不开吗?”狄远赫问。 狄远恒犹豫了一会,做了决定,“我收一下尾, 大概后天能回家。” “刚好明天全家人要陪森芒去市里的小学考试。”大哥说,“如果你要想买些什么东西, 提前列好单子, 明天我买回来给你。” “考试?”狄远恒乐了,“对阿芒来说岂不是轻而易举。” * 事实上, 没那么轻松。 考试的时间在下午, 外公还想做最后的挣扎,一大早便把森芒叫了起来, 给他讲得分技巧, 至于成效有多少就看下午的发挥了。 等森芒背着他的书包来到葡泸一小的时候,是下午两点多了。 学校的门半打开, 门卫坐在亭子里吹着空调,时不时抬头喊路过的人登记签字。 几栋四五层高的教学楼围绕着操场,蝉无论在城市还是森林都是一如既往地聒噪,粉蝶在修剪整齐的花丛中飞舞。 市中心的人要比镇上的人要多些,今天碰巧赶上附近几个社区联合举办的篮球赛,来打球看球的人很多,来来往往很热闹。 森芒皱着眉头,但过矮的身高和白色遮阳帽挡住了他的表情,走在他旁边和身后的家人们没有发现小幺低落的情绪。 “森老师!鹿老师!”校长终于等到人来了,跨过看个篮球场迎了上去,“很高兴见到你们!” “特别是鹿老师。”这位校长明显是外婆的粉丝,“我一直想见你很久了,你写的书写得太好了,特别是五年前出版的那本中篇小说,结局堪称神来之笔,我特别喜欢。” “谢谢你的喜欢。”外婆笑了笑,接着介绍起自己的闺女和外孙,“这是我的闺女森可,这两位是我的外孙,大的叫狄远赫,小的叫森芒。” “来考试的是这位小朋友吧,听说他比一般孩子聪明得多。”校长半蹲下来跟森芒说,“我准备了四年级和五年级的试卷,如果五年级的卷子也难不倒你,你就可以直接就读六年级。”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41节 “有没有信心呀,小同学?” 森芒摇头没回他话。 “看来小同学的性格有些腼腆。”校长笑笑,并不介意,起身对几个家长说,“考试在会议室进行,会有老师在里面监考。” “走吧。” 狄远赫停下脚步,看着自己手机上的清单喊住了走在前面的家人,“阿芒考试估计要花上一段时间,我想去外面给阿恒买点必需品。” “去吧。”妈妈说,“钱还够用吗,要不要我多给你点?” 狄远赫拒绝了,“只是去药店和超市买点东西而已,我很快回来。” “你在这儿附近逛逛也可以,时间还是充裕的,看到些什么喜欢的就买下。”妈妈说,“我出钱。” “真的不用。”狄远赫说。 “至少给妈妈留一个机会。” 狄远赫见不了妈妈露出这种表情,他犹豫了两下,“好吧,如果遇上我喜欢的话。” 十几秒后,他收到了妈妈的大额转账。 外公没留意到女儿和大外孙之间的对话,他正忙着拉着步子越挪越慢的森芒走向教学楼。 篮球场附近不少人注意到了他们,时不时有人走过来和校长寒暄打招呼。 篮球打在塑胶地面上,场上七八个人追逐篮球,红白篮筐不断地被砸出响声,还有投篮成功后人群的欢呼声。 过吵的声音和过多的目光让森芒很不习惯。 不过很快他们穿过走廊上了二楼,来到了要考试的地方,这里隔绝了大部分的视线和声音,因为是放假,教学楼里几乎没有人。 校长转过身去对三个家长说,“会议室隔壁是我的办公室,你们先去里面坐一会,我和这位小同学去会议室聊一会,等考试开始后我再去办公室和你们说一下要办的手续流程。” “放心,监考老师在里面等着,要是有什么问题,她会来告诉我们的。” 外公深呼吸,低头问自己的小外孙,“紧张吗?” 森芒摇头,反过来安慰他,“你不要紧张,我搞得定的。” 外公哽住,就是因为知道森芒大概率搞不定才这么紧张,他拍拍森芒的肩膀,整理好了衣领,“去吧,我等你的好消息。” 森芒点头,走进了会议室。 校长跟着他走进去关上了门,里面早有老师等着了。 外公担忧地望向关闭的门,妈妈安慰道,“已经准备几天了,我相信芒芒他可以自己解决好的,爸你不要太担心了。” 外婆站在旁边摇头笑道,“他哪里是担心芒芒会紧张,他是担心自己花费了几天精力最后成果差劲。” “我说过语文这个科目是慢功夫,靠的是平常的理解和积累,临时抱佛脚能争取的分数有限得很,还不如让他放松点,说不定考试结果会更好。” 外公忧心叹了口气,“道理我懂,但控制不住自己啊。” * 试卷被整齐地放在桌面上,监考老师点头向校长和森芒打了个招呼。 “在考试之前,我想和你简单地聊聊。”校长说,“我听说这是你的第一次考试,以前从来没有考过。” “不用紧张,这次考试的目的是看看你的水平适合在哪个年级读书,无论考得怎样,你都可以在我们学校读书。” “我知道。”森芒把书包放在了桌子上,“今天的学校人好多。” “多吗,等开学之后学校里的人比这还多。”校长坐到森芒旁边的椅子上,把试卷递给了他。 “比这还多?”森芒皱起眉头。 “对啊。”说起这个校长格外自豪,“我们学校平均一年级六个班,每个班40多个人,每年进入重点初中的占九成。” “如果你来读书的话,我会安排最好的班级给你就读,你将会有很多很多朋友,高兴吗?” 校长没有如愿看到面前男孩的笑容。 他轻咳两声,给自己挽尊,“我和你的家长聊过,他说你几乎没有体验过学校的集体生活,有的时候他会觉得你一个人没有伙伴有些孤独。” “没有孤独。”森芒板着脸反驳,“孤独是自己被其他人疏远才觉得孤独,只有一个人的感觉不是孤独,是无聊。” “我的生活很好,不无聊也不孤独。” “你的意思其实你不想来上学?”校长摇头,“尽全力给孩子提供好的学习环境是父母的责任和义务,而学校就是一个很好的学习环境。” “他们因为爱你,所以才让你学习。” “又错了。”森芒说,“学习是我的事,让我学习是他们的事,你把这两样看成同一件事了,我是我,学习只是我的事,和他们没关系。” 校长被连续几个[学习][我][他们]的逻辑绕晕了。 他和监考老师对视了一眼又看看面前的小豆丁,“小芒啊,家人之间界限不需要划那么清楚的,就好像他们不会放任你不管,他们最终是希望你以后变得更好。” 森芒拿出自己的笔,“可是起决定作用是主观因素,能改变自己的只有自己。” “但作为一个老师。”校长说,“我认为在孩子没有养成正确三观之前,家长的插手是十分有必要的,如果不给植物浇水,它们就会枯死。” 话停顿了一会,校长再次上下打量了森芒一番,“一开始我以为你是个腼腆乖巧的小孩,结果发现你和这两个字扯不上一点关系。” “你是个很独特的小孩。”他总结道,“我会好好和你家人好好聊聊的。” 对面小豆丁露出了不赞同的目光,“我在这里,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聊呢?” 当一个人陷入自己的逻辑中并且能自圆其说时,没有谁能打败他,校长递了张数学试卷过去给森芒,“先考试吧,考试时间70分钟。” 坐在不远处听完全程的监考老师回答了森芒的问题,“因为你还未成年,而你的家人是你的监护人。” “好吧,我接受这个理由了。”森芒扭开了笔帽,开始考试。 校长松了口气,看了会手机,转头对监考老师说,“那你先在这里看着,考完批改完之后拿到我办公室。” 他刚走出会议室,森芒就把卷子交了上去。 “这么快就做完了?!”监考老师接过翻看了一遍,答案全对,她神情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森芒顺势提出了他的合理诉求,“我要先做数学和英语试卷,多出来的时间我想放到语文考试上。” 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内,监考老师看着面前的男孩从平均十分钟一张数英卷子,到平均十分钟一道语文题,还是小题。 噢天啊! 为什么他的字能这么飘? 为什么答案这么千奇百怪? 为什么写着写着开始发呆? 天才儿童的形象慢慢破碎,偏科的学渣天才的形象重新建立。 偏偏小豆丁还振振有词,丝毫没有意识到考试期间禁止交头接耳。 “偏科是天才的通病,爱因斯坦偏物理,华罗庚偏数学,哈利波特偏黑魔法防御!” “福尔摩斯说,人类的大脑像一间容量有限的空阁楼,只有傻子才会把各种杂物一股脑全塞进去,聪明人的做法是仔细挑选,留下有用的工具。”* “而我是一个聪明的人。”森芒自豪地说。 这套有理有据的辩护理论让监考老师哑口无言,最终在语文试卷上如实地打上了45分的高分。 第44章 “考试结束了。”监考老师站起了身, “你在这里待着不要离开,我把试卷拿去隔壁,校长会和你的家长讨论接下来你的学习安排。” “大概需要一段时间, 如果无聊的话, 后面书架上的书可以随便取阅。” 说罢,监考老师拿着几张试卷离开。 门关上了, 空调在呼呼往外吹着凉风,森芒这时候才认真开始打量这间会议室, 黑胡桃色的超大木方桌和同样色调的木椅,后面的红墙上摆了整整一面的荣誉奖章。 书架只占了这面墙小小一部分, 森芒走了过去。 大部分是关于校史和思想政治的书籍,森芒拿了几本翻了翻,里面没有几个字是他感兴趣的。 无聊, 非常无聊。 聪明人无聊时,会控制不住自己开始做笨事。 森芒看着窗发了五分钟的呆后,站起来开门走了出去。 * 在校长办公室内, 几个人围坐在一起,看着桌上语文试卷上鲜红的45分和与其形成鲜明对比的数英满分试卷。 外公最先打破了沉寂, “语文这个分数还可以。” 妈妈搭腔, “比在家里考得好多了,还有很大进步空间。” “没想到芒芒居然是考试型选手。”外婆对这个成绩颇为满意。 校长一时之间分辨不出他们是认真夸奖还是反讽, 他比了个手势, 阻止了对方继续硬夸,“森芒平均每张数英试卷用不到10分钟时间, 而且无论是四年级的试卷还是五年级的试卷, 他都能拿到满分。” “但是这张四年级的语文试卷,他花了比考试时间多上一倍的时间。”校长说, “这份是上学期的期末考试试卷,年级平均分是91分。” 外公外婆尴尬地对视一眼。 “在看到数英成绩时,我考虑把他放入五六年级,但语文成绩一出来,我又犹豫了。”校长抬头看着面前的几位家长,“鹿老师森老师,你们怎么想?” “其实这个成绩在我们的意料之中,甚至高出一些。”外公面露窘态,“芒芒在语文方面的能力略微有些欠缺。” 说了不好的方面,也要说些好的方面,外婆补充道,“另一方面,芒芒对理科的理解能力很强,一个冬天他能学会三年初中的课程。” “我们没教他微积分,他自己看了几天书就懂了大半。” “在理科方面他的能力确实十分卓越。”校长叹了口气,“照这么说,除了语文课程之外,其他主科他可以不参与。” “不。”外婆说,“音体美课程是芒芒需要的,他从没来上过这些素质课程。” “而且他没试过和同龄人的集体生活。”外公说,“来上学,学没学到东西另说,主要是想让他学会与人相处,多几个同龄的玩伴。” “他以前精神状态不好,现在基本痊愈了,但我们依旧怕他的病情复发。”外公接着说道,“这个问题,我们在家里讨论过很多次,最终想了个折中的办法。” “我们想先一个星期上两三天学,让他慢慢适应学校的生活后再做打算。” “我希望他读的班级氛围亲和温暖,同学开朗友善,不搞小团体。”妈妈说出了她更关注的点,“我家孩子不需要搞特殊对待,但也不能亏待。”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42节 * 篮球赛在如火如荼地举行着,哨声时不时响起,围在球场边喊叫的人比两小时之前翻了一番,森芒隔着几百米都能感受到那边的热气和汗味。 他默默地走远了十几米。 葡泸一小很大,除了有三四个篮球场外,还有一个足球场和400米跑道,两旁种着臭椿、栾树和木槿,拐角边上种着一棵三层楼高的银杏。 几个男孩坐在升旗台的阶梯上打着游戏,其中一个的右手臂上打着石膏,精神不振,抬头望了他一眼。 森芒正想转身离开,被人喊住了。 自己第一次来这个地方,没人认识自己,肯定是听错了。 “芒果!”打石膏的男孩见森芒没应他,又重复喊了一遍,“芒果!别装没听见,喊的是你!” 森芒还是没理他,男孩急了,丢下自己的手机,“不是和你道过歉了吗,你怎么又不理人!” “上回对不起,以后不和你打架了。”男孩又道了个歉,语气有些开心,“你怎么在这里,你也转学到这间学校了吗?” “……”森芒抬头看着他,想了一会还是没想出来面前的人是谁。 男孩恼羞成怒,“我叫杜彭宇,我已经向你介绍自己介绍了第三遍了!你没一次记住过!” “……哦我叫森芒。”森芒说。 “这个我知道。”男孩把他拉到自己升旗台下,“你第一次说你名字的时候,我就记住了,只有你没记住我的名字!”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也要来这间学校读书吗?” 森芒点了点头。 “我也是。”杜彭宇指了指身边的另外一个比他两都要高的男孩,“他是我的表哥,现在读初二,他也是在这间小学毕业的。” “哦。”森芒不是很捧场。 “我妈说我的成绩太差了,非要找人把我调到了这间学校,要我重读一年三年级。”杜彭宇说,“你呢芒果,你读哪个年级?” “不知道。”森芒如实地回答,“他们在讨论。” “你这个年龄肯定是读二年级。”杜彭宇说,“如果你读低年级的话,我早上可以给你带份我妈妈做的早餐,她做的生煎超好吃。” “谢谢?”森芒还是不太懂面前的男孩想要说什么。 过了几分钟,杜彭宇扭扭捏捏地开口了,“你家狗狗呢,今天怎么没看见它们?” “它们在家里玩。”森芒终于意识到了对方不良的企图,“那是我的狗狗,我的。” 他在最后两个字咬了重音。 “哎我只是想和它们玩一下,你一个人有四只狗狗,分我一个小时又不会怎么样。”杜彭宇把自己手里的手机递过去,“我拿手机跟你换行不行?” “不行!”表哥最先表达出自己的抗议,他重重地拍了拍笨蛋表弟的后脑勺,“那是我的手机!” “我借你打游戏就算了,没想到你居然当我面送人,以后别想我再借你玩!” “啊奥!很痛啊!”杜彭宇说,“不给就不给嘛。” “那是你活该。”表哥撇撇嘴,转头对森芒换上了另一个态度,“小弟弟你要是想玩的话,哥哥我可以借给你玩。” “你到底是谁表哥啊。”杜彭宇表达严重不满。 “谁乖,我就是谁哥。”表哥说话没给表弟留点面子。 “他乖?!”杜彭宇满脸写着难以置信,“表哥你不要被他的样子骗了,我瘸了的手还是他弄伤的,他和我一个样。” “不可能。”他表哥不相信这话,他上下打量了森芒一番,干净整洁的衣服,崭新的小皮鞋,领口处甚至打上了蝴蝶小领带,怎么看都是可爱乖巧不会打架的小朋友。 大男孩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他没你长得壮,加上你练过跆拳道,他绝对打不过你。” “我打得过。”森芒耿直地说,“我也打得过你。” 杜彭宇对森芒的大放厥词表示震惊,要不是手脏,他真的会上前捂住森芒的嘴。 大男孩与森芒对视了一会,意识到前面的小孩是认真的,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他挑了挑眉,转头对自己的表弟说,“我知道你为什么会和他打架了。” 杜彭宇立刻和他表哥分清界限,“表哥你别乱说,我还想和他家狗狗一起玩。” 话毕得到了他表哥一记瞪眼。 杜彭宇苦着脸,“芒果家的狗狗真的很可爱,芒果一个人拿四条狗绳,三条威风的德牧再加上一条金毛,又乖又爱撒娇,表哥你见过就知道,我们那边没有小孩不羡慕芒果的。” “不行。”森芒听别人夸自己和狗狗很高兴,但态度很坚决,在原则问题上绝不退让。 “要不这样吧。”大男孩从口袋里拿出了五十块钱,递到森芒面前,“你和我打一次,你赢了的话50块钱归你,要是输了你就要让我表弟和你家狗狗玩一小时,怎么样?” 森芒看看他,又看看五十块巨款。 “你不用怕,我点到即止,不会让你受伤的。”大男孩说,“怎么样,来不来?” “你打不过我的。”森芒再次强调道,很快他想起外公外婆说的要讲礼貌,多加了一句,“谢谢你的50块。” 杜彭宇扶额,好好的道谢,被错误用成挑衅,再说了以芒果那三脚猫功夫,怎么可能打得过比他大5岁的男孩。 表哥冲他比了个大拇指,“等我的好消息。” 结果开局不到半分钟,森芒摆好架势一记右腿踢,脚落地后迅速左手挡住对方攻击,然后右手打在对方下颚处,把他往下一拉,制住手腕和关节,把大男孩压在自己崭新的小皮鞋前。 胜负已分。 杜彭宇看得下巴快脱臼了,他呆滞的目光在趴倒的表哥和打着石膏的右手之间回转,周围其他男孩也看呆了,场面安静了几秒后,人群中发出了几声鼓劲的口哨声。 “厉害!太厉害了!” “牛逼!” 森芒没理旁边的喝彩声,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冲地上的大男孩伸出了手。 大男孩有些感动,他看着伸过来的手,又看看森芒的脸,一股暖流流过心底,他伸手回握住对方的手,借力站起了身。 “你很厉害。”他夸道,“我打不过你。” “这件事我早说过了。”森芒见大男孩没松开自己的手,眼中的困惑越来越多,“我伸手的意思是让你把五十块钱给我。” “而不是握手。” 第45章 大男孩脸上的笑容僵住, 他摸着自己发麻发痛的下颚冷酷地收回了自己的感动,然后把五十块钱递到森芒面前,“如果你不说话, 我会更喜欢你。” “我叫成奕盛, 是杜彭宇表哥,你呢?” “森芒。”森芒接过钱, 把钱塞进了口袋。 战局结束得太快,成奕盛没回过味来, 他蹲坐在阶梯上想了好一阵子没想明白,“哎你刚才你打我下巴那拳怎么使的, 搞得我现在脑子还是懵的。” “不是拳,是掌。”森芒收了钱心情很好,他伸出手在掌根处画了个圈说道, “哥哥说,近身战中拳不如掌,掌不如指。” “击打下颚的时候用手底掌比用拳头更有效, 因为拳击可能会让手指受伤,底掌更安全效果更好。”* 说着, 森芒回想了一下刚才的比试, 认可点头,“效果确实很好, 哥哥没骗我。” 杜彭宇呆滞地摸了摸自己还未痊愈的右手, 大脑语言系统直接宕机,如果说之前两人还算是势均力敌尚可一战, 怎么十几天后对方就突然变得可以越级打怪, 打架比切瓜还快。 他是魔鬼吗,还讲不讲武德了?! 要是放在游戏里, 杜彭宇保准点击右上角举报外挂。 * 森芒没察觉到同辈小朋友的崩溃心情,他撑着下巴无聊地看着天空。 夏天的阳光照在校园的绿树上,这里种的树不是高大的乔木,长得比森林里的矮得多,而且多是常绿多叶树种。 现在正值暑假,草地上开着点地梅和地黄的花,荔枝草长出了圆形果实,园林工人没有来上班,摘花摘草的学生也少了,杂草们迎来了它们生长最肆意的季节。 篮球场上的球赛还在进行中,社区联合举办的比赛选手只要成年人,在读小学初高中的学生没有参赛资格,只能旁观或者自寻乐子。 杜彭宇在短短几天之内遭受太多打击,第一次是拿他表哥的手机打游戏,但打着石膏的右手加大了上分的难度,经过几天的努力成功让他表哥的号掉了几个段位。 表哥是好人,骂了几句就把事揭过去了。 掉段位的挫败感让杜彭宇对游戏提不起兴趣,更别提刚才森芒露了一手,打击更大了,他把目光转向了不远处的树,决定从其他地方找回点场子。 他用肩膀撞撞森芒,“芒果你看见那棵树了吗?你知道那是什么树吗?” 森芒看了眼,说出了个英文名词,“ailanthus altissima.” “那种树叫香椿。”杜彭宇没听懂,但不妨碍为自己挽回点自信心,他嘿嘿笑了两声,“你家里人这么常见的树都没教你认吗,那是可以吃的,我妈之前给我做香椿芽炒鸡蛋很好吃的。” “别糊弄别人家小朋友。”他表哥有拍了下笨蛋弟弟的后脑勺,“睁大眼睛看清楚,那不是香椿树,是臭椿,长得有点像而已。” “香椿在那里。”森芒指了指身后的另一棵树,“臭椿属于苦木科臭椿属落叶乔木,香椿属于楝科香椿属乔木,它们区别很大。” “臭椿ailanthus altissima,在江西它叫樗(chu)树,在浙江它叫木砻(long)树,以前在国外叫天堂树现在叫地狱树。”* “……你不会还能用英语法语日语意大利语喊出臭椿的名字吧?”成奕盛说完后又摆了摆手,“别了,就算说错了我也听不懂。” 森芒没接话,这不恰适宜的沉默让杜彭宇头皮发麻,“喂你不会真的打算说吧……” 森芒摇摇头,“外公告诉我,认识一样东西,只知道它的名字是不够的,就算你知道所有语言是怎么叫它的,也还是不懂它,只有知道它做了什么,探究它的意义是什么,才真正能认识它。” 他停顿了一下,指着树说,“这种臭椿产地在国内东北和中部,是本土优秀物种,因为好看和生长速度快移植到北美,被叫作chinese tree of heaven(天堂树)。”* “几十年后臭椿泛滥成灾,称呼从tree of heaven变成tree of hell(地狱树),它病虫害少,繁衍方式多,根蘖繁衍和种子繁衍都可以,至少23个欧美国家把臭椿列入了物种入侵名单,在美14个州它被列为了有害植物。”* 一串话下来把周围的小伙伴唬得一愣一愣的。 “旁边的杨树比它高多了。”杜彭宇盯着那棵不够两层楼高的普通矮树盯了好一会,不怎么相信,“怎么看它都不像有害物种。” “因为它在这里,不在海对岸。”森芒说。 “芒果的意思是臭椿在家是良民,在外是恶霸。”大男孩笑着大声说出了结论。 他接着说,“我奶奶说叫别人樗材,是骂别人废柴的意思,当年她们上山找木材做家具,臭椿是完全不在她们考虑范围之内,长得太快料也不扎实,顶多用来烧火。”* “没想到它在外面这么猛。” 成奕盛又笑了好几声,捞过森芒的肩膀,“走,带你踢球去。” 森芒皱着眉头被硬拖到足球场上,其他小朋友在他身边围成一圈,他们已经把这个今天刚认识的伙伴纳入了自己的小团队里。 只有杜彭宇慢吞吞地跟在后面,他看着森芒,心中在祈求上苍不要把他俩安排到同班,不然学神和学渣对比太丢脸了。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43节 另一边成奕盛对森芒很感兴趣,在他的认知中没有男生不喜欢踢球,没有,所以他决定以此为切入点。 在激情和汗水中拉近关系,多么完美的策略。 “啊忘了你穿的是小皮鞋不适合踢球。” 成奕盛留意到了一个细节,但无伤大雅,他大方一挥手,“我可以和你换。” 他说着,就脱下了自己一只鞋。 “没有很臭,你放心。” 森芒抗拒地退后两步,一瞬间内脑子闪过很多东西,脚心每平方厘米大概有620个汗腺,汗腺分泌汗液,汗液排出后和皮肤上的细菌混合产生异味。* 他看向这双球鞋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巨大的细菌培养皿。 没有人会想把细菌培养皿穿在脚上。 “喂!你们围成一圈对我弟弟干什么!”一声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森芒第一次感觉他哥的声音是如此动听。 狄远赫好不容易把阿恒购物清单里的东西全买齐了,又直面撞上了森芒被围成一圈疑似被欺负的情形。 不怪他想岔,他来到葡泸的第一天遇到森芒和其他小孩打架,对方家长过来道歉的事,狄远赫还记得当时森芒身上的淤青。 他大步走到自己弟弟面前双手把他捞了起来,让森芒坐到自己肩上,然后俯视这群小朋友,凶相毕露,“你们围着我弟弟想干什么?” “没干啥,就一起玩啊。”成奕盛很委屈,面对比他高两三个头的大哥哥怂得很快,“踢个球也不行吗?” “真的?”狄远赫问森芒,“你们是朋友?” “对啊。”成奕盛拍着胸膛向狄远赫保证,“我们是互相捶过胸口的交情。” 这话怎么品都觉得怪怪的,狄远赫很怀疑。 他察看了下弟弟的衣服,只看到几处褶皱,其他一切完好,应该没有打架,他放下了心,“没事就好,时间不早了,跟你的新朋友说声再见,我们要回家了。” 森芒摆摆手,说了声再见。 等他们走的有些距离的时候,还能隐约听到他们的对话声。 “刚才妈妈给我打电话,说你没有待在会议室等她。” “因为太无聊了。” “和新朋友相处没觉得无聊了吧?” “他们太吵了。” 第46章 在西坠的太阳和东升的月亮同时存在于天空的时刻, 森芒抬头看到了阳光照在教学楼每间教室的玻璃窗户上,像船只驶过热带海洋是搅动水面出现的亮眼磷光。 麻雀在鸣叫着黄昏之曲,风吹乱了它的羽毛, 也吹乱了森芒墨黑的头发。 “鹿老师, 森老师。”校长把他们一群人送到了学校门口,“等走完程序我会通知你们的, 我很期待开学那天和你们再见面。” “还有鹿老师,如果你被要去参加a城的签售会, 一定要发消息给我,我绝对去捧场。” “天色不早了。”他说, “就不耽误你们时间了,有空我们再约个时间吃饭。” 双方告别离开。 “没想到他是妈妈你的书粉。”森可拎着车钥匙坐上了驾驶位,“我在他的办公室看到了两三本你的书, 我以为他会向你拿个签名。” “我签了,三本都签了。”外婆说,“你们去找芒芒的那几分钟, 他拜托让我给他签个名,写个祝福语, 说回去送老婆, 他老婆也很喜欢我的书。” 森可车钥匙一扭启动车,“他说的签售会是怎么回事?” “没影子的事, 签售会受邀名额就几个, 很多老师比我厉害,书也卖得好, 我没那机会。”外婆摆摆手, “再说了签售会百来本书要我签名,指不定活动结束后我下个目的地就是医院外科。” “书房的印章不能用吗?”狄远赫想了个主意。 “读者千里迢迢过来参加签售会, 我五秒给他盖一章,太不礼貌,太对不起人家。”外婆摇头,“丢不起那个脸。” 他们的话题外公没参与,他笑着从副驾驶位上回头对自己的小外孙说,“芒芒,我们下午和校长讨论了很久,决定让你先在三年一班读书,学习压力小。” “熟悉一下集体生活,多交几个朋友。”他拿着课程表说道,“星期三星期四这两天有音乐课和美术课,可以培养多点艺术情操。” “我要带亚历山大去。”森芒抬起头说。 下一秒外公拒绝了他,“不行。” “为什么?”森芒抗议,“我在a大见过有学生遛狗,他们可以把狗狗带去学校,为什么我不行?” “因为他们违反了校规。”外公冷酷地说道,“要是你早点告诉我,我会过去找他谈话。” 森芒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一会,意识到没有妥协的余地后很沮丧,“那我不去上学了。” “不行!”一家人异口同声地说。 森芒靠在车靠垫上,难过地闭上了眼。 另外一边,校长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心满意足地看着书本上鹿老师的签名,余光瞥到了一旁鹿老师外孙的45分语文试卷。 两者巨大的鸿沟让人难以置信,校长想不明白,鹿老师文笔学识这么好,为啥家里小辈一点也没继承她的天分呢? 算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有长必有短。 他看着挂在墙上的校徽,他已经尽力为二十年后的学校争取一个知名校友了。 * 夜晚的灰影覆盖着半边地球,荒蛮的月亮悬挂空中,蝙蝠和猫头鹰的觅食活动在黎明前结束,新的一天即将到来。 峡谷沐浴在晨光之中,驱散了生灵的睡意。 狄远恒照旧站在哨所前迎接太阳升起,过去他总是住在灯光和电的城市中,所处的环境大多是明亮的,直到这次待在山里这么多天后,他才迟钝地明白了一个非常简单的道理。 那就是,几乎大部分生物和向日葵一样,都围着太阳转。 胡谷添站在他身边,两个人站了看了很久。 人的一生中有成千上万个日出,偶尔错过一个不会让人失望,因为它很普通,没有任何独特之处,昨天今天和明天的不会有太大差别,但只要认真感受过它带来的力量,就不会忘记。 胡谷添拿起相机给今天的太阳拍了张照片,“摄影是一门学问。” “有的摄影师观察捕捉拍摄对象的性格和特质,有的只把对方当成工具来表达自己的感觉和理念,拍出来的照片虽然没有他,但处处有他的影子。”* “这不分对错,不过我个人更喜欢前者,让拍摄对象透过镜头与摄影师和观众交流,表达他的情感。” “听起来后者要更好些。”狄远恒三两下打包好了自己下山的行李,“以前我去上摄影课和接商单的时候,更多执行的是前者的理念。” “因为甲方的目的是把衣服或者其他产品卖出去,模特只是个工具人,我也是个工具摄影师。” 胡谷添大笑两声,“工具人就工具人,赚钱嘛不寒碜。” “商单大多是人像摄影,我们这次是更多的是风光摄影,两者差别很大,擅长人像的,不一定擅长自然,反之亦然。” “一个是人与人的交流,另一个是人与自然的交流。”胡谷添说,“你还没从拍人像的思维中跳出来,还在以拍人像的方法去拍自然,但他们是不同的。” “你总是希望拍摄对象按照你想的那样做,构想了它接下来去的地点,以及要从哪个角度哪个构图去拍它,我能理解你想让你的审美通过镜头表达,但这是很难行得通的。”* “它不是人,我们控制不了它,我们能做的不是诠释它,而是记录它。” “让观众的注意力停留在拍摄对象上,而不是摄影师身上。” “这是我关于自然拍摄的观点,不知道能不能启发你的思考。”胡谷添说,“这段时间你进步很大,你很有天分,可以突破自己做得更好。” “阿恒你趁着这几天休息好好想想,我期待你之后更好的作品。” “好。”狄远恒应下,“我会好好想想的。” 说完,他拿起自己的背包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问胡谷添,“需要我给你带点水果吗?” “给我带点洋葱和青瓜就好,它们两配上沙拉酱特别好吃,你真应该试试。”胡谷添说。 “上次尝过教训了,这次用不试了。”狄远恒摆摆手,那股可怕的味道时常让他怀疑胡老师味觉失灵了,“这两个都是蔬菜,我问的是水果。” “能生吃的蔬菜不就和水果一样吗,好吃就行了。”胡老师大笑。 狄远恒一点也不想试这道青瓜洋葱蔬菜沙拉的味道。 * 亚历山大闭着眼睛趴在森芒的腿上,黑色的鼻子动了动,森芒同样闭着眼睛仰面躺在沙发上。 沙发的靠枕刚洗过,有消毒水的味道,从厨房传来面粉和高汤的香气,是食物的味道,手边的书本有植物纤维的味道。 比它们更重要的空气,没有芳香,是无气味的。 可能空气有味道,只是自己闻不到。 森芒坐起身碰了碰亚历山大的鼻子,心里想也许狗狗能判断空气是什么味道的,过了一会他忍不住好奇心过去又捏了捏。 “芒芒,不要欺负亚历山大。”路过的外公提醒道。 “我没有。”森芒为自己辨解。 亚历山大睁开眼睛,用爪子按住了自己的鼻子,“汪呜~” “证人提供证词了,不要狡辩了。”外公敲打了两下自家小外孙的头,“狗狗的鼻子是是鼻内粘膜向外的延伸,很敏感脆弱,如果有伤口会很容易引起细菌感染,不要随便乱碰。”* “它没咬你,是因为它爱你,不要借此肆意妄为。” 森芒拿起书本,假装自己在看书。 “你就算盯它盯再久,你也不会获得一个像它一样敏锐的鼻子。”外公说,“这个由基因决定,不由魔法决定。” “万一呢?”森芒仍然怀抱希望,“新闻上说一位口腔医生在手术前闻到了七氟烷的味道,从而判断麻醉剂有微量泄露。” 他念着手中的书,“嗅觉能力在个体间存在高度变异性,受到基因、年龄、性别甚至情绪的影响,在一些特殊的生理病理情况下,人的激素与电解质水平产生变化,嗅觉敏感度也可能随之提高。”* “芒芒你是个健康的男孩。”外公再次提醒他,“什么都很正常。” “不,我正在发生变化,我能感觉到。”森芒对此十分憧憬,并且有强力证据,“我可以在下雨前闻到要下雨的味道,还能闻到上次来的叔叔感染了幽门螺旋杆菌。” “这只能证明你的嗅觉比普通人好些,拥有超发达的嗅觉不是什么好事,会带来不少麻烦,因为你没办法一直堵着鼻子不呼吸,但只要呼吸就会闻到味道,无论好的坏的浓的淡的。”外公边走向厨房边说。* 走了两步后他又回头,“……哪位叔叔?” 森芒靠在亚历山大身上想了好一会还是没想出来那位叔叔的名字。 搭在他旁边的亚历山大早闻到高汤牛肉面被端出厨房的香气了,三两下把小主人拱到一边,奔向了外公。 阳光洒满窗台,今年的夏天阳光很充沛,催甜了山谷中的野莓野果,天空宛如蔚蓝色的海洋,风如其中温和无声的波涛,葡子江水流淌过山谷。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44节 外面偶尔传来狗子们打闹的声音,院子的工程已经接近尾声,清洁已经搞好,比预计的完工之间还早了好些天。 等到狄远恒回来已经是临近下午了,他这一路上都在想胡谷添和他说的话。 拍摄动物和自然和拍摄人像有很大的差别,摄影师永远不能保证自己能把握住正确的时间,赶到在正确的地点,拍摄到绝赞的角度,在野外捕捉到这样的场景难乎其难。* 他心里算了算开学的时间,能留给自己的不多了。 而他真的很想在这段时间里至少能完成一部作品,因为他不知道未来还能不能再次参与自然纪录片的拍摄,遇上一个好老师,和遇上一个好选题。 噢,看久了那群狼,快生出感情来了。 狄远恒叹了口气,想起效率,他承认之前有蓄意安排过某些镜头,为了达到预期的效果他会偷偷把食物放在某个位置引诱狼过来,同时放些能造成小冲突的东西。 在外拍摄的时候他经常藏在隐蔽的摄影帐里,等待拍摄对象靠近,时间很枯燥,当他看自己拍的片子时又会觉得时间全被浪费在垃圾上。 这么短时间,想要完成出一份优秀的作品几乎不可能,想到这里,狄远恒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心灰地跟在他大哥的身后,经过多天的训练,他已经能做到跟上他大哥的步伐不喊停不喊累了,真是一个没多大用处的进步啊。 说起来,自己好像把一件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当他疲惫地回到家,隔着门听到了狗子们欢快的叫声。 森芒站在院子中央,手中拿着四个橙色的弹球,一个接连一个抛到空中,四只大狗狗蹦跳到空中接住后颠颠地朝小主人奔去。 小主人忙得很,不单要每个狗狗都要夸赞摸摸脑袋,还要赶在下一只奔过来之前把球再扔出去。 在这个炎热的夏天,森芒额头前的发丝粘上了汗珠,阳光盛满了他的眼眸。 最终因为团团凑上来的狗狗太多,男孩招架不住了,被某只坏蛋的尾巴一绊,直直地摔在地上。 “是你,麦克白!” “不要装傻,我认得出你的腿!长得和别人不一样!” “汪呜~汪~” “不要以为讨好我,我就会马上原谅你,我不是那种人!” 话还没说完就被狗狗们扑倒在地,五六只爪爪按在了他干净鲜亮的衣服上,狗狗们睁着圆乎乎的眼睛凑上前舔了舔他的下巴和耳朵。 发痒的触感让男孩控制不住笑出了声,“好吧我是那种人,快把你们的爪子拿开!” “我再强调一次,不要把自己当成小狗狗了,你们每只八十多斤!比我还重!” “我没有说你葡挞,不要过来凑热闹!” 小白狗听到自己的名字更高兴了,它挤进了森芒的身边,整个身体贴在小主人的胸膛上,兴奋地摇摇尾巴,森芒快被这群狗狗淹没了。 “啊亚历山大!管管它们!” 妈妈从窗口处看到这番景象忍不住笑了,她并没有打算去帮自己的小儿子,也没有因为他弄脏精心打扮的装束而生气。 “我还在想葡挞去哪了呢,原来是在芒芒那里。”外公随着女儿的目光望了过去,“怎么全家的狗子都喜欢他,明明它们的口粮是我出的钱。” * 狄远赫开了门走了好几步,没听到后面的弟弟跟上来的脚步声,疑惑地转头,“阿恒你在发什么愣,快进来。” 狄远恒没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森芒。 一颗天然宝石不需要经过排练,在镜头下就能绽放璀璨夺目的光芒。 第47章 注视的目光过于直白, 盯得森芒不舒服,他抬起头不爽地盯了回去。 两个人对视了十几秒,狄远恒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森芒只好率先打破僵局, “亚历山大,咬他。” “喂!”狄远赫接住奔过来的狗狗, 学着弟弟的样子揉了揉狗狗毛茸茸的耳朵,“阿芒你二哥刚回来, 第一句话应该是欢迎回来,而不是这个。” “下次一定。”森芒拍了拍手上的尘土, 话语里不带一丝歉意,“有空帮我捡球吗,刚刚狗狗们把球扔不知道哪里去了。” “好吧。”狄远赫说, “等我把东西放下就来。” 狄远恒看着狗狗和森芒的相处,刚想开口说自己可以来找球,就看到了自己几年没见的妈妈从门内走了出来。 “阿恒, 我等你很久了。”妈妈招了招手,“走了这么久一定累了, 我准备了吃的, 快进来吧。” “来了。”狄远恒遗憾地打消了和弟弟拉近关系的活动,笑着走向了妈妈, “妈好久不见, 我一直很想你。” “我也很想你。”妈妈接他拿过手中的背包,“今年你18岁成年了, 想要些什么成人礼, 妈妈给你买。” “我已经刷大哥的卡买了。”狄远恒眼神示意了一下包里的摄影机,“暂时想不到。” “才一个相机吗, 我给你买辆新车怎么样。”妈妈不了解摄影,没意识到手中的机子比她大儿子的车还贵,“周末或者假期和朋友开车出去方便些。” 狄远恒听着很高兴刚想一口答应下,大哥的手在这一秒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分量不小的行李“喀哒”一声被放在了入口处的地板上,狄远赫撑他弟肩膀顺势换了鞋,“妈不用这么着急,等阿恒上了大学再买也不迟。” 压迫力十足的气势让狄远恒没敢反抗他哥,“对,哥说得对,我对车没有很感兴趣。” “我以为男孩子会特别喜欢车和机械呢。”妈妈没深想,“看来我还不够了解你们。” “不,就是**太了解。”狄远恒小声嘟哝了一句。 然后被他哥拍了后脑勺,“注意词措。” “下次一定。”狄远恒说出了和森芒一样的话,再次得到了他哥不认可的眼神。 妈妈没发现到两个儿子之间的暗涛汹涌,她边走边感慨,“没想到一眨眼,我的两个儿子已经长这么大了,比我想象中的更优秀,我真为你们感到骄傲。” “妈听说你升职了,我也为你高兴。”狄远恒说。 妈妈穿上围裙,“你和阿赫到餐桌上等着吧,我给你们煮点面。” 狄远恒跟了过去,“我来打下手。” 两个人相处的和谐气氛,与狄远赫和妈妈见面时的僵硬形成鲜明对比。 晚上的晚餐是妈妈和阿恒两个人一起完成的,新鲜的虾仁放在剁成泥,放入蛋清、面粉搅拌成虾肉糜后放进蒸碗里,铺上莲子,放入锅内蒸,一道莲蓬虾仁完成。 接下来接连着还有几道菜,红烧肉,蜜汁鸡翅,再配上一道素菜素汤。 一家人围坐在餐桌边,妈妈的心情比过去的几天都要好,她的父母和孩子全在身边,这是她这一年最开心的时刻。 她把饭菜端上了餐桌,“阿赫阿恒你们的学校都在a城,如果假期不急着回家的话,可以来妈妈这里,带朋友来也可以。” “房子离a大很近,四公里,开车十五分钟就到了。” “阿赫上大学那会我和他说过,结果他比我还忙。” 狄远赫无奈地解释,“几乎每个大长假都有培训拉练,我不是故意的。” “知道知道。”妈妈笑着给她的大儿子夹了块肉,“你选择这行,总是要比别人累些的,生活和学习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妈妈永远是你的后盾。” 说着她余光瞥到自己两个小儿子,一视同仁地给他们夹了块肉,“你们也一样,妈妈永远爱你们,来吃多点。” 狄远恒吃了一口赞道,“妈你做的菜真的很好吃……” “是吗……” 森芒根本没关注他们的聊天,他趁着没人关注自己偷偷分了一点饭给亚历山大,然后诺亚挤了过来吃掉了大半。 诺亚再吃下去,就会变成全家吨位top了。 森芒想着,抬头看到他两位哥哥又添了两碗饭,森芒的目光控制不住往他们的胃部看过去,心里估算了一番,这两位哥哥才是吨位top,特别费粮食的那种。 * 晚饭结束得很愉悦。 夜晚起了风,银河中的星辰闪烁,而最亮的那颗恒星还没从出现。 天狼星是星空中最亮的恒星,巨大明亮,上半夜是见不到它的,只有等到凌晨太阳快升起时它才能被看到,但到那个时候它的光芒早就被太阳淹没,变得不起眼。* 森芒趴在小楼楼顶上看星星,夜空没有污霾,偶尔有两颗流星划过天空,几只萤火虫发出时断时续的蓝光,在这个夜晚它们是地上的星。 驱蚊烟在空中散开,森芒打了个哈欠,几只狗狗也困了眯着眼趴在地上打盹。 狄远恒刚洗完澡走出房间,准备下楼去厨房倒杯水,撞到了同时准备下楼的大哥。 “你也去喝水吗?”他问。 狄远赫摇头,“外公刚才和我说,阿芒去看星星了,到时候回房间睡觉的时候大概率会忘记帮狗子洗脚,让我去看看。” “那你去吧。”狄远恒摆摆手,“要顺便帮你拿杯水吗?” “不用。”狄远赫拒绝了。 随着他们的靠近,厨房里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了。 兄弟两原本以为是妈妈和外婆在聊天,但里面只有妈妈一个人。 “不行,这是我的假期,你要是来我家,我们就分手。”妈妈背对着厨房,她的语气很强硬,“芒芒是我的底线,你的心思别用在他身上。” 一句话让兄弟两停下了脚步,他们对视了一眼,默契地退后了几步。 妈妈没有留意到两个儿子的动静,“在我们谈之前,我已经和你说过,我已经有孩子了,不再有结婚的打算,那时你说你接受。” “我也说过,你比我年轻很多,能赚钱,没结过婚,选择很多,但如果你选我,我能给你的很少,而且我没打算再要一个孩子。” 几句话,不用多想就能猜到电话那头的人是妈妈的新男友。 狄远赫原本想拉着他弟离开,偷听别人的电话是不礼貌的行为,但他扯了两下,他弟并没有走的意思。 狄远恒注意力全在刚才妈妈说的话上,他无声地“哇”了一下,脚步没挪动半步。 “你愿意把芒芒当成自己的孩子,但我不愿意。”妈妈给自己倒了杯水,“芒芒他是我一个人的孩子,我爱他。” “我知道,我只是想你能给我个机会,我保证会像爱你一样爱他。”电话那头的人说,“森可我想和你结婚,我希望我们两之间有个稳定的关系。” 他继续说道,“我们两之间可以不要孩子。” “抱歉,在结婚领证这件事上不行。”森可说。 “你和我说过很多芒芒的事,我也看过他的照片,他很聪明很可爱,我很喜欢他。”电话那头说,“森可你给我个机会,我相信那孩子会喜欢我的。” 森可沉默了一阵子后开口了,“咱们分手吧,我们不合适。” 对面的人语气带上了怒意,“我知道这个假期你和你前夫见面了,你对他念念不忘,况且你们之间有三个孩子,我在他面前根本没有胜算。”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45节 “你实话告诉我,你有没有想过和他复婚?” “我没想和他复婚,这个假期也没有和他见过面。”森可叹气,“你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走之后我总是患得患失,森可你对我很重要,我爱你,我不想失去你。”电话那头说,“我知道你没那么爱我,我得把我能争取的争取到,我会好好对芒芒,我们能成为一家人的。” “在芒芒和领证这个问题上,我的态度不变。”森可说,“但我可以向你保证,在我们两关系没断之前我不会有新的人,这样说会让你的心情好些吗?” 说着,她看了看时间,“很晚了,要到芒芒睡觉的时间了,我得给他热点牛奶,你也早点睡吧。” “晚安。” 说完,电话挂断了。 妈妈花了两分钟热了半杯牛奶,走到隔壁书楼打算叫森芒回来喝完牛奶漱口睡觉,她没有发现站在拐角暗处的两个大儿子。 “咔嗒”门关上了,妈妈离开了。 兄弟两这时候才从走了出来,狄远恒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喝下去半杯后,对他哥说,“咱爸危险了。” “危险什么?”狄远赫还是觉得偷听的行为不礼貌,“我们不应该偷听妈打电话。” “重点不是这个。”狄远恒把杯子放下,拉着他走上楼回房间,关上了房间门,“重点是妈的新男友想要结婚,但妈妈不想。” “不就等于没事发生吗,我们不需要纠结。”狄远赫说,“我要去给狗子们洗脚了,不然床上有脚印很麻烦。” “哥往深点想,行吗?”狄远恒被他哥笔直的逻辑打败了,“妈妈已经过去提醒他了,哥你别管狗子洗没洗脚的问题了,现在重点真不是这个。” 狄远赫疑惑地看着他。 “妈的新男友想要结婚,但妈妈不让,所以他能争取的最大砝码是阿芒,如果阿芒喜欢他,妈妈和他结婚的可能性会变得很大。” 狄远恒继续分析,“记得我们这个暑假为什么会来这里吗,是因为爸爸说想要阿芒去b城读小学,他觉得我们是阿芒的哥哥,阿芒肯定会喜欢我们,这其中他没有说过任何关于抚养权的问题。” “我记得我和爸提过妈妈有了新男友的事,他的态度很古怪,还冲我发了火,我猜爸想复婚,他迫切地想要得到很多支持,阿芒的态度绝对是里面的重中之重。” 他总结道,“也是就是说,谁拿到了阿芒的信任,谁就在这场战争中赢得胜利。” “我不在乎那么多。”狄远赫说,“我不想掺和爸妈的事,谁输谁赢对我来说无所谓,我只在乎阿芒。” “阿芒他还小,需要被人保护,这一点比什么都重要。” “你也别想太多,早点睡。”狄远赫说着拍了拍他弟的肩膀,“我去给阿芒的房间开个空调。” 说完,他开门走了。 窗外传来鸟雀的夜啼声,蝙蝠翻飞捕捉着空中的蝇虫,黝黑的夜色笼罩天地,院子里桤木的树影斜斜地印在窗台边,带着一丝炎热的晚风从缝隙里吹了进来。 现在离天狼星出现的时间还早得很,只有等到冬天才能在夜空中发现它。* 狄远恒靠在门框上看着他哥离开的背影,摇头。 最终的胜利者是谁,现在还说不定呢。 第48章 清晨的晓色朦胧, 暗弱的光线细细穿过花叶树荫,葡子江水在黑暗中荡起了涟漪,河卵石随着水流晃动。 外婆起了个大早, 她要赶在九点出版社上班前把稿子翻查一次再发出去, 她以为这个时候只有她一个人,等她下楼, 发现厨房里的灯正亮着。 “妈,起这么早?”森可抬头看到了她的妈妈, “不多睡会吗?” “起来看看稿子。”外婆说,“你呢, 为什么起这么早?” “翻来覆去睡不着。”森可说,“干脆起来做早餐。” “现在做早餐太早了,离他们醒还有很长的时间。”外婆走到了沙发边打开了自己的电脑, “来吧,过来和妈妈聊聊天,说说是什么事让我的宝贝女儿烦心。” 森可端了两杯蜂蜜水放到桌上, 张了张嘴,最后叹了口气, “其实没什么大事。” 外婆没催她, 抿了口蜂蜜水,浏览着稿子, 偶尔修改几个错字。 “昨天晚上我男友打了电话给我, 说想见见你和爸。”几分钟之后森可开口了,“还有芒芒, 我拒绝了他。” 外婆没问女儿为什么拒绝, 反而提起了另一点,“他人怎么样, 我记得你之前说他不错。” 森可说,“长得很不错,性格挺好,他原本和我同一个公司,后来跳槽到别的公司了。” 说着,她半闭双眼,耳朵上朴素的银色耳饰在乌黑的头发边衬得很亮,“在一个公司的时候他从没和我说过一句话,跳槽之后偶然见面开口就和我告白了。” “偶然见面?”外婆觉得其中有猫腻。 “他没和我说过。”森可说,“我和公司的几个朋友时不时会去上瑜伽课,上课地点旁边有家健身房和蛋糕店,我经过会去买糕点,我们在那里见过几次。” “他健身?”外婆问。 森可点头,“经常去。” 外婆笑,“听着比狄绍好。” “妈!”森可故作生气,然后也跟着笑了,“他可要乖得多,经常送花送礼物给我,我们偶尔放假会出去走走,我能感觉到他很喜欢我。” “但我们其实不太合适,我的年龄比他大,他没结过婚没有孩子,在很多事情上没有经验。” “如果不是他主动,我不会结交这类型的人,我现在偶尔也会想他到底为什么会看上我,我和他简直是两个世界的人。” “那是因为我的宝贝女儿能干聪明温柔。”外婆握住女儿的手,“无论是谁喜欢你,我都不惊讶,因为我的女儿从小到大一直都很优秀。” “又开始夸我了。”森可笑着笑着,又叹了口气,“昨天他又和我提起结婚的事情,我没答应他,我提了分手,他服软了,和我道了个歉。” “我不会和他结婚,就算签婚前协议也不行。” “芒芒现在8岁,我想给他攒多点钱,如果有天他想出国念书或者搞点什么研究,我能给他足够的资金,我不希望我的婚姻再伤害到他。” “我很羡慕你和爸,我以前一直认为婚姻就是这个样子的,实际上不是,我失败的婚姻伤害到了孩子,我不知道我的下一次婚姻会不会伤害到他。” “我不能这么对芒芒。” “你不比孩子们伤得轻。”外婆安抚道,“你已经做到自己最好的了,不要把压力全放在自己身上,不要把自己困在过去,想干什么就去干,我和你爸爸永远支持你的决定。” “至于芒芒,他不是你的负担,我们努力去弥补了我们的错误,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他要去上小学,你升了职,这些都是值得庆祝的。” “我的女儿和小外孙那么优秀,怎么会被困难打倒。” 森可眼圈有些泛红,她咳了两声压下喉咙中的涩意,“妈谢谢你。” 外婆温蔼地注视着自己的女儿,抬手摸了摸女儿柔软的头发。 * 狄远赫一睁开眼就看到黑乎乎的镜头对着自己,他抹了把脸问站在摄像机后面的二弟,“大清早干嘛呢?” “拍动物拍久了,拍点人,你不用管我。”狄远恒比了个手势,“放心有什么不好的镜头我后期会裁掉的。” 狄远赫没把他当外人,径直脱掉了上衣,往浴室走去,走到一半才醒起来回头问他弟,“洗澡没必要拍吧?” “拍了也是废片。”狄远恒说话不给他哥留面子,“不过你一大早就洗澡吗?” “昨晚帮狗子洗脚太折腾,出了一身汗,干脆今早起来洗个澡。”狄远赫说。 狄远恒示意自己知道了,随后把镜头转向了森芒的房间,他敲了两下门,“阿芒你起来了吗?” 房间里传来“汪呜~”狗子的叫声,森芒没应答。 “是哥哥。”狄远恒又敲了两下门,“能进去吗?” 门后隐隐传来弟弟叫杉莫的声音,不一会儿门开了,大金毛甩了甩尾巴完成任务后躺回地毯。 房间内大狗小狗到处都是,床上、沙发上和地毯上都有,它们目光齐刷刷地望向镜头后面的人,耳朵直立,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狄远恒努力让自己不去深想这目光和声音意味着什么。 黑色的镜头转向了沙发,森芒窝在里面手里捧着本书,怀里抱着亚历山大,旁边放着半开封的试吃狗粮。 “许多聪明且高度社会化的动物,比如灵长类、狼和家犬,出生时需求很多且孤弱无助,他们不仅出生后立即需要父母的照顾,而且在随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都需要。” “在这方面我们灵长类和其他动物相比和狗狗更接近。”* 森芒满意地亲了亲亚历山大的耳朵,右手摸了一块狗粮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 “阿芒,饿了的话去楼下吃早餐。”忘拿毛巾的大哥路过看到了这一幕,“不要和狗子交换口粮。” 森芒的态度很敷衍,没打算听哥哥的话,“下次一定。” “不要吃太多,不然待会早餐吃不下了。”狄远赫拿他没辙,无奈地离开。 森芒没抬头,继续念书,“和人类一样,狗狗的心智发展有一段特定时期,这一时期它们学着了解周围的世界。” “大量研究发现,五到十二周的小狗如果不和人类接触,日后永远不会对人类有正常反应,处于这段敏感期的小狗或是幼狼非常容易得到谁是它们社交伙伴的信息,如果在这个重要的发展期人类和幼狼没有互动,那么成年的狼恐怕根本不会让人类靠近它们的领地。”* “时间一去不复返,在犬类今后的生活中再不会有这样的敏感期。” “就算用同样多的时间,同样多的接触,只会收效甚微,狗狗一旦长大,就在回不到从前,这说明早期发展阶段对成年犬科动物的重要性。”* 狄远恒一愣,透过镜头重新打量着他弟弟。 晨曦依偎在这个小男孩身上,他的眼睛总是湿润的,像是被雨水浸泡过,清透明亮,唇角舒展地往上提,金色的阳光在他长而浓密的睫毛上跃动。 他看着你时眼中只有你,他不看你时,眼中就是一整个新奇可爱的世界。 几乎每一次对森芒深刻的印象都与阳光有关。 仿佛阳光只属于他。 有句话说,很多时候人总会长得像他们拥有的动物。 森芒的眼神和围在他身边的狗狗们一个样,是那种未经世故的真率的眼神,狄远恒一度认为只有动物才有这种眼神,他从不知道这种眼神放在一个孩子身上会那么夺神。 “你们的每一个时期我都有参与,你们还不会睁眼的时候我们就在一起了。”森芒眼中荡起了笑,把头埋进了亚历山大脊背上的毛中。 大狗狗伸出渗透温柔地舔了舔小主人的手指,小主人笑得更开心了。 然后一人一狗抱在一起玩闹,从沙发滚到地毯上,显然森芒熟练掌握了讨好狗狗欢心的技巧,家里的每一只狗狗都爱他。 气氛温馨舒适。 不过,狗狗们似乎对他这个拿着黑色相机干看的碍眼角色很有意见。 事实上这种感觉从他踏入这个房间就有了,就像是误入对方领地,但碍于头领没有说话,所以一直按兵不动。 哥哥的心态如何对森芒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狗狗。 他把掉在地毯上了书本捡了起来,再和狗狗们一同分享了狗粮。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46节 狄远恒叹了口气,想到了今天拍摄的目的是为了更加了解弟弟,留份属于一家人的纪念。 想着,他调了调位置和焦距,喊了弟弟一声,“阿芒。” “我和阿赫你更喜欢哪个哥哥?” “……”这个问题触及到了森芒知识的盲区,他卡壳了,过了一会他决定假装没听到哥哥的问题。 “阿芒,不回答哥哥的问题吗?”狄远恒把镜头对准了弟弟的脸,试图捕捉其中情绪细微的变化,“我已经很有自知之明了,没拿自己和狗子们作对比。” 森芒没说话,继续装蒜。 “相处这么久,难道一点爱都没有吗,哪怕一小点?”狄远恒不敢相信,“随便找个理由敷衍也行啊,这种时候的沉默比敷衍更伤哥哥的心。” 森芒翻了翻书页,给出了答案,“小孩的头、眼睛比成年人的比例更大,小孩不是大人的微缩版,他们这样的身体特征能引发成人关爱呵护的欲望,从而产生爱和温暖,就像灯光吸引飞蛾一样。”* 说着,他上下打量了自己的二哥,“你不符合长相要求,但狗狗们符合。” 狄远恒麻木,“那是因为我是你哥哥,你出生的时候我已经10岁了,你不可能看到我小时候的模样。” “不能怪我,你错过了机会。”森芒看着他哥说。 “如果你比我出生的早,我们就不会在这里谈这个话题了。”要不是手里拿着相机,狄远恒肯定会上前捏森芒的脸。 “这个谁是哥哥的问题在你没出生前就已经被上天决定了,现在你只需要叫我哥就可以了。” 说着,他扬了扬眉头,啪嗒关掉了相机,“阿芒你有没有想过,我现在过来找你聊天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你现在有这种特征?” 森芒抬起他还长着婴儿肥的脸,陷入迷茫。 “还有一件事,你忘了。”狄远恒说,“你一岁的时候,是我和阿赫教会你走路的。” “我们两虽然没完全参与,但也没完全错过。” * 骄阳在夏日的天空升起,倾洒着它的热焰光波,鸟雀快乐地尖声鸣唱,可惜时间不会为快乐多停留一秒。 “明天就要到吗,可我现在不在a城。”妈妈拿着手机接听着电话,“这个项目是我和方经理合作完成的,他清楚很多具体细节……什么他前天出差了?” “好吧,我今天尽力在明天开会前赶回去。” 电话挂了,妈妈叹了口气坐回沙发上。 “我的假期提前结束了。”她对坐在自己身旁的爸妈和两个儿子说,“我今天下午要回a城了。” “真是个讨人厌的消息。”外婆皱着眉头,“我现在帮你收拾东西,待会吃完午饭再走。” 妈妈无奈地点头,她看向窗外,狗狗们绕着树玩闹,小儿子独自一人坐在秋千上晃荡。 她不知道该如何和她最爱的小儿子告别,几天的陪伴可能对他来说眨眼就忘,工作和家庭注定两难全。 时间越希望它走得慢点,它就走得越快,妈妈在森芒额头上留下一个吻后,开车离开了。 狄远恒站在秋千边,和森芒一起看着车驶出家门,消失不见。 山鹰顶风翱翔在天际,绿色的桤木叶被夏天的风吹落到地上,蝉鸣依旧聒噪,秋千发出噶咂噶咂的声音,今天天气很好,万里无云,妈妈回去的路上不会遇到雨。 这是坏消息中的一个小小的好消息。 狄远恒看了一眼自己弟弟问道,“妈妈走了,你伤心吗,会想她吗?” “不伤心。”森芒摇了摇秋千,脚悬空晃荡着,“偶尔会想她,不是很经常。” “这话不要和妈妈说,她会很难过的。”狄远恒说,“对任何爱你的人都别说这种话,对她们来说是种伤害,因为这意味着你没有给予她们同等的感情。” “可我不会说谎。”森芒说。 “那就别说话,静静听她们讲。”狄远恒摸了摸弟弟毛茸茸的脑袋,“之前爸爸和你告别的时候你说的那句为什么我不和他一起走,一下子伤了两个人的心,以后别说了。” “哦。” 兄弟两之间沉默了一会儿。 狄远恒始终不相信,又重新问了一遍,“真的一点也不难过吗,哪怕一点点?” “因为世界本就是不稳定的会波动的,随时会发生巨变。”风吹了过来,森芒伸出接住一片落叶,“环境会变,气候会变,条件会变,没有东西是永恒的。” “就算是太阳也会在50亿年之后毁灭。”* “但人的寿命不过短短百年,它对于我们来说就是永恒。”狄远恒说。 “我不会欺骗自己,事实就是事实。”森芒把落叶握在手中,“世界不断变化,爸爸会走,妈妈会走,夏天也很快会结束,你会走,大哥也会走。” “如果每次都这么难过,就没工夫快乐了。” 在这刻,狄远恒觉得有块苦涩的石头卡在了喉咙里,让自己说不出一句话,眼眶被苦涩的味道冲得有些热,似乎只要一眨眼,眼泪就会落下来。 他想起了之前森芒和大哥吵架的时候,他和大哥同样在这个地方有过一场对话,当时自己说,毕竟我们只在这里住一个多月,相处时间太短,阿芒只当我们是过客,走了也毫无留念,不如别强求,过完就走。 当时没认真想,现在重新回想才察觉这个想法有多冷漠。 阿芒一直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年幼时家庭的破碎和被抛弃带给他的伤害深深影响了他的世界观,时刻保持着疑惑和警惕,缺乏安全感。 如果一个孩子在有暴力和虐待的家庭中长大,那么他很有可能会有同样的暴力冲动,如果他生长在严格的教育下,可能会过于严谨。若是他在动荡不安的家庭中长大,那么他的不稳定性会很高,融入新群体和环境的速度会比平常人慢得多。* 狄远恒闭上眼睛深吸了几口气,压下内心翻滚的情绪,向自己弟弟张开双臂,“来,和哥哥抱一个。” 森芒有些抗拒,“不,我不想……” 狄远恒保持姿势不变,“别废话,抱一个!” 森芒委屈地把头扭到一边。 狄远恒不得不强硬地把弟弟扭了过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顺势亲了亲他头顶的发旋。 森芒瞪着眼嘟起嘴,被逼着闷闷不乐地接受了这个拥抱。 过了一会,他抬头说道,“不过你和大哥很快就走了,到时候不会再有人和我抢狗狗了。” “我期待超久了!” 语气中带着掩盖不住的欢快和兴奋。 狄远恒苦涩的情绪瞬间消失殆尽了,他捏着弟弟的脸蛋,“这种煞风景的话以后也不准说了,好好的氛围全毁了,听到没有?” “哦。” 夏天明亮的光线照亮了天空和整片山林,同样照亮了飞翔在天空中的鸟儿身上每一根羽毛,它们在蔚蓝的天空中盘旋,或高或低的鸣叫声响彻云霄。 在大厅少人经过的角落,阳光同样光顾了这里,日历斜斜地挂在墙上,荧光黄的马克笔笔迹不知从何时起就没再画过,拼好的乐高积木被安静地摆放在柜台上。 和昨天没什么不同,但巨大的变化已经发生了。 第49章 短暂的一天又过去, 太阳落山,月亮升起。 葡子江边倒映着月影,没有人会在这个黑暗的时刻出来采摘山中的野果, 白光从屋子未拉紧的窗口处倾泻出来。 因为之前考试的缘故, 外公已经很久没有给森芒上过课了,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着同一本书, 音箱被摆放在不远处的茶几上,正播放着舒缓的白噪音。 “地球上的一切生物都是平等的, 当你独自在山野漫游的时候,不会感觉到孤独, 因为大自然是你的伙伴。” “在遥远的远古时代人选择了直立行走,一下子提高了眼界,面对芸芸众生, 心理上占据了优势,可以俯视其他动物,由此便会产生一种幻觉, 以为地球上只有人类一个物种是有生命的,其他物种不是观赏对象就是食用对象, 从来不是平等相处的朋友。” “人类活在自己建筑的世界太久了, 正在失去与地球其他物种共生的关系,我们的自负和无知日益严重, 成为了目高于顶的‘高级动物’, 除了拿着枪指向低级动物之外,不再懂得其他沟通方式。”* “如今我们要与动物平等交流, 必须学会重新俯下身来, 伸出手,不是为征服, 真正的文明人应该对万物怀抱着慈悲和敬畏的心。”* 外公说着,摸了摸森芒柔软的黑发,“众生平等,再弱小的生物,也有它生存的理由,它们和我们是无法分割的存在,我们要保护它们。” “世界上有些人确实这么做了,为了保护生长了上百年的红杉木林不被伐木者砍伐,一个女孩在树上生活了738天,几乎整整两年,她经历过寒流和飓风,没有退缩。” “红杉木不会说话,她代替红杉木开口,两年后伐木公司做出了让步,承诺不再砍伐这座森林,她成功了。”* 森芒低头看着书本上的照片,“臭氧让人类免受紫外线的伤害,植物给人类提供了生存需要的氧气,而她保护了她的树和森林,她一定会很爱那棵树。” “就像我爱我的狗狗一样。” “我相信那棵树也给予了她同样的爱。”外公说,“新闻中说她遭遇到百年难遇的寒流飓风,几分钟内小平台上的帐篷就被风刮走了,在寒冷和风暴下这个女孩只能紧抱着树干,将生命托付给她的树。”* “很幸运,她和树都在狂风中活下来了。” 外公说完后沉默了一会儿,生命教育和知识教育一样重要,他会给自己的小外孙足够的时间去思考。 森芒的余光看到了卧在他脚边的亚历山大,“我会像她一样,我也能保护我的狗狗。” 亚历山大趴在地毯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露出了几颗锋利的牙齿,抬头对上小主人的目光,撒娇两声后躺下。 到底是谁保护谁啊,狄远恒心里想,就奔着这几只大型犬旺盛的保护欲,谁敢惹他弟,相当于同时向四只大型犬发起挑战书,胜负一目了然。 要是真打起来,大哥说不定也打不过阿芒。 狄远赫喝着水,注意到了自己弟弟望向自己奇怪的目光,“看我干什么?” 他二弟耸耸肩,移开目光。 外公梳了梳森芒翘起的头发,继续说,“在这个女孩做这件事情之前,我们并不知道一个人竟然能有如此大的意志力和爆发力,但她的爱不是唯一的,每个人心中都有这种爱。” “就好像我们爱你,所以我们保护你,无论是我,你外婆,还是你的两个哥哥,我们的想法是一样。” “我们保护你,等你长大了你就可以保护想保护的人和物。” “哪怕只是一朵花?”森芒问。 外公点头肯定道,“哪怕只是一朵花。” * 狄远恒边听着他们交流,边把自己拍的视频导入电脑中,刚才胡谷添老师发了个消息,询问他要不要回来拍摄,到现在他没回复。 亮着的手机屏上显示着日历,暑假快结束了,要是他继续跟着拍摄的话,极大机率会因为开学和军训导致半途而废。 时间不够,需要他做出取舍。 狄远恒按压着发胀的太阳穴,发愁地盯着电脑上的传送进度条发呆,叹了口气。 外婆注意到了自己外孙情绪的低沉,不用多想便猜出他为什么苦恼。 “胡老师和我谈过你的事。”她说,“他说你是一个很有天分和潜力的孩子,他很想让你跟完这个项目,阿恒你怎么看?” “我不知道。”狄远恒翻看着日历,“后期的工作我可以在学校解决,但是拍摄我不想做到一半就放弃。”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47节 “这份工作和第一次大学开学典礼,你觉得哪个更重要?”外婆问道,“全看你的选择,如果你选择了工作,我会打电话给你班上的教导主任和辅导员,帮你批假。” “关于宿舍和课程,只要你能接受之后要补课,一切都不成问题。” 狄远恒看向了他哥,“哥,你认为呢?” “我两个都支持,不需要问我,随你喜欢。”狄远赫瞥了他一眼,“你心里不已经有决定了吗?” “我以为会有人反对。”狄远恒坦率地说,“我连理由和借口都想好了。” “爸不在这里,这些话可以留到他给你打电话的时候说,他比较需要。”狄远赫说,“他上回和我说肯定会送你去a大,要认认你老师和室友的脸。” 狄远恒挑眉,“他没和我说过。” “我以为他和你说过了,不过不用担心,他忙得很,杨秘书说公司与供应链工厂的价格合同还在商谈,需要重新定价,爸肯定没空去参加你的开学礼。”狄远赫说。 “杨秘书来就挺好的。”狄远恒摆手,“她准备的礼物比老爸准备的要贴心。” 外婆笑了,“所以你的决定是继续和胡老师一起完成这份工作?” “没错。”狄远恒说。 “那我去和教导主任聊聊,好久没和她聊过了。”外婆起身,“时间过得真快,上一次和她吃饭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 狄远恒隐隐意识到不对,“外婆你怎么有主任联系方式?” “我做录课视频,她有过来协助帮忙。”外婆笑了两声,“是个很热心和善的老师,我和你外公去开会的时候也帮我照看过芒芒,现在还时不时给我朋友圈点赞。” “……这么熟啊。”狄远恒脸上的笑僵住了,“不会我的任课老师你们都认识吧?” “倒没有。”外婆想了想,“我记得芒芒的数学是骆老师教的,不知道他会不会负责你们的高数。” “怎么了?” 狄远恒意识到自己未来可能生活在自己天才弟弟的阴影下了,他深吸了口气强撑微笑,“没事,学校认识的人多真好。” 外婆没体会到外孙复杂的心情,她赞同点头,“他们很有学问脾气好,都是很不错的老师,以后学习上遇到什么问题尽管找他们,他们会很乐意解答。” “……我会的。”狄远恒说。 “不过现在太晚了,明天我再打电话和她说。”外婆看了一眼时钟,“芒芒,到了洗漱睡觉的时间了。” “好。”森芒从沙发上跳下来,光着脚跑了出门。 “我喊你上楼睡觉,不是喊你去找狗子!”外婆十分头疼,“还有穿好你的鞋!” “知道了。”森芒没打算回来捡拖鞋,他回头跑到鞋柜处随手抽出一双鞋穿好,跑出了院子。 外公外婆对视一眼,同时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狄远恒把资料收拾好后又看了看日历,既然心中已有决定,那就无须再浪费时间。 “我打算今晚收拾收拾,明天回胡老师那里。”他说,“移动充和相机的电池已经全充满电了,吃的喝的家里也有,我不挑,随便带点就行。” “明天早上我可以喊人送点肉和干货送过来。”外婆很支持,说着她把目光放到今晚没怎么出声的大外孙身上,“阿赫我好像没问过你什么时候上学?” “快了。”狄远赫说,“一个多星期,刚好赶得上树屋和院子的工程完工。” “时间过得真快,我舍不得你们走。”外婆感叹道,“这段时间过得太开心,忘记了它会有结束的一天。” “我现在还记得起你们小时候的模样,那时候我和妈妈一页一页翻字典给你们想名字,想了很久。” “哦?”狄远恒很感兴趣,他从来没听爸爸说过自己名字的来历,“我们的名字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称不上什么特别的意义,但你们兄弟三个的名字都是有关联的。”外婆起身走到厨房处从冰箱里拿出一盒牛奶加热,“你们这辈是远字辈,芒芒没改名前叫远声。” “远赫远恒远声,[ hè ][ héng ][ shēng ],不同的音调,拼音结构上比之前多一点,笔画数上就反过来,阿赫是[14],阿恒是[9],声这个字是[7]。” “很公平,没有偏袒谁。”外公说,“你们每个人的名字都折磨了我们很久。” “阿芒现在的名字也是吗?”狄远恒无意拱火,但他确实很想知道。 外公挑挑眉头,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当然了,光芒比声音更直观,传播速度更快。” “和孩子瞎说什么。”外婆小声呵斥了一句,顺便递给两个外孙热好的牛奶,“你们现在还是长身体的年龄,多喝点牛奶补点钙,待会睡个好觉。” “好。”狄远赫接过牛奶,瞪了自己弟弟一眼,压低声音,“你明明知道。” “不,我不知道。”弟弟无辜地回答。 “等我回去教训你。”他哥说。 * 院子的门哐啷了两下,院子里传来了几声狗叫,森芒没意识到问题的不对,他走上前关好门,然后径直走向了狗房。 今天狗狗们的状态依然很好,不过天气太热了,它们有必要和自己一起回房吹空调。 杉莫,诺亚和葡挞都在自己窝里。 亚历山大在屋子里。 总觉得缺了谁。 十秒钟后,屋子的门被森芒撞开了,“外公!麦克白又不见了!” 第50章 “不可能。”外公眼皮眨也没眨, “门锁好了,它不可能出去的。” “说不定是躲到哪个地方玩去了,喊它两句就好了。”他的语气很肯定。 “我们家的锁对狗子不起作用。”外婆说, “除了葡挞身高不够, 其余每只都会开。” “不可能,那是上一把锁的事了, 不是换了新的吗?”外公不信,“新的这个是贵货, 肯定有用。” “没用,狗狗全会开, 它们表演过给我看。”森芒注意点只停留在他关注的问题上,没意识到他的话会给人带来多大的伤害,“现在要去找麦克白吗?” “你们都知道?”外公看看小外孙又看看自己的妻子, 心里很郁闷,“只有我不知道?” “因为新买的太贵了,说了怕你觉得太亏。”外婆安慰他, “而且被狗子咬出了几道刮痕,不好退货了。” “这事也没有经常发生, 偶尔一次两次, 不成气候。” “什么不成气候,现在快能翻天了。”外公说, “我还给商家留了五星好评, 夸他家锁好用。” “是挺好用的,它的钢是好料。”外婆说, “只是不防家狗。” 森芒看看外公外婆, 又问了一遍,“现在要去找麦克白吗?” “不去。”外婆把牛奶递到了他面前, “外面乌漆抹黑,也不知道它去哪,说不定明早自己会回来,不用担心。” “喝完牛奶,回去刷完牙后去睡觉吧。” 森芒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郁闷地把牛奶一口闷,带着两条奶胡子上楼了。 美梦栖息在静谧的夜晚,月光笼罩在山野之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屋子的灯暗下又亮起,玫瑰色的晨曦悄悄弥漫到闪烁的星辰之中,朝晖的光束扫过一道道山脊,轻抚过每一片绿叶,群山在柔和的光中醒来,蝴蝶在山间悠然飞舞。 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了窗台上,森芒埋在被子里,目光看向外面的天空。 因为考试和复习,他已经很久没有去山里,昨天的无意一瞥,那些暂时被遗忘在角落里的记忆被重新想起。 勇悍的头狼和它的狼群在山间梭巡。 它们现在在做什么呢,是在长满木耳的树干边休息,还是踩过葡子江边湿冷的苔藓? 自从白大叔去世后,森芒再没机会留在山中过夜了,他想念夜晚安静的森林和其中低沉的充满睡意的沙沙声。 森芒想着,抱住狗狗又闭上了眼睛。 但他没有睡回笼觉的机会了,亚历山大在他脸上连拱五下逼他起床,比闹钟更有效,森芒不得不揉着眼睛听从它的命令,打着哈欠打开了房门准备去洗漱。 楼下喧喧嚷嚷,二哥房门大敞,衣物和几个黑乎乎的镜头被凌乱地摆在床上,森芒呆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一个主意从脑子里闪过,他要跟哥哥一起到山里去。 狄远恒咬着面包上楼,拐角就看到弟弟望向自己的目光中带着期盼,直觉告诉他不是什么好事,“……看我干什么?” “哥哥早上好。”森芒说。 狄远恒愈发觉得不妙,听听这话,假期过了这么多天,阿芒第一次主动和自己问早,行为越正常就越说明问题的严重性。 “……早餐做好了,今天吃香米粥和面包。”他斟酌着答道。 “我要和二哥一起去,顺便把麦克白找回来。”森芒开门见山,宣布自己的决定,“狗狗们也和我一起。” 狄远恒面不改色,“面包是今早上烤的,很香,待会你可以多吃几片。” “?”森芒眼中全是疑惑,“我会照顾好自己,这个我熟。” “粥炖得很浓稠,入口即化,特别香。”狄远恒继续鸡同鸭讲。 “我现在去收拾衣服,待会跟你走。”森芒自觉沟通完毕,转头走向自己房间,从衣柜里扯出几套衣服。 狄远恒怎么可能轻易答应,这不是他能做决定的,况且按他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情况,若是没有胡老师,他可能早就因为误食野果毒菌横躺进医院。 到时别说什么拍摄,没住院都算万幸。 虽然森芒很熟悉山野,但他还是个需要人照顾的孩子,这种事情别为难可怜的二哥了。 狄远恒抹了把脸,蹲下来拍了拍他弟的肩,“阿芒,哥哥不是去玩,是去工作的,很多时候没空照看你。” “而且很快就要开学了,有些东西可能需要你准备一下……” 说着他对上了弟弟有些黯淡的眼神,气氛僵持了半分钟,他妥协了,“如果你能说服外公外婆,我可以带上你。” 狄远恒本以为是个艰难的任务,结果没讨论五分钟,外公外婆就同意了。 原因只有一个,阿赫加入了。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森芒没管有多少个哥哥会跟着他走,他只在乎有多少只狗狗跟他走。 临行前再检查一遍,自己的小背包带了,口哨带了,颈圈和备用电池带了,防身武器带了,驱虫药和备用药带了,狗狗和人类的干粮带了,手机带了,衣服带了。 没带的东西就地取材吧。 大门打开,森芒像一匹脱缰的野马跑了出去,他的负担被平均放在了几只狗子身上,但狗子们不介意,跟从小主人的步伐欢快地向外面的大世界奔去。 狄远赫紧随其后。 外婆在门内摇头感叹道,“年轻真好,精力旺盛得用不完。”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48节 “其中不包括我,我的精力最多支持一小时。”狄远恒站在她的身旁,耿直地说,“他们和我不是一个重量级别的,我打不过他俩。” * 今天依旧是晴天,没有下雨。 阳光时不时从白色的积云上倾泻而下,脚下全是野草和花丛,路边裸露的岩石表面早已被地衣覆盖,抬头目之所及只有生长在起伏山麓中的灌木丛和乔木林。 此时此刻,他们已经身处山野之中。 森芒摘下了一朵清香的野花插到背包拉链的扣环上,享受花香、翻滚的阳光以及负氧离子浓度高的空气,比什么都重要。 “嘿!”胡谷添站在哨所前面冲他们招手,“阿恒!阿赫!还有小芒果!等你们很久了!” “胡老师!”狄远恒同样挥挥手,大声回应道,“我回来了!” 在山里嗓门大的人很有优势,因为有事没事全靠喊,声音小点都传不到对方耳朵。 “洋葱和青瓜带了吗?”对方问。 狄远恒闭眼答道,“带了,只属于你的单人份。” 说完,狄远恒撞撞他哥的手臂,小声问他,“我让你买的维生素有买吗?带了吗?” “带了,放在了医药包里。”狄远赫说。 狄远恒松了口气,他再也不想享受口里长水泡和牙龈出血的滋味了。 胡谷添跑过来,帮他们拿过手中的包,顺道揉了揉森芒的头发,他发现这次的行李比以往要多些,“小芒果和阿赫也想参与吗?” “过来体验体验。”狄远赫说,“我想陪阿芒过来玩。” “如果懂得玩,山里能玩的东西真不少。”胡谷添哈哈大笑,“玩上几天都不会闷。” “来把东西先放下,刚才我做了点吃的,这么多人可能不够,还要再煮多一些。” 几个人往哨所的方向走去,忽然远处隐隐传来一声犬吠,森芒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到了一抹黑色的影子在森林中一闪而过。 狄远赫走着走着发现身后少了个人,“阿芒,看什么呢?” “没什么。”男孩眯着眼睛,难得露出了微笑,“我找到麦克白了。” * 狄远恒再次深刻地感受到他弟野外技能满点。 捡柴、生火、找水,夸张到拿根粗铁丝做了个鱼钩去钓鱼,感觉没啥是他不会的,甚至在森林里走了圈还能摘回来几片香草叶提香。 胡谷添接过香草,在旁边的水桶里洗了洗扔到锅里,筷子在里面搅了搅,自搭的简易灶下燃烧着明亮的火,灰烟随着火舌烧黑了锅底。 三个人,一人一碗,坐在灶台前吃出了一身汗。 今天什么大事也没有发生,现在快临近傍晚了,天边开始出现绮丽的云彩。 胡谷添抬头看着天,继续谈着他的摄影哲学,“这个年代啊,太浮夸,环游世界追寻伟大的事物容易,留心发生在身边的微小奇迹很难,就像是晚霞,花朵和很多不为人知的琐碎的东西,这些才是构成世界美丽所在。” “所以我一直很鼓励人去看去拍照,用手机或者相机记录生活……” 他的高谈阔论,森芒根本没听。 他抓起自己身上的衣服凑到鼻子前嗅了嗅,皱紧眉头,思考三秒钟后,直奔葡子江,衣服也没脱,一头扎了进去。 三只大狗紧随小主人的步伐,跟下饺子一样噗通落进水里。 一瞬间,水花四溅。 两个哥哥被这一举动吓得心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阿芒!” 虽然这条葡子江支流深度只到森芒的小腿,河水清澈见底,没啥大危险,但经不起这一遭。 狗狗们汪呜声不停。 森芒把整个头埋进了水里了十几秒后,呼的一声站了起来,头发上的水珠甩到水面上荡起了几片涟漪,“干嘛?” 只见他哥撑着头深呼吸,等自我调节好后,起身从包里拿出干净的衣服和毛巾,“我也去洗洗身上的汗。” 二哥狄远恒有想过未来的难度,显然他想得还是太轻松了,他看看天,又看看森芒,麻木地拿起身旁的相机给远处的弟弟和狗子们拍了张照。 然后转头看到了胡老师欲言又止的表情,狄远恒抿嘴,努力接上还没讨论完的摄影哲学。 “……就记录生活。” 第51章 “阿芒, 毛巾和衣服在包里。”狄远赫指了指放在岸边石头上的包,向森芒示意,“真是的, 洗澡怎么能只带个人, 好歹多带条毛巾啊。” 森芒一把水泼到自己脸上,连笑了好几声, “毛巾我带了哇,你看在这里!” 说着他扯了扯自己穿了一天的衣服, “脱下来能当毛巾用。” “衣服上全是汗。”狄远赫沉默一秒,“虽然我偶尔也这么干, 但我不想以后外婆说我教坏你。” 森芒继续笑,显然在炎热的夏天里把自己浸泡在清凉的河水里能大大提升人的幸福感,他爽快地回复道, “好吧,我待会用干毛巾。” “刚好衣服用来给狗狗擦毛!” 全是狗毛的衣服还能穿吗。 狄远赫感觉自己窥到了阿芒衣服更新迭代速度快的原因。 他看看自己弟弟和在水里扑腾的几条大狗狗,又抬头看看天, “别玩太久,这里没有风筒, 趁着太阳没下山可以晒干狗子们的毛。” 森芒洗着杉莫的垂耳朵, 嗯嗯敷衍他。 葡子江水哗哗往前流,河底大石头早就被日复一日的流水磨光了尖锐的棱角, 变得圆润光滑, 体积小点的石头则被水带到了更远的地方,根据它们的大小和形状的不同随机散布在河道中能消减水流冲击的地方。* 男孩光着脚踩在石头上, 看着鱼身上银光闪闪的鱼鳞, 时不时有一两只河虾从石头底部窜出,现场表演夺命狂逃。 狗狗们身上的毛全沾上了水, 几下甩动,把水花溅得到处都是,男孩把下巴靠在亚历山大的背脊上,掏出口袋里的梳子慢慢给它梳毛。 狄远赫看到安静的弟弟,松了口气,他脱掉上衣,下了河,把清凉的河水泼到脸上。 河里的水和自来水在气味上有着些许的差别,没有了熟悉的轻微氯味,更多的是泥土的味道和岸边蕨类植物的淡香。 他长舒一口气,身处山野之中,仿佛焦虑和烦恼都消失了,不再需要人去处理。 他开始听到自然的声音,听见自己的声音,一切开始变得有禅意。 在这个夕阳下,云雾和山脊聚在一起,森林在风中呼吸着自由的空气。 远方隐隐传来一两声狼嗥,因为隔太远了,狄远赫大概估算了下距离,没把这当回事,甚至把狼嗥当成是风的配乐。 他侧头望了一眼弟弟,发现他也在仰头听着狼嗥声。 森芒仔细听了一会,半闭上眼模仿着这个声音开始喊。 狄远赫拿着毛巾擦干净身体,听着弟弟童稚的叫声觉得颇有些可爱,嘴角忍不住上扬露出了笑。 一开始根本没有狼回应森芒,但森芒一声接连一声,模仿地越来越熟练,也越来越像,他得到了他所期盼的回应。 第一声试探性的狼嗥从森林中传来,最初是低沉的,森芒跟着仰头回应了几声。 一人一狼,像是在做听不懂的问答游戏,狼嗥的声音越来越高昂,声音一点点变得清晰,这种感觉就像是狼在奔着他们而来,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 狄远赫脸色骤变,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身体本能地做出了反应,他没管弟弟洗没洗完,扛着人百米冲刺跑回了哨所。 可惜犯人丝毫没有悔过之心,还抱着他的脖子抗议,“梳子!梳子掉河里了!” “还有鞋!鞋子没拿!” “一会儿回去帮你拿!”狄远赫板着脸,把弟弟拎回哨所。 森芒被放在椅子,干净的毛巾扔到湿淋淋的头上,哥哥的大手按在脑袋上粗鲁地擦干头发。 “痛!”森芒继续抗议。 “憋着!”狄远赫说。 说着,他帮弟弟擦干头后又擦了擦他脸上的水珠,随后从一旁的包里拿出备用的干净衣服,“把身上的湿衣服脱了,换上干的。” “哦。”森芒委屈地应道。 狄远恒在哨所前用望远镜观察了四周的动静,走了进来,“我看了一下,只有一只狼,不用担心,它没有发现我们。” 狄远赫松了口气,今次不知道是他今天松的第几口气了,但还是有意外跟在后头,他狠狠地敲了弟弟的脑壳。 “不准欺负我,我会告诉外公的!”森芒使出了大招。 “谁欺负谁,你自己心里清楚。”狄远赫冷酷地说。 “我做过研究的。”森芒为自己辩护,“不同种类的狼有各自的方言,资料上显示目前可以确定的狼叫声有21种,除此之外,每只狼拥有自己独特的音高。”* “只要人类掌握发声技巧,就能模拟狼叫声。” “而我成功了。”森芒得意地挺起了胸膛,“我能和狼沟通了。” “那资料上有没有说,如果沟通成功会吸引狼的注意力?”狄远赫按着太阳穴,“再说了,你是人类不是狼,没准对方听到你的声音觉得你口音重,像是从外地来的。” “如果以谁住的久来算,它们才是从外地来的。”森芒说。 大哥露出了难以理解但无法反驳的表情。 狄远恒耸耸肩,“多学一门外语是好事,多个技能多条路嘛。” 说完,大哥不认可的表情对象又多了一个。 “不和你们闹了。”狄远赫往窗外看了看,没找到狼的身影,估计是找不到同类,独自离开了,他起身,“我去把狗子们带回来。” 说着,他看向森芒,“梳子掉在河的哪里?” 森芒没回答他的话,反而张开了双臂,“我和你一起去找。” 狄远赫只能抱住他,让他坐在自己的手臂上,“刚才洗的够久了,待会别下河了,我去帮你找梳子。” “好吧。”森芒靠在他的肩膀上,晃晃双腿,“梳子是白色的,很好找。” 哨所建在高处,需要走一段下坡路才能走到葡子江,从哨所的窗户看去能清楚地看到峡谷的一角,是个驻扎定点的好地方。 狗狗们看完了人类暴起冲回房子,过了一段时间探探脑袋,若无其事地回来继续的全过程,从小和人类一起生活的它们已经习惯了人类的阴晴不定和反复无常。 毕竟,是人类嘛。 他们会因为看到蟑螂或者蜘蛛而尖叫(外婆),狗狗们根本无法理解为什么要害怕一只还没自己爪爪大的昆虫,如果要尖叫,也应该是蟑螂或者蜘蛛尖叫才对。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49节 总之,他们是一个不可理解的种族。 一旦明白了这点,所有反常都能被理解了。 狗狗们玩水玩够了,爬回岸上抖干了身上的水,排排坐在岸边看着小主人的哥哥下水捞梳子。 狄远赫被狗子们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仔细打量它们,又说不出有哪里不对劲,他对自己弟弟喊道,“确定是在这里吗,我找不到。” “是那里。”森芒拿着毛巾给狗狗们一只只擦毛,“在黑色的大圆石头旁边。” “我找找。”狄远赫穿着短裤和大板拖,在黑色大圆石旁找了一圈没找着,反而卷起了脚下的一层泥沙,把原本清澈的河水弄浊了一片。 他站在葡子江中,向周围望了一圈,看到了四五米开外被石头遮住阴影处有白色物体。 “阿芒,我找到了。”狄远赫走几步捡起梳子,顺便清洗干净上面的泥灰,“阿芒,看什么呢?” 森芒不说话,抬头看着天空。 空气的湿度比前两天要重,浓雾缠绕在山间,暮色越来越浓,太阳在浓雾的遮挡下出现了一个环晕,空气清新透明。 青蛙在河边潮湿的蕨类植物中呱呱叫着,聒噪程度不比灌木丛和乔木上的蝉鸣差,“当然是看太阳。”森芒隔了好一会才回哥哥的话,“哥哥,明天我们带狗狗们去看日出吧。” “可以啊。”狄远赫爽快答应了,“反正住在山上,天一黑什么都干不了,只能睡觉。” “这样的作息很适合看日出。” * 晚上的驱蚊烟燃了一夜,艾香弥漫着整个哨所。 如果说和一个哥哥挤一张床是一件痛苦的事情,那么比这痛苦的是和两个哥哥一起挤。 没有空调,加上和两个大男人睡一床,堪比夏天睡觉不开空调不开风扇,反而开小太阳取暖器一样。 早上起来的时候,森芒的脸色是臭的。 他一边刷牙,一边考虑自制吊床成功的概率,虽然没有亲自动手试过,但应该不是很难,他相信自己一定能成功。 这个念头终止于他看到床底下有张行军床。 “阿芒,昨天睡得好吗?”狄远赫拿出今天的早餐递给了自己弟弟,“来,吃面包。” 森芒接过了他手中的面包,满脸写着不高兴,“睡在你旁边好热,你们两个都好热,我出了一身汗。” 说着,伸手握住自己哥哥的手,“你看,你的手比我的热多了。” 两只手握在一起,大的那只足足比小的那只大了一倍多,凉凉的温度从对方的掌心中传递过来,狄远赫感受到风吹过了自己的耳边。 他很快松开了手,揉了揉弟弟柔软的头发,“快走吧,不然赶不上日出了。” 在这片荒无人烟的山野中,每天有两次充满活力的时刻,一次是早晨日出,一次是傍晚日落。* 现在外面的天灰蒙蒙的,狄远赫昨天看过地图了,最好的日出地点离哨所很近,走几百米就到了。 狄远赫一手牵着弟弟,一手拿着登山杖,终于赶在日出的前几分钟来到了目的地。 狗狗们欢腾地围在他们身边,在太阳出来的那一刻,它们都安静了。 几朵厚重的积云飘在天边,但没有拦住初升的太阳,金色的光芒穿过地平线和森林,在这一刻山野和森林惊人的美丽,挺拔的松树用它的躯干轻轻掩护着幼树。 森芒目光直视着太阳,阳光倾洒在他身上,他伸出手接到了满手的光。 第52章 森芒神色变得凝重, 他看着天边的云和雾,嗅嗅空气中的气味,又蹲下来刮了刮地上的落叶和泥土, 抬头问狄远赫, “哥哥,你带伞了吗?” “伞没带, 雨衣带了两件。”狄远赫看着晴朗的天空,天空堆积着几朵白云, “看不出来有坏天气。” 鸟雀从森林的树梢处啼鸣,山鹰在天空中借风盘旋。 森芒在一片鸟鸣声中说, “今天有大风,雨最迟明天就会来。” 他找了个高点俯视着整个葡泸山的地形地势,“昨晚傍晚就有征兆, 但我不是很确定,现在确定了,大雨要来了。” 狄远赫看着他弟弟着手计算最近的一场雨的时间, “能算出来?” “当然能。”森芒说,“很简单, 很多东西明显摆在面前了, 泥土的湿度,落叶的腐烂程度, 经过野兽踪迹的保留程度, 这些都可以用来判断上一场雨的时间和大小。” “而接下里要下的雨,云、风和飞鸟已经告诉我了。” “就像现在天空中的卷云。”说着, 他抬起头看向在天边浮游的云彩, 金色的光芒装饰着它的花边。 “这种卷云被称为堡状卷云,配合朝霞, 它们就是最好看的风景,但也预示着有不稳定天气的出现。” “卷云的高度很高,云体全部由冰晶组成,当卷云增厚在空中铺开,表明高空湿度增大,当它持续发展,将可能发生能够带来暴风雨的积雨云。”* 说完森芒打了个哈欠,今天的起床时间比他平常早了一个小时,再加上晚上睡得不好,迎着夏日少有的凉爽晨风,生出了些许困倦之意。 狄远赫抱起他,让弟弟靠在自己肩上,兄弟两人站在原地看着太阳全部升起。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蓝白色占据了天空的底色。 “趁着没下雨,我们回家吧。”狄远赫说,“下雨了会很麻烦。” “来不及,山里的天气变化的很快,如果速度快点这些堡状云很快会变成积雨云。”森芒说,他看到远处的高山变成了绿蓝色,放在平时晴天,是可以清晰看到深绿色。 “如果我们回去的途中下雨。”森芒努力想着对策,忽然灵光一闪,“我知道有个可以避雨的山洞,我们可以躲在那里。” 这个主意妙极了,他哥一点也不想加入考虑范围,“我们在哨所里待着,等雨过去了再回去。” “啊好吧。”森芒沮丧地说。 狗子们看腻了风景,散开,汪呜着不知道跑到哪里玩去了,只留下亚历山大守在两个人的身边。 “这些气象知识是外公交给你的吗?”狄远赫问。 “外公教我原理,白大叔教我怎么判断。”森芒又打了个哈欠。 “那昨天傍晚你看到的征兆是什么?”狄远赫又问道。 “是雾,雾围绕在山上。”森芒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眼中水气让黑色的眼珠更加剔透,“当雾升起来,它们会变成乌云,飘过山脊。” 说着他笑了两声,“以前遇上浓雾天气,白大叔会吹哨子,如果有响亮的回声说明雨还没来,如果没有,说明马上就有特大暴雨来临。” “……哨子?”狄远赫疑惑。 “对啊,是声音很尖很响特别响的哨子,隔很远都能听见。”森芒从脖子处领出一条挂绳,上面挂着个口哨,“我有个一模一样的,你看。” 口哨长相很怪异,上面什么花纹也没有,朴素的银色是它的底色。 狄远赫一眼认出了这是高频哨,他接触过类似的,有些了解。 这种哨又叫求生哨,专门用于呼唤救援、简单通讯和方向定位,它发出的声音能达到3000赫兹,高频率的声音在嘈杂的环境中更容易辨识。* “不过我不喜欢用它,它声音太大了,我更喜欢这样。”森芒伸手摘下他旁边小矮树的叶子,吹掉上面的灰尘,压在唇上,有节奏吹了三下。 亚历山大竖起耳朵,看向了自己的小主人。 森芒侧着耳朵,看看四周,见没动静继续按相同的节奏再吹了一次。 几声汪呜从不远处的林木间传来,不一会儿诺亚和杉莫从小路中跳了出来,抖抖身上的落叶,跑到了狄远赫的腿边。 “诺亚!杉莫!”森芒笑着从哥哥怀抱中跳了出来抱住了两只大狗狗。 狗狗们围着他团团转,咬着他的裤脚把他往路上扯。 “不准咬坏我的裤子,啊诺亚!我看见你咬出的牙洞了!”森芒拎起自己的裤筒,上面的罪证证明他养的狗狗牙口很好,“不要装无辜!” 诺亚丝毫不认罪,还高兴地摇了摇尾巴。 狄远赫突然知道了自己弟弟知错不但不认错还装无辜的恶劣态度是向谁学的了,诺亚现在的模样简直和昨天的森芒一个样。 到底是狗子带坏了森芒,还是森芒带坏了狗子,不得而知。 大哥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天空,堡状云凹凸不平,像是一朵朵白色的棉花球平铺在浅色的天空中,美得让人驻足观看。 他见过很多次,但平常都是看两眼就走,它出现的时候最多会在朋友圈看到好几条云景的照片,很多人包括他自己不会深想它到底预示着什么。 云很重要,但也没那么重要。 直到站在广袤的山野之中,站在这块被初阳映照的土地上,狄远赫才知道它代表了什么意思,大雨要来了,上天已经给了足够的预示。 * 等狄远恒起来的时候,只比阿赫和阿芒起来得迟些,他走到哨所前面,拿昨天就准备好的水洗了把脸,从背包里拿出一块面包当早餐。 胡老师也醒了,冲他打了个招呼。 新的一天开始,新的拍摄任务同样开始了。 “狼群现在已经习惯了这片土地了。”胡谷添说,“可以沿着之前的思路继续拍,这两天我用无人机拍到了狼群在领地巡逻的影像,目前已经可以大致确定它们的领地范围了。” 他在地图上大致画了个圈,“它们主要还是生活在距离我们这里两公里外的地方,这两天我们可以去看看。” “好。”狄远恒点头,“我把几块备用电池充满电了,够我们用很长时间。” 这时候狄远赫从外面走了进来,狄远恒往他身后看了眼,没看到跟在后面的弟弟,“阿芒呢,他去哪了?” “他说他要在下雨之前把麦克白找回来,我有话和你们说就一个人先回来了。”狄远赫走到他们身边瞅了眼地图。 两人疑惑地望向狄远赫。 “今明两天可能会下雨。”狄远赫说,“你们下雨外出比较危险。” “我知道,我看了天气预报。”胡谷添笑了,“上面说只是场不大不小的雨,山里的雨来得快去得快,不用担心。” “阿芒说雨势会比较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想我们最好听他的。”狄远赫说。 “阿芒知道那么多?”狄远恒有些诧异。 “他当然知道了,要知道当初带他的那位护林员可是我们这边数一数二的人才,在山上没有他不熟悉的东西,小芒果说的话很可靠。”胡谷添对森芒的判断给予了极大的认可。 但他话锋一转,“但是不行,我今天要去收回大石头摄影机。” “如果真的下雨的话,我怕它进水会导致故障。”胡谷添露出了贫穷的微笑,资金紧张四个大字明明白白写在了他的脸上,“它不便宜,咱们能省一笔是一笔。” “只要在下雨前赶回来就行了。” “大石头不是放在狼群的居所附近吗?”狄远恒耸肩,道了问题所在,“想要拿回来得等狼群离开。” “不要提醒我这件事。”胡谷添痛苦地闭上眼。 *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50节 风吹过山野,吹过森芒还带着婴儿肥的脸颊上,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但他还继续坐在高处的石头上,俯视着整片区域。 如果是场大暴雨,可能会造成小山洪,更严重可能会造成泥石流。 若是真的发生了,哨所的位置位于高处,待在那里是最安全的选项。 那些无法抵挡的水则会顺着河谷飞快往下流,导致葡子江河水猛涨,开辟出新河道。 森芒把叶子贴在唇上,口哨吹了一遍又一遍,麦克白的身影还是没有出现。 这只小笨狗,新欢还没讨着,就先抛弃掉小主人,根本没有考虑过小主人的心理感受。 它那么娇弱(?),从小就是羊奶好肉好狗粮吃大的,嘴巴被养得这么挑,到了山野全是带着腥味的食物,它的胃受得住吗,会不会拉肚子。 森芒撑着下巴用忧郁的眼神地看向天空。 在远处的麦克白咬着刚刚抓来的兔子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桃乐丝的面前,完全不知道小主人心中自己的形象已经变成了被爱迷昏眼的负心小笨狗。 第53章 葡泸山风景如画, 没有公园或是城市里刻意修剪出来的干净整齐,只有满地的落叶和蓊郁的森林,暴雨和强风把盘踞在岩壁上的高松塑造成震撼的姿态。 今天的风比往日的大, 吹走了夏日的炽热。 狄远恒抓了抓头发, 余光瞥着他大哥,直到对方离开去找森芒, 他才开口对胡老师说,“胡老师, 我最近按照自己的想法重新写点东西,想让你帮我看看。” “哦?我之前夸过你文笔不错, 这次让我瞧瞧。”胡谷添来兴致了,“有给你外婆看过吗?” “没有,没好意思。”狄远恒翻出本子递给了他。 “有啥不好意思的。”胡谷添哈哈大笑, 他很喜欢这样大笑,“每个人一生中总会有突然想创作的时刻,我以前不是也不是搞这行的, 就是有天趴在窗户上,觉得自己活得不得劲。” “才突然醒悟, 觉得过往的一切不算数, 历史可以从现在开始,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我说要有光, 就有了光。” “这话不是上帝说的吗?”狄远恒语塞。 “谁拿起笔和相机, 谁就是上帝。”胡谷添边说边翻着稿子,他看的速度不慢, 很快看完了, 他沉默了一会。 狄远恒越等越紧张,对方不说话的每一秒对他来说都是煎熬。 “还是之前的问题。”胡谷添终于开口说, “但比之前好多了,不过我还是要和你说一遍。” “我们要让观众的注意力停留在写作或拍摄对象上,而不是创作者身上,你想要把自己的所见所闻传递给观众,下笔时却让自己的感情占了上风,通篇抒情或是描写是很难引起读者共鸣的。” “抛弃空泛的语句和无意义的镜头,抛弃无谓的思考和感受,开始观察身边的每一个细节,同时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是在文字和镜头来表达它们拥有的力量,而不是你赋予它们的力量。” “自然描写和自然拍摄本身非常难,对比起其他很容易显得索然无味。” 狄远恒叹气,“写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了,观察到的或是了解的东西几乎没有展现出来,变成了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他又抓了两把头发,“我重新再试一次吧。” “我就喜欢你这种不甘心不放弃的态度!”胡谷添大力拍了拍他的后肩,鼓励道,“永远不会丧失信心,无论是文字还是摄影,都属于那种入行简单但想搞出点名头难的行业,特别残酷,必须摸爬滚打不怕挂彩,才会赢。” “自从换了个相机参与了老师你的项目。”狄远恒有些难为情,“虽然每天跑上跑下很累,但每天都很开心,我甚至想过开学向学校申请转专业……” “等等你是金融专业的……”胡谷添打断了他的话,“我记得你爸有自己的公司?” “对……” “对啥对。”胡谷添扶额,“我只建议你把摄影当成是兴趣,要当正职不容易,竞争太激烈,ng杂志听过吧,名气响彻全球。” “但在ng很少专职摄影师,也就是说拿ng编制工资,专门为ng拍报道的,人少得可怜,有个摄影师在世界各地疯狂为ng拍了十几年的野生动物专题才被列入编制,这样编内的摄影师只有不到10个!”* “说不定我可以……”狄远恒试图挣扎。 “不,你不可以。”胡谷添说,“ng和摄影师更多的是合作关系,你擅长拍哪类题材,他就有可能请你来接这类的项目,合作可能是短期的,也可能是长期的。” “再夸张点说,编辑们各有喜欢的合作对象,如果这个编辑不在编辑部了,和他合作的摄影师可能就会在ng消失了,这是很正常的事。”* “家里有矿的,没必要靠这行为生,当成兴趣就好了。”胡谷添拍打了下这个笨小子的后脑勺,“许多伟大的摄影师其实都是业余了,不靠这个挣钱。” “真喜欢的话多报几个班,学学理论多做实践就行。” “听到没有?” “哎呀听到了听到了。”狄远恒摸着自己的脑袋,“我只是说说罢了。” “你可是要继承家业的,有多少人羡慕眼红。”胡谷添瞪了对方一眼。 他接着道,“如果你依靠创作赚钱,就免不了迎合他人,一个优秀杰出的作品要的是迎合自己的内心,而不是迎合他人。” “如果你有钱有家业,主动权就在你手上。” “现在的年轻小伙子脑子里面到底在想什么,钱我想要还没有呢。” “臭小子不懂得珍惜。” 狄远恒:…… * 预言来得很快,下午天空开始变得昏暗,所有的一切都在表明天气在大变。 森芒抬头看了看头顶的云,原本美丽光彩的堡状云变厚下降转化成积雨云,挡住了太阳,整个天空变得昏昏暗暗,阳光消失了。 大气变得潮湿,大雨将至,森芒呼唤着狗狗们的名字,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最终赶在下雨的前一分钟把狗狗们带进了哨所里。 雨开始淅淅沥沥地下,水打在森林的无数叶片上奏响了动听的乐章。 可是森芒一点也开心不起来,他抱着亚历山大忧愁地看向窗外,找了大半天,他还是没能找到麦克白。 哨所里只有狄远赫一人,他走过去摸了摸弟弟毛茸茸的脑袋,低头清点了狗子的数量,立刻知道弟弟不高兴的原因了,“没找到麦克白?” “嗯。”森芒闷闷不乐地应道。 “如果它和狼群在一起,狼群会带它找到躲雨的地方的。”狄远赫安慰道。 “不需要狼群带领,它也能找到躲雨的地方。”森芒努力给狗狗证明实力,“麦克白很聪明,它是家里最会找路的狗狗。” 过了一会,雨势越来越大。 森芒后知后觉发现少了两人,“胡老师和二哥去哪了?” “没下雨前他们出门了,想去把放在户外的摄影机拿回来。”狄远赫回答道。 “距离哨所有多远?”森芒追问。 “两公里左右。”狄远赫说。 乌云在灰色的天空中翻滚,大雨滂沱而下。 一道闪电飞光掠过,照亮了半边哨所,几秒后轰隆的雷声响彻山野,狗子们的耳朵竖得笔直,低吼声从它们喉咙里发出来。 哗啦啦的雨声持续不断地敲打着窗户,其中又混杂着尖锐的呼啸声,是风的声音,很多自然灾害发生在夏季的暴雨中,久旱不雨导致的情况可能会更糟。 森芒观察着窗外的闪电和雨势,巨大的积雨云覆盖着整个天空,它的降水量大且猛,会带来打雷和闪电。 “具体去哪里知道吗?”森芒转头问他哥哥,“他们画在了地图上。”狄远赫把放在床上的地图拿给了森芒,“大致就是这块地方,具体去哪里我没问清楚。” “没关系。”森芒把地图放在膝盖上,地图上画着一个圈,在其中一个小点上被写上了一个英文c,应该是表示相机camera的意思。 好消息,知道他们大概在哪了。 坏消息,他们在地势较低的峡谷,如果大雨按照这个量再下久一点,肯定会形成小山洪。 森芒撑着下巴很发愁,“一般来说雷雨是阵雨,不会持续很长时间,但葡泸山有些不同,雷雨持续的时间要比其他地方要更久些。” 狄远赫往窗外望了眼,暴雨击打在葡子江上。 昨晚上任由他们洗澡玩闹的葡子江,今日仿佛变成了另外一条完全不同的河,温柔清澈的景象荡然无存,水流变得汹涌浑浊,以令人眩晕的速度速度飞快向前奔去。 “下久一点会怎样?”狄远赫问道。 森芒抬了抬眼皮瞥了他一眼,语气充满忧虑,“水多了,会有山洪。” 山洪两字一出,狄远赫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阿恒他们好像在峡谷?” 森芒点头,忧愁地叹了口气,“他们不能待在那里,大水会顺着峡谷冲下来,很危险的。” 狄远赫按住自己抽抽直跳的太阳穴,起身,“我现在给他们打电话。” 说着,他拿起放在桌面上的手机,还没等他拨通,一个电话先打了进来。 “喂——阿赫吗?”外公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电话里传来,“现在大【咔】雨,你【哔哔】们那边没事吧【咔】……” “我和阿芒没事,很安全,可是阿恒和胡老师外出了,到现在没回来。”狄远赫说。 电话杂音不断,让人根本无法听清对面那头到底说了些什么。 “喂【咔——】阿赫你说【哔哔】刚才没听清……” “没什么,等一切安全之后我再给你复电话。”狄远赫说,“外公你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他们的。” “喂听得到吗【咔咔——】安全第一【哔】一定要注意安全……” “等信号好点的时候我再复电话,别担心。”狄远赫反复说了几次,挂断了电话。 狄远赫蹲下身摸了摸杉莫毛茸茸的长毛,拨通了阿恒的电话。 “嘟嘟嘟——”电话没接通发出冰冷的声音,十几秒后一个机械的女声在电话那头,“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 狄远赫不死心,又重新拨打了四五次,都没拨通。 暴雨还在接着下,远处森林的轮廓被雨幕挡住,只能勉勉强强看到影子,碎石和断裂大树枝被湍急的河水被冲走,外面所有的一切都湿透了。 “你了解峡谷的地形吗,下雨的时候有安全的路可以走吗?”狄远赫侧头问森芒。 “有。”森芒说,“我知道一条地势较高的路,走那里不怕水淹。” “安全吗?”狄远赫问。 “山里没有哪条路是绝对安全的,特别是下雨天。”森芒目光直视自己的哥哥,“晴天走可能会碰到野兽毒虫,雨天走地上泥多容易摔倒。” 不用他多想便能猜到对面的人在担心些什么,“不用担心我,这里我很熟。” “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如果你倒了,我没有力气抬你走。” “看起来很有信心?”狄远赫被他弟弟傲气的小表情逗乐了,紧张担忧的心情松懈了几分,“如果雨停了,还没等到他们回来,我们就出去找他们。” “嗯。”森芒应了一声,转头回去继续看大雨。 “现在雨太大,我收拾一下需要带的东西。”狄远赫拿出放在角落里的防水包和雨衣,把必备的药箱拿了出来。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51节 这个药箱相当于简易的行军药箱,酒精、医用剪刀、剃刀、镊子、手术刀,消炎药、针和缝线,当然还少不了感冒药退烧药和葡萄糖。 几乎能自己解决的带上了。 狄远赫以防万一在医药箱上套上了一层防水罩,说的话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森芒,“有胡老师在,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不用太担心。”森芒的语气很肯定,“胡老师经验很足,他知道下暴雨的时候该往哪里走,我能想象最糟糕的情况就是他们被困住了。” “那为什么你支持和我一起去找他们?”狄远赫不懂。 “因为我怕他的经验没有我足。”森芒说着扬了扬手中的地图,“只有笨蛋才会忘记带地图。” 狄远赫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他和杉莫对视一眼,杉莫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凑过去舔了舔他的下巴。 忽然,一个重要的问题闪过脑海,狄远赫问,“要带狗子们去吗?” 接下来,狄远赫觉得森芒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另一个笨蛋。 “不带。”森芒从简易的木板床上跳下来,低头亲了亲在场每一只狗狗的大耳朵,帮他们把夹在身上的灰尘小碎屑弄掉,“外面雨太大,你们出去太危险,会感冒的。” “待会要好好待在这里等我回来,知道吗?” “汪呜……” 狗狗们把森芒团团围住,亚历山大的爪爪甚至踩在了森芒的脚上,用半个身体挡住了小主人的路。 “不行,你们不能去。” “汪呜汪呜……” “你们的毛弄湿了我很难帮你们,看看外面几天内可能都没有太阳。”森芒的决定不容狗狗们反驳,“这里不是家里,我没有带电吹风。” “呜呜……” “你们是成熟的狗狗了。”森芒捏捏亚历山大毛茸茸的脸,“不准在这里撒娇。” “阿芒。”一旁的狄远赫收拾好了东西,穿好了雨衣,“穿衣服穿鞋了。” 森芒穿鞋的每一个动作都被狗狗注视着,亚历山大时不时用自己的鼻子拱他的脸,逼得森芒板起脸,重复了自己的话,“在家里可以撒娇,在外面不行。” 狄远赫笑了两声,走过去拍了拍他雨衣上的褶皱,帮他把帽檐整理好。 外面的雨势渐渐小了,但毛毛雨还在持续不断地下着,已经比刚才好多了,至少能出门了。 狄远赫开了哨所的门,铁门的另一面已经被完全打湿了,他蹲下身最后向森芒确认。 “这样的雨,能认清楚路吗?” “能认清。” “你的哨子带了吗?到地方后你就吹响它,知道吗?” “带了,知道。” “好,咱们现在出发,走得太累了就和我说一声,不要勉强。” “嗯。” 阴阴沉沉的天空一片蒙蒙灰色,群山也一样,狄远赫拿起一把工兵锹,牵着弟弟的手走入了雨幕中。 * 雨刚开始下的时候,胡老师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但幸好他们早就有了一个避风避雨的好港湾,那是他们之前搭建摄影专用树上帐篷。 当初讨论搭个简易的树上摄影棚的时候,关于在哪棵树这个问题大家讨论了很久,几乎把能考虑到的因素都考虑到了。 这棵树很高且树围大,枝杈不疏不密,抓地力和支撑力都很出色,在上面拍摄,视野广,看得远,附近没有很多遮挡物。 忽视掉蚊子多虫子多这两个无解的问题外,没有其他大毛病。 今天的运气算是幸运,狼群并没有去间谍摄影机的点,周围也没有大型的野兽,他们没有花费很大力气,成功在一堆小乱石中找到了最突兀最不合群的那个。 胡老师上下检查了一番,电池电量勉勉强强,外表没有损坏,机子正常运行,胡老师顾不上大石头在滩上摆了这么久,高兴地连蹭好几下。 之前好几次看到有小狼崽对这块突兀的大石头很感兴趣,把它连撞了好几次,估计小狼崽心中也在疑惑为什么这块石头看着吓人,却拥有着不符合体型大小的诡异体重。 有几次惊心动魄,间谍大石头离落入葡子江只有一步之遥,差点就死无全尸,幸好小狼崽兴致来的快去得快,没一会就玩腻了,跑去玩其他东西,间谍大石头才躲过一劫。 过后连续好几天,狄远恒每天早晨都能看到胡谷添在拜神感谢苍天。 除去这事不提,虽然有了一个躲风避雨的临时港湾,但因为雨来的太急,两个人身上被淋湿了一些。 暴雨在哗哗倾泻而下,雷云压在天空中,落下的闪电中能看到无数雨影,狄远恒拿着望远镜察看着周围的状况,整个世界仿佛都浸泡在水中,空中有水,地下有水,地下的水往低洼处流,形成一个个水坑,地势再矮些的地方,要不是有树木露出水面,真可以当成是一个浅池塘了。 狄远恒摇头,在他的视野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他仔细一瞧,是麦克白。 它身上柔顺的毛全被淋湿了,结成一条条,在它身边的其他狼也是一样的,暴雨让它们变得很狼狈,它们没有办法,只能往安全能够躲雨的地方前进。 它们移动得速度不快,因为小狼的脚步小,跟不上,它们停停走走,雨水浸没了它们的小腿,每一步都要很小心,要时刻注意脚下的碎石和毒刺。 这个一个值得拍摄的故事,关于生存的故事。 狄远恒给相机套上防水罩,再次抬起了相机对准了远处的狼群和其中的麦克白,他们这个位置狼群很难发现,就算发现了也上不来。 头狼仰起头在雨中嗥叫,暴雨打在它的脸上,它呼唤着自己的同族,让它们不要在暴雨中迷失了方向。 它们之前躲雨的地方被小型山洪冲垮,只能重新找一个新的地方避雨,它们要迎着雨而上来到山的高处,找一棵稳固的大树,好让它们能够躲风避雨。 路途十分艰难,几个小狼崽在雨水里摔倒了好几次,全身上下都是泥。 * “走这里。”森芒一边笼着自己的雨衣,一边指挥着路,“这里地势高,雨水要流也是流到峡谷靠近葡子江的位置,这条路是安全的。” “沿着这个方向往直走,前面有个岩洞,不大,可以暂时休息……” 一路上下着小雨,原本短短两公里的路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但是下雨阻碍了他的前行,地上全是水和泥,鞋子踩下去再抬起来要比晴天费不少劲。 森芒小声喘着气,停下了脚步,低着头想要休息一会,他有些累了,没空管周围的事物了,“我们很快就到了,等一等我要歇会儿。” “别倔了,我背你……”还没等狄远赫说完,位于上方的树枝抖动了一下,发出的咔擦折裂的声音隐藏在暴雨声中,直直地从森芒上方砸下来。 狄远赫大脑没反应过来,身体本能地把弟弟拉到自己的保护范围内。 比小臂还粗的树枝砸在了他的后背上,尖锐的枝梢瞬间在他的脸上刮出了几道细长的伤痕,速度太快,狄远赫甚至没有太多疼痛的感觉。 他愣了两三秒,把枝叶从自己身上拍掉,雨水很快把它们冲到了一边。 “吓人一大跳。”狄远赫深吸两口气平复下心情,低头问自己弟弟,“没受伤吧?” “没有。”森芒说。 “那就好。”这里没有镜子,狄远赫没察觉到自己的脸受伤了,鲜血从伤口处渗了出来,他随手抹了把脸,手指上的鲜血没看清就很快被雨水冲掉。 “但是你受伤了。”森芒说。 “没事,小伤口不算什么。” 几滴雨水溅到脸上,狄远赫觉得有些痒,用手抹掉脸上的水,在脸上抹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我们走吧。” “待会我可以帮你处理。”森芒仰头告诉他,“每个伤口都需要注意,因为它随时都有可能致命,再小的伤口也有概率。” “行行。”狄远赫上下打量了自己弟弟一遍,一路上走过来,雨把地上变成了泥地,一步一个泥脚印,“你走得太费劲了,我来背你。” 他没等森芒拒绝,就把人捞起来背到背上,“你负责看路,留意周围有没有你二哥和胡老师的动静。” “知道了。”森芒趴在他的背上应道。 “抓稳点。”沉沉的重量压在狄远赫的背上,“不用担心,不会让你摔倒的。” 兄弟两之间沉默前进着,森芒靠在哥哥的肩上,隔着雨衣看着自己这位才认识一个多月的哥哥,森芒伸手接到了天空落下的无根之水,回想着刚才哥哥保护自己的动作。 过了一会他拍了拍哥哥的肩膀开口了,“我保护我的狗狗,因为我是它们的主人,那么你为什么会保护我?” “一定要回答你吗?”狄远赫不太想回答。 森芒没有听懂他委婉的暗示,认真点头,“嗯。” 狄远赫沉默三两秒,“因为你是我弟弟,你比我小,所以我有责任保护你。” “如果我不是你弟弟呢?”森芒反问他。 “没有如果。”狄远赫说,“无论怎样你都是我弟弟,这已经成了事实,如果真要说为什么,那是因为我不想你受伤,所以我保护你。” 森芒继续追问,“为什么不想我受伤?” 雨渐渐落得有些大了,树枝树叶在雨中来回摇晃,偶尔有两只敢于在阴雨天飞翔鸟儿在空中扑腾。 狄远赫没有回答他弟弟的问题。 森芒以为是雨声挡住了自己的声音,让哥哥没听到自己的问题,他不得不把问题又重复问了一遍,“为什么不想我受伤?” 这种问题还需要人回答吗,答案不是很明显吗。 狄远赫被弟弟直白的话逼问到了角落,“因为我喜欢你这个弟弟,我很爱你,这个回答满意了吗?” “满意了。” “那就别问了。” 小朋友非得要听到肉麻的话才会罢休,狄远赫边走边想起外公外婆实行的“爱要大声说出来”教育方式,一有机会就要表达爱,拒绝口是心非,推崇直接热烈的表达。 事没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他是挺支持的,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被森芒逼问。 这个话题还没结束,森芒在他耳边小声抱怨他,“如果一开始表达清楚点,我不会问那么多呀,你看我喜欢外公外婆亚历山大杉莫麦克白和诺亚,我就会直接说出来。” “没有什么好害羞的。” “快到了,吹吹你的哨子。”狄远赫生硬地转移话题,“看看胡老师他们会不会回应。” “哦。”森芒应了声,继续把刚才自己没说完的说完,“现在我喜欢你,我也直接说出来,你是一个好哥哥。” 狄远赫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应这句话,他分神回想了一下自己和阿恒的相处,整人吵架打架一件不落,那句话叫什么爱到深处自然坑,这是他们兄弟两的相处之道。 但要说有没有和对方说过爱,可别想了,除非是示弱或者想有把柄落到对方手里,这两种状况发生哪种都不好。 时代变了,现在的小孩子真让人吃不消。 雨衣挡住了哥哥脸上的表情和有些发红的耳朵。 第54章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52节 黄豆大小的雨淅淅沥沥落在摄影棚厚厚的防水布上, 顺着光滑防水的表层流了下来,浓重的乌云遮挡住光线,让一切都变得灰蒙蒙的。 一个不适合拍照的天气, 很难出效果, 再加上是雨天,脆弱娇气的摄影机必须时时刻刻受到保护。 难度不是一般大。 可发生在眼前的是麦克白和狼群的后续, 虽然画面镜头和之前差别太大,缺失了连续性导致剪辑很有难度, 但人总是期待看到有后续有结尾的故事。 狄远恒端起摄影机对准了麦克白,它和狼群依旧在摄影机的拍摄范围之内。 一声尖锐的哨声透过雨帘在峡谷中响起, 在狼群中前行的麦克白突然抖了抖耳朵,抬头望向天空。 “这个哨声……是小芒果。”胡老师说,“他们怎么来了?” 狄远恒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情,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下雨天的待在哨所比较安全吧。” “不应该的啊。”胡谷添很疑惑,“他们过来前应该会给你打电话吧?你没和他们报平安吗?” “没人给我打电话。”狄远恒语气很肯定。 他把摄影机放在三脚架上, 拍了拍自己的衣袋,把里面的手机拿了出来, “我调了最大的声音加震动, 要是有人给我打电话肯定能接到啊……” 说着,他按了开屏键, 手机屏幕上一片黑, 没有一点反应。 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狄远恒连按几下开机键, 手机没有给他留半分面子, 依旧是一片黑。 对了,之前手机好像一不小心掉到水坑里, 但明显相机更贵更娇气,更值得他宠爱,他光顾着看相机,根本没留心,随便捡起手机擦了擦扔兜里就没管了。 狄远恒不死心,往音响孔吹了两口气,被里面的水溅到了眼睛。 他又拿手机在空中晃了两下,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有发生,他隐约听见了手机里水欢快晃动的声音,看来没救了,只能等它自己干了。 狄远恒努力想新解决的办法,“……我哥没有胡老师你的电话吗?” “没有。”胡谷添说,“不都是你联系阿赫的嘛。” 一大一小两个人坐在摄影棚中,大眼瞪小眼,尴尬的气氛在狭窄的空间中弥漫。 “哎呀打雷天的,电话信号打不通也是有可能发生的。”胡谷添给自己找补,“这天气只能用最原始的交流沟通方式。” “阿恒你大声喊几声,看看他们能不能听见。” 狄远恒:…… “我记得我哥的电话号码,胡老师借一下你的手机给我,我给他发条短信。”狄远恒说,“我想在这儿继续拍,就当做是拍麦克白和狼群的后续了。” “说的也是。”胡谷添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雨还在下,树下全是水,回哨所起码也得等雨停。” 狄远恒发完短信后,继续把目光放回了狼群中。 麦克白的位置游离在狼群的外部,有些孤独。 显然它还没被狼群彻底接受,在它听到熟悉的哨声的时候,从小到大的本能在呼唤它回到人类的身边。 哨声还在一遍遍地响起,尖锐刺耳却熟悉。 麦克白站在原地不动,突然它仰头模仿着头狼的动作,发出一声嗥叫,像是在回应哨声。 哨声响一声,它跟着嗥叫一声。 狄远恒以前是知道无论狼或狗,都会吠叫或嗥叫,只因为生长环境不同,需求不同,周围团体不同,导致狼更偏向嗥叫,狗更倾向吠叫。 但他没想到他会拍到麦克白的转变,因为在家中从没听过麦克白这样叫。 显然诧异的不止他一个,狼群中的狼也颇为诧异。 这只狗子虽然和他们长得有七成像,却几乎没有嗥叫过,更多的是从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撒娇声。 头狼回头看了麦克白好几眼,确定这只小笨狗没有被雨淋傻。 过了一会,哨声那头好像发现了这个不同寻常的回应声,森芒带着些稚嫩的童声在峡谷间隐隐传来,“麦克白——你在哪——” “麦克白——” 镜头被拉近,整个画面重心落在麦克白身上,脸上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都被摄影机忠实地记录下来。 小主人的呼唤让麦克白坐立不安,心中涌起的喜悦,但当它看向几步外的桃乐丝的时候,一种莫名的难以抑制的渴望和冲动。 它的眼睛在灰色的雨天下显得更湿漉漉。 因为得不到回应,小主人的呼唤变得急迫,哨声和喊声接连不断地响起,“麦克白——” “你受伤了吗,你在哪——” 终于它还是抬起头,这次的声音比刚才任何时候都显得更加清晰确定,“嗷唔——” 这一声属于狼也属于狗的嗥叫声。 “找到你了!” 森芒出现在镜头之中,他穿着明黄色的雨衣,为这个灰沉沉的环境中增添了一抹亮色。 他在毛毛细雨中小跑,最后在头狼警惕的目光注视下停住脚步。 不准再前进,否则将视为挑衅的信号。 双方在雨中陷入了僵持。 森芒没有再前进,反而往后退了几步,表示自己没有挑衅意图。 他把拇指按在嘴唇上吹了两声口哨,那是他呼唤狗狗们回家最经常用的音调,但麦克白没有动,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小主人。 雨水落到了它的身上,它剧烈地抖了两抖把水甩出自己的毛外,继续望向自己的小主人,眼神中带着浓重复杂的情绪。 森芒同样站在原地与它对望。 在狼群中的桃乐丝歪了歪脑袋,隔着雨终于认出了森芒的身份,它几步快跑到森芒的腿边,蹭了蹭他的衣服。 这个举动宛如冰块落入火盆中,瞬间化成了水,僵局被打破了。 森芒蹲下身,轻轻抚摸着桃乐丝湿透了的毛,桃乐丝呜呜地发出两声撒娇声,伸出舌头轻轻舔着面前这个许久未见人的脸颊。 麦克白也凑了过来,亲昵地舔了舔小主人脸上的雨水。 森芒忍不住把头埋进了麦克白湿透了的毛里,笑了。 过了一会,他靠在麦克白身上用手抹去脸上的雨水,这才抬头看向狼群,在这场大暴雨中它们显得格外狼狈。 突如其来的大雨打了它们个凑手不及,每一只狼身上都带着星星泥点,状态很不好。 雨还在下,迅猛异常的雨水让葡子江的水位猛涨,所有的一切都像埋进了水墙之中,风和雨一起构成了破坏力惊人的力量,冲垮了灌木丛和小部分森林,甚至形成小型山洪。 如果一不小心被卷入山洪之中,能活下来的就是命大。 现在小型山洪向峡谷低势的地方冲去,幸好峡谷的一边很深,水瞬间在那处冲出了一道深沟。 “哗啦啦……”暴雨又来了,无数的雨滴从天空中落下。 “雨大了。”森芒揉了揉麦克白的耳朵,拿着工兵锹指了指前面的路,“我们走吧。” 麦克白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和桃乐丝嗷呜两声,跟了上去。 “你们要跟来吗?”森芒停下来,转头望向头狼,“我知道哪里有安全躲雨的地方。” 谈判应该直接和团队的头领谈,森芒冲头狼比了个手势,指了指远处被雾和雨笼罩的山。 头狼用警惕的目光看了他好久,又看了看对他很亲昵的桃乐丝,最终仰头一声长嗥。 它同意了。 森芒带它们去的并不是岩洞的位置,岩洞的地方不应该也不适合带狼群去,他要带它们去的地方是峡谷山崖下的一块高地,那里长着一棵很高的老树。 那棵树很特别,他以前无聊的时候很喜欢去看它。 斜倾的宽阔树冠像一顶雨伞,鳞片状的树叶细细密密地长在枝头,在雨天躲在这样一棵高贵舒适的老树下,再大的暴风雨都变得可以忍受了。 隔了很远,狄远恒只能看到动作,听不清声音,他看到弟弟嘴一张一合说了句什么,随后狼群小小地骚动了一波,跟随着森芒的脚步走了。 期间头狼还停在森芒的身边,他看到森芒曲着膝盖蹲下身,头狼的爪子按在了小男孩的肩上,黑色的鼻尖贴在他还带着婴儿肥的脸上。 这一分钟在狄远恒看来是十分的漫长,但他没有从森芒的身上看到任何紧绷害怕的情绪,他弟弟胆子贼大,甚至闭上眼睛抚触着头狼脊背上的毛。 他弟弟很享受和头狼交换信任这个过程。 原本这个场面应该是让人感觉心脏爆炸的,但真正看来展现更多的却是温情和爱,狼群没有伤害他弟弟的意图。 连风和雨在这一刻都变得温柔起来。 过了一会儿,森芒站起了身,整理了雨衣上的褶皱,拿起工兵锹一步一个泥脚印,往目的地走去。 跟在队伍末尾的小狼崽可能是第一次面对如此大的暴风雨,它没有任何的经验和技巧,稚嫩的哼哼声淹没在雨声中。 雨水打到它的身上,让它原本轻松的步伐变得格外沉重,脚下的浑浊的土地像是个吸盘,每抬起一次腿都十分费劲。 碎石和尖锐的细木枝藏在浑浊的雨水下,刮得小狼崽的脚垫伤痕累累,它发出哼哼的声音摇摇晃晃努力跟上妈妈的步伐。 最后脚下一滑,再次滚进了泥水里,没有力气再爬起来。 母狼嗷叫了几声,用头部拱了拱小狼崽,试图让它自己站起来,但小狼崽实在使不上劲了,雨水像是在它的身体上绑上了铅块,它已经走不动路了。 一步也走不了了。 暴雨打在森芒的明黄色的雨衣上,击打的声音比刚才更响了,几乎吞没了小狼崽的求救声,但在森芒的耳中却像被放大了无数倍。 他的步伐变慢了,在雨声中他想起了刚才哥哥和自己说的话,“因为我不想你受伤,所以就这么做了。” 还有外公之前抱着自己坐在沙发上说的,“爱能让人拥有极强的意志力和爆发力,它能够让我们有力量去保护我们爱的人,强者保护弱者,大的保护小的,而我们保护你。” “如果有一天你找到了你想保护的东西,就勇敢地去保护他。” 森芒转身低头看到了地上的小狼崽,它的半边脸贴在泥泞的地上,眼睛半闭着,无力的细细哀嚎声像是猫叫。 母狼咬着它的后颈让它站起来不到半秒它又倒了下去。 雨越下越大,把它冲出几步外。 森芒站定,往后走了几步,站在小狼崽的面前,在母狼怀疑戒备的目光下弯下腰把小狼崽抱到怀里。 小狼崽和两个月大的德牧重些,森芒掂了掂手中的分量,确定了是个实心的崽。 小狼崽视野一下子被抬高,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睁着圆溜溜的黑眼珠迷茫地望向面前的人类。 森芒习惯性地运用狗狗们最喜欢的按摩方式挠了挠小狼崽的下巴,末了还亲了它一口才捞回怀里。 “走吧。”他说,“这里地势平,很容易积水。” “往高走百来米,很快就到了。”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53节 山里的距离就是看着近,其实远,再加上沉甸甸的重量压在身上,直接削慢了森芒的前进速度。 幸亏刚才在岩洞休息时吃了点东西,不然根本没有力气扛起这个泡了水的灰色实心棉花球。 路途不算远,走了十几分钟就到了。 森芒瘫坐在树根下喘着气,不顾上地上脏不脏的了,他想起刚才哥哥游刃有余的模样,背完他不喊累也没气喘吁吁,叹了口气。 这只小狼崽是第一次坐人力车,因为太过颠簸,舒适感奇差,被放到地上后歪歪倒倒在地上转了半个圈,然后啪叽一声倒地。 桃乐丝凑近推了推,没用多大力气直接让小狼崽翻了个面,露出了圆润的肚皮。 虽然很累,但森芒还是很开心,这种情绪终结在他看到浑身湿漉漉的麦克白向自己走来,歪着头脸上带着无辜的表情。 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中涌起,没等森芒说完,“麦克白你……” 狗狗剧烈地抖动着身体,把藏在毛里的雨水甩了出来,有好一些甩到了自己小主人的身上和脸上。 “……”森芒闭着眼睛抹掉脸上的水,原本要说的离远些,开口就变了,“……麦克白你这只坏狗狗!” * 时间回到狄远赫和森芒还在岩洞休息的时候。 因为大雨,信号太差,隔了很久狄远赫终于看到胡老师发来的消息,消息是好消息,两个人都平安无事。 这让等了很久的大哥松了口气。 他从包里掏出了点吃的递给了森芒,“过来吃点东西,走了这么久也累了。” 森芒接过面包咬了一口,看着哥哥折腾。 “我现在知道你二哥和胡老师的位置,以防万一,我打算亲自过去接他们。”狄远赫说,“不需要你去,你乖乖待在这里,不要离开知道吗?” “知道。”森芒边吃边含糊地说。 狄远赫瞥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怀疑,“一定要乖乖待在这里,等哥哥回来。” 森芒点头。 狄远赫出发前不放心回头看了一眼,看到森芒安安分分的小表情,他还是不相信,第三次重复道,“等哥哥回来哦,保证?” “保证。”森芒继续咬小面包说。 狄远赫走了,带着他怀疑的眼神。 雨还在下,当他来到胡老师的位置地点的时候,整个森林浸泡在水里,还好自己裤脚和鞋子扎得很紧,不会有虫蛇接触到皮肤。 “阿赫你先上来。”胡老师放下了一个折叠楼梯,“我们要花点时间给相机做多几层防水层。” “咦小芒果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他在一个小岩洞里休息。”狄远赫仰头问道,“你们没有受伤吧?” “没有。”胡老师说。 狄远赫点头,几步爬上了摄影棚。 他看到阿恒鼓弄摄影机,根本没往自己这里瞧一眼,他不得不拍了拍对方的肩,“阿恒你收拾一下,趁着雨小,我们马上回去。” “我们回去的时候走地势高点的路,那条路不会被水淹,比较安全。” 狄远恒胡乱应了两声,手头继续干自己的活。 “喂狄远恒。”大哥直接念弟弟大名,“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嘘——”狄远恒还是没看他,目光停留着摄像机上,“等等。” “我好像听到了阿芒的声音。” “啊看见他了。” “不可能。”大哥的笑容消失了,他凑近看了眼,“我走之前叮嘱了他很多次,让他待在原地等我回去。” “哦嚯那只能说明一件事。”狄远恒给他哥捅冷刀子,“阿芒根本不听你的话。” “他刚才还说喜欢我呢。”狄远赫反驳道。 “喜欢你,不妨碍他不听你的话。”他二弟说,“这两者是可以同时存在的。” “闭嘴。”狄远赫说。 第55章 天空灰蒙蒙的, 暴风雨暂时歇一段落,雨水在夏日的山野中肆意破坏,失去了往日的安静, 变得又乱又吵。 森芒听着雨点噼里啪啦地搭在自己明黄色雨衣的声音, 脚底下步伐欢快,狼群已经安置好了, 不用再提心吊胆它们的情况了。 这样想着,他走进了岩洞, 抬头看到了三个蹲坐在地上直勾勾看向自己的人。 遇到自己解决不了或者没法解释的问题,假装无事发生, 有一半机率可以蒙混过关。 这是森芒惹祸后常用的招数,只要别人不提起,他就当自己没做过。 可惜这招无辜大法对他两个哥哥不管用。 “阿芒。”狄远赫板着脸, “你不是和我承诺过会待在原地等我回来的吗?” “没有信守承诺哦。”二哥在一旁补充道。 森芒刚才快乐的情绪还没消退,他掀下雨衣的帽子,抖了抖自己前额头发上的小水珠, 冲着两个哥哥笑,“可是我找到麦克白了呀。” 狄远恒往他身后瞧, “那狗呢?没跟你回来?” 森芒卡了一秒, 眨眨眼睛,结结巴巴组织语言, “它、它是一只有主见的狗狗。” “所以?”狄远赫看着自己弟弟, 看他还能怎么胡扯。 “所以它很勇敢地去追求想要的生活了。”狄远恒替不善言辞的弟弟开口,“并且乐不思蜀。” 接着他补了一刀, “放心, 我把罪证全拍下来了,你俩谁都没落。” “我做的是好事。”森芒为自己辩解, “它们喜欢我。” 狄远恒不轻不重地敲了下弟弟的额头,“用你那聪明的小脑瓜想想,我的意思是我们很担心你。” “是谁总是想一出是一出,搞大事前不提前预告?是谁总是被弄得心惊肉跳?又是谁心脏承受能力大幅度上升?” “……”森芒被一连串问题卡得一句话也说不出,过了十几秒才开口,“我很厉害,不需要人担心。” “阿芒过来。”狄远赫招手让森芒来到自己身边,把他前后左右都打量一边,“我们担心你,和你厉不厉害没有关系。” “现在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说,“有的话一定要和哥哥说,不要忍着。” “我很注意,没有受伤。”森芒说。 “没有是件好事。”狄远赫蹲下来检查着弟弟的裤子和鞋子,上面全是泥点,想洗也洗不干净了,“算了回去再给你买新鞋新衣服。” “好了。”他看了看时间和外面渐小的雨势,“现在有点晚了,我们得赶在天黑之前回到哨所。” 临近傍晚的雨天,天空中只有乌云,看不见太阳下山和月亮升起的美景,大约一个小时后,一行人终于回到了哨所,几乎所有人都淋了个半湿。 胡老师开了门,啪嗒一下打开了哨所的白炽灯,幸好那个满是灰尘的发电机还能用。 狗狗被困在哨所里早就等得不耐烦了,门一开纷纷涌了出来,扑到了小主人的怀里。 森芒手忙脚乱地抱住奔过来的狗狗们,“我雨衣没脱,会把你们身上的毛毛弄湿的!” 狗狗才不管这种事,献上了湿漉漉的亲亲。 到了晚上,当两个哥哥加一个胡老师同时躺在床上的时候,森芒终于想起了自己到底忘记了什么,他忘记了自己说过不要和哥哥一起睡。 “我要和狗狗一起睡!”森芒直接宣布自己的决定。 这个议题被在场三个大人全员否决。 胡老师给出的理由很充分,“下雨天湿气重,小小年纪睡地板容易得风湿。” 大哥把弟弟们睡觉需要用的被子拿了出来,“难道是我的睡姿不好?” 二哥回想了下以前寝室室友的评价,肯定道,“我睡觉不打呼。” “你们太热了。”森芒皱着眉头说。 如果是晴天,还能点盏灯在外面放两张躺椅,幕天席地而睡,但现在是雨天,屋外的雨还在哗哗地下,几个人加上几只狗狗,几乎把这小小空间能挤的地方全挤了。 幸好睡觉之前简单整理过一番,东西不算乱。 森芒没理他们,吃力地从床底下拔出一张行军床,支在了大床边,森芒分了半边床的位置给亚历山大,虽然抱着狗狗睡同样热,但是它毛茸茸给予了森芒极大的安全感。 这晚上,屋外风声雨声雷声,声声入耳,似乎大自然在昭告天下,所有的动物包括人类都将听从它的掌控,它会在所有斗争中取得完全的胜利。 浓重的乌云遮挡住星光月色,一层连一层碾向大地,闪电在夜空中闪过,伴随着滚滚雷声,滂沱大雨倾盆而下。 哨所里的灯熄灭了,大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今天一天的遭遇让他们累坏了,但外面风雨的咆哮声却扰乱了睡意。 狄远恒闭眼半天愣是睡不着,只好干瞪着眼望着天花板发呆,忍不住开启了睡前卧谈会。 他瞥了一眼贴着狗狗、手里还不断梳狗狗毛的森芒,提起了那只缺席的狗狗,“麦克白从小在家里养大,能适应野外的生活吗?” “这里不像在家里会每天定时定点开饭,这里每一餐都要靠自己动手,挨饿可能会是家常便饭。” “它可以。”森芒脑子的声音很含糊,但说的话不容人质疑,“麦克白可以。” “它是家里最有毅力最勇敢的狗狗,它、它能做的不只有照顾自己,它还能做到更多更多。” “说的也是。”狄远恒把快掉到地上的被子拢了上来,“它要做成头狼的角色,才能不负我对它的一番教导。” “……教导?”森芒迷茫地眨眼,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倦意,“麦克白很聪明的……” “和亚历山大比,谁比较……” 狄远恒刚想继续说,就被横空出现的一只手捂住了嘴巴。 他大哥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嘘你再吵他就睡不着了。” 狄远恒唔唔了两声,消停了。 没到五分钟,森芒的呼吸变得平缓绵长,他陷入了熟睡之中,亚历山大嗅了嗅小主人的皮肤,闭上眼睛也睡过去了。 卧谈会想再开也没辙了。 * 大雨一连下了两天,终于在第三天放晴了。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54节 虽然还有几朵乌云在天空中飘,但曙光已经照亮了天边了,在森林中每一棵树每一片叶都像在这场暴雨中洗去了灰尘,阳光落在雨珠上,折射出七彩的光芒,山野又恢复了生机。 小山洪已经退去,它带来的影响却没消失,大水冲断了不少灌木丛的枝叶,也同样冲断一些扎根未深的小树,于是小树变成漂木顺着水流漂到葡子江下游,偶尔有一两棵卡在狭窄的河道处,或者堆积到淤泥里。* 胡谷添站在哨所前的空地上看着太阳,静静等待着太阳光把这几天堆积在身体里的湿气和烦闷晒走,当然有太阳不止可以晒自己,还可以顺便晒衣服。 几个人动手能力很强,几根棍子配合绳子简单一搭,一个晾衣杆完成了,堆积了两天又湿又脏的衣服终于洗干净晾了上去。 一同晾上去的还有狄远恒泡了水的手机,以这几天的情况来看就算里面生锈了,大家都不会觉得稀奇。 胡老师翻了翻手机里的天气预报,上面显示雨已经过去,未来一周都不会再下雨。 这是件喜事啊,胡谷添高兴地收起手机,冲天上拜了拜,然后拍了拍狄远恒的肩膀,“雨停了,我们今天先去探探路,不知道之前常走的好几条还能不能走,带不带相机随你。” 狄远恒点头,想了一会还是把相机塞进了包里,这段时间天天背着相机习惯了,没带它走路都感觉少了些什么。 森芒和狗狗远远地看着葡子江发呆,原本葡子江的深度只到他的小腿,现在的深度已经到了狄远赫膝盖接近大腿的位置了,它从温柔的小溪变成了波涛滚滚的大河。 不少岸边的泥沙被冲入了河水之中,而且越到下游河水越浑浊,沟壑两侧形成了巨大的斜坡,被冲掉的泥沙堆积在冲沟口和河谷的各个角落。* 如今想要渡河,需要比之前废上更多的时间,过河石被河水淹没,不论愿不愿意,想要过河的人都得沿着曲折河谷的边缘上走,短短的直线距离要兜兜转转废上不少的路,才能到达终点。 直接过河是不可能的,底线全是堆积的淤泥,跌倒后得废上很大的力气才能走出来,危险系数极高。* 狄远恒换好了鞋子,打算和胡老师出发了,他走了两步,发现森芒和他的狗狗们正跟在后面。 “跟我干什么,你不是不喜欢看我工作吗?”二哥不理解。 “没跟着你们,我也要走这条路。”森芒站在狗狗们的中间,同样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和鞋子,“而且狗狗们已经有两天没有动过了,如果不出去走走的话,哨所里的墙会被刨出一个洞的。” “它们从来不在家里这么干,全是我的功劳。”森芒自豪地说,“我每天都有带它们出来玩。” 是了,德牧和金毛这两种狗狗运动精力旺盛,对它们来说安静待着是一场折磨,它们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每一个细胞都不允许。 狄远恒脑内一瞬间闪过曾经看过狗子江湖封号最强拆迁队的视频,这类拆迁队内成员最少仅有一只最多无上限,工作时间灵活且能力强,擅长项目包含但不限于破坏硬装(挖墙洞)破坏软装(咬坏各类家具)等。 这就是阿芒只要无大事,必定每天准时准点带狗狗出去玩的原因吗? 狄远恒默然。 * 暴雨和小山洪的到来让不少食草动物迷失了方向,而太阳的升起让它们的心中燃起了一丝希冀。 麦克白发现了一只受伤的野鹿,它独自一瘸一拐地行走在林间的小道上,殊不知与群体落单就是把自己推入了危险的境地。 麦克白弓着身安静地隐藏在暗处,锋利的爪子在地上压出一个深深的印,野鹿没有意识到狩猎者在潜伏,一步步走入对方的陷阱中。 突然间,野鹿停了下来,察觉到周围异于平常的气氛。 麦克白猛跳了起来,进攻快且猛,没等野鹿反应过来几步扑到对方的身上,藏在本性最深处的凶狠和杀戮在这一秒爆发,它毫不留情地撕断了猎物的咽喉。 在荒野之中只有凭借自己的力量和凶狠去捕捉猎物,才能活下来,猎物摇摇晃晃地倒下,麦克白抖了抖身体,绕着猎物走了两圈,抬头发出一声长嗥。 过了一会儿,桃乐丝从远处跑了过来,看到了只剩下半口气的猎物,它“嗷呜”了一声凑到麦克白面前轻轻地舔干净了它嘴角边的血。 麦克白也用鼻子轻轻拱了拱桃乐丝的侧颈。 * 在另外一边,几个人走在路上。 狄远恒回想着昨天晚上没聊完的天,故意走快几步走到了森芒身旁,低头问他,“阿芒,如果麦克白真的离开了,你会伤心吗?” 森芒的眼神中有些迷茫,“应该会伤心吧,但如果是它做出的选择,我会支持他,替他开心。” “我们无论在不在一起,我们都在同一片天下,我和它的心是在一起的。” “就算它变得很陌生?”狄远恒继续问,“它如果长期生活在野外,那就不再是以狗的方式在生存,而是以一只狼的方式生存。” 森芒低头想了想,思考通了,“只要麦克白是麦克白,其他我不在乎。” “它会咬断不少猎物的咽喉,生吞它们的肉。”狄远恒伸手握住弟弟的手,“这个你也不怕吗?” 森芒摸了摸亚历山大的耳朵,想起了自己和狗狗们相处的时刻。 “在狗狗有一个时期叫磨牙期,它们的牙齿很锋利,家里很多东西被它们咬坏了,我的手试过被刮出血,后来它们越长越大,变成和现在一样。” “有次诺亚和我玩,它隔着衣服用嘴咬我的肩膀,只是轻轻地咬和舔,那一次我就在想如果它想……它可以毫不费劲地把我杀掉,它有这个咬合力,但我知道它不会。” “我的狗狗是很强壮的动物,每一只都很厉害,我要对它们负责任,负一生的责。” “而在山里的动物是自己要对自己负责,每一只猎物死去就会让狩猎者多活了几天,用死亡来换生存,很公平,它们的世界经常是暴力的,它们永远有敌人。” 森芒想了一会,继续说,“所以当我和它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必须要让它们知道人类是最强大的,它们不能欺负人类不能欺负我。” “同样我也相信无论是麦克白还是其他,我们都曾经度过了很多美好的时光,我们之间有过最好的友谊,它们不会忘记我的气味。” “它们的记性不会和人的记性一样差。” 狄远恒怎么品都觉得最后一句话很奇怪,“你是在内涵人类吗?” “我没有。”森芒说。 “真没有?”狄远恒不信。 “没有。”森芒重复道。 “好吧,暂且相信了。”狄远恒感慨道,“你是我见过最特别胆子最大的小朋友。” 说着,他抬了抬手中的相机,“和阿芒你相处真的太好玩了,介意我拍来当做花絮吗?” 等到了拍到时候,狄远恒才发现他想岔了,他以为的花絮是自己和阿芒以及狗狗们的故事,实际上阿芒到了目的地直奔向自己的狗狗,没分半点眼神给哥哥,花絮直接泡汤。 * 现在这个时间狼群已经饱餐一顿了,几只躺在老树休息晒太阳。 麦克白同样懒懒地躺在树根上,在它看到森芒出现后,身上全然没有了捕杀猎物时的凶猛,重新变回了可可爱爱大狗狗。 它三两下撞翻小主人,嗅他的脸和舔他的手,一个劲地呜呜呜撒娇。 然后被森芒笑着推搡到一边,狠狠揉着它的大耳朵。 “让我看看,这几天没有感冒吧?”森芒上下检查着麦克白的身体,摸着它乱糟糟脏兮兮的毛,“身上脏死了。” “不过不怕,我特地给你带了梳子梳毛哦。” 突然麦克白像是卡住了动作,顿住了,喉咙里发出不正常的咕噜声,它最后两步离小主人远些后开始不断地冲地上咳嗽。 森芒没学过医,仅凭经验也听出来声音的异常了。 “麦克白?”森芒意识到了什么,上前安抚住自家狗狗,“不要怕,张嘴,有东西卡在你喉咙里了。” “不要乱动,忍一忍,我来帮你。” 这一举动引来了群狼的围观,几只狼站了起身远远地望向正在互动的一人一狗,眼神中带着好奇和困惑。 甚至连在观察四周情况的头狼也忍不住把目光抛了过来。 它们想知道这个人类会要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森芒没注意到群狼的眼神,他眯着眼睛从小口袋里掏出一个拇指头大小的手电筒,掰开了麦克白的嘴,笔直的光束照进了喉咙里。 森芒仔细看了好几眼,确定是一块骨头卡在了麦克白的里面。 “你保持张嘴别动。”他说,然后手指轻轻一挑,把一条细长的骨头挑了出来。 喉咙里的异物感消失了,麦克白晃了晃脑袋,向地上干咳了两下,恢复正常了。 它汪呜一声以八十多斤体重的优势再次撞进了小主人的怀抱,“汪呜~” 一瞬间,大狼小狼看向森芒的目光中带着神奇、诧异和恍然大悟。 偏偏当事人毫无察觉,他心疼地摸着自家大狗狗的脑袋,“你一直都是吃狗粮,加餐大馒头,给你的肉也是大骨头,嘴巴被养得这么挑。” “吃的怎么适应得了,连吃个东西卡住了喉咙。”森芒越说越心疼,颠了颠自家狗子身上的肉,发现还是一如既往地多,“虽然没瘦,但你真的能吃习惯吗?” “胃受得了吗,有拉肚子吗?” 他掏出了背包里的大白馒头,“要吃一点吗?” 麦克白毫不犹豫一口半个接受了小主人的投喂。 于是在过后的几天内,不断有狼过来寻求帮助,有的是脚垫被毒刺扎伤,有的是耳朵被堵住听不清声音,来看牙的也有。 问题都不是很大,森芒在家里时不时就会帮狗狗们处理这些问题,总之他来之不拒,处理完问题后还会附赠按摩狗狗最爱的按摩大礼包。 没有犬科动物能拒绝最惬意最舒畅的按摩。 要知道森芒的按摩技术一致被家里大狗小狗认证为全家撸狗排名top,快活赛神仙,狗狗争宠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它! 没有狗狗能小主人的爱和最舒服的按摩。 狄远恒满意地点点头,虽然花絮主题偏题严重,但他拍到了人类幼崽与狼珍贵的友谊,同样非常值得。 * 狼群的热情开始来得猝不及防,终止也同样来得猝不及防。 原因是,在这一天它们看到麦克白被押去刷牙。 这是个平常的一天,阳光是平常的美丽耀眼,树叶是平常的熟悉的清香,人员同样是平常的那几个没变。 唯一变的是森芒手中的狗狗牙刷。 森芒脸上挂着笑容手中拿着狗狗牙刷走到了麦克白身边,说出了全家狗狗最讨厌的话,“好久没刷过你的牙了,麦克白乖乖张嘴哦。” 平常听起来轻快的脚步声,现在如雷灌耳,一道一道劈在麦克白的心上。 就算小主人的语气再怎么温柔甜蜜,都不能阻止他接下来要进行的恶行。 牙刷被塞进了狗狗的口中,白色的牙膏泡沫覆盖在每颗牙齿上,刷毛来回扫动着牙床。 森芒捏着麦克白的嘴,“不准把嘴巴合上!不准!” “也不准咬断牙刷!” “很快的!马上就好了!” 麦克白紧紧闭着眼,努力想把头扭到一边,可惜又被小主人扭了回来,“牙齿健康很重要!最多几分钟,不会很久的!” “忍一忍!” 它的痛苦和抗拒溢于言表,所有围观的狼夹紧尾巴默默退后一步。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55节 第56章 群狼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人类真是种恐怖的生物。 摆着一副笑脸,竟然会想出如此可怕的主意,还实施了出来。 并且时间超过一分钟! 他没有看到那只小狗有多可怜吗?! 他没有感受到小狗痛苦的眼神和抗拒的情绪吗?! 森芒没有, 他习惯了。 每次都这样。 森芒毫不留情地伸手掰开麦克白的嘴, 仔细检查狗狗的牙齿情况,结果很好很健康。 他满意地点点头, 帮麦克白抹掉嘴边的泡沫,口中有理有据, “你错过了狗狗刷牙日,已经接近三个星期没有刷过牙了, 如果不是偷偷溜出去,我早就帮你刷干净了!” “躲是没有用的!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麦克白痛苦地闭上眼睛,不想接受现实。 森芒捏了捏狗狗的肉, 示意站在远处的几只大狗狗,“你看看亚历山大它们的牙多干净,待会你就能它们一样干净了。” 亚历山大偏头避开了小主人的目光。 不止是它, 在场狗狗都假装看不见听不到,甚至有的跑远了好些距离, 隔得老远的再回头观察状况。 直接把“隔岸观火”四个字大大写在了脸上。 没有哪只狗狗敢上去帮麦克白的忙, 万一惹火烧身,小主人兴致上头, 弄得自己也被迫刷牙, 就得不偿失了。 小主人什么时候都很好很可爱,除了强迫它们刷牙的时候。 这是全家狗狗的共识。 就连亚历山大, 也在这刻走远了几步。 “结束了, 结束了。”森芒显然也知道这项活动被所有狗狗嫌弃,但牙不能不刷, 总比到时候去宠物医院看牙医好。 “不要不开心了。”森芒看着狗狗可怜的模样心里有些内疚,出于补偿心理他开始给狗狗顺毛按摩,还哄它,“没有多久,很快的,就短短几分钟而已。” “仔细闻闻。” “有没有觉得自己口气里充满了清新的叶子香?” 麦克白有气无力地应付他,“呜……” * 另外一边,胡谷添和狄远赫行走在有些泥泞的路上,湿润的泥土在他们的鞋底留下了厚厚一层泥巴。 前方地图上的山径小路被堵塞,只能靠人一步步重新探寻出新的路,他们不得不走走停停辨别方位,狄远恒没有跟他们一起,他和森芒在一块。 所以出来探路的只有他们两个人。 在山野和森林中藏着无数的危险等着过往的旅行者,特别是在雨后,蛇类出没,毒蘑菇在潮湿的泥中冒头,原本普通的山路,变成了险峻的上山路和危险的下坡路。 只有善辨踪迹、反应迅速的人,才能希望善始善终地走完全程。 胡谷添拿着长棍走在前面,两人有一话没一话地聊着天。 “阿恒刚上大学,阿赫你是还有一年就要毕业了吗?”胡谷添用木棍敲了敲前方的地,驱逐着隐藏在路上的动物,“未来有什么打算啊?” “有什么打算?”狄远赫跟着他的步伐,“我听从安排。” “不过如果我的成绩和毕业论文够好够优秀,能够得到老师认可,我就可以在本校得到一个免试攻读研究生的名额。” “不过竞争的人很多,能不能拿到不好说。” “可以,肯定可以。”胡谷添鼓励道,“年轻人潜力大,只要想没什么办不到的。” 狄远赫笑着摇头,“不好说,希望可以。” “有个目标,事情会好办很多。”胡谷添看了看天空,突然想到现在已经临近八月末了,“九月快到了,你们很快要开学了吧?” 一只棕色的松鼠在他们头顶上的树枝间翻跳,从树枝末梢跳到别的树上,尖锐的爪子能让它们能稳稳停在树上吃着球果,它停了下来,低头看着下面经过的路人。 雨后山风轻柔拂过,静谧且凉爽,它更像是树木和大自然的呼吸,几乎让人无法察觉。 狄远赫的心情没有变得很好,说实话他不太想思考这件事,即便离别的日子很快就要来临。 但既然别人问起了,他应了声,“对,没剩几天了,很快我要回a城了。” “和家里人说过了吗?”胡谷添问。 狄远赫点头,“说过了,不过阿芒那时不在场。” “你们每天待在一块的时间那么长,都没说吗?”胡谷添有些吃惊,“如果你走的前一天才和他说,我敢保证他绝对会生气的。” “没有面对面哄他的话,你们的感情就等着画上句号吧。” “这个我知道。”狄远赫说。 “知道为什么不主动说?”胡谷添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因为不好意思,不知道怎么开口?” “年轻人敢作敢当,就是不敢表达,小小一件事情弄得太复杂,小芒果在这点上比你们两个哥哥都好多了哦。” 森芒敢于表达的威力,狄远赫见识过,并且不想再见识一遍,“……大家心里清楚就好,没必要直接说出口。” 那段对话每回想一次都是伤害,还是心照不宣更适合自己。 “虽然不认同你,但我在生活中也经常这么做的。”胡谷添哈哈大笑,“也知道是因为不好意思,拉不下脸,认真说感情会觉得太害臊,不如不说,直接给钱。” “明知故犯,决不悔改。” 狄远赫没回话。 过了一会,胡谷添迟钝地反应过来,觉得这样对年轻人说不好,“不过我不好意思跟我老婆孩子提的事情,会写信说,你可以作为参考。” “谢谢建议,不过用不上。”狄远赫说,“我文笔不怎么好,写出来我怕阿芒不认我这个哥了。” “人啊,就是这样,麻烦都是自个整出来的。”胡谷添摇头叹道,“你说就这么一句话的事,非得要来来回回兜一大圈子折腾。” 狄远赫抬头看天空,上面一片澄澈的蓝,没办法,谁叫舍不得呢。 两个人继续沿着路接着往前走,被暴风挂断的树木卡在了河道口,葡子江浑浊的河水在底下哗哗流淌。 如果有一本山林行走指南,在遇到这种状况的那页一定会写明“大河处于涨水或快速退水期间,不建议任何人涉水而过,这可能导致生命危险。” 但面前这根大木头看起来有随时被水冲歪的危险,人走在上面,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摔下,狄远赫不得不动手做了个加固器稳住,两人才小心翼翼地渡过了河。 短短不到二十米,却花了足足半个多接近一个小时。 胡谷添累得坐在一旁休息,边喘气边感叹,“幸好暴雨的这三两天,我的几位同事刚好回家一趟,不然的话可能真的会遇到大麻烦。” “也幸好有你和小芒果帮忙,如果只有我和阿恒两个人,肯定会损失惨重。” “胡老师你不用和我客气。”狄远赫也有点累了,靠在树边,“我不在的时候阿恒肯定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有的时候我看着他手忙脚乱没有经验的样子,会经常想起以前自己也是那样。”胡谷添说,“没有一天不给老师和前辈添麻烦,经我手坏掉的东西不计其数。” “那时我老师没把我赶出师门是真的有素质有修养。” “阿恒比以前的我好多了。”胡谷添说,“他进步得很快,没花多少时间就跟上了我们的步伐。” “听起来勉强合格。”狄远赫拧开盖子喝了几口水,才稍微把喉咙里的热渴的感觉压了下去,“我不希望我的钱白白浪费。” 两人看着周围的树木,临近葡子江的那一部分被小山洪冲毁了一小块,胡谷添看着这番景象,从包里拿出食物往自己口里一塞,顺便递了点给狄远赫。 虽然景色不如往日美观,但他知道生机隐藏在这个荒乱的土地之下,在夏天充足的阳光下,这里很快会再长上苔藓杂草和灌木。 胡谷添聊起了自己熟悉的话题,“我待在这儿快一个多月了吧,这么久时间以来,我经常是天没亮就出门观察狼群,白天看,晚上看,越深入了解就越喜欢它们。” “来之前准备的书,那时看了一两遍没啥感触,到现在回去看,发现书本的每个字都活了,而且还有更新的体会,这是种很特别的感觉,感觉自己变得更年轻还能接受新的东西。” 狄远赫不说话,伸手摘下了灌木丛上的一片绿叶。 “对了大学那么多寒暑假。”胡谷添又扯回了之前的话题,“怎么没想过来看看你外公外婆和小芒果?” “哪有什么假期。”狄远赫苦笑,“我几乎每个假期都要集训,这个暑假是我难得的大长假。” “这么累啊。”胡谷添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指远处的山峰,雾顺着山峰朝着天际攀登,“那这个假期感觉如何?” “……很特别,我从来没这样活过。”狄远赫说,“事实上我只是跟在阿芒身后,他带着我去看清晨高山的朝阳和晚上的星星……太难形容了,我不知道怎么表达出来。” “就像阿芒带着我重新认识了世界一样,我能理解他喜欢这里的心情。” “我知道。”胡谷添说,“就像是梭罗在雨后奔跑回家的那种感觉,山林中的的蕨类植物无法变成人工草皮。”* “不过时间不留人。”狄远赫叹了口气,把水瓶放回包里,“很快要结束了。” “想结束没那么简单。”胡谷添打趣他,“小芒果还在这里,你就走不了多远,你是他哥,以你的个性肯定不会放着他不管。” “在生物学上,达尔文提出了‘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理念,但他却无法解释动物个体的利他行为,直到后来有个生物学家提出了他的理论汉密尔顿法则。” “血缘关系越近,利他倾向越强,这种利他的行为不求回报,甚至可以为此豁出性命。” “胡老师。”狄远赫不得不出声告诉对方,“……听别人用科学理论分析自己,是一件要克服羞耻的事,当事人有权利拒绝收听。” “确实是需要委婉点,但我补充最后一句。”胡谷添说,“除了基因之外,不能忽视的是存在于其中的感情,它不完全依赖血缘关系,甚至超越血缘关系。” “……”狄远赫没接话。 树影在熙和的微风中摇曳,西边的晚霞染红了天际,山野中的每一颗树木都沐浴在霞光之中,临近落日的光给绿叶添上了一抹红,庄重得像是它们和太阳间的永别。 “后背上肿的地方很疼吗?”胡老师问旁边的人。 “不疼。”狄远赫摸了摸后背的衣服,“很明显吗?” “一点都不明显,要不是你换衣服的时候我看到,不然我也发现不了。”胡谷添说,“你表现得太正常了。” * 现在阳光正灿烂,老树的树影落在地上的影子清晰独特,没有往日让人难受的高温,今天的空气清新,有三五只侥幸在暴雨中存活的蝉继续躲在树叶下聒噪地叫。 大自然还是原来那幅模样。 狄远恒手中捧着自己的相机。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怀疑自己弟弟拥有特异功能了,虽然说森芒的一举一动都表现的是正常人类的模样,但离谱的地方实在太多了,让二哥不断地怀疑。 难道真应了那句话,自古老三屁事多,东海老三被抽筋(龙三太子),西海老三砸龙珠(白龙马),李家老三打架群殴(哪吒)。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56节 自家的这位难道也不例外? 二哥越想觉得可能性越大,他相信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他有证据,而且是铁证。 因为,正常小朋友谁会驯狼啊,更别提还是野狼。 “我没有驯服它。”当事人坐在树根上,轻轻地抚摸着头狼的颈项后部,认真反驳,“狼是不能被驯服的,说驯服的人是把自己放在了支配和独裁的位置上。”* “但我没有,我和它是平等的。” 对对对,狄远恒心里嘀咕,你们确实是平等的,但我们不一样。 自己往弟弟那边多走一步,头狼望向自己的眼神就多一分戒备和警告,弄得他只能离远了点和弟弟说话。 在安全距离之外,头狼才收回目光,继续享受森芒带给它的舒服按摩。 多么平静友好,感觉和一分钟之前不是同一只狼。 “就像是这样。”森芒不知道哥哥心里的想法,继续说着自己多年来的撸狗狗经验。 他把正在抚摸的手收了回来,十秒钟后头狼警惕地抬起头来,森芒冲它露出笑脸继续把手放到它身上轻轻按摩。 “一旦它感受不到我的手,就会产生不安和狂躁的情绪,怀疑我是不是在准备攻击它。”森芒说,“我需要给予它足够的安全感和信任感。”* 话听着很有道理,狄远恒确信头狼不想给自己留一点信任,两个态度简直是天壤之别。 大概这就是阿芒的魅力吧。 狄远恒无可奈何,把镜头转向了弟弟的膝盖处。 上面有只灰黄色的小狼崽在打滚,圆滚滚毛茸茸的,琥珀般剔透的眼睛,闪着柠檬黄的光,可爱极了。 它记得森芒,虽然上次的乘车体验十分糟糕,但不妨碍小狼崽想再玩一次。 可惜森芒忙着给头狼顺毛,无法一心两用,只能把它放到一边。 身为实心棉花球的小狼崽不放弃,胖胖的前脚搭在森芒的膝盖上,后脚在地上不停地扑腾,没力气了就直接摊倒在地上翻滚,让太阳晒到它的肚皮。 这种待遇不是普通人能拥有的,狄远恒叹了口气,好吧,从小生活在狗狗堆里的阿芒从来没怕过狗,自然也不会畏惧狼,这条推论完全成立。 狄远恒从不怀疑一件事,那就是弟弟对狗狗的了解,绝对比对人类的了解要多。 除了诺亚扑虫子跑得远了些外,其余狗狗们几乎都集中在森芒的附近,就算没直盯着小主人,也会确定人在自己的余光范围内。 它们已经习惯性地把关注点和目光放在森芒上了,一天几乎大部分活动是以他的活动目标为移动线索,小主人在哪,它们就会去哪。* 和群狼形成显著差别,虽然它们样貌上有些相似,但眼神和行为举止完全不像。 狼分布地有些散,各自玩各自的去了。 夏天的落日来得有些迟,淡黄的晚霞比它先来一步,这时天还很亮,天边的积云和高处的群山披上了一层柔软的霞光,山鹰在天空中盘旋鸣叫,蜻蜓在浊水坑中点水。 离真正天黑还有不长不短的时间。 森芒没急着和哥哥回哨所,他三两下爬上了树,抬头看向天空和远方美丽的风景,耳边树叶飒飒作响。 他兴致大发,拿出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小刀,在老树的分枝上切下三五条拇指粗的嫩枝条,吹掉上面的灰尘,三两下编成了树环戴到头上。 乌黑柔软的头发上点缀着几片没摘干净的嫩绿,衬得森芒更加烂漫,他的小腿在空中晃悠。 突然他停下了动作,仰头开始模仿着狼嗥,稚嫩的声音在空气中飘荡。 头狼也站起了身,它抖了抖身上的毛,闭眼和森芒一起嗥唱,从一开始低沉的声音,到后面越来越高昂。 其余狼也加入了合唱,声音此起彼伏,一声连着一声。 狄远恒有些分不清哪声是弟弟唱的了。 晚霞照在天空,同样照向地上,山峰上奇形怪状的岩石和天空轮廓分明的云在这一刻显得十分相似,云是天上的群山,山是地上静止的云,大地和天空融为一体。 万物生灵在其中喧叫狂欢,庆祝着苦难的离去和新生的到来。 狄远恒认真听着合唱,在他看来这并不比剧院和演唱会里的演出差,甚至更加直击人心,触动心弦。 忽然他感觉手背被毛茸茸的东西蹭了一下,低头望去,是桃乐丝。 桃乐丝嗅了嗅他的手,两步退后跳到草丛中把一只死掉的老鼠放在了他的脚边。 还向他的背包示意了一下。 狄远恒没懂它的意思,但这是第一只向自己表示好感的狼,他有些感动,还是坚定地拒绝了,“谢谢你的好意。” “不过我只吃熟食。” “老鼠不在我的食谱上。” 桃乐丝听不懂人类的话,它继续挠了挠狄远恒的背包,对狄远恒示意了一下地上的老鼠。 狄远恒扶额,“噢不,真的不用……” “真的不吃,你享用就好。” 桃乐丝放弃和愚钝的人类沟通了,自己动手咬开了拉链,把藏在里面的馒头咬了一大口,淀粉的甜味瞬间侵占整个口腔。 桃乐丝慢慢品味,露出了满足的脸色。 第57章 又是一天山间的岁月, 人在其中很容易忘记时间的存在,再匆忙不会比白云和星辰更匆忙,草蜥在灌木丛上细枝干上寻找着蟋蟀和其他昆虫幼虫, 莺雀在枝头鸣叫同样在寻找着今天的食物。 狄远赫已经在山上待了很久了, 再不走他很大可能会错过开学。 这天早晨阳光洒满山坡,照在了他们的背包上, 狄远赫伸手拎过森芒背上的包包,推了推他的背, “阿芒,跟胡老师和二哥说再见。” 森芒正往远处看, 被提醒了才回头,“再见。” “小芒果拜拜。”胡谷添揉了揉小朋友的脑袋,“等下次有空我请你、森老师和鹿老师去我家吃饭。” 狄远恒则笑眯眯地低头帮弟弟整理了一下衣领, “别看了,麦克白没打算和你一起回去,不过你放心我会帮你看好它的。” “麦克白自己会照顾好自己。”森芒耿直地说, “对比起它,我可能更担心你。” “……”狄远恒抹了把脸, “好了哥哥感受到你的关心了, 早点回去吧。” “行。”狄远赫说着把自己手中的手机递给了狄远恒,“你的手机坏了, 我把我这部给你, 到时候我回去新买一部,你们在山上一定要注意安全。” “等我回到家, 会给平安短信给你们的。” “走了。”狄远赫挥了挥手, 带着森芒离开了。 天空蔚蓝,晴空万里, 金色的阳光如同美酒,森芒走着走着几步回头望去,森林依旧郁郁葱葱。 一个黑影站在森林的暗处,它往前小跑了几步,最后还是停了下来,一声连着一声嗥叫声响起。 森芒把挂在脖子上的口哨拿出来吹了长长尖锐的一声,两种声音在空气中相撞,意外地和谐。 森芒满意了,主动握住哥哥的手,回头望了一眼,目光最终落到了哥哥的身上,“我们可以走了。” * “终于回来了。”外婆听到敲门声赶紧去开门,迎面给了自己大外孙和小外孙一个拥抱,“暴雨那几天我一直在担心你们,觉也睡不好了,幸好没事。” 接着她数了数后头狗狗的数量,和出门时的一模一样,“麦克白没回来?” “它比较喜欢住在山里,我同意了。”森芒说。 外婆抿嘴思考了两秒,“好吧我也同意,它现在是一只自由的狗子了。” 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未来哪天它突然出现在狗房里,我也不会介意,只要它没吓到我。” 森芒脱掉了自己满是泥的鞋子,“门锁从外面打开需要钥匙,麦克白回来得敲门,它不会吓到我们。” “狗子是不走寻常路的。”外婆说,“来吧,去好好洗个澡,饿的话去厨房喝点牛奶吃点点心。” 森芒点点头,蹬蹬蹬地上楼了,甚至忘了他的背包还挂在他哥的背上。 狄远赫无奈地手中的东西放下来,换上了双干净的鞋,边走进屋子边和外婆说,“前两天工程队告诉我他们完工了,外婆和外公你有检查过有什么遗漏吗?” “检查过,我们都很满意。”外婆提起这件事情便觉得很高兴,现在的院子对比起以前显得更大更有规划了。 一条石板路穿过院子,秋千在随着风晃动,树屋的半圆球体形状融入到翠绿的背景之中,绿叶遮挡住部分阳光,在原木色的树屋露台上留下通透的影子。 紫藤花的苗已经开始生长,准备慢慢爬上花藤架。 “我和你外公原本想替你签字。”外婆说,“不过因为最初签订合同的是你,他们那边说最好还是由你来验收和确认。” “我来验收就好。”狄远赫说,“刚好对这方面有点了解。” “对了。”他走路走到一半停了下来,“南瓜种下了吗?” “南瓜?”外婆一脸疑惑,“什么南瓜?” “最初的时候阿芒说想种南瓜,但是他觉得外婆你更喜欢紫藤花。”狄远赫说,“我就让设计师都给安排一下。” 外婆被提醒才想起来,“我想着他们在南边角落打了个架子干什么呢,原来是这个原因。” “种应该是没种的。”她翻看了下日历,“这个时候播种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能发芽就行。”狄远赫说,“要是没长南瓜,到时我去市场买一个回来。” “这个安慰着实不怎么样。”外婆毫不客气地点评道,“不如直接做一道清炒南瓜藤。” “不都一样吗?”狄远赫没懂其中的区别,“都是要吃的。” “区别大着呢。”外婆摇头,递给大外孙一杯水,“你会明白的。” 屋内窗帘挡住了灼热的阳光,挂在墙上的时钟一步一步走到了整点。 狄远赫瞥了眼,心情不佳。 “我明天要会回学校上学了。”他说,“时间很赶,设计师和工程队马上要到了。” “我和你外公检查过三四遍了,他们细节处理得不错。”外婆安慰他,“下暴雨的那两天也顺便检查了防水性,树屋没有漏水,保持得很干燥,玻璃的质量很不错。” “院子的排水系统被重新设计过,没有积水,一切都很棒。” 外婆留意到了大外孙脸上的神情,“要真不放心,你再去看看就是了,我们家有这么漂亮的花园,应该开心才是。” 狄远赫点头,喝了口水开了门。 结果刚才说要去洗澡的弟弟站在藤桥上冲他打招呼,眼中闪着金色的光芒,“哥哥!看我!”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57节 说着,他抓着吊桥的扶手蹬蹬蹬地从房间那头跑到树屋上,桥摇晃地有多剧烈,森芒笑得就有多开心,葡挞一步也不敢上去,只能站在桥头。 “刚刚不是你不是说去洗澡吗?”狄远赫仰头问自己弟弟,试图让弟弟明白说到要做到的道理。 可惜弟弟不接茬,“但是我看到了它啊。” 他两三步跑到了树屋里,从窗户里面探出脑袋,“晚上在这里睡觉,可以看一夜的星星。” “而且我只要我想伸手就能摘下叶子!” 树影在空中摇曳,树屋和旁边两个屋子的风格和谐得融为一体,偶尔有一两片落叶落在螺旋式的楼梯和坡道上,阳光透过天窗和窗户洒入树屋里,木头香气在屋子里显得格外浓郁。 森芒扑到树屋里的床上,抬头,能看到青绿的树和湛蓝的天。 他已经想象到自己晚上睡在这里和狗狗一起看着夜空数星星的景象了。 狄远赫站在树屋旁,听到了弟弟的笑声和狗狗的汪呜声,心中的闷气在这刻散去,他感受到阳光落到身上的温度。 一切都是值得的,他想。 * 原本十五分钟能搞定收拾行李这件事,被狄远赫拖了很久,每收拾一会就回停下来一会,透过半开的门缝往森芒房间的方向瞧一眼,时间一拖再拖。 但事情做得再慢总有做完的一刻。 狄远赫检查完所有的东西,关上了行李箱,侧头看到了当初葡挞过来的迷彩旅行包。 上次去省城忘记给葡挞买出行用的箱子了,算了原来那个还能用,他拎了过来比划了一下大小,小白狗长得慢,只比最初大了一点儿。 应该是合适的。 “你在做什么?”一道声音从背后响起,吓了狄远赫一跳。 狄远赫回头看到了森芒站在他的身后,目光看着他手边的行李箱和迷彩旅行包。 森芒的目光在房间里转了两圈问道,“你要走了吗?” “对。”狄远赫蹲了下来,与弟弟平视,“阿芒,我明天要回学校上学了,很抱歉现在才和你说,我一直没有开口和你说这件事。” “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如果你生气不理我,我也接受。” “明天?”弟弟的神情看起来有些迷惘,像是没有反应过来,“明天什么时候?” “明天上午。”狄远赫说着看向了一旁的旅行包,“还有一件事,葡挞是我朋友拜托我养的狗,明天我会把它一起带走。” “葡挞是我养的,你没有照顾它。”森芒反驳道,“你把它带走要经过我的同意。” “好吧。”狄远赫坐到地上,“阿芒,我朋友是个很好的人,我相信他也会对葡挞很好,如果到时候你想念葡挞了,我可以带你去看它。” “所以,我可以带葡挞走吗?” 森芒沉默了一会,“好吧,我同意了。” 两方谁也不说话,气氛陷入了僵持,狄远赫以为自己弟弟遇到这种情况会直接板脸走人,但他没有,他就坐在房间里,不说话,也没看自己。 “生气了?”狄远赫先打破了僵局,“这次是我的错,你冲我发脾气我也接受。” 森芒不说话,没理他。 “真的生气了?”狄远赫又问了一次。 “没有。”森芒说,“我说过我喜欢你,虽然你做了错事,但我原谅你。” 狄远赫松了口气,摸摸弟弟毛茸茸的脑袋,“我看你玩得那么开心,觉得说起这事很煞风景。” “总而言之,这次是我的不对,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 森芒的脸上依旧没有笑容,他眯着眼睛盯着自己哥哥的脸,他突然意识到面前的哥哥有个巨大的毛病,他总是认为错误可以用礼物弥补,无论是什么错误。 越想越气,森芒直视着哥哥的眼睛,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他决定给面前的人点颜色瞧瞧。 “什么东西都可以吗?”森芒问道。 “对。”狄远赫没意识问题的严重性,“只要你想要。” “那我要一只fainting goats。”森芒说。 fainting goats,中文名晕倒羊,是美洲特有的羊种,因其患有先天性肌强直症的缘故,只要一受到惊吓就会四肢僵硬,腿软倒地,它只能在人工饲养的环境下生存,现在大多成为了宠物和游客招待员。* 狄远赫一开始根本没明白他弟弟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他上网搜了搜再次感受到了他弟弟的威力,“这个可能不太行,换成山羊可以吗?” “不可以。”森芒冷酷地拒绝了他,“你不是说只要我想要都给我买吗?” “……那也得我能买到才行啊。”狄远赫太阳穴突突地疼,“我上哪里去给你找这么一只羊,再说了家里养了几条狗子,不得把羊给吓死。” “你不用操心,这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森芒说,“你只需要考虑怎样把羊送过来。” 狄远赫痛苦地闭上眼睛,没回答他弟的话。 最后狄远赫还是没能给他弟弟整出这玩意,作为弥补,他一个下雪的冬天买了只肉质肥美的新疆羊寄到了外公家,附上留言,“阿芒,新疆羊肉很好吃,忘记那只晕倒羊吧。” 这事才算真正结束。 但那已经是后话了,现在森芒表面上看起来没有生气,但他已经用实际行动表明了有个人很不高兴,而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他直到睡觉没有再理他哥哥。 狄远赫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这是他几天以来第一次睡的好床,可惜却迟迟无法入睡。 突然门被敲响了,一个小脑袋从门内探了出来。 “睡着了吗?”森芒在漆黑中眨了眨眼睛问他。 第58章 “没睡。”狄远赫打开了台灯, 暖光照亮了一旁的闹钟,这个时间是森芒睡觉的点。 他脑子一转反应过来了,小朋友晚上敲门能干啥, 肯定是觉得一个人睡感觉难过害怕, 需要个带体温会呼吸的人形抱枕。 狄远赫很上道,没有直接点破弟弟的心思, 他挪了挪位置分出半张床,拍了拍, “上来吧,哥哥和你一起睡。” 森芒站在门口没动, 眼神中带着困惑和不理解,“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睡?” 两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虽然狄远赫也知道小朋友害怕独自睡觉这个理由和他弟扯不上一点关系, 但除此之外,他想不出其他理由了。 “不然大晚上过来找哥哥干嘛?” 森芒没有立刻回答,他把自己哥哥上下打量了一遍后, 往外瞧了一眼,家里很安静, 外公外婆的房间已经关了灯, 没听见动静了。 他把食指按在嘴唇上,“嘘小声点, 换条长裤, 现在我们要出门一趟。” 狄远赫不得不提醒他,“阿芒, 现在是晚上, 到了睡觉的时间了。” “所以我让你小声点。”森芒说。 “……”逻辑没有毛病,狄远赫沉默了一瞬决定听从他弟的话, 他站起身拿过放在椅背上的长裤换上,“好吧,去哪?” “去到就知道了。”森芒转身,他的动作很轻,奶白色的儿童拖鞋踩在地板上几乎听不见脚步声。 他一路走下楼梯,走到玄关处从鞋柜里取出一双靴穿到脚上。 狄远赫几乎没有看他弟弟穿过这种靴。 森芒向他打了个手势,在鞋柜里翻出一双男靴递给了哥哥,“这是外公的鞋,他几乎没穿过,你可以穿他的。” “一定要穿吗?”狄远赫问。 “一定要。”森芒说,“待会去的地方可能有蛇出现,我不想半夜送你去医院打血清。” 狄远赫听到这句话皱紧眉头,“那为什么一定要去?” “问你自己。”森芒同样不高兴,“都怪你突然和我说明天要走。” 所以你睡不着,就半夜过来折腾我?狄远赫无声咽下这口气,蹲下把鞋子穿好。 森芒在柜子里翻找了几样东西,拿出几罐喷瓶往身上各处喷了喷,然后抬头示意狄远赫蹲矮点,好让他操作。 “这是什么?”没等狄远赫问完,森芒便往他身上使劲地喷了很多水,不太好闻的味道涌入鼻腔,刚想开口询问的时候又被弟弟用手堵住了嘴。 “是驱蚊虫和驱蛇喷雾,你脚下穿的是可以防蛇的靴,待会我还会带上吸蛇毒器。” “……我们到底要去哪里?”狄远赫越听越不妙,“我不会同意闯蛇窟的。” 这句话说完,他意料之中得到了弟弟不认可的眼神。 “我是灵长类动物。”森芒不得不认真给他的笨蛋哥哥解释,“夜视能力差,我是幸存者的后裔,数百万年的自然选择铭刻在我的潜意识中,如果我对黑夜掉以轻心,我就会死掉。” “部分毒蛇喜欢在夏天的晚上活跃,毒牙分泌毒液,颊窝可以捕捉轻微温度的变化,它们可能会在黑暗中袭击我。”* “你的潜意识有告诉你可以不去吗?”狄远赫问。 “有,但是我没听。”森芒说,“而你现在不应该听潜意识的,你得听我的,” 狄远赫只能跟上他弟弟的步伐。 森芒打开门,往狗房的方向小声地吹了声口哨。 过了一会,亚历山大的影子窜了出来,汪呜一声跑到了小主人的腿边,森芒抱住狗狗蹭了蹭它的大耳朵,“嘘不要出声,我们现在要安静的。” 亚历山大乖乖地站在原地,等着小主人给它全身喷上防虫喷雾。 狄远赫更加不理解他弟的行为了,“还要带狗子去?” “因为河水边草丛里可能会有蛇,狗狗能闻到它们的味道,把它们赶跑。”森芒说,“亚历山大很厉害,会保护我们的安全。” 说着他啪的一声打开了手电筒,笔直的光束照到了门外。 流程和动作过于熟练,仿佛做过很多次,狄远赫终于意识到他弟弟不是个初犯,而是个惯犯,他压低了声音,“说吧,你背着外公外婆还做过哪些危险的事?” “我没有。”森芒拒绝承认虚假的指控。 他轻轻地关上了门,把声音压到了最低。 橘黄色的路灯照亮在马路上,门外虫鸣声喧嚣,盛夏的星光在夜空中闪烁流淌,晚风吹动树叶发出的沙沙的响声,一切都沐浴在月亮的银辉之中。 两人向前走去,走得离大路越来越远,路灯的光渐渐照不到了,在漆黑的夜里只能看到手电筒的冷光。 能远远地听见了水撞击在石头上的声音,现在他们在葡子江附近,水声越来越清晰,脚下的草丛簌簌作响。 “不会是去夜钓吧?”狄远赫猜测道,“钓一整夜?”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58节 “这个不行,我明天上午要开车回去,如果一晚上不睡开车会疲劳驾驶的。” “不是去夜钓。”森芒往四周望着,在寻找着某样东西,亚历山大紧紧跟在他的身后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他专挑偏僻的地方走,狄远赫看着他拐入了一条岔路,那边更黑了,月光隐隐地照在林子中,偶尔头顶有几个蝙蝠的黑影飞过,蟋蟀在底下的草丛中跳。 走了半天,额头上冒出一层汗,狄远赫停下了脚步,“阿芒,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阿芒,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我在听。”森芒没理他,继续找着路,他找了很久还是没有找到,语气中带着一丝失落和沮丧,“我记得上一年是在这里。” “但是现在不见了。” 狄远赫还是不懂他弟要干什么,“阿芒,我们到底要找什么?” “你是笨蛋吗?”森芒低着头,太久没找到,对哥哥说的话也显得没了几分底气,“只有夏天的晚上才能看到的东西,大家都喜欢的东西。” 狄远赫看着他弟弟把头撇到一边,手在树丛中拨了两下。 突然他停住,往右边走了几步,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掩盖不住的兴奋和雀跃,“啊找到了。” “找到了?”狄远赫擦掉了额头上的汗,炎热的夜晚让呼吸都变得急促了几分。 “嘘。”森芒把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他安静,“它们真的很好看,我每到夏天都会来看它们。” “准备好了吗?”他啪嗒关掉了手电筒的灯,回头问道。 狄远赫没懂弟弟话中的意思,他正想说点话,比如说“准备什么”或者是“到底看的是什么东西”。 这些话没来得及开口,下一刻弟弟拨开了挡住视线的树丛,他看到了此生难忘的风景。 茂盛的树丛被成千上万的萤光点亮,森芒把他拽进了萤火之海中,黑暗中忽闪的亮光在他的身旁翩翩起舞。 森芒用手轻轻摇动了一下树枝,那些闪动着光的精灵就向他身上飘来,像是从天上落下的星星,它们落到花丛中,落在树叶上,落入每个人的眼底。 狄远赫第一次见到那么多萤火虫聚集在一起,以前他只在公园的草丛中看到过零星几只。 他早该想到在夏天夜晚最值得出来看的,最家喻户晓的风景,就是萤火虫。 萤火虫挥舞着黑色透明的翅膀,发光的尾部在空气中连成了一束束亮黄色的光带。 这条光带在黑暗中是如此热烈,数以千计的萤火虫以同一种频率在发光,点点微弱的萤光积聚爆发出的力量,构成了一条地上的银河,延绵不绝闪烁明灭。* “太神奇了,让人大开眼界。” 狄远赫看失了神,“我从来不知道它们聚在一起会这么震撼。” “我们很幸运。”森芒伸手,几点萤光在他的指尖绕了个圈又飞走了。 “这种景象出现的时间很短,一般持续一个星期左右,萤火虫是鞘翅目萤科昆虫,白天不好看平平无奇,但到了晚上它们是最美丽的风景。” “不过想找到它们需要运气,刚才走了好远都找不到它们,我差点想带你回家了。” “幸好找到了。”说完他笑了起来,“是不是很好看?” 狄远赫看着眼中倒映着光彩的弟弟,和他背后如同篝火般升腾的点点萤火。 “……对,确实很好看。” 森芒很满意哥哥的回答,他抬头看着满天飞舞的流萤,漫天的萤光和星光交织在一起,“我以前试过在鸡蛋上敲个洞,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再把萤火虫放进去,做成蛋壳灯,也很漂亮。” “等下次有机会,我再做给你看。”* 狄远赫弯腰把弟弟抱在了自己的手臂上,对方身上的温度透过接触的皮肤传递到心中,炽热温暖让人舍不得放手。 他能想象到自己弟弟同样也是在这样一个夏天中的某天,踏着星光偷偷溜出门,带着捕虫网在树丛里扑流萤,然后高高兴兴地打着自己做的蛋壳萤灯回家。 狄远赫的心不仅为满山的萤火颤动,也为他弟弟的浪漫和可爱颤动。 森芒置身于萤光的中心,被无数萤火虫包围着,这些只在黑夜中出现的光精灵掠过他的脸,虽然它们的身体才一厘米左右,但发出的光却是如此炽热。 他伸手拢住一只藏在手心里。 场景那么美,说出来的话却是那么科学。 森芒凑近认真打量,并且给哥哥科普。“萤火虫属于完全变态昆虫,一生会经历卵、幼虫、蛹和成虫四个发育阶段。” “大多数的幼虫需要经过五到七次的蜕皮,在末龄期就会化蛹,最后成虫,除了某些成虫的昼行性萤火虫等不具备发光能力,大部分夜行性的萤火虫的卵、幼虫、蛹和成虫都会发光。”* “……哦是吗。”狄远赫尴尬地附和。 然后接下来弟弟说的话,听不懂早在意料之中。 “是啊。”森芒继续说,“成虫通过腹部发光器进行发光和调整频率,发光器由发光细胞层和反光细胞层构成,发光细胞里面含有荧光素和荧光素酶两种物质。”* “它的发光行为调控机制很厉害,在发光用到的能量中有95%以上以光能的形式释放,而工业制造的低效光源大部分能量都以热能浪费掉了。” “上一年这个时候我就在想如果萤火虫能够运用矿物化合物作为燃料,而不是以昆虫食料,它们的效率会变低还是会更高……”* “……好了。”别再说了,再说多点你哥真的听不懂了,狄远赫不忍心道出残酷的现实,他轻咳了两声,“陪哥哥安静地看一会。” 气氛安静了一会,森芒开口了,“星星离我们太远了,我也够不到月亮,萤火虫离我们近一些,我以为你会喜欢。” “我当然喜欢。”狄远赫说,“我喜欢听你说,但现在我更想和你一起看萤火虫。” “错过美景有些不值得,这些你可以回家路上和我说。” 空气中流动着浓郁的花香,星星像萤火虫一样,在深邃的天空中闪着围观,周围很安静,两个人的话不需要太大声,便可以清晰地传递到对方耳中。 “……我以为你今天会骂我。”森芒说。 “为什么?”狄远赫问。 “因为我在你睡觉的时候硬把你扯出来,走了那么久,让你流了一身的汗。”森芒说,“我还拿蛇吓你。” “原来你知道自己在恐吓人啊。”狄远赫很无奈。 “当然知道,因为这一切都怪你。”森芒板着脸控诉,“是你先不讲道理。” “我哪里不讲道理了?”哥哥很无辜,“我明明很认真地和你讲清楚了,反倒是阿芒你,让我穿防蛇靴,喷防蛇药,还叫我带上吸蛇毒工具,搞得跟真的似的。” “是真的。”森芒瞥了哥哥一眼,手指了指地下能没过脚踝的草丛,“防蛇靴防止有蛇突然咬上腿和脚。” 说着,他的视线往头顶漆黑的树冠上飘,“下面的能防范,但上面的就不好说了,可能走着走着蛇会掉到手臂上。” “毕竟蛇是吃萤火虫的。” 狄远赫和面前这个又在恐吓自己的小朋友对视一眼,“你真的那么生气吗,因为我没有提前和你说离开的时间?” “我没有生气哦。”森芒没有一点心虚,坦坦荡荡,“我只是在提醒你而已。” 接着他又补充道,“我做过被蛇咬的专业培训,不用怕,如果咬的齿印是一排的就是无毒蛇,只有两颗牙的就是毒蛇,” “到时候我可以用打火机消毒刀子,在伤口处划十字,然后用工具把毒血吸出来,放心我没有忘带季德胜蛇药片。”* “……”说这是纯粹科普,狄远赫是不信的,因为他从弟弟扬起的嘴角上看出了四个字,大仇得报。 亚历山大不懂人类复杂的情感,它同样被满天的萤火震撼住了,抬头嗅着它们的气味和周围草木的气息,因为好几次扑腾在灌木丛里,几只睡着的蟋蟀被它的动作吓了一跳,一跃跳到了更高的树叶上。 “亚历山大!要回家了!”小主人的声音在呼唤它。 “汪呜~”大狗狗甩了甩尾巴,跟上了小主人的脚步。 璀璨无垠的星空照亮了回家的路,夜间从山里吹出带着丝丝凉意的微风,森芒带着他的狗狗轻快地走在路上,听着脚下树枝被踩折的喀嚓声。 在夜晚里长时间行走让每个人都觉得很疲惫,幸好路途不远,森芒带着哥哥绕了个近道很快回到了家。 整个家静悄悄的,森芒小心翼翼地扭开了门锁,等狗狗和哥哥进来后在静悄悄地合上们,让一切恢复原状,熟悉的环境缓解了紧张的情绪,同时带来了困倦的睡意。 森芒甚至没想要把狗狗带回狗房睡觉,他噔噔两下踢掉了脚上笨重的靴子,光着脚踩上了树屋的阶梯,扶着扶手打着哈欠一步步走向里面柔软的睡塌。 狄远赫不得不绕了个大圈子,帮他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全程森芒的眼睛都没睁开过,最多在烦得厉害的时候瞪了他一眼,眼睛都没有聚焦到人身上。 最后等狄远赫浅浅洗了个澡回来时,弟弟睡得正酣甜。 亚历山大占据了他一半的怀抱,温暖的鼻息贴在小主人的脸颊边,一旁风扇哗哗地吹着,让整个树屋内充斥着凉快的风。 狄远赫伸手帮弟弟把掉落的被子捞了回来,然后躺在床上。 头顶的天窗能让他直接看到满天的繁星,星光从叶片的间隙中落下,天边偶尔有几颗流星划过。 猫头鹰的鸣叫声打破了静寂后又迅速安静,在璀璨无垠的星空下,树木沙沙声和各种不知名昆虫的甜言蜜语在耳边催眠。 狄远赫在睡前侧头最后看了一眼自己弟弟,闭上了眼睛。 他们在树屋里枕着满天星光睡觉了。 第59章 今天万里无云晴空碧, 山花的花香远远地从山里飘出来,每一口呼吸的空气都能让人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活力与生机。 清晨的阳光透过天窗温柔地照进了树屋,扰了其中熟睡人的梦。 狄远赫的意识还未完全清醒, 他用手捂着眼, 阳光透过叶隙在天窗上闪烁,过了一会睡意消失殆尽, 他侧头看了一眼弟弟。 果不其然,被子又被踹掉了。 狄远赫把被子扯回弟弟身上, 睡在弟弟身边的狗狗抬抬眼皮子看了他一眼后又闭上,陪小主人继续睡。 今天早上要干的事情还很多, 不能再睡了。 狄远赫打了个哈欠,回到了屋里。 “今天怎么起迟了?”外婆坐在沙发上翻看着出版社给她发的消息,抬头看见自己大外孙从院子里走了进来, “昨晚上那么有雅致睡在树屋里,睡得好吗?” “睡得很舒服,没有想象中热。”狄远赫说, “闭眼前看星星,睁眼看到阳光, 一不小心就起晚了。” “能睡是好事, 这几天太累了。”外婆指了指厨房,“去洗漱一下, 早餐已经做好了。” “对了。”她抬头问自己的大外孙, “中午要吃完午饭再走吗?” “不了,路上随便吃点应付一下就行了。”狄远赫说。 外婆了然地点头。 外公在厨房里端出一壶茶, 放到了茶几上, 葡挞围在他的脚边转悠。 外公顺势捞起小白狗,往狄远赫身后瞧了两眼, “阿芒呢,他没醒吗?” “没醒。”狄远赫没打算和外公外婆说昨晚上的事,“可能是这段时间玩累了。” “心真大,也不知道跟了谁的性子。”外公无奈摇头,“他哥哥要回去上学了,还在蒙头睡觉,只顾自己的美梦。” “不就是跟了你的性子吗?”外婆习以为常,“你当年也这样,我赶火车去出差,结果你前一晚出去吃饭吃到半夜,第二天直接睡到下午,也没送我一程。”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59节 “这么久的事情还记着的呢。”外公讪讪地笑。 “对比起来芒芒比你贴心多了。”外婆护着自家的崽,“他会在我不开心的时候给我送花,而你只会把花买回来煮茶。” “花这么好的东西,不能白白看着它枯萎吧,多可惜。”外公努力做解释。 “……其实阿芒已经送过我礼物了。”狄远赫打断了外公外婆这场小小的争吵,“我特别喜欢。” “他送了什么?”外婆好奇地问道。 狄远赫摇头,“这是个秘密。” 过了一会,他假装不经意地聊起话题,“昨晚睡觉前有一两只萤火虫飞了进来。” “萤火虫?”外公回想了一下,“在夏天偶尔会在院子里看到几只,但不多,萤火虫这种生物越亮的地方它们越不喜欢来,如果外界的光太亮会干扰它们进行闪光交流,会对繁衍造成致命影响。”* “咱们家里晚上都亮着灯,它们不爱来这儿。” “估计那几只是迷路乱飞进来了。”外公说。 “能看到是好事,说明葡泸生态恢复得很不错。”当了多年的教师,外公说教瘾上来了,“萤火虫多意味着环境较优,萤火虫少或者灭亡就意味着环境差。” “这种昆虫,喜欢草木茂盛、湿度较高、气候温热、充足的水源、土壤最好肥沃且中性,空气质量好的地方,特别挑剔,所以成了环境指示生物。”* “我偶尔夏天晚上在窗边能隐约看到几只。”外婆在电脑上打了几个字,“我们年轻那会儿稻田里到处都是,现在少很多了。” “阿赫几乎都是待在城市里,应该很少见这类昆虫。” “对,所以见到了就很难忘记。”狄远赫说。 外公抿了口茶,“因为萤火虫发出的黄光和绿光在黑夜中具有极强的穿透性,特别能吸引人眼球,记忆深刻是正常的事。”* 好了,狄远赫总算知道阿芒时不时说出不合时宜的煞风景的话,是从谁那里学来的了。 他刚想上楼,余光不经意间瞥到了放在桌台上相框里的照片。 照片中的阿芒盘腿坐在沙发上,书本被凌乱地放在茶几上。 他靠在亚历山大身边,一手抓着牛奶杯,嘴角边还有没擦干净的奶胡子,其他三只狗狗围在他的身边,诺亚更是嚣张,想要凑到牛奶杯前舔上一口,愣是被小主人堵住了嘴。 初阳透过薄纱窗帘照在沙发上,森芒抬头冲镜头笑。 像是伊甸园里长大的孩子。 狄远赫伸手把照片拿在手上,那时弟弟的脸比现在看上去还要小上几分。 “这张照片是芒芒前年拍的,那会比现在矮一些。”外婆的话中带了丝遗憾,“脸上奶膘还很重,一闹脾气脸就嘟嘟的,可惜现在消了些。” “都很可爱。”狄远赫把照片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抬头问外婆,“我可以把这张照片带走吗,想回去做个纪念。” “当然可以。”外婆说,“喜欢就拿去。” 外公抱着葡挞,一边给小狗崽梳毛一边说,“书房门后的书架上有本厚厚相册,你可以上去翻翻,喜欢哪张都可以拿去。” “不用,这张就很好,我会保管好的。”狄远赫说完,起身往楼上走,“我先去洗漱。” 走到一半,他又回头,“对了,外公帮我喂喂葡挞好吗,待会我要带它走,可能路上没空给它喂吃的。” “行,你忙去吧。”外公爽快地答应了。 葡挞丝毫没有要远行的自觉。 它一跃从外公的腿上跳了下来,脚下哧溜一打滑,差点撞到椅子腿上。 外公看到它傻乎乎的模样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它的小脑袋,从柜子里取出狗粮倒到碗里,递到小狗崽的面前。 “临行前多吃点吧,待会坐车要坐半天呢,哪也不能去,遭罪着呢。” 葡挞听不懂人类的话,随便嚼了几口饭,像往常一样跑到其他地方玩去了。 吃饭这件事不急,现在不算很饿,可以等会再吃,反正诺亚不会进来和自己抢吃的。 它盯着玩具球从墙角滑到自己的爪子边,然后又把球推到墙角处。 这个游戏有些无聊,但它乐此不疲。 直到一双手把它从地上捞了起来,塞进了熟悉但却极其不友善的迷彩旅行包中,可怜的小白狗终于察觉到了不妙的气氛,可惜已经迟了。 “幸好没长很大,装得下。”狄远赫感慨了一句。 随后他朝外公外婆挥了挥手,左手拎着自己的行李箱,右手拎着装着狗狗的迷彩包,走向了车库。 “啪嗒”一声,行李箱被塞进了车的后备箱中,车门被打开,迷彩包被稳稳地放到了副驾上。 怕车内太闷,狄远赫刚开了半扇窗打算透透气,随后就听到了外婆喊他的声音。 “阿赫!带上点吃的,路上饿了的话可以吃!” “还有水,大热天的,不喝水不行!” 狄远赫匆匆地关上车门,边走边答道,“这些我都带了,外婆你不用担心,要是急用的话我可以去服务区买。” “服务区的东西又贵又少,哪比得上家里的好。”外婆不认可。 外公找了个袋子,把一些能吃的东西全放了进去,“之前家里有朋友送了我几包葡泸的特产,都是他们家里自己做的,干净好吃,耐放,味道很不错。” “阿赫你把它们也带上,到了学校可以分点给室友和同学吃,喜欢吃的话记得打电话和我说,我做新的给你寄过去。” 狄远赫实在没法拒绝长辈的热情,手中的东西越塞越多,“……够多了,真的不用了。” “哪里多了。”外公拍了拍大外孙的肩膀,“年轻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就该多吃一点,在我年轻那会,这点东西不够我塞牙缝。” 狄远赫站在原地,看着相处了整整一个假期的外公外婆,他们已经不年轻了,岁月的皱纹爬上了他们的眼角。 他沉默了一会后开口了,“外公外婆,这个假期我过得很开心。” “以后有空我们一家人去拍张全家福吧。” “好。”外婆抬手给了自己大外孙一个拥抱,“外婆祝你前程似锦,以后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给我们打电话,我们永远站在你这边。” * 葡挞模模糊糊听到外面传来的讲话声,但声音过小它听不清。 密闭狭窄的空间总是让狗狗厌烦的,以前的它也许会被这个迷彩旅行包束缚住,但经过一个多月的成长,它已经不再受制于人了。 而且刚才干饭没干饱,它现在要回去继续吃早餐了。 副驾上的旅行包剧烈地晃动了两下,白色的圆爪爪按在了拉链处,几秒钟后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探出了头,葡挞跳了两下,灵活地翻出了窗,消失不见了。 狄远赫没有意识到小白狗越狱了,他现在的关注点在弟弟身上。 烧水壶里的水在咕噜咕噜地沸腾着,锅里的小米粥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森芒站在日历前盯着瞧。 “阿芒,我要走了。”狄远赫朝弟弟的方向张开双臂,“不和哥哥来个离别的拥抱吗?” 森芒没回头,继续数着日历的数字。 “阿芒?”狄远赫又喊了一声。 “不对,时间不对。”森芒皱着眉头,用荧光黄的笔在日历上戳了两戳,愤怒地回头,“你明明还有两天的时间。” 狄远赫的表情僵住了,说实话要不是弟弟提起,他都快把这件事给忘了。 他咳了一声,尴尬地解释,“阿芒,那个其实不是我的时间表,是阿恒的。” “一直忘了和你解释。” 森芒眼神中带着难以置信,也就是说他整整被骗了一个多月。 哥哥还在努力解释,“虽然我开学是在九月初,但学校有些事务需要人提前去处理。” “……额真的不来个一个离别的拥抱吗?” “不来。”森芒的脸气得鼓鼓的,他回头再次在日历上认真数了数天数,报出了确切的数字,“这么长时间你都没和我解释!你是个大骗子!” “第二次了!我那么相信你!” “我没有骗你,我只是觉得这个误会无伤大雅。”狄远赫注意到弟弟表情越来越黑,赶紧补救,“好吧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这样做,对不起。” 可惜他的道歉只换来了弟弟的一声冷哼。 狄远赫不得不把求助的目光望向了在一旁观望的外公外婆。 外婆摇头表示自己没辙,芒芒最多和自己闹点小别扭,很少生大气,面对这种事情她的经验不多。 外公直接假装自己没看到大外孙的求救信号,继续喝茶。 他没打算掺和兄弟两的小打小闹,同辈之间有点争吵,感情才会更好。 狄远赫叹了口气,蹲下来刚打算再次道歉,“阿芒我真的错……” 没等他说完,就被弟弟凶巴巴地瞪了一眼,独自上楼,早餐也没吃。 脚步声重得像是和全世界宣告有人生气了,几秒钟后门被“嘭”的一声关上了。 如果就这样离开,狄远赫毫不怀疑他和自己弟弟的感情会就此破裂,打再多电话送再多礼物也没用。 这种事情,森芒绝对做得出来。 狄远赫站在弟弟的房门前,敲了两三下,“阿芒,哥哥来给你道歉了。” “阿芒?” 门内没人应他。 他扭了扭门,发现门没锁,“别生气了,哥哥可以开门进来吗?” 门内还是没人应他。 狄远赫开了门,站在门口,森芒独自一人低着头抱着小方枕坐在阳台上,阳光没有照到他的脸上,狄远赫走近了些,看到了弟弟有些红的眼角。 他伸手摸了摸对方乌黑的头发,但弟弟还是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碧蓝的天空飘着白色的云朵,大树舒展着身上的每一片绿叶,麻雀在树屋的檐角上唱歌嬉戏,远处的莽莽群山都因为无数种这样的歌声变得富有生机。 狄远赫在森芒的身旁坐下,抬头眺望远处的风景,“这段时间我觉得最有意义的事情就是重新认识了你,我能在这里过得这么开心,都是因为有你。” “如果没有你,我可能永远不会来这里生活。” 狄远赫说,“等下个假期想去哥哥那边玩吗?” 森芒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a城b城或者其他地方都可以,任你选。”狄远赫补充道。 “真的?”森芒抬头,吸了吸鼻子,“你不会又骗我吧?”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60节 “刚才真的是误会。”狄远赫为自己辩解,“我几乎把它给忘了,不是故意的。” “好吧,再给你一次机会。”森芒勉勉强强相信了,他思维跳跃得很快,“我想去海上。” “啊?”狄远赫没想到跨度这么大。 “城市不好玩。”森芒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我对a城和b城不感兴趣。” “我更想去潜水看珊瑚虫,我还要和海豚和水母一起游泳。” 一瞬间,狄远赫心中翻起了无数的想法,他准确地抓住了最重要的那个,“……等等,阿芒你会游泳吗?” 哥哥仔细回想了一下和弟弟的相处,暴雨没来之前葡子江的江水深度最多到阿芒的膝盖处,想要在这种高度下学会游泳是很有难度的一件事。 “不会,这个很重要吗?”森芒耿直地问,“我会穿上救生衣和带上泳圈的。” “这个当然重要。”狄远赫扶额叹气,接着问他,“那有坐过船吗?有晕船吗?” “不知道。”森芒说,“这个也很重要吗?” 狄远赫为弟弟无理由的自信沉默一秒,自信是好事,但在自信之前最好要有清晰的自我认知,可身为哥哥,他不能打击弟弟。 所以狄远赫委婉地提出建议,“想在草原上骑马吗?听说那边有人会训鹰。” “都想看。”森芒没有身为一只旱鸭子的自觉,他没听懂哥哥的暗示,“听说海豚的智商很高,我要和它们一起游泳。” “这个活动得等你长大一点才可以。”狄远赫说,“你现在太小了,是不被允许进行这种活动的,而且在此之前你要先学会游泳。” “不过你不能独自去葡子江学,我会和外公外婆说让你去游泳馆,那边有专门的教练会教你。” 森芒思考了一会,妥协地点了点头。 狄远赫安心下来,看到了楼下狗狗们奔跑的身影,猛地想起了什么,立马转头叮嘱弟弟,“不准学狗子们的游法,它们不是好老师,无论哪只都不是。” “到了游泳馆,教练会教给你很多游泳方法。” “千万不能和狗子们瞎学,知道吗?”狄远赫再次重复了一遍。 森芒点头。 狄远赫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过了他要出发的时间了,两个人静静地看着远山,哥哥再次给了弟弟一个大拥抱,然后松开。 “好了哥哥要走了,下次有机会再陪你玩。” 森芒没给他那么快松开,他抓住哥哥的袖子,把头埋在了对方的肩膀处,几滴泪水浸湿了衣服。 狄远赫摸着弟弟乌黑柔软的头发,安慰他,“阿芒别哭了,以后只要你需要,我就会在你身边,我的家里永远有你的位置。” 快到接近正午了,阳光如金,天空是炫目的白色,蝴蝶在树丛中飞舞。 狄远赫开了车门,坐上了车,瞥了一眼放在副驾上的迷彩旅行包,确认什么东西都带齐了后,扭动钥匙开启了发动机。 路虎慢慢驶出了院子上了马路,他看到在后视镜中,自己的弟弟站在门口看向自己的方向,跟着跑了几步,最终还是停了下来。 他的影子越变越小,直到消失在后视镜外。 狄远赫把手伸到口袋里摸到了今早拿到的那张照片,露出了一个微笑。 * 一路上没出什么大事,在路程开到一半的时候,室友给狄远赫打了个电话。 “喂是赫哥吗?”室友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现在开车呢?” “没。”狄远赫说,“刚好我停在服务区里休息。” “我听着你那边怎么有点卡?”室友有些疑惑,“信号不好吗?” “我的手机给我弟用了,这部是我问我外公拿的机子,几年前的款,信号可能不太稳定。”狄远赫喝了口水,“有什么事吗?” “也没啥大事,就是打电话过来提醒你别忘了把我的狗子带上。” “我劝了我妈一个暑假,她终于答应养了,可废了我不少口舌,过了一暑假狗子还好吗,有胖点不?” “应该是胖了,放心它被养得很好。”狄远赫说,“我外公家里养了四只狗子,多加一只完全不碍事。” “那你现在刚好有空,帮忙拍张照,我发给我妈瞧瞧。”室友很兴奋。 “行。”狄远赫答应了,伸手把副驾的迷彩包拿了过来,重量过轻,不用看就知道里面没有小白狗。 “喂赫哥,你怎么不出声了?又卡了吗?”室友的声音还在电话那头响着。 狄远赫人傻了,他解下安全带,往车内看了个遍,一只狗的影子也没瞧见。 “喂听得见吗?”室友使劲晃了晃手机,“赫哥?狄远赫?” “没有卡,我听得见。”狄远赫深吸一口气,“我这里出了点状况,现在有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 另外一边,森芒站在厨房处洗了把脸,打算从冰箱里拿块西瓜来吃,突然脚踝处被蹭了一下,是熟悉的毛茸茸触感。 他低头望去,葡挞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冲他眨了两下眼睛,前爪啪啪敲地,表示的意思很明显,它也要吃。 森芒愣住,一人一狗对视一眼。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森芒用脚在它身侧轻轻一拱。 小白狗应声翻倒在地,露出柔软的肚皮,“汪呜~” 第60章 距离狄远赫出发已经有好一段时间了。 天空碧蓝依旧, 大风把云从远方吹了过来,占了天空一小半面积,云的影子投在屋檐上, 遮挡住了烈日。 外公在书房里开着电脑, 察看着邮箱里的邮件,一两个星期没看, 邮件数量多得想让人关掉电脑,就算是退休了, 过来求问的人也没有少多少。 一个领域大牛,无论是退休还是转行, 只要他在,无数的邀请函和请教信就会像账单准时准点发到他的邮箱里,绝不会延期。 外公喝了口茶, 慢悠悠地点开了下一封邮件。 突然摆放在桌上的手机滴滴响了,屏幕上大大地显示着狄远赫的名字。 难道阿赫已经到学校了? 外公瞥了眼时间,就算是飙车, 也没到的那么快。 “喂外公吗?”狄远赫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隐约能听见他那处的汽车鸣笛声, “我刚发现葡挞不在车上, 你有在家里看到它吗?” “葡挞?”外公想了想,“没有啊, 它不是和你一起走的吗?” “是啊。”狄远赫的声音中带着无言的崩溃, “我记得是把它放到袋子里了,但现在看不到它影子。” “我怀疑它偷偷溜下车了, 外公你能帮我在家里找找吗?” 外公起身走到窗外看了一眼, 只看到大狗子们在扑腾,他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安慰大外孙,“葡挞那么乖,没可能不见的。” “阿赫你别着急,我现在去找找。” “别担心。” 外公走出书房,看了四周一圈,没看到熟悉的白色影子,楼下传来电视的播放声,外公一步步走向楼梯,声音越来越清晰。 “宠物梳毛梳是专门为动物皮毛设计,它们能深入毛发根部,梳顺和蓬松毛发,移除死毛,今天我们则是要介绍梳子的制作流程。” “在这家工厂里,电脑控制的锯片会将金属小棒切成6英寸长的切片,然后在尾端进行预钻孔,接着再制作出精确的掏槽孔……” 森芒了然地点头,捧着西瓜用勺子挖了一口吃进嘴里。 他没有忘记蹲在他膝盖上的小白狗,挖下半勺西瓜递到了对方的盆盆里。 外公一下楼就看到这番景象,显然小外孙和小白狗吃得很欢。 森芒看到自己时也没解释,第一反应是伸出了橄榄枝做邀请,“外公,要一起吃吗?” 葡挞同样可可爱爱地抬起头,无辜地看向外公,西瓜汁把它嘴边的毛染成了粉红色。 看来不用自己辛苦找了,外公心中又悲又喜。 森芒没察觉外公情绪的复杂,勺子在西瓜上挖下一块,眼神示意对方,真的不要吗? 外公摆摆手,“你吃吧。” 然后他转身对电话那头的人说,“我看到葡挞了,它安全得很。” “现在在和芒芒吃西瓜呢,要是不着急,十一假期我和你外婆应该会去a城一趟,到时候把狗子捎给你。” “只能这样了。”狄远赫无奈地说。 * 太阳落山了,余晖照在学校高大的钟楼上,给每一座教学楼都抹上了一抹红,旗帜在夜风中飘扬。 狄远赫提着自己的行李回到寝室时,里面空无一人。 大家都去吃晚饭去了。 他三两下打开了行李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衣服被随意扔在椅背上,特产放在了食物架上。 狄远赫拉开抽屉,取出里面的纸胶带,准备找个地方把阿芒的照片贴起来。 门外传来咚咚的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咦寝室的灯怎么亮了?” 不一会儿门开了,“赫哥你回来了?” “一个假期不见,过得怎么样啊?” “还成。”狄远赫说着,抬头看向自己的室友梁丘咏,“狗子找到了,还在我家里,它很安全,能吃能喝,今天跟我弟弟一起吃西瓜。” “应该是趁着我回去取东西的时候从车上溜下来了。” “……这么厉害?”梁丘咏半信半疑,“它那么小一只看着不像啊,当初抱它回来的时候蹦都不敢蹦,看到人只会一个劲地发抖。” “现在不一样了。”狄远赫说,“我弟家养了四只狗,它被养莽了。” “真的假的?”室友想象不出豆丁小狗崽变熊的模样,“我妹说它胆子小得要命,看到生人就躲。” “它变得很彻底。”狄远赫说,“我弟几乎每天带着它们几只狗子出门跑步玩球,不玩到趴下不回家,体力比一般狗子好上几倍。” “它现在都敢和德牧吵架,凶的很。”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61节 “……等等你们家那几只狗子是什么品种来着?”梁丘咏意识到了问题的不对劲。 “三只德牧,一只金毛。”狄远赫说,“平均每只八十斤。” “我记得我家的小白狗才……”室友讪讪地说。 狄远赫点头,“它成长了。” 室友:…… 成长果然是痛苦的旅程。 梁丘咏摇头想象不出未来小狗崽来到自己家的景象,妹妹和自己拍着胸膛和妈妈保证小狗是品种优良性格温柔的乖乖,现在养成了钢牙小白兔,这可咋整。 他忧愁地把篮球扔进储物箱里,回头问狄远赫,“能让你弟把它的性子养回来吗?” “你说呢?”狄远赫反问道。 “我回去怎么和我妈我妹解释。”室友内心很绝望,“这和她们想要的又乖又甜的狗崽不一样啊。” 狄远赫耸肩安慰道,“放心,它又凶又会撒娇,我弟弟和外公都很喜欢它。” 梁丘咏想不到解决的办法干脆摆烂,他的目光停在了食物架的特产上。 狄远赫没留意到室友饿狼般的眼神,他转头在桌面上看了一圈,终于选中了合适的位置,他撕下一圈胶带,打算把照片贴上去。 “赫哥?”梁丘咏连续喊了好几声人,狄远赫没理他。 “折腾什么呢?”他猛地凑近搭上狄远赫的肩,“照片?你对象的?” “不厚道,怎么能背叛组织找了对象?” “快让我瞧瞧长什么样。” “是我弟弟。”狄远赫把照片仔细地贴到书桌前。 “刚考上a大的那个吗?”室友凑近看了眼,“大学四年,没见你摆他的照片出来啊,怎么突然来兴致了?” “不过这年龄好像不太对劲。” “不是,是家里最小的那个。”狄远赫说,“你也知道我爸妈离婚了,他的抚养权在我妈那边,我这个假期所有时间都耗在他身边了。” “这个年纪的小朋友都特别难搞。”室友颇有体会,“我妹就是这样。” “不,他不一样。”狄远赫摇头,“我弟是个天才,比电视里演的那些更厉害,他才八岁就能帮我外公处理数据,要是在努力点,说不定论文上就能有他的署名。” “x!”室友忍不住口吐芬芳,“这么夸张吗?” “不用人教,他看了几天书就学会了微积分。”狄远赫继续说,“我外公给他请的老师不是教授就是海外博士后,他的课我跟着上了几节,有大半我听不懂。” “……我拿我妹换你弟可以不?”说起这个,梁丘咏脑壳就疼,“你不知道我教我妹数学的时候有多痛苦,一道题讲个三五遍都没讲通,暑假给她补习,我减寿十年。” “你弟这么厉害,你肯定没有体会过这种经历。” 狄远赫想起了他弟糟糕透顶的语文沉默了,“经历过,他因为三年级的语文试卷只考了45分被校长建议趁着年纪小先打好基础。” “天才都这么极端的吗?”梁丘咏不理解天才的世界,他凑到照片前仔细看了看这位天才儿童的相貌,“看着好小好乖,不过身边的狗子也太多了吧。” “这是什么大户人家,我以为你跟我开玩笑的。” “没跟你开玩笑。”狄远赫说,“全是我弟的爱犬。” “一般人都是放自己对象的照片吧,其余一般是放全家福吧?”梁丘咏笑他,“搞得我以为你假期有重大突破呢。” “全家福没来得及拍,我弟那么可爱放他的照片怎么了?”狄远赫拿拳头在他面前舞了舞,威胁道,“别忘了你的狗子还在我弟的手上。” “说话注意点。” 说罢,一张俘虏现状照片怼到了梁丘咏面前。 梁丘咏定眼一看,看到他的小白狗趴在一个小男孩的膝盖上,一人一狗快乐吃西瓜,被拍的瞬间,两双眼睛都睁得圆圆的看向镜头,清透像是在雨水中滚过一圈。 百分百神似。 “……”他的目光停留在照片上好一会儿,“好吧,我能理解你的行为了,你弟真的很可爱了。” “赫哥,我可以立马把我妹的联系方式给你弟,有兴趣和我成为亲家吗?” “滚。”狄远赫言简意赅。 “哎真的不考虑吗?”梁丘咏很遗憾,“先认识一下也行啊,我妹妹长得很好看的,可以提前培养培养感情……哎哎说归说,突然动手干什么!” “……别打了别打了,不行就算了。” “对了,那边的特产看起来很好吃,可以分我点不?” * 葡子江的江水在傍晚的余晖中闪着粼粼波光,岸边长出的杂草时不时在水面上点出一两片涟漪,天空只能看见几缕破碎的卷云。 空调里的风在呼呼往外吹着,森芒拿着梳毛梳有一下没一下地帮狗子们梳着毛,原本应该看的书被他扔到了一遍,书的封面上还留下了不知哪只狗子的爪印。 他十分享受和狗狗们独处的时间,没有任何人打扰,安静地听着大家的呼吸声,外面的风声和树叶声,任由阳光吻着自己的脸。 杉莫凑到了小主人的旁边,轻轻地舔着他的手心,舌头上的倒刺痒得让森芒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挠了挠对方下巴。 对于犬类来说,最温情的表达就是舔吻,那是无可替代的感情交流,它们会在同伴受伤的时候为对方舔舐伤口,在快乐的时候用舔吻的方式分享快乐的情绪。* 人类和动物是有共通性的,没有动物能够拒绝快乐。 快乐是可以被传递的。* 森芒十分享受这一切,但是意外总是来的猝不及防。 “芒芒,你人呢?”呼喊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脚步声越来越近,狗房的门被打开了,外公拿着一套崭新的衣服走了进来。 “叫了你好久怎么不应声呢?” 森芒看了他一眼,对他手里的东西毫无兴趣,低头继续认真地狗狗们梳毛。 他冷淡的态度并没有熄灭外公的热情。 “看,这是下午刚到新校服。”外公把新衣服从包装里取了出来,举到了小外孙面前,“别给狗子们梳毛了,我们先来试一试校服合不合身。” 森芒接过这套蓝白相间的校服,用手摩擦了下布料后递了回去,“静电好重,容易黏上狗狗的毛,我不穿。” 这个理由外公不接受,他拖着森芒往屋子里的衣帽间走,“就算静电不重,你的衣服上也全是狗毛,多一件少一件对我来说没有区别。” “不仅是你的衣服,还有被子,房间里的地毯,全都有狗毛,每次洗都要花费大工夫,而且我说过很多次了,没有洗过脚的狗子不准带上床!” “结果每次洗被子我能在你被子上面发现狗狗的脚印!” 森芒委屈地低下头。 外公想了想,做了让步,“我到时候和教务处说一声,向他们那边多买几套校服,到时候清理不干净的话我们直接换上新的。” 说完他把森芒推进了衣帽间,“去换吧。” 一分钟后,森芒出来了。 白色的校服衬衫加上蓝色的运动系长裤给他添上了几分校园的青葱感,小男孩低着头,墨黑的头发快长到了他的肩膀上。 这个造型让外公外婆眼前一亮。 “这个校服比我上学当年好看多了。”外公十分满意,“蓝色和白色穿在身上就显得人有活力。” 外婆认可点头,“听说葡泸一小的校服是附近几家学校最好看的,今天看着确实很不错。” 说着,她上下再仔细打量了一下,“不过芒芒的头发该剪了,也有几个月没剪过了,再长点就遮住眼睛了。” “没关系,明天我可以带他去剪个头发。”外公说,“刚好在开学前有个新的面貌。” “能脱了吗?”森芒自觉完成了任务,“我还没给狗狗们梳完毛。” 外公的神情变得严肃,“芒芒,先把这事放一放。” 他轻咳了两声,向面前的小朋友宣布,“你的假期快结束了,过两天就是你上学的日子了,以后每个星期至少有两天我会带你去学校上学。” “在学校的时候你要听老师的话,好好学习,好好和同学们相处,知道吗?” 森芒眨了眨眼睛,“狗狗能陪同吗?” 这个建议迅速被外公驳回,“不能。” “如果只带亚历山大一只呢?” “一只都不行!” “那好吧。”森芒遗憾地说。 第61章 又是一天清晨, 阳光温柔地透过玻璃照入了屋内,森芒坐在狗房的毯子上伸出手,阳光透过他的指缝映到地上, 没有人能困住阳光。 山雀在无忧无虑地歌唱, 狐狸在丛林中追逐着兔子,一切都很可爱。 除了那辆皮卡车。 外公往车厢后看了看, 伸出一根手指,一摸一条黑印子。 说了要洗车, 说了很久都没去,终于拖到了今天, 拖延症果然是人类与生俱来的缺陷。 介于自己也这样,所以他不能怪森芒。 事实上,外公想过无数次自家小外孙第一次上学的场景。 但所有猜测都没有真正面对来的离谱。 从起床开始, 森芒就一直待在狗房里,虽然以前也经常发生这种事情,但今时不同往日,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家里所有人都紧张得要命, 除了当事人自己。 当事人丝毫没有时间紧迫的概念, 他已经和狗子们说了半个小时的告别话了。 而且看上去没有停止的意思。 最后还是外婆发招了,她走到狗房里把自己的小外孙提溜了出来, “今天要上学, 不要给我磨磨蹭蹭的,快点换上校服, 然后去吃早餐!” 说着她仔细看了一眼森芒身上的衣服, 意料之中上面全是狗毛和爪印,“幸亏你起床的没有换校服, 不然我今天就得到校务处多买两套。” “可是……”森芒还没说完,就被外婆打断了。 “没有可是,我今天听你反反复复地把再见和我想你们的话重复了五遍以上,如果狗子们能开口说话,我保证它们已经会说了。” “别再磨叽好吗,狗子们会和我们一起送你去上学。”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62节 “然后你乖乖去上学,它们乖乖去洗澡。” “你们今天都会很忙。” 森芒被说服了,他穿过石板路走到了屋子的门口,开了门,食物的香气从厨房里传出来。 外公把两碗牛肉面端到了餐桌上,面条浸泡在酱色浓稠的汤汁,富有嚼劲的牛肉淋在白色的面上,几颗绿色的葱花点缀其中。 “来吧芒芒,今天是你的第一天上学,有些事情我要叮嘱你。” 外婆把桌面上的书本收拾回书架上,听到这句话后用困惑和诧异的眼神看向自己的丈夫。 外公轻咳了两声,对自己的小外孙说,“芒芒,三年级的课程对于你来说特别简单,但学会和其他人沟通交流同样很重要,所以我们这次上学的目的是让你去放松和交朋友的。”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自己妻子极其不认可的眼神。 外公反应很快,迅速把自己的话中的漏洞补充完整,“当然,我说的是数学和科学课,语文课你还是要认认真真听的。” 外婆点头,“芒芒,虽然语文这门课程你一点也不擅长,但也是需要掌握的。” “有的时候我会在想,是不是我的教导方式不适合你,毕竟我在学校里教的孩子都是成年人,成年人的学习方式总是和小朋友不一样的。” “说不定学校老师语文教学方式会让你更感兴趣,你应该好好期待一下。” “哦。”森芒的语气中没有一丝期待,他张口咬掉了一口牛肉面。 外婆没介意小外孙冷淡的态度,她脚步轻快地上楼去了,教导了森芒几年的语文,皱纹都被气多了几条,而在今天这个重要日子里她终于可以把压力分享出去了。 就算是到时候被请家长,她也乐在其中。 当压力只压在一个人身上时,沉得像座山,当它平均分给在场所有人的时候,它的重量就会变轻,变得可以接受,甚至是愉悦地接受。 外婆相信教学经验丰富的语文老师一定能教好她可爱的小外孙。 外公余光看到自己妻子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处,他侧头望了一眼拿着勺子一口一口喝汤的森芒,“芒芒,有的时候思考一些简单的问题是一件趣事。” “比如说1+1=2这种有深度的问题。” “你懂我的意思吗?”外公向他的小外孙眨了眨眼。 森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场双方都认为是有效的沟通进行完毕,美好的一天开始了。 文具和书包早在昨晚已经整理好了,外公把书包放在沙发上,他揉了揉森芒毛茸茸的脑袋,“检查一下自己还落下什么东西没带,待会我们就出发。” “对了别忘了把校服换上。” 说完便走到院子里招呼着狗子们上车。 森芒抓着书包,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四周,目光落到了外婆收拾好的书架上,他小声地嘀咕道,“外公说得对,一起解决简单的问题可能更容易加入群体。” 然后他带上了《什么是数学》和《微积分讲义》。* 有了这两本基础数学学习书,他肯定能和同学有共同话题。 森芒自信地想。 “芒芒,还没好吗,就等你了!”外公站在门口喊道。 “来了。”森芒匆忙地把书塞进书包,跑上楼把校服换好,又噔噔噔下楼跑出门,“马上来了。” 外公坐在驾驶位上,瞥了一眼森芒的书包,感觉书包比自己整理时的要大上一些,他没放在心上,全员到齐后,钥匙一扭开启了发动机。 车子穿过马路飞速向前行驶着,蓝天和白云被抛在身后,山雀的声音渐渐听不见了,前方偶尔传来几声汽车的鸣笛声,红绿灯在路口维护着交通秩序。 来到学校附近后,车变得更多更挤了,路边处处可见穿着蓝白相间校服的学生。 外公稳稳地把车停到校门口的停车位处,“好了芒芒下车吧,我把你送到教室门口。” “不用。”森芒解开安全带,把书包背到背上,“我知道地点,我自己走进去就行。” 外面学生和家长的声音喧喧嚷嚷,声音最大的是刚从幼儿园毕业成为光荣小学生的一年级小豆丁。 他们保留着从幼儿园带来的优良习惯,上学前先在校门口哭一场,以表对上学的重视。 外公摇下车窗往外看了一眼,“真的不需要吗,别的同学第一天家里人都会把他们送到教室里去。” “不需要,我识路。”森芒说。 “芒芒今天是个独立的男子汉了,我真为你感到高兴。”外公揉了揉森芒有点乱的头发,“去吧,有事给我打电话。” “昨晚上和你说的电话手表记得怎么用吧?” “记得。”森芒下了车,冲车里的人挥了挥手,径直走向后车厢。 “我就知道他肯定会和狗子们抱一下才走。”外婆看着后视镜说,“希望到时候校服上别印上爪印。” “有什么关系。”外公的重点显然不在狗子身上,他看着窗外抱成一团不愿离开爸爸妈妈的小豆丁们,语气中颇有些遗憾,“我以为他会哭。” “比如抱着我们两说很想我们不要离开我们。” “芒芒是个勇敢的孩子,你见他什么时候这样哭过。”外婆摇头,“我只希望不要第一天上学就被叫家长,那时候哭的人一定不会是芒芒。” “我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外公立刻收回了伤感和遗憾。 * 森芒一步步走进学校。 不同于之前暑假静谧的校园,现在的校园到处充斥着喧哗吵闹声,几乎每个学生身上都穿着和自己身上一模一样衣服,每一个楼层每一个拐角都能看到蓝白相间的衣服。 他们欢快的打招呼声掩过了夏天的蝉鸣。 森芒心里想,在踏入这个学校的第一个小时,他证明了人类可以比蝉更聒噪。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他对上学的兴致瞬间丧失了大半。 “嘿芒果!早上好啊!”突然一只手拍到了他的肩膀上,杜彭宇的脸出现在他的身后,“听说你和我一个班,以后多多指教哦!” 森芒无所谓地应了一声,兴致缺缺地继续往前走。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杜彭宇很不满。 “在听。”森芒往四周看了看,“啊教室在那边。” “几天不见你还是一样的狂妄自大。”杜彭宇快习以为常了,“这就是我为什么我不想和你一个班的原因,你这种态度真的很容易挨揍知道吗?” “我什么态度?”森芒不懂。 “就是现在这种态度。”杜彭宇说,“以后少点说反问句,其他人会更喜欢你。” “我不需要别人的喜欢。”森芒说,“会给我添很多麻烦。” “……”杜彭宇语噎,“芒果,你就不能对我友好点吗?” “我手臂上的伤刚拆绷带呢。” 森芒刚想回话便听到后面有老师在喊他们的名字,“是森芒和杜彭宇同学吗?” 一位老师站在办公室门口向他们招手,“我是你们的班主任,过来老师这儿一趟,有些事情要得提前嘱咐你们。” 森芒抓着书包困惑地回头。 今天外公嘱咐过一次,外婆嘱咐过一次,现在老师又来嘱咐。 学习简单的知识为什么要嘱咐那么多东西? 森芒不懂。 * 盆栽上的花朵在风中晃动,显眼橙色的三年一班门牌挂在门框上,班内的吵吵闹闹的,刚过了一个暑假,几乎每个人都在和朋友分享假期中经历的各种乐事和新闻。 想让孩子们兴奋的情绪恢复平静,显然要废上不少劲。 “听说了吗?”几个女孩围成一圈,在课桌前说着悄悄话,“我们班要转来两个新生,刚才我拿点名册看了一下,真的多出了两个男生的名字哎。” “哪两个让我看看?”一个女孩伸手想拿过桌面上的名册。 “哇,其中一个的名字好特别。” “不知道长得怎么样,希望来个好看点的。” “不要抱有太大期待。”另一个女孩摇头叹气,“班上那么多臭男生,只不过是又多了两个而已。” “喂你说谁呢!”一旁的男生听不下去了,“我还嫌你们女孩子动不动就爱哭呢!” “那只能说明你们臭男生的神经比麻绳还粗。”女孩不甘示弱,“女孩子爱哭怎么了,我能边哭边打得你喊妈妈!” “你!”男生把头扭了回去,“哼!和你吵真没意思!” 这时班主任走了进来,看到这番景象皱紧眉头,她敲了敲黑板,示意大家安静。 “同学们!安静!”她说,“新的一年,我依旧担任你们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我能理解大家高兴的心情,但秩序不能乱。” “在新的一学年里,大家要像上一年一样,认真上课努力学习,共同建设团结向上的班集体。” “而今天有两位新同学要加入我们,掌声欢迎他们!” 几点零碎的掌声从教室的各处响起。 老师无奈地看向这群小朋友,她向门外招了招手,“你们谁先来自我介绍?” “我先来吧。”杜彭宇几步走上前,接过了老师递给他的笔,把自己的名字写到黑板上,“我叫杜彭宇,现在在学空手道。” 他咧嘴一笑,“平常喜欢打游戏,要是组队上分缺人的话可以找我,我打野没问题。” 刚说完就看到了班主任反对的目光,底下也传来几个男生的笑声以及附和声,“上过王者吗?” “上过。”杜彭宇比了个大拇指。 “好了我们现阶段的主要任务是学习,打游戏只能作为消遣,不能沉迷,这些我会提醒你们家长的。”班主任迅速把这个话题掐灭,她看向了森芒,“轮到你自我介绍了。” 森芒站在门口,环顾整个教室,有41位学生坐在教室里面,课桌密密麻麻地摆在一起,只留下中间行走的通道,学生杂乱的课本和暑假作业摆放在桌面上。 秩序的表面下带着浓浓的混乱。 班主任早就知道森芒与其它孩子不一样,她心里已经做好准备,重视一个孩子是要关心他,而不是把他区别对待。 她开口提醒站着不动的男孩,“森芒,该你自我介绍了。” 整个班上吵杂的声音慢慢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站在这个站在讲台边上的男孩。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63节 阳光亲吻着他墨黑柔软的头发上,澄澈的眼睛中没有一丝灰霾,他身上明媚到有些狂妄的气质让他和其他人区分开来,连同样的校服穿在他身上变成量身定制的模样。 “我叫森芒。”他说着,拿起笔在黑板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转身看向面前的41位同学,“外公今天早上和我说,上学的目的是放松和交朋友。” “但现在看来数量太多了,一点也不轻松。” 说完,教室更加安静了。 如果用准确点的词来形容,是死静。 杜彭宇绝望地闭上了眼,他可以想象到未来水深火热的校园生活了。 “总之,大家要和新同学好好相处,听到了吗?”班主任轻咳了两声总结道,她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两位新同学的肩膀,“你们的座位在第二列,去吧。” 森芒点点头,皱着眉穿过狭窄的过道,走向自己的位置。 “嘿!”坐在他位置旁边的女生向他挥了挥手,“我喜欢你刚才的自我介绍。” “我叫乔一念,以后就是你同桌了,多多指教呀。” “就是,实在是太酷了。”坐在前桌的女孩也转过头来,“森芒我可以叫你芒果吗,以后要是有什么题不会尽管来找我,我可以帮你解答。” “啊?”森芒把书包放进抽屉里,“叫我什么都可以,我不介意。” “搞什么。”最开始吵架的男生撇撇嘴,“女孩子变得就是快,刚才不是还说来的都是臭男生吗,现在见到人了,一下子变得对人家那么好。” “我乐意。”乔一念说,“女生的直觉很准,森芒和你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男生小声嘀咕道,“不就是长得好看点吗?” “就这一点已经甩你们几条街了。”乔一念说,“闭嘴,我们还没和好,你不要和我说话。” 男生哼了一声,把头扭了回去。 森芒没来得及深思藏在这几句话下的恩怨纠葛,就被两个女孩你一句我一句的话带跑了,“芒果你长得真好看,平常一般吃什么,有什么秘诀吗?” “对了你以前读哪间学校的呀?” “没有,以前不上学。”森芒只挑了他能回答的回答,“只在家里上课。” “在家里上课?”两个女孩对视了一眼,她们以前的同学几乎全部都是读幼儿园到读小学,就没有听说过几个是不上学的。 “对啊。”森芒回想这段时间的所有事情,心情越想越沮丧。 在这个60平方米的教室里坐在43个人,这就意味着平均每个人只拥有1.4平方的空间,连无垠的天空都变成了有棱角的了。 这根本不是放松。 森芒趴在桌子上开始想念亚历山大了。 这副模样落到女孩们的眼中含义全变了,第一次上学的懵懂男孩害怕交不到朋友,害怕老师教的东西看不懂,表面上看上去强势,但实际上内心中全是紧张和胆怯【大误】。 “别担心!”乔一念眼神坚定地看向自己可怜的同桌,“我的成绩很好,你不用担心,我带你飞!” 前桌的女生跟着也开口鼓励他,“没错!没上过学没关系,我们来辅导你!稳稳的!” “啊?”森芒很迷茫。 * 外公外婆直到听到上课铃声响起时,才依依不舍地开车离开学校,他们把狗子们洗澡后,又把皮卡车送去洗。 现在两个人坐在不远处的茶馆里紧张地喝茶。 谁都没心情品这茶是甘是苦。 墙上的时钟一分一秒地走过,放在口袋里的电话始终没有响起,这是一个好征兆,证明芒芒这一天过得很好,不需要在开学第一天请家长。 外公外婆松了口气。 等到放学的时候,漂亮干净的皮卡车稳稳地往校门口一停,外公外婆牵着毛发柔顺干净的狗子们站在车的旁边。 不一会儿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直直往这边跑来。 狗狗们在汪呜汪呜地叫,外公张开双臂准备迎接小外孙热情的拥抱。 森芒跑的速度很快,风吹乱了他的发尾,他一把抱住被洗得香喷喷的狗狗,“亚历山大,我好想你!” 外公僵住,尴尬地收回手。 森芒没有留意到外公的心伤,他蹭着每一只狗狗的耳朵,狗狗们嗅着小主人身上的味道,试图把自己的脑袋和爪爪靠在对方的膝盖上,并且献上了热情的亲亲。 “别舔了别舔了,诺亚,杉莫,我也很想你们。” 试问有哪个小朋友放学能有几只大狗狗接送的,这个场面镇住了在场不少小朋友,他们害怕的眼神中还带着浓浓的向往和羡慕。 有几个小豆丁扯了扯自己妈妈的衣袖,“妈妈要不我们也养一只狗狗吧?” “不行,养你已经够累的了,还要多养一只宠物?”妈妈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要是羡慕就多看两眼,看完咱就回家。” 小豆丁只好吸吸鼻子,委屈地握着妈妈的手回家了,边走还边回头看着那几只威风凛凛的大狗狗。 好羡慕那个小朋友,他也想拥有这么多帅气狗狗。 外婆站在一旁没有打扰小外孙和狗狗们的温馨互动。 等过了一会她才开口询问森芒第一天上学的体会,“芒芒,第一天上学感觉怎么样?” 森芒的脸瞬间苦了起来,他点点头又摇摇头,没说话。 外婆又换了一种问法,“那有什么体会和感想吗?” 森芒抱着亚历山大,把头靠在它毛茸茸的背上思考很久,终于开口了,“今天一天的经历我总结出了稠密族群的生物法则。” 外公心中涌起了不好的预感。 森芒接着说,“个体数量越多,个体自由越少。”* 外婆:??? 她愤怒地望向自己的丈夫。 外公冤枉极了,这个是芒芒自己总结的,他发誓他没教过这个! 第62章 夏天的校园枝繁叶茂, 阳光照在操场上,校树整齐排列在过道两侧,穿着校服的孩子大声叫着同学的名字跑过校道, 树木和花坛整齐地排列在道路两侧。 工作人员拿着剪子在修剪着树木和花丛上多余的枝叶, 一大把一大把的叶子落到地上,很快它们就会被清理掉。 微风轻抚而过, 它们的散发出来的草木香弥漫着整个校园。 广播里播放着莫扎特的土耳其进行曲,那是预备上课的铃声。 三年一班里只剩下零零散散几个人。 “芒果你快一点!待会上音乐课, 是要去音乐室上的!”乔一念看了眼时间,赶紧从抽屉里翻出音乐书, “别忘了带上音乐书!” “音乐课?”森芒第一次上学不熟悉流程,他从来没有上过上过音乐课,不知道上课的地点不在原本的教室。 “对啊。”小姑娘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对了我忘了你没上过学。” “音乐课就是听听音乐唱唱歌的课,带上去我们快走吧,不然就要迟到了!” 森芒一点也不感兴趣, “你去吧,我不去, 我不喜欢唱歌。” “不管喜不喜欢都得去。”乔一念扯着森芒往外走, “班主任昨天特地和我说让我好好照顾你,而且大家都去上课, 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会被巡视的教导主任看到的。” “看到会怎样?”森芒问。 “会被拉去谈话喝茶!”乔一念说, “你不会想体验那种经历的,你不喜欢唱歌就假唱, 装个口型就好, 而且音乐老师长得可好看了!” “一个星期才一节音乐课,不去太可惜了!” * 今天是正式上班的第二天, 音乐老师穿着一袭长裙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了音乐室。 阳光落在裙边的刺绣上,一个多月没来过,这间熟悉的教室还是老样子,音乐老师把窗帘全部拉开,同时掀起了铺在乐器上的防尘布。 钢琴和古筝安静地摆放在讲台的右侧,准备迎接着待会的演奏。 音乐老师轻轻地上面的尘拭去,然后打开了电脑和显示屏,上课要播放的视频早准备好了,这个音乐电影片段她几乎年年都看,年级有几个班她就得看几次。 次数多到前调刚响起几秒她脑内会自动播放画面。 但谁叫每年都是新的学生呢,现在的音乐老师已经不需要看教材教案,她闭着眼睛都能把里面的知识倒背出来。 有的时候兴致一来,还会配合电影一起合奏钢琴曲。 时钟上的分针缓慢走到数字12,教室里的学生渐渐多了起来,在预备上课铃响起之前,几乎每个人都到齐了。 音乐老师没意识到今天的噩梦没到临,她笑着回应学生的问候,“一个暑假没见,大家的精神状态依旧那么好。” “看样子有些同学长高了不少。”她向班长挥了挥手,把名册表递过去,“班长,你来清点一下人数,看看有谁没到。” “还能有谁没到。”一个男生的口气带着不满,“不就是那个叫森芒新来的转学生,全班最拽就属他……” 没等话说完,肩膀就被撞了一下,男生抬头看过去,是另一个转学生。 “你干嘛?”男生语气中满是不高兴。 “我还想问你干嘛呢。”杜彭宇说,“森芒又没惹你,你干嘛那么针对他?” “多管闲事。”男生上下打量了杜彭宇一番,“难道你站他那边?” “废话,他性格酷是酷了点,但又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我干嘛不站他。”杜彭宇说,“有话直说,别遮遮掩掩的。” “就看不惯他怎么了。”男生哼了一声,“凭啥班上的女生处处都照顾他。” “有吗?”杜彭宇回忆了一下,“他那副谁都不理的样子,谁会费力不讨好去照顾他?” 坐在森芒前桌的女孩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视线刚好和男生撞上,两个人快速地收回了视线,男生没有再说些什么话了。 乔一念小跑地奔向音乐室,还转头催促后面的森芒,“快点,还有半分钟!” “铛铛铛——”他们踩着上课铃声赶到了。 班长数完最后两个,把名册表还给老师,“人都到齐了。” 杜彭宇站在森芒的身后,扯了扯他的衣服,“你们怎么来得这么迟,都快上课了。” “因为我不喜欢唱歌。”森芒耿直地说。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64节 “好了好了。”音乐老师掀开了钢琴盖,在上面弹奏了几个音,“悄悄话留到下课再说,不要再聊天了。” “班上的人齐了,现在开始上课!” “就像你们学英语先学abc,而学习音乐得从do re mi开始学起。”她的手指在钢琴键上按下这三个音,她的歌声也跟着乐声一起唱。 “今天学习之前,我们先欣赏一个电影的片段。” 森芒站的位置离钢琴很近,他看见音乐老师的手指在钢琴琴键上跳舞,悦耳的声音在钢琴里响起,他看了一会最后关注点落在了和白色琴键一样颜色的乐谱书上。 乔一念拿手肘撞了撞他,“音乐老师很好看对吧?” “她是学校里最漂亮的老师。”小姑娘与有荣焉,“我请假都尽量不请有音乐课的那天。” 森芒点头,翻开自己手中的音乐书眯着眼睛看了一会,抬头也又仔细看向钢琴和琴谱。 钢琴是一种键盘乐器,当按下钢琴上的一个琴键的时候,会有个小锤击打一根或多根琴弦,琴弦通过振动产生声音,琴弦越长,音调越低。 严格来说,每根弦振动时产生的声音不是单一的频率,而是多种不同频率的复杂混合,不过每根弦都有一个核心的“主”频率。标准钢琴最左边的那个键,主频率是27赫兹,也就是说这根弦每秒钟振动27次。而最右边那个键的主频率则是4 186赫兹。二者中间的键就形成了标准的音阶,横跨大概7个八度。每一个键的频率是它左边那个键的1.059倍,这个数字近似于2的1/12次方。 换句话说,每过12个键,频率就会翻倍。* 音乐实在是太有趣了,森芒的思绪已经不在这间音乐室里了,钢琴的声音盖过了老师的声音,他专注地盯着钢琴和琴谱,连别人喊他的名字也听不到了。 音乐老师拍了拍手,“刚才我们已经听了这首歌几遍了,现在大家跟着歌词一起唱,大声地唱,不要害羞,也不要怕唱错!” “来,大家一起!3——2——1!唱!” 所有学生都开口唱着歌,只有那个站在边缘的小孩嘴巴张也没张,音乐老师皱了皱眉头,看了眼名册表,再次暗示道,“每个人都要唱!不要怕害羞!” 森芒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音乐老师点名了,“森芒,你要和同学们一起大声唱歌。” 森芒还是没理他。 “森芒?”音乐老师不得不多喊了几声,“森芒!” 森芒回过神来了,“什么事?” “你在想些什么?”音乐老师走到了他面前,“为什么不跟着同学们一起唱歌?” 森芒不说话,目光看向钢琴。 音乐老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钢琴,她蹙眉,“难道你学过钢琴,想给同学们伴奏?” “我没学过,今天是我第一次上音乐课。”森芒摇摇头,“我只是在想一件事。” “什么事?” 音乐老师与这个男孩对视一眼。 “我发现了一些很有趣的东西。”森芒翻开了手中的音乐课本,打开了一页乐谱,“音乐和数学很像,它们都采用有效的书面符号系统,而且两个领域中有些术语是通用的。” 他努力想着论据来证明自己的观点,“比如说progression,它表示数字的数列和音符的进行,还有inversion,教我数学的骆老师说这个词除了表示音乐音程的转位,同样表示相对于圆的某个点的逆点。”* “这真是不可思议。”森芒小小地感叹道,“伽利略在17世纪的时候曾经思考为什么一些音调的结合要比另外一些音调的结合更好听,书上说20世纪的音乐是音乐语言的数字化,其中可以看到集合理论、马尔科夫链。”* 他真诚且坦荡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议,“老师你为什么不一边教音乐一边教数学呢?” “这样上课比唱歌有趣多了。” 小朋友你给我听着,这一点也不有趣。 音乐老师优雅的形象差点没维持住,她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站在森芒身后的杜彭宇绝望地捂住脸,好歹刚才自己也有在全班人面前维护芒果,他回想了下昨天让人心态爆炸的自我介绍。 就说吧,只要芒果在一天,自己的学校生活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天知道,刚才一连串的英文和专业术语不是一个三年级小学生能承受的! 乔一念的眼神同样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她瞪大眼看向了自己的同桌,他长得和昨天一样,没什么变化,但人设直接崩塌了吧! 那个内心紧张害怕,但为了让大家不敢欺负自己,竖起全身刺的可怜小刺猬形象都是假的,对方根本不是没上过学的青铜学渣,而是个top满级王者! 这还没算完。 森芒看着钢琴思索了一番,又抬起头,“老师,你会弹巴赫的《b小调第15号序曲》吗,听说他的音乐接近数学般完美。”* 音乐室里气氛凝滞,音响还在继续播放着欢快的音乐。 如果说昨天班上还有人不认识森芒,不知道森芒的名字的话,那么今天所有人都知道了。 音乐老师低头看着面前的小男孩,觉得人生灰暗了几分。 她之前以为不听管教调皮捣蛋的学生最难教,但现在她改变想法了,教导调皮捣蛋的学生的方法有无数种,一种不行就换下一种。 但教导天才的方法只有一种,那就是让自己也成为天才。 这比登天还难。 音乐老师思考了很久,最终决定祸水东引。 她半蹲下来拍了拍这位天才儿童的后背,“小芒,如果你对音乐和数学很感兴趣,为什么不去问问数学老师,我想他会比我更擅长。” * 数学老师并不知道同事给自己挖下了一个坑。 这一节课不需要他去上,他慢悠悠地给自己泡了杯茶,几片茶叶在热水里滚了几圈伸展开来,水的颜色慢慢从透明变成了深色,茶香萦绕于心。 多么普通和美好的一天啊,他想。 生活就应该是这样子。 数学老师吹凉了表面的茶水,小小抿了一口,苦中带着余甘的味道驱散了今早未消的倦意,他翻了翻手边的教案,今天上课要讲的内容是认识距离单位。 简单得很。 “叮铛铛~”提醒的铃声响起,还有两分钟就到上课时间了,数学老师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拿着教案,吹着自编的小调往班级走去。 “同学们,上课!” “起立!”班长大声喊道。 “老师好!” “同学们好!” 又是师生和谐相处的一天,数学老师很满意,“请坐。” 他翻开了课本,“这个学期的数学课本每个人都有了吧,如果发现缺页或者错印的书,可以和我说,我会给你换一本新的。” “好了,现在开始上课,请大家翻开第二页,这一章就是我们今天要学习的内容……” 窗外蓝天白云,鲜红的旗帜在风中飘扬,从这里望去能远远地看到山的一角,阳光照在教学楼和教学楼之间,白砖红瓦,十分具有学校的美感。 森芒没有听老师讲课,撑着下巴看向这片风景。 在上课前他花了5分钟翻了翻数学课本,震惊地发现书本里简单的常识居然要人花5个月去学习,这对森芒来说等于听到噩耗。 实在是太可怕了。 森芒把自己的基础数学学习入门书从书包里拿了出来,把数学课本压到下面。 乔一念咬着笔头看到了同桌的动作,她对这本书很好奇, “芒果,你拿的是什么书?” “和课本一样,都是数学入门书。”森芒说,“很简单很有趣。” “是吗?”乔一念凑近想看一眼,“能给我看看吗?” 森芒点头,把书本递了过去。 “其实我也想买一本数学辅导书来着……”乔一念翻开书本,终于察觉了不对劲,这本书怎么这么古怪,明明每一个字她都认识,怎么连在一起就成了天书了?!还是说加密版的? 小姑娘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芒果你不上学,在家里学的就是这个?” “不是。”森芒摇头趴在桌子上,“这个比较简单,很快就学完了。” 他小小地打了声哈欠,揉了揉困倦的眼睛,“但外公说思考一些简单的问题会很有趣,所以我想可能你们会喜欢。” 不,我们不喜欢,小姑娘的心态有些崩,“这才是你不上学的真正原因吗,你是魔鬼吗?” “魔鬼是宗教概念,我不是魔鬼。”森芒不了解现代流行梗,他努力寻求两个人的共同点,“从生物的角度上说我和你一样都是哺乳纲灵长目智人种。” 够了,有时候人与人的差别比人与猪还大。 小姑娘泄气了,她把书还了回去,默默地看回了自己的数学课本。 森芒眼中写满了困惑,他不懂为什么自己的同桌突然拒绝沟通了,但也许情绪就是这样,来得很快去得快,没有大碍就行。 他翻开这本书,继续想着在音乐课上的问题。 数学老师轻咳了两声,目光多次扫过森芒,他专注森芒有一阵子了,这个学生不仅不认真听课,还和同桌开小差,现在更是堂而皇之地看课外书,没有一点尊师重道的模样。 他连续几次眼神示意对方认真听讲,结果对方一点没领会到他的意思,继续看着课外书。 数学老师终于忍不了了,他握着教尺在黑板上拍了两下,“森芒!上课的时候要认真听讲!不能看课外书!” 森芒的笔停在了空中,他低头看了看书,又抬起头看了看数学老师和他手中的教尺,他为自己申辩,“听课太无聊太简单了,而且我没有看课外书,我看的是数学书。” 数学老师不信他的话,他教导过很多学生,像是这个年纪的孩子最喜欢看小说和漫画,在上课偷看也是常有的事,每个老师手上都会有几本这样从学生手中没收的书。 这种事情,他见惯了。 但森芒没有心虚和要藏的意思,直直地等待着他的下一番动作。 数学老师皱着眉头走到了森芒的课桌前,伸手拿走了课外书仔细一看封面。 上面写着《什么是数学:对思想和方法的基本研究》,作者是教授r.c,当代对数学研究和教育都具有深远影响的数学家,西方公认的数学权威之一。 数学老师:…… 数学老师一瞬间觉得大脑有些缺氧。 他做了个深呼吸扬起嘴角的笑容,“听着森芒,我听校长说过你的特别之处,但现在是在我的课上,现阶段我们的目标就是打好基础。” “听懂了吗?” 森芒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知道,我只是今天发现了一些关于音乐的非常有趣的东西。” 数学老师瞥了一眼课程表,在他这节课之前确实有节音乐课,“可是音乐课已经结束了,现在我们要上的是数学课。” “是关于数学的。”森芒说,“我发现音乐的很多要素都和数学有关,比如说音高、音色、节拍和乐音,所以我在思考音乐是否能服务于数学。” “就好像三分损益法一样。”他继续说,“这是古代中国发明制定音律时用的方法,基本原理是以一根确定长度的琴弦为基准,拿这根琴弦长度的2/3得到第二根琴弦,第二根琴弦长度的4/3为第三根琴弦,第三根琴弦长度的2/3为第四根琴弦,第四根琴弦长度的4/3为第五根琴弦。”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65节 “琴弦越短,发出的声音音调越高,这五根琴弦发出的声音按音调由低到高分别称为宫、商、角、徵、羽。” “如果设基准琴弦长度是1,那么五根弦的长度就是1,2/3,8/9,16/27,64/81。”* 数学老师能感受到自己的血压以及心率波动在上升,他再次做了个深呼吸。 “听着森芒。”数学老师重复自己刚才的话,“现阶段我们的目标是练好基本功,打好基础。” “这不是基础吗?”森芒疑惑地拿起自己数学入门书,“这个知识点就在书的第一章 里。” * 阳光透过浓厚的云层给云朵勾勒出金边,屋顶的麻雀叽叽喳喳地叫,时钟滴答滴答地走,电话响起后又被挂断。 悬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落下了。 外公外婆坐在沙发上,他们刚才接到了班主任的电话,电话那头说希望能和家长在放学后有一场谈话。 该来了还是来了,两人相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 地点还是校长室隔壁的会议室。 主课老师全员到齐,连副科老师也来了。 数学老师坐在会议室里,按压着发胀的太阳穴试图让自己好受点,他控制不住叹了口气,看到了坐在他一两个位置外的音乐老师。 他奇怪地看了对方一眼,“为什么你在这里?” “相信我,不是我想出现在这里的。”音乐老师说,“这个小朋友在我的音乐课上建议我一边教音乐一边教数学,他说这两个领域都采用十分有效的符号系统,一起讲会十分有趣。” 两人沉默了一会。 “真是要命。”音乐老师摇头叹气,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干渴的嗓子,“我不能直接告诉他音乐专业不需要学高数吧。” “天知道自从高考结束后我就再没看过数学这玩意!” “我也没好到哪里去。”数学老师说,“森芒在我的课上在课外书,我叫他起来,他告诉我因为我教的知识太过简单了,他说他正在思考音乐是否能服务于数学的问题。” “什么问题?”音乐老师没听懂,她想了想又摇头,“算了,就算你说了可能我也听不懂。” 数学老师叹气,“我认为不应该由我来教他,我不合适,真的不合适,他的进度是其他学生的好几倍,我不能为了他不顾其他学生的感受。” “总之,我这个学期的第一节课就这么被他毁了。” 两个人皆叹了口气,都是同病相怜的人啊。 突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老师们相互对望了眼,一直沉默没开口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缓缓起身,走向了门口。 今天的她短暂地失去对教学的热情,眼底没有一丝波动,她打开门看到了站在门外的外公外婆,“鹿老师,森老师,请进。” “今天麻烦你们来,是想和你们谈谈森芒语文学习上的问题。” 第63章 最后一节课已经上完了, 同学们吵吵闹闹地背着书包欢快地奔向校门口,有好一些会留在学校里打球,但还留在班上的人只有寥寥几个。 离太阳落山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天空中飘着几朵白云。 森芒抬头望向窗外, 一只山鹰张开翅膀在湛蓝的天空中飞翔,麻雀则是跳跃在树丛和屋顶上, 时不时低头啄着地上的草籽。 刚才外公给他发了条消息,说他们和老师在会议室里会有一场谈话, 估计要用一点时间,让森芒先待在教室里看看书。 森芒只好听他们的了。 夏天的暑意还未消去, 窗外蝉和蟋蟀也还在聒噪地歌唱。 “芒果你家里人没来吗?”同桌乔一念把一两本作业收拾进书包里,现在刚开学,作业并不多, 她准备回家了。 “没来。”森芒说,“外公说他和外婆在会议室和老师聊聊,让我等等他们。” 这句话瞬间吸引了周围几个人的目光。 “这才开学第一天啊。”乔一念不急着走了, 她把书包又放回椅背上,“虽然很夸张, 但也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前桌的女孩也回过头来安慰他, “芒果,你别害怕, 不会有事的。” “我为什么要害怕?”森芒不懂。 乔一念被噎了一下, “呃因为你被请家长了啊,除非有什么严重的事情, 不然老师们一般不会请家长来学校谈话的。” “严重的事?”森芒还是不理解, “我今天很好,没有犯错啊。” “不, 你今天搞了那么大的两件事,还不算犯错吗?”乔一念反问他,说完她又仔细想了想,“好吧,其实仔细想想,好像真的不算犯错,只是老师的脸色不太好看罢了。” “但也蛮严重的吧?”前桌的女孩说,“老师要和家长沟通,这件事听着就很让人害怕。” 森芒把书包上的狗狗装饰捏在手上,回想了一下国外那位博士后老师的教学方式,“可是以前我在家里上课前,dr.张都会先和外公外婆聊会天。” “如果课程太慢太简单的话,他们就会直接调整和修改内容。” “我以为这是上课前必须要的流程。”森芒说。 “不好意思,一下子忘记了你和我们这群凡人不一样。”乔一念说,“我一开始还真以为你什么都不懂,还想着要帮你搞学习呢,现在想来是我打扰了。” “其实……”前桌的女孩用手捂住嘴笑,“芒果你今天说的那一连串东西,我都没听懂。” “幸好老师看起来好像也没听懂,这让我放心了好多。” 乔一念听着也笑了,“我拿起芒果那本书,第一想法就是这是什么天书,明明是中文和数字,但我愣是没看懂。” 之前和乔一念吵起来的男生没有走,他低着头不知道在盒子里不知道捣鼓着什么,时不时抬头望几个人的方向瞧。 “说起来芒果你好像我听过的某个人。”前桌的女孩突然转过头来问森芒,“你外公是森原宏老师吗,外婆是鹿珍意老师?” “嗯。”森芒看向她,“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认识我妈妈,我妈妈叫常文雪。”前桌的女孩露出了个笑容,“我叫姜舒彤,我听妈妈提过你几次,但她没和我说你的名字。” “没想到你真的来葡泸一小读书了。” “常阿姨现在好吗?”森芒问,“我有好一阵子没见过她了。” “我妈妈很好,不过最近她工作有点重。”姜舒彤苦恼地说,“有好几次半夜赶回单位加班,第二天起床才能见到她人。” “如果是实验的话,有些机器离不了人。”森芒理解地点点头,“她的研究做的怎么样?样品数据出来了吗?可以让我看看表和图吗?” “……啊这个我不是很清楚欸。”姜舒彤尴尬地说。 “不过妈妈今天说要来接我放学,你可以亲自去问她。”姜舒彤看了眼时间,“按平常时间来看妈妈这个时候已经来了才对。” “原来你们两个是熟人啊。”乔一念同样看了眼时间,背上书包,几步走到教室门口然后回头,“不多聊了,我要去接我那个讨人厌的弟弟了,明天再见。” “明天见。”姜舒彤朝她挥了挥手。 教室恢复了安静,这时候留在教室里的人更少了。 男生右手藏着东西走到了姜舒彤面前,敲了敲她的桌子,“喂我给你看样东西。” 姜舒彤眉头一皱,上下打量了对方好几眼,“我不要看虫子,特别是毛毛虫,等它变成蝴蝶可能我还会看上两眼。” “这只和它们不一样!”男生拍着胸膛保证,然后他从右手处拿出了一只绿色的蚂蚱,他边拿还边做出解释,“这只和其他都不一样,我从来没见过绿的这么漂亮的蚂蚱。” 可怜的蚂蚱被顽劣的人类捏住了双翅,动弹不得,只能间隔一会就发出唧唧的尖叫声。 “……”显然姜舒彤并不会因为这只蚂蚱绿得很漂亮而高兴,她只会因为有一只昆虫被放在她的课本上而生气。 男生并没有意识到面前女孩的情绪不对,他一拍手掌,情绪很兴奋,“我刚捉到它的时候就想给你看看了,虽然你老是很怕虫子哈哈哈……” 姜舒彤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我就应该听乔一念的话,不和你多废话。” “她生气就生气,你为啥生我的气?”男生不理解女生的心思,“我过来低头和你求和了,不要这么不给面子。” 姜舒彤板着脸,“我为什么不给你面子,你心里清楚。” “还有,把你的蚂蚱从我的课本上拿开!” “那你凭什么理森芒,还对他这么好?”男生心里很委屈,“你们才认识两天呢,我和你可是从幼儿园就认识了,你不能这样对我。” “难道就因为森芒他长得好看吗,可是他没我长得高啊。” “闭嘴,如果你今天再和我说一句话我们就绝交。”姜舒彤说,“从现在开始。” 男生被迫闭麦,他沮丧地回到了自己座位,把书包背到背上走出了课室,走了两步之后又回头,“姜舒彤你妈妈过来接你了,你别生气,我明天再找你聊天。” 姜舒彤没理他,她低头把已经做好的作业放回抽屉,收拾好东西。 “彤彤!妈妈来接你了!”常文雪的声音在走廊外传了进来。 “妈妈!”小姑娘立刻把烦人臭男生的事情抛到脑后,她把书包的拉链一拉,“等你等好久了。” “今天实验机子突然停了,重开花了点时间。”常文雪接住了自己的女儿,“没等很久吧?” “还好,我把作业全写完了。”姜舒彤露出了个笑脸,“妈妈我和你说,森芒来我们班上学了哦!” “森老师家的孩子啊。”常文雪往教室里看了眼,向森芒打了下招呼,“乖女儿,我进去和小芒果他说两句话。” 与森芒的沟通还是一如既往地直白。 森芒开口就直奔重点,“常阿姨,上次的实验数据出来了吗,我能看看吗?” “数据在实验室里,不过我打算用这些数据来发篇论文。”常文雪摸了摸森芒毛茸茸的脑袋,“不过那位柏永航哥哥的论文已经着手开始写了,他前期的实验数据很漂亮,估计再过几个月论文就出来了。” “他应该会向你外公请教的,到时候你可以跟着看一下。” 森芒点点头。 常文雪往四周看了看,“森老师没来接你吗?” 森芒撑着下巴,摇头,“他们和老师在谈话,要我等一会才能回家。” “那只能等了。”常文雪从包里拿出了些小蛋糕递到了对方面前,“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一个下午没吃东西,肯定饿了。” “好了,我先带我女儿回家了。”常文雪说,“我家里离这儿很近,有空去阿姨家玩吧。” 森芒点头答应。 * 红霞渐渐染上了天空,傍晚的风吹过脸颊,常文雪牵着自家女儿的手一步步往校门口走去。 美丽的风景没有让小姑娘的心情变好。 “今天学校里发生什么,是不是和同学闹矛盾了?”常文雪问道。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66节 小姑娘摇了摇头,“妈妈,你说男生为什么总是那么笨那么幼稚呢?” 常文雪挑挑眉头,看向自己的女儿。 “我不是在说森芒。”小姑娘摆摆手,满脸写着不开心,“今天有人送了我一只蚂蚱。” “妈妈理解你的烦恼,妈妈也是从你这样的年龄走过来的。”常文雪说,“女孩比男孩的身体和心理都要早熟一点。” “当女孩开窍,产生喜欢情绪的时候,她们的同龄男生还是像一块顽石,混迹于各种青蛙蜥蜴之中,为各种昆虫兴奋尖叫,一点也不成熟遖颩喥徦。” “所以,一切还太早了点。”常文雪对女儿露出了个微笑,“咱们先努力,成为最好的自己。” 第64章 时间在慢慢流逝, 天边依稀能见到几朵印着晚霞的卷云。 班上的人越来越少了。 原本拥挤的教室终于在此时变得空旷安静,森芒趴在窗台上看着天空,这片天空下的飞鸟比山里的要少得多, 看久了心中会油然而生出另一种乐趣, 猜测下一只出现在天边的鸟是什么种类的。 其实很好猜,因为来来回回都是那几种。 “走之前记得锁门!”最后一个离开的同学叮嘱森芒, “不然第二天会被点名批评的!我先走了,你记得锁门啊!” 他没等森芒的回复, 几步跑出教室不见人影了。 现在只剩下森芒一个了,森芒面无表情地把课本收拾好, 脸上没有笑容。 听说课堂上老师布置的作业,无论自己喜不喜欢都一定要完成,不然就会有相对应的惩罚。 以前在家里语文作业可以拖上一个多星期才交, 而现在不行,必须每天完成,而且每天都有要做的语文作业。 从第一节语文课开始, 老师就布置了了长期的作业,要求每星期最少一些一篇周记, 题材不限, 生活中的趣事、体会或是读后感都行,每个星期一会统一收上去检查批改。 可怕的是, 要打分。 生活那么美好, 为一定要用言语表达呢?只用心感受不行吗? 为什么还要评abc? 森芒丧气地把几本书塞回抽屉里,让人不高兴的事就拖到最后来处理, 反正距离下个星期一还有好长一段时间。 他想着, 抬头看向窗外,风吹过树的声音小得几乎让人听不见, 不像在森林,抬头就能听见一整片华丽的合奏曲。 虽然现在外公外婆还在和老师进行谈话,但森芒已经不想再等下去了。 他把书包背到肩上,“啪嗒”关掉了教室的灯,锁好门,离开了这个规矩又凌乱的地方。 干净没有沾上泥土的布鞋踩在校道上,清洁人员尽职尽责地把落叶清理干净了,这里不会有狐狸或者兔子突然从方体圆体的灌木丛里窜出来。 但自然依旧留下了深深的痕迹,蜗牛躲在花坛里啃食着嫩叶,蚂蚁和蜘蛛沿着树皮的缝隙往上爬。 森芒在校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他在感受城市天空的脾气和风的呼吸,他看到球场上穿着一模一样校服的同学在追逐着篮球,他们的喊话声和笑声很明亮。 但他对此不感兴趣,继续往前走,终于在一栋白色的建筑面前停下了脚步,上面写着金灿灿的几个大字,图书馆。 森芒脚步拐了个弯,走进了这栋建筑里。 图书馆称不上大,也算不上小,原木色书架不到一米六高,很适合小豆丁们自己挑书选书,花花绿绿吸引人眼球的故事书和绘本被摆放在了最明显的位置。 森芒走上去拿下了一本。 坐在电脑后的管理员抬了抬眼皮子,提醒这位小朋友,“还有半个小时闭馆,要借书的早点借,我会准时关门。” 森芒点头,翻开了这本故事书,书里讲的是公主和王子的坎坷爱情故事。 公主的皮肤如同玫瑰花瓣般娇嫩,蔚蓝色的眼睛像是最深的湖水,王子穿着黑色制服肩膀处用金丝绣着勋章,他身姿矫健,手中的剑锋利得可以斩断恶龙的颈部,两人深情对望。 森芒看了几秒,翻到下一页。 公主和王子在暴风雨中朝对方伸出手。 再下一页。 公主与王子在拥抱。 森芒无趣地合上了书。 他对公主和王子的爱情故事不感兴趣,与其看这个,他更愿意去看爱因斯坦和波尔吵架,或者三星厨师在荒野烤蚯蚓,要寻求快乐和刺激的情绪就应该找这样的来看。 而且为什么有那么多人会憧憬爱情,它比胶水还黏糊,让人一刻钟之内产生快乐、愤怒、悲伤、绝望等多种情绪,虽然能改善患者情绪低落的症状,让人血压升高,心率加快。 但明明可以采取体育锻炼这种更加安全更加健康的方式。 森芒对此难以理解,他选择把书放了回去。 图书管理员余光看到了他的动作,“你现在看的那个书架是女孩子比较喜欢看,男生喜欢看的探险冒险书在后两个书架上。” “不用,谢谢。”森芒背上了书包,“我想我更喜欢家里的图书室。” “没事。”图书管理员又把头转回电脑处,语气十分公式化,“开放时间是周一到周五,欢迎下次再来。” 森芒点头又摇头,离开了图书馆,傍晚的风吹起了他校服的衣角,这里有很多像他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森芒看上去和他们没什么两样。 平凡且普通,有着寻常孩子都有的烦恼。 * “他一点也不普通!”数学老师拍着桌子大声说道,他百分百不认可这句话,“你知道他今天在课上是怎么对我的吗?” “他和我说音乐的三分损益法,推理和等比数列,天啊这是中学要学的东西,不是小学三年级!我今天的课程只是简单教他们认识距离单位!” “如果他普通,那我算什么,其他孩子算什么?!” 校长轻咳了两声,按住数学老师的肩膀,“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在森老师和鹿老师面前请保持平和及冷静,他们是学生的家长,同时也是学校的贵客。” 数学老师和面前的两位教授级别的老师对视一眼,看得出来对方的心情和自己一样,都不怎么轻松。 “抱歉,刚才语气有些激动。”他深呼吸一口气,“但我不是说森芒这孩子不好,事实恰好相反,他就是因为太好了太聪明了。” 在来之前,外公外婆早已做好了心里准备,老师可能出现激动的情绪也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外公清了清嗓子,开口了,“我家的孩子和其他人家的孩子一样,都是普通人,他只是在某些方面比其他人聪明一点罢了,他需要一个正常的学习环境和普通的孩子一起学习。” “其实我们送他来上学时已经考虑到这点,但我们的决定不变。” “他不是对所有科目都擅长,他在语文方面的表现糟糕透顶。” 语文老师深有感触地点头,表情十分沉重。 外婆也开口了,“在很长的时间里,我们都是让他在家里学习,专门请老师与他一对一教学,短期来说效果很好。” “直到我们发现他科目差别越来越大,擅长的越学越好,不擅长的越学越差。” 外公看向在座的几位老师,“我们也为芒芒教育的事情苦恼了很久,几乎成为了我们每天必谈的话题。” “在家里我们能提供给他的教育虽然有深度但比较狭窄,他没有上过音乐课和美术课,他不能只学太过专业化的东西,这种人文素质教育不能缺的。” “专业教育能让他未来获得更高的成就,但素质教育能指明他人生的路。” 说着外公的语气变得肯定,“所以我和我的妻子各退一步选了个折中的办法,他会和其他孩子一样上学,其余时间我们请老师对他单独辅导。” “这样他既能和其他孩子一起完成学业,又不会耽误学习的进度。” “是个不错的主意。”校长说,“现在开学才两天,矛盾早发现早解决,对老师和孩子都好。” 音乐老师很赞同,她微微一笑,“不过还是要和森芒说一声,音乐和数学完全是两个学科,它们可能在某些方面有相似之处,但不是全部。” “数学只关心真理,无法表达感情,音乐可以。” “芒芒的联想力很强。”外公说,“他总是把很多不相关的东西联想到一块,让人搞不清楚他心里的想法。” “就算有读心术,我也听不懂他的想法。”音乐老师幽默地说,“我连他直接和我说的话都听不太懂,他说的定理定律太有力量太沉重了。” 外婆被逗笑了,“这对于我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了,放心芒芒很贴心,听不懂不会妨碍你们交流的。” 在这时语文老师打断了他们的对话,“鹿老师我想和你谈谈森芒语文学习的问题。” 外婆直起身,收起了笑容,显然这个问题比前几个更难解决。 语文老师叹气,“今天第一堂课学古诗,我点森芒起来问对诗的理解,事实上我已经把古诗翻译了一遍,没想到森芒居然告诉我他不知道,没背。” “不过他的态度很好,还告诉我下次他会提前背好古诗注释。” “天知道我的意思根本不是让他去背注释和答案,我只是想问他对古诗的理解。”语文老师摇头,“我真不知道要夸他勤奋还是告诉他重点找错了。” “都可以说。”外婆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他要是哪里出错了,老师可以直接告诉他,他不怕听见错误。” 她接着说道,“如果可以的话麻烦老师把上语文课用的课件和教案发我一份,我不会让他落下课程的。” “鹿老师你不用担心。”语文老师拿出了自己的专业素养,虽然今天发生的事不止这件,但还是要表现出老师的可靠,给予家长充足的信心。 “我和森芒的同桌说了,她平时多帮森芒学习语文,说不定在同龄人的辅助下他让他找到学习的窍门。” “说不定在同龄朋友的帮助下,他可以学得更好。” “不需要给芒芒高特殊化对待,他在学校里就是个普通的学生,不用捧他。”外婆补充道,“这对他没什么好处。” “当然没问题。”语文老师展现出作为教师的委婉话术,“森芒这个孩子很优秀,但也存在美中不足的地方,他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外公侧头看了眼外面的天空,外面有飞鸟在天空翱翔,“我家的孩子不是一摔就碎的玻璃,我相信他有自我保护的能力,可以在无数尝试中学会成长,他有足够的天分和实力。” 校长十分认可,“天才不只能从天才身上学到东西,三人行必有我师,他也能从其他不是天才的人身上学到东西。” * 依旧没有听到熟悉的消息提醒声,森芒拐了几个弯,往更偏的地方走去。 体育场后面边上的小道上有条路,里面传来嘭嘭哐哐的声音。 一个人拿着电钻在切割铜线,时不时从一旁的工具箱里拿出螺拴和垫圈固定铜线,然后再拿出钳子把铜线扭曲出一个弧度。 森芒认出来那是蝴蝶翅脉的形状,一旁的桌子上还摆放着一个一米多长的枯木树干,这只金属蝴蝶的翅膀比他两个手掌合在一起还要大。 那人没有留意到森芒的目光,还沉浸在自己的艺术焊工世界中无法自拔,他把焊锡固定住铜丝的接口处,打算待会喷点漆统一颜色。 “糟糕焊多了,我的钻呢?”他刚想拿起桌面的微型电钻打磨下,伸手摸了个空。“刚刚就放这儿的啊。” “你把它扔到了地上。”森芒弯腰捡起电钻递了过去。 那人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噢谢谢。” 说着,他上下打量了森芒一遍,“我是学校的美术老师,你是哪个班的学生,我怎么没见过你?”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67节 “我叫森芒,读三年一班,今天是我第二天上课。”森芒说。 “今天也是我第二天上班。”美术老师笑了下,“你是刚转来的新同学吧,我听别的老师提过你。” 说着,美术老师又低头继续折腾自己的东西。 “你搞错了。”森芒盯着桌上简易的图纸和旁边一小盘不同规格的螺丝和螺帽说道,“这一块应该使用圆形,不是六角形的。” 美术老师看了他一眼,发现组装没办法闭合到合适的角度,按照森芒刚刚的说的尝试了一遍,确实能摆出合适的角度。 他把四对翅膀拆了下来浸泡入树脂液中,才起身面向森芒,“你报过这类型的兴趣班?” 森芒摇头,“我只是看过哥哥拼积木。” 美术老师扬了扬眉头,“那你是怎么知道要先使用圆形螺母的?” “图纸上说的。”森芒说。 美术老师看了眼标注十分凌乱的图纸,写的东西太多,做到一半他几乎把图纸扔到一边自己发挥了。 “我在做一只巨大的机械丝带凤蝶,以及把金属的叶片组装到这条干木枝上,你想要帮我的忙吗?” 阳光照到桌面上面干枯的树枝上,带着金属反光的绿叶慢慢攀上了它的枝杈,仿佛获得了新生。 森芒手上拿着镊子和扳手,把关节零件上去,他能准确地从乱糟糟的金属零部件中找到他所需要的那个东西,然后准确地把它安到合适的位置。 甚至还在叶片的颜色上做些了小改动,让整个形象变得更加自然和逼真。 “我第一次见像你这样观察力和空间感那么强的孩子。”美术老师看向面前这个不够他一半高的小豆丁,“你长大真应该去当工程师或者艺术家。” “不,我对艺术不感兴趣。”森芒观察着丝带凤蝶的头部,皱着眉头盯着那两根充做触角的铜丝看。 “有什么问题吗?”美术老师问道。 “除了南美的丝角蝶,所有蝴蝶的触角都会在顶端膨大。”森芒说,“你把这个细节忘了。” “好吧,这个我明天会处理的。”美术老师收走了他手中的铜丝,“谢谢你的提醒。” 夜色渐渐来临了,原本湛蓝的天空开始变得深蓝,阳光消失了。 “像你这种聪明的孩子我很少见到。”美术老师侧头看向森芒,“但我有一个问题,你从进来开始就没笑过,包括帮我解决困难后,你都没有笑。” “是什么让你这么苦恼?” 第65章 有人说, 伟大的天才是人类之树上最美好而常常又是最危险的果实,他们一般悬挂在弱小的树枝上*,一不留神就会从枝头上摔下来, 砸到牛顿的头上。 太阳在遥远的天边镀上了一层金色, 校园平凡的景象在霞辉的映衬下显得十分瑰丽。 此时在会议室内,校长在桌子上敲了两下, “良好的人际关系有助于形成独立的人格,一个心理健康的人必然会拥有良好的人际关系。”* “天才同样需要拥有良好的人际关系, 我相信森芒他不止能在学校中学到知识,也能从老师和同学身上学到东西。” “俗话说得好,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其他人身上也有他值得学习的点。” 班主任很认同,“他长得好看, 班上很多小姑娘愿意和他玩,我想很多同学乐意帮助他。” 校长接着说,“像他那么聪明的孩子, 未来注定担负重任成为领跑的那个人,伟大的事业是很难一个人完成的, 还是要学会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 “这样路才能走得更长更远。” 老师们认可地点头。 * “什么?只因为你很难理解语文课上讲的课文?”美术老师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小朋友, “还有每周要写的周记?” “就因为这个?” 他笑了起来,看向森芒。 森芒没有附和他的笑, 眼睛直直盯着老师直至对方尴尬地收起笑容。 “好吧, 我只是没有想到是这个理由。”美术老师拍拍手中的灰尘,他的手上几乎沾满了金属的味道, “这没什么好苦恼的, 只要思想不滑坡,方法总比困难多。” “人民群众的智慧是无穷无尽的。” 森芒的眼中写满了困难, 他没听懂话的意思。 “好吧,我举个你比较能理解的例子给你听听。”美术老师拿起手中的喷绘枪,指向了面前正在制作的机械作品,“像是美术、音乐这种东西,当然也包括文学。” “它们的价值是没办法用数学公式计算的,就好像我们几乎在生活中很难听见对音乐进行科学评价一样,因为这种做法根本没办法让人真正理解和认识艺术本身。” “所以,对待艺术要用艺术的评判标准,对待科学要用科学的评判标准。”* “就因为这个困难让你失去了笑容,太不值得了。” 这些话显然对如何解决问题没有一点用处,森芒摇头,再次重申了一遍自己巨大的困难,“每周要交三四百字,我没法写完,我写不完的。” “其实我也不太会写文章,就平常说两句没问题,写出来对我来说就有些难度了。”美术老师小叹了口气,下巴往自己作品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省里联合举办了个教师艺术比赛,我代表学校出赛,除了要做出一个作品之外,比赛还要求每个参赛者写一篇关于自己作品的不少于2500字的文章。” “一切都是为了拿奖评职称。”美术老师脸上写满[为五斗米折腰],“用机械昆虫4个字就能概括完全部的,现在要扩写出2500字。” “真是让人头痛啊,我去哪里给他编这么多字。” “听起来你的困难要比我的大得多。”森芒说。 美术老师啧啧了两声,神色中带多了丝得意的模样,他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忘了我刚才说的话了吗,人民群众的是会是无穷尽的。” “他有他的张良计,咱们自然有咱们的过墙梯。” “来我给你分析分析。”美术老师向小朋友摆了摆手,“有人写文章,不单是希望别人能看懂,也是希望别人看不懂,所以当有人看不懂某些书的时候,不用抱怨和不满,这可能就是作者的意图,作者希望某些人看不懂。”* “就好像我看那些极简主义和观念主义的艺术作品一样,我永远不能理解为什么一根用灰色胶布粘在白墙上的香蕉能卖出十几万美金。”* “卖出去了吗?”森芒好奇地问。 “不小心被游客吃掉了。”美术老师说,“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可以借鉴他们的方法。” 说着,他轻咳了两声,做个提醒,“不过最好不要在专业人员面前使用,我是因为知道评审的人大概率是领导,对一些比较难懂的艺术概念不熟悉,才有钻空子的可能。” “我现编一段给你听听。” 于是,森芒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美术老师现场给他来了段表演。 “运用金属材料、电子元件和黏土等各种各样的材料,在现实的基础上加以想象,以机械的创作出能够进化和变异的机械生物体们,这是蒸汽朋克中金属艺术。” “现在的地球正处于高度开发状态,人类的生活无时无刻不在和金属打交道,这件作品带着明显的蒸汽朋克和自然的特征,昆虫的身体充满了和机械结合的科幻色彩,平易近人的形象也让人心生亲近,但它深层却表现出一个反乌托邦的世界观。” “它用齿轮、活塞、引擎和电路嵌入生物的身体之中,体现了机械与生命,工业与人类的关系,在新世纪的自我身份核心中直面工业文明与人类心灵的思考。” “在这个过程中人类在艺术中解构自己的身份,而这件作品将之视觉化了。”* 话毕,森芒眼中的迷茫更深了。 “我没听懂。”他直白地说。 “没听懂就对了。”美术老师拍了拍小朋友的肩膀,“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把句式弄复杂,加上点故弄玄虚的语言,让人产生好像懂了又没懂的感觉,自然而然,咱们的高分就到手了。” “到时候你像我这么写就对了。” 森芒恍然大悟,“我懂了。” 美术老师满意点头,他拿起一片铜叶,喷绘枪往上一喷,加了点阴影效果,“早说了,人民群众的智慧是无穷无尽的。” “像你这样的天才,耍别人还不简单吗?” 第66章 很快森芒就发现了这个方法不适合自己。 他连复杂句式都没学会, 更别提加上故弄玄虚的语言,最终他还是找了本浅显的故事写了篇蹩脚的周记。 虽然看起来和之前的没有半分的进步,但森芒已经没有时间重新再写篇新的了。 当晚外婆拿着他的周记, 坐在沙发上看了整晚, 一句话也没说。 森芒没敢下楼,去观察外婆的表情。 外公安慰自己的妻子, “说明芒芒的进步空间很大。” “进步空间大有什么用,人就是不进步啊。”外婆摇头叹气, 目光转回周记本上,“份作业交上去, 班主任肯定又要给我打电话了。” * 太阳升起又落下,时间一天天过去。 上学对森芒最大的影响,大概就是他从每周陪狗狗玩七天, 变成了每周只能陪狗狗们玩四天。 平常在家里也不能像以前一样把课程往后拖了。 森芒不高兴地把笔往空白的草稿纸上画上了一堆无意义的线条。 他趴坐在树屋的阶梯上,刺眼的光那一部分被树叶挡住,其余的像是会跳跃的精灵, 在课本和木质的地面上间来回跳跃,模糊地闪烁着。 虽然森芒算的正确率很高, 每题得出答案的速度也很快, 可惜他分心的速度更快。 亚历山大陪着自己的小主人一同趴在阶梯上,拉出来的风扇呼呼往外吹着凉风, 它时不时扫一扫自己的尾巴, 驱赶夏天的炎热和小主人故意弄上来的瘙痒感。 杉莫和葡挞在围着秋千绕圈跑,诺亚则是懒洋洋地趴在另一侧打着盹。 狄远恒回来第一眼就看到了这一幕。 他早该猜到自己弟弟绝不会像普通孩子一样乖乖坐在书桌前用端正的坐姿写作业。 “嘿阿芒!”狄远恒挥了挥手向自己弟弟打招呼, “哥哥我回来了。” 然后四只狗狗和一个人类, 共五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狄远恒。 “就是打个招呼而已,倒也不用看得这么整齐。”狄远恒说, “看得人心里毛毛的。” 他背着黑色大包,手里还扛着另一个,这段时间他每天扛着东西在山里跑来跑去,虽然肌肉没长多少,但体力上了一个台阶。 一开始要大哥帮忙拿的包,现在他一个人可以背着走完。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68节 狄远恒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扛着包穿过院子,没换来弟弟的任何回眸。 森芒一点来帮忙的意思都没有,他低下头抚摸着亚历山大柔顺的毛。 “……”狄远恒放下手中沉重的包,甩了甩手臂。 他终于忍不住出声了,“你不过来和哥哥聊聊天吗?咱们好歹也几个星期没见了,给个面子,装个兄友弟恭的假象安慰安慰哥哥我不行吗?” “可是我的作业没做完。”森芒说。 “我进门那一刻起,你全在和亚历山大玩。”狄远恒毫不客气地揭露了现实,“这个借口太敷衍了,换一个。” “现在开始做了。”森芒捡起滚到台阶角落的笔,看了两眼题目后写上了正确答案,“今天外公专门烤了饼干等你,你快去吃吧。” 狄远恒沉默,森芒抬起头,兄弟两对视了一眼。 二哥脸上没有笑容,“在学校的生活如何啊,待会我要向外公外婆好好问问你在学校有没有闯祸。” “而且我今晚会锁门睡觉,不会让你和狗子有打扰我睡觉的机会。” “我没有打扰过你睡觉。”森芒说,“都是狗狗们自己干的。” “我知道狗子们最听谁的话,有没有做过你心里清楚。”狄远恒说,“我不相信狗子会自己开门主动来我房间当我的抱枕和起床闹钟。” 森芒低头沉思了一会,“它们平常就是这样对我的。” “因为那是你!”狄远恒把头转过去,扭开了门锁,开门走了进去,把不省心不温情的弟弟关在门外。 他晃了晃有些酸痛的肩膀,几个星期的活终于在今天告下一段落。 现在狄远恒只觉得自己浑身发臭发痒,急切地需要一个热水澡把自己浑身上下搓干净。 “阿恒回来了啊。”外公坐在沙发上看见了自己的外孙,他往对方身后瞧了眼,“胡老师没跟着你一起回来么?” “他也回来了。”狄远恒说,“只不过他走到前面的大路上,打了个车回去了。” “他比我着急得多。”狄远恒一边说着,一边换下了满是泥土的鞋子,穿上干净的拖鞋。 “也是。”外公拿个干净的杯子,给自己辛苦了一个假期的孩子倒了杯水,“辛苦那么多天,起码得休息好一阵子才能恢复过来。” “过来喝点水吧,我今天特地为你烤了饼干。” “阿芒和我说了。”狄远恒几口灌下整杯水,长长吐出一口气,“谢谢外公,不过我要先上楼洗个澡,不用凑近闻我身上都能闻到股发酵味了。” “你几天没洗澡了?”外公问。 “不要问我。”狄远恒又继续把自己的两个包扛手里,语气中带着坚定和痛苦,“我的自尊不允许我告诉任何人。” 说完,他几步跑上了楼。 外公扬扬眉头,回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那是野外考察,连续几个星期不洗澡对于整个团队来说都是常遇到的事。 不过介于他的外孙刚成年,正处于人生阶段自尊心和羞耻心最强的阶段,外公翻了页书,他最好还是不要再提这个话题比较好。 二楼的景象还是像他刚过来的模样,狄远恒路过他哥原本住的房间,里面空无一人,所有的东西都被收拾得整整齐齐的,连被子也被叠成了熟悉的豆腐块模样。 很好,十分符合他哥来去无痕的作风。 狄远恒打了个哈欠,走回了自己的房间,把包放到桌子上,从衣柜里翻出干净的衣服走进了浴室。 * 夜幕降临,星空璀璨,暗黑的夜幕被银色的星光缀满,空气中依旧是熟悉的草木气息。 森芒趴在窗台边昂起头,眼神专注地看着夜空,观察每颗星星的模样,它们的形状、亮度和交汇的角度。 直到外婆的声音把他喊回来。 “芒芒,过来吃饭了。” “来了。”森芒收回了视线,走向餐桌。 今天的饭菜比平常丰盛了一倍多,森芒瞥了眼等早在饭桌前等好的狄远恒,坐到了他旁边。 忽然间,电话声滴滴响了。 “喂唐编,有什么事吗?”外婆接起电话,“是上次的稿子要修改吗?” “当然不是!”唐编辑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出来,“鹿老师你写的文章很好,没什么要修改的地方,我们已经联系负责文章配图的老师,她现在的工作还没完成,估计要等上一段时间才能看到成品。” “我这次打电话过来是想告诉老师你一个好消息。” 外婆无奈笑道,“希望这个好消息不是通知我要上班。” “老师你又在开玩笑了。”唐编跟着笑了两声,“老师你在出版社的投票活动里名列前茅,现在被邀请参加十一假期的a城签售会活动。” “老师你是看不到我们这边的后台,这里几乎每天都能看到你的粉丝在留言,特别热情,天天盼着你登场呢。” 外婆笑着,边说边示意森芒吃点蔬菜,“那我需要做些什么准备吗?” “在活动开始前,每位作家都有五到十分钟的致辞。”唐编说,“需要准备一份演讲稿,其他东西我们会准备好的。” “对了,我们在十一假期的前一天中午会举办一场出版社的大聚餐,就在中心广场的茶楼,我们包下了一个单层,到时会有很多人参加。” “鹿老师你的位置我们已经安排好了,带上家属也是没问题的。” “辛苦你了。”外婆说,“到时候见面一定给你包个红包。” 电话挂断了,外婆放下手机,给一直在吃肉的森芒夹了把蔬菜,“十一假期前后我们要去a城住一段时间。” “住一段时间是多久?”森芒把蔬菜拨到一边,重新夹了块肉。 “大概一个多星期吧。”外婆说,“我们会提前几天去,调整状态,你外公也会和我一起,家里不能只留你一个人,所以你也必须和我们一起去。” “那狗狗怎么办?”森芒很担忧,“谁来照顾狗狗呢?” “这个你放心,宠物店的小华会帮忙照顾的。”外公说。 “我可以住他家吗?”森芒继续提出实用性很强的建议,“我可以帮他看店,华叔叔的侄女算钱要用计算机,我不用,而且比她的计算机算得还快。” “不行。”外公想也没想,立马驳回小外孙的建议。 没人给狄远恒夹肉,问题不大,狄远恒可以自己给自己夹块大的。 他咬了一口肉,侧头给自己的弟弟解释,“知道为什么不行吗,因为宠物店只托管宠物,不托管儿童。” 说完,意料之中被自己弟弟瞪了一眼。 忠言逆耳,狄远恒感觉弟弟的好感度好像比刚才又低了一个度。 “阿恒你呢?”外公问,“打算什么时候回学校?” “后天。”狄远恒说。 “后天?”外公有些诧异,“我以为你会多休息几天。” “还好,睡一觉就好了。”狄远恒说,“后天胡老师会回a城去和配音老师讨论工作,他说可以捎我一程送我去学校。” “我已经落下半个多月的课程了,我想着能提前几天回去就提前几天回去。” “没问题。”外公说着,拿起手机转发了几条消息给狄远恒,“这段时间辅导员联系不到你,就联系我了,宿舍号和课程表发给你了。” “你回到学校放下行李后,先去学院办公室填资料,他们会把课本一同给你的。” “到时候你可以向室友或者老师问问上课的课件。” “我知道了。”狄远恒满口应下,他伸手把弟弟看上的肉夹到自己碗里,“怎么样阿芒,和哥哥的最后相处的日子只剩下两天,有没有提前难过啊?” 森芒脸上没有笑容,“哥哥,你是想和亚历山大打一架吗?” 第67章 在饭后, 外婆收到了胡谷添发过来的科普解说词,总体来说写的很不错,需要修改的地方并不多, 是一两天可以完成的工作量, 不会耽误她做其他事情。 在她修改完后,外公也跟过来瞧了两眼, 帮忙换上了些形容得更准确的词。 万里长征终于有点可以瞅到终点的影子了。 狄远恒看着手中的稿子,长舒了一口气, 心中全是满满的愉悦感。 时间的脉搏在不停地跳动,已经过去的时间无法再倒流, 急迫的情绪不断催促着人们寻找生命的意义,宛如展翅的飞鹰在选定好的时间、方式和地点上腾空,扑向选定好的猎物。 转眼间两天过去了, 狄远恒推着行李箱一步步走出了院子,他身后的影子与他同步,细碎的阳光落到他的肩膀上, 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院子。 还是刚来时候的夏日蓬勃感。 狄远恒把行李箱放进车的后备箱,看到自己弟弟被外公外婆拉着手走了出来, 明显神色不太高兴。 但狄远恒一点没介意, 朝他们挥了挥手,“外公外婆, 我去学校了, 你们要照顾好自己啊。” “哎,你也记得照顾好自己。”外婆眼中带着浓浓的不舍, “遇到什么问题和困难记得打电话给我们知道吗, 不要自己憋在心里。” “没问题。”狄远恒说着朝自己弟弟抛了个飞眼,“阿芒, 不和哥哥说句话吗?” 意料之中,森芒把头扭到一边,拒绝与哥哥目光传情。 狄远恒笑了两声,“反正没事的时候记得想想哥哥,别转头就把我给忘了!” “哥哥下次打电话给你的时候不准不接!” 外公推了推自己的小外孙,示意对方至少说两句话回应。 森芒这才不情不愿地朝狄远恒敷衍挥手,“就算接了电话,我也不知道和你聊什么,干脆别打了,放心我同样不会给你打电话的。” “……”狄远恒靠在车边上捂住半边脸。 哪有告别说这种话的,外公敲了两下森芒的脑壳,“我平常是怎么教你的,说话要三思,要讲礼貌!” “跟着我说,祝哥哥一路顺风,学业有成。” “祝哥哥一路顺风,学业有成。” 森芒一字不多一字不少地复述了一遍。 “祝福我收下了。”狄远恒怨气未消,伸手揉乱了弟弟的头发,顺便捏了捏对方肉乎乎的脸,终于解气了,“你在家里好好吃饭,就算吃成了小胖子,哥哥也永远爱你。” 森芒敲了两下后车窗,“胡老师你快开车。” 狄远恒带着笑声坐上了副驾驶位上。 胡谷添也被逗笑了,他侧头问狄远恒,“你在家都这么招惹他吗?” “因为很好玩。”狄远恒收不住嘴角的笑意,“趣味无穷。” 胡谷添开启了发动机,踩下油门,“小芒果不是那种任由你欺负的人,以后他绝对会报复回来的。”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69节 “就是因为这样才更有趣。”狄远恒很有自信,一点都不怂,“他的心思太好猜了,不用想都知道他会出什么招,这种一直处于上风的感觉简直不要太好。” “到时候栽了跟头,别找小芒果哭就行。”胡谷添说,“他绝对会取笑你的,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狄远恒耸肩,啪嗒打开了车的音响,“他没机会的。” 金属摇滚乐的节奏瞬间在车内响起,把人清晨少有的倦意驱了个干净,“滴”的一声后车驶入了高速公路,把一棵棵景观树远远抛在身后。 夏日的假期结束了,但夏日的暑气还未散,阳光和白云在碧蓝的天空下纠缠在一起。 飞虫山雀享受着这一刻的阳光,它们同样期待下一年夏季的阳光。 胡谷添为这好天气吹了两声口哨。 “你外婆昨晚上把修改好的解说稿发给我了,你应该也看过了吧。”他说,“接下来就是要处理后期的工作,我估计还要忙上很长一段时间。” “胡老师,你打算找谁来录解说稿?”狄远恒问道。 “这个我想过了,专业的事还是由专业的人做比较好,我之前认识一个播音系的老师,她说可以帮忙介绍几个她的学生来试音。”胡谷添说。 “那剪辑呢?”狄远恒问。 “剪辑倒是小事。”胡谷添说,“这个我可以来,但后期音效的活现在还找不到人来做。” 说起这个他就很头疼,“之前我认识做这行的哥们转行了,不知道他最近有没有空做这单,工资这方面还要走审批,高是不可能高的了,而且没给的那么快。” “这次去a城的路费有一半得我自费。”胡谷添很心疼自己的钱包,一分一毛都要精打细算地用,“我这次照旧去老友家住两天,顺便组个饭局喝点酒。” “阿恒你要一起来吗?” “不了。”狄远恒拒绝了,“我可能没时间,学校里有一堆事等着我去处理呢。” “说的也是,你还是个刚成年的小孩呢。”胡谷添说,“平常周末有空的话,我带你去工作室走走,认识些人。” * 红墙白瓦的教学楼慢慢映入眼帘,在学校的门口处的广场上来来往往都是年轻的学子,在街口的转角处时不时能看到有人摆摊卖小吃。 狄远恒在临近学校门口下了车,向胡老师道了声谢后,推着自己的行李箱走入了校门。 因为刚好是上课的时间段,一路上的人并不多,他来到宿舍楼下,问宿管拿了门禁卡走进宿舍大门,在电梯前按下了按钮,等电梯。 从后面跟上来一个男生,估计刚下课回来,他盯着狄远恒的行李看了一眼,随后挪开了视线。 电梯开了,两个人上了电梯,选择了同一楼层。 狭窄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男生盯着狄远恒看了好一会,开口了,“你是金融系大一的新生?” 狄远恒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因为住这一层大部分是金融系的学生。”男生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不会就叫狄远恒吧?” “对,我是。”狄远恒看向对方,“你知道我?” “因为我是你的室友,你的床位在宿舍空了几个星期了。”男生说,“我叫卓孟冬。” “……呃我叫狄远恒。”电梯门开了,狄远恒拖着行李箱走出了电梯,“以后多多关照。” 到底是谁关照谁,卓孟冬摸了摸鼻子,想起了之前在办公室听到的聊天,“嘿,听说你外公外婆是这里的教授,真的假的?” “……你怎么知道?”狄远恒眼神中带着诧异。 “我在办公室做助理,听到辅导员和教导主任聊天。”卓孟冬说,“你不是请假吗,然后她们聊到了你和你外公外婆。” 狄远恒没从这句简单的话中留意到问题的严重性,他推开寝室的门,“他们是教授没错,但我是靠自己成绩考上来的。” “我没走后门。” “高考怎么走后门?”卓孟冬说,“我只是稍微听到些消息,老师们好像和你外公外婆很熟,听说你还有一个弟弟?” “连这个你也知道?”狄远恒没话讲了,“我的家底不会都被扒出来了吧?” “没那么夸张,她们没说很多,我只是稍微听到一点。”卓孟冬摆摆手,走进门就看到自己和其他室友堆放在空床上的杂物。 狄远恒看了一圈没找到空床,转头问道,“哪个床位是我的来着?” “噢那边那个。”卓孟冬尴尬地说,“等其他人回来后我叫他们搬走。” 说着他想起一件事,“下午辅导员和系里的老师要开会,你最好现在去找辅导员把手续办了,不然待会就联系不上人了。” “行。”狄远恒把行李箱往自己床边一搁,从里面拿出了些吃的,“这些是我老家那边的特产,我去办手续,等其他人回来后大家可以分一分吃了。” “去吧。”卓孟冬挥挥手,“等你回来,全寝室一起去外面吃顿大的。” * 校园的空气很清新,没有高考时候的紧张感,估计是刚开学,社会活动很多,能看到一些人在各个地方的空地上搞着活动,学术会议和讲座的海报贴满了整整一面宣传栏。 狄远恒一路走过去,看到在金融系的教学楼层处,列了几个展柜,展示着系里优秀毕业生和最新的研究项目。 在办公室外,能隐隐听到里面有几个人在聊天。 狄远恒敲了两下门,“老师好,我是今天过来报道的新生,我叫狄远恒。” “是你啊,今天终于回学校了?”辅导员笑着打了声招呼,“身份证和录取通知书有带来吗?” “带了。”狄远恒说。 “那你先过来在这边签个名。”辅导员说着从抽屉里出去几份空白的资料,“顺便把这些资料填了,对了这是你的学生卡。” “谢谢老师。”狄远恒说。 “不客气。”辅导员把笔递给了他,“森老师和鹿老师现在过得怎么样,最近他两还好吗?” 没等狄远恒回答,坐在沙发上的另一个老师转过头来看向了他,“你不会就是森老师和鹿老师的外孙吧?” “对,我是。”狄远恒抬头看向对方,“不好意思,老师你是?” “我姓骆,是这一学年负责你们高数的老师。”骆老师说,“我认识森老师和鹿老师很久了。” 他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羡慕,“他们两就好了,退休后归隐田园,过潇洒日子,真希望我自己也能早日退休。” 狄远恒想到外婆拿着森芒语文作业唉声叹气的模样,以及外公天天收拾狗毛的模样,觉得潇洒日子这四个字要打上一半的折扣。 “对了。”骆老师突然回头问狄远恒,“小芒呢,小芒现在怎么样?” “啊?”狄远恒没反应过来。 “上个冬天教完他几何和概率后,就没和他联系过了。”骆老师兴致来了,“我记得他的脸圆嘟嘟,跟半块馒头似的,特别可爱。” “不过还是一样难搞,上回我听说森老师找了位校友给他上生物课,结果拖到现在课程还没完成,比我当时教他数学还惨。” “我和那朋友前段时间还找我诉苦了。” “小芒聪明是聪明,就是难搞。”教导主任在一旁点头,“得找他特别感兴趣的东西给他,他才会变乖。” “以前他在这儿那会,我递给他本人类起源,他乖乖看了一整个下午。” “在某个程度上来说,他是个蛮好带的小孩。” 明明处于空调房中,狄远恒却觉得自己额头上冒出了点细汗。 怎么好像办公室里的每个人都认识自己弟弟,狄远恒觉得自己压力大极了,救命,为什么感觉每个人都和自己弟弟很熟?! 更别提自己未来的老师,曾经教过阿芒数学。 狄远恒对未来的自己感到了些许的担忧。 “可惜森老师不带他过来玩。”辅导员也加入了话题,她的语气中带着惋惜。 “每次看鹿老师发小芒写的作文,我都能笑出声,这孩子太可爱了,怎么能什么事都和狗子扯上关系。” “没错。”骆老师笑了,“就那次鹿老师回来办事记得不,森芒死活要带着一只德牧来,结果办公室不给进,我看着他和门卫大叔坐了一下午门卫室。” “宁可在外面和狗子一起晒太阳,也不愿意来办公室吹空调。” “我记得,这事可乐了,那只狗的名字我现在还记得叫亚历山大。” 天啊,他们连我家有只狗子叫亚历山大都知道,狄远恒心里更绝望了。 他决定闭麦,快点写完资料就走。 显然,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骆老师转过头来,把狄远恒扯进了聊天,“你兄弟两差得岁数也挺大的,在家的关系怎么样啊?” “挺好的。”狄远恒挑了个不出错的词回答道,“谁会不喜欢他。” “说的也是。”骆老师笑,“我以为你们两兄弟在家里会吵吵闹闹,向家里人争宠呢,那样家里一定很热闹。” “没有,我们很少吵架。”狄远恒低头,假装自己在认真写资料,“森芒很喜欢我,我还帮他写过语文作业。” 几个人听到这话又笑了好一会。 骆老师感慨道,“说起小芒,他那张脸,专挑着爸妈好的基因长。” “长大之后一定是个俊小子。” “对了。”骆老师突然想起自己一直没问过面前这位小芒他哥的名字,“同学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我叫狄远恒。”狄远恒麻木地说。 这大学四年,想必是摘不下天才森芒他哥的名号了。 好累,怎么就突然活在弟弟阴影下了呢,狄远恒心里很绝望。 大学生活,不应该是这样吧。 第68章 白天的星辰隐藏在一片蔚蓝的天空之下, 它们是只有晚上才能看到的璀璨宝石,阳光透过树叶在地上留下人类看不懂的文字,正如神对万物的爱, 无法琢磨透。 森芒坐在秋千上, 听着远处山林和风奏出来的悦耳旋律。 外婆拿着衣杆把衣服收了下来,这次要去一个多星期, 衣服需要提前准备好,之前帮芒芒放在a城的衣服尺码现在应该已经不合穿了。 “芒芒!”她喊了自己小外孙的名字一声, “上来收拾你的行李!” 楼下的人没有动静。 外婆把要带走的衣服放到床上,等她一件件叠好放进行李箱里的时候, 森芒还没上来,她又喊了一声,“芒芒, 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外公拿着两本书从门外路过,“显然他没听到,或者当做没听到。”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70节 外婆皱起眉头, 走到阳台处对着院子喊道,“芒芒, 我不想全部的工作都替你完成, 现在过来收拾一下你想要带走的行李。” “我没有要带的行李。”院子里传来森芒委屈的回答声,“唯一需要的狗狗, 你们不让带。” “这个没得商量。”外婆话音刚落就看见了趴在森芒怀里的小白狗, “葡挞可以带上,阿赫特地打电话和我说了两次。” 森芒沮丧地如同被霜打的茄子, 一下子蔫了。 “现在已快十月份了, 秋季要来了,你需要带上你的外套, 不然会着凉的。”外婆继续说,“来吧,上楼回房间挑几件你未来想穿的衣服。” 森芒不情愿地拖着自己的步子走了上楼。 “对了。”外婆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别忘了带上语文课本。” “你的班主任告诉我假期过后你们有场考试,她希望那时你的语文成绩能突破50分大关。” 森芒更不开心了。 “别担心,做得快一点肯定能行。”外公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安慰他,“凭我多年的教师经验,我可以担保,只要是写了字,老师一般都会给友情分。” “真的?”森芒有些不相信。 “我不骗人。”外公说,“就好像以前我在大学改学生试卷一个道理,只要学生的成绩没太难看,老师们都会努力把59分的成绩提到61分,让那群担惊受怕的学生别挂科重修。” “你只需要在试卷上多努力写几个字,表明认真学习的态度。” “不要给芒芒讲你的歪道理!”外婆的声音从卧室里传来,“我听得到!” “我不骗人。”外公拍了拍小外孙的肩膀,小声地把话说完。 “我没有耳背。”外婆从房间里探出头来,“就算你们压低声音说话,我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外公无辜地看向自己的妻子,表示自己是站她那边的。 外婆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低头试图把森芒错误的观念扭回来,“语文学习靠的是积累,水滴石穿,等积累到一定程度,你不用复习就能拿到高分。” “这没有捷径可走。” “别听其他人胡扯,知道吗?” 森芒抬头看向自己的外公。 外公不敢撼动自己妻子的权威,他用口型做出“我没有”的动作后就不敢做出其他反抗了。 突然口袋里的手机“滴滴——”地响了,外公拿起来一看,是他的好友。 “喂原宏吗?” “对,是我。”外公一边接起电话,一边把森芒往房间里推,示意对方进去帮他外婆的忙,“今天怎么有空打电话过来?” “最近能有什么忙的。”电话那头哈哈大笑,“你们家鹿老师才是大忙人吧。” “我在朋友圈看到出版社签售会看到鹿老师的名字了,好多学生转发说要去捧场呢。” “既然她来,那你会不跟着吗?” “刚好咱们兄弟几个好久没聚过了,你有空就过来我这儿看看,刚好我这边新建了个实验室。” 外公瞅了一眼站着没动的森芒,推辞道,“不行,家里有孩子走不开。” “再说了。”他接着说,“你们几个人聚一起,肯定少不了啤酒,我家芒芒还小,不能沾酒,也不能看别人沾酒。” “偶尔喝一两顿,不会出问题的。”电话那头劝道,“你退休带孙后就没喝过酒了吧。” “……你也知道我很久没喝了。”外公再次拒绝,“到时候你们把我灌倒了,让芒芒看到,影响不好。” “小酌,小酌总成了吧。”电话那头一退再退,“咱们都多久没聚过了。” “难得的假期,大家恰好都有空,大不了咱们也不喝酒了,就喝茶,真不行的话咱们就选家隔壁有儿童乐园的酒楼吃饭。” “到时候咱们在酒楼喝茶吹牛,小芒去隔壁儿童乐园玩,玩累了就回来,我们给他点杯热牛奶,带娃唠嗑两不耽误。” “……”外公沉默两秒,笑骂了回去,“出的什么馊主意!” “不是馊主意,分明是两全其美的好主意。”对方不接受污蔑,大手一挥帮他做了决定,“行了,等我约好人,你不来也得来。” 电话挂断了。 外公低头看到了森芒不认可的目光,他推了推对方,“我刚才不是和你说让你去帮你外婆收拾东西吗,记得吗,那原本是你的活。” “我知道,我会收拾好的。”森芒坦然地表现出自己的嫌弃,“我不去儿童乐园。” “你就算去了,肯定会千方百计地逃出来的。”外公把手中的书递给了森芒,“我放你去儿童乐园,还不如带你去狗狗公园。” “我能照顾好我自己。”森芒说,“不需要你陪。” 显然森芒语气中的自信并不是外公心中的自信,外公看向森芒的眼神中充满了浓浓的怀疑,“你确定吗?” “我能画出a大的地图。”森芒据理力争,“而且我知道在学校北门坐k07号公交车,过五个站就到家楼下。” 两人对视一眼。 森芒想了想,将刚才的嫌弃补充多了一点,“酒味很难闻,你们吃饭的时候不用带上我。” “我们可以不点酒,只喝茶。”外公很头痛,“而且我们会单独给你点牛奶,可乐也行。” 森芒不相信他的话,“上回你们也是这么说的。” 外公深呼吸一口气,提醒森芒,“那是两年前的事了。” 森芒没给面子,“但是我记得,你那时也是这样和我说的。” 儿童心理学有个理论,大致意思是“长辈不能在气头上打孩子”。 现在外公觉得自己听见太阳穴附近血管咚咚的跳动声,他再次深呼吸一口气,教育孩子不能使用暴力,不能用粗暴的语言责骂孩子。 救命,理论上只说不能在气头上打孩子,但没说在什么时候可以打孩子,外公盯着天花板看了两分钟,默念了一遍静心咒冷静了下来。 “你得和我们一起去。”他说,“不然的话你吃什么?” 森芒低头想了一会,终于在广大复杂菜谱中想到一个他能做的,“白水烫挂面。” “什么?”外公没听清。 “白水烫挂面。”森芒重复了一遍。 “说说步骤。” “加水,放面,然后煮十分钟。”森芒觉得自己的答案万无一失,“很简单。” 外公盯着他看了几秒,转头走进了房间,对自己的妻子说,“我们不能单独把芒芒留在家里,他会饿死自己的。” 外公很担忧,“他甚至不知道做菜要放盐和油。” “我们出门前最好先把燃气阀门关了。”外婆叹了口气,“我头一回觉得外卖是个好东西。” “那我可以点炸鸡吗?”森芒提议道,“上次哥哥带我去吃,我觉得味道还可以。” “不行。”外婆拒绝了,过了一会她反应过来了,“你哥哥带你去吃过?为什么我不知道?” “咱们晚了一步。”外公叹了口气。 以前也遇过芒芒想吃这种不健康食品的时候,但自然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外面花花世界迷人眼,不健康食品做的广告太讨小朋友喜欢,这时外公外婆秉承着堵不如疏的观念,直接带森芒来到店内。 然后点上一份这家店口味最差评分最差的餐。 最初印象往往会是最为深刻的,它会在以后的知觉中不断在头脑中出现,制约着新印象的产生。* 只要利用好了这点,不愁教育不好小朋友。 通常这样做的结局是让人欢喜,只可惜这次他们下手晚了一步。 “炸鸡吃多了会增加肠胃负担。”外婆笑眯眯地帮小外孙做了决定,“要是这个假期真遇上你要吃外卖的一天,我会给你点蒸饭和炖汤的。” 第69章 寝室里, 游戏打斗的声音从隔壁床位的电脑上传来,游戏角色被敌方不断冲击,掉血严重, 最后被队友友情补刀直接宣告游戏结束。 卓孟冬翻了个白眼, 把鼠标砸到桌子上,偏头看到了隔壁一蹶不振的室友。 狄远恒撑着下巴目光无神地看着手中的书, 他翻了两下,发现有大半是看不懂的, 绝望地把头埋进书里,可惜知识并不靠书本的油墨味传播。 “我不想学了, 这几天上课感觉大半时间我都没听懂,课后作业我一题没做。” “那肯定了,你欠了好几节课。”卓孟冬又开了一局新的游戏, “幸好咱们班人多,不会那么巧点你起来回答问题。” “我希望在我没学好之前,老师能忘了我这个人。”狄远恒说, “现在我看书看到脑子嗡嗡响。” “别一门就把你整垮了,你还要搞其他四门呢。”卓孟冬幸灾乐祸, “没算语文英语和思政。” 狄远恒痛苦地闭上眼睛。 “不过辛苦一段时间, 把落下的课程补回来就好了。”另外一个室友加入了他们的对话,“阿恒, 你可是翘掉了整个军训, 一跃成为班上最白的人。” “我没比你们白多少啊。”狄远恒抬起自己的手臂,“瞧, 就比咖啡白一点。” “我的意思是全班人是变成煤黑色的时候。”室友解释道, “你是咖啡色,就会显得出众。” “这几天我听说有女生群里面聊起你, 说你长得好看。”卓孟冬一边打游戏,一边分了个心聊天,“说不定过一两个月会有人向你表白。” “有人向我表白是因为我长得好看,不是因为我没参加军训。”狄远恒说,“而且我今年没去,下年要补回来的。” “拿不到军训的学分,我没法毕业,除非我出示医院证明。” “这样吗?”卓孟冬抓了抓头发,“你家人没有帮你搞定吗?” “搞定?”狄远恒很疑惑,“搞定什么?” “就……”卓孟冬拉长了声音,只把话说一半。 狄远恒懂了,他摆手,“我爸知道我开学就请假的事,差点没飙车过来把我臭骂一顿。” “要是我搞什么小动作,我这年的生活费都别想要了,而且就算我爸不反对,我哥也会反对。” “关你哥什么事?”室友问。 “他不允许家里有逃兵和孬种。”狄远恒分析了一下利弊,“如果我惹事,就会同时惹怒我爸和我哥两个人,我就不会有好果子吃。” “更别提我有把柄在他手里。” 室友抬眉,“什么把柄?”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71节 “我这个暑假刷爆过他的卡。”狄远恒说,“所以没人救得了我,我只能自己面对问题。” “……不用担心,明年军训我会给你送冰西瓜的。”室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 古朴的文字雕刻在粗糙的石头上,上面印着大大的a大校训,它从建立开始就被摆放在广场中央,有几名外来的学生敬畏地站在那里,眼神中带着憧憬。 不少学生抱着书匆匆行走在校道中,教学铃声在教学楼中回响。 a大是间名校,不少名人毕业于这间学校,他的历史和名气吸引了过来游玩参观的游客,平常在周末还会有小学组织团过来参观。 “芒芒,你不要走着走着就停下来,要跟紧我。”外公走了几步发现身后的小尾巴不见了,“记得之前带你去过的生物大楼吗,它后面起了栋新楼,有几位老师邀我过去看看。” “我对它没兴趣。”森芒蹲在花丛前面,看着叶间红色的七星瓢虫,“他们又不让我进实验室。” “才刚装修好,新机还没入场呢。”外公走过去拎他起来。 “再怎么说,你也不能一个人留在宠物店里,今早上你外婆建议你和她一起去聚餐,在那里肯定能遇到不少玩伴,但你不听。” “人太多。”森芒拒绝去人挤人的地方,“我不想和不认识的人吃饭。” “吃一顿饭不就认识了吗。”外公被弄得没脾气了,“我的小祖宗,这你不愿意去,那也不愿意去,你到底想干什么。” 森芒伸出了手指,七星瓢虫爬到了他的食指指甲上,过了两三秒虫意识到了不对,张开角质坚硬的红色前翅,露出黑色透明的后翅,扑腾着飞走了。 他直直地盯着飞虫发呆。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了他的视线。 * “卓孟冬你再不走快一点,我们就要迟到了!”狄远恒手里抓着两本书向后面的室友挥了挥,“别慢吞吞的,快!” “没关系的。”卓孟冬瞧了眼手表,“还有十五分钟,完全来得及,反正是大班上课,到时候我们从后门进,老师不会发现的。” “老师会发现的,他认识我!”狄远恒说,他在回学校第一天就因为弟弟在几个老师面前留了名,他不想再让自己的名字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了。 这几天来来回回走这条校道,狄远恒已经熟练掌握了抄近路的窍门,忽然两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狄远恒抹抹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外公,阿芒,你们怎么在这里?” 外公无奈地叹了口气,“有朋友邀我回来看看,但你弟弟他不愿意跟我去。” 森芒假装没听见跑到狄远恒的身边,他一眼就看到了哥哥口袋里的巧克力威化饼,想也没想就伸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 夏天放在口袋里的威化饼,表层已经被热融了,黏了一层到包装纸上,森芒一点也不介意,直接咬了一口。 “阿恒,你去上课吧。”外公意识到时间不早了,“芒芒过来。” “我想和哥哥一起上课。”森芒抬头看到了哥哥手中眼熟的课本,“我学过,不会有障碍。” “你是没障碍,可我有障碍。”狄远恒拍了拍弟弟抓在自己衣服上的手,眼神示意对方撒手,“绝对不行,我是要去上课的,不是陪你玩的。” “我就是陪你去上课。”森芒解释道,“我以前上过。” “那是因为上课的老师是我。”外公很头疼,“而且你在课堂上没有影响到我。” “我在哥哥课堂上也不会影响他上课,我可以在外面等他下课。”森芒认真地说。 “阿芒,我头一次知道你这么喜欢我。”狄远恒不动容,“但很遗憾告诉你不行,等哥哥以后放假再和你一起玩。” “我不想和你一起玩。”森芒耿直地说。 “我也没想和你一起学习。”狄远恒把他往外公那边推了推, “好了,我们假期再见,记得没事就想想哥哥的好。” 卓孟冬的目光在这一家子里转了一圈,外公多年来当老师的派头让他没敢有大动作。 他往前跑了几步,“阿恒,我先走一步,你赶紧跟上来啊,上课时间快到了。” “阿芒,外公,我赶时间,不聊了!”狄远恒摆摆手,跟上了室友的脚步往一楼的大教室跑。 他身后的小尾巴没甩掉,跟了上来。 “你跟着我,让我怎么去上课?”狄远恒只剩下最后几分钟给弟弟做思想工作了,“怎么看都不合适吧。” “没关系,我可以坐最后一排,或者在外面等你。”森芒给出了贴心的解决方法。 “见鬼,你以前有这么喜欢我吗?”狄远恒眯着眼,满脸写着怀疑,“我居然有点受宠若惊。” “是答应的意思吗?”森芒问他。 “我没这么说过。”狄远恒把手挡在面前。 教室里面传来学生说话的声音,他们上课的地点是一楼,在课室的前面有一个小型的花园,其中搭建着几个应景的花亭。 今天的云层有些厚,阳光也显得温柔了不少。 狄远恒半蹲下来,与弟弟平视,手指指向花亭,发出了威胁的声音,“乖乖在那里等我,不准走开,知道吗?” 森芒没回答他,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骆老师拿着笔记本电脑和教科书从转角的楼梯走了过来,步伐轻快,他瞥到了还站在门口的狄远恒,“站在门口干什么,要上课了……” 话还没说完,他看到了狄远恒身后的小不点。 “小芒!”骆老师惊喜地上前揉了揉小不点的头发,“好久不见!” “今年的你比上一年的长高了啊。”他高兴地打量了一下自己这个许久未见的学生,“昨天我看到森老师发朋友圈,心里想着你会不会来,结果今天就见到你了。” “最近过得怎么样?” “每一天都过得很好。”森芒说。 “那就好。”骆老师的眼神在森芒和狄远恒间来回看了两眼,把其中的关窍想通了,“没想到你们兄弟两的感情这么好,小芒还来陪哥哥上课。” 狄远恒有苦说不出,只能闭眼点头附和。 “来吧。”骆老师打开了教室的门,“小芒你跟我上这节课吧,刚好让我测试一下之前学的知识点你掌握得怎么样了。” 狄远恒彻底闭麦。 他看了一眼天,开阔的天空没有带给他宽宏大量的心态,狄远恒默默在心里叹气,走进教室,在自己室友隔壁找了个位置坐下。 “你弟弟……”卓孟冬欲言又止。 “他就稍微有点厉害。”狄远恒翻开书,“好了,要上课了。” 同学们难得见到骆老师心情特别好的模样,在这堂课上他居然牵着一个小朋友走了进来,那个眼神特别像唐三藏看他最满意的大弟子。 骆老师清了清嗓子,拍了两下手掌,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今天大家肯定注意到了我们这节课最特别的同学。” 说着他向森芒招了招手,“他入门比你们早,学的水平比你们高些,不过大家也看得出来,他的年纪比较小,但按道理来说,他就是你们的师兄。” “这一声师兄不是有水分的,别看他年纪小就欺负他,他的水平比在座很多人都强,如果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也可以问他。” “来,小芒,向大家介绍一下自己。” “我叫森芒,森林的森,芒果的芒。”这个只比讲台高一点的小朋友站在黑板前用还带着稚气的声音介绍着自己,但凡换个刁钻的角度都能让他整个身体被挡住。 “好。”骆老师鼓励性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听着,大学课堂不像是我们之前一对一上课,现在课上有很多学生,你要是有什么问题,课后单独找我知道吗?” 森芒点点头。 骆老师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去吧,和你哥哥坐一起吧。” 森芒拿着老师刚才递给他的习题册,一步步走到自己哥哥身边。 狄远恒已经不想判断同学们看自己的是什么眼神了,如芒在背如坐针毡,他给自己拿起水杯喝了口水,顺便放到了他不省心的弟弟位置上。 室友撞了撞他的手肘,狄远恒侧头看向对方。 “……你说你弟有点厉害,敢情不是小学生对比,而是和我们对比啊。” 第70章 “差距太悬殊, 没有可比性。”狄远恒面无表情地掰开笔盖,继续盯着他没解出来的题目。 森芒走到了他旁边的空位,坐下, 同样翻开习题册拿着笔画了几笔, 歪着头想了两分钟后写下了正确答案。 狄远恒看着他认真的神态,凑近看了眼题目, 意料之中的不会做。 突然手机震了震,他拿起来, 是外公发来的消息,问森芒有没有在他的身边, 狄远恒回复了两句,让外公安心,今天他会看好弟弟的。 大学某些课程和中学的完全不像, 要是分心低下头玩十分钟手机,等再抬头的时候就会发现老师教的东西突然变成了天书,仿佛错过的不是十分钟, 而是半个世纪。 狄远恒本来就不太懂了,他把手机熄屏扔回包里, 专心听老师讲课。 骆老师拿着笔在黑板上写下一列列的定理和公式, 按照逻辑一步步把题目拆解成学生容易理解的东西,最终得出答案。 他也不指望着学生在课堂上把知识点完全掌握, 毕竟从接触到理解, 到最后融会贯通都需要时间,不可能在短短一节课内完成。 讲解完两道题目后, 骆老师环视整个教室一圈, 底下的学生三成茫然不解,五成似懂非懂, 剩下的神游天外。 骆老师瞧了眼时间,今天的知识点和例题已经讲完了,还多了些时间。 他咳了一声,示意同学看向屏幕,“现在有一道题,我给大家十分钟时间,大家试着用今天学的知识点解一解。” “十分钟之后,我请同学来回答。” 教室里传来沙沙的动作声,不少学生拍下照片,对着手机开始抓耳挠腮地解题。 狄远恒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抬头看看题目,拿着笔在纸上点了两点,在勉勉强强写了几个数字后作罢,隔壁的卓孟冬比他好点,比他写得长。 而森芒抬头看了两眼题目,一点想要做的意思也没有,继续咬着笔头算自己的题。 十分钟过得很快。 骆老师拍了两下手,带着鼓舞的目光看向底下的学生,“估计大家都做得差不多了,有谁想主动向大家解下题?” 教室里一片寂静,无人应答。 不会做的假装没听到,做完的不确定自己的答案对不对。 骆老师等了一会,还是没有人主动举手上前,“不用害怕出错,有谁愿意上来?” 教室比刚才更安静了。 “好吧,只能由你们的师兄来了。”他放弃了,呼唤自己的爱徒,“小芒这道题做完了吗?” 狄远恒侧头看向自己弟弟,刚才对方一直专注手中的习题册,只抬头草草看了眼题目,根本没算过,狄远恒为弟弟捏了把汗。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72节 但当事人淡定极了,脸上一点紧张的神色也没有。 他歪着头看着题目看了一分钟,说出了答案。 “上来吧。”骆老师向他招了招手,“把你想的步骤在黑板上写出来,要清晰详细的,不要略太多。” 森芒点点头,走上讲台,接过骆老师递过来的粉笔,走到黑板前,伸长手努力够到自己能写的最高点。 这个高度勉勉强强,但让全班人看见还是有些吃力。 骆老师干脆给他搬了张板凳,让他踩着板凳去板书。 全班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这个小朋友身上,甚至有几个人拿起手机拍下这可爱的一幕。 小朋友一手扶着黑板,脚踩小板凳,仰着头认真写着步骤。拿着粉笔的手指像是雨后的笋芽尖,在黑板上留下一道道歪歪扭扭的笔迹。 大家从一开始看他写的动作,最终目光定落在他婴儿肥的脸上。 好看的脸和歪歪扭扭的字体形成鲜明对比。 但字胜在写得大,所有人都看得清。 写完后森芒站着看了一会,思索片刻,着手开始用第二种方法解题。 骆老师没给他发挥的机会,“小芒,写这种方法就可以了。” “但这道题这样解要绕一大圈子,很麻烦,用……”森芒说出了一连串英文,“用这个方法三步就能得出答案。” “会快很多。” “但它超出了这节课讲的内容,我出这道题是为了让大家巩固今天学的知识。”骆老师从包里拿出了一颗糖,“你做的很棒,这是给你的奖励。” 说着他揉了揉森芒的头发,把糖塞到对方的手心里。 是草莓味的。 森芒满意了,嘴角舒展向上提起,眼睛弯出可爱的弧线,仰头向骆老师露出了笑容,然后走回自己的位置上。 虽然他不在讲台上了,但全班人一半的注意力依旧在他的身上。 看小朋友解题,重点不是题,是小朋友,毕竟题以后可以慢慢算。 他们看着这位小朋友拿着糖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撕开塞进了嘴里,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违背了上课不能吃东西的准则。 坐在他旁边的男生接过他手中的糖纸,顺便把自己的水杯放到桌面上,示意对方喝水。 “天,他长得好可爱。”后面的几个同学低声说道。 “对吧,我也这么觉得,骆老师说让我们叫他师兄,瞧瞧这幅样子,完全让人叫不出口,他根本没有师兄气势,我看叫他仔仔最合适。” 女生笑了两声,“哈哈没错,确实是全班最小的仔。” “我看到他写的字就想笑,真的太萌了。” “坐在他身边的人好像和他很熟,是谁啊?” “不知道,没什么印象,是我们班的吗,还是过来蹭课的?” 细碎的说话声传到了卓孟冬的耳朵里,讲台上的骆老师正对着黑板上的步骤开始讲解,他看了眼坐在自己身旁的兄弟两,觉得自己室友这四年可能谈恋爱无望了。 狄远恒留意到了卓孟冬奇怪的眼神,“干什么?” “没什么。”卓孟冬拿笔指了指黑板,“你不把你弟写的答案抄下来吗,说不定这题会在期末被当做送分题来考。” * 一节课结束了,骆老师接下来还有一节课要上,他走到森芒身边,交代了一下接下来的作业后就离开了。 距离下节课上课还有一段时间。 狄远恒把书本收了起来,待会他还要再上一节思政课,今天才能结束。 周围的人一个接一个离开教室,只剩下几个偶尔好奇地往他们这边看上两眼。 狄远恒看了看还在认真做题的弟弟,叹了口气。 凡事有了第一次后,在面对第二次时要克服的障碍会少很多,他主动开口问,“阿芒,待会我思政课你还是要坐我旁边吗?” “思政课是什么?”森芒很疑惑。 狄远恒给他解释道,“思政课就是思想政治课,提高咱们思想觉悟。” “那我也上过类似,他们教我小学生守则,要求全部背诵默写。”森芒说,“可是我不喜欢上,我也没背完。” 狄远恒保证他听到了自己室友发出的笑声,他瞪了眼对方,转头继续对自己弟弟说,“听着阿芒,我们上的这节课要比你的难些。” “难很多?讲的是什么内容?”森芒问道。 “就是马哲、法律和近现代史。”狄远恒站了起身,“走吧,我们下节课的地点在隔壁教室。” “我不想上了。”森芒耿直地说,“我会睡着的。” 气氛僵持住了,狄远恒半蹲下来和他不省心的弟弟对视一分钟,最终妥协了。 他恶声警告自己弟弟,“我去上课的时候,你要乖乖待在外面的花园,不准离开!” “等我上完课就带你去找外公,知道吗?” “喂,应声!” “知道了。”森芒把书塞到包里,里面全是外婆以防万一准备的东西,他打了个哈欠走出了教室门,抬头看了看天,厚重的云遮挡了烈日的炎热。 风在小花园里絮絮低语,歌声中带着绿叶的震颤,偶尔能鸟儿的一两声鸣啼,蜻蜓和蝴蝶在花叶间飞舞。 森芒找了张长椅坐了下来。 狄远恒不放心,找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大致能看到小花园的半边,黑色毛茸茸的脑袋在叶间若隐若现,让人的心稳了一半。 老师的声音在教室里响起,显示屏上投放着便于理解的图像和视频,狄远恒渐渐把注意力转移到课上。 等待是一件蛮煎熬的事情,但如果配合上睡眠,就会轻松很多。 森芒在微风中又打了个哈欠,他侧躺到长椅上半合着双眼,慢慢被风带进了沉睡的汪洋里,蜻蜓停在花朵上,凝望着他安静的脸庞。 风渐渐比刚才大了些,小花园突然间变得很安静,但人多的地方总是很喧嚣,听不见自然的预警。 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了毛毛细雨。 狄远恒看了眼时间,距离下课还有二十分钟,他着急地看向窗外,小花园里没有动静,狄远恒的心更加焦虑几分。 过了两分钟,一把碧蓝色的儿童雨伞出现在雨幕里。 狄远恒松了口气,现在出去也没办法,他也没带雨伞,除了等雨停,没其他法子。 雨哗啦啦地越下越大。 阿芒这个笨蛋,一点不懂得变通,说让他待在小花园里,就真待在那里,下雨了也不知道躲到教学楼这边。 二十分钟终于过去,狄远恒二话不说拎上书冒雨冲向花园。 雨打湿了花朵,空气中混杂着草木的清香和泥土的腥气。 在碧蓝色的雨伞下,湿漉漉的黑发贴在森芒的脸上,他的眼睛像是被高温融化后黑棕色的巧克力,翻滚着一个又一个的巧克力气泡。 这幅模样并没有让哥哥心软。 “解释!”狄远恒很生气,“为什么你担着把伞都能把自己全身弄湿!” “而且为什么不去教学楼里躲雨,你以前从不听我的话,怎么这次就这么听话?!” “因为我在给这只蜻蜓撑伞。”森芒抬了抬雨伞让哥哥看清楚,“一只异色多纹蜻。” “腹部是蓝灰色的,和我的雨伞颜色很像,特别好看。” 一只蜻蜓停在伞骨上,它微微扇动的翅膀一点也不比直升机的螺旋桨逊色。 “而且现在雨有点大,树叶不能很好地帮它挡雨,它只能躲在我这里。” 森芒的逻辑有理有据,无可辩驳。 狄远恒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如果要准确的形容的话,那就是钠与水反应,伴随着升温、燃爆和发光。 “你也知道现在的雨下得很大啊!” “就为了一只巴掌大蜻蜓,把你全身上下都淋湿了!”狄远恒捏住弟弟的手把他往教学楼里扯,雨水顺着他的脸滴在衣服上,“我去哪里给你找干的衣服!” 森芒第一次见那么生气的哥哥,没敢出声反驳,努力把自己的儿童雨伞往对方身上撑,企图通过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让哥哥消气。 显然这样的作用不大。 “那把儿童雨伞有个啥用,撑半个你差不多了,还想加上我?”狄远恒狠狠地敲了敲弟弟的头,“等雨小一点后,跟我会寝室换衣服!我的衣服你不穿也得穿!” “敢嫌弃,你就完蛋了!” 第71章 从阳台外望去, 雨已经停了,树叶上的尘被雨洗去变得明亮,停留在上面的水珠越聚越大, 叶片不堪重负, 让这些透明的珍珠滴落到地板上,最终不见踪影。 狄远恒此时正站在自己的寝室内给外公打电话, “喂外公吗?” “刚才下雨了,阿芒整个人被淋湿了, 得换上干的衣服,你有带来吗?” “他的衣服和行李一起都放家里了, 我没带。”外公很困惑,“怎么会淋湿呢,我明明记得给他准备了雨伞的啊。” “……总之雨伞没派上用场。”狄远恒给弟弟留了点面子, “阿芒现在在我寝室里,一直穿着湿衣服不好,我打算让他先简单洗个澡。” “外公你什么时候过来接他?” “啊, 我不在学校,和几位老师去了隔壁m大。”外公想了想, “你先让芒芒穿你的衣服, 给他多喝点热水,别感冒了。” “这个假期我计划着要带他去做个全身体检的, 感冒了的话影响血常规数值。” 狄远恒瞪着面前拿着毛巾搓头发的弟弟, 对电话那头的外公说,“这么重要的事, 外公你应该多叮嘱他几遍。” “芒芒身体好, 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外公呵呵笑道,“你们两个人都淋雨了吧, 不怕,到时候晚上我给你们煮姜汤驱寒。” 狄远恒叹了口气,“好吧。” 两人说了几句后,电话挂了,狄远恒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一个老父亲,他打开储物柜的门,侧身向自己不省心的弟弟招手。 “过来挑件你想穿的衣服。” 森芒把自己的头发搓得乱糟糟的,他抬头对比了一下哥哥的体型和自己的差距,“我身上这件不行吗?” “你说呢?”狄远恒面无表情。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73节 “可是你的裤子太大。”森芒皱着眉头说,“我穿不下。” “所以我只让你挑衣服。”二哥指了指自己堆成一堆的衣服,“上衣,然后你直接当裙子穿。” “反正这里只有男生,不碍事。” 森芒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看向他哥,试图用眼神让他哥舍弃plan a,重新想一个plan b。 狄远恒不接茬,他敲了两下储物柜门板,“闹什么别扭呢,快过来挑一件。” “衣服乱是乱了点,但都是洗过的,你不愿意挑,那就我来帮你挑。” 森芒满脸写着不情愿。 事情还没完。 哥哥的声音从他挑完衣服开始就没停过,“洗澡需要人陪同吗?” “你不会在浴室里摔倒的,对吧?” “热水开关往左边旋,洗发水和沐浴露就放在架子上。” “我的拖鞋有些大,你一定要小心脚下,不要打滑摔倒了。” “真的不需要我陪同吗?” 森芒猛地把浴室门关上,把他哥的声音关在外面。 十分钟后,森芒拖着超大的拖鞋走出了浴室,头发湿漉漉的往下滴着水,“我洗好了,没有摔倒。” “过来。”狄远恒把弟弟抓到椅子上,手里拿着吹风机,“我来帮你吹头发。” “哦。”森芒扯了扯身上的短袖,领口太大,老是滑到肩上,让他觉得难受极了,“我不喜欢你的衣服,我要穿自己的衣服。” “不行。”狄远恒想也没想就驳回了这个建议,“等衣服干点再穿。” 说着,他看到了桌面上的书,“我欠了几节课,所以今天上课老师说的我有些没听懂,阿芒你能帮我补课吗?” 森芒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点点头,“可以。” 半小时后,他趴在桌面上拿着笔,面无表情地给他哥讲解题目。 他明明充当着老师的角色,眼中的困惑却一点不比当学生的哥哥少,“因为函数在区间上是连续的,ab之间的任何一个数c……” “连续曲线弧y=f(x)与水平线y=c至少相交于一点,根据题目的条件,可以推出……” “看吧,很简单。”森芒的笔在列出的证明上点了点,“一点都不难,你听懂了吗?” “懂了,会做了,但也好像只会做这道题。”狄远恒看着题目沉思了一会,他指了指另一道题,“那这题又是怎么算的?” “同样的算法。”森芒对比了一下,“它们明明一模一样,你哪里不会?” “它们不一样。”狄远恒低头想了想,眉头越皱越紧,“它们给出的条件不一样,问题也不一样,我没有头绪了。” 森芒沉默,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向他哥。 “收起你奇怪的眼神,我是你哥,亲哥,没有错!”狄远恒把几块花花绿绿的糖果拍到桌子上,推到弟弟面前,“森师兄,麻烦你再把题给你哥讲一遍吧。” “如果我会做了,待会给你买雪糕。” 诱惑很大,森芒无法拒绝。 因为外公外婆一向秉承着家中做的才是最健康的原则,很少给森芒买外面的东西吃,糖果这种东西容易导致蛀牙,而且其中添加剂过多,只有过年过节才会出现在家里。 森芒的目光在糖果和哥哥的脸上转了一圈,“成交。” “当t=0的时候对应的点的位置是(1,2),所以曲线在点处的切线方程是……” “答案很容易就出来了,很简单吧。” “等我想一想。”狄远恒盯着题目看了两分钟,指了指弟弟写的步骤,“这个分母是怎么算出来?” “我刚才讲过两遍了!”森芒撑着下巴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我怎么会有你怎么笨的哥哥?” “那只能证明你不适合当老师,而且别以为你比我好得到哪里去。”狄远恒开始揭伤疤翻旧账,“我听大哥说,他上次给你讲语文题足足讲了七遍,你还没开窍。” “在这一点上,我们是一样的。” “……”森芒想反驳,但愣是想不出反驳的话。 “来吧森师兄,再讲一遍。”狄远恒加大了砝码,“不要不高兴,待会给你买两根雪糕。” * 于是等室友卓孟冬回来时,看到的是这一幕。 狄远恒把他森师兄的衣服挂在床的栏杆边上,尽职尽责地吹干这被雨水弄湿了一半的衣服。 而衣服的主人则躺在床上闭着双眼,他的脸贴在柔软的枕头上,头发翘起了好几撮,吹风机嘈杂的声音并没有打扰他的睡眠。 “桌上怎么这么多零食?”卓孟冬瞥到了桌上的东西。 “因为需要贿赂我弟,他们就爱吃这种东西。”狄远恒上下检查着衣服和裤子哪处没有吹干,“都是小朋友口味的。” “你真的让他给你补课了?”卓孟冬哈哈笑了好几声,“我是不好意思问比我年纪小很多的人问题的,拉不下脸,我宁可花上几倍的时间自己啃书。” “我倒没什么压力。”狄远恒说,“他比我聪明这件事情我已经彻彻底底接受了。” 卓孟冬又笑了几声,抬头望上铺看了看,“这么吵能睡着?” “他说教我题目让他犯困,他必须睡一觉。”狄远恒有些郁闷,“更别提我还照顾了他半天,结果他先困了。” “而我现在还在给他收拾衣服。” “但你弟弟长得可爱啊。”卓孟冬说,“你不知道今天班上一群人都在讨论你弟弟,特别是他身高不够,在课上只能站椅子上写黑板的样子,真是又萌又可怜。” 狄远恒终于把衣服吹干了,坐在椅子上聊天,“是吗,我觉得他不是他最可爱的时候。” “他睡觉的时候才是。”哥哥语气充满了温柔和肯定,“这种一动不动躺在床上,丧失意识,但还在健康地呼吸的时候最可爱。” “他现在看上去多乖,不会和我抬杠。” “……这话决不能让你弟听见。”卓孟冬说。 “放心他没醒,听不见的。”狄远恒耸肩,“我一直留意着呢。” “对了今晚上我不回来睡。”狄远恒对自己的室友说,“我要陪我弟弟回家。” “还要去宠物店把葡挞接回来。”森芒揉了揉眼睛,从床上抬起了头。 “知道,我没忘。”狄远恒说。 “可是明天一早还有节大课。”卓孟冬提醒他,“你赶得及回来上课吗,这个老师是必点名的。” “我查一查。”狄远恒刚掏出手机准备打开地图。 床上的森芒帮他回答了,“家楼下坐公交车k07,过五个站可以到学校北门、” “我早点起床应该赶得上。”狄远恒说。 “两个雪糕。”森芒一点不在乎他哥明天的考勤,他只在乎刚才自己的劳动所得,“哥哥你答应过我的。” 他边说边扯了扯身上过大的衣服,衣服的袖长都够他大半个手臂了。 “真是个冤家。”狄远恒把弟弟的衣服递了过去,“到时候你感冒了,别说是我的锅。” 第72章 晚上, 一家人围在一起吃了顿饭。 这套房子几年来都是妈妈的住处,但妈妈加班严重,加上时不时会出差, 所以她回来的时间也不多。 但因为这次一家人要过来小住, 她专门请了家政,把家里里里外外搞了个大清洁。 依旧是没有妈妈的一顿晚饭, 森芒没有把心思过多放在上面,他整个晚上的目光几乎都放在了葡挞身上, 他要确定小白狗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活动。 饭后,狄远恒坐在沙发上, 电视正播放着最近上新的剧,他看了会电视,又看了会坐在身旁的弟弟, “你那么关注葡挞,亚历山大知道了不会吃醋吗?” “亚历山大很大方。”森芒说,“它不会介意这种事情。” “看来你用类似的事情锻炼了它不止一次。”狄远恒说, “它变得很坚强。” 森芒的直觉告诉他这句话不是夸亚历山大的意思,但他想不出还能表示哪些意思, 只能作罢, 把注意力转回葡挞身上,不再去深想。 “我喜欢狗狗。”森芒抱着葡挞说, “书本上说, 以前的人衡量夜晚低温的方式,是以它们需要多少只狗狗取暖来判断的。” “很冷的夜晚, 形容起来就是三只狗或四只狗的夜晚。”* “听着就觉得很开心。” “但现在不是冬天。”狄远恒提醒自己弟弟, “你没发现葡挞很抗拒你炽热的拥抱吗?” 森芒瞪了他一眼,不高兴地松开了自己的手臂, 葡挞赶紧从小主人怀里跳了出去,尾巴摇到整个身体都晃动了起来。 他盯着自己的哥哥,“你打扰了我和葡挞相处。” “我没有打扰你。”狄远恒伸手拿过一个枕头,打开了手机里的游戏,“我们只是在共享同一张沙发。” 这就是为什么狗狗的地位要比二哥高上很多的原因,森芒把自己的头埋在沙发里拒绝和便宜哥哥沟通。 “阿恒芒芒,姜汤煮好了!”外公在厨房里呼唤自己的外孙们,“过来喝一碗!” 森芒埋在沙发里装死,假装自己听不见。 这间房子对比起家里的小别墅要小上好几倍,狭窄的厨房塞不下三个以上的人,多一点人走动都会撞到对方,而且稍微浓重的料理便会弄得整个家都飘满了食物的香气。 像是这样大小的房子根本没办法养下四只大型犬。 电视自顾自地播放着声音和画面,森芒苦恼地从沙发上抬起头,盯着追着自己尾巴跑的小白狗。 他沉重地叹了口气,这个空间里只适合养小型犬。 小型犬虽然爆发力强,但体力终究是比不过大型犬,和它们一起运动没有成就感和满足感。 森芒再次忧郁地叹了口气,除了亚历山大,他的大狗狗们几乎没有来过大城市。 不知道它们现在在宠物店里干什么,有没有想自己,是不是累得睡着了。 事实上,能让三只大型犬累得睡着是一件难事。 让照看它们的人累得睡着反而简单些。 镇上宠物店老板华哥,已经累得关店一天了,帮森老师家的狗子洗澡是个体力活,而当事犬正舒服的躺在它们的窝里享受着空调。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74节 更别提明天一早这位宠物店老板还要带这群狗子们消耗它们过于旺盛的精力。 整个过程绝不比专业的增肌训练要差。 森芒闭眼一动不动,想念着自己的狗狗们。 外公见没喊动人,不得不再喊了一遍,“芒芒,快过来喝姜汤!你今天淋了雨,必须得喝!” 森芒终于不情不愿地从沙发上爬起来,慢吞吞地挪动着自己步子往厨房走去,“能不喝吗,它的味道闻起来和辣椒一样辣。” “闻起来哪里一样了,又不是辣椒水。”外公凑近闻了闻,不认可,“很香啊,而且姜和辣椒的辣不是同一种辣,姜的辣是姜辣素,辣椒的辣是辣椒素,两者的含量也差很多。”* “更别提我有加一大块红糖,降了降辣。” 狄远恒给自己倒了一碗,向弟弟扬了扬眉,然后端起来仰头三两口喝完了,空碗放下时发出了陶瓷碰撞的清脆声音。 然后他看向了自己弟弟。 这一系列动作中在八岁的森芒眼中看来,挑衅意味很重。 为什么自己会有一个这么幼稚的哥哥,森芒只能端起他的那碗姜汤,深吸一口气,猛地灌进喉咙里。 下一秒,剧烈的咳嗽从喉咙里咳出来。 森芒的脸被刺激得全红了,姜辣味充斥着他整个口腔和气管,呛进气管里的姜汤更是放大了这种味觉,他皱着脸愣是把汤喝了下去。 狄远恒边轻拍弟弟的后背,边看向站在旁边的外公,“阿芒是不是从来没有去吃过火锅,没有辣锅的火锅不算火锅。” “你外婆她吃不了辣。”外公说。 懂了,阿芒他没吃过辣。 但吃不吃辣对森芒的生活没有一点妨碍,因为狗子也不吃辣。 深夜,森芒躺在床上,葡挞正窝在他的手边闭目休息,他伸手把床头的日历本拿在手上,之前大哥打了三两次电话给外公,让外公一定要在这个假期把葡挞带过来。 因为这不是他的,而是他室友的。 森芒很不高兴,和小白狗相处了这么久,他不想把小白狗交给不爱它的新主人。 小白狗没意识到自己将要和小主人分离,去到另一个主人身边。 它在被窝里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森芒凑过去捏了捏它的耳朵,把自己的被子分出去一角盖到小白狗身上,“啪”的一声关掉了台灯。 * 清晨的阳光落在高矮不一的建筑上,车道上的车辆随着早高峰的靠近逐渐增多,楼下来往人们的声音隐隐约约传了上来。 新的一天开始了。 狄远恒向家里人打了声招呼,很早就出门了。 外婆一大早就发现房子的门打开了,森芒穿着睡衣蹲在门口,试图让隔壁家养的猫在他手心里吃吐司面包。 “芒芒,你在干什么?”外婆走到门边对森芒说,“我今天依旧要出去,如果你和我一起的话就必须换好衣服。” “我今天要和葡挞待在一起。”森芒说,“我想照顾它久一点。” “但你现在却在喂隔壁家的猫。”外婆说。 “我叫它米米。”森芒在猫受够了他的骚扰之前赶紧收回了手,走之前趁机摸了摸它的爪子,显然这只猫并不喜欢吃吐司面包。 森芒遗憾地走了回家,葡挞正面无表情地看完了全程。 “现在最重要的是你今天中午的午饭问题。”外婆把一切都收拾妥当了,拎上包,回头看她可爱的外孙,最后确定了一遍,“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去吗?” 森芒摇摇头。 “好吧。”外婆没强求,“中午的饭我已经做好放在了冰箱上层的蓝色玻璃碗里。” “饿了的话,你把它们拿出来,放进微波炉里中火叮四分钟,就可以吃了。” “一定要注意安全,有事就给我和你外公打电话,用桌面的手机或者手表都可以,知道吗?” 森芒点点头。 外婆觉得该嘱咐的都嘱咐完了,终于放心出门了,外公今天一早就被朋友喊出门了,家里只剩下了葡挞和森芒。 一人一狗在家里玩了大半个小时腻味了,齐齐看着楼下的行人发呆。 家里放钥匙的位置,森芒知道。 家里零钱交通卡的放置位置,森芒也知道。 “好了,可以出发了。”森芒从行李箱中扒拉出一套衣服穿好,穿上了自己的运动鞋,手机手表戴好,葡挞一天份的口粮和水也搞好了,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他打开手机地图,从这里到大哥的学校需要转三趟车,公交转地铁,再转公交。 所需时间一个半小时。 森芒皱着眉头,幸好自己今天有时间,他要亲自去看看葡挞未来的主人长什么样子。 他蹲下身最后叮嘱葡挞,“你不要捣乱,乖乖看家,我很快回来。” 葡挞迷茫绕了个圈,爪子磨了磨光滑的瓷砖墙壁。 一切表面上看来都会很顺利,他坐错了公车,但依旧顺利地来到了地铁,虽然不是一开始他原定的站。 地铁的空调开得很猛,到处展示着各种各样的宣传画,大部分人都低着头玩着自己的手机,行色匆匆。 金属的冷银色是这里的主色调。 他站在如同毛线团一般复杂的地铁路线图面前,呆住了。 站在他旁边同样在看路线图的小姑娘注意到了这个比他矮一点的男孩子,她主动开口了,“这个站去往两个方向,一个是5号线,一个是8号线。” “我要去8号线的图书馆,你呢?” “我要去8号线转线。”森芒侧头打量了她一会儿才说道,“我要去科技大学。” 他刚说完科技大学,小姑娘的眼睛就亮了,“我哥就是科技大学的,你家里也有人是科技大学的吗?” 森芒点点头,“我哥哥是。” “那你是打算今天去接你哥哥回来吗?”小姑娘笑开了,“我原本想去的那边玩玩的,但是路程有点小远,太没有意思了。” “那我今天不去图书馆了,我们一起去那边玩吧。” “对了,我叫梁琴薇,在附近第二初中读书。”小姑娘伸出了手,“你呢?” 森芒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手握了握,“我叫森芒,但我不是去找哥哥,我家里狗狗要送回去了,我要去看看它主人的模样。” “你喜欢养狗?我也喜欢!”小姑娘睁大了眼睛,还没来得及聊下一句,她就听到了列车刚好到达的声音,拉着人跑进了列车里,找了个位置坐下。 “嗯。”森芒摸了摸冰冷的金属座椅,“我家里有一只白色卷毛的小狗,很可爱。” “啊我曾经也养过一只类似的。”小姑娘说,“我偷偷背着妈妈买的,养了两天结果呼吸道过敏了,但我还是想养它,我一直梦想着有只小狗。” “那只小狗胆子超小,连喝奶糊的时候都是小口小口的,我养它那几天都不敢太大动作,生怕吓到它。” “我家的和你家的不一样。”森芒自豪地说,“我家的狗狗胆子都很大,一点都不怕生,小白狗还敢和家里的大狗打架,特别勇猛。” “它会踩着枕头,从沙发打到地板上,直到把枕头咬出棉花,家里已经坏掉好几个枕头了。” “那还是免了。”小姑娘摆手,“我更喜欢自己家里乖乖的这只。” “它真的很小一只。”说着她比划了一下大小,“眼睛瞪得圆圆的,特别爱撒娇和黏人,我特别喜欢它。” “为了它,我说服了妈妈好久,想了好多办法去治我的过敏症,我不想离开它。” “我也是。”森芒说,“我也不想离开它。” “买它几乎花光了我两年攒下来的零花钱和压岁钱。”小姑娘抬头注意着外面的站名,“你不知道我第一眼见到它的时候是什么模样。” “它和好几只长得差不多的狗狗一同被放在宠物店的橱窗边上,它的几个兄弟姐妹都很有活力,就只有它发抖缩在角落里,半天不敢去喝一口水。” “它的眼睛湿漉漉的,好像刚哭过一样。” “我狠不下心,没办法拒绝。”小姑娘说,“然后我就回家,偷偷把我储钱罐里的钱全拿出来,买下它了。” “它太可怜了。”小姑娘回想起了和自己狗狗初见的那一幕,“我上网查了很多东西,就为了好好照顾好它。” “我的狗狗和你的完全不一样。”森芒回想起了家里的葡挞,这只体型虽小,但嗓门和气势极强的恶犬【大误】,“虽然它的体力有些差,但我家的大狗都不敢惹它。” “它很记仇的,谁惹毛了它都不会好过。” “狗狗和狗狗之间的性格差别真大。”小姑娘感慨道。 森芒认可点头。 “啊要换乘了!”列车停了下来,小姑娘发呆了一分钟猛地反应过来,“森芒,快起来别发呆了!不然要坐过站了!” 森芒赶紧起身,赶在地铁关门的前一刻跑出了列车。 地铁门合上了,列车呼啸地穿过漆黑的轨道,一路向前飞奔。 两个人在原地站了一会,继续往科技大学的路前进。 “我养狗是因为第一面觉得它们需要我。”小姑娘看向这位比自己小几岁的男孩子,“你又是为了什么养狗呢?” “因为它们全心全意地信任我,永远不会丢下我。”森芒说,“比我给它们的更多。” “当我想抱它们的时候,它们就能给我个拥抱,给我够多的回应,我不用担心害羞,我就是想抱着一样会呼吸心脏会跳动的温暖的东西。” “我想玩的时候它们会陪我,无论做什么我们都一起。” “我家里有养四条牧羊犬,书上说它们对主人会有强烈的保护欲,一旦遇到危险,它们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保护主人的安全。” “这种安全感让人很开心很舒服。” 信任能够移除大量的压力来源,因为它能让你可以在信息不完整的情况下做出决定,这种信任对双方而言,都是很棒的事情。* 小姑娘盯着森芒看了一会,“希望以后有天我和我的狗狗也能做到像你那样。” 森芒眼神中写着疑惑,“为什么要像我那样,你可以自己寻找适合自己最好的方式,你南风知我意的狗狗会陪你一起试错。” 一瞬间内周围吵杂的说话声都消失了,小姑娘能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脉搏跳动的声音,她想起了属于自己的那只小白狗。 她相信可以自己把宠物照顾好,也相信家里人会喜欢这只小狗的。 * “下一站,科技大学。” “请要下车的乘客准备行李物品,准备下车,下车时请注意安全。” 公交车停靠在站边,森芒几步走下了车,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条美食街,奶茶店烧烤店火锅店加上小摊车一字排开,学生来来往往特别热闹。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75节 森芒盯着瞧了两眼,回头问和同自己来了一路的小姑娘,“我们是不是迷路了?” “没有迷路。”小姑娘肯定地说,“是这儿。” 说着她指了指另外一个方向,“科技大学在对面,我来过这里好几趟了。” “人好多,看来大家今天都准备回家了。”小姑娘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我给我哥打个电话,让他现在过来找我,你也打电话吧。” “到时候我们两个在那边的奶茶店一起等他们。” 电话刚接通,她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站在关东煮小摊前排着队。 “喂,妹啊。”他哥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打电话过来干啥呢,哥这准备吃午饭呢。” “那正好。”小姑娘说,“你可以顺便点我那份,我那份要加海鲜酱。” “啊?”他哥疑惑向四周看了看,看到了自家妹妹向自己招了招手。 他“啪嗒”一声挂了电话,把手机塞回兜里,拎着刚煮好的午饭向梁琴薇的方向走去,开口就是一句拒绝,“小小年纪不要吃路边摊,那是给成年人吃的。” 小姑娘翻了个白眼,“我今天过来找你玩。” “就知道玩,作业写完了吗?”哥哥十分不满,说着他注意到了一旁的人。 这位小朋友的模样很眼熟,总感觉在哪里见过,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忽然他灵光一闪,想起来了,“你是……狄远赫他弟弟!我见过你的照片!” “我家的狗子就是放在你那边养的!” 森芒:? 小姑娘:? 第73章 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奶茶店柜台前, 统一的大色块装修和摆饰,角落几个盆栽没有削弱整体的现代工业审美。 现在正是大中午,店内空调开得很足, 让人感受不到外头的炎热的天气。 森芒看向窗外, 来来往往的学生撑着遮阳伞从学校门口走出来寻找吃的,他咬住吸管吸了一口自己挑的苹果草莓配奇异果汁。 混搭果汁, 某种程度上来说味道很不错。 坐在一旁的梁丘咏把自己挑的葡萄益力多放到妹妹面前,“喝吧。” “待会带你去吃完饭后, 你必须得乖乖回家,知道没?” “你明明有空。”小姑娘不满地喝了一口益力多, “我看到了你发给爸妈的消息。” 梁丘咏做了个深呼吸,“那你有没有看清楚我具体是什么时候有空。” “我看了。”小姑娘说,“这就是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梁丘咏用手捂住眼睛, 拇指按压在跳动的太阳穴上,咬牙切齿地再次问道,“你肯定没有看清楚, 我说我没有假期,只有一个下午的休息时间。” “你说好巧不巧, 刚好就是今天下午。” 小姑娘眼睛骨碌一转, “见到我,难道你不开心吗?” “你说呢?”她哥没好气地反问。 小姑娘实相地没回话, 她不想在这时候触她哥霉头。 “我见到你, 二话不说先给你买了杯喝的,待会还要陪你去吃饭。”梁丘咏说, “这足够证明我们之间还有点微薄的亲情存在。” 梁琴薇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要再次挑战她哥的底线。 “我去给你哥打个电话, 他估计现在还没吃饭。”梁丘咏起身,拿出手机走到少人一点的地方。 * 对在重复和并且有冲击条件下工作的零件, 渗氮齿轮的性能要求是表面耐磨、心部韧性和强度均高,适合的钢号有30crnimoa、30crni2mo…… * 狄远赫正琢磨着自己手上的活,一点也不知道自己的弟弟来到了自己学校外面。 他端起桌面的矿泉水喝了一口,突然他的手机响了,是他的室友。 “喂。”狄远赫半颗心仍然放在面前杂乱的工程房里,“什么事?” 电话那头传来声音,“阿赫,你弟现在美食街前的奶茶店里,你得过来一趟。” “哦。”狄远赫拿起一块金属零件,比划了两下,根本没意识到他最小的弟弟来找他了,下意识认为说的是阿恒,“他来我学校干什么,a大离这里挺远的。” 他的语气没点客气,“你告诉他我现在忙得很,叫他赶紧回去。” 梁丘咏回头看了眼聊得很融洽的两个人,有些听不懂狄远赫话的意思,语气中带着不认可,“就算再怎么厉害在a大读书,可是没成年啊,他还是我妹妹带过来的。” “人不在的时候把照片贴墙上天天看,现在人来了,你叫人家自己坐车回家,未免太过无情了点吧。” “等等。”狄远赫脸色变了,“你说谁?” “就你弟啊。”梁丘咏说,“我看我妹和你弟虽然年纪差了四五岁,但他们挺有共同语言,聊得挺好。” “说不定咱们真有缘……” “他还小,想都别想。”没等他说完,狄远赫打断了他的话,“等我一会,我马上到。” 然后电话挂断了。 “一个警惕的兄长,开不起一点玩笑。”梁丘咏耸耸肩,把手机收了起来,回头看向自己妹妹,“我妹妹同样是很优秀的姑娘好吧。” “别露出奇奇怪怪的眼神,看起来满肚子坏水。”梁琴薇皱眉,“把头扭过去。” 梁丘咏坐下叹了口气,心想除了脾气有点坏,不过换个角度想,脾气坏的姑娘才不容易受欺负。 “等会你哥就会来。”梁丘咏转头和森芒聊天,“你肯定不知道你哥把你的照片贴到他书桌上。” 森芒接受良好,“我家里人都喜欢把我的照片放在明显的地方。” “我们家里一般放全家福。”梁琴薇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她更想和森芒聊狗狗,比如说它最喜欢吃什么,最习惯什么时候出去玩。 “一开始我外公想叫它格林。”森芒说,“他一直很喜欢这个名字,但我不同意。” “你是对的,换我也不同意。”梁琴薇十分认可,“这个名字不行,完全没有展现出小狗的可爱,而且他不是green(绿)的,而是white(白)的,还不如叫怀特呢。” 森芒卡住了,眨眨眼睛,端起果汁喝了一口,“它现在的名字是葡挞。” 梁琴薇满意点头,“我想它也习惯了这个名字,我不会换名的。” 森芒有些沮丧,他突然意识到也许就在今天葡挞就要离开他,去新的家庭里生活了。 虽然早有心里准备,但事先预定的离别还是免不了难过。 “你会好好保证你会好好对它?”森芒问。 “对。”梁琴薇回答。 森芒直视她的眼睛看了几秒,“如果有天你不想养它了,你可以联系我,我会把它带走。” “不会有这样一天的。”梁琴薇强调道,“这种事情不会发生,我会对它很好的。” “如果。”她接着说,“如果哪天你很想它,可以来我家里看它,我会很开心。” 森芒礼貌地扬了扬嘴角,没有表现出过度的不舍,他看向窗外。 熟悉的人影从校门口处走了出来,过了红绿灯后左右张望了一会,便直奔着自己的位置来了。 森芒吸了一口果汁,向他挥了挥手。 “阿芒!”玻璃门被打开了,狄远赫走了进来,三两步走到了自己弟弟面前,“你怎么来了?” 森芒没有回答,这并没有影响哥哥的好心情。 狄远赫摸了摸弟弟柔软的黑发,“饿了吗,想吃什么哥哥带你去。” 说着,他伸手把弟弟抱了起来,就像他们之前的假期那样相处,没有任何隔阂。 “外公外婆怎么会允许你一个人出来?”狄远赫问道。 “我没和他们说。”森芒耿直地说道,脸上没有一点心虚慌张的意思,“我以前在家里也会自己一个人出门。” “能一样吗,这里人和车那么多,你什么东西都没带。”狄远赫教育道,“我们会担心你。” “我有带手机和手表,不会错过电话。”森芒说。 “有什么计划必须和家里人说。”狄远赫接着说道,“外面那么危险,我们放不下心。” 森芒盯了他一会,然后伸手抱住了哥哥的头。 狄远赫无奈了,“别拿你对付狗子的那套对付我,没用。” 森芒把自己的果汁递到了哥哥嘴边。 “算了,总之你以后不准这么干了。”狄远赫放弃了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了,“想吃什么?” 落后两步的梁丘咏看完了全过程,他忍不住笑了两声,“这不挺有用的吗。” “好好学学。”站在旁边的妹妹撞了撞她哥的手臂,“你有半个他好,我就阿弥陀佛谢天谢地了。” “别忘了以前都是谁给你收拾烂摊子的,你不想背的锅是谁替你背的。”梁丘咏说,“是我,全是我。” “但人家哥哥温柔可爱可亲。”梁琴薇说,“你只会在我求完你之后,边帮我解决问题边骂我。” 事实上,不只是梁丘咏,包括狄远赫,有的假期仅仅是这半个下午,他们在第二天中午便要启程去集训,七天都得待在同一个地方。 这意味着狄远赫没空和他弟弟一起享受假日的时光。 不过在今天下午陪弟弟把狗子送到新家同样有意义。 在吃饭期间,狄远赫还帮弟弟接了个来自外婆的电话,电话那头声音嘈杂,能听到不少工作人员的大声吆喊声。 外婆原本只是例行打电话过来问问小外孙情况,没想到接电话的是大外孙。 “外婆?”狄远赫接起电话,顺便给弟弟碗里夹了块肉,“什么事?” “啊怎么是阿赫?”外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芒芒在你身边吗,我打电话过来问问他有没有准时吃饭,中午的饭在冰箱上层。” “他在我旁边,跟我一起吃着。”狄远赫说,“别担心。” “那就好。”外婆半颗心放下了,想挂电话,但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是哪里,“……你们慢慢吃,吃多点。” 电话挂断了,狄远赫瞥了眼认真吃肉的弟弟,敲了敲对方的头,“没组织没纪律。”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76节 “出门在外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讲话,陌生的狗子也一样,不准跑太远,出门前必须和家里人说一声,要随身带手机保持联络,一定要有人陪同。” 狄远赫停住筷子,“阿芒,你有听我说话吗?” “在听。”森芒转头看向自己哥哥,“你真的不陪我住几天吗?” “抱歉,我这次没有时间。”狄远赫说,“等以后有空,我一定带你去玩到够为止。”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狄远赫没想过自己真的会把弟弟从学校带出来,先斩后奏,直接向学校请了个大长假,开车带弟弟足足玩了一个月。 现在他只担心弟弟会不会因为狗子要去新家而偷偷躲在被窝里哭。 公路上的绿植生机盎然,矮小的草皮呈现出明绿的色彩。 往小巷深处走去,还能看到二十几年前留下的老建筑,厚重的墙壁和镂空雕花的窗户,倾斜的屋檐上放置着传统样式的脊兽,这个城市承载着悠久的历史,并且在新的时代依旧充满活力。 森芒带着狄远赫往家里的方向走。 说实话,狄远赫只有小时候来过,那时父母还没离婚,而一家人是过来探望外公外婆,时间过去太久,很多的细节早被遗忘了。 森芒看起来也不像是熟路的样子,他定定站在路口处望向四周一圈配合为数不多的记忆判断才找到了路。 这个小区不大,但胜在周围设施齐全交通便利,森芒“滴”地一声刷了门禁卡,带着几个人走进了小区内。 森芒拿着钥匙打开了家门,除了家里的沙发和方枕上多了几道咬痕和划痕,各种小东西例如抽纸和电视遥控器散落一地之外,一切都很正常。 始作俑者躲在沙发后面盯着门看,发现是自己熟悉的小主人后,欢快地扑了上去。 森芒被扑了个满怀,但他很快注意到了一团乱的家。 于是一人一狗开始对吵,语言不同并不妨碍吵架的进行,语气动作和眼神把缺的那部分补齐了。 “我说过不要捣乱的,你看看现在家里都成什么样子了!”森芒边说边捡起地上露出棉花的枕头,“这不是第一个被你咬坏的枕头了,家里明明有磨牙棒!” “汪呜~汪!”葡挞没有认错的意思,还想凑过去舔小主人的手心。 森芒不给它机会,“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消气,你得认错!” 葡挞精神亢奋,“汪呜呜!” “好吧,我是不应该放你一只小狗在家里,独自出去玩,但你怎么能报复我!” “汪汪!”小白狗尾巴甩得更欢了,满脸写着无辜。 狄远赫对这类的状况见惯不惯了,他招了招手让自己室友和他的妹妹进了家门,“放心,他们闹着玩的,我去给你们倒杯水。” 没走两步就听见了森芒对他喊话,“哥哥,帮我收拾葡挞的东西!” “等等,马上来。”狄远赫刚找到水杯倒了两杯水出来,弟弟和小白狗已经和解了,小白狗依偎在小主人的手臂上,咕噜咕噜地等着小主人给它挠下巴。 森芒慢慢地变得很安静,他在用触觉和温度在和他的小狗沟通,这种联系对于他们双方来说都很重要,很快他们就要离开彼此,葡挞会重新找到他生命的港湾,但他们的友谊永远不会褪色,在以后的生命中也会永远温暖和触动着彼此的灵魂。 微风吹拂而过,隐约带来了更香的味道和笑声,森芒知道葡挞和自己短暂地遇见过,可短暂不意味着暗淡,它像烟火一样灿烂及深刻。 森芒低头亲了亲葡挞的耳朵,把它放到了梁琴薇的怀里,他看向小姑娘,“我很高兴你送给我的两个月,葡挞值得所有人的喜欢,你会比我更喜欢它的对吗?” 梁琴薇点头,“它遇到你,它很幸运。” “我们都是幸运的那个。”森芒最后摸了摸小白狗的后背,“我们都是。” 葡挞焦糖色的双眼比之前更透亮水润,它直直地盯着森芒,喉咙发出小小的呜咽声。 门关上了,葡挞和它的两个新主人走了,森芒趴在阳台上看着他们穿过马路的背影沉默了很久,直到狄远赫走了过来把他抱在怀里。 * 虽然梁琴薇对小白狗的性格转变早有准备,但显然还是准备得不够。 现在的葡挞,表面上看上去和当初一样可爱乖软,小卷毛没变,圆爪没变,体型还是娇小可爱,但实际上的灵魂已经变为了恶犬。 梁琴薇是在养了小白狗第五个星期才发现的。 那时的葡挞差不多习惯了新家,于是梁琴薇陪小狗到附近的狗狗公园逛逛,拓宽一下友谊的广度和深度。 这个公园有专门的狗狗活动区域,场地很宽敞,而且围了围栏,松开牵绳,也不怕狗狗走出自己视线之外。 葡挞在这里第一次就碰上了过度嗅闻不懂社交边界的狗狗的冒犯,摆了几个脸色,绕着几圈都没甩对方,小白狗终于怒而反击。 教对方重塑三观,重新做犬。 出色的躲避技巧和攻击能力,有退有进,还用叫声恐吓大狗。 不到一个下午,它便成为了狗狗公园领导者。 葡挞站得很直挺得很高,尾巴高竖,愉悦地把面前的玩具球咬到了梁琴薇面前,示意对方和自己玩抛球游戏。 别人嘴里说的,没有真正见识一次来得直截了当,梁琴薇目瞪口呆,小白狗身上哪还有什么懦弱和胆怯,没让别人懦弱和胆怯就算好的了。 她愣愣地把玩具球抛了出去,小白狗矫健的身体瞬间飞奔出去,准确地咬向了空中的目标。 ……她认识的新朋友到底是什么训犬强者啊。 第74章 签售会同时也是一个小型的书展, 百来个书架排布在展场上,无数的书摆放其中,来看展看签售会的人很多, 吵吵嚷嚷的, 也有不少人窝在角落里独享书香的快乐。 外婆上午在台上做了一次演讲,午饭后又来了段座谈会, 一天下来能把退休逍遥了一段时间的人疲惫不堪。 外公把早就准备好的糕点递给自己的妻子,两个人坐在休息区歇息。 “看我今天买到了什么。”他展示了手中的书, “狄布克的最新译本,他的作品是完美的, 我少年时期的心头好!” 外婆毫不犹豫地打破了他的美梦,“他写的是不错,但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狄布克·潘德恩的作品是按照字数收稿费,所以里面的废话值得让人大刀阔斧删减一遍。” “不要被他头上过多的头衔迷惑了双眼。”她说道。 “怎么能这么说呢?”外公不想听到自己喜欢的作家被如此评价,“他就是写得长了一点, 但也很真实很细腻。” 外婆顺着话不留情地说,“是的他的多愁善感足足写了九百多页, 看完后直接引发了我的偏头痛。” 外公把头扭到一边, “我不要和你再谈这个话题。” “我有段时间看过他的传记和生平。”外婆扬起半边眉头,细细地品尝着糕点的甜味, “有次他为了完稿整个星期只睡了十个小时, 喝咖啡快喝到咖啡因中毒。” “写完之后他就宣布放弃写作,结果一年后他花完了版税后又回归了文坛。”说完, 她接着问道, “有没有感觉狄布克的形象在你心中更加立体了?” “这就是上帝为什么是平面的,而不是立体的原因。”外公说道, “有些时候我很想了解他,但也不用事事都说得那么清楚。” 外婆打趣道,“好吧,狄布克的文字虽然多愁善感了点,但也称得上十分有魅力的。” “不如我们关注一下明天即将到来的你的粉丝如何?”外公转移话题,“我已经能想象到要签名的队伍有多长了。” 在这个月份,依稀能瞥见夏天的尾巴。 暑气的散去和热闹的签售会与森芒无关,外公外婆原本想带上他好好得玩上一天,亲自去挑挑拣拣自己喜欢的书,结果想也没想就被森芒拒绝了。 他宁愿在网上一本一本地翻找,或者跑去少人的图书馆里待上好几天,也不愿意去人挤人的会展中心。 外公外婆也没强求,不去正好让小外孙在家里乖乖补课。 为了在假期后的考试中取得超过半百的成绩,森芒不能停止语文学习的步伐。 受苦受难的则是二哥了。 狄远恒拍了拍书本上的题目,身心俱疲,“来吧,今天学的是排比句。” “排比是修辞手法的一种,把三个或以上意义相关或相近、结构相同或相似、语气相同的词组或句子并排在一起组成的句子,就是排比句。”* “排比句是复杂句式吗?”森芒问。 “对你来说。”狄远恒瞥了弟弟一眼,语气肯定道,“是的。” “举个例子,时间就是生命,时间就是金钱,时间就是力量,[时间]这个词就是组成排比句的关键。” 他边说边把手中的平板递了过去,“很简单,这些都是排比句,你多看看就明白了。” 森芒丧气地低下头,接过平板。 狄远恒没半点心疼,“森师兄别磨蹭,快一点,之前你教完我数学,该我教你语文了。” 说着他翻开了放在一旁的作文本,明明没有写多少篇,边角就被磨得破破烂烂的了,可见这件事情对小朋友有多折磨。 “看我干什么。”狄远恒感觉自己终于吐了一口恶气,面对弟弟不忿的眼神他指指点点,“认真看题。” 说完继续翻看弟弟写的作文,外婆很关心森芒的学习,几乎每篇都有点评和建议。 他也看得出来森芒有使用全身力气让自己的文章篇幅更长些,比如说这句[花好月圆的中秋过去了,心花怒放的国庆假期还没来],被外婆毫不留情地用红笔划掉,改成[九月份]。 这样类似的表达几乎每篇都有,按顺序看下去外婆从一开始勉强通过,到轻微点评,最后直接把森芒这几句费劲心思填字数的段落删除,在一旁写上[写文章要朴实真诚有内容,不要花里胡哨和做作]。 看得出来很不容易了。 狄远恒边看边摇头,这一行为再次引发了弟弟不满。 “我学不下去了。”森芒大声宣布。 狄远恒看了眼四周,今天外公外婆都不在家,他不装了,“我也教不下去了。” 两人互瞪了一眼,井水不犯河水,一人一边倚靠在沙发上。 过了一会,森芒用脚踢了踢自己哥哥,“金融是学什么的?” “就是学经济学、贸易学、金融学、保险学和财政学,蛮多的,我现在在学理论基础,我这么讲你听得懂吗?” “听懂了。”森芒把脸贴在枕头上,眼睛眨了两下,没有一点说服力,“就是让大家be rich和keep rich的意思吗?” “你真是总结归纳的天才,理解永远能精准地出现偏差,而且是大幅度偏差。”狄远恒表情呆滞,他拿枕头盖住脸,“我学的根本不是那回事。” “好吧,这两个词几乎是每个人的理想和目标,这样想好像大差不差。” 森芒的思维跳跃得很快,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没听哥哥的话,“就好像有些人会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一样,明明上个世纪中《外空条约》里写明了月球和其他天体在内的外层空间不属于任何国家,不得占为己有。” “结果有人成立了一家公司,销售星球命名权,听说他们最喜欢卖肉眼看不见、只有编号没有命名的星球,那样比较好糊弄人。”* “你为什么不开一家这样的公司呢?”森芒立足实际,大胆探索。 “停。”狄远恒打住了自己的弟弟越跑越远的思维,“你哥我就是个普通人,收一收,与其想这么远,不如现在起来看看语文书学学怎么利用排比句写作文。” “快点起来,别躺着了。” “别忘了你还有语文考试的,别到时候在考场上才后悔没临时抱佛脚。” 于是,这个短短的假期里哥哥和弟弟的感情和默契终究没有培养起来。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77节 * 时间在无聊的电视节目中飞快地过去,当森芒踏上回葡泸的路程的时候,他快乐的情绪扑灭了一家人离别的愁绪,让所有看到他的人都会被他的笑容感染。 而快乐的情绪终止在森芒坐在考场当天,他面对一张语文试卷,抬头看了看时钟,现在离交卷时间还有不到十五分钟。 而他还有整整一版面没写完,包括作文。 坐在他旁边的其他小朋友有的已经做完了,甚至开始画小人和玩橡皮檫。 紧张的不止森芒一个人,实际上班主任比他更紧张,她眼神中充满担忧,特地走到森芒身边示意对方做快一点,她的要求真的不高,不要退步,半百的成绩就可以了。 陆陆续续不断地有人停下手中的笔,森芒叹了口气,看向了最后一题,那是一道作文题。 人的一生中会经历无数次的等待,有快乐或是悲伤的,有漫长的或是痛苦的,请以此为题写一篇作文。 在一瞬间内,森芒想到了很多事情。 最后能清晰停留在他耳边的只有美术老师那句,把句式弄复杂,加点故弄玄虚的语言,让人产生好像懂了又没懂的感觉,高分就会到手了。 森芒按了按笔帽,拿出了他会的最复杂的句式,排比句。 “叮铃铃——”铃声响了。 “考试结束,停笔!”班主任走下去一张张地收齐试卷,当她拿起森芒试卷时看到只写了几行字的作文,露出了惊讶和无奈的表情。 第75章 葡泸一小周围没有很高大的建筑, 而且还有两三个篮球场加上一个超大的足球场地,走进来的人一眼就能看到明媚的太阳和在其之下白砖红瓦的教学楼,让人觉得好像生命里每天都充满阳光。 挂在宣传栏上的被晒得褪色的手抄报更是明白地展现了这一点。 天气越来越晴朗, 也一步步迈入了秋天。 人的心情不总是那么美妙的, 乔一念拢了拢外套,虽然天气还不算冷, 但风很大,吹得她的头昏昏沉沉的。 她走进了教室里, 把书包靠在椅背上,坐下, 用手用力揉了揉眼睛试图让自己大脑清醒些。 “早上好。”她冲自己的同桌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森芒的目光停留在她有点苍白的脸上,“你还好吗?” 乔一念没有回同桌的问题,她趴在桌子上眯着眼不出声。 “你怎么了?”坐在前桌的姜舒彤转了过来, 把手背贴到自己好朋友的额头上,脸上写满了担心,“额头不热啊。” “今天早上量过体温了, 没有发烧。”乔一念的声音没有了之前的清亮,变得沙哑, “就是喉咙有点肿。” “吃过药了吗?”姜舒彤还是很担心。 “吃了感冒片, 别担心,估计过一会就好了。”乔一念半闭着眼睛, 没有抬头。 姜舒彤看了她一会, 小跑出去接了杯热水,冲了杯板蓝根放到了乔一念的桌子上, “怎么会突然感冒呢?” “这两天吹了风。” 乔一念没精打采地接过杯子道了声谢, “我爸不让我请假,说没什么大碍的。” “除了喉咙有点肿, 头有点晕外,好像确实也没什么大毛病。”她撑着下巴晕忽忽地说道,“今天还要考试呢。” “好了,安静。”数学老师站在门口敲了敲门,看了全班一眼,走进教室,“假期已经结束了,大家把玩的心思收一收,接下来有我的两节课,下一节课考试。” “这节课我上半节课,剩下半节自由复习。” 姜舒彤低下头在本子上写了几句话,然后撕下这一角趁着老师不注意递给了乔一念。 [我去和老师说一声,他会答应我陪你去医务室的。] 乔一念半眯着眼睛,摇摇头,在纸上写道,[这个假期我没时间复习,去医务室太浪费时间了。] 写完,她把纸条传了回去,晃了晃脑袋,用手腕撞了撞太阳穴,试图命令自己混沌的大脑动起来去复习。 可惜效果甚微。 森芒侧头看向他的同桌,生病给她的思维添上了一层迟缓的重量,脸上闪闪的光泽变成了苍白无血色,今天的她没有笑过。 上课铃响了又停,数学老师在上面讲课的声音仿佛隔了一层纱,传不进乔一念的耳朵里,她吃力地眨了眨眼,低着头看着自己笔下的题目。 “一念你还好吗?”老师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真的难受就趴下睡一会。” “我吃过药了。”乔一念说。 “不要过于勉强自己。”老师说道。 “我很好。”乔一念再次重复了一遍,她恹恹的神色没有半分说服力。 教室里传来沙沙的响声,白色的试卷一张张传到了每个人的手上。 “不要交头接耳!”老师站回讲台上,“你们的小动作我看得一清二楚,不要怀有侥幸心理!现在考试开始!” 乔一念拿起笔,看向自己的试卷,她感觉试卷下的每个字都晃得让她看不清楚,让人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平常简单能一眼判断出正确答案的题目,现在需要花费好几倍的时间去解决。 时间在一分一秒过去,她额头上的冷汗越冒越多。 她看了眼森芒,这位同桌在试卷发下来几分钟内就做完了,现在正拿着一本新的习题册来做。 乔一念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从鼻尖传来的酸涩。 要是自己能成为这样天才的人就好了。 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自己身上,永远不会被忽视,永远被喜爱,永远能够轻而易举地处理好所有的事情,毫不费劲,就是这样一个自由自在、随心所欲驾驭一切能力的天才。 森芒对上了她的目光,乔一念像是被烫到快速收回视线,把注意力转回试卷上。 糟糕透了,一切都糟糕透了。 这次考试一定会分数很低,乔一念越做心里越难过,自己的水平本来就不够稳定,这次一定会掉出班上前十的,更别提她在假期根本没看过书,全部时间都用来照顾他那个让人讨厌的弟弟。 “考试结束了。”森芒翻出了书包里的润喉糖递到自己同桌面前,“给你,对喉咙好。” 乔一念迟钝地抬头,看了他一会才开口,“谢谢。” 窗外是一片沉闷安定的风景,没有闲情逸致,所有的一切如同往日那样按部就班地展开,小姑娘趴在课桌上直直地看着几朵白云飘过天空。 接下来的考试也不尽人意,混沌的大脑把所有事情都弄得一塌糊涂。 “乔一念,要不我打电话给你爸爸让他来接你吧。”姜舒彤眼看着自己的朋友状态越来越差,“今天别去接你弟了。” “我只是有点低血糖。”乔一念啪的一下站了身,把书包搭到肩上,“我家离学校那么近,不用问都能知道我爸会让我自己走回家。” “但是你今天生病了。”姜舒彤说。 “没有病得那么严重。”乔一念离开座位,把自己的椅子推到课桌下,她的脸色依旧很苍白,“我先回家了,明天见。” “明天见。” “她一直都这样要强吗?”森芒问这个前桌的女孩。 “就是因为她这样的性格。”姜舒彤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她才成为班上女生的中心啊。” * 办公室的空调在呼呼地吹着,即使外面没有那么热了,但耐不住办公室内的人心情是如同火焰一般的。 试卷批改的很快,不到一个星期成绩已经出来了。 数学老师捧着杯茶,吹凉了表面的茶水抿上了一口,他的目光落到了电脑的表格文档上,上面排名第一的是森芒。 他舒心地点头,“自从我让森芒上课别说话自由看书后,他变得好省心。” “这次考试的附加题全班就他一个人做出来了,其他题目一分也没扣,拿了满分,也算小小地拉高班上的平均分。” “哦是吗。”班主任在一旁不冷不热地搭腔,“那很可惜,他那点拉高的分数,在语文成绩上重重地被拉了回来。” 说着,她扬了扬手中统计表,“他语文成绩的排名排倒数。” “辛苦你了。”数学老师呵呵笑,“幸好我没教他语文。” 班主任把目光转回了手头的试卷上,虽然不期待在短短的一段时间内就能大幅提成成绩,但这个分数依旧能给人带来足够的挫败感。 53分,比第一次过来考提高了8分,有进步,但还是掩盖不住是全班吊车尾的事实。 真怕他下次不留神又跌破半百。 班主任翻看着试卷,这次的题目依旧没做完,做完的那部分掺杂着天马行空的答案,让人眼前一黑,根本不让老师有给友情分的机会。 但这次的考试也不那么一无是处。 原本以为会很糟糕的作文,一扫之前跳脱的作风,让人眼前一亮,虽然远远没达到字数的要求,但文章意外地切题,而且很有童年天真稚气的韵味。 班主任看着作文,又看了看字数要求,最终还是没给高分。 不过有另一个活动很适合这个作品,班主任看向了放在一旁的征文比赛通知上。 * 夜晚,森芒开着灯和狗子们足足玩到了半夜,丝毫不考虑明天要上学的情况,直到被半夜起床上厕所的外公逮住,没收玩具,强行关灯,森芒才终于合眼入睡。 这种状况,第二天自然是起不来的。 上学是必须要上学的,外公铁面无情,势要给小外孙一个教训,愣是把对方从被窝里拉了起来,闭着眼也要让对方穿上校服,吃完早餐,塞进车里,一路往学校奔去。 时间再怎么赶,还是没赶上早读。 森芒对缺席集体读书没有丝毫愧疚,他趁着下课时间慢吞吞地走进教室,班上还是那副吵吵闹闹的模样,一群人围在教室后的小黑板上,他的举动没有引来任何人的注意。 很好,森芒很满意,他放下书包,打了个哈欠。 “你不过去看看吗?”姜舒彤扭过头去问他。 “为什么要去看?”森芒反问她。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因为这事跟你有关啊,你写的作文被贴在上面,全班人都看到了。” 森芒第一反应是找出作案人,“谁干的?” 有的时候姜舒彤真想敲开面前这个天才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当然是老师干的。” “她应该先告诉我一声。”森芒很不高兴。 “也许她原本是想这么干的,但你迟到了好久。”姜舒彤说,“等不到你人。” 或许是森芒脸上悲观的表情太明显了,她开口安慰道,“我看过了,你写得很好。” “分数多少?”森芒问。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78节 “……总分30分,你拿了12分。”姜舒彤说。 森芒把头埋进了自己胳膊里,再没说出其他话,他想不通,难道是还不够融会贯通吗,但排比句确实是他能用出来最高级的句式了,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虽然给的分数低,但老师也说了她很喜欢你的作文。”姜舒彤露出了嘴角边的酒窝,“这篇作文要被送上小学生征文比赛上去哦!听说最差也能捧个优秀奖回来!” “啊?”森芒的大脑彻底罢工了。 窗外的树叶在风中晃动着,所有的一切都沐浴在翻滚的阳光之下,尽其所能地享受着美好的生命,阳光是永远不怕挥霍的东西,它照到了教室后的小黑板上。 森芒写了一首诗。 “题目,等待。” “我坐在花园里等哥哥下课,下雨了哗啦啦的,一只蜻蜓闯进了我的雨伞里,我和它一起在雨中,我在听雨声,它在等雨停。” 第76章 “啊真羡慕。”乔一念趴在课桌上, 她的感冒持续了好几天还没好,声音比前两天更加沙哑,“虽然没考上好分数, 但有机会在比赛上拿个好名次。” “一点都不值得羡慕。”森芒翻开了书本, “其实我想写做相同实验不同机器运行的时间对比,可外婆和我说专业题不准写在语文作文上。” “听你外婆的。”姜舒彤直截了当。 “如果我写这个题目肯定能凑够字数, 数字比汉字写起来要快。”森芒皱着眉头看向小黑板,“但这样写的就是结论, 不会有故弄玄虚的感觉了。” “对于老师来说,这就是故弄玄虚。”姜舒彤说, “真写上去的话,说不定连12分都拿不到。” “不过故弄玄虚这么复杂的四字词,森芒你确定你懂它的意思吗?” “故作高深。”森芒说。 姜舒彤有点诧异他真的能说出来, “没错。” “混淆视听,花里胡哨。”森芒第一次觉得自己文采飞扬。 “最后一个不是这个意思吧?”姜舒彤不赞同。 森芒低下头沉思了一会,举了个例子, “比如我告诉你,空气流体飞行科学的重要性在于它可以分析在飞机尾部的涡流、旋涡和环转气流的影响。”* “所以?”姜舒彤没听懂。 “没有所以。”森芒告诉她, “涡流、旋涡和环转气流是指同一样东西, 但我用三个词去说感觉更厉害些。” 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考试的时候我应该用这招, 可是时间太赶了, 我想不出来等待能用什么厉害的话去说明。” “森芒,听你外婆的。”姜舒彤深吸了一口气, 把手按在对方的书上, 语气很认真,“她的建议虽然不能让你拿高分, 但绝不会倒扣分。” 两人对视三秒,森芒败下阵来,沮丧地趴回课桌上。 “别犯困了,给你吃糖。”乔一念向森芒扔了一颗润喉糖,“薄荷味的,很醒神。” “待会是数学老师的课,看到你睡觉他会很生气的。” * “今天好点了吗?”姜舒彤瞟了一眼时钟,还有三分钟就要上课了,她看向精神不振的的朋友,“昨天医生怎么说?” “他说是普通流行性感冒,叫我多喝热水。”乔一念说。 “但你已经喝热水喝了一个星期了,没有用。”姜舒彤皱眉,“吃药了吗?” “吃过了,几乎没用。”乔一念半闭着眼睛,“我爸还给我多加了几颗。” “叮铃铃 ——”上课铃声响了,在后排堆在一起玩闹的学生们发出遗憾的嘘声然后一哄而散,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上课吧。”乔一念坐了起来,努力忽视鼻间呼出的灼热气体和她冰凉的手。 森芒侧头看着同桌苍白无血色的脸一阵子。 “好了,现在开始上课!”数学老师走上了讲台,他捧着一沓试卷,手在黑板上敲了两下,教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上次的试卷我已经批改好了,大家的成绩不错,但我也看到了部分大家没完全掌握的知识。” “课代表上来把试卷发下去,今天的上课内容是讲解试卷。” 说着他瞟了一眼森芒,森芒意会,拿出了自己的习题册按下笔帽开始发呆,数学老师满意地挪开视线。 试卷一张张被发下来,乔一念拿到了她的那张,分数是从所未有的低,她知道是生病导致的,但心里还是不甘心。 而同桌的分数是满分,这让她对自己更加失望。 明明额头热的要命,背后却出了一身冷汗。 乔一念把外套的拉链往下拉了拉,试图让自己透透气,但效果不是很大。 “这一题是大家错的比较多的题。”数学老师的声音从讲台上传来,“小明坐汽车去姑妈家,总路程是203千米,他们从早上九点出发,那么他们可以在中午12点前到达吗?”* “这题给出的条件是汽车行驶平均速度是每小时60千米……” 乔一念已经快分辨不出老师话中的意思了,她的所有感知都像与外界隔了一层厚厚的纱,迟钝得让她没办法专心去思考题目。 连平常掐自己大腿让大脑清醒的力气都使不出来了。 忽然一只手贴到了她的额头上,过了几秒后森芒站了起身,“老师,乔一念发烧了,我带她去医务室。”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乔一念抬头看到了数学老师走到了自己身边,他伸手探了探学生的额头,“是发烧了,乔一念你有带药吗?” 乔一念摇摇头,“我在家里吃过了。” 数学老师看了一圈坐在教室里的几十个学生,周围开始有了小小的骚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这里。 生病的情况下最好还是去医务室休息一下。 数学老师看着面前的两位学生,“我找个同学去办公室叫班主任过来,让她帮忙带乔一念去医务室。” “不用。”乔一念站了起来,“我知道医务室在哪里,森芒陪我去就可以了,不用麻烦。” “要打电话叫你家长来学校接你吗?”老师接着问道。 “不用。”乔一念再次拒绝了。 “不着急,困了就在医务室睡一觉。”数学老师说,“我会和班主任说一声,你不用担心下节课。” 乔一念点点头。 “大家安静。”数学老师拍了拍手唤回了学生们的注意力,“我们继续讲题,刚才讲到哪了?” * 森芒和乔一念走在走廊上,经过的教室能听到其中老师讲课的声音。 医务室在一楼,位于教学楼的角落里,在它的前面长着一棵歪斜的老柳树,上面半黄的柳叶印证着秋天到来的消息。 乔一念敲响了医务室的门,走了进去。 “怎么了?”校医让她坐下,从盒子去取出一根消过毒的体温计,“坐下休息一会。” 说着拿出一个纸杯倒了杯葡萄糖水,递给乔一念,“身体哪里不舒服,之前有没有去医院看过医生?” “昨天去了社区医院,医生开了感冒药给我。”乔一念说,“现在头很晕,喉咙通,全身没有力气。” “这两天有呕吐和腹泻吗?”校医问道。 “没有。”乔一念摇摇头,低头抿了一口水。 “37.8°,低烧。”校医把体温计拿了过来,看到了上面的底数,“我给你开点退烧药,吃完可能会犯困,你可以在里面的病床上睡一会。” “你要回去上课吗?”说着,他看向坐在旁边的森芒。 “我需要他陪我。”乔一念说。 “好吧,这里空位足够多。”校医走回电脑前,最近他要处理整个学校的疫苗档案,工作量很大,时间很赶,他快忙不过来了。 云朵在空中悠然飘过,一群暗灰色的麻雀掠过歪柳树,躲进了灌木丛里休息。 学校里的树都很年轻,看高度和围度就能清楚得知道,它们的年龄虽然比学校里面的人类崽子们要大,但面对山野里的前辈,差距悬殊。 安静了很久的医务室的门被人敲响,保安大叔探了个头进来,“老师,食堂那边有领导来突击检查,需要您过去一趟。” “可是我……”校医看了看电脑上的文件,又看了看在等他回复的保安大叔,迟疑了两秒,“马上来。” 他保存了文件,关了机,起身拿起包匆匆走了。 走了两步,他猛地想起医务室里还有两个休息的学生,不得不折返,“你们在这里好好休息,我很快回来,要喝水自己去拿知道吗?” 森芒点点头。 校医把身上的白大褂脱下,随意放到椅背上,门关上了。 医务室里又恢复了安静。 乔一念躺在床上没睡,看着天花板发呆,过了一会她先打破了安静的氛围,“我这次考砸了。” “我知道。”森芒说。 “以前我能考上班上前五的。”乔一念说。 从森芒的角度看来她更在乎成绩超过了她的生病,森芒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嗯”了一声。 “我现在还生病了躺在这里,比之前更严重了。” “我知道。”森芒说。 “你真的很不会安慰人。”乔一念闭上眼睛评价道,“我以为你至少会说两句好话。” “我没有那种天赋。”森芒耿直地说,“这个工作一般是我家的狗狗负责,如果你需要的话,下次我可以把狗狗带过来陪你一天。” “放心,我会挑最会安慰人的那只。” “……”乔一念沉默了一会,“谢谢,不用。” “真的不需要吗?”森芒的目光直直地看向她的眼底,“它们虽然不会说话,但是安慰的能力不比任何人差。” 乔一念咳嗽了两声,“也许我睡一觉就好了。” 过了一会,她又开口了,“我很羡慕你,你好像什么都很厉害,我也好想拥有你这样的天赋,成为像你这样的人。” “所有人都关注你,你的天赋轻而易举都能达到他们所期望的东西,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未来肯定能成功,过得很好。” 森芒摇头,“我不一定会成功,你也不一定会失败,天赋不是成功的必要条件。” “不是必要条件,肯定也是重要条件。”乔一念的声音沙哑,“你那么优秀,看着真让人羡慕。” “你的想法是错的。”森芒转头看向外面的天空,“你现在是不知道你自己有多好,是因为你根本不喜欢你自己,为了能够让你喜欢自己,所以你希望舍弃掉现在的自己变成其他人。”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79节 说完,他又补充道,“不用伤心,面对喜不喜欢自己的问题,很少有人能够直接回答喜欢的。” “你的话太直接了。”乔一念终于露出了这几天的第一个笑容,“不过说得对,我今天确实很讨厌我自己。” “我有的时候也很讨厌自己。”森芒说,“这就是为什么我需要我的狗狗的原因,它们永远让我觉得我很重要。” “我有一个弟弟,在这里往南边直走500米的幼儿园里上学。”乔一念说,“我每天放学都要顺便去接他回家。” “家里所有人都围着他转,每天都夸他这个学得快那个学得好,但他们都没怎么夸过我。”小姑娘眼中噙满泪水,“我学得很努力了,也不是故意要生病的,我不知道是哪里做错了。” “你没有做错。”森芒说,“有很多大人有情绪障碍和判断障碍。” “他们昨天和我说,学习和考试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他们无关,把之前说好的奖励取消了,那是我唯一的零花钱来源!” “我现在连放学后去便利店买零食的快乐都没有了,我只是想要一点奖励而已。” “他们都是笨蛋。”森芒怕她的眼泪真的会掉下来,在周围根本找不到抽纸。 “要不是我弟弟吵着要去游乐场,泼了我一身水,害得我穿着湿衣服坐了整整一个下午,回家的时候衣服都干了,不感冒才怪。” 乔一念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落了下来,像雨一样沉重,“我考砸了都怪他,但我又不能去骂他,他什么都没做就能得到全家人的关注,为什么我不可以?” “所以我在想,如果我像你一样,是不是就会好很多。”她抹掉了眼角的泪水,“还是说因为我是女孩,不是男孩。” “连我的名字都是关于他的,一念一念,弄得好像我弟弟一定会比我厉害,一定比我更成功那样,这个理由真让人不服气。” “但你很厉害。”森芒回想起其他人对乔一念的评价,“班上的人都很听你的话,甚至超过听班长的。” “而且我不认为弟弟一定会比姐姐有出息,不管他受到家里的多少关注,女孩子的潜力不比男孩子的要低,这是我外婆告诉我的,你听过勃朗特三姐妹和她们弟弟的故事吗?” “我没有听过。”乔一念吸了吸鼻子,努力掩藏自己的哭声。 森芒扭过头去没有看乔一念哭的模样,他说,“有一户人家,生了三个姐姐和一个弟弟,全家人都希望弟弟能够成材赚钱,弟弟小的时候就发现了很高的艺术才能。” “他画画很好,家里人就把他送去学校学习,可是他没去多久就回来了,然后家里人又给他找了工作,方便他画画和写书,但他又把工作丢了,最后只会一天到晚喝酒,什么事都没干成。”* “一百多年过去了,不会有人看他的画,也不会有人看他的书,但他的姐姐们不一样,那时没有电灯,她们就在晚上点着蜡烛写着书。” “当时别人怎么评价我不知道,但现在看,弟弟没有这样的文学才能,有这才能的是她们自己,安妮写了《艾格尼丝·格雷》,埃米丽写了《呼啸山庄》,夏洛蒂写了《简·爱》。”* “外婆经常拿这件事来告诉我,不要被周围人的话影响,不要认为所有人说我是天才,我就可以理所应当地觉得自己就是个天才,天才不由周围人决定,而是由历史决定。” “所以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天才,我也不会低估每一个女孩的潜力。”森芒的眼眸宛如夜晚深邃的天空,“我不认为你以后会比我差。” 说完,乔一念哭得更凶了,这些眼泪像是一直藏在深井里的水,现在才涌出来,怎么也停止不了,但这次她拿外套捂住了自己的头,没让其他人看到她哭的模样。 森芒静静地等她把自己心中的情绪发泄完。 过了好一会,乔一念掀开了外套,露出了泛红的眼睛,“但我想说,我还是很羡慕你,你是所有人关注的重点。” “被人关注不是一件好事。”森芒低下头,“它很糟糕,特别糟糕。” “我爸爸妈妈很早就离婚了,听他们说这件事严重影响到我,我成了一个需要被留意被关注的人,心情好的时候他们觉得我在假装镇定,需要情绪疏导,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更烦了,他们会给我请心理医生,从星期一到星期天轮着来。” “所有人都对我小心翼翼的,一旦我发脾气,他们就会用同情的眼神看我。” 乔一念抬头看向森芒,她没有从森芒的脸上看出一丝难过,相反他很平静。 森芒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特别是我的外公外婆,他们很爱我,所以特别紧张我,他们像是每天上班一样,每天都要来看我的情况。” “只要我有一点不高兴,他们就认为我需要和医生聊天,可是我不想聊,我就想一个人待着,于是他们就会因为我拒绝沟通,关上门讨论整整一个下午,有的时候外婆还会哭。” “他们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都知道,但我不想和他们聊这件事。” 乔一念坐了起来,她恢复了点力气了,“如果你需要一个拥抱,我可以给你。” “现在不用,以后有需要的时候我会问你要的。”森芒笑了笑,他比乔一念预想的要放松得多,“因为我遇到了一个人,虽然他不是我爸爸,但我觉得他像我爸爸。” “我知道他也把我当成了他儿子。” “他把我的狗狗送到我面前,然后我们一口气会在山里住一个星期,他带我睡在草地上看云看一两个小时,带我看花看树,教我怎么把狗狗养好。” “然后我感觉到了所有东西都是真实的自然的,所以当我看到他没有呼吸的躺在地上的时候世界上好像所有声音都消失了,没有鸟在叫,水也没流了,那一天是我最后一次看到他的脸。” “我不会和其他人说我很想他,但我每天都有在想他。” 乔一念张了张嘴,过了一会才把话说出来,“他一定很爱你。” “我知道。”森芒说,“我的狗狗已经安慰过我了。” 说着他看向了窗外,外面的天空和前一年的没有差别,依旧是那么清澈蔚蓝,“花枯了明年还会开,我很相信科学,但我也相信他去投生了。” 秋日的阳光比夏日的要柔和,这个季节是鹰展翅高飞的季节,是有些昆虫一生的鼎盛时期,候鸟会换上色彩没那么艳丽的新装,向南飞行。* 叶子会在秋季变得稀疏,绿色的主色调将会慢慢转成橙黄色,凉风和地上的落叶会铺满半边校道。 “想吃点糖吗?”乔一念把自己口袋里为数不多的润喉糖掏了出来,“听说吃甜的心情会好一点。” “因为摄入糖分能够促使人体分泌多巴胺,它能传递兴奋和开心的信息。*”森芒接过糖,撕开舔了一口,“怎么又是薄荷味的?” “只有这个味的。”乔一念说。 第77章 树上的叶子在随风摇曳, 麻雀从来不挑表演的时间和地点,成群结队地落在教学楼的檐边上纵情演唱,而风把歌声吹向四面八方。 外公带着草帽站在他的皮卡车旁边, 看着学生一个个从学校门口走出来, 终于他在众多小朋友中找到他的那个,“芒芒, 在这边!” 森芒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到了目标,他背着书包走了过去。 “怎么样?”外公接过他背上的书包, 放到了车里,“听说考试成绩出来了, 考得如何?” 森芒摇了摇头,把试卷递了过去。 试卷右上角鲜红的53分,让气氛有些凝滞。 但外公很快调整好了自己, 他翻到另一面作文,“这次考试你有按时交卷,而且作文还拿了12分, 有进步!” “作文要求写250字,但我只写了50个字。”森芒坦承道。 外公看看试卷, 又看看自己的小外孙, “你先别把这件事告诉你外婆,让她多开心两天, 这段时间她正拆读者写的信呢, 咱们不要打扰她的好心情。” “班主任没有和她说吗?”森芒疑惑地问。 “她最近比较忙。”外公说,“没来得及说。” 森芒点点头。 “好了, 把安全带系好。”外公看了眼小外孙的专属座椅, 确保安全带系好了,然后扭动钥匙开启了发动机, “回家了。” * 森芒原本以为这件事情能悄无声息地过去,毕竟他觉得放自己的作文给别人看,不如把自己的实验数据给别人看,后者明明更准确科学,而且更符合事实依据。 他真的不想再听到班上的同学说起那只蜻蜓了。 明明事情说得很清楚了,品种异色多纹蜻,差翅亚目蜻总科蜻科多纹蜻属,蓝灰色腹部,条纹明显,卵生动物,喜水。* 他们到底还想知道什么?森芒想不通,他已经把能想到的全说出来了。 可怕的事情还没结束。 在两个多月后普通的一天,班主任迈着愉悦的步伐走进了教室,手中比平常多了几本红色的东西。 “大家安静一下。”她眼眸中漾着笑意,“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 “几个星期前,我跟大家说有个诗歌征文比赛,让大家踊跃报名参与,现在比赛结束,获奖名单已经出来了,我们班很荣幸有三位同学获奖。” “我为他们感到骄傲,大家掌声鼓励他们。” 零零碎碎的掌声从底下响起,但这没有打扰班主任的好心情。 “第一位昆知涵,三等奖,第二位余可馨,二等奖。”班主任向两位同学招了招手,“你们的作品写得很好,上来领取奖状吧。” 说着,她看向底下的学生,“这两位都是班上学习很优秀的同学,大家要多多向她们请教学习。” 乔一念用手肘推了推自己同桌,示意对方暂时从自己的世界里出来一会。 森芒迷茫地表示自己知道,然后又把头低了下去,继续研究他的有理系数的四次方程问题。 乔一念怀疑他的眼睛甚至没有聚焦到自己身上,她放弃了,转过头去跟着大家向讲台上获奖的同学鼓掌。 “还有最后一位同学。”班主任轻咳了两声,“他的成绩虽然算不上很好,但是他的诗很有灵气,很有自己的感悟,在语文学习方面付出了不少的努力,他同样值得大家去学习!” “森芒,二等奖!”班主任率先鼓起了掌。 掌声再次零零碎碎地响起。 森芒完全在状况之外,他迷茫地抬起头往四周望了望,跟着大家一起鼓掌,乔一念看不下去了,推了他一把,“你跟着鼓什么掌,你是要接受鼓掌的那个。” “老师的意思是让你上讲台领奖。” 森芒一步步走上了讲台,接过了班主任手中红色的奖状。 班主任的脸上带着微笑,她轻轻拍了拍森芒的肩膀,“我收你卷子的时候就看到这首诗,它给人的感觉很美。” “虽然我给你的分数不高,但我想说你值得拥有这张奖状。”说着,她开了个小玩笑,“看不出来你还是个临场发挥型选手。” “只发生一次的事情,不能说明结果的可靠性。”森芒不认可这句话,“得重复实验,用数据证明。” “那我等你下次的证明,加油,我相信你。”班主任再次鼓励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站到讲台那边,我给你们三个未来的文曲星拍个照。” 没有三个文曲星,里面混入了一个追求科学的冒牌货。 森芒蔫蔫地站在其中努力配合。 “森芒,自然一点,不要笑得那么僵硬。”班主任连拍好几张,“你看旁边两个女孩子笑得多好看。” 乔一念看着这一幕,觉得同桌的笑容更加尴尬了。 终于营业结束了,森芒松了口气,打算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那里有刚才没想通的有理系数的四次方程,这能给他极大的真实感。 外婆以前时不时会把自己的作文发朋友圈,森芒从没放在心上,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虽然在他的作文复印件贴在教室后面小黑板的那几天,经过的每一个人都会瞟上一眼。 这种感觉不亚于公开处刑,森芒盯着这篇自己花了十分钟写出来的诗不止一次,次数多到他甚至在其中发现了自己的三个错别字。 终于在某天傍晚教室里没人的时候,森芒忍无可忍,把作文撕了下来叠成小方块,塞进了书包夹层的深处。 “森芒,别走那么快,等一等。”班主任刚放下手机,就看到森芒打算离开的神色,“你还有奖励没有拿。” 说着,她从文件袋中取出了三个红包,递给了他们三个人。 “这次征文比赛是有奖励的,钱虽然不多,但是可以够你们买点书和文具了。”她接着补充道,“当然,我也会把这件事情告诉你们的家长,钱是奖励,但不能乱花,知道吗?”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80节 “知道。”两个小姑娘笑嘻嘻地答道。 “好了回去吧。”班主任满意了,“不要骄傲,继续努力学习。” 森芒拿着红包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上,他拆开来看,里面是一张红色的百元大钞,森芒摸着它新奇的触感,心里怦怦直跳。 以前外公给零花钱最多给50块,不会给特别多,他第一次摸100块钱的钞票。 再加上之前和杜彭宇哥哥比武赢来的50块,他现在是拥有150块巨款的小朋友了。 这个钱肯定够狗狗们吃好几顿。 森芒心满意足地把红包收好,觉得世界的阳光又明媚起来,空气变得更加沁人心脾。 他撑着头看向窗外,外面风景依旧,他想知道现在亚历山大是不是在家里等着自己,杉莫是不是又趴在楼梯上睡觉,诺亚有没有偷吃东西。 麦克白现在在山中过得怎么样了呢。 * 在这个秋天已经降临的月份,天空的乌云消散而去,呈现出一片明丽无垠的蓝,每一个身处其中的人都会感到惊艳。 葡子江依旧在潺潺地往前流动,生长在深山峡谷中的落叶松叶子开始变得枯黄,山脊的草同样在枯黄,但山脊往下的草坡仍旧带着生机的绿色。 掀开一些不知名树的细叶,能看到隐藏在其下饱满的红果实。 森芒趴在窗台上看着天空,亚历山大把头搭在他的腿上,时不时凑近舔舔小主人的手心。 虽然一有空森芒就会沿着路带着狗狗们去运动,但是他已经很久上山过了,他转头问坐在沙发上的外公,“我可以和狗狗们出去玩吗,我想去见麦克白。” “不行。”外公拒绝了他,“它们离这里太远了,走过去都要走大半天,太耗时间了。” “可是我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见过麦克白了,我很想它。”森芒抱住亚历山大,把头埋进对方毛绒绒的后背上,“我想知道它现在怎么样了。” “我和你的心情是一样的,我也很想它。”外公看向自己小外孙的目光很温和。 “那为什么不让我去?”森芒闷闷地问道,“现在是秋天,冬天很快就要来了,如果下雪的话山里会更危险。” 外公叹了一口气,把放在茶几上的平板拿到手上,“芒芒你过来。” 森芒带着亚历山大走了过去。 出现在平板上面的是一排的位置坐标,距离定点家的位置有几十公里,到达位置坐标最近的公路也要行走好几公里的路程。 “这是麦克白颈圈的位置信息,它们总体的活动范围在峡谷周围20公里以内的地域,位置每天都会改变,而且路程不短,证明麦克白现在很健康。”外公看着地图给森芒解释。 “它没有咬掉脖子上的颈圈,信息应该是准确的。” “我担心它吃不饱。”森芒说,“我怕它会生病。” “我知道你心里的感受。”外公摸了摸森芒柔软乌黑的头发,“在野外想要吃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它肯定会肚子饿,肯定会比住在家里时要瘦。” “它一直都知道回家的路怎么走,它也知道如果回来,我们都会接受它,但它没有回头,它做出了选择,我们要尊重它的选择。” 森芒把自己的手放到了亚历山大的右爪上,没有说话。 外公帮森芒理顺了额角的头发,“芒芒,有的时候野生动物和人类亲近并不是一件好事,它们需要和人类保持距离,一个安全的距离,这样的举动是为了保护它们,也是为了保护我们。” “我知道你很喜欢那个狼群,但我们只能远远地看着。” “我知道。”森芒说,“七八月的时候,我看到了不少鹿和野猪的踪迹,它们这个冬天应该不愁吃的。” “不用担心,葡泸山的动物一向很多。”外公认可地笑了,“如果说麦克白的吃饭问题需要注意的话,我想诺亚的问题也应该要被重视。” “为什么?”森芒看到在屋子里四处闲逛的诺亚。 “把秤拿过来。”外公站了起身,走向了诺亚,诺亚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主人的心思,以为是要临时加餐,还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杉莫!亚历山大!都过来!” 诺亚抖了抖耳朵,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想,主动挤到了第一位。 “别急,一只一只来。”外公提溜着狗子们,“谁都不会落下。” “上秤!” “别动!”外公揉了揉大狗的脑袋,“安静五秒钟行不行。” 说着他在本子上记下了数据,“下一只。” 平时谁吃的最多长得最膘,在这时候会以数据的形式一览无遗。 森芒盯着看了诺亚的肚子上的肉看了好一会,又低头看了看本子上的数据,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诺亚,你怎么会比亚历山大重7斤?” “明明每天我给你们的分量都是一样的。” 第78章 以前在没有直观的数据情况下, 森芒只是以为诺亚不过体型胖了点罢了,并不是什么大事,毕竟大家吃的是一样的, 运动量也是一样的。 而现在面对数据, 森芒能精准地知道到底诺亚比其他狗子多长了几斤肉。 任何物种都会有个体差异,但事情总让人觉得不太对劲。 森芒颠了颠诺亚肚子上的肉, 明显比亚历山大和杉莫的有质感得多。 说肥胖,也称不上肥胖, 总体上还算得上是健康大狗狗。 森芒的目光从诺亚的的餐具转向了诺亚光滑的皮毛上,诺亚的性格比其他狗狗要懒些, 吃得也多些,森芒一直以为这只是嘴痒痒,但有些事情由不得人深想。 吃多少, 动多少。 既然解决不了嘴馋的毛病,就只能把它锻炼成全家肌肉最好的狗子了,森芒作为小主人帮诺亚下定了决心。 自此之后, 诺亚见识到了人类幼崽精力的充沛和意志的坚定。 是真的难缠。 全家狗子出门溜达的时候,诺亚跟着一起溜达。 全家狗子窝在房间里休息的时候, 诺亚被逼跟着小主人玩扔球。 就连平常小主人上学的日子, 森芒也特地抽出一段时间陪诺亚运动,全家狗子都看累了, 小主人还没累。 事实证明, 人类的运动潜力一点不比狗子差,甚至耐性还更好些。 诺亚好几次想让亚历山大挡到自己面前, 以前小主人最喜欢宠幸的狗子是亚历山大, 它曾经还有些羡慕和眼红,现在不会了。 它要把这份沉重的爱还给亚历山大, 让小主人去折腾它好脾气的兄弟。 * 天空吹过一片片飘絮似的的白云,森芒抬头看了看天空。 他从来不是一个听话的男孩,虽然外公不同意自己进山里玩,但进山的次数太多了,只要不离太远,山对于他来说就是家里的后花园。 于是在这个晴朗的早晨,森芒穿好了鞋子带上狗狗们出门了,这次的旅程不会太长,他可以不在家吃午饭,但他得赶在晚饭前回到家里。 阳光和白云伴着他前行,前两天下过一场大雨,雨水湿润了山野。 春秋两季是菌菇生长的旺盛期,在经过长时间的干燥天气后,在秋天温度的降低和湿度提高能保证菌类的大量繁衍,树木也会在冬眠之前会剩余大量的糖分,菌菇有充足的能量生长成子实体。* 它们随处可见,在潮湿的角落里,在腐朽的倒木上,森芒一路上踩歪了不少它们的菌帽。 他走了很久,除了偶尔停下来给狗子们喂两口肉补充能量外,几乎没听过。 秋天的森林和夏天的不一样,有很多果实垂挂在灌木丛和大树的枝头上,一只灰松鼠飞快跑过男孩的脚边,最后在落叶堆里停下脚步,爪子和鼻子在枯黄的落叶中翻嗅,最终寻到了它想要的坚果 。 森芒半坐在一块裸露的岩石上休息,顺便看灰松鼠的加班游戏,它们必须要赶在冬天到来之前在仓库里囤满足够的粮食,这样才能安心等待寒冷的降临。 远方的山峰上隐隐传来的狼嗥的声音,一声连着一声,听似很近,但实际离得很远很远,在这一天他没能看到麦克白的身影。 冬天要来了,很少有人会喜欢在冬天上山,麦克白是知道这一点的。 如果它在野外生活,那么就意味着它有的时候缺少食物,在风雪中会挨冷,只能靠皮毛和脂肪保暖,没有暖气,大雪会从无害的景色变成掠夺生命的杀手。 森芒看着自己背包里满满的食物,忧愁地叹了口气。 松鼠在他头顶上的树木跳动,森芒只要抬头与它黑溜溜的眼睛对视,这只松鼠就会僵硬住不动,慌张和不安的情绪会传递到它的灰扑扑的尾巴上,把上面的毛全部炸开。 它们真的太胆小,太容易受到惊吓了。 亚历山大在一旁打了个哈欠,无意地露出了锋利的犬牙。 不安的情绪瞬间激起了在场小松鼠的警惕,它蓬松的尾巴在树干上敲出了有力的警告声,十分有节奏,森芒听过很多次这样的表演。 这不是在警告狩猎者,而是在警告其他躲在树上的同伴,轻微的敲击声很难在空气中传播,但是却能很轻易地用固体传音的形式在木头里传递信息。* 这是它们生存的智慧,外公对森芒说过,用傲慢和无知的态度去评判其他动物的行为,最能展现人类的愚昧。 森芒望向在远处被莽莽林木覆盖的高峰,他不知道自己下一次来会是在什么时候,他只能把自己背包里的食物挂在了不高不矮的树上,期待着第二天麦克白会发现这份礼物。 麦克白一定不会介意把食物和松鼠们分享一晚上。 * 在另外一边的a城,在这普普通通平凡的一天里,狄远赫接到了他爸的电话。 “喂阿赫吗?”狄绍熟悉的声音在电话中响起。 狄远赫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继续在图纸上写写画画记录参数,“爸,今天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我现在在a城出差,刚好明天下午有空,你明天下午六点半来南巷大道的临仙饭店来,到时候我会叫上阿恒,咱父子三一起吃顿饭。”狄爸爸心情很不错,“我已经叫秘书订好座了。” “能不去吗?”狄远赫停下了手中的笔,看了看自己身后的一堆学习资料,“我这里挺忙的,咱们要吃饭的话可以过年再吃。” “有这么和你爸说话的吗?”狄爸爸不高兴了,“我大老远地从b城过来,一面也不见,一顿饭也不吃?” “你不是过来出差的吗?”狄远赫坦直道,“爸,要不这样,你想说什么就在电话里直接说,不要别别扭扭的。” “明天我会当面和你和阿恒说的。”狄爸爸恼羞成怒,“你就说明天能不能来!” “能。”狄远赫妥协了,“明天下午六点半对吧。” 啪嗒一声电话挂断了,最后狄爸爸连再见也没说。 狄远赫低头看了看自己标注得乱七八糟的图纸,和一旁已经熄屏的手机,无奈地叹了口气。 太阳一升一落,时间过得很快,狄远赫这次没有开车,提前了一个小时出门,街上的招牌灯陆陆续续地亮了起来,他很快来到了饭店的门口。 狄远赫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比约定时间早了十五分钟,“哥!” 狄远赫顺着声音抬头看去,是自己的弟弟,他看了看饭店的招牌,又看了看明显站了有一阵子的弟弟,“爸老早就在里面喝茶了吧,你到了为啥不进去?”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81节 “在等你。”狄远恒抓了抓头发。 “为什么要等我?”狄远赫边走进了饭店,边问道。 狄远恒脸上写满了尴尬,“昨天爸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第一句话就是问他是不是忘记给我打钱了,我这个月没收到。” “他足足骂了我十分钟,最后才说要我过来这里吃饭,我怕他不打钱,所以……” 兄弟两对视一秒,狄远赫迟疑地开口,“所以他真的没给你打钱?” 狄远恒沉重地点头,“估计是秘书把这事忘了,不过上个月给的多,还没花完,我想趁着这次问能不能一直保持这么多。” “表现好,说不定能成。”作为大哥,狄远赫还是有些经验的,“不过这一年钱是会少一点的,明年或者后年爸会出手很大方,你可以提前规划一下,不用担心。” 狄远恒耸了耸肩,“不过爸也真是的,要真想做出点改变,找我们有什么用。” “你知道爸突然请我们吃饭的原因?”狄远赫看向他弟弟。 “不是很明显吗。”狄远恒啧啧道,“我们上个暑假去外公外婆家住是爸先提起的,他的小心思昭然若揭。” “噢。”狄远赫明白了,“问题解决了,阿芒已经在上学了,不过这顿饭请得迟了些,而且外公外婆应该和我们一起,他们才是出力的那个。” 狄远恒的心情很复杂,“……我敢发誓,爸想聊的问题绝不是这个。” 第79章 饭店的总体格调是古香古色的中国韵味, 过道上几个古朴的屏风阻挡了一部分视线,转角处放置了几盆鱼尾葵和蝴蝶兰。 “预订人贵姓?”前台在电脑点了点,问道。 “姓狄, 反犬旁, 一个火。”狄远赫答道。 “位置在a7桌。”服务员在电脑上输入了几个指令,然后从里面走了出来, “狄先生已经到了,我来带路。” 他们穿过大堂, 来到了靠窗的一个位置,透过玻璃能清晰看到a城的夜景。 狄爸爸显然坐有一会儿了, 茶都泡好喝上两杯了,他抬头看到了自己的儿子们,“来了啊, 比预计时间早了点。” 说着,把一旁的菜单递过去,“你们想吃什么就点吧。” “你来点, 点完我再补充。”狄远赫接过菜单,顺手递给了弟弟, 然后问狄爸爸, “爸,你来a城出差几天?” “出差十多天, 以后可能长期在这边工作了。”狄绍说, “这两年有a城的业务量增多,董事会内部讨论了很久, 决定开个在这里开个分公司承担一部分的业务。” “我这里过来看看商务楼的位置选址合不合适, 明天还要去和合作公司见面签合同。” “听起来挺忙的。”狄远恒点好了餐,把菜单还了回去, 他哥瞅了眼多添了个肉菜。 “还好,这些是工作的一部分。”狄爸爸说,“今天吃饭咱们不聊工作。” 说着他轻咳了两下,琢磨了下接下来要开口的措辞,“你们和小幺的关系怎么样,之前太忙了,没来得及详细问你们。” 狄远恒抬了抬手示意他哥发言,“这个问题我没有发言权,我整个假期都在山上拍片,阿芒对我完全不来电,送他的乐高都是我自己一人拼完的。” “我?阿芒对我还不错。”狄远赫想了想又补充道,“但还是比不过家里的狗子。” 狄远恒笑出了声,他十分赞同地点头,“没错,没有可比性。” “但至少他不抗拒你们,对吧?”狄爸爸看向他的两个儿子。 “如果争吵代表亲密的话,阿芒确实不抗拒我。”狄远恒回想自己的学校生活,“你们绝对想不到学校里多少个老师认识他,我的生活几乎有一半被他包围了。” 狄爸爸只获取了他想了解的信息,对二儿子的心情不太着意,“知道你们关系好,我就放心了。” “事实上我有一个想了很久的计划,我会在a城买一套房,到时候让小幺过来和我们一起住。” “他可以在a城上学,刚好你们也在这里读书,你们妈妈也在工作,你们的外公外婆同样对这里很熟悉。” “我一开始的想法是让小幺在b城上学,但自己又想了很久考虑了很多,估计他也不会喜欢到一个他不熟悉的城市里,想着干脆就趁着这次公司的变动把主要的工作地点变到a城,刚好你们也都在这里。” “所以?”狄远赫没听懂爸爸话中的意思。 “所以我想让你们帮忙劝劝小幺,说服他来a城读书。”狄爸爸终于说出了他的目的,“看得出来他很信任你们这两个哥哥。” “不行。”狄远赫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我不会这么做的。” “为什么?”狄爸爸皱起眉头。 “因为阿芒是我弟弟,我尊重和支持他的所有想法,更何况他才刚适应学校生活,一下子让他换新的环境和认识新的人,我认为不好。”狄远赫说。 狄远恒赞同道,“我的想法也一样,如果爸你想,你得自己亲自去说,阿芒、妈妈,和外公外婆。” “爸,你真的应该好好去认识和了解阿芒。”狄远赫说,“他是不一样的,你绝对会喜欢他的。” “我有想去了解他,但我不能像你们一样陪他待上两个月,我需要去工作。”狄爸爸努力解释清楚,“我知道他很聪明,智商很高,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查了怎么教育天才,找了少年班报名要求,还有a城哪间学校的师资最适合他。” “我不是随随便便提出这个想法,我没有在开玩笑。” 虽然狄爸爸通篇没提一句妈妈,但狄远恒还是敏锐地挖出他爹的真正意图。 狄远恒盯着他爸看了好几秒,开口拆台了,“爸,如果你想和妈复合可以直接说。” “不需要兜圈子,也不需要拿阿芒当借口,我和哥都懂的。” “不要敷衍,拿出你年轻时追妈妈的诚意和动力出来,我等你的消息。” 窗外望去,柏油马路上的车来来往往,红色和白色的灯光交织在一起,还有远处大荧屏闪耀的灯光,掩盖住了夜晚的星光。 狄爸爸现在的大脑宛如发动机忘记加机油,导致摩擦力过大动力下降,直接熄火罢工。 “啊,上菜了。”狄远恒没管自己的一番话对爸爸造成的伤害,他指挥着服务员,“把这个大份的肉菜摆中间,方便夹。” 菜一道道摆上了桌,食物的香气没有提起狄爸爸吃饭的兴趣,他沉默了好一会终于开口了,“你们妈妈是我见过最好的人,无数次我想过和她说复合。” “那你说了吗?”狄远恒咬了一口肉,问道。 “没有。”狄爸爸丧气道,在儿子面前谈自己的感情生活太伤面子,很难说得出口,但他还是说了出来,“我们的每一次电话几乎都是在吵架,她总是挂断我的电话。” “确定你说了对的话?”狄远恒不断地往爸心头捅刀子,“要知道,我不会接专门过来挑刺吵架的电话,但我绝不会错过任何一个专门过来道歉服软的电话。” “我打电话过去经常是没说上一句话就被挂断了。”狄爸爸说。 “那是因为都是爸你的错。”狄远恒不留情地揭开了伤疤。 “好吧,是我的错。”狄爸爸承认了,“那我应该怎么办?” “弥补啊。”狄远恒不理解为什么他爸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懂。 还是说年纪越大,自尊心越可怕,永远拉不下面子,宁可说违心的话做违心的事也不愿意坦陈自己的错误和失败。 “妈妈如果不接你的电话,你上门道个歉把事情说通,先缓和关系。”狄远恒想了个主意。 过了一会狄爸爸没有接话,狄远恒没想太深,打诨道,“话说离婚后,爸你不会一次都没和妈妈见过面吧?” 狄爸爸还是没说话,不合时宜的沉默让气氛变得尴尬。 狄远恒的笑容消失了,“爸,我期待的是你的否定回答,而不是尴尬和窘迫的沉默。” 狄爸爸低下头,默默地给他的二儿子碗里夹了块肉。 “爸你没戏了,死心吧。”狄远恒摇头叹气,筷子指了指桌上的菜,“来来来,吃多点。” “……”狄爸爸转过头去看一直没加入话题的大儿子,“我有那么糟糕吗?” 狄远赫想了想,“我们不止一次在春节吃泡面和外卖,直到家政上班。” “你问他不如问我。”狄远恒挑挑眉头,对他爸说,“我心情好的时候至少会拿点好话欺骗你。” 一顿晚饭的时间过去得很快,狄爸爸带着失落的心情离开了,接下来的几天他的工作会很多,明晚会有应酬饭局要参加,并不轻松。 道路两旁的街灯照亮了整条路,路上时不时能看到有父母带着他们的孩子一起出来逛街散步,气氛温馨快乐。 狄爸爸站在街口站了好一阵子,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给自己思念的人打了个电话,机械的回铃音不断重复着,“滴滴——” “喂。”电话被接通了,熟悉的声音响起,“狄老板这次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吗?” “森可。”狄爸爸忽视了前妻语气中的嘲讽,道歉的话压在喉咙里迟迟说不出口,“……我想和你再谈谈小幺的问题。” “他叫森芒。”森可冷哼了声,反问道,“你现在连他改的名字都不想说,我们能聊些什么?” “森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能心平气和坐下来谈一次吗?”狄爸爸眼神看向了越走越远的那一家人的背影,“其实我……” “但我不想谈。”森可说,“我知道你想谈什么,我不想谈,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至于芒芒,你有探视权,我不会阻止你和他见面,但有一件事情你要清楚,他是我的,这点永远不会变。” “好了我要去忙了,就这样吧。”她一句再见也没说,就把电话挂断了。 城市的夜晚看不到星光,三五只飞虫绕着路灯飞舞,狄爸爸抬头看了一会儿天叹了口气,朝酒店的方向走去。 * “把裤脚拉起来。”外公皱着眉头看向自己的小外孙。 亚历山大默默地从沙发上下来,给外公腾了个位置,森芒坐在沙发上不情不愿地拉起了自己的裤脚,上面青一块紫一块,还有淤血状的点点。 但说严重也不严重,按上去不疼不痒。 “我原本以为是血小板有问题。”外公的神色更加凝重了,“但上次体检报告血液分析显示很正常。” “我们要不要带芒芒去医院再看看。”他看向自己的妻子,语气中充满了担忧,“万一是什么症状,提前发现提前治疗也是好事。” “看什么看啊。”外婆翻了页书,回头看了两人一眼,“仔细观察就能发现答案。” “芒芒天天和狗子们一起玩,磕磕碰碰的偶尔撞青一两处很正常,还有那些淤血点,你没发现亚历山大老是把爪子搭到芒芒的腿上吗?” “要是一不留神用了点劲,硌出来的印子不就长那样吗?” 亚历山大趴在地毯上心虚地闭上眼睛,假装自己不懂人类的语言。 第80章 在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已经换上了秋冬装, 蓝天白云倒映在商务写字楼的玻璃幕墙上,让整片天空多了几处人类留下的影子。 狄爸爸坐在他的办公室里,桌上摆满了许多文件, 电脑上显示着一份份图表, 决定开分公司并不是件小事,有很多事物需要人来处理。 时间一分一秒慢慢地走向了正午, 狄爸爸终于在繁杂的工作中缓了口气。 他拉开抽屉,看到了里面几本宣传册子。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82节 这是a城排名前几的中学的招生手册, 他最满意的是城北的一中,这间学校里专门设有一个特招班, 里面的学生的年龄比普通学生要小些,且教的内容要偏难些。 据说每年都有不少孩子提前参加高考,考上排名top的大学, 学校非常重视。 也许会很适合小幺。 可惜今年的报名时间已过,想要报名得等下一年,狄爸爸把这几本宣传册子拿了出来, 虽然他已经把这几本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但不妨碍他再看一遍。 走读或者住宿都可以, 小幺年纪还小, 更加适合回家住,刚好学校附近这几年新建了个小区, 距离不远, 中午小幺甚至可以不吃学校的大锅饭,让保姆做好饭送去学校。 他们会重新拥有一个新的家庭, 即便其中曾有过很深的裂痕。 “滴滴滴——”手机响了, 屏幕上显示的一个奢侈品牌的名字,“喂您好, 请问是狄先生吗?” “是我。”狄爸爸答道。 “是这样的,狄先生您在我们这里定制的戒指,我们的设计师做了几种不同的款式方案,已经发送给您了,看看您比较中意哪款,如果细节不满意我们这边可以做进一步的调整。” 狄爸爸回想了一会,“我的爱人喜欢大气的款式,第二款比起其他好些。” 接着他又补充道,“它对我很重要,我付了足够的钱,不允许有任何差错。” “放心吧狄先生。”那头的人说,“不会让您失望的,您爱人看到戒指一定会很满意的。” 电话挂断了,狄爸爸看着电脑上的图片,银白色为主调的戒指展现出清雅脱俗的风格,不过分嚣张,也不过分华丽,很符合森可的气质。 他希望自己有机会用上这枚戒指。 * 狄远赫没空分心去想爸爸心中的盘算,他现在正忙得焦头烂额。 今天有场大考,他几乎没有合眼睡多少个小时就起来灌两杯浓茶接着复习,一本厚厚的书里几乎全是重点。 他的目标不只是及格,而是要优秀,最好是名类前茅,这样他才能够拿到保研名额。 他的室友梁丘咏瘫在床上玩手机,一场大考下来同样把他的精力耗光了,他翻了个身,把脸朝向狄远赫,“你不累的吗?” “累死了,但不能休息。”狄远赫的视线停留在文献期刊网上没挪开,“我们小组后天就要和导师开会讨论毕业论文,我现在没有一点头绪。” “在这个月结束前,我们要把自己的开题报告提交上去,你们组不是这样吗?” “……我们现在还没建群。”梁丘咏说,“虽然我就是冲着导师很佛去的,但没想到过头了,不过明天有他的课,大家应该会聚一起建个群。” 说着他看到狄远赫电脑边几本从图书馆借来的书,感叹着把头扭了回头,“我可没有你的那股拼劲,考研读研太累了。” “那未来你有什么打算?”狄远赫问道。 “肯定是服从安排啊,听说有些队挺缺人的,我应该会去。” 忽然两人的手机震了震,是班群发来的通知,虽然现在距离寒假的到来还有蛮长的一段时间,但假期安排已经下来了。 狄远赫随意瞟了眼,便把手机放到一边。 随着太阳直射点慢慢向南回归线移动,气温越来越冷,一波波寒潮不断袭来,雪下了好几回了,但狄远赫已经忙得失去了时间的概念,直到他二弟打来电话。 “哥,你放假怎么安排?” “写论文,准备复试。”狄远赫直接告诉他弟,“这个假期我不会陪你出去玩的,你想去泡温泉自己去。” “谁问你泡温泉的事了?!”弟弟很不满,“我想去会自己去。” “那你打电话过来干什么?”狄远赫疑惑道。 “我打电话过来是想问问你打算去哪里过年。”狄远恒没好气地说,“我记得你好像说过要和阿芒一起过年。” “我什么时候说的?”现在的狄远赫脑子里全是论文,一点都想不起来有这回事。 “就阿芒来a城那次。”狄远恒提醒道。 “可是……”他哥看了眼接下来自己要完成的任务,他不确定地再问了一遍,“我有说过吗?” “你有。”狄远恒的回答越发加剧了他哥心中的绝望,“还信誓旦旦做了保证,阿芒开心了好久。” “所以我才打电话过来问,如果你去的话我跟你一起,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他想了想被落下的爹,“就是不知道爸今年打算怎么安排,我最近给他打电话都是秘书接的。” “不。”狄远赫看了看桌面前的照片,又想到了自己心中的目标,他迟疑了一会后下了决定,“我这个假期不会去任何地方,我会待在学校里复习。” “你确定吗?”狄远恒问他哥。 狄远赫应了一声,“到时候我会和阿芒解释的。” “你做好心理准备去面对他的怒火吧。”他弟隔岸观火,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我自己约几个朋友去泡温泉。” 很可惜,温泉之旅没有像计划中那样进行,等狄远恒带着行李箱回到b城的家时,他的爸爸正坐在沙发上等他。 “难得啊。”狄远恒笑了两声冲他爸打了个招呼,“爸,今天你不用上班吗?” “现在是下午六点。”狄爸爸看了眼时间,“我只是今天没有加班。” “那挺巧的。” 狄远恒没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他把自己的行李箱推到沙发边,顺手倒了杯水喝了口,“阿赫说他很忙,今年在学校复习不回家了,今年只有我们两了。” “所以这几天备年货,要不要叫家政多买箱泡面?” “不,不需要。”狄爸爸低头思索了会儿,“我待会叫家政备些好点的年货,今年我们去葡泸过年。” “什么?”狄远恒觉得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听。 “我说,我们今年去你外公外婆家过年。”狄爸爸重复了一遍。 “你和妈妈都是稳重的成年人。”狄远恒停了两秒接着往下说,“不会在大年初一吵架的,对吧?” “我提前说明,要是你们吵架,我谁也不帮。” 狄爸爸不高兴地瞪了他儿子一眼,“新的一年会有个很好的开始,你只需要开心地等待,然后及时配合鼓掌就好了。” 狄远恒显然不太信这话,摇头,放下水杯拖着行李箱往自己房间走去。 狄爸爸没理会儿子灭威风的行为,他想到了那枚已经定制好了的戒指,深吸一口气,在心里给自己鼓了一把劲。 可惜没能持续很久,当他在年三十当天下午来到葡泸按下门铃,他听见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不是隔着冰冷的电话,而是仅仅只有一门之隔。 脚步声越来越近,门开了,狄爸爸看见了自己魂牵梦绕的妻子站在自己面前,他张了张嘴正打算说些什么,忽然看到院子里出现了一个陌生男人。 “可可姐,是谁来了呀?”那人问道。 第81章 刺骨的寒风在山林间怒号, 晶莹的雪花随着风飞舞,森芒全副武装,带着帽子和手套坐在树屋的台阶上捏雪球玩。 天气很冷, 随便呼出的一口热气都能凝聚成白气。 小学在一个多星期前已经放假了, 但大冬天的,森芒哪里也不去了, 只能待在家里。 外公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寒冷的天气是最好的封印, 之前和张博约的课总算是上完了,虽然时间拖得有些久, 但效果并不差,森芒掌握得不错。 而这个假期森芒将会学习的新课程,人类起源与生物进化。 为了让小朋友更加感兴趣, 外公专门搞了个山顶洞人头盖骨的模型回来,被外婆不赞同的目光看了好几天。 不巧直面撞上过年,这个比巴掌大一点的模型被便被森芒摆在了最合适的地方——神台, 放在香炉隔壁。 每天早晨被三支香点燃产生的气溶胶环绕,过了一段时间后外公把它拿去上课时都能闻到上面的散发着虔诚的沉香味。 但无伤大雅, 课程仍在稳稳当当地进行着。 在没有课的上午, 森芒时不时会和狗子们一起在院子里玩,而外公外婆则在准备过年各种必需品, 新的一年要到了, 有些东西换上新的了。 外婆直接从仓库里翻出上一年买的对联纸,大手一挥自己动笔一副对联贴了上去。 森芒歪歪扭扭的字体半点忙也没帮上, 只能坐在楼梯边看着毛毛雪发呆, 从天空飘下来的雪花没落到皮革手套上便化成了水。 他回头看了一眼屋子,亚历山大正坐在门口的位置等他。 “芒芒!”外婆打开了门, 喊着自己小外孙的名字,“你哥哥打电话过来找你了!” “是哪个?”森芒抖了抖身上的衣服,三两步跑了过去。 “最大的那个。”外婆脱掉对方的手套,伸手握住他暖乎乎的手,“外面这么冷,仗着身体好只顾着玩。” 森芒把眼睛弯出一道弧线,把手贴到自己脸和额头上,“手更暖些。” 他的笑容有些傻气,外婆差点没绷住严肃的表情,“到时候冻出感冒,别抱怨药难喝。” 森芒假装没听到,甩掉笨重的靴子往屋内跑去,“我去接电话!” “喂,阿芒吗?”狄远赫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听得到我说话吗?” “听得到。”森芒单手脱掉了身上厚厚的外套,呼出的气还带着怡悦的情绪,“你什么时候来,我和狗狗都在等你。” “阿芒,对不起。”狄远赫连说了几声抱歉,“这个假期我需要准备我的考试和毕业论文,没办法过去陪你。” “什么意思?”森芒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坐到地板上。 “阿芒你别生气。”哥哥自知理亏,“我知道你期待了很久,我没有信守承诺,都是我的错,等我完成了手上的事后,一定会陪你玩个够。” “阿芒?”对面一点声音都没有,哥哥心里有些慌了,“阿芒,你在听我说话吗?” “不是第一次了。”森芒心中的小本本上在哥哥那页又被添了一笔,“你总是这样,你就喜欢这样,你就是个混蛋,十足的大混蛋。” “对,我是。”狄远赫不敢反驳,“我给你买了礼物,肯定能赶在过年前送到你那边的。” “我不稀罕。”森芒大声说道,“你自己留着吧,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别生气,我保证……”哥哥就差对着天发誓了,“你不是说你想亲眼看看海吗,我下一年绝对带你去看。” “你太差劲了。”森芒哼了一声,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委屈, “我再也不相信你了,我不需要你了。” 他说完最后一句话,“啪”的一下挂断了电话。 狄远赫回拨也只能听到一阵忙音,他看向外面正下着小雪的天,忧愁地叹了口气,这回不会真的哄不好吧。 “噔噔”他的手机震了两下,是导师发来的消息,“远赫,现在能来办公室一趟吗?” 狄远赫用手遮住脸,倒在桌面上。 * 冬天的空气冻得人直打哆嗦,无声的积雪让大地陷入沉睡,冰凝结在玻璃窗上,阳光穿过其中落在地上,像穿着金色薄纱跳舞的精灵。 冻红的柿子被摆在茶几上,它们和蜜一样甜。 外婆坐在沙发上读着自己喜欢的书,偶尔抬头看看时间,女儿今天就要到家了,虽然昨天才打过电话,但时间一点点过去,她更加想念自己的女儿。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83节 突然门口响起了些动静,门被打开了,狗子呜呜叫了两声又歇下了。 过了一会,熟悉的敲门方式响起,森可穿着一件驼色的毛呢外套裹着白色的围巾走了进来,“妈,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外婆舒气,边说边向厨房走去,“在外面待了这么久,一定冻坏了,我去给你端杯热饮。” “谢谢,我现在真的很需要喝一口热的。”森可回到了让自己安心的环境,心情放松下来,她看了看四周,“芒芒人呢,怎么不见他?” “在沙发后面,和亚历山大一起躺在地板上呢。”外婆无奈道。 “为什么要躺在那里?”妈妈望向沙发,她没有看到一个黑色毛茸茸的脑袋探出来,只能看到狗子晃动的尾巴。 “在自我调节。”外婆表示对此无计可施,“自从接完阿赫的电话,他已经连续几天是这模样,今天看上去像是想通了,不倔了。” “阿赫?”妈妈疑惑道,“他说了什么?” “他说要准备考试,今年不过来了。”外婆解释道,“然后有人为此怄气了很久。” 至于有人指的谁,不言而喻。 “开心些。”妈妈放下围巾,冲着不愿意冒头的小儿子说道,“如果你想出去玩,我可以带你去滑冰场。” 在沙发后只能听到狗子咕噜咕噜的声音,听不见森芒的应答声。 森可没辙了,在她的身后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可可姐,我需要把行李放哪里呢?” 这个声音激起了森芒的警觉心,他把一只手按在沙发的扶手上,在靠背后面探出头,用戒备的目光打量着这个陌生人。 “哦不。”外婆几步准备走到自己小外孙的身边,“乖乖,他是客人。” 森芒的目光看向他的妈妈。 这是森可第一次带她的男友回家,获得森芒的认同极为重要。 她语气里带着拘谨与紧张,“芒芒,这是段叔叔。” 陌生人用一种温和的眼神看向森芒,主动走到他的面前,半蹲下伸出了自己的手,“嗨小芒果,你妈妈和我说过不少你的事情,虽然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但我感觉已经认识你很久了。” “我姓段,叫段洺升,你可以叫我段叔叔。” “我们没见过,为什么你会产生认识我很久的错觉?”森芒提防道。 大概是很少遇过这么不客气不委婉问话的,段洺升噎了一下,迅速做出反应,“那是因为我是你妈妈的朋友。” 他没在意自己的手伸了个空,“你很聪明很特别,我很期待和你一起过年。” 森可有些意外自己的男朋友在孩子面前宣称双方只是朋友,这个举动让她很舒服。 “前两周你妈妈得了流感。”段洺升接着对森芒解释道,“所以我当了个司机送她回来。” “我还给你买了礼物,是恐龙模型,我想你可能会对它们比较感兴趣。” “哪种恐龙?”森芒坐回地板上,理了理亚历山大的毛。 “白垩纪末期的三角龙和霸王龙,以及侏罗纪晚期的中华盗龙。”段洺升明显做了功课来应付这种难缠的问题,“这三个恐龙模型就放在车的后备箱,待会我拿过来给你。” “你喜欢恐龙?”森芒再次发问。 段洺升故作轻松地伸出手比了个五,“市面上的关于恐龙的电影和纪录片我大部分都看过,其中[侏罗纪公园]和[与恐龙同行]我看了最少五遍。” “这两部我也看过。”森芒说完重新上下打量了他一遍,随后挪开了目光,把注意力放回自家狗狗身上。 段洺升松了口气,他是很想和面前的小男孩打好关系。 但森可曾经说过,森芒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在他面前不要随便去糊弄他,他会察觉到的,在某些方面这个孩子比很多人要更敏锐。 森可说的是对的。 “房间在二楼,可可你和小段去放放行李吧。”外婆出来打圆场,“等过一会人齐了就开饭了。” “好。”段洺升应下,展现出了一个男友到对象家的完美模范,“我做菜味道很不错,待会我来帮伯母你的忙吧。” “有这个心就行。”外婆对他说完后,转过身和女儿说道,“可可你和小段累了一天了,去休息会吧。” 段洺升站在森可身后,笑着。 他先把森可的行李提上了二楼放入她的房间,才下楼提自己的行李。 刚进入这间房子,段洺升就留意到这最引人注目的建筑——院子里的树屋,按道理来说这么独特有心意的礼物,假如是森教授鹿教授做的,应该会被频频提起才对。 但他和森可谈恋爱这么久,却并没有听她说过几次。 段洺升看向窗外,一条石板路穿过院子,浅浅的一层积雪搭在原木色的树屋棚上,纤细耐久的霜附在透明的玻璃上,虽然没有夏日蓬勃的绿,却有冬日白蒙蒙的美。 看得出来被人保养得很好。 他不知道究竟是不是森可的前夫建造了这间树屋,但没有孩子会不为此动心,就算是已经成年的自己,看到这么美丽梦幻的一幕也会被触动心神。 所以,要想争取到森芒的信任,他得比这个前夫更高明才行。 段洺升一步步走出屋子,走向停在车库里的车,玩具模型静静地摆放在车后备箱中。 但他的讨好不能做得过于明显,因为有另外的人也怀抱着同样的心思。所以,段洺升必须更加隐蔽、谨慎一些。 不然犯的每一个错误都会让对手有机可乘。 第82章 没过脚踝的的积雪抚平了山野中崎岖坎坷的地面, 寒风追逐着丝丝雪花,太阳光掠过高山,在天空中产生折射反应。 鸟类和昆虫默不作声, 月亮升了起来, 又落了下去,蓝色的天幕再次出现。 银灰色的宝马在路上飞驰而过, 远处的山峰顶上皑皑白雪,狄远恒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导航里的距离慢慢缩短, “爸,你和外公外婆说过了我们要和他们一起过年了吧?” “说过了。”狄爸爸把手放在方向盘上, 戒指盒就被放在口袋中,“他们没有拒绝。” 狄远恒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以为这次的小住和夏天时的没有区别。 等他到了家门口时,才知道区别大了,暑假那会至少没有修罗场, 他在门口看到他爸从一开始的高兴,到僵硬, 嘴角轻松的弧度渐渐消失, 到最后脸色有些不妙。 狄绍站在门口看着他的前妻,和在她几步之后的陌生人, 扯了扯嘴角, “可可,好久不见。” “确实是好久不见。”森可披着一件素色的居家披肩, 简单寒暄完后把目光放到自己的儿子身上, 主动招呼,“新的一个学期过得怎么样?” “过得挺好的。”狄远恒说, “每天都很充实。” “那就好,快进来吧。”妈妈露出了一个开心的微笑,“我上回去广场逛街,看到有几件冬装很适合你和阿赫,就买了回来,到时候我拿给你试试看看合不合身。” “谢谢妈妈。”狄远赫向他的妈妈眨了眨眼,脸上写满了懂事和乖巧,“但我要先整理一下我的行李。” “可可姐,外面有点冷,我来帮他们搬行李。”段洺升走了上前,“你在屋里等着就好了。” 森可点了点头离开了,就剩下三个人站在院子前,气氛显得诡异和尴尬。 段洺升站在靠近屋子的位置看着狄爸爸,三人沉默了几秒,段洺升主动开口了,“你是森芒的爸爸吧,初次见面,我叫段洺升,是森可的男友,幸会。” “我是狄绍。”狄爸爸脸色不太好看,但他保持住了礼貌,“段先生在哪里高就啊?” “没有高就,勉强赚点小钱。”段洺升说,“好在就是工作地点离森可的单位近,在她忙的时候我可以做点吃的送过去。” 说着,他把注意力放到了狄远恒身上,“你是阿恒吧?” “你妈妈和我经常和我提起你和阿赫,你们都考上了优秀的大学。”段洺升看着面前几乎和他一样高的男孩夸赞道,“你们两个让她感到骄傲。” “我也特别高兴认识你。” 狄远恒不打算套近乎,应付地点头,侧眼发现他爸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站在这里呆呆说了半天。”这位妈妈的新男友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来帮你们搬行李吧。” 狄爸爸在某一瞬间觉得自己口袋里的戒指有些烫人。 “不用了。”他拒绝道,“我们可以自己来。 “我力气挺大的,不碍事。”段洺升的话中带些为难,“而且刚才已经答应下了。” 狄远恒没敢转头去看他爸的表情,以前只是小小听过一两句这位妈妈新男友的事,今天这一见面,他终于知道妈妈为什么会接受人了。 事实就摆在面前,他爸的段位太低了,根本打不过年轻帅气的小棉袄。 天冷了,立马叫人回屋里坐着,工作忙的时候,还主动去公司里送餐,事事都以喜欢的人为先,情商高会来事,遇到前任也没有让人为难。 拿刚才的话来看,字里行间都都不提之前的感情,只当爸是是个陌生人,第一句称呼的[森芒爸爸]就特别让人品味,但对自己和大哥却表现出一种亲近和熟稔。 狄远恒隐蔽地打量了一番,这家伙看上去好像还是健身房的常客。 爸彻底没希望了。 做饭不会做,给妈妈打电话一般以吵架结束,不健身没啥肌肉,狄远恒摇头,爸一点胜算也没有,像是这种局面,他一般是建小号重来。 狄远恒不打算馆这摊事了,行李箱在地面上划过几道雪痕,到达了室内。 时间有些晚了,地平线上的色彩和光芒被深蓝色所吞没。 段洺升把行李箱放到了房间里,狄爸爸坐在床上,看着面前这个小他十来岁的人,“你第一次来这里,我没说错吧?” “但我和可可姐相处有一段时间了。”段洺升说。 “是吗。”狄爸爸掏出口袋里的戒指盒,不动声色地放到了床头上。 盒子很精致,银白色的天鹅绒附在盒子的表面,上面用细柔的线缝制着几朵百合花。 两人对视,目光相撞火花四溅。 他们一个站着一个坐着,谁都没说话。 “你想喝点茶吗?” 终于是段洺升打破了沉默,“今天的茶是森可泡的。” * “呆呆坐外面干什么呢?”狄远恒从屋内探出了个头,看向院子里的弟弟,“不冷吗?” “我在闻味道。”森芒坐在秋千上,晃悠着脚说。 “鼻子都被冻红了,能闻得到啥。”狄远恒搓了搓手搭上一件外套,走到弟弟身边,“饭快做好了,你要想闻得清楚一点,就进屋去厨房里闻,那里比较香。” “我不饿!没有闻饭香!”森芒恼怒反驳道。 “我不信。”狄远恒撞了撞弟弟的肩膀,“过去点,给哥哥腾个位。” 森芒不情愿地挪开了些,抬头继续看云层经过。 “想不通,大冷天的不在屋内享受温暖,就喜欢冒着小雪在院子里抱着狗狗们取暖。”狄远恒呼出一口热气,“还在生气呢?”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84节 弟弟不理他。 但二哥一点也不介意,“见面一声招呼也不打,就只知道使劲往我身后看,我和大哥明明对你一样的好,为啥你就区别对待?” “好消息,他现在和你是一样的。”森芒闷闷地说,“你不用烦恼了。” “这就是最让我烦恼的。”狄远恒伸手扯了扯弟弟的帽子,引来了对方不满的声音,“如果我和他掉水里,你救哪个?” “我不会游泳!”森芒愤怒地抓紧自己快掉了的帽子,“我救我自己!” 狄远恒气哼哼地收了手,“我看你今天的表情,见到我好像很失望的样子,我换张脸你肯定就开心地冲上去了。” “我不会。”森芒决不承认,“我明明有派诺亚和杉莫去。” “派它们来干嘛,阻碍我搬东西的速度,好让我别来烦你吗。”狄远恒乐了,他扯了扯秋千的绳子,“那你失算了。” “应该挺稳的吧。”他扯了扯秋千的绳子,没等弟弟反应过来,脚一使力,秋千整个荡了出去,“抓好了——” 大幅度的动作让风把森芒的帽子吹落到地上,带着些寒意的风撩起男孩乌黑的头发。 “你——!”森芒紧紧抓住座椅,狄远恒不知道是弟弟脸上的红是被冻红的,还是生气了情绪激动引发的红。 “气过了就开心点。”狄远恒把自己的帽子摘了下来戴到了森芒头上,虽然头围大了一圈,但不碍事,情绪传递到位就行了,“大哥不陪你,还有二哥在啊。” “晚上我也可以陪你一起睡觉哦。” “我有亚历山大和杉莫了。”森芒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再多一个你,位置不够。” “我提一个实用的建议吧。”二哥扯出了笑脸,掐了掐弟弟还带着婴儿肥的脸,“狗子睡地板怎么样。” 弟弟皱着眉头,露出了不认可的目光。 狄远恒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知道再聊下去,说不定最后睡地板的就是自己。 * 在过年的这段时间,一切事情都平稳妥当进行着。 白天拜神祭祖用的鸡,晚上便被端上了餐桌,外公拿出专门营造吉利喜庆气氛的鞭炮。 因为一年只能看到一两次,森芒不会错过的,但狗狗的耳朵太敏锐了,他干脆地给每一只狗狗都带上了毛线帽,然后在等着外公把引线点燃。 夜晚的天空不见一丝尘霾,星空璀璨,浩瀚无垠的宇宙在每个人的头顶之上,森芒站在庭院灯下抬头望着天空,呼出一口白气。 “外公,什么时候开始,我准备好了。”森芒带着全副武装但困倦的狗狗问道。 “呼,好冷。”外公暖了暖手,拿出了点火机,“说好了,放完就回去睡觉。” “知道了。”森芒敷衍地点头,催促道,“快点!” “准备好了吗,站远点!”外公按下了打火机的按键,蓝色的小火苗点燃了引线。 火花滋滋了三五秒后,爆竹噼里啪啦炸响了,一声连带着一声,水泥地板上掉落了一片片红,暖色的灯光照在同样是崭新的红色对联上。 “好了!”外公烧好大香拜了两拜,回去逮自家小外孙去了,“别玩了,现在已经12点多了,你要睡觉了!” “我不困。”森芒告诉外公。 “可是我困!”外公精疲力竭,转头呼唤另外一个精力十足的人,“阿恒!把你弟弟带回房间!” “来了。”狄远恒刚赢了一局游戏,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机,“走吧阿芒,咱们去睡觉。” “眼睛别睁那么大,不要这么炯炯有神。”他把弟弟按进了被窝里,“睡觉这件事情不需要人教吧?” “好吧,我来告诉你步骤,首先躺下,然后闭上眼睛,保持安静的状态五分钟。” 深沉的夜色笼罩着天空,金色和玫瑰色的光会在几个小时后冲破黑暗,照亮最高的山峰上裸露的岩石。等再次睁眼醒来的时候,将是新的一年。 第83章 年糕和豆沙馅的包子在锅里热着, 檀香燃着细细的烟,贡台上红色的盘子上摆满了蜜贡和五色的干果。 忽视掉老爸的喜怒无常,总的来说狄远恒过得很不错, 他已经很久没有过上一个这么有年味的新年了。 以前三个大男人在家里, 置办年货不是为了吉利,而是为了不让自己在大过年的饿肚子, 毕竟大部分商家都收拾收拾放假回老家了,饭店的席位紧俏, 不提前预定就得回家吃泡面。 还有三个人聚在一起看电视,每个人都想看不同的节目, 永远没有意见统一的时候。 而今年完全不一样,人虽多,但意见格外统一, 所有人都以年龄最小的崽为主。 就算是爸爸和某位叔叔势同水火,但在明面还是客客气气,最多在某些看不到的地方暗潮汹涌, 狄远恒怀疑如果从森芒的角度来看他们是很好的朋友。 朝阳在清晨出现,狄远恒打了个哈欠, 把自己的睡意驱走, 他把自己收拾干净后准备下楼,刚站在楼梯口处就听到了外公和自己弟弟在讨论庞大的世界问题。 桌面上凌乱地放着几本关于宇宙和人类起源的书。 外公端着一杯热茶在给小外孙讲课, “光速每秒约30万公里, 人类脉搏每跳动一次,光能绕地球转七圈, 就我说话的这几秒钟, 光能绕着地球转几十圈。”* 森芒撑着脑袋,半抱住牛奶杯, “可光在均匀介质中是沿直线传播的,不太可能沿着地球表面转圈。” “只是做个比喻,这样会比较直观。”外公想了想,“换一种解释也行,光从月球到地球只需要1秒多,从太阳到地球需要8分半钟左右。” 森芒看着书上黑漆漆的宇宙图,点点头。 狄远恒走了过去,“可以一起听吗?” “当然可以,今天讲的是生命的诞生和消亡。”外公说着,看向厨房,“不先吃点早餐吗?” “昨晚吃太撑了,现在还饱着。”狄远恒说。 森芒不关注哥哥的肚子问题,他扯了扯外公的衣袖表示自己要继续听课。 外公用沉稳中带点诙谐的语气继续刚才的活动,“生命是如此的脆弱,凭常识就能感受到,如果温度高于水的沸点或是低于水的凝固点,很多生命是不能长期生存的,实际上大多数的动植物所需的温度要比这严格得多。” “地球很幸运,它离太阳不远不近,恰好能获得维持生命所需的热量,碰巧它又足够大,能够吸引住保存这些热量的大气层。”* “空气和水也一样,如果它们的含量和成分发生大点的变化,生命的脉搏可能就无法继续跳动。” “所以,保护环境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芒芒,你有认真听我讲课吗?” “有。”森芒眼睛直直地望着远处的透明锥形瓶,“我只是在思考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外公疑惑地问。 森芒半撑着下巴,摇了摇奶杯,看着上面荡开一层层的波纹,“如果生命真的是化学变化的产物,那应该符合化学的原则,它的属性应当与化学反应相似。” “进一步想想,如果某个反应要花上千年时间去完成,那在其中的反应物不会被降解或是消耗掉吗,除非还有其他更快的反应不断地补充反应物。” “所以我想,生命的基本反应应该是自发的迅速的,不然就不会发生,照这样想生命应该诞生在1万年,而不是100亿年。”* 狄远恒的脑子变成了浆糊,坐着的位置突然变得烫人。 十分少见,这次主动接话的是妈妈,“一种有趣的猜想,我们总是会特别想知道生命起源的一般规律,可是目前知道存在生命的地方只有一个,那就是地球。” “所以想要得到正确答案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没错。”外公跟着点头,“实验室里的生命起源实验很难成功,因为地球上发生过太多的事情,有太多的变量,所以一切都是猜想。” “没准在很多年后你的发现或者观点会被证明是正确的。” “那要等好久,如果我现在就想知道呢?”森芒把脸贴到书本上,坚持问道。 “我只能告诉你一些科学家的猜想。”外公遗憾告诉这位好奇宝宝,“毕竟关于生物起源的研究也才进行了几百年,来吧我们继续讲课。” 但这节课被打断了,外婆从自己的房间里走了出来,凌乱的衣柜大敞,她在收拾大衣的过程中从某几件她丈夫的口袋里发现了一只袜子,另外一只不知所踪。 外婆的怒火在心中燃烧,她连续喊了好几声自己丈夫的名字,“过来把你的东西收拾好!” “马上到!”外公尴尬地起身,显然在回想自己最近有没有做错事,他向面前的人交代道,“课程中断,芒芒你先自己看会书,有什么不懂的我待会再给你解答。” “如果需要。”狄远恒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搜索引擎可以帮忙解答。” “不,它不行。”森芒露出了嫌弃和不认可的表情,“一点都不智能,我上次搜如何从零开始制造高空拦截反弹道导弹,它给我的答案是修理玩具水枪。” “这不就对了吗。”他哥挑挑眉头,“如果你想玩水枪,夏天的时候我可以陪你。” “我不和你玩。”这是他和狗狗的娱乐项目,森芒拒绝哥哥的加入,“那是狗子洗脚专用的。” “狗子乐意用番茄炒蛋色带着闪片和音效的玩具水枪洗脚,我可不乐意。”狄远恒说完,意料之中收到了弟弟不满的哼声。 白云在蓝色的天海中飘荡,阳光照在房顶和花墙上松软的雪上,闪着亮光,在冰冷的白色占据世界的时刻,生机的种子在土地的深处沉睡。 狄爸爸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他看向自己的两个儿子,“要我帮你们拿点早餐吗?” “不要。”森芒端着自己那杯快变凉了的牛奶,“我有一杯要喝。” 狄远恒点头,“我会喝掉阿芒不想喝的那一部分。” 森芒想答应,但他马上想到了自己在学校排队的位置,只能忍痛拒绝诱惑,“我得自己喝完,不然会长不高。” “有点信心,长高靠基因。”狄远恒充满自信地比了比自己的身高,安慰面前这位身高比自己矮几个头的小不点,“想想你的两个哥哥。” “万一我是均值回归的目标人群怎么办。”弟弟依旧忧心忡忡。 “不用担心。”狄远恒看到弟弟苦恼的表情,忍不住戏弄两句,“反正你上学肯定会跳级,无论如何都会成为班上年纪最小的那个,肯定不会有人拿身高和你做对比。” “你永远是排头第一的小朋友。” 他的话没起到该有的作用,反而起了优秀的反作用。 弟弟闷闷不乐地给自己灌下一大口牛奶。 “阿恒,不要欺负弟弟。”妈妈努力压住上扬的嘴角,“你在芒芒这个年龄时,比他还矮些。” 森芒眼中亮起了光,他秉承着实事求是的科学态度,兴奋开口问道,“矮多少?” [心花怒放]四个字直白地写在了他脸上。 “几厘米吧。”妈妈答道。 “几厘米约分下来,等于没有。”狄远恒拦住话题,免得它被进一步讨论,他拿起手边的一本书, “不如咱们来继续讨论宇宙和生命吧。” “看看这一段,运动是物质的根本属性和存在方式。我们身处于一个星系之中,无论是恒星还是行星,在星系中所有的成员,都在运动。” “人类的思想也在改变,伽利略用他自制的望远镜发现木星的卫星,宗教批评者指责他的太阳中心论把人类从宇宙中至高无上地位拉了下来,但这只是开始,达尔文指出人类不过是熙熙攘攘的动物王国中的一个分支,量子力学改变了人类对实在的观念,dna结构的破译替代了神秘的生命之泉,神经科学又证明意识思维不是掌舵者。” “从宇宙中心被放逐400年后,人类又被放逐出自己的中心。”* “人类错误的观念可以构成地狱。”森芒的话让他听起来像是邪恶巫师的继承者,“人不能一直待在地狱。” 妈妈笑了声,为小儿子解释道,“这段话想讨论的问题是人类是否应该在无意义的世界中寻求意义。”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85节 “当我们认识得越多,了解得越多,就越能感受到自己的渺小,人类文明史只是地球多细胞生命史的一瞬间,生命史又只是地球历史的一瞬间,而我们所在的地球在茫茫宇宙中仅仅只是一粒微尘,我们变得不重要。” “再深入聊下去就在讲哲学了,所以一般很少哲学会上升到天文学的高度,这种止步有助于平静心灵,大家最多担忧一下天上那颗最大的恒星什么时候消失。”* “几十亿年以后。”森芒说道。 “没错,但如果不看这么远,只看近百年,人类为了未知所做的一切都变得有意义,我们登月成功,能在分子层面探索病因,提高了人们的平均寿命,这些在百年前是难以想象的,无意义带来了进步。” “有意义的开始往往可能是无意义的,列文虎克看大门磨镜片的时候,谁能想到他以后发现了微生物呢。” “我还是不懂。”森芒的表情带着迷茫。 “芒芒,我问你一个问题。”妈妈看向自己年幼的儿子,“你今天快乐吗?” “快乐。”森芒说。 “那么它就是我今天最大的意义。”妈妈温柔地说。 狄远恒对妈妈的印象大多与美食和生活有关,他很少想过妈妈能够接住自家天才弟弟的话,并且用知识展现出极大的魅力。 注意到的人不止他一个。 狄爸爸虽然在餐桌上吃着早餐,狄远恒敢保证他的注意力一直往茶几这边转,更别提那位坐在不远处假装玩手机的叔叔了。 妈妈把心思全放在了森芒身上,和小儿子的互动让一切变得愉悦,她的手指在星系书旋涡状星系点了两下,“讲回最初的话题,人类关注起源,也关注灭亡。” “他们总是担心是宇宙的某次意外给了人类生命,说不准会再有某次意外终结人类的命运。” 森芒的眉头皱了起来,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恐慌,“人类将会成为恐龙2.0?!它们的命案现在还没被侦破!” 狄远恒命案和侦破这两词用在恐龙身上总觉得怪怪的,弟弟在词语运用方面总有自己独特的理解。 “不行,我们要自救。”森芒喃喃自语,神情逐渐变得坚定,“如果人类的文明等级达到二级,我们就能够在下一次小行星撞击地球前离开。”* 他哥隐隐察觉出不对,“我们现在什么级别?” 森芒瞥了他一眼,“0.75级,70年前这个数值是0.73。” “放弃吧。”狄远恒直接打破弟弟的幻想,“70年进步0.02,这一天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呢。” “也许它会指数型上升呢?”森芒满怀希望。 “好吧。”狄远恒耸耸肩,“等你什么时候发明了核能悬浮车或者飞艇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会带上鲜花去捧场的。” “虽然我没想过去制造厂上班。”森芒没察觉到哥哥在开玩笑,“但还是谢谢你的支持。” “阿恒,不要欺负弟弟。”妈妈再次提醒热衷于捉弄弟弟的二儿子。 “我哪有。”狄远恒无辜极了,“我只是在想,如果以后阿芒获奖了出名了,他也许会缺个献花的人。” 说着,他把牛奶递到森芒面前,“来吧阿芒,补充点营养。” 第84章 森芒端起杯子闭上眼睛, 把牛奶一口闷了下去,然后转头抱住了亚历山大。 亚历山大已经习惯了小主人突如其来的拥抱,喉咙里呜咽两声, 拱了拱对方的肩膀。 诺亚远远地趴在角落的枕头观察着同伴的情绪, 生怕小主人兴致上头,拉它去冒雪跑步。 “真棒。”妈妈揉了揉小儿子额头上翘起的黑发, 轻笑着拿走了空了的牛奶杯。“以后你肯定和哥哥们长得一样高。” 愉悦的晨读结束了,除了中途离席的外公, 所有人的心情都不错。 狗子们在空旷半边客厅处和小儿子玩着传球和猜糖果的游戏,小儿子关注着家里的所有的狗子, 最显胖的那只被逼着上了跑步机,毛最长的金毛每天都能享受豪华梳毛。 这种待遇,连他的哥哥们都享受不了。 坐在餐桌前的狄爸爸看着屋内轻松温馨的气氛, 心情愉悦。 在这里住的日子,他深刻感受到了这几只八十几斤大型犬旺盛的精力,早晨醒来下楼就能看到三两只在屋内扑腾, 要是走不留点神撞到它们,摔倒的一定是重心不平衡的一百四十多斤的自己。 另外一边, 段洺升主动拿过森可手中的杯子, “你歇会,我去洗就行。” 外婆边从楼梯上走下来, 边数落自己的丈夫, “我告诉过你,不要把什么东西都塞到口袋里。” “到时候前几年的文件找来找去没找着, 结果我刚才在你羽绒服内侧的口袋里找到了, 补办手续麻烦死了。” “没有下次了。”外公跟在外婆身边连连道歉,“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 外婆摆手, 把头扭到一侧,“今天累了,不想看到你。” 狄爸爸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他受到了好几个秘书发来的消息,各种各样的工作需要他来接手,估计过不了几天他就要回去上班了。 他这次过年来就两个目的,一个与森可有关,另一个与森芒有关,他心里有点虚,不会真的一个都完成不了吧。 先发制人,后则为人所制。 狄爸爸决定主动开口,挑起话题。 “爸妈,可可。”他喊住了外公外婆和自己的前妻,“我想和你们说下小幺上学的事。” “芒芒!”外婆喊了一声小外孙的名字,“你和阿恒去书房看会动画片。” “我能去外面玩雪吗?和狗狗们一起。”森芒提出了不同的意见,“阳光看起来很暖和。” “不行。”外婆一口否决,“你上回晒着太阳出汗了顺手就把外套脱掉,回来足足感冒了一星期。” “那是个意外!”森芒试图用音量掩盖事实。 外婆站着不说话,两人对视几秒,森芒败下阵来,转头召唤自己的狗狗,“亚历山大,杉莫,诺亚,去看动画片了。” 狄远恒看着一连串的狗狗,“书房塞得下吗?” 他边走,边问出了所有人都会在过年时都会关注的问题,“阿芒,你这次过年收了多少压岁钱?” “没有数。”弟弟诚实地回答,“外公会在元宵之后拿走它们,它们会被用来买狗狗们的玩具和口粮。” “就没想过偷偷拿走点儿,去买自己喜欢的东西,比如说零食玩具?”狄远恒试探道,“一次都没有?” 森芒歪头回忆了会,“外公拿去存的时候会问我想要什么礼物,上次我告诉他我想要养只企鹅,他拒绝了我,然后给我买了只看起来不怎么聪明的企鹅公仔。” 狄远恒走进过弟弟房间无数次,他发誓里面绝对没有这只笨企鹅,“为什么我在家里没见过它?” “因为它被杉莫咬出了几个洞,里面的棉花全炸出来了,因为这件事杉莫被外婆骂了半天。”森芒打开了书房的门,熟练地开了投屏。 “等等。”狄远恒差点被弟弟的逻辑绕了进去,“你说你要拿压岁钱买企鹅?你知道它们大部分都在南极吧?” “我有提过换鸵鸟,但外公还是拒绝了我。”森芒很不高兴。 “我记得鸵鸟是非洲那边的吧?”狄远恒再次提醒道。 “这就是我接受那只笨头笨脑企鹅的原因,家里不养鸟,我退一步说要养鱼,我以为我会得到一条海豚,结果外公第二天去市场买了条桂花鱼。” “我接受了,把它养在水桶里,可是当天晚上它就出现在了餐桌上。” “我给它起的名字甚至没派上用场!”森芒越说越生气。 “桂花鱼四五十块钱一斤,肉质鲜美,不吃挺可惜的。”狄远恒点头,“好吧,在这件事情上确实是他们的错,但我大致了解压岁钱不能留在你手里的原因了。” 弟弟实在是太花心,给他这么放肆下去,不出几年家里就能开动物园。养几只大型犬已经够折腾人的了,再多来几个品种,外公外婆要彻夜难眠了。 * 爸爸低头拿出了他一早准备好的资料,“我想和大家谈谈我的想法。” 说着,他看了妈妈一眼,“我的工作有调动,未来肯定会常住在a城。” “以小幺的才能天分,我们都知道他不可能在小学里读很久,小学只是个过度。” “我找遍了a城所有好学校的资料,城北的一中是我看过最为满意的,里面设有一个特招班,班上的学生的年龄要比普通学生要小些,而且教的内容也会偏难些。” 狄爸爸把资料摊放到桌面上,让所有人都看得清楚上面的内容。 “一个考虑很周到的主意。”森可说,“但在此之前我得问清楚一件事,你是想要抢芒芒的抚养权吗?” “不,当然不是。”狄爸爸摇头,“他也是我的儿子,我想关心他。” 两个人僵持了一瞬,又尴尬地各自退后一步。 外公外婆不出声。 狄爸爸接着刚才的话题,“在这个特招班里,他可以参加各种竞赛,如果获得不错的名次的话,可以直接保送大学。” “以小幺的实力绝对能做到,我们都知道。” “我之前有想过让他b城读书,但他对b城不熟悉,一定会不会愿意去的,但a城不一样,可可在那里上班,爸妈你们两以前也在那里上班,认识的人很多,他不会害怕住在那里。” “我想了很久才决定和你们说的,手续我来办,人已经联系好了。” “爸妈,可可,你们真的可以考虑下我的主意。”狄爸爸的目光透露出期待。 回应他的只有理智。 “我们不可能今天就告诉你结果。”外婆说,“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件大事。” 狄爸爸不得不焦虑地等待了两天,在假期的尾声即将来临之时得到了家人们的回应。 “我们想了很久,走这条路确实对他比较有优势,芒芒会去a城的,但不是现在。”外公开门见山,“我们至少再花半年去观察他的心理状况,如果没问题才行。” 狄爸爸哪能不支持,他应和点头。 “但这所高中在城北,离家有段距离,芒芒年纪那么小,我不想他在学校里住宿。”妈妈担忧道,“他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学校的大锅饭怎么比得过家里的。” “这个我想好了。”狄爸爸说,“学校附近有个小区,环境不错,我打算买下一套,方便小幺上学。” “然后在家里请个住家保姆,接送和吃饭的问题不用担心。”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好像也找不出什么错处。 森可迟疑地看向自己的父母,交换了一下意见,终归同意了。 狄爸爸望了眼自己前妻的小男友,他虽然在这段过程中实相地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但确实参与了全程。 两人较劲般地安静坐在客厅中,直到桌上的热茶变冷,周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以及拒绝上楼和小主人贴贴的诺亚。 如果只单独的两个人还好,但偏偏多了一只格格不入的狗子。 这段时间诺亚时不时就要应付小主人激情的减脂训练,它的心连同肌肉一起麻木了。 狄爸爸就着冷茶,瞥了一眼正在趴坐在两人中间的狗子。 狗子给予了他同样郁闷和怏怏的眼神。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86节 两个男人之间私下的谈话,让小儿子的爱宠避让,会显得更加尴尬。 在场的人不约而同地无视了这只狗子。 “狄老板,你那辆宝马是辆好车,不便宜。”段洺升先打破了沉默,“我计划今年也买辆。” 狄爸爸以为他会说挑衅或者警告的话,但没想过会是夸奖。 狗子从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明显注意到了气氛的不对。 “我家里没开公司,没有像狄老板你这么有钱。”段洺升接着说,“赚的钱和可可姐差不多,更别说你和可可姐之间有三个孩子。” “可我不认为可可姐会和我分手。”他话锋一转,“我们不缺钱,我们享受彼此的陪伴,不过据我所知,你们是因为工作和沟通不良的原因离婚的。” “这个问题并不是很难解决。”狄爸爸说。 “说不定呢。”段洺升说,“不过我想告诉你,你的戒指派不上用场,可可姐讨厌戒指,我一般送她耳环和项链。” “好了,不聊了,我有点事。”他说完起身,离开了客厅,留下了脸色难看的狄爸爸。 狄爸爸半低着头,余光撞上了好奇打量着的狗子,恼羞成怒,“看什么看,没什么好看的。” “嗷噜。”诺亚抖了抖耳朵。 “这就是我为什么不养宠物的原因。”狄爸爸拇指按住太阳穴,“虽然不会说话,但却知道家里所有的秘密。” 他皱着眉头,压低了怒吼的声音,对狗子说,“你们不能给人类留点私密的空间吗?” 话音刚落,狄爸爸便察觉到了话中的别扭,眼神发愣,“为什么我要和狗子自言自语?难道住久了,说的话都变得和小幺同步了?” “我终于能和他有共同语言了?” “呜呜。”诺亚无辜地收回自己直溜溜的眼神。 “我不是在和你说话,不需要你的回答。”狄爸爸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站了起来,觉得整个世界变得难以言喻。 * 冬夜,满天星斗闪烁着它们的辉煌,放在茶几上柿子的蜜甜味使人瞌睡。 刚结束完晚餐,狄远恒和妈妈正收拾着碗筷,森芒靠在沙发边上揉着眼睛,抵抗着来势汹汹的睡意。 “芒芒,刚吃完饭不要那么快睡觉,对消化不好。”妈妈提醒道。 说着,她问自己二儿子,“我记得你们下午在房间里呆了很久,没有午睡吗?” “没有。”狄远恒没有包庇弟弟,“他在我手机里发现了消消乐。” “可以睡一觉起来再玩。”妈妈把碗筷放到了水槽里,戴上手套,“碗我来洗,阿恒你带芒芒起来走两步,别让他那么快睡觉。” 狄远恒应下,正打算走到弟弟身边,却发现爸爸比自己快了一步。 狄爸爸坐到小儿子旁边,假装不经意提起话题,“芒芒,上学有几个月了,适应学校的生活吗?” “适应。”森芒迷迷瞪瞪地抬头,过了几秒清醒了点,觉得回答不妥收回半句,“除了人太多和要背的古诗太多。” “就算把心里话说出来也逃不掉。”狄远恒倒了杯水递过去,“《唐诗三百首》是必背项目。” 森芒郁闷地把头埋到沙发的枕头堆里,亚历山大十分担心,凑上前拱了拱,生怕小主人呼吸不畅。 “别闹别扭了。”狄远恒伸手把弟弟挖了出来,“刚吃完饭别躺下。” 狄爸爸清了清喉咙,接上刚才的话题,“芒芒,爸爸在a城帮你找了个学校,下年咱们去新的学校读书好吗?” “a城?新的学校?”森芒转头看向外公,“终于有学校同意我上学带狗狗了?” “这种学校不存在。”外公冷酷地回复。 森芒刚积聚在眼中的光立马就地解散,“那不去了。” “除去这个原因外,真的不多想想吗?”狄爸爸不死心,“是排名数一数二的学校哦,你和里面的同学会有很多共同语言。” “我会一直住在a城了吗?”森芒问。 “当然了。”狄爸爸爽朗一笑,“我可以开车周末带你去游乐园玩海洋球和碰碰车!” 显然海洋球和碰碰车并不是那么有吸引力,爸爸的笑声没赢得小儿子的附和,最终尴尬地停下。 “我知道哪里有狗狗公园。”他补救道。 森芒点点头,继续问道,“我会住哪里?” “离学校很近的小区。”狄爸爸情绪依旧高昂,“每天可以走路上下学,小区里面还有游泳池,在夏天放学后你甚至可以去游泳!” “不过不能和狗狗一起,别的小朋友会不高兴的。”他扬扬眉,开了个不太好笑的玩笑。 小儿子没有笑,他撑着下巴,“我不想离开我的狗狗。” “小区的一户房入住三只大狗,空间会变得很窄。”外公查到了这个小区的图,“恐怕不太合适。” “离开我,就没有人给它们喂食,没有人给它们梳毛和剪指甲,我不会离开它们的,它们需要我,它们在呼唤我!”森芒的眼睛湿漉漉的,变得清透。 爸爸坚定的表情软了下来,他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崩溃和认命,“所以,想要带小幺去a城上学,必须把三只狗子都带上?” “没错。”二儿子毫不犹豫地说。 杉莫和诺亚扑腾着在屋子里打滚,不留神间把几本书啪嗒甩到了地上。 整个房子如果一天不收拾,就可以变得像车祸现场一样,而且狗子很难难教育,它们平均八十几斤,正是朝气蓬勃,精力充沛的时候。 养一只大型犬,就好比拥有了一台有自我意识程序的跑车,如果开的次数不多,就会在车库里让引擎加速空转,在这个过年他已经见识过无数次跑车开到客厅的惨状了。 亚历山大偎依在小儿子的胳膊上。 这副场景让狄爸爸眼眶发热,伸手摸了摸亚历山大毛茸茸的耳朵。 “你们那么可爱,不会给我带来任何麻烦的,是吗?”他满怀希望地说。 “爸,你知道它们不热衷于坐着不动,对吧?”狄远恒提醒道。 第85章 远处白雪皑皑的山顶, 从东南方向吹来的白云徜徉在山峰之中,寒冷侵袭着土地,生机深藏在干枯的茎干中, 等着绽放鲜艳的花朵。 带着寒意的风吹过脸颊。 狄远恒站在院子里吹出一口雾气, 往四周看了一圈,意料之中没有发现弟弟的影子, 他气沉丹田大声喊出弟弟的名字,“阿芒, 你人呢!” “哥哥要走了,不来送别一下吗?” “想出现的不出现, 不看见的偏偏出来碍眼。”狄爸爸坐在驾驶位上,手指敲打着方向盘,目光盯着站在院子有一会儿的小白脸。 越看越气人, 果然年龄小是资本,脸确实比自己白一点,身上长点蛋白粉吃出来的肌肉, 虚假得很。 段洺升注意到了狄爸爸的目光,笑了一声, 挥了挥手, 示意拜拜。 狄爸爸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 “爸,好了, 我们走吧。”狄远恒拉开车门, 坐到副驾上。 “小幺还是不出来?”狄爸爸问。 “他不出来,那我进屋去也是一样的。”狄远恒耸了耸肩, 露出了恶作剧的微笑, “为了防止他转头就把我忘了,我把他刚洗好的草莓吃掉小半。” “他不生气吗?”狄爸爸皱着眉头。 “这正是我的目的。”狄远恒系上安全带, “身为二哥,争不过狗子就算了,怎么能争不过草莓?” 狄爸爸笑着笑着,苦涩的心情涌上心头,他在儿子心目中真的争不过狗子们。 “所以阿芒上学的事怎么打算?”狄远恒问。 “能怎么打算。”爸爸无奈地说,他把车缓缓驶入马路,“小幺得上好学校,现在房子没买,重新物色合适的就是了。” “而且周围都是小户型的房子,想找大点的不容易。” 狄远恒呵呵笑了声,“阿芒住惯了乡下大别墅,十一那会我和他一起住在妈妈那里,他和我说小区房空间太小,住在里面狗狗跑不起来。” “依我看,房子是大是小没区别,房子大,是大型车祸现场,房子小,是小型车祸现场,按咱家的狗子数量来看,多数应该是连环车祸现场。” 狄爸爸的目光放在车道上,“我会请个住家家政,这个问题可以被解决,难解决的是房子的问题。” “以小幺的个性,如果不把狗子带上,他肯定会想方设法订票第二天回葡泸,我可能不得不去乘务处接他回家。” “一步到位,来个大别墅。”狄远恒耸耸肩,“时间还很多,就算拖久点,阿芒的进度依旧拉别人一大截。” 说着他拿出手机,“我给阿赫打个电话。” 长声的拨号音响了两下,电话被接起,狄远赫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阿恒?” 狄远恒看着远处朦胧的山景,笑了两声,“哥,最近复习得怎么样?” “还行,不过我的竞争者不少。”狄远赫呼出一口气,“我只希望到时候上考场的时候不要出岔子。” “什么时候考试?”狄远恒问。 “几个月后,这段时间我还要完成我的毕业论文。”狄远赫说,“不过如果我考上了,就会得到漫长轻松的假期,不会有紧急任务的那种。” “对了,阿芒还在生我的气?我打电话过去,他一个都没接。” “他不接才是正常的,你送的什么礼物?”狄远恒乐了,“当我撕开胶带,看到泡沫箱里的羊肉的时候惊呆了,哥,你在买礼物时为什么不问多几个人的意见呢?” “你不说我都以为是送给外公外婆的礼物。” “我买的是肉质最好的,味道如何?”大哥问。 “肉质鲜嫩多汁,特别好吃。”狄远恒说,“除了没起到半点道歉的作用外,其他都好极了。” “阿芒有吃吗?”狄远赫接着问道。 “吃了。”狄远恒说。 “应该算消气了吧。”电话那头传来迟疑的声音,“那为什么还不接电话?” “阿芒的电话手表从来不放在身边。”狄远恒说,“如果你直接出现,说不定他会像一只小狗扑上来。” 对面传来了两声笑,估计想象到了那副模样,“怎么样,你走的时候阿芒很伤心吧?” “我倒是期待这样的事发生,可惜没有。”狄远恒摇头叹气,“他像恶犬一样驱逐了我,伤心不是他,是我。” “别总是欺负他。”大哥试图教育自己正处于青春期晚期的二弟,“上次阿芒向我告状,说你总是用奇怪的语言逗他,他有时候听不懂,但从你的语气中察觉了。” “说的好像你以前没这么对过我似的。”作为弟弟的狄远恒十分不满。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87节 “你得有自知之明。”狄远赫冷酷地提醒,“我以为之前的事在你刷完我的卡买完那一百五十万的相机后一笔勾销了。” 反正钱都花了,人又远在天边,狄远恒无所顾忌,“看吧,你就是这么欺负我的。” “是皮痒,缺锻炼了吗。”大哥贴心问道。 “没有。”弟弟诚实地说,“最近过得很舒坦很健康。” “如果想过点艰苦的生活可以直接说,不需要兜圈子,我能提供最大的帮助。”狄远赫翻了页书,“好了,不和你闲聊了,我复习去了。” “嘟——”的一声,电话挂断了。 狄远恒看了眼手机屏幕,点点金色的阳光在森芒长而浓密的睫毛上跳动,大眼睛弯出了惬意的弧线,其中的烂漫真挚叫人为之心颤。 如果多喜欢自己一点,会更可爱,二哥苦恼地叹气。 “阿恒。”狄爸爸喊了声儿子的名字,“离开学还有段时间,你要回学校,还是跟我一起回b城?” “回b城,有同学聚会。”狄远恒刷着手机说,“我约了朋友一起去玩。” 车子在笔直的高速路上飞快地行驶着,无数风景转眼被甩到身后,只有天空的景色美丽依旧。 “我以为爸你又会去出差呢。”狄远恒说,“不是说会在a城开分公司吗?” 狄爸爸没好气地瞪了儿子一眼,“开个分公司,要忙的事多的去了,哪有这么轻松。” 过了一段时间,车下了高速,路过繁华的街道,狄爸爸若无其事地瞥了两眼导航,找了个可以停车的位置停了下来,解开安全带,“我下车买点东西。” “我要可乐。”狄远恒在看手机,抬也没抬头对爸爸说。 “就知道挑不健康的饮料。”狄爸爸斥责了一句。 狄远恒假装听不见,继续低头刷着手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狄远恒看完了好几个视频终于意识到老爸去的时间太久了,他侧头看着大型超市的门口,其中人来人往,很热闹。 白天霓虹灯依旧长亮着,巨型的海报展示在墙面上,精致的妆容,各类的护肤品化妆品广告到处都是。 狄远恒不感兴趣地挪开眼,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要是他知道老爸去那么久,他干脆下车陪着一起去,好过在车上闷着。 又过了很长一阵子,狄爸爸终于回来了,他把扎紧的满装白色购物袋往后座一扔,开了驾驶位的门坐了进去。 “我的可乐呢?”狄远恒刚想伸手把后座的袋子拿过来。 “里面没有,我刚才忘了买。”狄爸爸板着脸,在扶手的储物盒里拿出瓶矿泉水,“你喝这个就行,比可乐健康多了。” 狄远恒满腹狐疑,他接过矿泉水喝了一口,余光瞥了眼后座的购物袋,“可是我想喝甜的啊。” * 这件事情并只是件小事,狄远恒很快把它抛到了脑后,和以前的同学一起吃喝玩乐了好几天,顺便把自己的游戏账号打到了王者。 中午耀眼的阳光被遮光窗帘完全遮盖,狄远恒打着哈欠起床,拖着拖鞋走到了客厅,在自己的杯子里倒了杯水,一口气喝完,完了才看见自己老爸坐在沙发上。 “爸,你没上班?”狄远恒尴尬地开口问道。 “我这两天休息。”狄爸爸看了眼自己儿子,神秘兮兮地摆弄了一下手中的手机,语气中莫名还带了股期待,“你觉得我有什么变化?” 狄远恒上下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没发现有什么变化,但面对老爸有些紧张的神色,他迟疑道,“剪头了?” 狄爸爸往周围看了两眼,压低声音悄咪咪说,“我这几天敷了美白面膜。” 狄远恒努力保持住脸上的表情,要是说没啥变化,生活费是不想要了,他斟酌回了句,“长期用应该会有效果。” “那就好,看来售货员推荐得还不错。”狄爸爸松了口气,“其实我昨天还去医院激光,把脸上的斑去掉了,脸应该比之前好看。” “怎么样,看上去是不是年轻了很多?” 狄远恒傻了,“啊?” 第86章 永远不要低估中年男性对美貌的追求。 狄远恒这几天甚至发现了几张医院美容项目的广告单, 上面还有他爸认真做的批注。 看起来妈妈的新男友让爸爸脆弱的自尊心受了小伤,出于同情,狄远恒没有劝人放弃。 时间荏苒, 寒冷的冰雪在逐渐回温的天气中融化, 寒夜将尽,新嫩的初芽沐浴在晨光中, 河水在流淌中荡出一道道涟漪。 山桃花应季怒放,鸟雀躲在花丛中制造着阳春独有愉悦的噪音。 在这个季节里, 总有人是忙碌的,狄远赫通过了复试, 如无意外,他只需要等着学校给他发录取通知书就行,但在此之前还有毕业论文和答辩。 各种各样烦人的论文格式和撰写规范, 以及要准备面对答辩老师可能提出的问题。 狄远赫站在讲台上,看着电脑上的ppt和手中的讲稿,余光瞥到了窗外的花坛, 校园中盛开的花朵不会因为行色匆匆的学生没有留意到它都逊色半分。 讲完后狄远赫向台下的老师鞠了个躬,走下了讲台, 另一位同学深呼吸一口气, 怀抱着紧张的心情走到了他刚才的位置上。 早就接受完老师审判的室友梁丘咏拍了拍兄弟的肩膀,两人坐回座位上。 “终于搞定了!”室友抚了抚自己的胸膛, 低声道, “刚才老师听我说到一半,我看到他脸色变黑, 不忍直视低头玩手机的样子, 差点以为他会在问答环节为难我。” “虽然我也承认,自己写的燙淉就是学术垃圾, 但人已经尽力了。” “刚才叶老师问的问题,幸好前两天查过下资料,不然真不知道要怎么答。”狄远赫也舒了口气,拧开矿泉水瓶喝了一口。 “接下来你的时间怎么安排?”室友翻看着手机上的日历,“离毕业典礼蛮长的一段时间,有些人去投简历了,但咱两都不用。” “回葡泸看下弟弟吧。”狄远赫撑着下巴,“从过年到现在他就没接过我电话。” “这么倔啊。”室友感慨道,“我妹妹送个棉花娃娃就能被哄好。” “葡挞在你家怎么样?”狄远赫想到了那只小白狗。 “啧,现在全家人都喜欢得不得了,目前家庭贡献值与饭量呈倒挂趋势。”室友耸耸肩,“不过说真的,它被你弟教得太好了,从不随地大小便,家里进了陌生人也没有乱叫。” “我妈现在早上去逛公园特别喜欢带它去。” “刚好,有照片吗?”狄远赫扬扬下巴,“发两张给我。” “我不信阿芒这次还不理我。” * 杂花生树,群莺乱飞,太阳闪着一种耀目的白光,泥土的潮气混合着野草和树木的芳香,让人沉醉。 森芒趴在书桌上,侧头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上面偶尔有两三只燕飞过。 “森芒?”乔一念提醒自己的同桌,“待会要上思想教育课,别睡了。” 思想教育课,森芒百无聊赖地继续盯着天空,上回课讲的是人际交往的基本技能,消除与人交往之间的羞涩和胆怯,增强口头表达能力和展现自我能力。 那节课上森芒从未感觉时间如此难捱,全班被打乱成好几个小组,互相熟悉了解,直接暴露了他连班上大半同学的名字都没记住的现实。 他努力在脑子内搜寻了很久对方的名字依旧一无所获,但还要尴尬地与对方聊天,聊那些愚蠢和浪费时间的话题,这些时间明明可以花在更有用的事上。 而不是像个笨蛋一样坐在椅子上,和其他笨蛋一起胡扯。 森芒抬起头,眼中闪着诡计和恶毒的光,“如果我说我生病了,能逃课吗?” “你才和数学老师较完劲,声音中气十足。”乔一念漫不经心地提醒道,“除非你想出一个理由,能快速发作又不危害性命的病。” “急性阑尾炎?消化道穿孔?呼吸性碱中毒……?”森芒低头沉思,“谁最合适?” “隐藏不了的。”前桌的小姑娘转过头加入聊天,她捏着森芒的脸蛋上下打量了一圈,“面色红润,气血调、正气足、脉象平。” “这种状况就算人厥过去,老师也只会拍拍你的脑袋喊你起床。” “谢谢你的提醒。”森芒有气无力地趴回桌面上。 “不客气。”小姑娘说,“这段时间妈妈在研究中医,我跟着学了点,虽然学艺不精,但我不在乎。” “叮铃铃——”上课铃声响了,想逃也迟了,班主任捧着电脑敲了两下门,示意同学们安静下来,“大家安静,现在开始上课。” “这节课的内容,是爱。” “每个人都渴望爱与被爱,大多数人都有过爱与被爱的经历。”班主任说,“就好像我们的家人深爱着我们,那是来自家庭和血缘关系的爱。” “同学之间的友情是爱,为了梦想去努力是爱,看到美丽的风景心里同样会产生爱的情绪,爱无处不在。” “有的时候可能在妈妈买的水杯里,在一件文具里,它们显而易见,却容易被人忽略,现在前后四人为一组,以自己爱的人或物为题,开始小组讨论!” “提前布置作业,明天大家带一件自己喜爱的东西回校。” “明天每位同学都有机会上讲台与大家分享!” 森芒不需要这种分享,他根本不知道有什么好分享的,很可惜他的想法并不是大多数人的想法。 “这个好玩!”小姑娘很激动,她从记忆中搜寻着自己最喜欢最好看的玩具,“让我想想呀,上回妈妈送我的外套很好看,但现在穿太热了。” “家里的毛绒玩具也可以,是邻居家的姐姐送我的,听说五百多块呢,抱起来特别舒服,但就是没什么故事。” “你可以编一个,反正还有一晚上的时间。”乔一念心情很好,“我打算带我养的蜗牛。” “我是在樱桃盒子里发现它的,我每天我的一点点水果分给它,有的时候是草莓,有的时候是橘子,它真的很乖很好养,半天不看它,它最多移动几厘米。” “除了鱼之外,它是最适合我的宠物。” “可以带宠物?”森芒眼神中写满了疑惑。 “为什么不能?”乔一念说,“我在塑料盒里多放几片嫩叶和枝条就可以。” 森芒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当放学后外公去接自家可爱小外孙时,没注意到森芒今天沉默的时间比平常多了些,他一路吹着口哨,伴随着晚春的风,回到了家中。 而在今天,家中迎来了一位许久未见的来客。 “森教授,我完成毕业答辩之后就特别想见您。”原本作为建树屋的施工人员来的,工作没半天就便转成狼群研究人员的柏永航,此刻热泪盈眶。 “如果没有您的帮助,我现在可能还毕不了业!” “更别提这段时间您有一直邮件帮忙解答我的问题,我感激的心情无法用言语表达,只好买了点水果送过来。” “真的太太太感谢教授您了!” 外公露出了一个让人安心的笑容,“我只是给你提供了个方向,是你靠自己的努力成功的。” “森教授您太谦虚了。”柏永航说,“如果没有你、胡老师和常老师的帮忙,估计我现在还在学校里哭。” “而且喜上加喜,我的导师最近出院了,身体恢复健康了,他托我带给你份礼物,说大家一起聚个餐。”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88节 “只要他有空,随时奉陪。”外公说着抬头看向面前的学生,他一生中带过很多位学生,有的依旧在学术界深研,有的加入大公司成为了其中的骨干,有的创业自己成为了自己的老板,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生命中的精彩。 “答辩和毕业不是终点,是新的起点。”外公给了面前年轻人一个鼓励的眼神,“我祝你未来的路越走越好。” “我都能在绝望的研究生毕业论文活下来了,没有什么让我活不下来。”柏永航脸上写满自信和希望。 “上次来的大哥哥也是这么说的。”森芒和亚历山大一起坐在沙发上,“后来他难过地告诉我,这句话从座右铭变成了著名遗言。” 柏永航噎住,“……” “我们现在只需要祝福。”外公把这位擅长煞风景的小朋友赶上楼,“和亚历山大上楼玩去,到时候吃晚饭的时候再下来。” 说完,他看向年轻人,“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找到工作了吗?” “算是吧,已经投了简历。”柏永航摸了摸鼻子,“现在在等消息。” 两人又连着聊了好一会,外公原本想请人留下来吃晚饭,但柏永航婉拒了,他给了外公一个大大的拥抱后离开了。 走路的步伐中都带着愉悦和轻快。 “他笑起来比之前开心多了。”森芒隔着玻璃窗看着柏永航远行的背影,转过头对亚历山大说,“你明天想和我一起去学校吗?” “你想认识一个蜗牛朋友吗,乔一念说会带她养的蜗牛去。” “明天大家都会带上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去,可我只想带你。”男孩把脸贴到狗狗柔软蓬松的毛上,“老师应该是同意了的,因为她没说不能带宠物。” 亚历山大喉咙里发出咕噜的一声附和声。 “外公肯定不同意。”森芒嗖的一声坐直了,“我们需要一个计划,一个可行的计划。” 说着,他掰过狗子的脸,神情严肃,“亚历山大,你会坚决服从我的指令,好好配合我的,对不对?” 狗子抖了抖自己的耳朵,对小主人的心血来潮一如既往地纵容。 “你同意了。”森芒满意地点头,“明天早上在后车厢等我,到时候我们一块儿去学校。” “说不定在下课的时候能带你逛逛校园。” 森芒憧憬地说。 第二天,阳光以双倍活力穿过窗帘的缝隙搅乱了香甜的梦境,湛蓝的天空像是风平浪静的大海,无边无际,偶尔掠过几朵白色的云彩,天空下春意正浓。 “芒芒,别吃那么急,至少嚼两口再咽下去。”外婆提醒自己的小外孙,“时间还不着急。” “吃饭要细嚼慢咽,对身体好。”外公喝了口粥,说道。 森芒敷衍了几句,目光一直往外瞟,他看到了亚历山大的身影从门后跑了出来,消失在皮卡车的后方。 很好,事情在稳步进行。 只要外公外婆不注意到,今天就是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一天。 “吃饱了吗?”外公用纸巾擦了擦嘴,把碗筷放到水槽中,问森芒,“十分钟后我们要出发了。” “知道了。”森芒迅速地把碗里的粥喝下,碗啪的一声放下,“我出去看看。” 话音刚落,人就已经跑到院子里。 书包被遗忘在了沙发上。 “他怎么今天毛毛躁躁的?”外婆拿起书包递给丈夫,“几乎不像他。” “成长期中无伤大雅的小毛病。”外公没在意,清晨的阳光让他的心情很好,“我帮他拿上就是了。” “一路顺风。”外婆说。 外公从抽屉里取出车钥匙,顺便抓起挂在木架上的草帽,“那我出门了。” 门外,小外孙站在车子旁,低着头摩挲着自己的手指。 外公终于在小外孙不平常的小动作中察觉出了问题,他开了车门,把书包放进驾驶位上,“芒芒,你有什么心事想和我谈谈吗?” “没有。”森芒摇头,但脸上的线条很僵硬,目光漂浮不定。 “确定吗?”外公开启了发动机,“我保证你的秘密在我这里很安全,我不会把它告诉任何人。” “秘密?”森芒回想了一下刚才自己说的话,确定[秘密]这个词不是他先提起的,“我没有想说的秘密。” “好吧。”外公宽容地说,“等你想说的时候,我会待在你身边。” 在这天晚点他接到校长电话时,他会无数次后悔自己为什么不追问,只要自己板起脸威严点,没有什么话是套不出来的。 明显的事情已经摆在面前,心虚的姿态和小动作,每次闯大祸前后必定出现。 但此时的外公并不知情,他哼着小曲儿行驶在熟悉的道路上,感叹又是如此平凡快乐的一天。 “好好上课!保持好心情!”外公稳稳地把车停到安全的学校门口,揉了揉森芒乌黑的短发,“我下午接你回家。” “嗯,知道了。”森芒站在绿化带旁,乖巧应声。 皮卡车慢悠悠地驶入车流中,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狗子从绿化带中探出了头,抖了抖身上细碎草叶,对着阳光打了个喷嚏。 “做的很好,亚历山大。”森芒鼓励自家的爱宠,说着他看向了校门口,“我一直想带你来进去逛逛,今天终于有机会了。” 一路上惹眼无数,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到这两只胆大包天、胡作非为的小崽身上。 不过无人上前阻止,可能是因为过于震惊,也可能是因为小狗看起来很凶。 * “咚咚咚!”几声急促的敲门声在一大清早,扰乱了校长喝茶看文件的清净,没等校长喊进来,门就被猛地一下打开了。 “校长!出事了!” “多大岁数的人了,做事情要稳重,急躁解决不了问题。”校长不动如山,抿了一口刚泡好的茶,“说吧,哪位领导来突击检查?” “再说了,学校里的老师们最近的工作完成得很优秀。” “哎呀不是,没有领导来检查!”数学老师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是森芒,就是那位森教授家的孩子,他……” “生病了?还是和同学打架了?”校长霍地直起身,“校医去看过了吗?” “不,他健康得很。”数学老师按住心口,“需要找校医的人是我。” 校长恍然大悟,又坐了回去,“小芒这孩子是比其他同学聪明了些,咱们做老师的多关心点就是了,没有什么困难是打不倒的。” “而且你是他的数学老师,不是语文老师,语文才是他搞不定的那科。” “不是关于学习问题。”数学老师语气绝望,“校长,我想我以前没有告诉过你我怕狗,对吧?” “怕狗不会影响你的教学,提它干什么?”校长皱起眉头。 “因为它现在影响到了。”数学老师吞咽下口水说。 十分钟之后,校长依旧坐在他的办公室里,但不同的是办公室里多了一只大狗。 亚历山大抖了抖身上的毛,嗅了嗅地板上瓷砖的味道。 虽然狗子安静地没有出声,但是存在感极强,校长尽力控制住自己不要长时间把目光停留在它身上。 “小芒,你犯了一个错误。”校长强撑住自己快垮掉的情绪,“我相信森教授一定和你说过不能带宠物回学校。” “但今次情况不一样。”森芒解释道,“老师说要把自己喜欢的东西带来学校。” “我最喜欢的是亚历山大,所以把它带来了。” 很好,虽然事情很荒谬,但逻辑能自洽。 “不,小芒你不能这么想,学校是大家学习的地方。”校长语重心长地劝道,“有些原则不能被打破。” “我的朋友想带她的蜗牛来,我想我也能带我的狗狗来。”森芒说。 “这两者的体型差太多了。”校长深吸了口气,“我会打电话和森教授好好聊聊的,总而言之,以后不准带宠物来学校。” 他需要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答应我好吗?” 森芒看着亚历山大看了好一会,泄气了,“好吧,我答应了。” “不过亚历山大能在这里待到放学吗,我一直很想试试和它一起放学,它每天在家里等我的表情很可怜。” “……只能有这一次。”校长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摆了摆手,“快到上课时间了,你回去上课吧。” 等门关上,确保惹祸人员走没影后,校长才拿起桌面上的手机,揉着太阳穴给其监护人打电话,“喂,是森教授吗?” “有一件事我有必要通知您,森芒今天……” * 教室的窗台上趴满了学生,他们盯着空荡荡的过道翘首以盼。 “去了那么久,还没回来吗?” “肯定被升堂训话了啊。” “不知道狗狗怎么样了,说不定能和森芒一起回来。” “亚历山大是真的好可爱,怪不得森芒周记天天写它,我第一次见到那么乖的大狗狗,又帅又乖,我也好想养一只。” “而且它好听森芒的话,我家的猫只会欺负我,精力贼充沛,天天搁家里跑酷,心情不好的时候还不理人,生气时还会骂我。” “小猫小狗,还是别人家的香。” “哎!森芒回来了,我看到他了!” “我看看!” 森芒刚走进教室就被一群人团团围住。 “没事吧,老师是不是很生气?你回家肯定会被骂的!” “亚历山大呢,现在还好吗?” “还好。”森芒走到自己的座位前,拉开椅子坐下,“外公会理解我,不会骂我的。” 他墨黑的头发有些凌乱地散在耳边,嘴角扬起开心的弧度,“刚才校长伯伯答应我,让我和亚历山大一起放学。” “哇!”周围传来不断迭起的惊叹声,“我想和你一起放学!” “我也想!简直不要太拉风!” “放学之后你和亚历山大想来我家玩吗!”有几位同学热情发出邀请,“我家离这里很近,走路十几分钟就到了!” “反正明天就是周末了,干脆整个周末都住我家吧!我妈妈做饭超级好吃!” *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89节 狄远赫不知道弟弟惹事了,他驾驶着路虎往葡泸的方向行去。 蔚蓝色的天空清澈柔和,今天的天气很好。 以现在的时间和速度来看,肯定可以赶上学校的放学时间,不知道阿芒在校门口见到自己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第87章 “你来接芒芒回家?”电话里外公的语气听起来不太高兴, 狄远赫能感觉到其中细微的气恼。 “那就由你去吧。”他说,“我现在气上头着呢。” “气什么?”狄远赫问。 “气什么,到时候你去接人的时候就知道了。”外公气恼道, “今天晚上我一定会好好教育芒芒一顿, 我和他说过很多次了,但他总是左耳进右耳出, 选择性地听从我的话。” 狄远赫没火上浇油,只是顺着外公的话往下说, “对,得让他知道什么事情该做, 什么事情不能做。” 然后话锋一转,“不过我今晚想和阿芒一起去市里吃晚饭,估计会玩得比较久, 可能会迟一点回家。” “你身为哥哥,就只知道惯着他!”外公更气了。 狄远赫不认可,“最惯他的人明明是你。” 外公被这话堵得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反驳些什么。 过了几秒钟后狄远赫听到对面说了句“忙去了, 晚上再说”。 随后,啪嗒一声电话挂断了。 到最后狄远赫都没弄懂外公生气的原因, 他看着黑屏的手机无奈地耸肩, 开了车门走到服务区的便利店里买了瓶矿泉水。 他查到市里有家餐厅味道很好,阿芒肯定会喜欢的。 * 天空清澈碧蓝, 清风微拂, 静谧而明媚,让人一切烦恼都烟消云散。 学校放学了, 来往车辆时不时响起鸣笛声, 路上全是来接孩子放学的家长们。 周围都是年纪比他大一圈的人,狄远赫站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 但他必须得在车旁边站着,不然森芒绝对会把自己连同车忽视得彻彻底底。 几个月过去了,狄远赫毫不怀疑自己弟弟会忘记自己开什么车。 从某种程度上说,皮卡车确实比越野车显眼些。 现在距离下课过了大半个小时了,狄远赫不断地往校门口看,依旧没有看到熟悉人的身影。 直到过了学校车流的高峰过去,人流慢慢减少,他才看自己的弟弟的身影出现在校门口。 一群小男孩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走走停停地往校门口方向走来,森芒在其中很显眼,他被男孩们围在中间,他是人群中的焦点。 以弟弟的脾气来看,狄远赫想不到他会这么受欢迎。 一切都很棒很和谐,除了跟在弟弟身边的帅气大狗子。 怪不得外公这么生气。 这就是原因。 但狄远赫完全不介意。 “嘿!阿芒!”他挥了挥手,“这里!哥哥在这里!” 森芒目不斜视,假装没看见不远处的人。 “那是你哥哥吗?”有个男孩撞了撞森芒的肩膀,“迷彩裤加黑靴好帅啊。” “不认识,没见过。”森芒板着脸说,说完停了停又补充了句,“不帅。” “不帅吗?”男孩挠头,“电视剧里这样打扮的人一般又帅又能打。” “假的,骗小孩的。”森芒用他还没变声的奶音说道。 说完,他兜了个大圈子绕过哥哥继续往前走。 男孩更疑惑了,“我们就是小孩啊……哎怎么突然走那么快,真的不去我家玩吗?” “我们可以一起写作业,分工合作,到时候咱两互相抄。” “那你能帮我写作文吗?”森芒觉得可行,主动问道,“我这周的周记还没写。” “不能。”男孩半点没犹豫,“你的风格太独特,我帮你写,绝对会露馅的。” 风格,包括不仅限于清奇的脑回路和狗爬字,虽然自己好不了多少,写的字也是蝌蚪字。 在书写这方面,好字可以好得各有千秋,丑字当然也能丑得千姿百态,问题就出在这里,别具一格的丑比别具一格的美更难模仿。 “老师看不出来的。”森芒说。 男孩板着脸打破幻想,“相信我,她绝对看得出来。” 说完他低头想了想,想了个新主意,“要不这样吧,作文你自己写,我写完语文作业,你直接抄我的就行。” “嘘!别嚷嚷得这么大声!”杜彭宇拍了拍他笨蛋同学的肩膀,“他哥听着呢。” “他哥?哪里?”男孩环顾四周,没看到可疑人选,“没见人啊。” “刚刚你说又帅又能打,现在直勾勾地看着你的那位。”杜彭宇眼神示意了一下。 “啊?不是说不认识么?”男孩问。 “你想想芒果对不认识的人态度会这么恶劣吗?”杜彭宇反问道。 “会啊。”男孩仔细思考后给出了肯定回复,“刚开学的时候,他不就是用这种态度应付班上所有人的吗?” 杜彭宇愣是想不出能还嘴的话。 但他努力压低声音,试图让自己的笨蛋同学意识到在家长面前说话不要缺心眼,“上次我和几个朋友跟森芒一起玩,后来他哥来了,特别凶地问我们在干什么。” “他身上的肌肉绝对是实打实的,我怀疑森芒的打架技巧就是从他身上学的。” “哇酷毙了。”男孩感叹了一声,偷偷用余光打量了好几眼,但依旧缺心眼地没有get到小伙伴的良苦用意。 “没错,他的拳头打到肉上肯定也痛毙了。”杜彭宇只好再次提醒,“记得吗,你刚才说要带森芒去抄作业。” 男孩终于意识到了心虚,他谨慎地问道,“那么远,他应该没听清楚吧?” 夕阳染的红晕在天空中铺开,麻雀叽叽喳喳地飞落到花坛里,踩弯了几朵白色的小花。 “阿芒!”狄远赫喊了好几声都没得到弟弟回应,几步快走到森芒的身边,“还在生我的气?” “别气了,今晚哥哥带你出去吃饭。” 森芒哼了声,绕过他继续寻找着外公朴实的皮卡车。 亚历山大站在小主人后面瞧了瞧面前的人,好奇凑近嗅了嗅味道。 “亚历山大,不准理他!”森芒说完,继续往四周看,但左看右看都没看到外公的车。 “别找了。”狄远赫一把把森芒抱了起来,“你把亚历山大带回学校这件事情被外公知道了,他现在很生气,说今晚要回去好好教训你一顿。” “我和亚历山大一起被教训吗?”森芒的注意力被带偏了。 “应该是。”哥哥说,“毕竟你两是同伙作案。” “不过他今晚可能不会有机会。”哥哥接着说,“我会带你玩久一点,给你买你喜欢的东西。” “多少钱都行,说吧你想要什么?” “想要你闭嘴。”森芒直言无讳。 狄远赫:…… 他永远都不应该因为森芒无害的外表,而下意识忽视他不留情的语言。 空气安静了两秒后。狄远赫决定僵硬地转移话题,“狗狗们最近缺不缺新玩具?” “说不定亚历山大最近想换个新口味的狗粮?要不我去超市买点肉给它们做狗饭?” 森芒还是没消气。 “咱们玩个游戏吧。我给你一个微笑,你也给我一个微笑,怎么样?” “要不我给你两个?三个?” 森芒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大哥用那张帅气的脸扯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再一次怀疑自己是否属于这个家庭独特的基因突变。 “你好幼稚。”森芒冷酷地把他的脸推到一边,“我不喜欢没事傻笑的笨蛋。” “我们家有一个天才就够了,其他人笨一点没关系。” 狄远赫义正言辞,“所以我们家的天才小朋友愿意原谅他的笨蛋哥哥吗?” “脸凑过来。”森芒指使道。 “干什么?”哥哥发问前,本能先把脸凑到弟弟面前。 森芒没有回答,直接用行动泄怒,用力地捏住自己哥哥两边的脸颊,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凶狠地咬住了他哥左边脸上的肉。 一丝刺痛瞬间从他的脸部神经传到他的大脑,狄远赫痛得倒吸一口冷气。 “嘶——!阿芒你在干什么?!” 大哥震惊地问道。 “在撒气。”森芒理直气壮,说完还端详了自己的作品一会儿满意点头,“有点出血,待会消毒涂点药膏就可以解决。” “可是……”狄远赫瞪了弟弟一眼,最终无奈地进行了自我攻略,“算了,反正我不靠脸吃饭。” 原本跟在森芒身边的同学看到森芒家长来接送就如鸟兽散,各回各家去了,只留下一两个还停在原地和亚历山大玩闹。 “这都不生气啊。”杜彭宇感叹道,“如果是我表哥,不出一分钟我们两就会上演同室操戈。” “上演了啊,好像还见血了。”旁边的男孩看得很仔细,“我以为芒果带狗子上学,家里人会很生气,但没想到只是提了一句就揭过去了,真好。” “那当然啊,人家上学就是上个体验,除了语文,其余科目全是满分。”杜彭宇羡慕极了,“要是我有这个天分,也能是全家的小宝贝。” “嘘别说了,他哥哥看过来了。”男生心虚挪开目光,假装在看风景,“他不会过来要警告我们不准互相抄作业吧。” 狄远赫扫了一眼弟弟的同学们,低头问弟弟,“他们看起来好像在等你,要和他们打个招呼再走吗?” “嗯。”森芒应了声,转头看向自己的同学,“今天去不了你家玩了,下次吧。”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90节 男孩双眼放亮地望向正在甩尾巴的亚历山大,“你不来没关系,亚历山大可以……” “不可以。”没等话完,森芒便给出了答案。 虽然答案在意料之中,但当事人免不了有些失落,只能挥手告别,“好吧,下个星期见咯。” 杜彭宇也向森芒挥手,“拜拜。” “拜拜。”森芒回道。 杜彭宇走前多看了两眼狄远赫手臂上健壮的手臂和挺拔的身躯,羡慕地咽下口水,默默捏紧了拳头,决定周末加大跆拳道的训练。 总有一天,他也可以变得很厉害。 * “市里有家开了十几年的老年,虽然装修普通,但味道特别好,我们今天就去那里吃饭。”狄远赫坐到驾驶位上,大拇指抹了抹左边的脸,显然上面牙印还没消。 他沉默了两秒,从扶手箱里拿出了新的一次性口罩戴上。 “我必须要告诉你。”狄远赫侧头对坐在后座的弟弟说,“你给亚历山大做了个坏的榜样。” “我没有。”森芒坐在儿童安全座椅上搂住亚历山大,用肯定的口吻回复他哥,“它没看到。” “证据摆在我的脸上。”狄远赫戳破了假象,“我们吃饭得找位置,得找个别人看不见我左脸的角度。” “先去药店买药。”森芒没有安慰他哥的意思,“伤口表面消毒,双氧水和碘伏买哪个?” 狄远赫皱眉半眯眼,觉得情况不对。 “双氧水消毒很疼,碘伏不疼,但颜色是棕褐色的。”森芒开启极限二选一环节,“要疼的,还是没那么疼的?” “疼不算什么,买双氧水。”狄远赫说,“我要脸。” “……你刚刚说你不靠脸吃饭。” “现在情况不一样。” 森芒满腹疑团,“哪里不一样?” 狄远赫没回答他,反而把头扭了回去,手放在方向盘上,“我看了一下,虽然狗子不能在店里的大堂吃,但可以订个包厢或者在门口露天区域吃。” “你喜欢哪个多些?” “露天。”森芒侧头看向外面的天空,“露天能看见星星。” “那涂不涂碘伏没差。”狄远赫叹了口气,调整了下口罩的位置,“星星都能看见。” * 吃饭的地方不是很远,紫红色的日暮有些朦胧,灰色的麻雀叽叽喳喳地跳到树丛的暗处消失不见,路灯和广告牌陆续亮起,夜幕降临了。 狄远赫坐在露天的椅子上,森芒蹲坐在小板凳上和亚历山大一起看着远处广场花里胡哨的大荧屏,上面放着最近新上映的电影。 “喝什么茶?”一位阿姨走了过来招呼着客人,手里拿着点餐单,“小满茶,还是大麦茶?” “比较推荐小满茶。”阿姨推荐道,“店里的小满茶是今年刚采摘的新茶,味道很香。” “那就小满茶吧。”狄远赫拿着菜单,侧头问弟弟,“想吃什么,过来挑挑。” “嗯,就吃这个。”森芒根本没听他哥的话,胡乱敷衍了几句,目光依旧停留在炫酷的科幻特效上。 哥哥只能自己做决定,他挑了几个店里的招牌菜,顺便让厨房做多了一份少盐少油的狗饭。 等他点完,森芒的目光还是没从广告上挪开。 “想去看?”狄远赫问,“待会应该有场次。” “不想。”森芒终于挪开了视线,“里面有常识错误。” “为什么用移液枪可以不插枪头?因为它贵吗?而且病毒为什么能在没有宿主细胞的情况下大量繁衍?” “不过我喜欢设定的低空轨道飞行,它的原理有点像可载人可操控的弹道导弹。” “……”狄远赫已经习惯了,甚至能接上这个话题,“弹道导弹是抛物线弹道吧?” “没错,所以中途折返会成为困难。”森芒点头。 狄远赫看着自己弟弟认真的脸看了好一会,夜晚灯光吻在他的脸上,乌黑的眼眸映出其中坦率而明朗的灵魂,但今天好像缺乏了些平常该有的舒畅和自在。 阴霾隐藏在他的眉眼之下。 狄远赫揉了揉弟弟蓬乱的头发,“阿芒,学校的生活怎么样?” “还好,有时无聊。”森芒觉得程度不够深,改了下措辞,“不,是非常无聊。” “有那么糟糕?”狄远赫问。 “老师教的太简单了,我感觉人际交往成为取代学习成为我必须面对的课程。”森芒注意到哥哥的眼神,他皱起眉头,“我不是在说语文。” “有一半的课程我根本不需要听就能够去考试,但我不得不浪费很多时间去配合别人。” 森芒继续说,“我知道时间的流动速度不是固定的,但在我上课无聊看时钟的时候它们会变得特别漫长。” “有的时候我跟着秒针数了六十个数,不敢相信刚才只过去一分钟!” “让人绝望,一节课有40分钟。”森芒用苦恼的表情做了个总结,“我不想上学了。” “忍到期末?”哥哥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只能安慰弟弟,“下个学期你就会去更好的学校读书,那边的教学水平会更适合你。” “我不高兴,我不想忍。”森芒说。 狄远赫帮弟弟整理好碗筷,“外公外婆可能会不开心。” “他们不开心是未来发生的事,我不开心是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森芒发泄地拍了两下桌子,让茶水在杯子里荡出几圈涟漪。 他低头啜饮了一口茶,“夏天要到了,春天短命的野花快开齐了,再不去看就得等到下一年,可是我没有时间。” “我的时间全被浪费在无趣的事上,我讨厌这样的生活。” “不过没有关系,成年之后我会补回来。”森芒目光带着憧憬,“在成年的第一个夏天我会去旅行。” “我会在草原上跑步,在沙滩上散步挖螃蟹,然后晚上在塑料板上睡觉。” 说着森芒倒了点茶水到桌面上,直接拿水画出了一个简易的地图和路线图,自豪地表示自己有做过功课。 “听起来很有趣。”狄远赫评论道,“规划得很好,路线也很不错,几乎没有缺点。” “不,它有。”弟弟的表情很悲哀,“它唯一同时是最大的缺点,是在十年后,不是现在。” “等等。”狄远赫发现了盲点,“这个计划只有你一个人吗?” “我不知道要邀请谁,没有合适的人选,大家好像都很忙,而且外公外婆不喜欢长途奔波。”森芒说,“不过我应该会带上狗狗们。” “它们和我一样喜欢看风景。” 狄远赫指了指自己,无声质问弟弟为什么不考虑自己。 “因为你和其他人一样。”菜已经上齐了,森芒夹了一块肉到自己碗里,咬了一口,“有好多事情等着你去做,所有人都信任你。” “你和妈妈一样,我理解你们。” “所以你们被首先排除了。”他安慰道,“不过我会在路上寄小礼物给你们。” 这份安慰中带着玻璃渣,哥哥郁闷地倒了杯小满茶,灌了自己一口。 * 璀璨的星光被城市的灯光掩盖,只有一轮明月挂在天边,偶尔被掩盖在高楼大厦后面,森芒透过车窗望去,月亮像是在不断翻过这片钢筋水泥的森林,只为来看自己。 月色昏沉。 狄远赫停在红灯前,他转头问自己弟弟,“确定不去挑礼物吗?” “不去,不感兴趣。”森芒抱着亚历山大说。 好吧,狄远赫只能打道回府,带着弟弟回家了。 一回到家,外婆便看到了自己大外孙脸上的伤口,“怎么弄伤的?” 狄远赫找了个借口,“去拉练的时候不小心伤的。” “临近毕业的时间还有拉练?”外婆觉得奇怪。 狄远赫尴尬地笑了笑,只想快点把这件事情敷衍过去,“伤口不深,过两天就好了。” “伤到脸多不好,万一留疤了怎么办。”外婆有些心疼,“我记得家里有瓶祛疤药膏,待会我拿给你,等伤好之后记得每天涂一涂。” 森芒若无其事地绕过说话的两人,打算安静回到自己房间。 外婆喊住了他,“芒芒,去哪呢?” “去房间里。”森芒眼神飘忽不定。 “阿赫带你去吃饭,不意味着今天你闯下的祸一笔勾销了。”外婆提醒他,“有人在书房里等你。” “记得摆好笑脸端正态度,再进去。” 该逃的还是逃不过,森芒没精打采地瞥了一眼亚历山大,决定独自一人上楼面对猛烈的暴风雨。 亚历山大没理解小主人的用心良苦,晃了晃尾巴跟了上去,结果在转角处被小主人揪住耳朵,“汪呜~” “你和我一起,外公会更生气。”森芒说,“你在外面等我,待会我带你去洗脚。” 亚历山大把脸贴过去,嗅着森芒衣服上的味道。 森芒深吸一口气,站起来走向书房。 书房内,外公的心情显然不太美丽。 他眯着眼睛坐在椅子上,手指敲打着桌面,这是他发脾气前的预告,“森芒,我说过不止一次不能带狗子上学,是不是?” “是。”森芒蔫巴地说。 “那为什么知错犯错?”外公继续问。 森芒垂着脑袋回避外公的眼神,他想了会,还是想不出其他借口,只能实话实说,“因为我拒绝不了,老师说可以带自己最喜欢的回学校分享。” 说完又急忙补救,“不过我没有全部带,我只带了一只。” 这句话显然没有起到化险为夷的作用,反而火上浇油了,外公气得大脑有些缺氧,“这是解决办法吗!” 小朋友满脸写着委屈,外公一点也不信他。 如果下次有机会,这崽子肯定不会悔改,继续闯祸。 “一份检讨书!”外公感觉这场对话再谈下去,自己就要先吃粒药缓和心情了,“至少300字!必须诚恳地真诚地发自内心地检讨!”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91节 “走。”他愤怒地摆摆手,“我今天不喜欢你了,明天喜不喜欢,看你表现!” “噢。”森芒闷闷地应道,走到门口的时候忍不住偷偷回头看外公的脸色。 “看什么。”外公没好气地问,“还有什么事要和我交代的吗。” “没有。”森芒摇摇头,“我只是想说,虽然你今天不喜欢我,但我还是喜欢你,一直都是那么多,不会少。” 外公一愣,愤怒的情绪瞬间被冲掉了大半,差点没控制住上扬的嘴角,他轻咳了两声重新板起脸,“你以为说好话,检讨就不用写了吗。” “不可能,一个字也不能少,知道吗。” 森芒应了声,丧气地关上了门,错过了门后外公侧过脸的笑。 走两步,他看到了在走廊里一直等他的亚历山大,和站在亚历山大旁边的哥哥。 狄远赫在外面等了好一阵子,时不时能听到书房里传来外公生气的话语声,火气都快从书房弥漫出走廊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快到平时小朋友的睡觉时间了,闯了祸的当事人终于蔫蔫地从书房里出来了,心情很不好。 “怎么样?”狄远赫看向弟弟,“没事吧?” 森芒没回答,只是摇摇头,绕过他准备回房间。 “需要来一个抱抱吗?”狄远赫半蹲下,张开双臂,“看起来你的心情不太好。” 森芒停住脚步,盯着自己哥哥看了好一会,上面还有咬出的牙印还在。 宽阔的肩膀表明着他拥有强健的体魄,双眼一瞪,很容易露出威厉的气势,但在此刻他的眼神却满是温柔和关切。 见对方没说话,狄远赫不得不再说一次,“确定不需要安慰的抱抱吗?” “需要。”森芒嘟囔道。 然后狄远赫看着自己弟弟小跳着朝自己冲过来,然后蹲下来抱住了旁边的亚历山大。 好吧,情理之中。 自己的竞争力确实比狗子要差一截。 哥哥挫败地叹了口气,只能使用底牌,“我这里有葡挞最新的照片,你想看吗?” * 在接下来的这两天,兄弟感情也是一如既往地[不好不坏][不冷不热][不上不下][不增不减],处于一种十分悲观的稳定状态。 狄远赫不确定是因为森芒正处于厌学情绪高涨期,还是之前那场不算愉快的餐桌对话。 这一整个周末,小朋友都不是很有活力。 外婆在私底下和他闲聊聊到了森芒最近喜欢的捉迷藏游戏,外婆愤怒地表示这个游戏不该叫捉迷藏,应该叫玩失踪,全家除了他没人喜欢。 一大早便看不到人影,也不在树屋里,以为带着狗狗出去玩了,结果去狗房一看,全员在场,看监控也没看到人出去。 找了大半天,最后发现人在树屋屋顶再上一层的大枝干上安静地生闷气。 看到别人在找他,不吱一声,就静静地看着人屋里屋外着急地找,最后逼得外公派狗子登场寻人,他才慢吞吞地从树上下来。 弄得人没了脾气。 “船到桥头自然直,都会好的。”狄远赫说着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今天天气真不错,我问问阿芒去不去钓鱼。” 不知名的杂草在山野中舒展着嫩芽,苍鹰隐没在盈盈蓝天中,斑鸠和白鹡鸰扑腾着翅膀,在新的季节里寻找筑巢的点。 葡子江哗哗流动,蜿蜒于植被之中,在白日的阳光下如同一条光彩夺目的绸缎。 狄远赫穿着橡胶靴,拎着装着渔具的桶和鱼饵,森芒跟在他的身后。 两个人找个块地方,在岸边踩出了块小平地,然后坐在小板凳上开始等鱼上钩。 狄远赫觉得自己可能发了长达一个下午的呆,就只是看着面前清澈的碧波。 时间太长太安静,他不太记得有没有和弟弟说过话,事实上可能真的没有说多少话,毕竟钓鱼是个安静的活。 而且两人都是半桶水,根本不知道选的地方是好不好,水影摇动,只能模糊看到钓钩漂浮着,让人感觉鱼很多,但又没有鱼上钩,这时候只能选择相信,有时候只能这么相信。 钓鱼常常就在于相信。 然后兄弟两就拿着空水桶和几乎用完的鱼饵回家了。 一个下午,鱼饵全喂鱼了,鱼竿用了个寂寞。 “我说过不要学外公,这样效率好低。”森芒面无表情评价道,“用簸箕捞鱼快多了。” “多钓几次就会有鱼上钩了。”哥哥脸挂不住了,“我只是不够熟练。” “外公也是这么说的。”森芒说,“但每次都没我钓得多。” 狄远赫立马把话题拐走,“这话你不要当他面说,太伤人心了。” “外婆提醒过我。”森芒说,“我一次也没说漏嘴。” 狄远赫忍不住笑了,“继续保持。” 他感觉弟弟的心情要比之前好了些,这是个不错的趋势。 然后好的趋势在星期一迅速被打回了原形。 清晨山雾弥漫,光和影在耳边低语。 狄远赫站在二楼的阳台,看着森芒穿着校服坐上皮卡车,向外婆和自己挥了挥手,上学去了。 脸上是熟悉的闷闷不乐的表情。 对于他来说又是普普通通的星期一,枯燥的,乏味的。 森芒上车啪的一下把车门关上,手肘靠在车门边上,天空的云今天依旧按着风指的方向前进,森芒无聊地想,也许他应该带上那本基因导论,至少它用来可以打发时间。 * 狄远赫下了楼,走向了厨房,他的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问在沙发上听着小曲儿看书的外婆,“阿芒中午在学校食堂吃饭的吗?” 外婆点头,“学校时不时会做点酸酸甜甜小朋友口味的菜,芒芒还挺喜欢的。” 说着看向自己的大外孙,让狄远赫有种自己心思全被看破的感觉,外婆笑了一下,“你想去送饭?” “我刚才有说过送饭吗?”狄远赫把自己的早餐放到餐桌上,拉开椅子坐下,“好吧,我挺想的。” “因为阿芒这几天好像不怎么开心。” “我也发现了。”提起这个话题外婆就变得苦恼,“我在想要不要向学校请几天假,让芒芒放松放松,但我问他想不想的时候他又不说话。” “我一直在想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开心起来。” “免了那份检讨书?”狄远赫谨慎提出意见。 外婆望向她大外孙的眼神没有感情。 狄远赫立马撤回,“开玩笑的。” “他犯了错就要接受惩罚,这样他才能知道犯错是要承担责任。”外婆笑不起来,“区分清楚,这是两码事,我想让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同时也想让他变得开心。” “听起来很难。”狄远赫说。 外婆忧愁地叹气,拿起书继续看,心思却没半点放在书上。 * 风吹过校园,种在两侧的芍药早就开了花,花香随着轻快的下课钢琴曲萦绕整个校园,陆陆续续有小豆丁排着队从教学楼里走出来。 安静是不可能安静的,队伍里时不时传来“饿饿饿”的喊声,直接坦陈地表明了群体需求。 老师不得不站在队伍前头管理秩序,“安静列队,不准喧哗!” “森芒!”说着她看向站在队伍后排慢吞吞的小朋友,“你家里人中午给你送饭,人已经在校门口的接待室了!” 森芒点头应了声,随后他感觉自己的后背被人推了推。 “芒果,缺人陪吃饭吗?”这个年龄的小朋友吃得多饿得快,学校的饭菜早就吃腻了,其中一个男孩听到这消息果断毛遂自荐,其余的蠢蠢欲动。 “一边去。”同桌乔一念翻了个白眼,“你们几个比牛吃得还多,带上你们得去外面饭店多加张桌子。” “我们不吃。”男孩退而求其次,“闻个味下饭总行吧?” “对对对。”乔一念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别的意思,就是讨个喜庆。” “别说得这么难听嘛。”男孩嘿嘿一笑,“芒果最近心情不好,我不能让他连吃饭都独自一人吧。” “别吵!整齐排好队!”老师打断了聊天,“现在去食堂!” “我们十分钟能吃完,”几个男孩没敢说大声,偷偷嘱咐自己的朋友,“芒果你别吃太快!我们马上到!” 乔一念听到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 * 正午的阳光洒到接待室的门口,校门口的门卫早早地从食堂打好了饭,刷着手机视频快乐吃饭去了。 一般小学中午送饭的家长不多,今天就只有狄远赫一个人,他把保温盒放在接待室里,远远地望向教学楼的方向。 为了让弟弟开心点,他不但买了草莓,还带上了狗子。 作为一个成熟的哥哥,他熟练地掌握了讨弟弟欢心的几个小技巧。 1. 收买亚历山大。 2. 收买杉莫。 3. 收买诺亚。 4. 收买麦克白。 介于路虎携带狗子的能力远不如皮卡车,狄远赫只带了亚历山大一只。 但效果依旧显著,弟弟看过来的眼神都带着光。 狄远赫挥了挥手,看着弟弟朝自己快步跑过学校的铁栅栏,心中瞬间充满了虚假的成就感,“阿芒!我和亚历山大一起来了!” “我今天一直在想你!”弟弟欢呼着抱住了亚历山大。 亚历山大咕噜咕噜地从喉咙里发出愉悦的声音,亲密地蹭了蹭小主人的下巴。 “不要趁机撒娇。”森芒的话义正言辞,丝毫不管自己也在向狗狗撒娇。 狄远赫尴尬地收回了手,拍了拍森芒的肩膀,“我带了炸小丸子和玉米汤,还有草莓。”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92节 森芒坐了下来,首先伸手拿走了两颗草莓,一颗给亚历山大,另外一颗给自己。 然后他看着哥哥把菜一道道摆出来。 “今天还是觉得无聊?”狄远赫把筷子递了过去。 这不是一个好的话题,森芒的笑容消失了,伸出筷子夹了块肉,“还行。” “学校有那么让你不开心吗?”狄远赫问。 “不是学校让我不开心。”森芒说,“是无聊让我不开心。” 哥哥没辙了,他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离暑假还有一个多快两个月。” “所以我不看日历。”森芒抬头平静地看向他的哥哥。 老天,这个眼神几乎让人心碎。 “会找到解决的办法的。”狄远赫给出了一个安慰的微笑,但他的话可信度太低,弟弟敷衍地应了声,继续吃饭。 两个人之间安静了一会儿,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几个小朋友尖叫着闯进了接待室,“芒果!我们没有来迟吧!” 率先映入大家眼帘的是亚历山大。 “哇!亚历山大也来了!”之前邀请森芒回家无果的男孩瞬间被帅气大狗子吸引了全部视线,“它真的太帅太帅了!我超喜欢它!” 亚历山大忍耐地退后一步,像极了面对粉丝热情吹捧时宠辱不惊的明星。 其他几位小朋友则把注意力放到了饭菜上,忍不住咽下口水,但狄远赫的目光炯炯,让他们不敢放肆。 “你们是阿芒的朋友?”狄远赫示意他们坐下,语气温和。 可惜他外表上的气势一点也不温和,小豆丁们不敢不从,一个个坐下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场面更像审讯现场了。 狄远赫缓解气氛,“我带的挺多的,你们可以和阿芒一起吃。” 顶着来自朋友家长威严沉重的目光小豆丁们小声地欢呼,然后互相推了推,都试图对方做第一个勇者。 最后都顶不住食物香气的诱惑,拿着牙签动手了。 “看起来阿芒和你们的关系很好。”狄远赫试探地开口,“他平常在学校开心吗?” 一两个小豆丁羡慕地点点头。 其余坚定地摇头。 “芒果他是班上最聪明的人,他可以在数学课上和老师叫板,老师还允许他在课上看课外书。”羡慕的小豆丁试图说服其他人,“上次芒果看了两节课的漫画,老师都没发现!” “如果是我,肯定开心得要命!” “但芒果不是你啊。”有人不认可,“我好像没有见过芒果特别特别开心的样子。” “他长得这么好看,笑起来肯定更好看。” “他不笑的时候,女孩子都喜欢看他。”小豆丁们七嘴八舌地讨论开来,并且逐渐偏离话题,“要是笑起来还得了,会出名的。” “……你个笨蛋,芒果他已经出名了。” “喂!嘴里嚼着的时候筷子不要动得那么快!给我留点!” 校园里广播在播放着轻快的音乐,面前小豆丁们相互打闹抢食,狄远赫看到阳光照在自己越野车的挡风玻璃上,反射出来的白光有些灼眼。 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森芒的景象,他坐在树干上低头看着自己,眼中全是提防,但掩盖不了他的好看,让人无法停止凝视,就好像对阳光一样。 狄远赫不希望上面有任何一点阴霾。 一个念头闪过脑海,瞬间占据了狄远赫的内心,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眼中没有聚焦,直到所有人都吃完了,森芒站起身,他还没有反应过来。 “吃完了?”狄远赫直直地发问。 “早就吃完了,看你好像在想很重要的事,等了好久。”森芒说,“我现在要回去了。” “等等。”狄远赫喊住了弟弟,“阿芒你今天请个假。” “请假干嘛?”森芒脸上写满了疑惑。 但狄远赫笑了下没说话,他几下收拾好桌上的餐具,转头看向弟弟的同学们,“阿芒我先带走了,你们自己回去吧。” 小豆丁们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出没反应过来。 森芒跟在他哥的后面,看着他哥镇定地和门卫谈话。 “他是我弟,叫森芒。”狄远赫说,“今天下午他请假,我带他走。” “哪个年级哪个班的?”门卫看了他两一眼,指了指墙上的塑胶教师名册,“老师哪个指给我看看。” “三年一班的。”狄远赫对答如流,迅速说出了班主任的名字,并在纸上找了出来,“班主任是这位老师。” “为什么请假?” 狄远赫卡了一秒,低头看了眼自己弟弟,显然对方和他有着一样的疑惑,“……他这几天一直说牙疼,我带他去看牙。” “也是,这个年纪的小孩是到了换牙的时候了。”门卫大叔理解地点点头,“去吧。” 没走的那么快所以目睹了全过程的小豆丁们面面相觑,“芒果什么时候牙疼的,今天吗?” “不知道呀,他没说。” “之前我换牙的时候又疼又痒,恨不得让全世界知道,芒果好能忍啊,我根本没发现他牙疼。” “我也没发现,而且他吃饭的样子很正常呀,和平常没有不同呀。” “难道疼的是臼齿,没那么明显?” 另外一处,狄远赫开了车门让森芒和狗子坐到了后排,帮他系好安全带,才坐到了驾驶位上。 “我没有牙疼。”森芒实事求是,告诉哥哥。 “我知道。”狄远赫说,“只是为了让你请假随便找的借口。” “所以我们不去医院?” “不去。” “那去哪?” 哥哥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提起一个毫不相关的话题,“阿芒,你应该知道很多公共交通工具不允许携带大型犬,更何况咱们有不止一只。” “那又怎样。”森芒郁闷地揉了揉亚历山大的耳朵。 “刚才我一直在想星期五晚上你说的话,那场你想要的旅行。”狄远赫说,“虽然我还是很不高兴你没问过我意见直接把我排除在外。” “我不打算改变我的计划。”森芒没意识到自己的话再次伤透哥哥的心。 “好吧。”狄远赫妥协了,随即侧头向后座的弟弟露出了微笑,和他平常的笑不太一样,眼神也怪怪的。 很像电视上去参与极限运动的运动员,或者游乐园里疯狂踩油门且情绪激烈的碰碰车赛车手。 森芒警惕地盯着面前的不稳定分子,手扯了扯安全带,再次确保自己座椅的稳固。 “阿芒,我想和你说。”狄远赫停顿了下,阳光在他的指尖和方向盘上跳动,“十年太久了,刚好我现在有辆足够大的车,如果不介意把狗子的数量减少到亚历山大一只的话。” “我们可以现在出发。” 这是一个无法拒绝的诱惑,诱惑力大到森芒觉得他哥在耍人,要不他哥脑子出了点故障。 森芒的语气中一半是不相信,另一半是担忧,“确定不需要去医院吗,你看上去不像是成熟的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 狄远赫没想到回答会成这样子,“你居然还了解法律,我以为你更喜欢科学。” 森芒声明,“我确实更喜欢科学,法律很无聊,但它是很好的武器。” “我很清醒,我对我所有行为负责。”狄远赫无奈地再问了一次,“阿芒,所以要不要去?” 森芒盯着他看了两秒,果断做下了决定,“去。” “不过。”说着,他认真地补充道,“如果外公外婆很生气,我会告诉他们是你绑架了我。” 哥哥觉得自己很冤枉,这个锅应当由他们两个一起承担,“我没有做这样的事,我问过你的意见,你出于自己的自由意志上了车!” “我会被罚写检讨的,上一篇我还没写完!”森芒说。 “你不会孤独,我会陪你一起写。”狄远赫坚定与他站在同一战线,分担同样的检讨,“没有人能逃避,我会逼迫你和我一同承受来自外公外婆的怒火!” “不过这是之后的事情了。”说着,他打开了手机的地图,然后把它递给了弟弟,“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我们第一步要去哪,我先开去加油站把油箱加满,待会上高速。” * 远在家中的外公外婆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不对。 他们只是有些疑惑自己懂事识大体的大外孙去送饭居然去了那么长时间,但这只是小问题,毕竟年轻人嘛,爱玩是天性。 率先直面问题的人是班主任。 早上她还感慨今天是无风无浪的一天,但话总是不能说太早。 下午现实便给她迎头一击,告诉她没那么简单。 她走进教室,看见了班上知名人物此刻正空的位置,她望了周围一圈开口问道,“森芒去哪了?” “他被他哥哥接走了。”一个热心的同学回答道,“说去医院看牙。” “看牙?”班主任皱起了眉头,“他家长不是只过来送饭吗?” “对啊送饭了呀。”同学舔了舔嘴唇,显然在回味中午的美味,“吃完之后就他哥哥就带他走了。” “走了?”班主任眉头皱得更深,她决定去打个电话问清楚,不过得先把纪律安顿好,“安静!现在阅读课文五分钟,班长管理纪律,我很快回来。” * 外公一天的好心情终止在他接到班主任的电话。 “森教授,打扰了。”老师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今天下午森芒请假了,他现在身体还好吗?” “挺好的呀。”外公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反问道,“他请假了吗?” “对的,您不知道吗?”班主任意识到了不对,“他在中午吃完饭后就被接走了。” “……他哥哥没和我说。”外公与自己的妻子对视一眼。 班主任担忧道,“确定是家里人接走的对吗?” “应该是,芒芒不会和陌生人走。”外公被焦虑的情绪占据心头,“老师你等会,我去打个电话。” 说完就挂了电话,直接拨通了狄远赫的电话。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93节 “嘟嘟嘟……”电子音在耳边响起,更让人觉得心焦,谢天谢地过了几秒后电话通了。 “喂?”小外孙熟悉的声音响起,伴随着呼呼的风声,让人心安的同时心慌,“外公?” “芒芒,你哥在你旁边吗?”外公努力保持温和语气。 “在呀。”森芒实诚地回答。 “让你哥接电话。”外公忍耐住自己不要咆哮。 “哥哥,外公找你。”森芒把手机递了过去。 狄远赫怎么可能接,他看了一眼中央后视镜,压低声音指挥弟弟,“别开外放,和他说我现在开车不方便听电话。” 森芒照做了,对电话里的外公说,“哥哥说他在开车,没空接。” “开车?”外公追问,“你们在哪里?” “在高速路上——”森芒的目光被窗外广阔的风景吸引,笔直的沥青公路穿越沟谷翻山越岭,天空成为了绿色大地的陪衬,风在其中自由穿梭。 “这里太漂亮了,风正吹在我的脸上——” “除了速度太快,有点耳鸣——我的耳朵开始嗡嗡的了,有点儿像蜜蜂,外公!” “所以把车窗关小点!”狄远赫不得不把后座的窗关小了,“看风景就好了!” “告诉我!”外公终于忍不住大吼出来,“你们!现在!在哪!” “在……”森芒看了看四周,大路笔直,指示牌上只写了通往地方的名字,并没有写当下的地点,幸运的是不远处有个服务区。 森芒定眼看清楚,一个一个念出了上面的字,“杳远高速服务中心。” 此服务中心距离葡泸六十多公里。 沿着大道再开一会儿,可以直接开去省外了。 外公额头青筋暴起,“芒芒!开外放!” “让你哥接电话!” 第88章 接是不可能接的, 天高皇帝远,受罚的事以后再算,说不定时间一长外公的火气会消大半, 事情更容易应付, 先享受目前的快乐再说。 但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接下来他们发现要面对的问题没有那么简单,因为他们出门时谁也没想过要去旅行。 森芒原本只是去吃个饭, 所以身上啥也没有,只带了个人。 他哥也好不了多少, 带了狗子和钱包就出门了。 现在计划大变,旅行的开始要从收集物资开始, 第一个地点购物中心。 如果不去,他们连替换的衣服都没有。 回家是不敢的了,一回去肯定会被扣留并加以处罚。 弟弟还明晃晃地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 缝在衣服上的校徽生怕其他人不知道他来自哪个小学。 狄远赫找了个繁华的购物街停下,带着弟弟和狗子下了车。 其中多看了眼车门,上面被狗子抓出几条痕, 很好,提醒他要去宠物店买防抓保护垫和宠物车载安全带了。 在逛街逛到一半, 他还接到了来自外婆的信息。 外婆的语气要比外公温和得多, 提醒他在玩的同时别忘了给弟弟念念课文,自己好不容易让他的语文分数迈过60分大坎, 要是一朝回到解放前, 事情就没得商量了。 于是森芒看着他哥脚步一拐,走进了新华书店, 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本课本和练习册。 “别瞪我。”狄远赫晃了两下手中的书, “王命不可违。” “你学到第几单元了?” “……” 最怕空气忽然安静。 “……等会。”狄远赫察觉到不对,“你同学说你上课看漫画, 不是数学课看的吗?” * 狄远赫一口气买了够他们一个星期不洗的衣服,他坐在方向盘前,降下所有车窗,清新的空气萦绕在他的鼻尖。 窗外是晴天,老天爷很给这次即兴旅行面子。 坐在后座的弟弟即使没看到脸上的笑容,也能感受到内心的愉悦。 这个时候还不到旅客最多的时候,车子畅快地在马路上畅快地开了几十公里,沿途的地貌和植被在发生明显的变化,目力所及之处草海漫坡。 这里是草的莽野,天似穹庐,山岭和草原连成一色,乌黑的柏油马路在起伏的绿色海洋上延伸,一眼望不到尽头。 狄远赫放慢了车速,陪着弟弟欣赏沿途的风景,视野开阔舒畅,这个季节的草长得挺旺盛的,一片青绿的景象。 时不时能看到羊群在路旁的草场上吃草,可惜下车看羊拍照的时候,羊从不配合,义无反顾地朝远处移动,拍到的全是圆滚滚的臀部。 这是森芒第一次见识到牧羊犬名字的真实含义,虽然亚历山大也是只帅气的大德牧,但家里并没有羊群给它监督放牧,为了消耗精力,主人还不得不每天带狗子遛弯。 但这里不同,狗子才是主场。 哨声一响,牧羊犬咻的一声飞奔出去,羊群挤成一团朝着主人指挥的方向走去。 狄远赫发誓他从弟弟眼中看到了羡慕,然后弟弟的目光便转向了亚历山大,其中某些期盼的含义不言而喻。 然而他的想法不会实现,亚历山大不会去牧羊的,因为家里没钱买羊买草场。 虚假体验一下倒也不是不行。 不止会遇到羊,还会遇到马。 二十几匹健硕的骏马在路边漫游吃草,有些交颈伫立,一个身穿深蓝色牛仔裤、肩扛长木杆的年青人靠在摩托车边刷着手机。 刚好到了该吃饭的时候,狄远赫停下了车,喊弟弟和狗子下车放松下,一起吃顿午饭。 “嘿,来旅行的?”年青人冲他打了个招呼,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自己的马群,“我以为你们一开车门就会抬出长枪短炮来摆pose拍照。” “不会拍照,就是过来旅行的。”狄远赫笑了下,拿出了准备好的午饭。 他目光扫了眼年青人身后的摩托,忍不住发出疑问,“为什么不直接骑马?” 亚历山大跳下了车,森芒紧随其后。 年青人抓了抓手臂,有点尴尬,“因为开摩托方便,加一箱油跑一个星期,最重要的是公路旁边有wifi信号。” “懂了。”狄远赫理解地点头,“来瓶可乐吗?” “谢谢。”年青人伸手接过了来自陌生人的好意。 狄远赫刚想把午餐递给弟弟,结果发现人根本不在自己旁边。 小朋友和狗子直勾勾地盯着正在休息的马群。 年青人心得意会,吹着声口哨,“二骏!” 一匹白色小马驹闻声呛了两声鼻响,往他这儿奔来,亲昵地用鼻子蹭着他的胳膊。 雪白的鬃毛上系着红色的绸带。 年青人挥了挥手示意森芒来自己的身边,然后拉过男孩的手,让他的掌心贴到小马驹的前额,顺便往男孩的另一只手里塞了个苹果。 “它是马群里最温顺的小马,你可以试试喂喂它。” 白色小马驹的睫毛也是白色的,像翅膀一样扇眨着,它的眼睛比黑珍珠还要黑。 “马喜欢人摸它的前额,不要怕。”年青人鼓励道。 森芒感受着手里陌生的触感,与小马驹对视。 年青人靠回摩托车上,狄远赫站到他的身边问他,“这群马都是你的吗?” “不是,是我邻居的。”年青人摆摆手,“我是个自由职业者,偶尔会帮他干些活。” “听起来不错。”聊了一会,狄远赫意识到还没做自我介绍,“我叫狄远赫,他是我弟弟阿芒。” “乌恩臣。”年青人说。 “温臣?” “不是不是。”乌恩臣显然不是第一次面对这个问题了,“乌有的乌,感恩的恩,乌恩。” “它们读起来是一个音。”狄远赫笑道。 年青人耸肩,“没办法。” 他们面对着邈绵碧草享受了这顿午饭。 虽然饭有点冷了。 吃完饭后乌恩臣看了几眼这两位旅客,“今天晚上住哪有计划吗?” “走到哪里算哪里。”狄远赫说,“我和我弟弟都不介意睡车里。” “我妈在附近开了间民宿。”年青人开口邀请,“你们要是愿意的话可以和我一起。” * 天空是可爱的蔚蓝,几乎万里无云,只有几朵像膨胀的白色棉花糖的云游荡在天边,太阳释放着明亮耀眼的光线。 “妈!我带客人回来了!”乌恩臣走进毡帐内,朝里喊道,过了一会没听到人回应,“妈?” “邻居阿叔开车送妈妈去了人民医院。”他的妹妹乌恩雁小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四岁大的小男孩,“表嫂生急病要做手术,我不放心,待会也要跟去看看。” “阿因交给你了。” “哎等等,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乌恩臣很慌张,“别走啊,你不能让我一个人和他待在一起。” 妹妹翻了个白眼,“他只是个孩子,你的亲表侄。” “哥,表现得靠谱点行吗。” “你们不能这么对我。”乌恩臣全身上下写满了抗拒,“不如这样吧,我代替你去医院看表嫂。” 乌恩雁挑眉,拿上了车钥匙,“这就是娅娅姐甩了你的原因。”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94节 “喂!”乌恩臣被人揭开伤疤,脸涨得半红,“不是说好不提这事的吗。” “谁叫你太差劲。”妹妹半点没留情,“客人你自己照顾,妈妈嘱咐你让你别忘了之前来的客人,他们可能会有需要。” 说完她摸了摸表侄的脑袋,“乖乖地跟着表叔知道吗,姑姑很快回来。” 小朋友害羞地点点头。 乌恩雁满意地驱车离去。 乌恩臣头痛地按住太阳穴,转头向站在后面的狄远赫挥了挥手,“先登记身份吧,待会我带你们去你们毡帐里。” 小朋友指了指自己,小声询问,“我呢?” 他控制不住目光三两次在森芒身上转。 “阿芒你在外面等一会,不要走开。”狄远赫交代自己弟弟。 乌恩臣心很大,“阿因你们两在门口玩就行了,不准走太远。” 说着他招呼着狄远赫走进了毡帐里,“走吧。” 他打开了电脑,进入系统,开始登记信息,“你弟弟的全名叫什么?” “森芒,森林的森,芒果的芒。”狄远赫说。 “不是同一个姓?”乌恩臣问,“我以为他也姓狄。” “一开始是,后来爸妈离婚了。”狄远赫说,“不过我还是他哥。” “也是。”乌恩臣叹了口气,“感情这东西真难搞。” “想要来点酒吗,冰箱里有啤酒,度数不高。” “不了,我怕我弟弟闻出来。”狄远赫拒绝了。 他看了眼外面,距离离得有点远,亚历山大趴在旁边暖洋洋地晒着太阳,两个小朋友凑在一起背向着他们,不知道在叽叽咕咕讨论些什么。 看着弟弟的背影,狄远赫莫名觉得有些欣慰和心酸,他想起了森芒两岁时的样子,那时他还不够年龄上幼儿园,脾气黏人得要命。 那时的阳光和现在一样明媚。 妈妈趁着小朋友安静午睡的这段时间去超市买点东西,兄弟三人窝在房间的床上,森芒那时还叫狄远声,小名声声。 他靠在哥哥的腿上打着瞌睡,平常都要睡接近两个小时的觉,结果那天没到一刻钟就醒了,醒来只见到两个哥哥,不见妈妈。 “妈妈?”森芒抬头问哥哥。 狄远赫把弟弟额头前的头发拨到耳朵后,“妈妈去超市了,你睡一觉,等你睡完起来她就回来了。” 但是小朋友完全听不进他的话。 “妈妈不在!”森芒焦急地说,他四周看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熟悉的身影,狄远赫觉得那一刻他弟弟的世界可能崩溃了,眼泪迅速从眼睛里流了下来。 狄远恒盯着弟弟的眼泪看了几秒,猛地冲到外面拿弟弟喜欢的毛绒玩具,“看!是史努比!” “妈妈呢?”森芒哭着喊道,然后拼命在哥哥的怀里挣扎,“妈妈!” “妈妈很快会回来的。”狄远赫在努力地让弟弟平静下来,但弟弟一直在用尽全身的力气拨开他的手,晃动的脚好几次踹到了肚子上。 史努比对他不起作用。 “现在怎么办?”狄远恒绝望地问他哥。 “等他哭累?”狄远赫也没辙,“问我也没用,他连抱抱都不要了,我现在肚子有点痛。” 然后他看着森芒把头埋到被子里,呜咽了几声,然后抬起头没再睡觉,一副闷闷不乐的表情,无论哥哥说什么都不理。 这一个小时是狄远赫过得最漫长的一个小时,僵硬的气氛从门被打开的那刻瞬间化解。 “我去久了点。”妈妈拿着两罐奶粉走了进来,“声声睡得好吗?” “妈妈!”小朋友哽咽着,眼泪再次从眼睛里涌出来。 “听起来是睡得不好了。”妈妈无奈地叹了口气,“怎么又哭了,爱哭鬼。” 她已经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了,拿出奶瓶往里面倒了勺奶粉开始泡奶,时不时回头看眼自己的小儿子。 “我不是。”小朋友被哥哥抱下了床,抹掉脸上的眼泪,跟着妈妈走到了厨房,“你走了!” “我只是暂时离开一会儿,现在不就回来了吗?”妈妈弯腰把小儿子抱到怀里,拿了条干净的毛巾擦着他的脸,“看看你,又哭了,真是个爱哭鬼。” “我不是。”小朋友抽泣着,揉着自己的眼睛,抱住妈妈的手臂,“我想你了,妈妈。” 这个天真诚实的承认让在场所有人羞愧,虽然这句话现在很难再从弟弟的口中听到了。 一小片火烧云在西边的天空徘徊,预示着明天又是一个无雨的晴天,广袤的草原在这片接近日落的余光下展现出葱绿蓬勃的气势。 但毡帐里的人感受不到阳光的照射。 “你是个好哥哥。”乌恩臣目光无神,“幸好我小侄子对你弟弟很感兴趣,我真的不想一个人面对我侄子,他是一个对世界充满了好奇心的四岁恶魔崽子。” “而且精力多到可怕,明明我吃的饭比他多!” 狄远赫深有同感地点头。 两个人在有一话没一话地闲聊,门外的两个小崽子背着他们蹲在一起,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很安静。 安静到有点古怪。 这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乌恩臣坐不住了,朝门口大喊,“阿因,你们在干什么?” “等一下!马上就好!”小朋友的语气充满不正常的兴奋。 这句话的威力不亚于恐怖片前奏,乌恩臣坐不住了,几步走出了毡帐,狄远赫跟在他的身后。 距离越来越短,一个白色塑料盆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阿因怕自己表叔看不清楚特地举高了点,他的眼神中带着真诚,“表叔,给你的。” 乌恩臣低头看着盆里浑浊的水,很显然由泥土和碎了的草屑搅拌而成,老天,如果仔细看还能看到水面上溺水的蚂蚁。 “谢谢。”乌恩臣强行在脸上摆出笑容,“不过,这是什么?” “这是一种神奇的药水,能治所有的病。”小朋友骄傲地介绍。 “你应该试试。”他补充道。 他脸上兴奋的光让表叔凉了心,乌恩臣强撑笑容,蹲下来把塑料盆放到一边,“我知道你妈妈现在在医院,你很担心,想为她做点什么。” “但不要害怕,医生会帮我们解决问题的,知道吗?” 狄远赫瞥了一眼无辜站在一边的弟弟,低声问他,“为什么你不阻止他?” “因为他说他在做能治所有病的药。”森芒告诉自己哥哥,“我想知道是怎么做的。” 他哥沉默了一秒,“你知道这种药不存在的对吧?” “所以让人更好奇了。”森芒认真地点头,看向他哥,“你不好奇吗?” 狄远赫绝望地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第89章 第二天太阳依旧占据着湛蓝天空的深处, 天地万物澄净明朗,绿草拥抱着山岗,马群在其中奔跑, 鬃发飘散在空中。 “今天早上想去试试骑马吗?”哥哥泼了点水到自己脸上洗干净脸上的困倦, 对着天空打了个哈欠。 森芒点了点头,学着他哥的样子洗脸。 真正的民宿老板娘路过, 亲切地告诉他们,“今早上不能骑马, 医生待会要给它们做健康检查。” “如果想骑马的话得等到下午,不过有个组团的客人们已经约下午了, 教练人手可能会不够需要。” “我可以去当教练,李叔会答应的。”乌恩臣甩了甩有些凌乱的头发,对他妈妈说, “我今天不想去放羊,昨晚刚有老板给我下了新单呢。” “一天到晚就知道打游戏!”他妈妈颇有怨言,“小娅多好一姑娘!” “我这不赚钱嘛……”乌恩臣觉得丢脸极了, “我打游戏卖装备就是在赚钱啊,他们给的钱不少。” “至于娅娅, 我们已经分手了就别提了, 我们就是不合适。” 他妈妈皱眉,显然不相信, “我怕我半夜起床又会看到你在厨房边喝酒边哭。” “我没有, 我只是有点遗憾。”乌恩臣赶紧喊停,“停, 别说了别说了, 现在我立马安静地去放羊。” “我想和你一起去放羊。”森芒看了眼站在他身边的亚历山大,主动自荐, 在他看来放羊的吸引力不亚于骑马,“我和我的狗狗能帮得上忙。” “才二三十只羊,不多。”乌恩臣顺着话题说了下去,“我不介意你跟着一起来。” 森芒遮掩不住他眼中期待的光。 * 去的地方几乎是纯自然的草甸草原,地势起伏不大的山坡,羊群在头羊的带领下在路旁的草场上吃着草,青草长得不算高,青绿鲜嫩,羊群很喜欢,吃得头也不抬。 亚历山大很兴奋,狩猎的本能在它的血液里沸腾。 乌恩臣找了个位置停下摩托车,确定头羊的位置,然后开始放心玩手机。 狄远赫则看着他弟弟和狗子开始了一场没有武器只有气势的狩猎活动。 大概是山里树多遮挡,玩的一般是潜伏游击战,在开阔的草原上,战术变得完全不同,改守为攻,开启追逐运动战。 森芒目标准对羊群,占据着有力位置,和亚历山大慢慢朝羊群挪动。 羊群天生对狗子有恐惧心理,现在这个状况还多加上了一个助纣为虐的主人,羊群的恐惧心理翻了倍。 一人一狗绕着羊群走了半圈,羊群内的气氛愈发不安,三两只带动着团队开始逃跑。 森芒没办法只能追上它们,一路往上跑过小坡顶,又一路往下跑回头,羊群散开又聚合在一起,惊恐的咩咩声没停过。 出来觅食的草原鼠被这场战争吓得躲回了洞里。 在草原上跑步和在学校塑胶跑道上跑步完全是两种感觉,这里没有任何的跑道线,不会有任何指明跑步方向的目标,无论往哪里跑都能成路。 当然地上细碎的沙石不少,时不时会有一两颗掉到鞋里硌到脚。 但这并不妨碍森芒的好心情,亚历山大的叫声在这儿隔得很远也能听见,狄远赫远远地听着弟弟的笑声,自己也跟着笑了。 细碎的阳光在草芽上跳动,大把大把的野花在这个季节开放,这里是草原,也是花海。 终于有只小羊羔疲惫地停下了脚步,定在原地,任凭羊妈妈怎么推也不懂,然后被随后而来的男孩扑到在地,“抓到你了!”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95节 小羊羔无力回天,发出了咩咩的颤声。 恐怖的事情就此展开,亚历山大晃动着尾巴,凑近好奇地用湿漉漉的鼻子嗅了嗅小羊羔的脸。 犬科动物锋利的牙齿和沉重的呼吸近在咫尺。 小羊羔吓得咩叫的声音都尖了几分。 森芒被逗笑了,摸着它头上青枣大小的两个角,摸到过瘾后才松开了手。 小羊羔颤巍巍地站起来,努力爆发出力量摇摇晃晃朝羊群挪去,不愿意再陷入人类和犬科动物的魔掌中。 一人一犬就这样躺在草地上,任凭阳光晒着自己。 “跑了这么久,终于累了吗。”乌恩臣看了眼坐在旁边坐在旁边的狄远赫,发出感叹,“你弟弟真是朝气蓬勃活力四射。” “算是他的基本运动量吧。”狄远赫摇头笑了声,毕竟阿芒的运动量是要比阿恒的多上一个档次。 “可能这几天坐在车里太久了。” “你们今天下午要去骑马,如果还有精力。”乌恩臣说,“说不定会和另外一个团的人撞上。” * “你们站着干嘛呢,现在去吃饭了!”狄远赫刚回来,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下午要去骑马呢。” 说着,两个人的目光相撞。 “卢师兄?” “远赫?” 面前的人是狄远赫已经毕业两年的师兄卢泓立,两个人头一次在学校以外的地方见到对方。 “师兄,你怎么在这里?”狄远赫很惊讶。 “这应该是我的问题,等会。” 卢泓立拿出手机看了眼日历,“……现在你就放假了吗?” “学校没别的事,我就没待了。”狄远赫说,“原来下午要去骑马的人是你们。” “我和我公司的人出来旅游团建。” 卢泓立说道,顺便提出邀请,“下午要一起吗,人多更好玩。” “下午要一起吗?”狄远赫转头问在身后落下几步的弟弟。 “不要。”森芒打了个哈欠,“我想睡觉。” “他?”卢泓立眨了眨眼睛。 “我弟弟森芒。”狄远赫做了个简单介绍。 卢泓立刚想说两句,便被一旁经过的姑娘吸引了目光。 一只鹞鹰安稳地停在姑娘修长的手臂上,鹞鹰深浅不一的羽翼衬得姑娘更加俊丽,她的眼睛映出半边天空。 “哇。”卢泓立一句话也说不出。 “妈,之前买的药放哪了?”乌恩雁带着鹞鹰掀开了帐,“鹞鹰又把不能消化的毛吃下去了,我得让它把毛吐出来。” “在杂物架上吧。”她妈妈皱着眉头,起身翻找了下,“它怎么和猫一个样啊。” “可能投错了胎。”乌恩雁叹了口气,“猫要吃化毛膏吐毛,我在想着待会要不要给它吃点不能消化的东西,然后和毛一起吐出来。” “先试试药吧。”妈妈从一个盒子里找到了药,递了过去,“它的消息够灵通的,你刚回来它就知道了。” “今天一见面它就送了半只老鼠给我。”乌恩雁接过药,“可能是觉得我这么大个人养不了家。” “它真的很关心你。”妈妈笑谑道。 “衷心感谢,送礼就免了。”乌恩雁摆摆手离开了。 注意力半点没有看呆了的游客身上。 “师兄。”狄远赫喊了他师兄一声,“你同事喊你吃饭了。” 卢泓立这才回过神来,“……啊好。” “小雁!下午客人多,你骑马好,过来当个教练吗?”一个中年大叔隔得老远扯着嗓子大声问乌恩雁。 “来!”乌恩雁爽朗地答应了,“那晚上你请客吗?” “请!”大叔哈哈地笑了两声。 卢泓立听到了自己心脏跳动的砰砰声。 救命,这个声音好像响得全世界都知道了。 森芒的目光也像他一样追随着乌恩雁,不过他的重点是那只站在手臂上的鹞鹰。 原来哥哥真的没有骗人,这里真的有人会训鹰。 * 事实证明,很多人想骑马的想法更多是想要实现年少时期策马天下的梦想,多数是叶公好龙,过足瘾拍照留念就完事了。 这个下午狄远赫看着这群长期坐在办公室的人们绕着草原骑马。 从神情变化可以看出来,他们被这项有益健康的运动折磨了两个多小时,表情从开始的兴奋激动,变成了平稳,直至精疲力竭。 最惨的是穿得单薄还带双拖鞋的,皮肤直接和马鞍脚蹬贴贴,身体受尽磨难。 偏偏老板是个忠实的骑马爱好者,试图向下属安利自己热爱的运动。 运动结束后,每一个员工脸上都被晒得出了汗,他们直奔自己的休息室,就好像在沙漠里走了一星期终于看到绿洲的旅客。 离得有点远的草地上放了张不大不小的毯子,刚好够几个人在上面躺着。 森芒坐在上面,亚历山大有些潮湿的鼻子贴在他的手臂上。 离得远远的人群吵闹声并没有打扰到他的睡眠,森芒把脸埋在亚历山大脖子后面,一人一犬在阳光下打着盹。 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边多了个小朋友。 是昨天那个叫阿因的男孩。 这儿附近没有别的相近年龄的伙伴,阿因只能偷偷坐在森芒旁边,看着远处的游客骑马,他现在还没到能上马的年龄。 “醒了?”他看到森芒小小地伸了个懒腰。 “嗯。”森芒揉了揉眼睛,皱起眉头看了看四周,“我哥哥呢?” “那里。”阿因指了指远处的游客,小声地告诉他,“刚才有人过来找你哥哥,你睡得舒服,他就自己去学骑马了。” “哦,骑马啊。”森芒刚醒,大脑还处于一片混沌之中。 倒是亚历山大被小主人过长的午觉折磨得早就待不住了,它抬起前爪压在小主人的手臂上,使坏地拱着对方的颈部。 “困。”森芒把亚历山大抱进怀里,挠了挠它的脖子,“别闹了。” 亚历山大不可能在再呆坐下去,它发现了远处躲在细细草叶下的一只草原鼠,从和主人玩闹模式迅速切换成追捕模式,“咻”的一下冲了出去。 森芒没有叫它回来,他摸了摸自己的喉咙,“渴了。” “给。”阿因把自己的水杯递了过去,再次把头扭了回去。 “你在看什么?”森芒顺着他的目光看,看到了一匹兔褐色的骏马马背上坐着一个大姐姐,她穿着骑马装,深红色的下摆被风掠到了后腰,风吹过她的发梢,鹞鹰在她的上方飞旋。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呆了,有些忍不住拿手机拍下这番美景。 卢泓立看红了脸,他又听到自己心脏失控的声音。 “我喜欢她的鹰和马。”森芒说。 “我也喜欢。”阿因撑着下巴,“阿雁表姑的马术是所有人中最好的,表叔都比不过她,以前好多好多人特地过来请她教骑马呢。” “我也有我自己的小马。”他说着,喜滋滋地笑了,“就好像你有你的狗狗一样。” “我的小马也认识我,它闻得出我的味道。” “像狗狗一样吗?”森芒问他。 “应该是吧。”阿因也不确定,“小马会闻我的胳膊,但是它太凶了,阿雁表姑先让我和它做好朋友。” 森芒盯着乌恩雁身侧的鹞鹰,好奇地问道,“她真的会训鹰吗?” “不会。”阿因诚实地摇头,“那只鹞鹰翅膀断了,阿雁表姑救了它,然后就这样了。” “哇真好。”森芒很羡慕,“我外公以前救过一只,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没事的呀。”阿因有点害羞,他安慰刚认识的小伙伴,“它能再飞起来飞回自己的家就好啦,我们不是为了养它才救它的。” “但我还是想养只鸟。”森芒说,“我喜欢它们。” 话音刚落,帅气大狗子追逐草原鼠失败,甩着尾巴回到小主人的身边。 森芒看到亚历山大底气更不足了,“不过我还是更喜欢狗狗。” “可以一起喜欢呀。”阿因觉得这个完全不成问题,“我们全都要。” 森芒捂住亚历山大的耳朵,看着它密密睫毛下清亮的黑眼睛,更心虚了,“别说了,我的狗狗听得懂的。” “它们会理解的。”阿因的语气很腼腆,但听起来又很有经验。 这边小朋友们的谈话,没有影响到成年人社交活动。 卢泓立鼓起勇气终于打算上前去搭讪了,他去之前瞥了眼自己的师弟,想让对方给自己点信心。 师兄弟情分在此时显得格外冷漠。 卢泓立觉得他和狄远赫之间微薄的感情已经消失殆尽。 狄远赫完全忽视师兄眼中的百般纠葛,他骑了几圈心中有了几分把握,向自己弟弟的方向挥挥手,“阿芒!来这里!” “我会骑马了,我带你!” 卢泓立深呼吸一口气,不再看这位眼中只有弟弟的哥哥。 “嗨。”他踏出了第一步。 乌恩雁下马,轻抚着马的前额,看向这位和自己年纪相仿的人,扬起眉头,“嗨?” * 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狄远赫注意到了他师兄恋情在缓慢进展。 比如。 早上出门,他看到师兄在试图以学骑马的借口找乌恩雁聊天,即使前一天晚上大腿内侧痛的不行。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96节 中午回来,他看到师兄扭捏邀请和乌恩雁一起吃饭。 到了晚上,他又与未来大舅子沟通关系,努力让乌恩雁对自己产生好感。 狄远赫没有任何兴趣。 比起这个,他更喜欢天天带着弟弟出去跑步,虽然两个人比赛,森芒总是嫌弃他靠年龄和腿长作弊。 他们花了很长时间在草原上,几乎每天都会去看夕阳落山。 看着明亮的太阳逐渐变成咸蛋黄色,流云飞霞在天空布展,等待着夜晚明星的显现,视野的空旷让所有的一切感觉都变得豁达豪放。 篝火在熊熊燃烧,人群围在一起烤肉,聊到尽兴时还会高歌一曲,共享美酒。 “嘿老弟!”这几天的时间乌恩臣已经和狄远赫混得很熟了,他拿着整瓶的啤酒往羊肉上倒了半瓶后,剩下的直接灌进了自己的喉咙里。 “最后一天了,过来一起喝酒啊!” “我弟弟在,你们喝吧。”狄远赫拒绝了。 “就一杯!不劝酒!”乌恩臣把他拉到自己旁边,压低声音,“不喝也行,别让我一个人和他们两个呆一起,气氛太尴尬了。” 说着示意了一下面前两个还在暧昧期的情侣。 “可是我弟弟他……” 狄远赫没说完就被乌恩臣打断了,“你弟弟比你安全,他有狗子保护,而且也不会无聊,阿因在他旁边陪他玩呢。” “可是……”狄远赫还在犹豫。 乌恩臣把几串生肉和火腿塞到他手里,用恳求的语气再重复了一遍,“气氛真的真的太尴尬了,我觉得我现在就像个闪闪发光的电灯泡。” “除了老天,还有谁记得我刚分手不久吗。” 狄远赫默默地接过生肉串和火腿,侧头看了眼抬头看星星的弟弟,显然对方并不介意哥哥的缺席,他一向很享受自己安静的独处。 篝火的光吻着每个人的侧脸。 卢泓立看了眼乌恩雁烤的里脊,面前的姑娘和她手中的里脊肉轻而易举地夺走了他的心,他话不经脑子直接脱口而出了。 “色泽红润肉质鲜滑,里脊是个聪明的选择。” “呃对。”乌恩雁很给面子的把话接了下去,“就好像它注定要被我吃到肚子里一样。” 狄远赫没眼看他师兄了,明明上学的时候人还挺聪明的,没想到现在居然有说出这样蠢话的一天。 强行的对话并没有就此终结,卢泓立硬是接了下去,“很浪漫不是吗,命运,命中注定什么的。” 乌恩雁不知道他指的是里脊和人,还是他和自己,这个话题再聊下去她绝对会选择换桌吃饭,“吃你的肉吧,它快烤好了。” “好吧,我知道我刚才说的话有点蠢。”卢泓立说,“但我还是会说。” “从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我无论如何都要和你说句话,后来你抬起头,我看到了你的眼睛。” 他说着停了下来,乌恩雁看向他,“我没什么印象,然后发生了什么?” “没有发生什么。”卢泓立说,“我看到了你的眼睛,就这样。” 乌恩雁没说话,一种暧昧的气氛围绕两人之间,卢泓立耳朵有点红,他再次开口,“你不是在q市工作吗,我就是觉得太巧了,我们公司也在那里。” “如果以后有空,我想请你去吃四季酒家吃饭,那里的紫苏鸡煲特别好吃。” 这·他·妈·真·是·让·人·心·情·复·杂。 乌恩臣想上去把面前试图向他妹妹告白的臭男人的头拧掉,不过如果真的这么做了,他可能先一步被她妹妹拧头。 毕竟面前的人来自一个不错的学校,脾气很好工作稳定,也会说话,而且脸也可以,不过看模样绝对在自己妹妹手中对不过三招,但在某种程度上来看这是个优点。 说到底,他真的很想坐去隔壁桌避避,但是不行,如果这么做了,乌恩雁绝对会在往后余生中嘲笑自己这时候表现得像个愣头青。 “帮我烤点肉。”乌恩雁转头使唤自己的哥哥,“你烤的比我好吃。” “行。”乌恩臣拿了几串放到了烧烤架上,“这么多够了吗?” “多加两串。”他妹妹说道。 “我去买瓶雪碧。”卢泓立站起了来,目光看向自己喜欢的姑娘,“你可以陪我吗?” 脸上写满了一副想要点独处时间的样子。 “可以。”乌恩雁答应了,说完还笑了一声。 她哥冷漠地给烤肉翻了一面,他大概能猜到结局了。 夜晚的草原依旧美丽,风中传来昆虫振翅的声音,如同大地的呼吸声一样,头顶月色白净,在这样明澈的夜空中看星星不需要抬头,平视就可以看到浩瀚的星空。 “我明天下午就要走了。”卢泓立说。 “有些话我觉得我得说。”他努力组织着语言,“从第一眼起我就很喜欢你,我想让你开心。” “所以。”乌恩雁说,“你喜欢命运,喜欢一见钟情?” “我相信契合的灵魂会互相吸引,我相信会有一个人,我在遇到的时候就知道她和别人不一样,我相信命运。” 在夜色中乌恩雁的目光带着闲适和慵懒,嘴角边泛起笑意,“真是浪漫。” “让我猜猜,你没有谈过恋爱。” “啊。”卢泓立一下子涨红了脸,他希望在昏暗的光线能帮自己隐藏一下,“很明显吗?” “还好。”乌恩雁说,“但是我想说我们才认识几天。” “这段时间不够长吗?”卢泓立反问道。 乌恩雁看着他的眼睛没有回答。 不知道是谁先把手放到对方脸上的,两个人慢慢靠近,卢泓立能感觉对方的呼吸在抚摸着他的皮肤,他觉得自己的心已经不再属于自己。 距离靠得更近了,两个人的嘴唇最终贴到了一起。 卢泓立觉得有点眩晕,也许是期待这个迷人的吻太久了,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正在拥抱自己喜欢的姑娘。 “哥哥姐姐?”一个声音打破了暧昧的氛围,吓得两人立刻分开两步,森芒站在他们旁边,脸上写满了纯真。 他用困惑好奇的眼神看向两个人,衣服上带着一两片草屑。 “你们刚才在干什么?”森芒再次问道。 乌恩雁卡住了,她看向刚成为自己男友的卢泓立,希望他来解释。 卢泓立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敷衍或者哄骗的话,他卡顿了一下,然后开始说,“我们在……你知道的,当两个人——” 他说着犹豫了一下,几乎是害羞地看着乌恩雁,“当两个人彼此相爱的时候……他们喜欢亲吻。” 乌恩雁回了他一个温暖的笑。 “哦。”森芒理解地点点头,“我外公趁我不注意的时候也会亲外婆的脸,但是为什么撞对方的嘴巴呢?” 卢泓立的脸又涨红了一个度。 如何有礼貌地终止话题是每个成年人的必修课,乌恩雁抓住了森芒的手臂,用问题解决问题,“来吧,我去带你找哥哥。” “对了阿因在哪,他刚才不是在你身边吗?” “他刚才抓住了一只虫子,然后虫子咬肿了他的腿。”森芒说。 “怎么会这样?”乌恩雁皱起眉头,“为什么不早点说呢?” “因为你们彼此相爱。”森芒诚实地回答。 这一刻卢泓立分不清世界对他是充满善意的还是恶意的,他抿紧嘴唇,低头看向这位煞风景的小朋友。 “喂!”小朋友他哥表情不快,冲着自己师兄喊,“不准用那么凶的眼神对我弟!” 卢泓立闭上眼睛,他知道自己师弟狄远赫是个十足的弟控。 现在实锤了,而且是锤得死死的那种。 乌恩臣在一旁又多开了一瓶啤酒。 * 在第二天一早,天还是那样蓝得浓烈深沉,云彩只能在其中充当装饰。 乌恩雁坐在餐桌上,她的面前放着妈妈刚给她拿的稍麦。 现在是早餐时间,几个人坐在餐桌前吃早餐,阿因的裤脚被拉了起来,涂上了消肿药。 过了一会儿帘子被掀开,乌恩臣打着哈欠走了进来。 “哥,早。”乌恩雁打了个招呼,“你昨天喝了好几瓶啤酒,我以为你今早上会宿醉起不来。” “这个度数的酒顶多算有味道的水,哪到哪啊。”乌恩臣摆摆手,直接取走了他妹的稍麦,咬了一口。 “哎那是我的早餐。”乌恩雁翻了个白眼,“想吃的话自己去拿。” “你有考虑过烤肉变冷时的感受吗?没有,因为你只想到你自己。”她哥说着又多拿了一个,“而且恋爱的人应该靠爱情生存,不是面包和稍麦。” “真的吗?”最不应该加入话题的森芒加入了话题。 狄远赫立刻把自己手边的牛奶递到了弟弟面前,“阿芒你别听他们胡说,爱情很难讲清楚的,你不懂。” “我不笨,我懂。”森芒反驳。 简简单单五个字,让他哥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谁?!” “谁?”森芒没听懂他哥的话。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困惑,两人思维显然不在同一频道上。 森芒皱着眉头解释,“我在说爱情,爱情就是引力。” “而引力在自然中遵循引力定律,宇宙的每个物体都会互相吸引,引力与每个物体的质量成正比,与它的距离平方成反比,它有公式。” 狄远赫松了一口气。 这才是他货真价实的弟弟。 “不对。”阿因一本正经地反驳了他们,“爱情是结婚。” 他拿了自己举例子,“我同桌,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他说要和我结婚,还给我一块饼干。” “就一块饼干?”他表叔乌恩臣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你答应了?” 阿因抬起头用天真乌黑的眼睛看着他,害羞地点了点头,“嗯,那是一块很好吃的饼干。” “其他人也给我了。”他小声地补充道。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97节 “真厉害。”森芒真情实意地夸赞道。 第90章 “你也要今天走吗?”阿因小声问森芒。 森芒点点头。 “好吧。”阿因的神情变得有点难过, 他的手在口袋里摸索了很久,终于从里面拿出了一包饼干,语气很腼腆, “饼干给你。” “它真的很好吃。” 狄远赫看着他弟接过了小饼干撕开包装咬了一口, 还分了一半给亚历山大。 他觉得自己弟弟可能没有反应过来这饼干意味着什么。 狄远赫向自己师兄和乌恩臣乌恩雁挥了挥手,开了后车门喊自己弟弟, “阿芒,要走了!” “来了。”森芒几步跑了过去。 哥哥侧身, 森芒弯腰钻了进去,亚历山大紧随其后, 确定全员到齐坐稳后,狄远赫“啪”的一声关上车门,“出发!” * 在碧空如洗的蓝天下开车开久了, 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越野驾驶的乐趣如同它的名字一样,在于穿越原野,在面对高耸入云的雪山, 面对奔腾汹涌的瀑布,面对辽阔无垠的草原, 全部收入眼底, 紧绷的神经在一路颠簸中松弛下来。 很多公路路段质量很好,狄远赫大概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一天在如此享受在公路上酣畅淋漓飞驰的感觉, 风在窗外嘶喊, 所有的一切都让人心旷神怡。 最终车在服务区停了下来,狄远赫准备在加油站加个油, 然后再带弟弟去吃点东西。 “加满。”狄远赫对服务员说。 服务员点头, 把油枪放入油箱口。 森芒打开车门,带着亚历山大下了车, 不能有大幅度动作的坐了一两个小时,他感觉骨头要生锈了。 亚历山大的反应更是强烈,径直跑出去十几米再跑回来好几次才好些。 森芒揉了揉亚历山大的耳朵,抬头对他哥说,“我渴了,我带亚历山大去那边的便利店里买水。” “去吧。”狄远赫没阻止,“想吃什么零食的也可以一起买了。” 弟弟应了声,带着爱犬跑远了。 狄远赫打开手机,侧头问服务员,“多少钱?” 狄远赫内心涌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他看了眼日期,离毕业典礼还有一段时间,他本能地瞥了远处的森芒一眼,森芒正在便利店门口站着,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动静。 很好,狄远赫接起了电话。 “喂,老师?” “有什么事吗?” “放心,是好事,不是坏事。”辅导员听出了学生语气下的拘束,她笑了下让气氛缓和些,“恭喜你,你被评选为优秀毕业生了。” “是吗。”狄远赫没想到会是这事,“谢谢。” “谢我干什么,都是你自己的努力。”辅导员继续说道,“你将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在毕业典礼上发表感言。” “放心,不会太长,大概八百到一千字左右而已。” “啊?”狄远赫再次瞅了眼远处的弟弟。 “不要太惊讶,我提出你的名字时没有老师反对,大家一致同意,都说你很好。”辅导员笑着说,“你什么时候有空可以来办公室一趟,我给个流程图给你。” “到时候你写完演讲稿后也可以来办公室我和其他老师都帮你参考参考。” “好。”狄远赫有些尴尬,“……问题是我现在不在学校,稿子可能我迟点才能交。” “不过我会好好写的。”他补充道。 “……”对面一时间也卡住了,“那你在哪?” “我去旅行了。”狄远赫坦陈道,没绕一点圈子,“刚好最近没事,空闲时间多。” “好吧。”辅导员觉得这理由算合理的,她翻看了下日历,“毕业典礼前一天要拍毕业照,你最好能提前几天回来。” “好吧。”狄远赫答应了。 “而且得先把稿子写好,然后交给办公室审核。”辅导员最后嘱咐道,“最好提前几天,我们预留审稿改稿的时间,知道了吗?” “行,我知道了。”狄远赫再次瞅了眼远处的弟弟。 电话挂断后是一片沉默。 完了完了,哥哥绝望地想,这次要用什么样的借口。 是不是先道歉比较好? 还是先问他愿不愿意来自己的毕业典礼玩? “一共350元。”服务员的声音把狄远赫的思绪唤了回来。 狄远赫没说话,付完款找了个停车位停好车后,向便利店走去。 “我想喝这个果汁……”森芒手里拿着一瓶草莓果汁,抬头看向他哥哥。 话还没说完,他就敏锐地察觉到哥哥神情中的苦恼,森芒完全想不通,旅行那么快乐,几乎没有事情值得人心烦。 ——等等,好像确实有。 哥哥在看导航和地图的时候经常皱眉。 “你还在烦路线和地图吗?”森芒猜测道。 狄远赫犹豫了下,最终没有把事说出口,而是顺着弟弟的话说了下去,“对,我在看这儿附近有什么出名的景点,但没看到特别好的。” “葡泸山不是出名的地方,但它不比出名的景点差。”森芒憧憬地提出建议,“路上的风景就已经很美了,如果你愿意开慢点,它们会更美。” “高速路上有限速。”狄远赫说。 弟弟的笑容消失了,他拉开透明玻璃门从饮料柜里多拿了一瓶草莓果汁,递到哥哥手上,“我多要一瓶果汁。” 自家弟弟果然是件漏风的小棉袄,狄远赫叹了口气,拿出手机付了款,“走了,把亚历山大叫上,我们去吃饭了。” 说完,他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然后走了出去,而且少见的没有和森芒并排走。 不止如此,他的目光很散,一副神游在外的模样。 森芒很少见到哥哥这幅模样,他径直从哥哥手中的袋子里拿走草莓汁,吨吨喝下小半瓶,哥哥都只是在做刻板的不需要经过大脑思考的动作。 看着……看着就格外好欺负。 森芒和亚历山大对视一眼。 * 狄远赫越想越心烦,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弟弟说,今早他还信誓旦旦地和弟弟说接下来的目的地是海滨,他绝对会挑个风景最好看海鲜最好吃的地方去的。 原本离回学校还有不长不短的时间,现在工作任务和旅行安排压下来,时间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还有那篇一千字的发言稿。 平常文笔就不怎么样,又干又瘪,幸好论文靠的是数据和事实说话,而不是靠文笔,不然以自己的水平绝对是要留级的。 狄远赫再次苦恼地叹了口气。 不用多想,就能知道要面对二稿三稿四稿,所以必须提前准备,而提前准备就需要时间。 还有发言稿的主题,毕业能写些啥,人生规划?感恩母校?感谢导师? 继续说一些被说烂了的话?不知道网上有没有优秀的稿件让自己参考参考,不期待自己写太好,能及格不丢人就行。 “我们要去看哪个海?”弟弟的声音从后座传来。 “还没决定好。”狄远赫过了一会才出声回答,他看了眼导航,“距离太远了,今天到不了的。” “噢是吗。”森芒眨眨眼睛,“没关系。” “我发现了一条新的路……” 接下来,狄远赫的记忆有些模糊了,等他回过神来,车连同人已经下了高速,在一个偏僻的路边停了下来。 位置很偏,几乎属于荒无人烟的状态,停在这儿的半个小时内没一辆车经过,狄远赫前后看了看,沿着路至少开一个小时才能看得到其他人。 他看向肇事者。 对方一脸坦荡,并且理直气壮,“什么事?” 狄远赫郁闷地看向他,“你说呢。” 并且示意了一下两个人前后的状况和景象。 森芒没理他,盯着矮树上的松鸦看,这只松鸦的羽翼上的黑色和暗蓝色交叠,它们的分布很广泛,在葡泸也见到过。 “它很漂亮。”狄远赫顺着弟弟的目光看过去,“我好像是第一次见这种鸟。” 森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伸手摸了摸亚历山大的耳朵,可能还说了句话,但狄远赫没听清。 “你刚说什么?”哥哥问。 “我说。”森芒露出了不高兴的表情,“一路上我们看过好多只了,车开得太快了,什么都看不清,我很吃惊你现在才发现它们。” “它们很好,只是我更喜欢猫狗……”狄远赫意识到不对劲,想了会把逻辑圆上了,皱紧眉头,“这就是你骗我开下高速公路,然后逼我在这荒山野岭停车的原因?” “我以为你是真的找到了路!”哥哥控诉道。 “我确实找到了路!”森芒为自己辩诉,“哪个路口的风景好看,我就指哪,没有错,这里的风景确实很好看!” “不比导航推荐的差。” 哥哥紧皱眉头,“所以你根本不知道我们会去到哪里。” “嗯。”弟弟给出了让人绝望的肯定回答。 说着环顾四周,对所处的位置很满意,“这里很好。” 语气中的得意让哥哥心上蒙多了一层绝望的灰,“我是你的哥哥,是那个握着方向盘的人,你有建议应该直接说,我会听的。” “我知道,我只是想做点新的尝试。”弟弟说。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98节 狄远赫的拇指在太阳穴上揉了揉,“阿芒,你知道你很有反骨精神吗?” “什么意思?”森芒没听懂。 “意思是……”狄远赫想了想,“你进入了成长叛逆期。” “是件坏事吗?”森芒看向哥哥。 “不是,这证明你正在成长为一个独立思考的人。”哥哥回答得很谨慎,他说完想了下补充道,“不过需要有人引导你不要走错路。” 这听着像是经验之谈,感觉用处不大,森芒坚信自己能独立处理问题,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像自己这么优秀,为了不打击哥哥,他贴心地转移了话题。 “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森芒说,“完全可以绕个远路。” 狄远赫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承认,以前那种跟着旅行团在短时间内像是走马观花一样游览景点购买纪念品,确实很没有意思,很浪费风景。 这段旅行的时间开车确实开得畅快,他坐在驾驶位上,在沥青公路上飞驰而过,材质和过去自己走过的路没有两样,他身处于庞大美丽的景色中,感受着荡魂摄魄的震撼。 在飞快的速度下,细节变得无关紧要,狄远赫以为弟弟和自己的想法可能是一样的,结果不是。 “好吧,你赢了。”狄远赫说。 * 于是一整个下午,他们没有在车上行动,走了下来,穿梭在乡间小路上,在路上没有遇见人,但能看到三两个路牌,大部分都旧了掉漆了。 自家弟弟确实很会选地方,狄远赫想,他准确地选到了最自然最美同时最荒的地方。 夕阳在往西偏移,散在空中的余晖渐渐消失了,金星出现,天空披上了沉沉的黑纱,星光映照山河,盈盈明亮。 车内的灯亮着,狄远赫拿着笔记本电脑坐在后座,看着屏幕上的空白文档发呆。 幸好他临走前把电脑带上了,不然现在应该是哭着用手机写了。 但电脑不能代替大脑,稿子不会自己出现,狄远赫打了几个字,总觉得很别扭,又删掉,写了一小时,只留下“大家好”三个字。 聊天群里不停地在蹦着信息,狄远赫撑着下巴看着他们在群里各种胡侃,一个小脑袋凑了过来。 哥哥伸手把弟弟的头扭了回去,“背你的古诗。” “如果回去你的语文成绩降了的话,外婆绝对会鲨了我的。”他接着说,“而且我们出来玩了这么久,这是我第一次让你打开课本和练习册。” “不要摆臭脸,我已经很仁慈了。” 森芒假装没听见,直接询问他感兴趣的事,他的目光在电脑的空白文档上停留,“你在写什么?” “一个老师布置的任务。”狄远赫说。 “什么任务?”森芒追问道。 放平常弟弟对此不会感兴趣,好吧,狄远赫算是知道了,弟弟在学自己讨厌东西的时候总是热衷于探索世界各种未知的事物,一切都很有趣,除了学习。 “一篇一千字的发言稿。”狄远赫用回答终止了话题,“你要帮我吗?” “不要。”森芒立刻收回目光,低头看自己的课本。 兄弟情义就是如此简单现实,狄远赫继续看着三个字的文档发呆,鼠标不受控制地又点开了学校里的群聊,群里人聊得很嗨,说着学校里最近的各种大小八卦。 听说学校里出现了个不知名的男生,一副学生的模样,半夜翻窗睡在了一楼的专业教室里,不止如此出现在学校的饭堂以忘记带手机为由借钱,从不还钱。 群里聊起这件事才发现受害者众多,一时之间人声鼎沸。 中招的人复盘细节,看热闹的人占据一线吃瓜,分析该人的身份。 中间不知道是谁发错了消息,在群里面发了几串数字和题目,估计边吃瓜边和人聊题,发错了,狄远赫没太理会。 忽然弟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答案是二分之三。” “你不是在背古诗吗?”狄远赫吓了一跳。 “在背了。”森芒沮丧地把头埋进书里。 “我的最低要求是三首,如果你不背完,你就要写一篇300字的作文。”哥哥说。 这句话听着十分恶毒,绝对是威胁,森芒瞪了他哥哥一眼,开车门出去找亚历山大。 狄远赫“啪嗒”打开了前后车灯照明,在车内再次提醒道,“三首,睡觉前检查。” 星光闪烁,狄远赫看到他弟弟脸色更差了。 他心想,攻略说的确实没错,旅行是感情的试金石,兄弟情义稳不稳,明天起床看弟弟心情就知道了。 如果心情好,他就一鼓作气把下个目的点是自己学校不是海边的事情说一下。 弟弟应该不会介意旅行中途多加一个项目的。 * 第二天,是一个晴朗带点微风的早晨,宁静,在乡间的绿野中时不时有一些落叶落到沥青路上,过了不知多久才会给飞驰而过的汽车吹回杂草和灌木丛中。 也许是因为少人经过的原因,周围的灌木植物肆意生长,养分抢得多的都有半个人高了。 昨晚的诗背完了,森芒记忆力很好,背三首诗对他来说不难,难的是他不理解自己背的是啥。 风透过车窗的缝隙吹了进来,带着草叶香的空气打破了梦境。 狄远赫从睡梦中醒来,他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睛,弟弟没有在身边。 他打开车门,亚历山大也不在车的旁边。 早上起这么早,心情应该不错,狄远赫心想,干脆把事情和阿芒说了吧。 不远处灌木丛中有点动静,狄远赫走近了点,看到他弟弟窝在里面,亚历山大一如既往待在它最常在的地方,深棕色的眼睛盛满世界的影子。 亚历山大呜咽着用鼻子碰着小主人的手背,小主人的手正忙着折下蒲公英细嫩的枝干,抽不出空闲去安抚撒娇的狗狗。 蒲公英会在温暖的季节里开花,在无人留意的角落里它们生长得更盛。 灿烂的金色花朵和白色的摇摆的绒球交杂在一起,森芒的动作幅度更大,白色的毛球飞得到处都是。 “你在做什么?”狄远赫问道。 “在做王冠。”森芒举起手中乱糟糟的枝条,“做好之后会特别好看,我每次送给外婆她都很开心。” “饿吗,要先吃早餐吗?”狄远赫又问道。 “不饿。”森芒没抬头,“不过亚历山大饿了,你可以先准备它的。” 静谧轻缓的气流吹过灌木丛,几乎引起不了叶子的摇曳。 带着生机的绿色和金色碰撞缠绕在一起,被一双肤色的手握着,肤色底下隐约能看到青色和紫色的血管,男孩的手指熟练地在枝叶间穿梭。 “为什么要做这个?”男孩的哥哥不但不解风情,还很煞风景,“女孩子才喜欢吧?” 森芒瞪了他一眼,“因为这样我就可以封你为大混蛋王。” “看着心情很好?”狄远赫决定和弟弟说明接下来的行程变动,但他有点底气不足,“我想和你聊聊接下来的计划。” “是去海边。”森芒的目光中带着憧憬,“我还没看过海呢。” “对。”狄远赫迟疑地说,“但中间要多加一件事,我要回学校参加我的毕业典礼。” “你要把我送回葡泸吗?”森芒的眼神有些暗淡,“旅行结束了吗?” “不,当然不是。”狄远赫立马否认,“我们只需要在期末考前赶回去就行,不过得预留复习的时间。” “我不需要复习就可以考得很好。”弟弟说。 “语文除外。”狄远赫实事求是。 “总之你会作为家属参加我的毕业典礼,如果阿恒没课,我也会叫他一起来。”哥哥接着说,“结束后我们去海边吃海鲜。” “海鲜?”森芒想了想,“吃哪些?” “种类很多。”狄远赫挑挑眉头,“到时候你觉得哪个看起来好吃,我们就吃哪个。” 很让人期待。 森芒头顶的朝霞已经散去,天空像是一片蔚蓝色的大海,深邃和澄澈。 他低头把多余的绿色枝叶折断,把几朵金色的蒲公英花朵嵌在枝条的空隙中,“我送过给外公,送给外婆,我觉得你也会想要一个。” 手中的作品即将完成,森芒拿起来对着哥哥比划了下,“戴起来会让你很好看。” “等等。”狄远赫退后两步,他下意识看了眼自己健康的小麦色皮肤,以及强健有力的肱二头肌和腹肌,怎么看都和这带花的枝冠不搭。 带花的枝冠更适合戴在美丽的姑娘身上,而不是一个猛男身上。 万一留下了照片,那跳进黄河也没法洗清。 虽然阿恒才是会疯狂拍照的人。 狄远赫强硬拒绝,“阿芒,我真的不需要。” “好吧。”森芒把枝冠戴到自己头上,“那它是我的了,你没有王冠了。” 狄远赫惊恐地发现自己有点失落。 * 几天之后,辅导员坐在办公室内喝茶处理文档,忽然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过了几秒狄远赫走了进来。 “终于旅行回校了?”辅导员开玩笑道,“玩得开心吗?” “非常开心。”狄远赫说着,把稿子递了过去,“发言稿已经写好了。” “行,你现在这儿坐会,我先看看有哪里需要修改。” 一千字看下来的速度很快,没过多久就看完了,辅导员边看边忍不住露出了笑,她把稿件再看了一遍后抬起头,“写得很好,不用修改。” “到时候我会把稿子交给其他老师再审一次稿。” “好。”狄远赫应了声,站了起来。 辅导员把稿子放进抽屉里,忽然想起了什么,她的目光看向办公室的门口,“你弟弟今天不会也来了吧?” “他在门口等我。”狄远赫说。 办公室的门口半开着,隐约能看到小朋友站在公告栏前好奇看通知的背影。 辅导员想到稿子里的内容,忍不住笑了声,“他比想象中的更可爱。”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99节 第91章 “我觉得你们两个在排挤孤立我。”二哥狄远恒站在饭堂餐桌旁边, 脸色不太好,“出去旅行了好几个星期,居然没人想起来告诉我一声。” “难道手机都坏了吗?” 他愤怒地看向自己的两个亲兄弟, 森芒对上了眼神, 迅速把自己的目光转向狄远赫。 长幼有序,这时候应当是年纪大的来承担火力。 “没和你说吗?”大哥翻了翻聊天记录, 尴尬地发现自己真的没有,“好吧, 我觉得你要上课,应该没什么空。” “我受到了区别对待。”狄远恒突然意识到自己忽视了些什么, 他低头问最小的弟弟,“狗子呢,狗子也来了吗?” “亚历山大在宠物店里洗澡。”森芒诚实地回答, “它很久没洗过了。” “连狗子也带上了。”二哥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他的目光在自己的两个兄弟间来回转动,最终停留在大哥身上, “在阿芒心里,我不如狗子也就算了, 在你心里我也不如吗?” “我被排挤了, 我被孤立了。”他重复道,“我受到了区别对待。” “不, 你没有。”狄远赫淡定地把话题接了过去, “记得你买相机的钱是谁出的吗。” “冷不伶仃在学校看到阿芒,吓了我一跳。”狄远恒瞬间熄火了, “这次就算了啊, 下次提前发个消息说一声,我好有个心里准备。” “以后会的。”大哥说。 狄远恒伸手把今早买的花束塞到了自己大哥手里, 开得灿烂的向日葵搭配几朵点缀的小飞燕花,在深色毕业礼服的衬托下更加明亮了。 “毕业快乐。”狄远恒说。 狄远赫接过了花,“谢谢。” “爸妈今天都不来吗?”狄远恒问道。 “前两天我给妈妈打电话,她正在外地出差。”狄远赫说,“爸倒是在a城,但他忙得很,说不来了,然后给我转了钱。” “行吧,志在参与。”狄远恒说,“人和钱,哪个到场都行,外公外婆呢?” “葡泸离得有点远。”他哥停顿了下,拐森芒出来玩已经把人气倒,旅行到一半邀请人来学校参加毕业典礼,不亚于火上浇油。 “他们现在应该不太想见到我。” “为什么?”二哥追问。 “别问那么多。”狄远赫心虚地掐断话题,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刚要拍毕业照,待会还有毕业典礼,今天会很忙很忙。 “阿芒你先帮我拿着这束花。”狄远赫说着把花递到小朋友的手里,“现在派不上用场,等结束后我们再拿它拍照。” “好。”森芒听话地点头。 “我们两吃过了饭。”狄远赫交代年龄大但同样不省心的那个弟弟,“你要是没吃的话自己买,吃完可以在学校里逛逛,我有个演讲需要提前到场,不能陪你们。” “总之,注意安全,看好阿芒。”哥哥在话里加了重音,“有事给我打电话。” “我以为大哥你是特地喊我过来参加毕业典礼的呢。”狄远恒看透了,“结果只是缺个陪着阿芒的工具人。” “不会亏待你。”狄远赫说,“明天周末我们三个一起去吃海鲜,我请客。” “成交。”狄远恒爽快地坐了下来,“你去吧,这里我搞定。” 他哥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几个小时,应该掀不起什么风浪。 过了一阵子,大哥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口转角处。 狄远恒环顾一周,看了下这里的饭菜种类,最后看向了身旁的小朋友,“我去点个饭,你还饿不饿,要我给你拿点吗?” “我要吃烤面筋。”森芒指了指烧烤窗口,它虽然在位置偏僻的角落里,但火爆热销中。 “刚才阿赫没给你点吗?”狄远恒问他。 森芒摇摇头,“他说我还没吃饭。” “好吧,我去给你买。”狄远恒起身,“你在这里坐着不要走开,我马上回来。” 最后,这张能坐几个人的桌子前只剩下森芒一个人。 现在是午餐时间,来来往往的学生和教职员工很多,时不时能看到同样盛装打扮捧着花束来参加孩子毕业典礼的家长。 一个餐碟放在了邻坐的桌子上,公文包被搭靠在椅背上,拉链没拉,露出了放在里面的笔记本电脑和教案。 “这里有人坐吗?”一个人问道。 “没有。”森芒说。 “那我坐这儿了。”那个人坐了下来,“今天是过来参加哥哥或者姐姐的毕业礼吗?” “你怎么知道?”森芒问他。 “因为你手上的花。”他说,“有些事情很好猜。” 森芒点头,重复了对方的话,“有些事情很好猜,那我猜你是个老师。” “你怎么知道?”老师问道。 “因为我的外公外婆都是老师,他们上完课的表情和你现在的表情一模一样。”森芒在他的词库里找了找具体的形容词,“一种我很聪明,但我累了的表情。” “没错。”老师忍不住笑出了声,“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森芒。”森芒回答说。 “森林的森?” “嗯。” “一个不常见的姓。”老师一边吃饭一边和小朋友聊天,“不过我认识的一个教授也姓森,之前在a大教书,现在应该是退休好几年了。” “很厉害的呢,我想想……没记错的话应该叫森原宏。” “我外公也叫这个名字。”森芒说。 “不会真有那么巧吧?”老师不太相信,但他仔细回想了下,森教授的妻子好像是一位作家。 等等,她好像同样也是位教授,因为写的书太出名了,常常只看得到她大作家的身份而忘了她也有老师的身份。 “所以你的外公外婆真的是森老师和鹿老师。”老师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这几年来我都没有听说他们的小辈在我们学校念书。” “我还以为他们会更偏向a大,那里他们熟人多一些。” 说着老师觉得话里有些不妥,毕竟在某些场合比如说竞赛上,两间学校碰头了就是对手,“当然科大的实力一点不比a大差,我们还是很优秀的。” “你今天是来看你哥哥还是姐姐的毕业典礼?” “我哥哥。”森芒说。 “他人呢?”老师问道。 “在这里。”狄远恒把餐碟放到桌子上,警觉地看向这位向弟弟搭话的人,“我是他哥哥,找我什么事?” 两人说清楚后才解开误会,狄远恒一直以为弟弟在人际沟通是渣渣,结果不是那么一回事,人家只是剑走偏锋,不走寻常路罢了。 他看着弟弟咬着烤面筋,就算一些油和辣椒粉沾到了嘴角也不影响颜值,反而显得更认真和可爱。 换另一个角度想,应该是靠脸。 靠臭脾气和煞风景的嘴绝对交不了朋友。 “你毕业的那位哥哥叫狄远赫?”这位老师冲着自家弟弟笑,“我知道他,他是这届的优秀学生代表,一个很出色很上进的小伙子。” “我没想到他是森教授家的孩子,他太低调了。” “真可惜森老师和鹿老师不来,下午你的哥哥在会有演讲,这么值得纪念的时刻要不要拿手机拍下来?” “提前去的话说不定能在家属席那边找到个拍照的好位置。” 狄远恒看到弟弟看向自己的目光,他握紧了手中的手机,今天出宿舍前是有瞥到了柜子里的单反,但和手机比,单反重得如同板砖,所以单反没有选项。 反正用手机和用单反拍,大哥应该都看不出区别。 * 天空很是晴朗,白云像缕缕烟雾低矮地飘在碧穹之中,在今天那些将要毕业的学生会穿上深色的礼袍方帽参加属于他们自己的毕业典礼。 舞台已经布置好了,朵朵景观盆栽花被摆在阶梯上,传统大红色的广幅贴在在背景墙上,白色大字写着学生毕业典礼暨学位授予仪式,上面还印着鲜明的校徽。 几乎每个学生都穿上了他们最好最适合的衣服,一身打扮比以往更加挺拔有朝气,掩饰不住心中期待和兴奋。 他们陆陆续续进场了,狄远赫捏着手中的演讲稿,深呼吸平复紧张的心情,他抚平了身上礼袍的褶皱。 “别紧张,稿子写得很好,你只需要语速平缓流畅地念出来。”辅导员站在他旁边安慰他,“不要拘束,像彩排时那样做就很好。” “我会的。”狄远赫说。 “加油。”辅导员给了个鼓励的眼神,看了眼时间,“班里的人应该差不多到齐了,你归队吧,待会就是学位授予仪式了。” “嗯。”狄远赫应了声,看向了远处的家属席。 辅导员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一个熟悉的小朋友身影闯入了她的视线,“你弟弟到了,其实我特别期待他听完你演讲的表情。” “话说回来,他看过你的演讲稿吗?” “没有。”狄远赫说,“他不是很感兴趣。” 辅导员笑了,“那我更期待他听完后的表情了。” “应该不会有什么表情。”狄远赫说,“他已经习惯自己身上的光环了。” “也是。”辅导员颇为理解,“毕竟他与众不同。” “阿赫!”室友梁丘咏在不远处喊着自己兄弟的名字,“现在列队了,就差你了!” “马上来。”狄远赫答道,他把稿子塞进口袋里,向辅导员示意了下就往自己班的方向走去。 * 金色明亮的向日葵被森芒抱在手里,枝叶和花瓣被整理得很好,花束缎带的后半截缠绕在小朋友的指关节上,风让花香在其中落脚。 几个人坐在家属席上,一开始的人不多,后来慢慢都被坐满了。 所有人都在等典礼仪式的开始,有不少的欢笑声夹杂其中。 “你哥哥有把他的稿子念给你听吗?”老师低头问森芒。 “没有。”森芒想了想,“他说我背完古诗之后他才给我念,我说我不感兴趣。” “你不感兴趣?”老师听乐了,“为什么?不应该是好奇吗?”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100节 “不感兴趣。”森芒摇头说。 “他的意思是他不喜欢背古诗。”狄远恒做了下翻译,“所以对哥哥写了啥不感兴趣。” 老师明白了,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我记得鹿老师好像在近几年也有出新书,那岂不是她在写的时候你们都没看过?” 森芒实诚地点头。 “不是吧?”老师有些不相信,“她可是很多人喜欢的大作家。” 狄远恒梗住了,他曾经在森芒的房间里看到过外婆那些已经出版了的书,如果没记错书页干干净净得很,半点没有翻动的痕迹。 而放在客厅的那几本关于狗子的书已经磨损得不成样了,其中几页还有狗子的咬印。 狄远恒瞬间能理解外婆的恨铁不成钢了,怎么说也是个出名的作家,出去粉丝无数,结果在家中居然被冷落无人问津,孩子还不继承自己天分,语文贼差。 这口气憋着,太心酸了。 “我不看,但我有送花给她。”森芒说,“她好开心。” 不,只是虚假的开心,根本就是两码事。 说的也是,狄远恒板着脸想,阿芒连外婆的书都不看,怎么会为了看大哥写的蹩脚演讲稿而去背古诗呢。 激昂澎湃的音乐响起,压过了周围喧闹嘈杂的声音。 “仪式要开始了。”老师说。 “老师,你不去教师席吗?”狄远恒看了周围一圈。 “不坐那儿了。”老师说,“坐在这里也能看到我教的那些学生,坐那儿反而束手束脚走不开。” * 穿着黑色礼袍的学子排着队走上舞台,舞台的灯光照在他们身上,方帽上的流苏随着走路的幅度摇晃。 “时光易逝,转眼又到了六月,一个麦穗成熟,雄鹰该展翅高飞的时刻,有一群年轻朝气蓬勃的灵魂将要踏上新的旅程,翻开生活新的篇章。” 每一个学生的名字都在台上响起,他们低头接受拨穗正冠,接过学位证书,“从这里毕业的每一位同学都很优秀,学校为你们光荣。” “在这里,学校邀请了几位今届优秀的毕业生,进行毕业演讲,首先有请我们的第一位代表到讲台上来!” “他的名字是狄远赫,有请!” 坐在台下的狄远恒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了这个环节,他的心情有些激动,拿出手机对准演讲台,顺便拍了拍旁边无聊到快睡着的弟弟。 “阿芒醒醒。” “别睡了,咱哥要上台了。” “哦。”森芒揉了揉困倦的眼睛,顺着灯光聚集的方向看向演讲台。 黑色的话筒摆在方形的演讲台上,狄远赫拿着演讲稿走了过去,在伸手调整话筒位置的间隙里他瞥到了台下的弟弟,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微笑。 “尊敬的各位老师同学们,下午好,今天很荣幸有机会在这个隆重的场合里演讲。” “事实上在知道自己将要作为毕业生代表上台演讲时,我正在进行旅行,一场自驾游旅行,和我八岁的弟弟一起,那时候我对演讲的主题毫无头绪,我不擅长这个,我想了很久最终决定以旅行为题。” “从小到大,[祖国地大物博、山川秀美]这句话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但我从小生活在城市里,对这些溢美之词没有太多感觉,直到我带着弟弟开始这场旅行。” “当我开着车穿过少人的原野,经过巍峨的高山,跨越奔腾的河流,一公里一公里地去丈量祖国土地的时候,我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国家美,我很惭愧,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二十多年第一次为它着迷。” “但这不是今天演讲的重点,我真正想谈的是我旅行的同伴,我那位年仅八岁的弟弟。” “也许会有人好奇为什么我会带他旅行,像他这样年纪的小孩应该在学校里读书。”狄远赫停顿了下,“你们想的没错,他逃学了。” 台下传来了小片的笑声。 狄远恒和老师忍不住把目光转向身旁的小朋友。 森芒皱着眉头,显然十分不认可台上哥哥说的话,他为自己的无辜申辩,“明明是他绑架了我。” 这话的可信度太低,二哥狄远恒只觉得他俩是同伙。 “不过原因不是因为他的成绩差,恰恰相反他的成绩十分优秀,对他来说学校的生活过于枯燥乏味。我弟弟拥有过人的天分。” “因为父母离婚,我是上个夏天才真正和他认识,他很聪明,上的课是中英双语还是专业课,有些很难的题目他看一眼就能得出答案。” “如果大家以为我弟弟是个听话的乖小孩,那就大错特错了,他非常有主见,热爱自由,并且从来不听指教,课程任务一拖再拖,我不想他的天分被懒惰埋没,尝试去教育他,但打不过,他养了四只大狗,只只膘肥体壮。” “有一段时间我会经常在想要是他愿意,他可以立马上大学念书参加各种科研项目,然后年少成名,我一直很好奇他为什么不做,而在这次旅行中我找到了答案。” “在旅行中我会先确定好一个目的地,然后按照导航说的那条路程最短速度最快的路走,我弟弟讨厌这种固定行程,他很喜欢绕路,不在乎有没有在天黑前到达目的地,他说车的速度太快影响到他看风景。” “我想,这对于人生来说也一样,我习惯了快速达到目的的生活方式,我八岁的弟弟却不是这样的想法,当他和狗子玩闹,看蝴蝶在他的手心里逃脱,还有编草梗的时候,他不会想到自己的天分有多高,这就是他浪费它的方式,这也是他享受它的方式。” “他是对的,旅行的过程远比赶赴终点来得重要的多。”狄远赫看向观众席上森芒的方向,然后看向台下与自己一样穿着礼袍的同学们,“今天我站在这里发言,我知道毕业后的我们将各奔东西,寻找自己的路,我祝福所有人的路上都有美丽的风景相伴。” 稿子要念完了,狄远赫露出了一个笑容,“最后我谢谢我的弟弟,谢谢他喜欢看路上的风景喜欢绕远路,让我今天在这里拿到的学业证书多撑几年,身为哥哥不至于太丢脸。” 台下一片笑声和掌声,连结束的感谢话语都被掌声吞没,狄远赫鞠了个躬走下舞台。 “我果然是被排挤了。”狄远恒喃喃自语道。 “哎小芒。”老师低头喊坐在他身旁的小朋友的名字。 “嗯?”森芒看向他。 老师笑眯眯地开口,“科大不比a大差,再加上你哥哥也在这里读过书,环境那么好,以后选大学的时候要不要考虑和他成为校友啊?” 狄远恒:? 第92章 狄远恒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 他算是明白了,他不是被自己老哥排挤了,他是被这个地方排挤了, 今天出门前就应该看看黄历, 上面保准写着不宜出行。 他伸出手把弟弟的头发揉乱一通。 “不要弄我的头发!”森芒发出了不高兴的声音。 “我只想确保你的注意力不要被花言巧语糊弄走。”狄远恒压低声音说道,“我和阿赫的学校要选哪个, 你最好考虑清楚。”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选错了的话, 外公外婆会伤心的。” 弟弟没回话,看着他哥的眼神直直地表达了心中所想:我为什么会有个笨蛋哥哥? “因为上天注定我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二哥的微笑很礼貌很僵硬, “收回你的眼神。” * 毕业典礼结束的时候所有的观众都在同一时刻鼓起了掌,如雷的声音响彻整个场地,笑声口哨声掺杂其中, 黑色的方帽被抛起,每个人都被快乐的氛围感染。 帷幕落下,典礼结束, 人群慢慢散去,坐在教师席和亲属席的人纷纷起身寻找他们的同伴。 狄远赫的身边人群环绕, 在他身边的人都毫不掩饰地表示对他的欣赏, 几年的大学同窗相处让聊天变成了打趣揶揄。 狄远赫被笑得有点受不了了,嘴里说着抱歉, 然后打算穿过人群去寻找自己的弟弟们。 “别那么快走啊。”几位朋友笑他, “你说的那位弟弟不会在现场吧?” 狄远赫瞪着肇事者,摆手, “给我留点面子好吧。” “他弟弟真的在!”朋友欢呼, “走!跟着去找人!” 狄远赫顶不住了,“喂!别曲解我的意思!” 围在这里凑热闹不嫌事大的几个人笑得更大声了, 上手搭上狄远赫的肩膀,在场几个都是一块流过汗抗过罚的汉子,口无遮拦肆无忌惮。 狄远赫就是太清楚他们的本性才不放心,他的手指在几个兄弟间指了一圈,“话说在前头,我弟弟年纪还小,你们说话要讲文明懂礼貌,别动不动说话带脏字,知道没有!” “是!队长!”其中一个朋友故作正经回复道,“他还是个宝宝呢!” 人群里又爆发了一阵笑声,狄远赫捂住脸叹了口气,“我说你们,用得着我的时候喊我赫哥赫哥,用不着的时候就喜欢看我的戏。” “我们还信不过吗。”朋友拍着胸膛保证,“绝对讲文明懂礼貌,绝对送上最真挚的祝福。” 这句话,狄远赫半个字都不信。 * 森芒这一天早早地就被哥哥喊了起床,在陪亚历山大跑完半条外环路的时候,哥哥不断地在看时间,森芒知道今天对于哥哥来说是个重要的日子。 在[无趣但重要]的典礼和[有趣并且同样重要]的陪狗狗洗澡这两个选项中,森芒十分想选择后者,他满怀希望看向哥哥,“你不需要我在场,对吧?” “你要和我待在一起。”狄远赫打破了他的幻想,“你今天是作为我的家属出场。” 森芒蹲下抱住狗狗,失落的情绪溢于言表。 “快点。”哥哥来催促了。 所以,真的不怪他在下午典礼时睡着,一切都很催眠,午后的倦意在诱使人闭上眼睛陷入黑色的梦乡,偏偏在他模模糊糊快要睡着的那刻被二哥推醒了。 大哥穿着黑色的礼袍上台了,这时一切都很正常。 直到他开口暴露自己逃学。 森芒冷漠地想,他就不应该期望,自己哥哥还是一如既往混蛋,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知道,而且事实多次证明了这点。 成熟的风度强迫森芒听完了整场演讲,他深吸了一口气,麻木的表情同时表达出了我习惯了和我受够了两种迥异的情绪。 身旁二哥的手机镜头对准舞台上的人,演讲仍在继续。 以前外婆也很喜欢把自己的作文发到朋友圈里,就算自己如何毁尸灭迹,网络将永远保留记忆。 而且外婆的好友很多,点赞评论的人多到数不清,在晚饭的时候她会高兴地分享点评,她虚假的快乐是建立在自己可爱小外孙真实的痛苦之上的。 森芒撑着下巴看向舞台,格外想念自己的狗狗们。 漫长的典礼终于结束,老师站了起来轻轻地拍了森芒的手臂,冲对方比了个大拇指,“我的建议一定要好好考虑,期待肯定回复!” 森芒听到了二哥在隔壁尴尬的咳嗽。 “如果待会阿赫问你拿花。”过了一会,二哥对自己弟弟说,并且示意了下对方怀里的向日葵花束,“别给他。” “我以为是买给他的。”森芒说。 “之前是。”二哥冷酷地说,“现在不是了。” 直到音乐停止,森芒才看到哥哥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中,他穿过人群向自己走来,“阿芒!”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周围还跟着几个同样身材高大的朋友。 森芒有不好的预感,而他的预感一般很准。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101节 “嗨!”男生们把森芒围住,纷纷向他打招呼,“你就是阿赫的弟弟对吧!” “对。”森芒回答道。 男生们高大的体格把光线都挡住了不少,他们都盯着森芒看,“五官感觉和阿赫蛮像的,但比阿赫可爱多了。” 说着他们毫不见外地进行了自我介绍,“我们是你哥的朋友,你跟着喊我们哥哥就行。” “你们好。”森芒低声说。 狄远恒看着他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用简单的语气同时表示出有何贵干和请你走开两个意思的。 男生们根本没读懂小朋友劝退的潜台词,笑容更加灿烂了,“你不知道阿赫说起你就说打架打不过你,因为你一出手就没有单挑,只有群殴!” “他一个人对战你和你养的四只大狗!” “哎呀乐死了!太好笑了!” “聊天就聊天,别整幺蛾子啊。”狄远赫警告了一句,走向他另外一个弟弟,“怎么样,今天下午还好吗?” 狄远恒看看四周又看看自己,发挥出浮夸的演技,“我认识你吗?和你很熟吗?为什么要和我说话?” 兄弟两沉默地对视一眼。 “我以为你只有阿芒一个弟弟呢。”狄远恒耸肩没瞧他,“我已经被抛弃了,谁也不是。” 兄弟两又沉默了一瞬。 “还要一起去吃海鲜吗?”狄远赫问道。 “当然去。”二哥说话没半点犹豫,“什么时候出发?” 狄远赫:…… 另外一边,几个男生压低声音追问面前的小朋友,“你学习方面真的很厉害吗,你哥真的听不懂你上的课?” 森芒疑惑地看向对方,迟疑地点点头。 男生扬起眉头,与同伴们对视一眼,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其中一个人掏了掏口袋拿出了一张二十块钱伸到了森芒面前。 “如果你能在你哥研究生毕业前在学历上把他比下去,这钱就归你了。” 狄远赫:? 狄远恒:? 第93章 “这点钱就想收买人?”狄远赫走过去把钱塞回了朋友的口袋, “你知道我送我弟的礼物有多贵多费心思吗?” “二十块钱太伤人心了。” “没错。”狄远恒站在身后附和道,“要帮忙做事,可以, 得加钱。” 他说完立刻收到了大哥不赞同的目光, 等等,如果按未来发展预估, 家庭成员里第一个遭受学历危机的人不是大哥,而是自己。 阳光照得身上有些热, 森芒面对这场无聊的聊天打了个哈欠。 “好了,不开玩笑了。”狄远赫向自己朋友摆摆手, “等以后哪天有空我们再一伙约个饭。” “对弟弟就是不一样,我们就没有这种待遇。”朋友们揶揄。 “你们和我弟一样年纪的话,完全没问题。”狄远赫没好气地说。 “说到底还是不够爱。”朋友假意惋惜道。 “够了, 我一个人说不赢你们几个。”狄远赫笑着摇头,走到森芒身边摸了摸对方头上的发旋,然后抬头看向自己另一个兄弟, “阿恒,我们去找个地方拍个合照。” 太阳慢慢往西斜, 镜头以几乎永恒的方式记录下了这刻温柔的阳光。漫长同时无比重要的一天终于结束了。 * 关于大海的旅途开始了。 森芒从来没有去过大海, 虽然他在电视上纪录片里无数次见过这番广阔的景象,但平面的影像始终不能让人闻到海风的味道, 看到海岸线在迭起的泡沫中出现又消失。 海浪拍打着金色的沙滩, 起起伏伏,海鸥和信天翁在风中拍打着翅膀, 划过蓝青色的天空, 远处的渔夫乘着渔船在海上撒网打捞。 走过来的路上,鞋子进了不少沙粒, 森芒把鞋子脱下,双脚在粗糙的沙子里挖了一个洞,直到沙子没过脚踝粘在脚底上。 森芒闻着空气中的气味,它有点咸,像盐的味道,又像是海藻的味道,一种说不清楚但却非常独特的气味。 他闭着眼睛把头向后仰,闻着大海的气息,听着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从葡泸山中里长大的男孩第一次来到海边,他深深地吸入一口海风。 这里风的走向、温度与湿度,和他一直熟悉的土壤和自然的味道完全不同。男孩好奇地蹲了下来,细小的手摸了摸地上湿润的沙子。 这里是不一样的世界。 狄远赫从不远处的店里挑选着泳衣和泳圈,自己是会游泳,但阿芒不会,穿着救生衣学游泳听起来是个不错的注意。 哥哥的目光在湖蓝色和橘黄色中,最终选择了显眼的橘黄色。 等到他回来时,只看到狄远恒则戴着墨镜舒服地躺在椅子上享受冰沙果汁和阳光。 “阿芒呢?”狄远赫问他弟。 他弟吸了一口冰沙,半睁着眼睛往左边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狄远赫无语地叹了口气,往沙滩上看去,目光扫过不多的游客,最终落到森芒身上。 森芒真的很容易被发现,因为他总是不会停下来,所处的位置也总是离人群不远不近,还有他的笑声。 一人一犬的属性太明显了,都牢牢地贴上了内陆孩子的标签,兴奋程度不亚于南方人去了北方看到雪,激动,挪不开目光。 漫长的海岸线足够精力旺盛的孩子和狗子跑步。 亚历山大丝毫不顾自己不久前才从宠物店洗完澡出来,在沙滩上翻滚了几圈滚得满身沙粒,然后热情地扑向自己的小主人。 笑声和海浪声交杂在一起,两个崽身上都沾上了沙粒,森芒根本没留意到哥哥已经回来了,他转身向狗狗扔出了一个飞盘。 伴随着几声汪呜的叫声,亚历山大飞快地冲到了水中,高仰着头游出了一会儿,用牙齿咬住飞盘兴奋地往回游,上岸后直直地冲到小主人怀里。 “汪呜!” “哇!”小主人和它一样兴奋,“你会游泳!” 亚历山大放下飞盘,帅气地抖了抖身上的水。 “哇——太厉害了!” “你会游泳!” 亚历山大挺胸摇摇尾巴,高兴地接受着小主人的吹捧,眼里满是神采。 狄远赫听到忍不住笑了出声,森芒夸人的技术算不上好,幸好简单的语言和高昂的情绪就能把狗子糊弄过去,他没等走近就喊出了弟弟的名字,“阿芒!” 森芒抬头看向他。 “我给你带了些东西。”他示意了下手里的泳圈和袋子里的泳衣救生衣,“我记得你一直想试试游泳。” “好!”森芒扬起了灿烂的微笑,眼睛里盛满了金色的阳光。 弟弟雀跃的反应早在意料之中,但由本人表现出来才更有成就感,狄远赫脚上的人字拖在沙滩上踩出了一连串脚印,“来吧,我们去更衣室换个衣服。” “你会游泳?”森芒边走边问。 “当然会。”狄远赫扬起眉头,“大概也是和你一样的时候,爸妈帮我报了个游泳班,让我去学了一暑假。” 他说着回想了下,“不过泳池里消毒剂的味道很重,有时候会看到水蜘蛛。” “能游多远?”弟弟追问。 “不知道。”狄远赫说,“我只在泳池里游过,泳池两边距离有多远我就游多远。” “哦。”弟弟语气有些失落,他的目光看向哥哥手中的救生衣,“我以为其中一件会给亚历山大。” “它会游泳。”狄远赫忍了忍,最终还是没忍住,“别太偏心了。” 弟弟丝毫没有悔过之心,还张扬地露出了笑容。 郎朗的夏日阳光让人出汗,但海水带着深处的凉意拍打在皮肤上,两种不同的感官体验让人浑身一震,身体里的血液在加速流动。 远处三五个人仰面漂浮着仰泳,偶尔潜进水中,并会在恰当时候在另外的一处破水而出,抹去脸上的水花。 狄远赫抓着弟弟泳圈,慢慢把他带到了浅水区,温柔的海浪一波一波地袭来,让他们也融入进水的节奏中。 森芒潜入水中,一切声音被压低了,耳边是汹涌的海浪声,他感觉到阳光透过水照在他的颈背上,肺里的空气在不断警示着氧气的减少,心跳在剧烈跳动。 “一分钟到了。”哥哥伸手把小朋友拎回水面上,“平复下呼吸。” 说完,评价一句,“肺活量不错。” 海水不小心呛进喉咙里引起了一阵剧烈的咳嗽,森芒抱住泳圈边笑边咳,弄得整张脸都红了,“我看到你是站着的!” “是啊。”狄远赫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道,“因为我比你高多了。” “你好像在笑我。”森芒歪着头看向他哥。 “没有。”哥哥目光坚定,“我表情管理一向很好。” 森芒面无表情地挽起水泼到了他哥脸上。 “我真的没有。”哥哥把脸上和睫毛上的水抹走,“我只是在认真当你的游泳教练。” 森芒哼了一声,表达了自己对这位新的毫无经验的游泳教练的不满,他抓住泳圈把自己的腿搭在了上面,膝盖弯曲压躺在海面上。 哥哥的声音似远似近地传来,“睁开眼睛,在游泳圈上睡觉是很危险的。” “如果犯迷糊下意识像躺在床上一样翻身,我不会帮你擦眼泪。” “只有笨蛋才会哭。”森芒慢吞吞地说,“我不是笨蛋。” “从我真正认识你开始,你就一直在证明这一点。”狄远赫说,他迟疑了会才说出了下半句,“这两天我以为你会闹情绪。” “为什么?”森芒稍微转过头。 狄远赫说,“你知道的,我把你逃学和旅行的事告诉了所有人。” “我没有很在意。”森芒诚实地说,“因为你没有报我的名字,只要我不承认,你说的这个弟弟就不是指我。” “这就是你不生气的原因吗?!”哥哥难以置信地反问。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102节 “也许?”森芒想了想补充道,“不过你说错了,我觉得我没有浪费任何东西,我只是不想去做无聊的东西,其他的我不关心。” “有的时候我会想。”他哥侧头与他弟弟对视,斟酌了一下自己的用词,“你是不是我们家基因突变的那个?” 森芒骄傲地扬起头。 狄远赫叹了口气,把话题转移了回来,“好了,我们来继续学游泳。” “现在把你自己想象成一只一只在大海里游泳的青蛙,然后手心朝外手臂向前伸,抬头呼吸,拨水蹬腿。” “青蛙不会出现在海里。”森芒抓着泳圈在水中扑腾了两下,溅起一片水花。 “无所谓,会游泳就行。”狄远赫不在意这点细节,“不要只注意胳膊的动作忘记了腿,蹬多两下。” “不要害怕,你穿着救生衣呢。” “我想像鱼一样游泳。”森芒抓了抓身上的橘黄色的衣服,高声说着自己的诉求,“而不是青蛙!” “这是最好学的泳姿!”狄远赫试图用更高的音量说服自己奇思妙想并且一意孤行的弟弟,“蹬腿!” 弟弟“噗通”一声又潜回了水里,不一会儿海面上冒出了几个气泡。 狄远赫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心情,看来不服管教这个标签是彻底焊死在自己弟弟的灵魂上了。 * 狄远恒悠闲地躺在沙滩上吸了一口冰沙。 过了好一会,他看到弟弟拖着泳圈涉水前行走上沙滩,背后的阳光在拥抱他,浪花溅到他的脚踝上,自家大哥没跟在他的后头。 “咱哥呢?”狄远恒伸了个懒腰问道。 森芒把泳圈扔到沙滩上,顺道把救生衣解开,“他说他要去游一下,让我自己去捡贝壳。” “累了没?”狄远恒抬抬墨镜,然后往旁边腾出了些位置,“分你一半。” “不要。”弟弟皱皱鼻子,“我要和亚历山大一起看螃蟹。” 二哥啧了一声,伸手把弟弟抓了过来,顺便从旁边拿起一条毛巾盖在他湿漉漉的头上擦掉上面细小的盐粒。 “现在不擦干水,等阳光多晒一会儿,你就腌入味了。” 森芒一点不介意哥哥生疏的手法,他抓起一把沙子然后任凭它们从指尖流走,远处亚历山大还在继续兴奋地来回跑。 “明天再去看螃蟹嘛,现在阳光那么好,不躺着睡睡觉简直浪费。”二哥不慌不忙地说道,“我们还要在这里住上好几天。” “而且我不止给自己买了墨镜,你和阿赫也有。” “亚历山大前头开路,咱兄弟三墨镜配板拖,回头率妥妥的。”二哥想到了刚才经过的海鲜排挡,上面的海鲜又新鲜又便宜,“去吃饭还能问老板能不能打个折。” “我们在这里能一直吃海鲜?”森芒觉得想象中的美味在刺激着舌头的味蕾。 “这里的海鲜比肉便宜。”二哥终于擦好了弟弟的头发,他把毛巾往椅背上一扔,又躺了回去,“咱们可以吃个爽。” “咱家那边的临山不靠海,海鲜味道一般般而且还不怎么新鲜,而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烹饪方式。” 森芒明显没听懂,他稍稍皱了皱眉头表示困惑,但二哥能很准确地从他表情里读出“有话直说”和“成年人说话喜欢绕弯这个习惯是否属于个体特征”。 二哥不得不翻译一下,“意思是,咱们晚饭就在街头那家生意红火的海鲜排挡里面吃。” * 持续两天的海边旅行让人十分放松,忘却一些烦恼,狄远赫完全忘记了要督促自己弟弟背书做作业的事,森芒也没提醒他的意思。 哥仨走遍了周围大小出名的特色店和海鲜店,灯光照在鲜甜微辣的花蛤小龙虾以及各种螺贝鱼虾上,叫得出名字的叫不出名字的,通通被端上了餐桌。 森芒从来没有像这几天一样吃那么多鱼和海鲜,入口的味道几乎逼着草莓让出最美味食物的位置,个别口感诡异外貌奇怪的除外。 吃着吃着,狄远赫感觉脖子有些痒,他伸手挠了好下,没太放在心上。 过了一会,自己最小的弟弟拍了拍他的手,用一种好奇的目光看向他的手臂,“哥哥,你的手臂为什么长了小红点?” 他的目光又挪向了自己的手臂,“啊我也有,不过你比少。” “别吃了!”狄远恒愣了一秒,啪的一下把筷子搁下,“你们两过敏了,现在去医院!” “可我对海鲜不过敏啊。”狄远赫说,“我吃过海鲜很多次了。” “应该是麻疹吧。” “你两给我去医院!”狄远恒猛地站起了身,向他哥伸出手,“车钥匙给我!” 十分钟后,血压脉搏血糖全安排上了。 急诊室里的医生坐在电脑桌前望向他们,“你们两过敏了,不过病情不重,我给你们开点过敏药和vc,小的那个去吊个针。” “医生,我以前对海鲜不过敏。”狄远赫说,“第一次吃的时候什么感觉也没有。” “可能是轻度过敏,所以没太大反应。”医生说,“你们这两天吃太多了,以后尽量少吃不吃。” “哦。”森芒沮丧地答应了。 海鲜不得不退位,草莓重归最美味宝座。 “家属去收费台缴费。”说完,医生递过去一张缴费单和药单。 狄远恒默默地接过了单子。 第94章 在医院里, 吊瓶里的水在缓慢地往下滴,对面电视上大声地放着动画片。 “别哭别哭,不痛的。”护士姐姐露出了温暖的笑容欺骗着每个年龄不大的小朋友, “很快就好了, 一点都不痛的。” 小朋友呆愣愣地看着她在自己皮肤上抹上消毒液,一支针快准狠地刺进皮肤表层的静脉中, 没等小朋友反应过来就已经结束。 “呜呜啊!”小朋友嗷嗷大哭。 狄远恒看向自己弟弟,脸上写满了可惜, “我以为你会哭呢。” “我不会哭。”森芒脸上面无表情,他看着手臂上的小红点, 又看了看自己二哥,试图从对方身上也找出同样的小红点,“我们吃的同样多, 为什么你没事?” “这个你别问我,问基因。”二哥耸耸肩,比个了大拇指, “我优秀强大的基因。” 森芒面无表情地把头扭回去继续看隔壁小朋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脸全红了的景象。 他看到对方哭累睡着了才把视线转回来,他看了看四周, 发觉少了个人, “哥哥呢?” “在外头接电话呢。”狄远恒瞥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快半小时了吧, 人骂得不累吗?” “谁?”森芒困惑地问。 “咱外公。”狄远恒指了指玻璃窗的方向, 那里能看到他哥的模样,“阿赫保持这个低头点头认错的姿势快半小时了, 外公真是宝刀未老, 思想教育半小时不在话下。” “外公肯定很生气。”森芒理解地点点头,“毕竟我还没写完检讨, 哥哥就带我去玩了,而且他还不敢接外公的电话。” “你欠的检讨不少啊。”狄远恒扬扬眉头。 “它是新的,而且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事,可能是做错了,但错的不多,不应该被罚写检讨。”森芒沮丧地为自己辩解,依旧是主动认错死不悔改的态度。 “你做了啥?”他二哥问他。 “我把亚历山大带到了学校。”森芒皱着眉头解释,“但它一直乖乖地待在校长的办公室里,它哪里也没跑。” 狄远恒算是明白了,“所以阿赫把你们两个刚惹完乱子的家伙带出来度假?” “等等,这么大的事你们两个没有人想过要告诉我吗?”说着他逻辑绕过来了,冷哼一声,“阿芒我告诉你,你这时候跟大哥是一队的。” “但以后你上大学,你就是我师弟,我们两个就会成为一队。” “我不会介意你提前叫我师兄。” “……”哥俩对视了三秒,森芒问他,“如果我答应,你能帮我写检讨么?” “我欠了好几篇。” “你真是得寸进尺。”狄远恒给予了他最礼貌的微笑。 * 在另一个城市中,爸爸狄绍正坐在办公室里翻看着投标书。 这段时间他总算是能在a城稳定下来,工作之余也能喘上口气了。 忽然门口被敲了两下,秘书走了进来,把文件递到了他的桌面上,“狄总,你上次说让我找的别墅,我整理出来了几个方案。” “第一个是一个家庭给小辈买的,但后来没入住就移民了,所以想出售,我和其他秘书去看过,装修很好空间足够大,离学校不远,周围的设施齐全。” “总体来说它是方案中的最优选,其余几个方案也可以提供参考。” “关于房子的更多照片和数据我已经发送到你的电脑里了。” “好,辛苦了。”狄绍点开了文件看了一会儿后,再次抬头看向自己的秘书,“学校那边沟通的怎么样?” “该送的材料已经送了,只差最后一个面试的环节了。” 狄绍点头应了声,他的视线停留在电脑的显示屏上,两层楼高的别墅前是一个小花园,其中花朵开得正灿烂,看上去美极了。 他已经想象得到狗子进场时的一片狼藉了。 * 清晨的阳光唤醒了路边的绿草和野花,让一路上的风景变得缤纷灿烂,远处的山林也沐浴上了一层金色的光焰。 导航上显示的距离数一点点变小,车内很安静,只听到音乐的播放声。 “阿芒,听着。”狄远赫在驶出高速路出口的时候终于开口了,“待会咱们到家后,你先去车后备箱拿礼物再进门,” “如果你看到外公的脸很臭,你就把礼物递到他面前,然后给他笑一个。” “这样他会变得开心,不再追究吗?”森芒问。 “不会。”狄远赫实诚地给出建议,“如果外公生气过头,你就躲到外婆身后。” 说着他补充道,“总之不要跟我站在一起,外公看到会更生气的。” “我们为什么不能等到学校放假后再回去呢?”森芒充满希望地看向他哥,“这样我就不用考语文了。” 他衷心虔诚地希望自己哥哥在前面路口掉头往反方向开。 “为什么。”狄远赫长长地叹了口气,“为什么我想救你,你却要害我。” “阿芒,你明明知道这么做只会让后果更严重。”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103节 “你答应吗?”森芒心中依旧怀抱希望。 “你说呢。”他哥的话冷酷得没有一丝感情。 * 透过透明的玻璃往屋外看去能远远地窥见葡泸山的半角风光,种种的色彩和草木山林的气息触摸着人的所有感官,微风在其中奏乐。 外公的心情并没有那么平静,他坐在沙发上拿着书觉得自己快等了一个世纪,看墙上挂钟的时间都快比看书的时间多了。 “不是说很快就到了吗?”外公抱怨道,“怎么还没看到人。” “因为才过去了几分钟。”外婆摇摇头继续回去泡着花茶,金银花和枸杞在沸水中翻滚,“阿赫刚刚才发来消息,他不可能下一秒就出现在门口。” “我想芒芒了。”外公苦着眉,“他啥东西没带就跑出去玩,阿赫一个大男孩在生活上肯定不会太细心,他们两个在外面肯定乱吃东西。” “我只是没想到他们真的会进医院。” “阿赫不是说了吗,芒芒没事。”外婆往杯子里倒了一杯清淡的茶,余光瞥到了茶几上亮起好几次的手机,“不回复他吗?” “今天让我生气的事情已经很多了。”外公说,“分点到明天吧。” 外婆笑了两声,把茶杯端到面前轻轻吹凉花茶,“狄绍昨个给我打电话了,他已经找到了合适的房子,离高中不远,如果阿芒不适应住宿的话完全可以走读。” “你觉得我们应该答应吗?”外公抬头问,“坦白说,那是狄绍的房子,他住在里面是理所应当的,芒芒住在那儿也没任何问题。” “但我们两个过去住在那里,总觉得在他人屋檐下,受制于人。” “狄绍说房子只写阿芒的名字。”外婆说,“昨天听他提了一句。” 看到自己丈夫皱起眉,外婆的心态依旧放的很宽,“你不愿意接他的电话,他只能打到我这儿了。” “你知道的,我一直说如果他想要给芒芒提供补偿,我不会阻拦。” “芒芒是我们的孩子。”外公生气地强调,“他会一直姓森。” “两者不冲突。”外婆说。 外公把头扭到一边继续生闷气,过了一阵子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抬起头问自己的妻子,“狄绍电话里说那所高中的面试时间是什么时候?” 外婆回忆着说道,“这个月下旬,怎么了?” 外公紧皱的眉头松开了,面露怪相,“他会知难而退。” 全身上下每个表情每根发丝都在表达同一个意思,我要采取措施,我要搞事。 轮到外婆的眉头皱了起来,“你想干什么?” “不,恰恰相反。”外公摆手,“我不会做任何事情。” “他觉得自己什么都做得很好,现在有钱了成了老总后更是眼高于顶,如果说他刚和可可结婚那会还懂得谦逊谨慎关心家庭,能勉强达到良好水平,那他现在中等都达不到,完全不及格。” “所以?”外婆看向此刻十分不成熟的丈夫。 “他觉得自己能处理一切,养大阿赫阿恒都是他的功劳。”外公冷哼了声,“我会用事实告诉他不是。” “芒芒一个人都让人棘手,更何况再加上三只狗子,他不超一个星期绝对会打电话给我们。” 外婆瞪着她的丈夫,“你认真的?” “当然。”外公说。 “你明明知道他把一切事情搞砸。” “这就是我的目的,他搞砸了我就成功了。” “你想想,可能芒芒会吃整整一个星期外卖!”外婆不满道,“足足一个星期!” “这样我就有更充足的理由反对他了。”外公说,“不过以狄绍的个性应该会肯定会请家政保姆,但一个是不够的,三只狗子会把人逼疯。” 外婆没辙了,过了一会她叹了口气开口说,“我总算是看清楚了,阿赫随的就是你的性格,前两天我看你说了阿赫那么久,结果自己也是半斤八两。” 说着,她抿了口花茶消了消火气。 刚才紧张的气氛让杉莫和诺亚厅口转角处往主人这边瞧,尾巴焦虑地摇来摇去。 在某个寻常的一天,它们看着小主人像寻常一样上车去了学校,它们以为晚上小主人会照常回来给它们梳毛,结果并没有,已经好几个星期了。 连着一同失踪的还有亚历山大。 虽然平常知道小主人有些偏心亚历山大,但忽略小主人对亚历山大无止境的抱抱,总体来说梳毛玩乐的宠爱时间分配得还算公平。 而这次小主人真的太让狗狗寒心了。 门铃发出了“滴滴”的声音,不一会儿锁解开,车缓缓地开到了车库里,诺亚的耳朵竖了起来,目光看向大门,杉莫也往前走了几步。 外公赶紧把书拿到手上,装作专注读书的样子。 外婆取笑他,“刚才还说着想人了,现在又一副生气的模样。” “我是挂念他,但也要表态啊,不然下次又这么干,我的心脏怎么受得了。”外公摆好了姿势,“你别看着我,耽误我发挥了。” “行,不挡着你。”外婆没脾气了,走到橱柜处从里面取出水杯,往里面倒了两杯茶。 熟悉的声音由远而近,“外公外婆,我回来了!” 森芒拿着礼物走了进来,一眼看到了背向自己明显有小情绪的外公,以及站得不远不近的两只大狗狗,“杉莫,诺亚,我好想你们!” 外公提醒般地清了清嗓子,继续低头看书。 狄远赫推了推弟弟的后背,森芒反应过来了,把手中的礼物抬高了点,“我和哥哥买了礼物回来。” 外公眼皮抬了抬,没说话。 外婆看不过眼了,向自己的宝贝小外孙招了招手,“芒芒,过来喝点水。” “好。”森芒三两步跑到了她身边,坐到了自己的专属位置上,看着外婆然后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我也想你了。” “想我就打电话。”外婆笑了,“结果每天都等不到你的电话,现在嘴甜有什么用。” 外公再次提示性地清了清嗓子。 然后他得到了亚历山大的贴贴。 亚历山大呜呜地摇着尾巴走进了这个自己熟悉的家,空气中的花茶香让情绪愉悦,一切都是原来的模样,除了自己的兄弟们。 杉莫和诺亚隔得老远地在观察着自己,眼神很莫名其妙。 “杉莫?诺亚?”小主人再次喊着自己狗狗的名字。 杉莫诺亚抬起鼻子嗅闻着空气中的气味,气味会带给它们足够多的信息,比如曾经去过哪里,遇到过些什么,无数陌生的气味闯进它们的鼻腔中。 好家伙,去的地方还不少。 第95章 外公此刻十分不满意, 他委婉地表明了在场有一个人心情不好,而那个人就是自己。 他的大外孙已经注意到了,而小的那位还是没发现。 外公原本以为自己的小外孙只是缺根筋, 没想到是只有一根筋。 他忍住情绪, 看着小外孙去自己妻子那边说话,原本以为按照顺序该到自己了, 结果人又去哄狗狗了,从进门到现在把礼物给了自己就没别的了。 事实摆在面前, 自己就是被敷衍对待了。 亚历山大蹭了蹭外公的膝盖,用圆滚滚的狗狗眼用高兴和期待的眼神看向对方。 外公叹了口气, 伸手揉了揉狗子的耳朵,“好吧,我也想你了, 亚历山大。” “这段时间在外面过得怎么样,坐车坐得习惯吗?” “汪呜~” “玩得开心就好,玩够了就回家好好休息。”外公语气中写满了无奈, “别再和芒芒惹乱子了。” “汪呜~!” * 杉莫甩了甩自己金色的尾巴,坐在一个刚好能看到小主人的位置, 远远地观察着, 诺亚跟在它的旁边。 森芒挥挥手,狗狗们坐得稳稳的愣是不上前。 问题不大, 山不来就我, 我便去就山。 好几个星期没见了,森芒惦记家里的大狗狗们好久了, 他几乎是扑到杉莫的身上抱住它, “杉莫!” 说着他用不差于狗狗闪亮亮的眼睛看着自己的两只爱犬,“杉莫!诺亚!” 杉莫在原地僵持了两秒, 勉勉强强接受了小主人的道歉,它把鼻子埋到小主人的衣领里嗅了嗅,试图从气味中得到一些可靠的讯息。 不停的嗅闻动作弄得森芒很痒,他躲避不掉,笑着滚成一团。 狄远赫坐在沙发上玩着手机,偶尔抬头看一眼和狗狗们在胡闹的弟弟,好吧,他永远佩服能把所有狗狗的关系打得铁好的弟弟。 小朋友玩够了还不忘拍拍身上的灰从地上爬起来,冲着外公喊,“外公,今天狗狗跑步了吗?” “没跑的话我现在带它们去!” “回来!坐下!”外公气急败坏地回话,“才回到家一小时不到,我还没看够呢,又想着跑出去玩!” “真的不……”森芒试图抢救下。 话还没说完就被外公堵住了,“不行!坐下!” 森芒难过地叹了口气,只能退而求其次,然后他在外公震惊的目光下委屈地从沙发夹缝里抽出了一把梳子,准备给狗狗们好好梳个毛。 “我说过很多次不能在沙发缝里藏东西!”外公几乎要吼出来了,“要放就放抽屉柜子里!” “对不起。”森芒吸了吸鼻子,认错态度极其良好。 * 风吹过屋外树上的绿叶,扬起的幅度像是飞鸟在扇动翅膀,重重叠叠的融入进夏日明媚的阳光中,划出了一道浓荫。 森芒睡在他的树屋里,唇角在梦中舒展地向上提起,丝毫没有被外面云雀自由的歌声吵醒。 这几天他玩得乐不思蜀,早就把功课玩得一干二净。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外婆终于在晚饭后问起了严峻的语文功课问题,她问的人不是她的小外孙,而是大的那个,毕竟是大的那个向自己做的保证。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104节 她的语气很和善温柔,“阿赫,芒芒的语文课程上的怎么样了?” 狄远赫如坐针毡如鲠在喉如芒刺背,说话结结巴巴,“我有给阿芒上课的,我还、还让他背了古诗来着。” 说完拍了拍坐在身旁的弟弟,“阿芒,把那首《竹枝词》背给外婆听听。” 森芒脑子成浆糊了,“哪、哪首?” “就星期三你背了一晚上的那首啊。”狄远赫见人还没出声,不得不紧张地给出了上句提示,“杨柳青青江水平。” 森芒说话更结巴了,他重复着他哥提的半句,“杨、杨柳青青江水平,呃、呃……” 外婆静静地等着他背下句。 “星期三那天你不是背出来了吗?”他哥几乎是绝望地恳求。 “今、今天不是星期三啊。”森芒眼里写满了无措,“我、我忘了。” “怎么能忘了呢。”他哥绝望地说。 “那换一题。”外婆稳如泰山,“语文嘛,背诗只是基本要求,更重要的理解和感悟。” 说着,她在自己小外孙惊恐的目光下从茶几抽屉里取出一本练习册,翻开找到了其中一页,然后递到对方面前,“把词语填空和阅读理解做了。” 狄远赫心情更崩了,他只在开头前几天给弟弟讲过题目,现在要人做题简直是杀人诛心。 他弟弟瞪着抽屉瞪了几秒,最后磨磨蹭蹭极其不情愿地接过练习册,求助的目光看向了他哥。 狄远赫假装自己没看见,“我去给你拿笔和橡皮檫。” “我不需要它们!”小朋友压低声音恼怒地对自己哥哥说。 “那我去插炷香拜拜神。”他哥说,“我们两个,总有一个人需要。” 这句话说完,狄远赫在弟弟眼中看到了他们兄弟情谊的破灭。 不出意料,森芒的题目做得一塌糊涂。 当天晚上,狄远赫就被外婆叫进了书房里教育了半个晚上,森芒要写的检讨书又多添了一份。 * 狄远赫最近的心情很好,连每天晚上固定辅导弟弟语文功课的任务也打扰不了,现在的他作息规律,吃得好睡得好,人生舒服得不起一丝波澜。 除了有一件事有点奇怪,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奇怪,狄远赫仔细回想了下。 ——是狗子们看他的眼神不对了。 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得到了狗子们的青睐,刚享受了两天,越品越觉得这种青睐不对劲,谁家狗子青睐人是直勾勾地盯着对方,无时无刻无处不在,跟防贼似的。 盯得人心里直发毛。 这不是错觉,而且这种感觉愈发强烈。 狄远赫花了几天时间偷偷观察了狗子们,自打森芒恢复了上学日程了,每天早上狗子们起得比谁都早,不叫人也不缠人,就默默地在观察门口以及门口里的人类。 而且它们坚决要看着森芒和外公上车,直到人和车消失在道路尽头才罢休,它们接下来的固定流程是返回车库里确定越野车在不在,最后再确定某个重点关注嫌疑人的位置。 狄远赫快被它们打败了。 差点想坐下来和它们坦白聊一次。 虽说早知道它们是警犬的后代,但不必这样,真的不必,真的。 第96章 夏日的主色调是绿色, 杉木油松的绿,灌木连翘的绿,车前草蓟草的绿, 绿色在夏日清风中甜蜜地摇曳, 粉蝶在其间休憩。。 森芒踏入许久未见的校园,在他没回来的几个星期里, 生长在校门口的大盆栽植物长出了好几团新叶。 明媚灼热的阳光让人忘记所有困恼,森芒小小地打了个哈欠, 往教室的方向走去。 “——芒果!” “——芒果!” “森芒!”杜彭宇背着书包从后面追上了森芒,他气喘吁吁, “我刚才在后面喊了你好几声,你怎么没听见啊。” “有吗?”森芒摇摇头。 “当然有!”杜彭宇热得拿手给自己扇了扇风,“你好久没来学校了, 我刚在后面看到你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人。” “你知道班上的人怎么说你的吗。”他翻了个白眼,“他们说你看牙看了一个月。” “这个借口太烂了。”杜彭宇说着拿肩膀撞了撞森芒,“说吧, 到底干嘛去了?” “和狗狗去玩了。”森芒诚实地说。 杜彭宇脸上写满了怀疑,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朋友, 皱眉思索了一会, “靠这确实是你能做出来的事。” “反正你不用上课都能考高分。”他酸酸地说,“你看起来比之前开心多了。” 森芒没有说话, 乌黑的眼睛里倒影着蓬勃的绿色。 在校道上其他学生都是三五成群一起走的, 杜彭宇想到了刚才自己朋友略显孤单的身影。 “放学要来镇上玩吗?”他提出了邀请,“你好像很久都没来镇上玩了, 今天放学我妈妈会来接我, 你想坐我妈妈的车吗?” “可是昨天哥哥才帮我的狗狗洗完澡。”森芒没留意到朋友的用苦良心,冷酷地告诉他。 朋友的心碎成渣渣, 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你去镇上就为了到宠物店给狗子洗澡?!” “如果是肯定的话就别应声,我怕听了伤心。” 森芒默默闭上了嘴。 * 在普通平凡的日子里,小学主科课老师到达学校的时间一般要比学生早一些。 数学老师端着茶杯走到饮水机旁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喝了一口,感慨道,“我的假期要结束了。” “别抱怨了,我才应该是大喊假期结束的那个人。”坐在他对面的班主任幽幽地叹了口气,“森芒肯定又落下了不少课程。” 数学老师笑了,“我还没说是谁,你就猜到了。” “谁有那么大排面。”班主任无奈地说道,“就他一个。” “说实话,森芒的记忆力挺好的,但有时候对文字理解能力太差,背的东西背不进脑子里。” “背得快忘得快。”班主任头痛地揉着太阳穴,“我觉得我对他的教法只能是当复读机。” “并且内心祈祷他背着背着能自己开窍理解。” “他的思维真的太理科了。”她评价道,说着看了眼自己的同事,“这点你应该和他很有共同语言。” “不,没有,别乱说。”数学老师否认三连,“你不知道我每次去给咱们班上课的时候都提心吊胆,生怕他心血来潮问我各种定理和代数问题。” “好多年没解过那些题了,看着题目都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了。”他眼神放空,“就那种重返青春但脑子跟你说它不行的感觉。” 班主任笑出了声,“你可以鼓励他自己研究,如果成功了的话就奖励一包小饼干。” “对。”数学老师从口袋里摸出几颗杏仁糖,拿在手中晃了晃,“我每次都用这招,不得不说,十分有效。” “我们双赢。” “有时候真想和你换换。”班主任说。 “不用换。”数学老师说,“以他的天分不会留在这儿多久的,你没听说吗,他要转学去a城读高中了,我看到过好几次森教授去校长办公室和校长谈了。” “高中啊。”班主任感叹道,“想想也挺合理的,他以后走的应该是特招的路子吧。” “应该吧。”数学老师说,“他看他这一年应该习惯和团体接触了,掌握点沟通技巧了。” 提起这个,班主任就哭笑不得,“敏锐起来是真敏锐,但就是有时候把问题矛盾摆他面前,他看不见也是真看不见。” “像这样的人,要么是远离风暴,要么就是风暴中心。”数学老师笑着说,“都难搞。” 土耳其进行曲在广播里响起,那是预备上课的铃声。 “好了不聊了。”班主任拿起桌面上的一沓试卷站了起来,“要去上课了。” * 教室还是原来那幅老样子,没什么变化。 当森芒踏进教室时,他感觉周围的嘈杂声都比之前小了些。 乔一念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同桌若无其事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你居然来上课了?我以为你会直接请假到学期末。” “我试过。”森芒把书包搭到椅背上,“可是外公不给。” 乔一念了然地点点头,“那我要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 “待会语文课上要小考。” “你骗人,对吗?”森芒满怀希望地问。 “我认真的。”乔一念翻开了语文书,“我不骗人。” 森芒走进教室没到三分钟就感受到世界对他的恶意,他把头埋进桌子上,“还有哪天会比今天更烦吗?” “有。”同桌扬起一个灿烂的微笑,“明天。” 森芒侧头对上的同桌的视线,“谢谢你提醒。” “不客气。”乔一念语气中充满了自信,“这次我一定是班上前三。” 森芒的话有气无力,“我不要名次,我要退赛。” * 杜彭宇妈妈自从接到了儿子要和森教授家的孩子一起回家的消息后就开始焦虑紧张,虽然儿子心大早忘了当初赔礼道歉的事,但自个没忘啊。 她忐忑地拨通了森教授的电话。 “嘟嘟嘟——”电话被接通了。 “喂,请问是森老师吗?”杜彭宇的妈妈问道。 “对。”外公看了眼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备注,是芒芒同学的家长,“有什么事吗?是孩子们发生争吵了吗?” “不不不。”对方妈妈尴尬极了,“就是我儿子说今天下午放学要和您家孩子一起去镇上玩,您应该记得,两孩子刚认识的时候他们打过一架,我还去过您家来着。”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105节 “现在想来还是觉得很抱歉。” “我也很抱歉,不过都过去了。”外公说,“现在他们好好的就行。” “是的。”杜彭宇的妈妈笑了一声像是松了口气,“我以为他们关系不会再好了,没想到我儿子今天会发消息给我说放学要和你家孩子一起玩。” “他们要去镇上哪里玩?”外公问道。 “我儿子说要去公园,就是门口有水果店的那家。”对面说,“森老师知道在哪吗?” 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地方简直让人印象深刻,外公叹了口气,“那我家孩子就麻烦你了。” “森老师您太客气了。”对面的人回道,“我家孩子那么闹,又没啥目标,他和你家乖孩子是朋友这件事情让我很开心。” 电话挂断了,外公抬起头看到了自家大外孙,“怎么,你想去替我去接?” 狄远赫耸肩,“有导航,我不会迷路的。” * 一天的光阴很短暂,杜彭宇没有管扔在后座上的书包,他拉着森芒下了车。 他妈妈看到这一幕,脑壳又开始疼了,“儿子,你要好好照顾朋友知道吗,别给我惹乱子,不然零花钱我扣到过年。” “知道了知道了。”杜彭宇敷衍搪塞他妈妈,他跑出了老远后,又自己跑回头,“妈,待会我自己走路回家,你不用等我。” “好吧。”他妈妈无奈地开车走了。 杜彭宇带着森芒跑出去老远,现在公园里的人不多,人一般在晚饭过后的才会渐渐多起来。 “哎。”他开启了话题,“你又要转学了吗?” “什么?”森芒困惑地看向他的朋友。 “我听到了。”杜彭宇说,“今天早上没上课前我在办公室门口听到了老师的聊天,他们说你外公已经办好手续,下个学期你就不来这儿上学了。” 森芒隐约记得外公提起过这件事,但他没有太放在心上,“他们觉得这样对我好。” “虽然很不舍得,但我也觉得这样对你好。”杜彭宇说,“你不用听课都能拿到满分,像这次没来上课好几个星期,分数还是没掉过。” “我就不一样了,昨天我妈又念叨我学习不认真了。” 他用一种羡慕的口吻说道,“要是我有你一半天分,我妈就不用愁了。” “外公外婆经常因为我太聪明发愁。”森芒抱怨。 “……”杜彭宇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这种炫耀的话你可以小声说,这样我会当做没听见。” “原本还想好好地和你来一场热情的告别,现在我的心情热不起来。” 他们在水果店里买了份水果捞,店里养的狸花猫盯着杜彭宇把钱给了出去。 “之前我和你打架的时候绝对想不到以后有和你成为朋友的一天。”他说,“你独占欲太强了,我一开始只是想和你的狗狗们一起玩而已。” “但你居然直接把蛇扔到我的脖子上,要命那几晚我几乎都在做被蛇勒死的噩梦。” “它是菜花蛇,没有毒。”森芒咬了一口草莓,还是原来熟悉的味道,“用它做的清汤很好喝。” “没有毒也不行,它贴到皮肤上的触感太恶心了,又冰又冷,还黏糊糊的。”杜彭宇说得自己汗毛竖起,“还有分叉的深色信子。” 森芒嘴里满是甜滋滋的味道,下意识地回答,“那是嗅觉感受器,在蛇的口腔上方有个锄鼻器,吐舌头可以让把空气里的物质带到锄鼻器里……” “你再说得详细点,我今晚噩梦的主角就有脸了!”杜彭宇尖叫着打断了森芒的科普,“我想打死蟑螂还在乎它长多少条腿吗,我只在乎有没有拖鞋!” “这是物种歧视。”森芒露出了不认可的表情。 “胡说!”小朋友说,“我一视同仁!我都讨厌它们!” “我妈居然说你是个乖小孩。”他坚决表示反对,“她的这个想法太离谱了,你简直比我恶魔太多了!” “我以为你感兴趣。”森芒觉得有些冤枉,“而且我可以教你怎么去捉它们,一点也不难,很简单的。” “不需要!我会直接打电话给消防员叔叔!”杜彭宇受不了了,“而且我们在吃东西!再说下去我就吃不下了!” “……” “……” “哎,你知道最近派出所那边捡了只鹦鹉吗。”杜彭宇说,“一个多星期了都没人来认领,警察就把鹦鹉送去宠物店了。” “我前两天看宠物店老板发过朋友圈,忒喜欢说话了,能把人说烦的那种。” “想一起去看看吗?” “你为什么今天一直都在约我出去?”森芒疑惑地问道。 “普通的小学生把这个叫做友谊。”杜彭宇终于发现自己面对森芒的优势了,他拥有正常小学生的情商。 * 晚上,外公刚把饭盛好放在饭桌上,抬头看到狄远赫走了进来把车钥匙放在了玄关柜上,他招呼道,“来,过来洗个手准备吃饭了。” “准备吃饭!准备吃饭!”在狄远赫的身后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恭喜发财~准备吃饭~!” 外公困惑地抬头,目光与一双水汪汪的豆豆眼相撞,豆豆眼一点也不怕生,声音依旧中气十足。 “多加双筷子~!” 外公:? 第97章 气氛刹那间有些凝滞。 外公扬起眉头, “谁来解释一下?” 作为哥哥的狄远赫不得不前排吸引火力,“这只鹦鹉和它的主人走丢了,放在派出所迟迟没人来认领。” “所以聂警官让宠物店老板帮忙挑个靠谱的收养人去收养。” 说完, 他的目光往后瞥。 被宠物店老板选中的靠谱收养人森芒抱着鸟笼向前走了两步, 脸上的笑容邪恶又明媚,“外公, 它叫格铃。” “格子的格,铃铛的铃。”他哥补充道。 外公皱着眉头, 目光在三者间转了一圈,“谁起的名字?” “你。”森芒抬起手, 示意了一下鹦鹉的羽毛,“我记得你说过你喜欢格铃(green)这个名字。” “看,它的翅膀刚好是青绿的。” 外公无法反驳, 他和格铃的豆豆眼对视了三秒,迅速败下阵来,指挥自己的大外孙, “去厨房拿点燕麦出来,现在开饭了。” “恭喜发财~开饭啦~!”小鹦鹉叽叽喳喳欢呼。 “说话还挺喜庆。”外婆评价道。 * 早晨的空气总是带着一股泥土和晨露的味道。 诺亚甩甩尾巴在房子里走了一圈, 无所事事, 房子里空无一人,厨房依稀还能闻到面包和蜂蜜的味道。 杉莫趴在狗房的角落里自己跟自己玩着球, 亚历山大落在树荫下乘凉。 昨天晚上很奇怪, 森芒睡觉前竟然没有例行过来看自己一眼,而且作为经常陪着睡觉的亚历山大也没跟着, 奇怪, 太奇怪了。 诺亚不放心地走到门口看了一眼在勤勤恳恳清理院子杂枝乱叶的狄远赫,人还在呢。 所以是哪里出了猫腻。 狗狗陷入沉思。 但狗狗的沉思时间是有限的。 没想明白的诺亚甩甩尾巴, 就地决定放弃,它汪呜一声顺着楼梯上楼打算到小主人房间里的沙发上睡个回笼觉。 在这时它听到了二楼有人在说话。 不对,房子里应该是没有人了,外公在书楼里弄着最新的数据,外婆今天去市里购物,而小主人已经上学去了。 ——那是谁在说话? 诺亚想原路返回,但旺盛的好奇心和强烈的领地意识催促着它往前进,在看不见的力量的趋势下,它来到了声音的来源处。 “一条大河……”声音隔着紧闭的门仍然清晰可闻,“呵呵~” 诺亚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威胁声,它猛地撞开了小主人房间的门。 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一股陌生的气味淡淡地隐藏在空气中,有点像奇怪羽毛和鸟类的味道。 它抬头顺着气味的来源找到了目标。 小鹦鹉站在笼条上,视线与这位不速之客相撞,它蹦蹦跳跳了两下毫不畏惧地俯视着这只大狗狗,“瞅我干啥!瞅我干啥!” 诺亚被突然出现的人声吓得后退两步,惊恐地往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人类在身边。 鹦鹉趁热打铁,继续出击,“走开!走开!” 诺亚的世界观坍塌了,毕竟这是它第一次见到会说人话的鸟类。 狗子夹紧尾巴谨慎地退了出去,三分钟之后它不甘心,又闯了进来,试图对鸟笼发动攻击,“汪嗷——!” 可惜了鸟笼挂太高了,狗子根本碰不着。 诺亚用尽全力的扑击也够不着,还把桌子上的好几本书撞翻在地,格铃被乒铃乓啷的声音吓得没了动静。 诺亚的叫声叫得更大声,连续叫了好多声,“汪呜!汪汪汪!” 叫着叫着,格铃终于反应这只狗子空有气势没有战绩,还以为有多厉害,一顿操作猛如虎,定睛一看原地杵。 格铃得意极了,加大火力疯狂嘲讽输出,“笨蛋!愚蠢的笨蛋!走开!” 它骂到一半甚至唱起了歌,“恭喜发财~恭喜发财~!” 诺亚只会汪呜汪呜叫,根本吵不过它。 等外公觉得不对劲过来察看的时候,诺亚和格铃的关系已经如同水火,诺亚威胁地嗷呜一声,格铃的嘲讽声紧跟着输出。 两者打得有来有回不疼不痒,半天了血条都没掉一点。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106节 外公放弃了,提着鸟笼出去了。 * 已经到了下午下班时间,在a城商务楼中狄爸爸看了眼手表,收拾了一下桌面上的文件,准备回家。 临下班前,秘书告诉他家政已经找好了,以防万一请了两位,一位负责饮食卫生,一位负责照顾宠物,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爸爸觉得自己自信极了。 三只狗子算什么,这边人员都安排好了,吃衣住行都不用怕,绝对稳稳妥妥的。 车从繁荣的商业区离开,往家的方向开去。 一栋别墅静静地坐落在街角拐弯处的隐蔽地方,房子开着灯,狄爸爸刚开门就能闻到里面传出来饭菜的香气。 家政阿姨穿着围裙笑着向他打了声招呼,“狄先生,你回来了。” “对。”狄爸爸应了一声,“今天我吃饭在二楼书房吃,你把饭菜送那里就好。” “好的,没问题。”家政阿姨快步走到厨房,把饭菜送了上去。 狄爸爸没多说些什么,便走了。 阿姨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今天是她第一天上班,之前和她对接工作的都是做秘书的小姑娘,今天第一次见到老板,心中不免有些紧张。 但短短的相处让她松了口气,看来老板不是喜欢刁难的人,一旁的房间门打开了,一位年轻的男生走了出来,他和自己一同入职、是专门负责照顾宠物的家政。 “方姨,做好饭了么?”男生问道。 “做好了,一起吃吧。”方姨向他招招手,“刚才老板回来了,小邹你刚待在房间里没见着。” “我见过他。”小邹叹了口气,把碗和菜端上桌,“面试的时候他有在场提问。” “你负责宠物,应该不是很难。”阿姨乐呵乐呵把筷子递了他,“我家虽然没养过什么宠物,但以前村里好几户人家都养了狗。” “我经常去他们家唠嗑,也没啥大问题,它们挺好养的。” “养活容易,养好难。”男生说,“我在猫咖有过两年工作经验,每天不但要照顾客人,还要洗猫砂铲丢垃圾擦桌椅吸猫毛,盯着它们防止它们打架,累死了,工资也不是很高。” 他说着点开了手机里的图片,“我看了一下这家雇主的要求。” “宠物家政职责包括但不限于:喂食、提供清水、清理垃圾、每天遛狗至少一小时……” “必须有遛狗及训练经验,在突发情况,比如如果街上遇到路人或者其他宠物,必须有足够大的力气能够拉扯住狗子……” “这要求不是很高,但给的工资好多,来应聘的人不少呢。”男生边说边摇头,“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从一群人中脱颖而出的。” “我以前只帮朋友照顾过一两个星期的小狗。” “所以不能说特别有经验,也不能说没经验。” “别担心,不会很难的。”阿姨鼓励道,“到时候我可以搭把手。” 男生挠挠头,“看工作内容,应该不是很难,应该和养猫差不多吧。” 保姆阿姨很乐观,“宠物能有多难养,放宽心,船到桥头自然直。” 男生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说的也是,船到桥头自然直。” * 狄远赫刚从外面带着狗狗散步完回来就收到了导师的消息,导师发了一连串论文和资料到他的邮箱里,希望他在假期里看完。 他刚进门就看到鹦鹉歪着头在临时鸟架上蹦蹦跳跳。 外公在翻看着近段时间上课的课件,他打算在这几天统一让自己的小外孙回顾一下这几个月以来的生物和基因课程。 “回来了?”他抬起头看向了狄远赫,“厨房里还剩了些早餐,饿了可以去吃。” “好。”狄远赫说着看了四周一圈,在印象中他好像是把笔记本电脑放到了客厅,但现在怎么也找不着,“外公你有看到我的电脑吗?” “收拾的时候应该是把它放柜子里了。”外公说。 外婆看了一眼窗外自己和自己打闹的狗子们,脸上写满了担忧,她转头看向自己的丈夫,“我们确定要这么做吗,我真觉得狄绍会处理不来。” “要不我跟着过去帮忙好了。” 狄远赫刚拉开柜子,听到这句话后僵住动作,他不确定现在自己是不是应该回避。 “如果他想证明自己,就让他证明。”外公说,“我可以给他这个机会。” “不,你只是想报复,发泄你的情绪。”外婆叹了口气,“你心里怎么想都好,只是这件事关系到孩子,我们不能鲁莽地决定。” “我怕他会不高兴,他可能会需要我们的陪伴。” 外公迟疑道,“虽然我不怎么喜欢狄绍,但怎么说他也是芒芒的爸爸,不会这么不合格到一个星期都搞不定吧。” 说着他看到了外面玩闹的狗子们,忍不住笑了出来,“我已经能想象出那家伙哭着的样子了。” “我在很认真地说这件事。”外婆绷着脸,努力不去想将来会出现的悲惨场景,“你不要幸灾乐祸。” “我们必须要问问芒芒的意见。” “放心,芒芒有他自己的手机,如果出现了紧急状况我们可以立刻知道。”外公说,“而且狄绍昨天打电话给我,信誓旦旦和我说他请了两个家政,绝对搞得定。” “两个?”外婆挑眉。 “没错,是不是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外公啧了声,“一个负责做饭,一个负责宠物。” 狄远赫背向他们默念自己是空气,他没敢开口说自从爸妈离婚后家里的一切都是家政负责的这件事情说出来,毕竟自己和阿恒经历过过年家政放假不得不吃泡面的状况。 外婆说着笑了起来,“往好的地方想想,我们有了一个假期了,不用惦记着给家里的狗子喂食了。” “对了阿赫。”她叫了声假装不存在的大外孙,“你有什么打算?” “我和阿芒一起?”狄远赫斟酌地回答道。 “不行。”外公果断地否决掉了这个决定,“我们要给你爸单独发挥的机会。” 狄远赫尴尬地露出了个笑容。 “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在a城呢?”外婆温柔地提出邀请,“你妈妈她肯定会很高兴。” “放心,事情不会变得那么糟,你爸爸不会是一个人。”外公讥嘲道,“他还有两个家政帮他。” “帮他!帮他!帮帮他!”小鹦鹉配合地唱起了歌。 “对。”外公点头附和,“我们不过是派出了三只小狗和一只小鸟罢了。” 狄远赫看了一眼窗外三只膘肥体壮走路带风平均体重八十来斤的成年[小狗],心中默默给自己老爸道了个歉。 爸,对不起,帮不了你了。 * “东西收拾好了吗?”狄爸爸边走下楼梯,边问家政阿姨。 “收拾好了。”家政阿姨说。 “很好。”狄爸爸唇角露出了一个自信的笑容,他看了看四周,“另外的那个小伙子呢,怎么没看到他人。” “他刚去上厕所了。”家政阿姨回答道。 “行。”狄爸爸不是很在乎,换好鞋拿上车钥匙,临走前回头叮嘱家政阿姨,“明天我小儿子会过来住,他还小,而且会带上三只狗子。” “你叫小邹准备一下,该买的东西提前买好。” “对了,楼上几个房间的卫生也清理一下,铺上新的被子。” “好的,狄先生。”家政阿姨点头。 狄爸爸看了眼手机上,到了该出发的时间了,他觉得自己已经万事俱备,又觉得自己要倒大霉。 他不放心,再次回头对家政阿姨说,“把家里里里外外收拾一下,我小儿子很喜欢他养的狗子,在楼下收拾出一个狗子住的房间。” “叫小邹买多点狗粮和玩具放里面。” “好的,狄先生。”家政阿姨再次点头。 应该没什么好交代的了,狄爸爸重拾自信踏上旅途。 * 葡子江水清澈见底,也许只有仲夏阳光的光泽能与之媲美。 在日和风暖的日子里,开着车行驶在葡泸的公路上可以不受阻碍地看到葡泸山的半边面貌,青色的轮廓,清晰渺小。 鸟在歌唱,风在散步,狄爸爸一路的好心情在踏进小儿子家戛然而止。 一瞬间外面的轰雷掣电狂风骤雨,他听见森芒介绍着自己新朋友的声音,“爸爸,这是格铃,家里的新成员。” 小鹦鹉气沉丹田声贯于顶,“很高兴见到你,小老弟!” 背景是狗子们兴奋的汪呜叫。 几个月没见,怎么又多了一只会飞的?! 狄爸爸急需一颗速速救心丸。 第98章 高薪水, 包伙食,住在雇主的别墅里,方桂花再次感慨自己绝好的运气, 她拿着除尘掸子清理着家里桌面上的灰尘。 家里的菜已经买了, 整体的清洁也已经搞完了,她想不出还有哪些自己没弄的了。 这位刚上岗的家政阿姨再次回头打量着整个大厅, 装修内敛奢华,光滑细腻的大理石地板, 高级材质的沙发和昂贵的檀木茶几,一侧放着几个花瓶, 里面的鲜花娇艳欲滴。 金色和原木色交融在一起,阳光照在剔透的水晶吊灯上,让整个空间沐浴在光芒之中。 整个风格带着一种森林童话般的梦幻设计, 简约大气又有点小心机,不落入俗套。 设计师团队绝对被狠狠叮嘱过必须设计成小朋友喜欢的风格。 如果自己的小孙女来这儿玩,她绝对超级喜欢, 属于是梦中情屋了。 和她一起入职的年轻小伙子现在很焦虑地坐在沙发上刷着养宠物的视频,刚买的七八个狗狗玩具球被搁在一边。 这个可怜的小伙真的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好准备的了, 方姨看到他昨天甚至去举了半小时的杠铃, 就是为了将来与狗子在力气上一斗高下时不要输得太惨烈。 还是自己这份工作熟手些,方姨感叹着, 顺手把偏移的装饰摆件挪正位置, 她不会说自己曾在好奇心驱使下拍照查过价格,页面跳出来的那一秒心跳都快了不少。 自此以后她对这间房子里那些不起眼的摆件多了几分温柔和珍重。 阿弥陀佛, 两个月工资呢。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107节 * 屋外红日西斜, 余晖以一种灿烂的方式带走了屋子里最后一抹光线,不远处街边隐隐约约传来超市的叫卖声。 方姨打开了开关, 房子里亮起了灯,她看了下时间,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了。 门口传来一声清脆的铃声响起,坐在沙发上的男生触电般跳了起来,差点把宠物玩具球弄得到处都是。 “冷静,咱们得证明咱是专业的。”方姨说。 男生沉重地点头,他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不过是几只狗子,还能比照顾十几只猫咪难? 还没等他们打开门,外面的声音就已经传了进来。 “汪汪汪!” “笨、笨蛋!” “汪呜!” “愚蠢的笨蛋!” “安静!”一个稚嫩的声音呵斥道,“诺亚你不准再扑格铃了!格铃你也不准说了!” “……”诺亚呜咽也一声,蔫蔫地没再出声了。 鹦鹉也被小主人的气势吓到了,怂怂地抖了抖翅膀,声音弱了半截,“……恭、恭喜发财。” “恭喜发财。”小主人冷酷地回应道。 狄爸爸站在后面拿着行李,觉得自己越来越难融入进儿子的交际圈了。 他想起了今天早些时候见岳父时,双方难得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聊了会天,虽然聊天的内容全是关于小幺的,但至少停火休战达成共识了。 狄爸爸认命了,反正已经有三只大狗了,还怕多一只小鸟吗,现在的他不同当初,请得起人来照顾家庭了。 等时间过久些,小幺会习惯a城的生活,会慢慢信任自己的。 “走吧,进去吧。”狄爸爸开了门,把森芒带入了别墅里。 森芒看了看周围,房子布局让人分辨不出到底哪间才是狗房,他看向自己爸爸,“狗狗们住哪里?” “住一楼。”狄爸爸说着看到正往自己方向走来的小邹,“放心,平常爸爸去上班你去上学的时候有人专门照顾它们的。” “它们会适应这里的。” 他挥挥手,“小邹你过来,见见我儿子养的这几只大狗。” 狄爸爸刚想开口介绍一下狗子们的名字,低头就对上了三对狗狗眼,脑子一下子卡住了,“它们是……” “亚历山大,诺亚和杉莫。”森芒介绍道,“还有我的鹦鹉格铃。” “……真、真多啊。”看到这番景象的宠物家政小邹显然也卡掉线了,他咽了口唾沫,“我只准备了狗子需要的用品,没有准备鹦鹉的。” “没关系,这两天备好就行。”狄爸爸揉了揉太阳穴,这种情绪他太理解了,“你也做点功课,学学怎么照顾它们。” “好。”邹朔喃喃答应道。 狄爸爸刚松了一口气,猛然间想了一件被自己忽略已久的事情,他忧心忡忡,“儿子啊,过两天咱们去面试,你复习过没有?” 森芒诚实地摇摇头,“没有。” “外公外婆没让你复习吗?”狄爸爸很慌,他连题目都看不懂,学生时代学的知识早就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了。 一瞬间狄爸爸脑子里闪过无数条阴谋论,这就是岳父一点都不慌的原因吗,他是不是准备让小幺考不过,然后让一切回归最初的轨道。 不行,不能被困难打倒,这些都不是问题,有的是解决的办法,狄爸爸花了两秒钟平复心情恢复镇定,“要不我给你请个老师?” “可以。”森芒只有一个问题,“我能挑未来老师的毕业院校吗?” 狄爸爸听到这里心情稳了大半,他差点忘了小幺和别的孩子不一样。 但根据学渣的学习逻辑,他还是得考前做点准备,“……俗话说、说远水救不了近火,要不我待会直接让秘书给你买几本辅导书吧?” 除了一点外,森芒什么都不挑,“我不要语文的。” “不要就不要。”狄爸爸自然是什么都依从,“听你的。” 忽然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狄爸爸拿出来一看,是秘书打来的电话。 他叹了口气接了电话,顺便用手指挥着小邹把他们的行李拿进房里,顺便指了指厨房,示意待会开饭。 * 这几天邹朔可谓是过得惊心动魄,他真的错了,照顾三只狗子没有那么简单,尤其是它们还不怎么听自己话的时候。 他再次思考平平无奇的自己是如何在几个求职者中脱颖而出的。 邹朔目光呆滞地看着面前的三只大狗狗,它们在它们的小主人面前格外乖巧听话,常用的指令都能听懂掌握,非常聪明。 聪明到小主人一走开就不听自己的话。 “等等,别乱跑——小心!”邹朔追在一只德牧后面,是叫凯撒还是拉斐尔来着,最近冲击太多,他不是记得很清了。 不过这个暂时不重要,现在重要的是让这只狗子停下来,不要在房子里激情跑酷了。 “别跑了!天啊别撞家具,我发誓等我抓到你,我会——不,不!别!我错了!我说错话了!祖宗,你跑累了歇歇吧!”邹朔的语气中透露出浓浓的绝望。 啪嗒的开门声宛如救兵降临,森芒刚开门就撞到诺亚扑到自己身上,“诺亚!” 大狗狗亲昵地嗅着小朋友的颈部和耳朵,森芒熟练地接住对方热情的拥抱,挠了挠它毛茸茸的耳朵,“你好像过得很开心?” 回应他的是诺亚甜甜的哼哼声。 小朋友笑了,他的眼睛和狗狗的一样清澈明亮,“好吧,我也想你了,我离不开你。” 说着他看向四周,“杉莫和亚历山大呢,你怎么没和它们一起?” 因为它们是轮班制,我不是,邹朔抹了一把泪,深刻地记住了这几只甜蜜活泼不服从管教的狗狗们的名字。 “嘿,诺亚。”邹朔做了个深呼吸,他蹲了下来与狗狗平视,“我是专门照顾你的,以后多多关照好吗。” 狗狗打了个哈欠,没有动。 “你可以用食物诱惑它。”森芒给出了建议,“它最近喜欢吃鸡肉条。” “不过不要喂这么多。”他抱了抱怀中实打实无虚胖的狗狗,补充道,“它已经是家中最重的那个了。” 邹朔点头,虽然现在手头上没有鸡肉条,但也要开始新的尝试了,他按照网上教程的做法,在膝盖上拍了两下,“诺亚,过来。” “过来,坐下。” “诺亚?” 大狗狗抬起头,不置可否,然后歪着头把毛茸茸的脑袋搭到自己小主人的手臂上。 “你有点欺负人了。”前猫咖员工小邹开始怀疑面前这只狗是属猫的,因为猫咪就是这么对自己爱答不理的。 诺亚光荣地接受了这项指责。 “诺亚你个坏蛋。”森芒的眼睛弯出快乐的弧线,他揉着自己大狗狗毛茸茸的耳朵,“来吧,我们去找其他狗狗,今天还没有梳过毛。” * 说不紧张,都是假话。 两天的时间是过得如此之快,还没等狄爸爸看明白自己儿子消遣用的考题,就到了考试的日子。 狄爸爸觉得自己高考都没这么紧张过。 森芒站在学校门口,他没有背书包,口袋里只带了支笔就来了,他瞥了眼身旁的爸爸,终于忍不住开口了,“爸爸,你不要太紧张了。” “对不起。”狄爸爸深呼吸,看着旁边气定神闲、仿佛是过来郊游的儿子,“我尽量不让自己影响到你。” 森芒认同地点头。 第99章 在阳光如金的夏日, 云朵如同雪花石膏般在天空垒起高山。 轿车穿过阳光和建筑的阴影行驶在柏油马路上,森芒透过车窗望向外面,层层的钢筋建筑取代了缥缈群山, 天还是一样的天, 美景却换了副模样。 之前爸爸说高中和新家的位置不是在城中心,有些偏。 然而它的繁荣程度还是比葡泸高出一大截, 各种精心设计过的铺面和招牌,干净平整的道路, 来往穿着时尚高级的年轻人们,每一处都彰显着这个城市的光鲜亮丽。 森芒知道, 但他却是第一次以未来自己要在这里生活的角度去打量它。 狄爸爸开着车,余光留意到儿子一直看着车窗外的景色,半点没注意到自己特地选的儿童教育频道, 他只能偷偷把频道关闭。 “在看啥?”狄爸爸忍不住开口问道。 “黑翅鸢。”森芒说,“刚才那边有只黄鼬跑进了一家生鲜超市里。” “黄鼬?”狄爸爸迟疑了一下,“……是老鼠的一个品种吗?” “不是。”森芒说, “它们一个是食肉目鼬科,一个是啮齿目鼠科, 完全不一样, 是吃和被吃的关系。” “——噢!”狄爸爸终于正确接上了儿子的脑回路,“黄鼠狼, 黄大仙是吧。” “我以为它们一般都是生活在山村野地里。” 森芒摇头, “生态是一个系统,有捕猎者就一定会有猎物, 它们是同时存在的, 如果我想看到很多鸟,就必须有成群的昆虫。” 狄爸爸额头冒出几滴冷汗, 大脑超速运转,学生时期尘封的记忆勉强起了点没啥用的作用。 他悟了,“我待会打电话叫阿姨注意一下家里防鼠灭鼠问题。” 森芒不懂为啥话题扯到了灭鼠问题上,他歪着头回想起自己带狗狗出门溜达撞见的帅气流浪大猫,真情实感地提出了建议,“我们可以养猫猫。” “不用你陪,我可以自己去街上抱它回家。” “?”狄爸爸顾不得保护儿子幼小的心灵了,再无条件溺爱下去,先受伤的是他自己脆弱的心灵,“不行,绝对不行!” 三只狗子已经够折腾了,如果再不抑制一下小儿子花心的本质,这次是多一只鹦鹉,下次是多一只猫,家里开动物园指日可待。 他说完这话的时候,小朋友的神态像极了失落的小狗。 不能心软,狄爸爸在心中告诫自己,他绝对不想半夜睡觉的时候有只猫走进自己的卧室巡逻。 他决定当一个沉默司机,把车开到学校门口,带儿子走进学校。 前面一个身材高大的男生拿着篮球和他的几个朋友走在校道上,“崇以,你爸真的要送你去国外留学啊?”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108节 男生耸肩,篮球砸在地上发出有规律的“铛铛”声,他语调漫不经心,“可能吧。” “那还要高考吗?”朋友好奇地问。 “看学校吧,我也不知道。”男生发出一声冷哼声,“他说我这破成绩在国内考不上好大学,只好看看能不能送去国外镀个金。” “钱也是实力的一种啊。”朋友的手臂搭上他的肩膀,“管那么多干嘛,走!咱打球去!” 两群人迎面撞上来学校参加考试的森芒和他爸,父子组合走在高中校园的校道上很是显眼。 “他们是谁啊,为什么会在学校里啊?”几个人小声讨论道。 “想想也知道,有人被叫家长了呗。”范崇以说,“高一高二都放假了,只剩下咱们这些高三的,还有特招班搞竞赛的那帮人。” 狄爸爸抬头看看风格大体相似的教学楼,又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地址,来回好几次后他终于放弃了,“同学你好。” “你知道致远楼在哪里吗?” “直走,转左,上阶梯,然后拐弯就是了。” 范崇以说。 “谢谢。”狄爸爸点头,他看向自己儿子,“来吧森芒,咱们的时间要到了。” 森芒点头。 虽然经过的每个人身高都要比他高,但这并不意味着威胁,因为打架不靠身高体重决胜负,它们会影响结果,不过更多靠的是力量和技巧。 在这点上森芒很有经验。 他们顺着路走进了教学楼,一个老师向他们招了招手,面试很快开始。 狄爸爸看着他儿子平静地走入考场,头顶天空碧蓝澄澈,冲散了狄爸爸心中焦虑紧张的情绪。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他在心中告诉自己,只要小儿子通过了这场考试,一切就算是迈向成功的第一步。 * 成功是没那么容易成功的。 邹朔在心中无数次告诉自己,耐心是一种高尚的秉性,是人类美好的品德,可惜效果等于零,他快忍不下去了。 一个小时前就已经是到了遛狗的时间,而在一个小时后狗子们还没集齐,他人也还傻憨憨地站在门口没出门。 邹朔转了转手中的牵引绳,手法有些生疏,他不是很经常接触这类玩意。 原因也很简单众所周知,猫是不需要遛的,因为遛多了的话,猫就不是你的猫了。 “诺亚!亚历山大!杉莫!”他大声喊着雇主爱犬们的名字,重复着今天快说到喉咙干的话,“已经到散步时间了,要出门了!” “你们在哪!” 狗狗们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但就是没有一只主动愿意走到他面前来。 它们真的知道如何伤透人的心,邹朔绝望地想。 不行,必须硬气起来,是时候了! 在猫咖工作的经验告诉他,如果先驯服其中一只,起到示范作用,其他的自然会好好跟从。 邹朔拿着牵引绳从玄关走进了屋内,狗狗们从四面八方打量着他,亚历山大卧在二楼观察着局势,杉莫藏在厨房,诺亚躲到了沙发后面,嘴里咬着一个靠枕。 沙发后面毛茸茸的黑色尾巴暴露了诺亚的位置,看来被用来起示范作用的幸运小狗就是这只德牧了,邹朔放慢脚步,语气轻缓。 “亚历山大,还是诺亚?” “我看到你了。”邹朔说,“我们戴上牵引绳出去玩吧。” 诺亚抬起头,松开了嘴里的玩具靠枕,棉花絮从破烂的裂口中飘了出来。 “来吧。”邹朔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不要集中到破烂飞絮上,“诺亚,你是诺亚对吧。” 他咽了口唾沫,走到狗子身边半蹲下,把牵引绳的脖套戴到狗子的身上,诺亚不同昨天的乖巧让他莫名有些感动。 很快他就知道自己感动早了。 邹朔站起身拉了拉绳——狗子没有动,躺的很稳。 “?”不对劲的地方来了,邹朔皱起眉头,“你怎么不起来?” 诺亚汪呜了一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趴了下去。 八十多斤的体重是家中全员狗子的标配,邹朔扯了扯皮带,牵引绳一路往上滑,已经越过了颈部,几乎到了德牧的耳朵边了。 “——诺亚起来!动一下!” 诺亚喉咙里发出难受的咕噜咕噜声,它一跃而起,把面前的宠物家政吓得退后两步,它飞快地窜上了楼梯来到二楼。 狗绳随着它的动作在空中轻快地甩动,最后无情地掉到楼梯上。 “哎,等等!别走啊!” “求你了!咱们出去散步吧!” 没一只狗子应他的声音。 “小邹,你怎么了?”保姆阿姨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刚洗好的抹布,“还没出门吗?” “嘭”的一声,楼上传来一声不详的闷响。 “方姨。”邹朔心累得说不出话,“刚刚狗子跑上二楼了,听声音应该是惹出麻烦了,待会可能要连累你收拾一下了。” 方姨没辙,万一老板回来看到乱糟糟的家,自己和这位小年轻谁也跑不了,她叹了口气,“我到楼上看看狗子去哪了。” 楼上再次应景地响起闷响声,“嘭——” 方姨再次叹了口气,“我最好快点去看下二楼的状况。” “谢谢了。”邹朔疲惫地说道,“我去找找金毛去哪了,它应该比德牧更愿意戴上牵引绳。” 方姨点点头走上了楼梯,前两天小邹专门买的宠物玩具球散落一地,有些几乎滚到了楼梯上,她一眼望过去,没在走廊上发现狗子们的身影。 “狗狗,你们在哪呢?” 该出声的时候偏偏又没了动静。 方姨皱起眉头打开房间的门,里面没瞧见狗子,她关上再次打开了另一扇门。 没等她反应过来,一个黑色的身影猛地从房间里窜了出来,吓得人连退后两步。 亚历山大没理她,顺着楼梯往下跑,诺亚从拐角处跳出来紧随其后。 邹朔在楼下走了一圈,原本以为金毛在厨房,结果没找到它,只能上二楼看看狗子们是不是在哪个地点集合了。 意外在这一刻发生了,楼梯上散落的玩具球,刚没拾起来的牵引绳,加上不宽敞的坡度空间。 邹朔刚上了几步楼梯,就迎面撞上了狗子热烈同时具有冲击力的怀抱。 福气没享受够一秒,他脚一崴,直直地从阶梯摔到了地板上。 “啊嗷——!” “小邹!”方姨着急之间门都忘了关,赶紧出来察看,“小邹!我的天啊,出什么事了,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我、很好。”邹朔痛得倒吸冷气,勉强说道,“就是站不起来了。” 自己同事躺在地上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符合[很好]的要求,方姨看着他这副惨兮兮的模样有些担忧,“你等会,我去给你找根拐杖来。” “哎呀,怎么会这么严重啊。” “我、我觉得我缓过来了。”邹朔颤巍巍地坐了起来,他揉着生疼的手关节看着自己红肿的脚,愣住了神,“我的骨头之前有这个弧度吗?” 方姨定眼一看,“我们现在打车去医院!” “这算是工伤吗?”小年轻哭丧着脸,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我的这份工作不会还没干够一星期就凉了吧。” “医生会告诉你的。”方姨安慰他。 结果,最终出门的不是狗子和宠物家政,而是两个家政自己,目的地也从遛狗子的公园变成了拍ct打石膏的医院。 门开启,又关上,狗子们被独自留在了家里。 它们无辜地对视了一会,此起彼伏地发出了几声的孤独(?)汪呜声。 格铃站在房间的衣柜顶扑棱了几下翅膀,豆豆眼盯着敞开的房门。 小主人怕自己的小鹦鹉待在笼子里不高兴不自在,特地关上了门让它在房间里玩,但现在门开了,不展翅溜达一下对不起自己美妙的歌喉。 诺亚僵直了身体,“恭喜发财”的声音如同恶魔低语在它的耳边炸开,耻辱的怒火蒙蔽理智的目光,路上所有荆棘都阻挡不了狗子踏上征途。 * 伴着一路蓝天白云,狄爸爸赶在夕阳落下第一缕余晖前回到了家,今天的他坐在考场门口的椅子上坐了好久,无所事事到人快打瞌睡了。 狄爸爸眼皮沉重,机械地停好车,拿出钥匙插入锁孔,打开家门。 玄关处的两个陶瓷摆件碎了,碎片散落在原本光滑细腻的大理石地板上。 檀木茶几上的花瓶也难逃此劫,水在碎片周围汇集,鲜花也看不见最初娇艳欲滴的模样,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它们被咬嚼过。 整个场面看起来像是被暴风席卷过,或者外星人入侵,或者以上两种猜想同时都有。 沙发靠枕被撕成破烂,棉花飘散到各个地方,厨房的酱油为这场灾难浇汁作料,麻酱甜酱凝成一团,地板上爪痕来自番茄酱。 森芒惊慌失措看向他爸,“我们被抢劫了!” 狄爸爸合理怀疑他儿子在给狗子脱罪。 第100章 罪魁祸首很容易找到。 因为它们根本没打算藏。 亚历山大端端正正地坐在饭桌的椅子上, 杉莫占据着另一张椅子,它们的爪下都踩着一个坐垫,半截坐垫的外套布料粘在金毛狗狗的头上。 它们摇着尾巴, 喉咙里发出无辜的呜呜声, 眨着眼睛,脸上表情完美地表达出两个意思, “我在哪”以及“见到你我很高兴”。 亚历山大身为一只成熟的狗狗,它知道不能在主人沉默不语的时候轻举妄动。 不成熟的狗狗诺亚基本没想到这点, 它小跑奔向自己的主人,欢乐地摇着尾巴, 然后把它那两只沾满了番茄酱麻辣酱的爪子按在了小主人的裤腿上。 那是不久前狄爸爸刚给森芒买的裤子,出名的童装名牌。 今天之后,它只会被认为是平替或山寨。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109节 “天啊。”小主人蹲下看着他心爱的狗狗, “诺亚你还好吗。” 狗子们好不好,狄爸爸不知道。 狄爸爸只知道现在他们家别墅很不好,原本他的计划是回家好好地吃一顿热菜, 然后洗个热水澡,最后再打电话去问问秘书今天的项目进度。 而不是搞卫生。 狄爸爸疑惑且愤怒, 憋了一肚子的气没处发, 他巡视了家里一圈,雇的两个家政保姆影子都没见着。 “方姨!小邹!” 房子里无人应答。 狄爸爸更气了, 他拿出手机先拨打给最失职的那个员工, 对面铃声响了两三下,电话很快被接通了。 “喂, 小邹吗?”他开门见山, “你现在人在哪呢!” “老板。”邹朔的声音从手机那边传来,语气中含着浓浓的不安, “我、我人在医院呢。” “医院?”狄爸爸皱眉,重复了一遍对方的话。 “我真的在医院。”慌张无措尴尬的情绪在邹朔心中翻腾。 如果可以挂断电话,他真会这么做,但不行,邹朔只能硬着头皮实话实说,“原本今天我是想带狗子们去公园的,但我在上楼梯时狗子被狗子撞到了,然后摔下了楼梯。” “现在我在附近的中医院,医生已经帮我打好石膏了。” “老板。”邹朔垂头丧气,“拍ct,打石膏加上药钱就花了接近一千块。” “……”狄爸爸被事态发展程度噎得沉默了。 “老板,真的很不好意思,很对不住。”邹朔连连道歉了几次,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把最想问的话问了出来,“骨折这事算工伤,可以报销么?” “可以。”说到医疗费赔偿问题了,狄爸爸不看开也得看开了,“医生和你说石膏多久能拆?” “最快要一个月。”邹朔苦着说。 “小邹啊。”狄爸爸的语气中带着遗憾惋惜,“你其实干的挺好,但我不能让我家的宠物一个月都没人照顾。” “我懂我懂。”话没说完,其中潜台词已经很明显了,邹朔觉得几天以来第一次感觉自己松了口气,像是卸下重担,“我辞职。” 说着,他又犹犹豫豫地提起另一个关键问题,“那这几天的工资?” “到时候你可以联系我的秘书。”狄爸爸猛地想起了被一件被忽略的事,“等等,你去了医院,那方姨去了哪里?” “她、她陪我去了医院。”邹朔结结巴巴地说,“怎么了吗?” “现在她应该回家里做饭。”狄爸爸说,“但我没看到她,她还在你身边吗?” “对,我让她听电话。”邹朔说着,把电话递给了坐在他一旁的保姆阿姨。 “喂,狄先生。”方姨的语气中藏着点心虚。 “要到饭点了,而且现在家里一团乱,你什么时候回来?” 狄爸爸提醒道。 “不好意思啊狄先生。”方姨干笑了两声,“刚才我女儿给我打电话说她生病了要做手术,我很担心,想去她那儿照顾她。” “所以你也要跟着一起辞职,在不到短短一个星期内?”狄爸爸很绝望,“不能再考虑下吗?” 方姨没有回话,又干笑了几声,气氛陷入困窘。 “好吧。”狄爸爸挂断了电话。 方桂花尴尬地把手机还给了打着石膏行动不便的前同事,这一通电话直接让他们的同事关系化为乌有。 “所以。”作为年轻的那位,邹朔僵硬地缓解气氛,“你的女儿还好吗,医生怎么说?” “……还成。”女儿身体倍棒啥毛病没有的方姨磕巴说道。 如果事情没有发展到那么离谱,方姨原本是不打算辞职的。 问题就在于当她帮小邹挂完号后还是不放心,右眼皮直跳,于是中途在小邹看病等结果的途中偷偷回家了一趟。 一开门,状况实在是惨烈。 那个价值两个月工资的摆件四分五裂,更别提其他价值三个月四个月五个月工资的摆件和家具了,这叫人怎么承受得住。 方姨血压高了一大截。 她默默地关上了门冷静了会。 果然高薪包食宿的完美工作是不存在的,自己的好运气也只是薛定谔的运气。 就这三只精力旺盛的大狗子,没有自己同事的帮忙,她怎么也干不下去,要不还是辞职吧,方姨心虚地想。 * 重担最终还是落到狄爸爸身上。 他转身看着家里肮脏凌乱的景象,心如死灰,被撕碎的靠枕已无修复的可能,花瓶也是,厨房调料也一样。 狄爸爸疲惫地叹了口气,瞪了一眼罪魁祸首,狗狗们以快乐的汪呜声回应他。 它们是全家最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崽。 狄爸爸安慰自己,打扫卫生有什么难的呢,他点开手机里的外卖软件递给儿子,“你点餐吧,顺便帮爸爸点一份。” 说完戴上手套,生疏地拿起扫把将碎片渣渣清理到垃圾桶里。 一切才开始,地板上的各种酱在抹布的作用下,擦得更加均匀,味道变得更加浓郁。 万幸的是在酱料涂匀家里所有地板前,清洁剂终于在一个偏僻的橱柜里被发现。 这个家终于闻起来不再像失控的厨房了。 狄爸爸疲惫地倒在沙发上,用手盖住自己的眼,逼迫自己忽视掉沙发的咬痕爪痕,如果狗子不凑过来就更好了。 他眯着眼睛瘫着没理。 一个毛茸茸的金色身影用舌头舔了舔他的右手臂,湿乎乎热乎乎的,对方还从喉咙里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响声。 听着像撒娇声。 狄爸爸认命了,手掌擦掉狗狗湿乎乎的口水,然后起身给狗狗腾了出了沙发的位置。 亚历山大和诺亚没有掉队,紧随其后,占据了沙发的其余位置。 半点没顾及到人类的感受。 狄爸爸忧伤地叹了口气。 * 第二天,带着浓浓夏日热度的阳光照在商务建筑深色的玻璃镜墙上,白云的影子倒映在上面,来往这里的人们着装得体光鲜亮丽。 一双黑色的靴子踏着光滑的大理石地板,食指按下电梯按钮。 九点,是上班时间了。 “宋秘,早。”同事杨杨打了声招呼。 宋芝兰友善地回了对方一个微笑,回到自己的工作位置上打开了电脑,“你也早。” 显示屏上的时钟在一分一秒地往前改变着数字,十分钟后宋秘喝完了今天份的咖啡,终于可以进入工作状态了。 半个小时后她收集完几个文件夹,打印好了今天要给老板确认的合同,宋秘喝了点水看了看时间,打算趁着老板还没来的空隙划划水。 又过去了半个小时,顶头上司还没来,很快就要到开会时间了,宋秘不得不暂停划水,给老板发送一条时间提醒的信息。 老板只简短地回复了句“会议按时进行,我会及时赶到”的消息。 又过去了十几分钟,老板终于出现在公司里。 并且身后跟着一个年幼的小朋友。 “狄总。”宋秘收起手机,向老板打了声招呼。 狄总点头应了声,低头继续嘱咐自己的小儿子,“狗子们放在宠物店里洗澡,不用担心它们,我不能放你一个人在家里,太不安全了。” “待会你可以在我的办公室里坐着,饿了的话就问外面的姐姐们拿吃的。” 森芒点头,但视线一直徘徊在周围办公室和头上的吊顶上,很明显没有在听爸爸说的话。 狄爸爸叹了口气,向自己的秘书使了个眼色,让她把待会开会要用的资料放到自己桌上。 宋秘书点头,表示明白。 良好的职业素养让她在发现老板眼皮下的黑眼圈和小朋友穿着不同颜色的袜子时,保持得体的微笑和沉默。 “对了,待会开会的时候杨秘和我一起去。”狄爸爸停顿了一下,看向另一位秘书,“宋秘,我不在的时候你就帮我照看一下孩子。” “对了。”说着,他补充道,“这两天再物色两个新的家政保姆,要求和之前一样。” “之前那两位做的让您不满意吗?”宋秘疑惑地看了眼日历。 “倒也不是,他们挺好的,就是出了点意外。”狄爸爸叹了口气,“对了这几天他们会联系你,你帮忙处理下后续,辛苦你了。” “好的狄总。”宋秘的头开始抽抽地疼,之前面试宠物家政的苦难记忆涌上心头,“我这两天联系下家政公司。” “尽快安排。”狄爸爸不想显得自己太着急,但事实要火烧眉毛了,“越快越好。” 他不想累了一天下班回家后还要陪小儿子出去遛狗,如果真这么一顿操作,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双重锤炼,狄爸爸能做的只有祈祷。 祈祷有一个靠谱的家政跳出来和他立马签合同。 可惜佛祖、玉皇大帝和上帝等各路神仙都没有回应他的祈祷。 森芒在后面咬着吸管喝了一口牛奶。 第101章 城市对于森芒来说并不陌生, 特别是住的还是a城。 繁荣奢华是它的标签。 他坐在商务大厦的高楼上透过玻璃窗往外看去,底下的车辆宛如不同颜色的甲壳虫,穿梭在这座钢铁丛林, 路上行人则像蚂蚁, 等着甲壳虫掀开金属鞘翅,它们好躲进透明的后翅下, 去往这座丛林的每个角落。 在某种程度上,车引擎的活塞频率和甲虫振翅飞行频率有异曲同工之妙。 “嘿, 小朋友。”宋秘书试图唤回面前小朋友的注意力,“你爸爸现在开会去了, 你需要我帮你做点什么吗?” 森芒想了想,“没有。”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110节 “好吧。”宋秘书了然地点头,视线忍不住再次被那两只不同颜色的袜子吸引, 以她几年对老板的了解来看,今天早上老板家肯定度过了一个混乱的早上。 “那早餐你吃了什么?” “两个果冻和一盒牛奶。”森芒诚实地说。 “牛奶不会是我刚才给你的那盒吧?”宋秘书扬起眉头,“而且果冻不应该属于早餐, 它应该属于零食。” “它是我的早餐。”森芒告诉她,“我的狗狗吃了肉罐头, 我的鹦鹉吃了一小把瓜子。” “听起来它们吃得要比你好。”宋秘书评价道, 接着她继续问道,“那你爸爸呢, 你爸爸吃了什么早餐?” “他比我多吃一个果冻。”森芒说。 凭着多年对老板的认识, 宋秘毫不意外,毕竟她和同事杨秘长期帮忙处理老板的公事以及家务事。老板可能不知道他两个大儿子的银&行#卡号, 但她和杨秘绝对知道。 更别提在生日或者重要的日子送上礼物了。 宋秘书叹了口气, 走到办公室里的角落,那里放着一台冰箱和微波炉, 以便加班错过饭点时能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要燕麦、芝士夹心还是玉米?” “芝士夹心。”小朋友选了个甜的。 风被透明的玻璃挡住,只能在稍稍敞开一半的窗里溜进来,室内的空调静静地驱散着炎热的夏日空气,文件堆满了室内的每张办公桌。 森芒打量了室内半晌,又把头扭回去继续看外面的风景。 天空的蓝色不止倒映在深色的玻璃镜墙上,也倒映在他的眼中,黑色瞳孔里翻滚着年幼时独有的希冀和迷茫。 * “芒芒那边怎么样了?”外婆坐在沙发上边织毛线边问道。 她正在给自己的小外孙和狗狗们织一套同款小背心,等到天气凉些可以整整齐齐地出去玩耍。 “狄绍昨天打电话过来说,芒芒考试考得很好。”外公与有荣焉,毕竟是他亲自带出来的崽,“完全不意外。” 外婆瞥了他一眼,没回话。 “好吧,我现在有点想他。”外公说道,“我觉得我们的生活里缺少了些年轻灵魂的喧嚣。” “是吗。”外婆不冷不热地说,“昨天晚上有个年轻颖慧的灵魂念她新写的诗,为什么你立马走开了呢,是因为太喧嚣了吗。” “绝对不是。”外公露出了个讨饶的表情,他绞尽脑汁地用自己为数不多的诗兴想点比喻,“它们很美,听起来像欧拉恒等式。” 外婆眼神中充满怀疑。 外公努力自救,“e^iπ+1=0,自然常数e和圆周率π都是无理数,i则是个虚数单位,这几个数学里最重要的常数凑在一起可以写出一堆永远都写不完的符号。” “然而只要加上一个1,它们就可以回归原点,回归零。” “很有理性和逻辑的深意。”外婆说着把话题转移到她更关心的地方上,“你认为把芒芒放回a城读书真的好吗?” “a城的教育资源在全国内是数一数二。”外公说,“芒芒在那边会更加优秀。” “我一直都相信芒芒,相信他的潜力,他已经证明过无数次了。”外婆忧心说道,“我只是觉得他身上缺少了点动力,来自心里的热情和动力。” “他轻易就学会了别人要学很久的知识,所以对什么都不慌不忙,就因为这样定的计划才会一拖再拖。” “我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会想,他以后会长成什么样子,成为怎样的人。” “我很担忧很害怕,同时又很为他感到自豪,我知道他比大部分都要优秀,他的生活不会过得差。” 外公伸手握住了自己妻子的手,“我们会一直陪着他。” “他不缺我们的陪伴。”外婆织着下一针毛线,“他只是缺了点动力。他在葡泸找不到,也许出去就能找到。” “会的。”外公露出了一个安心的微笑,“我们的孩子都是幸运的那个。” * 空调在呼呼吹着冷风,室内明明是适宜温度,狄爸爸却感觉自己陷入了无穷地狱,前一封发给宠物家政的应聘成功的邮件还待在邮箱里忘了删,而现在人已经打石膏辞职了。 现在阳光很好,天气很好,只有狄爸爸的心情不好。 他再次点开信息。 【招聘宠物家政】 职责包括(但不仅限于)喂食、提供清水、清理垃圾、每天至少遛狗一小时以上、捡拾垃圾并妥善处理。 要求:必须有遛狗及训练经验,精力充沛,力气够大,在突发情况,比如如果街上遇到路人或者其他宠物,必须有足够大的力气能够拉扯住狗子。 宠物包括两只德牧和一只金毛,性格开朗好动。 应聘者必须参加面试并且提交简历,薪资待遇xxxx,提供食宿,有意者电话请投简历到下列邮箱地址,联系电话0129078952783。 ——多么正常的招聘广告。 虽然秘书事先提醒过专门做宠物家政的人并不多,有相关证书的人更少了,但人还是得招的,狄爸爸想起了自己招到那个可怜打石膏小伙子的下午。 工作多到逼人发疯,招人又迫在眉睫。 敲门声短而尖锐。 “请进。”狄爸爸说。 宋秘书探了个头,“狄总,第一位面试的人是李姗水。” “让他进来。”狄爸爸说。 李姗水是一位身材娇小的姑娘,她脸上带着一些腼腆和害羞,简历上写着她有过宠物用品开发的经验,对狗狗有着充足的了解。 如果自己经营的是一家宠物用品公司,狄爸爸可能会当场给她offer,但很可惜不是,小姑娘的体型告诉狄爸爸,她可能不是能带着三只大狗出去兜风的完美人选。 狄爸爸和她聊了两句后礼貌地请她出去了。 第二个面试的人是一个年轻人,他穿着很正式的服装,仪表打扮完美,脸上总是带着莫名的微笑,他说他以前帮人照顾过大型犬,至少简历上是这样写的。 但他的关注点似乎不在自己应聘的岗位上,“我的老家就在b城,我也有关注过公司之前和b市政府合作的项目。” “我的专业就是和这个有关,我关注很久了,但一直没看到你们在招相关的人。” “是吗。”狄爸爸看了看简历,“我对你和宠物打交道的经历更感兴趣,你能说一说吗?” “对。”年轻人说,“我家里就是养狗的,我小时候就有帮着我爸妈照顾狗子,大学时期也在宠物店当过员工。” 他的视线在办公室转了一圈,“狄先生,当我知道您决定在a城开个分公司的时候真的觉得很惊喜,您的公司在b城的口碑很好。” “好的。”狄爸爸点头,把他的简历放到桌上,“我会考虑的,过两天我的秘书会给你消息。” 第三位应聘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 “老板。”他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我以前就是开店的,可有经验了,我养的狗就没有不听我话的。” “藏獒知道吧,很凶的那种犬,完全不带怕的。”他挥了挥手,“轻轻松松能搞定。” “你的店怎么不开了?”狄爸爸皱眉问道。 “不赚钱,亏本,干脆卖了。”他习惯性地想从后裤袋里掏出包烟,刚抽出一支后往狄爸爸那边递了递,“要烟不?” “不用。”狄爸爸说,“谢谢你抽时间过来面试,过两天我会让秘书发消息告诉你结果。” 来面试的人合适的人少得可怜,真正有养狗子经验的没多少个,这次面试只能说从矮子里面拔高个,终于最后一个应聘者走了进来。 “老板你好,我叫邹朔。”小年轻说,“我虽然没有长时间照顾过大型犬,但我在猫咖有过两年工作经验,之前负责照顾猫咖里的十几只猫。” “有一个问题。”狄爸爸抬起头看向对方,“我儿子养有三只大狗,你确保你有力气管好它们吗?” “是的。”小年轻说,“我平常喜欢健身举铁,力气比一般人大。” “很好,我知道了。”狄爸爸清楚自己没有选择了,“这份工作你有什么想要问的吗?” ——第二天,狄爸爸就让宋秘书给这位年轻人发了offer。 谁能想到他上岗没几天就入院了,狄爸爸郁闷到想去寺庙上柱香,一个不干就算了,结果两个都没影了,倒霉也不至于倒霉成这样。 “狄总。”杨秘书敲了敲办公室的门,“新项目风险评估报告,文经理已经交到我这儿了,之前和零件供应商的合同到期了,我根据他们的要求和我们这边今天开会的想法,草拟了份新的,刚送去给具体部门核对细节了。” “好的,辛苦你了。”狄爸爸身心俱疲,看了下电脑的时间,“你先下班吧。” 杨秘书点头,关上了门。 森芒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睡着了。 买给他学习用的习题册,不够他打发时间,一整天他都在抱着办公室闲置的平板纠结着上面益智小游戏的bug,直到倦了趴在沙发上打盹。 多么安静的溏淉篜里天使,狄爸爸心想。 第102章 今天的天气多云, 太阳没有非常灼热,小朋友余光瞥到爸爸捶着僵硬酸痛的肩膀走进房间后,快速起身把窗帘卷成一团塞进大盆栽绿植后面。 狗狗们在他的身旁摇着尾巴。 “嗨, 小芒。”宋秘书从门口走了进来跟小朋友打了声招呼。 随后她的目光在老板的家巡一圈, 没找着老板的身影,“你爸爸呢?” 森芒指了指楼上的房间。 宋秘书了然点头, 拿着文件上了楼。 昨天晚上整个项目组都加班了,狄总也不意外跟着一起了, 小朋友等到脸上都写满了忍耐,等二天才闷闷不乐地把他的狗狗们从宠物店接回来。 小朋友无趣地再次趴回地板上, 闭上眼睛,打算在饭点前再打个小盹,入睡首先保持脊柱放松, 呼吸平缓,专注于安静的空气。 亚历山大前爪的重量压在他的肩膀上,狗狗咕噜咕噜的呼气声在耳边响起。 “亚历山大, 我要睡觉。”森芒睁开眼睛,把狗狗的头拨到一边, 热情的狗狗十分影响入睡, “等我起来在玩。” 他再次闭上眼睛,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到窗户吹进来的微风上, 然后调整呼吸。 杉莫凑了过来, 现在他的身旁有两只大狗狗在呼气了。 森芒把眼睛闭得更紧了。 金毛狗狗径直地把头搭到小主人的手臂上,嗅了嗅, 如果没感觉错, 它还咬了口衣袖。 森芒恼火地把头埋进枕头里,“这几天你们不能出去玩, 又不是我的错!” “是你们先把事情搞砸了!”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111节 狗狗们终于引起了小主人的注意力,快乐地围着小主人转了一圈。 “你们不讲理。”小朋友伸手抱住自己的狗狗,苦恼地皱起眉头妥协了,“好吧,我待会打电话给外公问他怎么办。” “不行!”狄爸爸刚下楼就听到了小儿子背刺的话,连忙阻止,“不行!” 小儿子和他的狗狗们一同盯着反对的狄爸爸,。 狄爸爸压力很大,太阳穴上的颞动脉突突地在跳,很好,他现在知道森芒昨天晚上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休息得很好,好到现在折磨他休息得不太好的老父亲了。 “你想要什么?”狄爸爸疲倦地问他的宝贝小儿子。 “我已经很久没有带我的狗狗出去散过步了。”森芒的声音带着期盼,“它们和我都需要运动。” 狄爸爸痛苦地闭上眼睛。 当初就应该说服阿赫跟着自己一块来,狄爸爸十分后悔,他怎么带得动活力四射的小儿子和他的狗子们。 “我记得这儿附近有个郊野公园?”他侧头问身后的秘书。 宋秘书同情地回答道,“开车二十分钟的距离。” “不算远。”狄爸爸忽视掉有些发痒的喉咙,大声呼叫着自己的小儿子,“芒芒,把牵引绳拿上,咱们现在去公园散散步。” 说着他侧身对秘书说道,“今天工作先缓一缓,如果有紧急的文件,晚上我会回来处理。” 宋秘书明确地接收到了老板话下“快点找个家政”的潜台词,她了然点头,“好的。” * 郊野公园不算非常大,网上说专注走一圈下来大概需要花费一个半小时。 对于森芒来说,勉强够他发挥。 乔木灌木扎根于此,青砖石铺成小路,五叶地锦挂在遮雨亭的墙面上,各种雕塑和介绍碑坐落其中,虽然花朵已经谢去,但生命的活力依旧在这片空间上歌唱。 阳光、草木和暖风酿成的醇酒几乎把每个身处其中的人灌醉。 狄爸爸看着地图,低头正想给儿子介绍介绍郊野公园的悠久历史文化,“这地方来历不小,曾经是五朝皇家苑囿,也被称为是京都赏景。” 森芒没听进耳朵里 ,他欢呼一声,顺着小路向前跑了小一段距离,狗狗们紧随其后。 狄爸爸被忽视了也不尴尬,把手机塞回裤袋里,张手仰头拉了拉筋。 当做健身吧,他想。 追逐是狗狗们喜欢的游戏,森芒知道他的狗狗们不只是喜欢零食和梳毛,也喜欢奔跑和追逐,那是藏在它们血脉中的本能。 它们一定也和自己一样闻到了空气中肆意的味道。 亚历山大追着一只扑腾的麻雀追逐了足足十分钟,围观的诺亚和杉莫逐渐被同伴鼓动起好胜心,加入了追逐的队伍。 可怜的麻雀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明明自家是充满了爱与和平的地方,今天不知为啥霉运当头,迎来了恶犬。 狗狗们雀跃地扑倒在青石砖小道上,麻雀惊慌失措地再次扑腾起飞,在空中划出一道歪扭的飞行曲线,最终滑翔飞进树枝密集的灌木丛。 狗狗们不死心,凑近试图把灰扑扑的小鸟找出来。 “亚历山大!”小主人叫着自己狗狗的名字,“停!” “过来!” 森芒大口呼着气,弯下腰拍了两下手做出一个邀玩的姿势,狗狗们呜呜两声立刻放下眼前的目标跑向它们的小主人。 “奖励!”小朋友从口袋里掏出零食递了过去,狗狗们呜呜得更开心了。 一片树叶轻轻地落到了小朋友的脚边。 在他身后一步挪一步的狄爸爸被自己儿子忽略得很彻底。 从踏入这个公园起,没有半刻的休息时间,狄爸爸觉得自己的脚像是被灌了铅似的,现在他的跑步速度比平常的走路速度还要慢。 终于好不容易路上找到一张长凳上,狄爸爸说什么也要坐下来歇会了,“等等,暂停!休息一会!” 他喘着气,给自己灌了一口水,把头扭到一边,假装自己看不见狗狗们困惑围过来看他休息的眼神。 狄爸爸永远都不能理解为什么狗子会对抓不着的猎物那么着迷。 而森芒显然比他更关注战局的进度,他跑的速度丝毫不比狗子慢,甚至有时候为了看清楚状况,他跑得比狗子还要快。 这就是年轻小朋友的活力吗,狄爸爸吃不消了。 他觉得自己喉咙要烧起来了。 阳光透过矮小的景观树枝叶落到森芒的身上,小朋友抬头看过去,几乎每一个树的枝杈上都有被锯掉的痕迹,圆形的横切面隐藏在稀疏的叶子下。 葡泸山很少见到这种景象。 “为什么它们被砍掉了?”森芒停下脚步,问他爸爸。 狄爸爸卡了一下,他拿出地图看了看,“……因为要美观吧,打理好的话游客会多点。” “这儿是桃花苑,我们来错季节了,如果咱们是春天来,就能看到这里满片的桃花,可惜现在是夏天,都没啥好看的了。” “如果我们不砍掉它们,它们现在就会很好看。”小朋友固执地说道。 狄爸爸不知道儿子纠结的点在哪,他对这事习以为常,“春天走了花谢了,管理人员就会把枝砍掉,有的时候花谢没一两天就会被砍掉。” “为什么?”森芒又问了一遍。 狄爸爸绞尽脑汁想到了个相对合理的理由,“这些是景观树,但毕竟是树嘛,开花了就会结果,长的果本身又不能吃。” “万一有些不懂的人过来摘了吃了中毒了,公园是要负责任的,你没发现这儿附近都没长什么常见的中草药么,估计是全被人清走了。” 这个理由勉强说服了森芒,但还是让人很不高兴,他抬头看着种得疏密有致的树,“可是那样它们长不高啊。” “它们不需要长高。”爸爸说,“我们不是为了这个才种它们的。” 森芒张了张嘴,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他目光看向被砍掉的枝杈,旁边新生的嫩芽并不起眼,他知道树干新生的木质组织和树皮迟早会覆盖旧疤,再次变为修长光滑的树干。 小朋友凑近桃树深吸了一口其中的气味。 狗狗们也好奇地围过来闻闻小主人在闻些什么。 森芒绝对是是属小狗的,狄爸爸心想。 “爸爸你好了吗?” “我们休息很久了。” 狄爸爸再次听到儿子恶魔般的声音响起,他绝望地捂住眼睛,喉咙的灼烧感再次涌了上来。 他上辈子一定欠了森芒不少债。 * “38.4c。”森可念出了体温计上的数字,随后看向了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前夫,“仅仅只是因为昨天陪芒芒去公园?” 森芒在旁边诚实地点头。 狄爸爸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妈妈伸手把手背贴到了小朋友的额头上,正常体温,啥毛病也没有,“要不是我过来看芒芒,是不是会直接打算瞒着?” 狄爸爸只能装死。 “退烧药在床头柜上,待会等水凉些你就起来把药吃了。”森可拿上自己的包,“我在饭店里订了个位,就先带芒芒去吃饭了。” “会记得给你带份粥的。” 第103章 “我说过吧。”外公看着手机上的消息, 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全在意料之中。” 外婆欲言又止,最后为前女婿叹了口气, “芒芒没被传染吧?” “没有。”外公得意地说, “他的身体很好。” “我们给的压力有这么大吗?”外婆皱眉思考,“狗狗们除了喜欢跑跑玩玩, 都挺乖的啊,还有那只小鹦鹉, 每天不就是喂点坚果瓜子的事吗?” 狄远赫修理着厨房的水龙头,没加入谈话。 “可可说一切没有很糟。”外公站了起来, 活力满满,“也许我们应该去收拾一下行李了。” “那前两天研究院常文雪说的事就直接拒了吗?”外婆问他。 “我没决定好。”外公说,“到时候再说。” “对面可不是这么想的。”外婆说, “到时候就怕人家带着礼,堵咱家门口。” “滴滴滴——”手机响了。 外婆扬扬眉头,了然地看向自己的丈夫。 外公不得不接起电话。 “喂, 是森教授吗?”电话那头的人问道。 外公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名字,是研究所里的洪誉雄老师, “是, 有什么事吗?” “能有什么事,单位让我过来当说客。”洪老师笑道, “想让你退休返聘, 在林业局挂个名,哪想到你愣是不来。” “之前你说家里的事多, 不能兼顾。”他语气中带着无奈, “我们这一年打扰了你这么多次,森教授你不如认真考虑下, 局里这边很有诚意的。” “而且这个季度省里说要做一个项目,对整个葡泸山的生态做个整体的分析调查,动物植物空气质量土壤水源各种都要监测,是个大工程。” 外公叹了口气,没说话。 “咱都是葡泸人。”电话那头继续加码,“咱家乡的事,谁会比咱更了解。” “你说对吧,森教授。” 外公侧头看了看自己的妻子,有些举棋不定,“如果我还是不答应会怎么样?” 对面传来一声爽朗的笑声,“如果你还是不答应,我们就会逼着胡老师给你打电话,让你不得安宁。” “你们是在耍赖皮吗?”外公说。 “这就是年纪大的优势。”洪老师笑着说,“我们脸皮厚。” 外公忍了忍,最终还是没忍住挂断了电话。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112节 狄远赫拿着扳手从厨房里走出来,看了看外公外婆一眼,“我需要说恭喜吗?” 外公不满的眼神清晰地表达出两个字,闭嘴。 “阿芒知道应该会很高兴。”狄远赫作为熟悉弟弟本性的人,顶着风浪开口了,“他只会恨自己不在这里。” 外婆认同点头,“就怕到时候不是咱们过去看他,而是他直接回家。” 外公攒眉,面前妻子和大外孙的眼神让他坐立不安,“你们想干嘛?” “没干嘛。”外婆的语气温柔又坚定,“只是要你做一次恶人而已。” “我有脾气,是会生气的。”外公威吓道。 “对对对,我知道。”外婆没有把威胁放在眼里,“我知道如果不是芒芒的话,你会很乐意加入他们,你不是闲得住的人。” “我离开学还有一段时间。”狄远赫露出了一个笑容,“把两个有实力有智慧的教授困在厨房和家务里实在太屈才了,我愿意帮忙。” 外婆补充道,“我知道你喜欢什么,我们都支持你,” “看来我没有选择了。”外公语气无奈,说着他意识到了某些被忽略掉的东西,“——不对,那句[我做恶人]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外婆和稀泥道,“只不过你需要借助70%的事实和30%的谎言给芒芒解释我们为什么不陪他。” “毕竟我们都不希望看到他没读完高中。” “以他的水平,估计没等读完就会被特招走吧。”狄远赫刚说完就看到外公战略性地皱起眉。 “我去看看哪些专业合适。”外公迟疑了一下说。 “他才刚上高中!”外婆不满地呵斥,“不要忽视他语文成绩惨不忍睹的事实。” * 通常,狄远赫不会觉得和爸爸住一起是件麻烦事。 虽然他从中学开始就在学校住宿,最长待在家里的时间也不过是寒暑假,但爸爸一般都会忙工作,父子不会有太多的共处时间。 再说了,父子之间谈感情多尴尬,意会就差不多得了。 夕阳的余光透过车窗照在了驾驶座的位置上,狄远赫伸手按下卡扣解开安全带,从后备箱拿上行李敲响了别墅的门。 来开门的是妈妈。 “阿赫?”妈妈的眼睛亮了起来,“你来了。”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每次我看到你长得比我还高的时候都有些不习惯。”妈妈弯起眼睛。 “阿芒天天嫌弃我吃太多。”狄远赫边把箱子提进家门,边开玩笑道,“今天刚好赶上吃晚饭,如果我比他多吃一碗,到时候妈妈你可以看到他脸上迷惑震惊的表情。” “可是他的胃口也很好啊。”妈妈觉得有些好笑,“他脸上的肉比你圆。” “这就是他在乎的原因。”狄远赫眨眼放低声音说。 轻松愉悦的气氛在狄远赫到达大厅时刹住了脚步,爸爸僵硬地坐在沙发上,偶尔剧烈地咳嗽声表示他现在的病还没痊愈。 厨房里还有个陌生的男人在做饭。 狄远赫的目光在陌生人和爸爸之间徘徊一圈,“爸,这次家政怎么请了个男的?” 走在后面的森可气笑了,打了一下大儿子的手臂,“说的什么话,那是你段叔叔。” 狄远赫看到爸爸翻了个白眼后恼怒地挪开视线。 “谁?”狄远赫没有一点印象。 “是阿赫吧。”陌生人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身上还穿着围裙。 “第一次见面,我是你妈妈的男朋友,很高兴见到你。”他笑着说,“你和阿恒眉眼长得很像。” “净说废话。” 狄远赫听到他爸在旁边咕哝。 两个不成熟的男人眼神经历了短暂的交锋后偃旗息鼓,回归到成年人看破不说破的虚假礼貌。 “芒芒,过来喝点汤。”妈妈的声音在另一侧响起,“先去洗手,不要再和狗子玩了。” “我要先找到宠物滴耳液!”森芒固执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我记得放在袋子里了。” 战局好热闹,狄远赫心里想,他应该把擅长处理感情问题的阿恒叫过来。 远在b城对着电脑修片的狄远恒猛地打了个喷嚏。 “找不到没关系,明天去买。”妈妈大手一挥,“明天连同文具一起买了,我要给你挑一个小朋友风格的帅气书包。” * 妈妈做事雷厉风行,绝不拖拉,说好第二天购物就第二天购物。 各种东西直接备齐了。 就没有便宜货。 特别是书包。 表面朴实耐磨(防狗狗抓咬),护脊,不重,大容量,有利防止高低肩,对还在发育长身体的小朋友极其友好。 颜色主色虽然是黑色,但整体是七彩镭射的黑,有种震耳欲聋的沉默既视感。 最重要的是,表面印刷了一个是最近在小朋友圈爆火的帅气卡通角色。 卡通角色下面还有一个可爱的安全出行保护灯。 按下开关会爆发出炫酷的耀眼光芒。 听说是在致敬宇宙大战。 店员小姐姐说这款书包受到了小朋友的极大追捧,好多男孩子都喜欢这款书包,背上它绝对能成为小学生理最抢眼的那颗星。 狄远赫带着他弟站在了高中的门口,手里拿着那款炫酷书包,如果它放在小学的人潮中,绝对是正常款。 可惜,森芒上的是高中。 经过的每个高中生都忍不住狄远赫身上瞟一眼。 没办法,这款书包吸睛能力扛扛的,一般中学生都是背那种简约时尚风的,大不了在书包上挂个玩偶吊坠徽章表示个性,用七彩黑表示个性的,还是少见的。 狄远赫把书包单肩背到背上,侧头看了一眼森芒。 森芒完全没反应,冷静地在观察周围的路况和草丛。 作为哥哥,狄远赫有必要提醒他这里不是在危机四伏的丛林,没必要那么警惕。 “别担心,这里的草丛没有蛇。”他说。 “我不是笨蛋。”森芒皱着眉头,“我看得到。” 逻辑不对,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哥哥放弃纠结了,“来吧,我们要进学校了。” 门卫站在栅栏边上盯着他们好一会儿了。 这对兄弟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他沉思了会想通了,这不就是年纪小的弟弟热情地把自己最喜欢的书包送给哥哥当开学礼,哥哥不得不拉下面子走童年路线吗。 很合理,门卫点头,冲这对兄弟喊,“现在不是校园开放周,只能学生进校,小孩跟家人回去吧!” 狄远赫看了看四周,不确定门卫是不是和自己说话,他指了指自己,“我?” “对,就是和你说话。”门卫点头,继续冲他大声喊,“半个小时后就响铃了,还不快点去自己的班级里报道!” 狄远赫僵硬地挺直了身体,慢慢地低头与自己弟弟对视。 森芒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周围经过的学生。 哥哥的身高和周围的学生相比要高上一些,发型也是标准的短,身材虽然没有高中那种抽条似的瘦,但也充满了年轻人的蓬勃和稳健。 和高中生的界限模糊到只缺一件校服。 不像森芒,高中校服的最小尺码s码都能穿到大腿上,定制的货需要等到下个星期才能送到。 “我还能进去吗?”森芒疑惑地问他哥。 “当然。”他哥从牙缝里挤出话,把烫人的小学生炫酷书包递到弟弟面前,“你自己背。” 第104章 森芒慢吞吞地接过书包。 他哥满意点头, “需要我带你进去找教室吗?” “你才是那个没来过的人。”森芒指出,“你不能给我带路。” 狄远赫眉头扬了扬,“你确定一个人可以搞定?” 他顺便伸手把弟弟头上翘起的乱发压了下去。 森芒应了声, 背着他的炫酷书包走进校门。 门卫拿着手中的名单册核对, 震惊学校的尖子班生源业务居然反扩展到了小学生身上。 头顶的天空明亮蔚蓝,一架飞机轰鸣着在这片蓝色中拉出一条缥缈的长烟, 运动场侧边升旗台上鲜红的旗子迎风飘扬。 过了一会铃声响彻整个校园,狄远赫总算完成了一件重要任务, 他长舒了一口气返回家中。 他刚打开家里门,四双眼睛直直地望向他。 “怎么了吗?”狄远赫被盯得很不舒服, 他开口问其中那个唯一能与他进行人类对话的老父亲。 “阿赫,你回来的正好。”狄爸爸的嗓音中带着未痊愈的沙哑,“它们缠了我好久, 非要我带它们出门溜达。” 他把疲惫的目光转向了自己的大儿子,“可我要去上班,你现在有空吗?” 狗狗们转移目标, 纷纷围到狄远赫的腿边,深色的三双狗狗眼中泪汪汪。 几声长长的令人心碎的呜呜声, 狗狗们举起它们的爪子继续抓挠和呜咽, 听起来十分悲伤和绝望。 它们用庞大的体型围成了一道围墙,堵住了小主人他哥进门的路。 狄远赫没有选择。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113节 再迟疑会, 他的裤腿就要被挠出洞了。 “我回来还没喝上过一口水。”狄远赫低声冲狗狗抱怨道。 狄爸爸没听清, 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语气充满了解脱, “交给你了。” 说完换上他的皮鞋, 上班去了。 狗狗们让出路后,继续堵住玄关。 诺亚甚至跟在狄爸爸的身后打算跟他一同出门, 最后被小主人他哥拽回来的时候喉咙里还发出咕噜咕噜的不满声。 杉莫躺下阻拦前路,并且眼神无辜地看向人类。 亚历山大站直,负责阻止小主人他哥一意孤行强硬进屋。 小主人他哥没辙了,“斗不过你们。” 狗狗们发出了兴奋的回应声。 * 夏日的阳光照在教学楼表面白色的面砖上,高中的占地面积比小学要大些,绿化做得很好,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地从教学楼栏杆飞到绿化带中。 校道上时不时能听见打扫落叶的值日学生的抱怨声。 前方的教室里传来嘈杂的打闹声。 “安静!安静!”班主任率先走进了教室,“手机都收起来啊,别玩了啊!” 他不满地囔囔,“一个两个就知道玩,真以为自己分数够上211就满足了,不考个985或者top3说得过去吗!” “还有你!”班主任指着其中一个蒙头趴在课桌上补觉的男生,“刚放假回来就睡觉,上次物理竞赛睡过头没去考的事我还记着呢!要真去考了,早就提前录取了!” “就不用我操那么多心了!” “我不喜欢w大指定的那个专业。”男生抱怨道。 班主任额头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借口还那么多,明明就是睡过头了,还狡辩!” “行了!”他深吸一口气,决定换话题,“今天我们有一位新同学要加入我们!” “他是从葡泸考来我们学校的,刚到a城不久。” 他拍了两下手吸引了一下底下学生的注意力,目光瞥向门口示意森芒走进教室,“来,过来向同学们介绍一下自己。” 森芒环顾了教室一周,目测每个人都比他高一截。 他背着他的炫酷书包走到讲台上,“我叫森芒,芒果的芒。” “真棒。”班主任对待小朋友语气都温和了不少,“你身高不高,就坐第一排吧,我还特地给你找了张高点的椅子,要是坐着不舒服的话我再给你换。” “不用害羞,班上的学生都是比你年纪大的哥哥姐姐,如果遇到什么问题可以问他们,如果他们欺负你就过来找我,知道吗?” “知道了。”森芒说。 “那就好。”班主任满意点头,亲近地摸了摸小朋友的脑袋。 随后他的目光转向底下那群无法无天的还喜欢整各种幺蛾子的尖子生们,表情立刻变得凶神恶煞,“你们!友好对待新同学!要文明和谐诚信友善!” “要是让我知道你们又干了什么坏事,吃不了兜着走!” “遵命!长官!” 底下不怕死地传来一连串笑声。 “好了,现在开始上课!”班主任从文件袋里拿出一沓试卷放到讲台上,“课代表,过来把试卷发下去。” 班主任不仅是班主任,还是这个特招班上的数学老师。 “上学期期末考的分数大家都还记得吧。”他拿着全班分数的统计表格,“试卷我也给新同学做了,成绩——” “能排到班上前五。” 全班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到了森芒身上。 班主任叹了口气,“你们这群哥哥姐姐要争点气啊。” 不过他也没有过多为难人,“也不责怪你们了,毕竟这次的题目是有些难。” “而且最后的压轴题是竞赛题,需要运用到的公式知识点比较多,还需要排除迷惑条件,不少同学栽坑里了,下次审题小心点啊。” “今天就花一节课讲讲这套卷子……” 森芒从书包里扯出被狗狗咬掉一个角的试卷,铺平在桌面上。 背后灼灼的目光盯得他很不舒服,下课没多久一支签字笔就在他的后背戳来戳去,像是挠痒痒一样,“喂!小朋友!” “转个头,应人一声嘛。” 森芒不高兴地转过头去,一瓶酸奶递到了他的面前。 刚刚被老师骂的男生一脸嬉笑的模样,冲森芒挑起眉头,“哎小朋友,告诉哥哥你几岁了?” “喏。”说着他把酸奶递前了点,“告诉哥哥我你几岁了?” 森芒皱起眉头,“九岁。” “天啊,年纪是个位数!”对方仰头笑了起来,“还是宝宝呢。” “我坐在你身后一直看着你的那个书包,太抢眼了,谁给你挑的?” “妈妈和我一起挑的。”森芒诚实地说。 “你背着它走进来的模样太可爱了,我好久没见过有这种特效的书包了,我都觉得你是走错片场了。”对方笑得停不下来。 森芒面无表情地把头扭了回去。 “别生气呀。”后桌憋笑补救道,“以后在这个班,哥罩你带你飞!” “池立凯你好不要脸啊。”一个同学走了过来把手搭到他的肩膀上,“第一天见面就自称哥哥。” “滚边去。”池立凯把狐朋狗友挥开,“净胡说八道,我这叫同学之间的互相了解。” “我信了你的邪。”同学翻了个白眼,“下节体育课,走不走?” “走!”池立凯把外套甩到椅背上,向森芒眨眼,“小芒跟我们一起上课去。” * 上课铃声响彻整个校园,风吹过树叶传来沙沙的响声,体育老师看了一眼外面的太阳,带着口哨和名单表走到了运动场上。 今天上的班是特招班,班上70%的人是学霸级别的人物,常年霸占着年级前排的宝座,势要成为完美的六边形战士,还有30%的偏科战神,偏的科目一骑绝尘甩普通人几条街。 就是体育差点味道。 更别提这个学期还来个新同学,听说年纪很小。 算了,待会给他放放水,特殊对待吧。 体育老师走到足球球门的位置,大声吹响口哨,“集合!全体集合!” “待会做完热身运动后,男生慢跑1000米,女生慢跑800米!”他布置着今天体育课的任务,“不算时间,跑完就行。” “对了。”说着他补充道,“上学期我们班的引体向上及格率不是很理想,男同学们要努力练习一下,这个学期还要考。” 底下传来一阵沮丧的哀怨声。 小朋友站在队伍的前排伸了伸懒腰,不懂其他人为什么会那么沮丧。 他的运动鞋在绿色的足球草坪上踩了两下。 他好久没有尽兴地运动过了。 刚才的热身只是开胃菜,他站在了红色塑胶跑道的白色起跑线上。 体育老师一眼就看到了这位年纪最小身高最矮的小豆丁,他十分不放心,“森芒啊,你年纪还小,老师对你的要求和这群哥哥姐姐不一样。” “你只需要跑个100米就行了。” “要是跑累了,就停下来慢慢走,也可以不跑,和老师一起当裁判。” “老师还能给你拿瓶水喝。” “不用怕。”森芒兴致勃勃,“我喜欢跑步,而且天天跑,我有经验。” 体育老师一点也不信这话,但嘴上还是认真地在哄小孩,“好好好,总之老师会一直看着你的,不用担心。” 森芒点点头。 “三——!二——!”体育老师吹向了哨子,“咿——!” 队伍以两极分化的趋势向前移动。 毕竟不算时间的跑步,能跑完就行。 跑到半圈时,森芒位于队伍的后排,体育老师担忧地一直看着他,池立凯还能分出点心瞧他一眼。 等跑到一圈时,森芒跑到了中间的位置,体育老师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等第二圈快结束时,森芒已经跟上了队伍的前列,与气喘吁吁的后桌同学打了个照面,对方瞪大了眼睛,世界观在短短的时间内经历了破碎和重组。 到最后,他追上了在队伍末端摆烂直接慢走的人。 体育老师陷入了深深的怀疑。 他怀疑小朋友说他有经验,是真的有实打实的经验。 体育老师给小朋友送了瓶水后,边摇头边带着不可理解的表情离开了。 事还没完,小朋友的脸上写满了没尽兴,他继续在自己的跑道上有节奏地跑着。 池立凯和几个朋友站在运动场边侧的单杆边上原本是在想练练引体向上,结果等练累了,小朋友还没跑完。 “现在的小孩都这么让人吃不消吗。” 他感叹完后冲沿着弯道越跑越近的森芒喊道,“森芒别跑了,过来下。” 森芒疑惑地走了过去,“干什么?” “没什么,就想问你不累的吗。”池立凯摆手,“而且不要总是钟情于跑步嘛,偶尔可以尝试点新的体育项目,比如说篮球,乒乓球啥的。” 森芒没回他的话,他看向旁边的单杠,“它是什么东西?” “单杠,做引体向上用的。”对方介绍说,“不过它不适合你,你年纪太小。” 森芒盯着蓝色的金属杆看了好一会,“应该不难。” 说着他补充道,“看起来比爬树要简单。”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114节 “你、会爬树?”池立凯难以置信地反问道。 “嗯。”森芒应了声,“手和腿会比较费力,不过不难。” “但我哥哥他们不喜欢看到我爬树。” “你哥?”池立凯发现了真正的问题所在,“所以平时都是你哥带你去跑步的?一般你们跑多久?” “最少一个小时。”森芒认真纠正道,“是我和我的狗狗去跑,哥哥是附带的那个。” “你们家还养了狗。”后桌真诚地感慨道,“幸好我不是你亲哥。” * 真正的亲哥狄远赫摸了摸发痒的鼻子,他刚回到家躺在沙发上休息了两分钟。 狗狗们凑到了小主人他哥面前,汪呜叫了起来。 “你们不累吗。”狄远赫绝望地问道。 第105章 距离下课还有一段时间, 不远处教学楼里传来念书声,森芒没事干,一个人独自一人在校园闲逛。 高中的校园对比起小学来说多了很多教学设施和运动场地, 比如说乒乓球羽毛球足球和篮球, 大是大了,但也多了很多不容易被人发现的角落。 高大的树木挡住了一小半围墙的视线。 周围渐渐变得安静, 森芒沿着路往前走,走到了体育馆后的篮球场上, 篮球架上的漆掉得差不多了,水泥地板上坑坑洼洼的地方不少。 这里是学校被遮掩住的角落, 来往的人很少。 监控摄像头也不多。 过了一会,身后传来一个人的脚步声,一个男生走了过来, 他有点眼熟,但森芒不太记得在哪里见过了。 男生手中夹着一根烟,撞见森芒时眼中带着诧异和不满, 他瞅了森芒一眼,把烟放在嘴里吸了一口。 森芒在几步开外就能闻到香烟燃烧的浓烈气味, 是烟草不充分燃烧产生的焦油味和烟碱味。 男生没理这个小朋友,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了几个字,然后走到一棵树边拨开零散的枝叶, 拍了三下围墙。 围墙对面传来一个声音, “手机尾号?” “7890。”男生回复道。 几秒钟后围墙的缺口出递过来一份外卖。 森芒目睹了全过程。 男生更不爽了,表情中带着明显的不快, “看什么看, 关你什么事。” 森芒没说话。 “你那是什么眼神。”男生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了森芒一番, 像是想起了些东西,“我记得你,之前你有向我问过路。” “是我爸爸问的。”森芒说。 “我不在乎。”对方的语气很凶,“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把今天的事告诉老师,你就会吃苦头。” “你在威胁我吗?”森芒反问他。 “没有。”男生说着把烟扔到地上踩熄了它,“我只是想确保你不会告密。” 整场对话充满着火#药味。 * “下一节课上英语课。”一个女生打断了森芒的发呆,顺路占据了隔壁空了小半天的桌子,她冲森芒打了声招呼,“我叫王珺。” “你好。”森芒看着她,又看看课桌,脸上写满了疑惑。 “七班的老师请假了,没有代课老师接手,班主任就叫我替上一次。”女生解释道,“老师提前和我说过你的文科不太好,让我帮下你。” “放心吧。”她鼓励道,“我以前的物理成绩也不好,现在能考上班上前排。” 后桌的池立凯故意哼了声,“只不过是卷子太简单,根本拉不开差距。” 王珺翻了个白眼,挑衅道,“你羡慕了?” “我比你高分,我羡慕个屁!”池立凯气得差点跳起来。 附近的同学伸手友好地堵住了森芒的耳朵,“小朋友别听。” “幼稚。”王珺说,“懒得和你吵。” 她拍掉了森芒耳朵上的手,顺势把自己抽屉里的英语书递给了对方,“里面的内容我背过了,这本英语书给你用吧。” 森芒接过了书。 “对了,咱班的英语课几乎都是用英文……”她还没说完,上课铃声就响了起来打断了对话。 原本站在走廊上吹风看景色的学生一股脑地涌回教室。 英语老师跟在人群的后面走了进来,她穿着休闲的衬衫和牛仔裤,长发随意挽起,她把教科书往讲台上一放,“hello everyone! welcome back! i hope you are ready for another wonderful semester!” (大家好! 欢迎回来! 我希望你们已经准备好迎接美好的新学期!) 同桌没说完的那半截话是什么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咱班的英语课是全英教学。 英语老师的目光落到了班上最矮的小不点身上,“we have a new student today,can you please introduce yourself?”(我们今天有位新同学,你能介绍一下自己吗?) 小朋友很困惑,小朋友不熟悉业务套路。 他不知道为啥自己一天要向同一群人自我介绍两次,这种行为看起来有点蠢,“我今早介绍过了。” “用英语回答。”英语老师提醒他。 森芒明白了,“i introduced myself this morning.” 话能听懂,但不算完全听懂。 老师不纠结了,用英语正式开启自己的课程,“这节课我们按照座位分四人一组,每个小组拿一篇短文,15分钟提供阅读。” “要求总结出文章主题并列出五个新词汇,最后上台向全班同学展示。” 森芒转过身看向他的小组成员。 池立凯打量了他好几下,“英语可以啊,你家里专门请了英语老师来教你吗?” “可能吧?”小朋友不是很确定,“我的生物老师是用中文和英文一起教我的,有时候外公会给我看原版的纪录片。” “哦。”同桌懂了,“那你有没有看过全英的论文?” 森芒点头,“外公会陪我一起看。” “看得懂?” “看得懂。” “稳了。”王珺松了口气,把英语短文发给了每个小组成员,“原本以为是二拖二,现在看来还行,是三拖一。” “骂谁呢!”池立凯气恼反击道。 “没说你。”王珺的目光快速在纸上浏览,没打算理这个幼稚的笨蛋。 “你上学期末的代数题是我教你的!”池立凯大声说,“而且我的实验报告写得很简明科学有条理!” “对,我的散文也写得很形象生动有节奏。”同桌说。 “我会分析人类基因组!” “那我会分析苏轼的每一首诗,并且可以按照写作顺序背出来。”王珺抬起头,“你知道[arrêt]是什么意思吗?” “我不在乎它是什么意思!”池立凯显然是被坑多了,坚决不入坑。 “它的意思是[stop]停止。”王珺看向对方的眼睛,“我以前一直觉得人类不存在自由意志,不过我看到了你,我能证明你是有意志的,因为你选择像个小学生一样和我吵架。” “别误伤友军啊。”最后一个组员怯怯地开口提醒,“我们这儿有个人刚从小学过来不久呢。” “好吧。”王珺叹了口气,认真地和对方说,“说真的,你要真这么厉害,可以像隔壁班那个家伙一样去国外读书呀,找几家绿藤名校报一报。” “别考个物理竞赛都缺席。” 池立凯的脸恼红了一片。 临近放学时,那位不咋出声的组员拉着森芒到一边,他前后瞟了几眼,确定八卦的主角不在附近。 “以后他们两吵架你就像今天那样闭麦就好,别掺和,知道没。”同学叮嘱道,“他们两之间和好又吵架,能烦死人。” “什么问题要吵那么多次?”森芒困惑地问道。 “嗐,他们之前是——”同学话还没说完,就低头看到了森芒澄澈懵懂的双眼,显然不懂啥叫男女之情。 他的话卡到了嗓子眼处,“——他们之前是、是最好的朋友。” 森芒皱起眉头,觉得哪里不对。 “原本王珺不是咱们特招尖子班的,是隔壁普通班的,不过她、她……” 同学组织了下措词,修改得符合小朋友些,“她想和咱们班上一个男生做最好的朋友,于是她很努力学习,最后成功考上了咱们班。” “那个男生就被她挤去了普通班。” 森芒眼中的困惑更深了。 “当然有关系。” 同学继续分享瓜,“虽然王珺英语语文成绩超好,但物理差了一截。” “后来她和我们班上物理成绩最好的人、呃成为了最好的朋友,然后王珺的物理成绩一路飙升,总成绩一下子排到了班上前十,还当上了班长。” “哇。”森芒的语气中透露出浓浓的羡慕。 “再后来,王珺不想和对方做最好的朋友了,两个人就吵起来了,一直吵到现在。”同学暗示地挑挑眉,“这个人是谁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反正池立凯他很生气,说王珺都是为了补课才和他、呃成为最好的朋友的。” 同学舒了一口气,他把大瓜说完后感觉再也不认识[最好的朋友]的真正含义了。 森芒眨眨眼睛,“他们在谈恋爱,对吧?” 同学瞪大眼睛,下意识把小朋友拉到一边质问,“你怎么会知道这词,谁教坏你的?”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115节 “我妈妈带一个叔叔过来看我的时候,也说他们是朋友。”森芒说,“我一直好奇为什么他们要说谎。” 同学沉默了,他发誓他努力过,祖国的花朵是自己开窍的,不关他的事。 “我的狗狗就诚实得多,它们长到一岁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森芒补充道,“不过很快我就和外公带它们去医院做了绝育。” 同学熄火了,对方年纪虽小,但是个狠人。 他摇头感慨道,“王珺的名字起得真好,听着就是要当王的人,心狠手辣一路上踩着咱们男同胞的尸骨前进。” “背后说我什么坏话呢。”一个女声从他们的后背响起,把人吓了一跳。 “没呢。”同学尴尬地笑,顾左右而言他,“现在不是放学了吗,怎么你跟在我们后面?” “英语老师让我过来找森芒,让他去办公室一趟。”王珺说。 “这样啊。”同学话不多说立马开溜,“那我先走了。” 留下森芒和自己同桌对视。 森芒沉默了一会,问出了他最想知道的问题,“你是怎么做到的,怎么做到成绩升得这么快的?” “我努力了一年,还是失败了。” “放心,不难。”王珺说,“需要一点窍门就好。” 第106章 同桌发誓当她说完这句话后, 小朋友眼中的光芒可以照亮太阳两次。 以至于让她马上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承诺。 “走吧。”王珺边走边拿扇子给自己扇了扇风,“英语老师在办公室里等你。” “需要我陪你一起吗?” “不需要。”森芒说,“我不需要特殊照顾。” “你的身高没有一点说服力。”同桌告诉他, “这里最矮的女孩子都能看到你头上的发旋。” * 教师办公室里花香四溢, 好几张桌上摆着几束花店送来的花。 当森芒走进去的时候,里面不只有英语老师一个人, 一个男生背对着森芒,姿态懒散地听着英语老师的数落。 “崇以, 上个学期结束后我和你说过,新的学期不要带手机回学校。”英语老师的话很严厉, “你是半点没把我的话听进去。” 男生没说话,低头玩着手指。 这个冒犯的行为本应该让人更生气,但老师已经被折腾得没脾气了。 “你爸前两天特地打电话过来, 拜托我好好教你的英语。”她说。 “我家里已经请老师了,老师你别管。”范崇以不耐烦地转头,他看到森芒走了进来, 不爽地扭头瞪向另一边。 “可是你爸说你的态度考不过雅思。”英语老师说,“今天数学老师向我反应你今天扰乱了课堂纪律, 隔壁班的班主任说看到了你和你的那一堆朋友在厕所抽烟。” “那干嘛留堂只留我一个。”对方不满道。 “范崇以!”英语老师严厉地喊出了学生的名字, “我是在警告你,抽烟上学期你已经被抓过不止一次, 再被抓到就要被记大过, 记到档案里的!” “你真应该庆幸郭老师是反应到我这里,而不是教导主任那里!” 男生无所谓地撇撇嘴。 老师说到最后心情化为了无奈, “你应该对你自己的人生负责, 如果你不想在高中最后一年退学就端正态度,我不希望再收到投诉和举报。” 说完, 她的目光转到了站在门边的森芒身上。 “森芒,你来了。”英语老师的语气变得温和,她挥手示意小朋友走到自己身边,“我今天叫你来只是聊聊天而已。” 她缓和了下办公室里僵硬的气氛,“我注意到了你在英语上的一些问题。” 男生见没自己事了,一手插裤兜一手拿出手机准备离开。 “等会。”英语老师立马喊住了这小子,“我还有话没和你说完。” 男生不甘心地停住脚步,脸色更臭了,“他插队了,明明是我先来的。” “尊老爱幼是中华民族的美好品德。”英语老师提醒他,“你至少在品行上给小朋友做个榜样。” “来,给你介绍一下。”英语老师指了指森芒,“这位是今年特招班上年纪最小的新生,森芒。” 说着她转头向森芒介绍道,“这位大哥哥的名字是范崇以。” 被介绍的两人目光相撞,都嫌弃地把头扭到一边。 英语老师疑惑地看向他们,但没深想,她翻开自己的笔记本。 “小芒。”她换了个稍微亲近点的称呼,“我之前和你家里人聊过你的英语学习,你的口语和专业名词储备都非常好,但需要在细节上下点功夫。” “你有时候会误用主谓代词介词。”英语老师说。 森芒没听懂。 老师慢慢引导他,“看到我桌面上的花了吗,看到它你会怎么说?” 森芒的目光转向开得正灿烂的向日葵,热烈而焦躁,每一片花瓣都浸透着夏日金色的阳光。 小朋友盯着看了一会,悟了,他自信满满,“我会说,这朵花是斐波那契数列的完美体现。” 在一旁看戏的男生卡住了。 英语老师也卡住了。 “植物学中的叶序符合斐波那契数列,依次是2,3,5,8,13,21,34……”森芒继续说,“这朵向日葵的花瓣数量是……”* “我没让你数有多少片花瓣。”英语老师干巴巴地说道,“当然这朵花也证明了它是大自然的奇迹。” 她话锋一转,向小朋友强调,“但我是你的英语老师。” “我需要用英语再说一遍吗?”森芒问她。 “不,不需要。”英语老师按着太阳穴,一切逻辑在此刻都连上了,“我想我知道生物老师兼职当英语老师的坏处了。” 男生笑出了声。 “五十步笑百步,你也好不到哪里去。”英语老师瞪了男生一眼,继续和森芒说,“我们考试最后一题是要考表达,写作文的。” 小朋友丧气地把头低下。 “别担心,占分数更多的是前面的选择题。”英语老师安慰道,“四个选项,总能选上一个。” “区别对待。”男生不满地评价。 “能一样吗。”英语老师恨铁不成钢,“他家请老师,老师是顺路教的英语,而你家也请老师,专门教,但你小子怎么学也没长进。” 男生很恼火,“骂就骂,别踩一捧一。” “我气你学不进去。”英语老师无奈地叹气,“你们两的情况都比较特殊,我会单独给你们安排作业,以后周三下午的自习课到三楼空的会议室来我给你们辅导。” “就我和他?”男生难以置信地问。 “原本只有他一个。”英语老师说,“但你爸开口拜托我了,我个人也希望你能通过考试。” 男生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注意举止。”英语老师暗示他,“不要做坏的表率。” “我会通过考试的,用得着那么兴师动众宣告全世界吗。”男生受不了了,他直接说,“我会好好学的,那我可以不和这个小鬼一起上课吗。” “不能。”英语老师告诉他,“你们之间可以互补着学习。” “哪里互补了?”男生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森芒,“初中生的年纪都比他大。” “你现在比他要幼稚。”英语老师告诉他,“小芒甚至更有责任心一些。” “勉强互补。”老师解释道,“小芒的口语很好,认识的词汇不少,他可以给你提供一个语境,而你的基础扎实,可以纠正他日常表达的小错误。” “所以我现在只能接受?”男生问道。 老师点头,“小芒一直在葡泸生活,平常接触的人不多,个性比较单纯,范崇以你作为年纪大的那个要端正好态度做好表率,知道吗。” “葡泸?”范崇以回忆了下,“那个几乎大半地区都是山的省份吗?” “天,我以为他至少是个一线城市的小孩。” 森芒的眼睛盯着面前这个冒犯者,他的瞳孔比平常更黑更暗,“我以为你只是个笨蛋,没想到你还是个彻底的混蛋。” “够了!”英语老师喝止住了这场即将爆发的战争,“范崇以你给我道歉。” “凭什么!”男生脸涨红了大半。 “凭你不懂得尊重其他人。”老师说,“你真应该好好学学怎么礼貌对待他人,我对你还是留有最后一点期望,我不希望它消失。” 男生脸变得煞白,拎起自己的书包扭头就走。 “不好意思。”老师摸了摸森芒的头,“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葡泸是个很美的地方,我知道你喜欢那儿。” 森芒应了一声。 “也没有其他事了。”英语老师伸手从抽屉里拿出几颗糖果塞到小朋友的手上,“回家去吧。” “你家人应该在校门口等着了。” * “怪胎。” 森芒刚走出办公室就听到这两个字,他抬头看去是刚才的那个男生。 “特招班上的人已经算很怪了,现在居然来了个怪胎中的怪胎。”男生瞥了他一眼,“一个土包子怪胎。” “总好过一个傲慢的笨蛋。”森芒说。 男生嗤了一声,“你很聪明吗。” “我不知道。”森芒停下脚步告诉他,“但我知道怎么在10秒钟之内算出三位数的平方根。” 男生暗骂了一句。 不远处传来了狄远赫的声音,“阿芒?”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116节 “哥哥。”森芒朝自己的哥哥挥了挥手,“这里。” “等你等了好一阵子,我就进来找你了。”狄远赫走到了弟弟的身边,顺手拿走了弟弟肩上的书包,“今天过得怎么样?” 森芒嘟嘴不说话。 哥哥皱起眉头,察觉到了不对,他的目光落到了背向他们快步离开的学生的背影上,“是他吗?叫什么名字?” “忘了。”森芒说,“不过他是一个笨蛋。” 狄远赫笑了起来,伸手握住了弟弟的手,“当你很生气的时候,就会用最严重的词侮辱对方:你是个笨蛋,真正的笨蛋。” “这很严重!”森芒大声说明道。 “我知道。”狄远赫点头,“作为一个天才,最狠的话就是骂对方智商不够。” 第107章 为什么狄远赫这么清楚。 因为森芒每次生气都是这么骂的。 狄远赫尽量不去数他弟弟用这个词形容过自己多少次。 知道的太详细, 很伤兄弟感情。 “阿芒,听着。”哥哥的语气变得认真,“如果有人在学校里欺负你, 或者对你做不好的事, 不要害怕,一定要告诉我。” “我会帮你解决所有问题, 我永远是你的后背,知道吗?” 森芒点点头。 狄远赫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很快这个笑容消失在他打开家门的那一刻。 木架上小鹦鹉扑腾着翅膀观察着人类。 狄爸爸瞪大眼睛看着在厨房里的人, 捏紧拳头几乎要往沙发上砸,嘴巴在狠狠咒骂自己, “该死,下次我一定会让他门都进不来!” 狄远赫的手停在了半空。 “终于爆发了吗。”森芒探了探头往屋里瞧了一眼。 狄远赫叹了口气,很想关上门, 他真的不看到撞见自己爸爸的窘境,某种程度上他十分佩服阿芒,他可以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若无其事地拿滴耳液给狗子们清理耳朵。 “阿芒。”狄远赫喊了声弟弟的名字, 语重心长地叮嘱道,“以后如果你撞到他们吵架, 就打电话给我, 我接你出来玩。” 森芒再次点点头。 狄远赫大动静地拍了声门,把钥匙放到玄关柜上, 一系列动作结束后他在看向客厅, 爸爸的神态已经恢复了正常。 阿恒过年时的抱怨历历在目。 “气氛太尴尬了,简直要命, 全靠阿芒在我身旁当挡箭牌, 我才能活下来。” 狄远赫深刻感受到了。 这个家庭不能没有阿芒。 * a城让森芒印象很深刻的是它的灯。 在晚上尤为明显,暖色的球状街灯, 繁华商贸区的灯带,以及钢铁建筑上的每一个窗户透出来的光点,它们形成了一片灯海。 宇宙中天体跨过光年照过来光辐射,被地上的灯海淹没。 “小芒?小芒!”英语老师连续喊了两声小朋友的名字,终于把他飘走的意识喊了回来,“眼睛不要直视太阳,对视力不好。” “而且我们现在在上课,上课期间要集中注意力。” 坐一旁的范崇以烦躁地转着手中的笔。 “还有你。”英语老师把目光转向他,“上次让你做的试卷,你只完成了一半。” “我也有其他作业要做。”范崇以抱怨道。 “小芒也是。”英语老师说,“但他完成了。” 人不怕差距,就怕比较。 范崇以暴躁地啧了声,把书本扔到桌面上。 老师瞪了他一眼,对方才勉强收敛了些。 下课后,老师给两个人布置完下周的作业后很快离开了。 森芒打了个哈欠,把桌上的试卷和书一股脑地扒拉到他的书包里,拉开椅子准备离开。 “等会。”一个声音喊住了森芒。 范崇以瞅了面前的小朋友一眼,用命令的口吻说道,“下周上课之前,你把写好的作业拿给我。” 森芒皱起眉头,“我拒绝。” “你什么意思。”范崇以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形几乎挡住了森芒的全部视线。 但森芒没一点害怕,“意思是我不想帮你。” “如果我是你,我会答应。”范崇以不怀好意地说。 “但我不是你。”威胁没起作用,森芒迎着对方的挑衅而上,“你是不懂怎么尊重其他人吗?” “你一个小鬼,轮得到你来教育我!”对方拍案向前走了两步,“先看看自己几岁!” “年纪大就可以随便欺负人吗。”森芒直直地站着,扬起眉头反唇相讥,“那我哥哥比你年纪要大,我可以让他过来欺负你吗。” “现在是要找家长了吗。”范崇以翻了个白眼,“也是,像你这个年纪,遇到事情只会哭着回家告状。” “我不经常听哥哥的话,但他有的话说得对。”森芒说,“人不需要礼貌对待混蛋。” “天啊。”范崇以摇头感叹道,“除了笨蛋和混蛋,你还会说其他词么?” 教室陷入一片沉默。 “你很容易生气,情绪起伏很大。”这次森芒主动开口,他疑惑中带着一丝好奇,“是体内激素紊乱吗,还是青春叛逆期?” “我以为到这个时期在18岁成年后就算结束了。” “闭嘴。”范崇以脸色更臭了,“你个连青春期都还没到的小鬼。” 绝对是八字不合天生相冲。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皆嫌恶地挪开目光。 * 上学的时间过去的很快,周末的时光格外慵懒。 阳光落到街边国愧树的枝丫上,影子抹了一笔灰色到商店彩色的广告窗上,小朋友终于可以在早晨享受一个不被闹钟吵醒的早晨。 亚历山大踩着米白色的儿童被单跳上床,凑近嗅嗅小主人的头发。 然后被睡得模模糊糊的森芒毫不留情地推开。 小鹦鹉扑腾着,很不满意,明明房间里会呼吸的生物那么多,却安静地像在昏暗的晚上一样,明明阳光已经照到它的绒羽上了。 诺亚的目光灼灼,眼也不眨地盯着它,格铃怂了,最终还是没敢在小主人美梦的时间里一展歌喉。 比平时足足睡多了两小时后,森芒终于慢慢从床上爬了起来,迎面接受了亚历山大热情的嗅闻。 等哄好狗狗,他才有功夫洗漱下楼吃早餐。 妈妈听到动静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摸了摸小朋友睡得凌乱的头发,“今天早上吃煎包,想要先喝杯牛奶吗?” 森芒点点头,走到餐桌前拉开椅子坐下看了看四周,“哥哥呢?” “学校通知说要这两天回校。”妈妈先把牛奶端了过来,“他原本想等你起床和你说,结果等了好久都没见你醒,只能先走了。” 小朋友闷闷地应了声,抬起头又看了看,“爸爸也去上班了吗?” “对啊,现在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妈妈向小朋友眨了眨眼睛,“今天想妈妈念书给你听吗?” “估计你的爸爸和哥哥都忘了有这个习惯。” 森芒的眼睛亮了起来。 “我还在呢。”厨房里的另一个声音响起。 “没人喊你来。”妈妈哭笑不得回头冲厨房喊,“我记得我们约的时间好像是明天。” “今天恰好有空。”森芒看到段叔叔端着煎包放到了自己面前,“早啊,小芒,昨晚上睡得好吗?” 森芒点了点头,视线落到了这位妈妈的“朋友”身上。 段洺升被看得浑身不对劲,“我身上怎么了吗?” 小朋友故作高深地摇头。 段洺升对这位小朋友耿直尖锐一针见血的发言印象深刻,他没敢深问,安静地坐到一边的角落里。 “芒芒。”妈妈的声音唤回了森芒的注意力,“今天讲生物与化石如何?” 陪读的亚历山大直觉走到森芒边上坐下,人员就位,一切就绪,妈妈翻开书,轻声开始念。 “在很多年前,恐龙被描述成体形巨大、披着鳞片、愚蠢凶暴的家伙。由于不能很好地适应环境,它们只好整天拖着沉重的脚步四处游荡,消磨时间,等待灭绝。它们是演化历程中的失败者,是生命史上的死胡同。” “但是,这些刻板偏见全都大错特错了。”* “几十年来,随着新一代人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收集恐龙化石,这些观点全都不攻自破了。在世界的各个角落,从阿根廷的沙漠到阿拉斯加寒冷的荒原,都有新恐龙被发现。” “它们不是演化的失败案例,更绝非无足轻重,它们一度非常成功,在1.5亿年的时间里生生不息,演化出了地球上出现过的最令人称奇的一些生物。”* 一两声清脆的鸣叫声吸引了在场人的目光。 小朋友抬起手,格铃从楼梯上的栏杆一跃而下,双翅张开,在空中划出一条流畅的曲线,最终落到自己的小主人食指上。 “芒芒。”妈妈挑起眉头,轻拍了一下书本。 “我没有分心。”森芒努力掩饰道。 格铃转了下脖子,水汪汪的豆豆眼中盛着一道亮光,它歪着头同小主人一起无辜地看向森可。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117节 亚历山大习以为常地嗷呜了一声。 “我真的没有分心。”小朋友灵光一现,举起手中的小鹦鹉,“我只是想展示一只真正的、活着的、会呼吸的恐龙。” 一个2.5亿年前恐龙型类的后代,和雷龙三角龙在同一家谱里,还和君王暴龙伶盗龙是近亲,拥有翎羽,中空的骨头,没有牙齿,但上下颌闭上会形成尖利的喙。* 格铃骄傲地扬起头,翠翎贴着胸口收起,细长的双腿稳稳地立在小主人的手指上,它在骄傲地证明自己是全屋子里血统最古老种族的后代。 “和翼龙差不多,对吧?”段洺升刚说完,就收到了小朋友不赞同的眼神。 “鸟类不是翼龙类。”森芒皱起眉头。 “翼龙类虽然是第一个演化出翅膀、同时具备飞行能力的脊椎动物,但它们不是恐龙和鸟类,它们在白垩纪就灭绝了。”* 宛如学生时期没复习,然后被老师临场抽考知识点,在这半桶水晃荡的响声中,段洺升看到小朋友头顶上的好感度变成了危险的警示红。 要废多少功夫才能刷回来啊,段叔叔很忧郁。 “说得很好。”妈妈打圆场,翻过话题,“虽然恐龙的统治成为了历史,但它们在生态和进化遗传上对现代生物的演化仍然有不可磨灭的影响。”* 她轻柔地摸了摸格铃的头,看向自己宠爱的小儿子。 “不过我们仍然要清楚地知道一件事。” “地球是恐龙的家园,也是我们的家园,我们生活在同一个地球上,它们曾经行走的土地如今在我们的脚下。” “它们面对了很多变化和挑战,未来我们可能也会遇到,就和人生路途一样。” “不,它们不一样。”森芒认真地反驳道,“处理火山喷发和小行星撞击比写卷子难多了。” “我只是以人生做一个比喻来告诉你。”妈妈眨了两下眼睛,“你可能会遇到很多困难和挫折,但别忘了回头看看自己的成功案例。” 说着她抬起了小朋友的手。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小鹦鹉身上。 格铃的豆豆眼写满了可爱和无辜,左顾右盼,不懂为啥自己突然成为了焦点,但一般这种情况下都需要做点表示。 它拿出了种群糊弄学大法,“恭喜发财!恭喜发财!” “我真的很喜欢它。”妈妈评价道。 “我也是。”森芒认可点头,“不过我起床的时候已经给它喂过坚果了。” 第108章 段洺升打好了腹稿开口, “今天听说中心公园有个游园会。” 他如愿吸引到了小朋友感兴趣的目光,觉得自己勉强把刚才落下的面子争取回来了,“刚好今天还没带狗子们散步, 有兴趣吗?” 森芒和亚历山大对视一眼, 同时看向森可。 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妥了,段洺升忍不住扬起嘴角。 水平不够, 真诚来凑,集体活动更能让感情升温, 他对自己的计划很满意。 * 盛夏之时,长天蔚蓝, 穹顶之下,车辆穿梭,人流如织。 街边绿树上的叶子随着夏日的空气摇摆。 要去的公园不是上次狄爸爸带森芒去的郊野公园, 而是离家近一些的中心公园。 周末的公园比平时要热闹些,很多家长会带着小朋友来逛公园,街道办也会借公园举办不少娱乐活动。 教旱冰的培训班在广场上圈了一片区域, 音乐声充斥着整个广场。 小朋友们穿着花里胡哨的旱冰鞋穿梭在平花桩间,外面一圈摆了一排的小板凳, 上面零零散散坐了好些玩手机的家长。 “好热闹。”妈妈站在树荫下看着公园广场里人来人往的景象, “好久没像今天这样出来玩过了。” 森芒一手握着狗狗的牵引绳,另一只手拿着冰淇淋, 认真地舔着上面的奶油。 狗狗们都围在小主人身边, 诺亚挤掉了亚历山大的位置紧紧贴在森芒身边,闪着光芒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冰淇淋, 口水不争气地从嘴角滴落。 亚历山大假装看不见, 在前面开路。 “狗狗不能吃。”诺亚期盼的眼神太抢眼了,妈妈预先先给儿子发出警告。 “好吧。”森芒遗憾地低头转告诺亚, “听到了吗,妈妈说你不能吃。” 光芒从诺亚的眼中消失,步子都添上了沮丧的情绪。 森芒只能趁妈妈不注意偷偷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包小零食塞到狗狗嘴里。 “适应a城的生活吗?”妈妈把视线从广场的人群转回了自己小儿子身上,刚好错过了这个小动作,“我总怕你爸爸太粗心,忽视了你的感受。” “还好。”森芒说,“不过我更喜欢葡泸。” 谁都会喜欢葡泸那种自在畅快的生活,但a城有更好的师资,妈妈摸了摸小儿子柔软的头发,“我们寒暑假可以回去过。” 说着她的目光看向了狗狗,狗狗是森芒的同伴和依靠,“狗狗呢,狗狗适应吗?” 森芒想想点了点头,“哥哥每天带它们去跑步,它们已经学会这里的交通规则了。” “什么交通规则?”妈妈扬起眉头,语气困惑。 “如果人类站着不过马路,它们也不能过马路。”森芒说,“它们现在对道路安全领悟得很好。” 走在他身侧的段洺升露出了“现在小朋友都这样吗”的表情。 他侧头看见一个举着卡通玩具的小朋友飞奔而过,带着儿童时期的稚气和热情,嘴里大声嚷嚷着“英雄变身!”的口号。 神气之时没留意到前面的小阶梯,摔了一跤。 然后像个没事人一样爬起来拍了拍裤腿的灰尘,继续高呼英雄咒语。 确定了。 森芒小朋友的情况是个例。 但小小困难怎么能阻止真正的感情交流呢。 总之,夸就对了。 “你的观察力好敏锐。”段洺升开口就是一顿夸,“教狗狗也教得这么好,实在太厉害了。” “因为我是它们的人类。”森芒骄傲地挺起胸膛,“我保护它们,它们也保护我。” “确实。”妈妈认同点头,“昨天晚上亚历山大呜呜地叫,想催你睡觉,你让他不要说话,免得被我发现了。” “它包庇了你,你掩护了它,配合打得很好。” 小朋友的表情塌了下去。 “不过没关系。”妈妈宽容道,“我不会追究。” 不远处一个卖棉花糖的商贩往机器里倒出几勺冰糖,然后拿着一个竹签慢慢卷起一个巨大的云朵,几个穿着旱冰鞋的小姑娘围在周围一脸期待。 “想吃棉花糖吗?”段洺升问身旁的两人,“我去买。” “想吃吗?”妈妈问森芒。 森芒点了点头,“不过我想先去洗手间。” “去吧。” 洗手间就离得很近,妈妈接过了狗狗的牵引绳在广场的边缘等着小朋友,那儿人少些,三只狗狗不会打扰其他同样来游玩的人。 “我去买棉花糖。”段洺升露出了个微笑,他眨眨眼睛,“你想要粉色的吗?” 诺亚率先站出来,表示它想要。 迅速得到了杉莫的强力拥趸。 然后两个都被妈妈镇压下去,“刷牙的时候不见你们那么积极,别以为我没看见,刚刚芒芒给你们偷偷喂零食了。” 她转头看向自己的男友,“就买一个给芒芒就好。” 段洺升低头与狗子们冰冷的目光相撞,“我觉得它们开始讨厌我了。” “别想那么多。”森可笑骂道,用手指了指热销的棉花糖摊位,“再不去你就抢不过孩子们了。” “别取笑人啊。”段洺升说着自己倒先笑了起来,“再笑,我就给每个狗子都买个大份的棉花糖。” “快去吧。”森可遮住自己眼睛摆手催他。 * 水哗哗地流过手掌,森芒抬头看向镜子,与镜子中的自己对望。 没有变化,今天的自己和昨天前天一个样。 森芒关掉水龙头,扭头走回公园的红砖路上。 这个公园没有很大,森芒沿着路慢吞吞地往广场的方向走。 路边的景观灌木长得很浓密,夏天的阳光给了植物足够的光照能量去生长,埋在土里的洒水器随着欢快的音乐360°旋转摇摆喷水,驱散了半分阳光的炎热。 来往的人都是成群结队的,到处都是笑声。 森芒随意地瞥向周围的人,没有人留意到他的目光。 妈妈远远就看见了儿子的身影,她刚想出声喊人,没想到儿子直直地拐了个弯,走向了旱冰场。 亚历山大的耳朵抖了抖,站定仰头嗅了嗅空气中的气味。 森芒一步步地靠近旱冰场外圈靠边的角落处。 那儿稀稀落落只有一两个人,一个大叔低着头站在那儿,凌乱的头发,和皱巴巴的衣服,脸上长着一茬没修干净的胡须,眼睛眼白部分出现严重的红血丝。 他时不时来回走两步,眼神飘忽不定,最终他的视线确定地落在了某个笑得很开心的小姑娘身上。 “小朋友,小朋友!”他扯了扯嘴角试图摆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你过来一下。” 小姑娘穿着粉红色的旱冰鞋在四处滑动,听到声音后回头,看了看四周,不确定对方到底在喊谁。 “小朋友!”男人再次向她招手,“对,就是在喊你,你过来一下!叔叔有些事情想问你!” “什么事啊?”小姑娘没想太多,靠近过去。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118节 男人眯起眼睛,把手放入裤袋中,“不是大事,就是想问你一些问题,你靠近点就行。” “喂!”森芒喊住了小姑娘,他脸上没有表情,“教练刚才在喊你回去。” “说你滑太远了。” “有吗?”小姑娘回头看向教练,“我怎么没听到?” 这时候刚好教练吹了声口哨命令集合。 “那我先过去了。”小姑娘一下子把面前这个奇怪叔叔的事抛到脑后,对森芒露出了一个甜甜的微笑,“谢谢你告诉我。” “我先走了。” 说完,她脚尖踩着地面,另一只脚用力往前滑去,身姿轻盈地像只燕子扑向花丛中,几个朋友笑着转头,举起手和她来了个击掌。 男人脸色一黑,阴冷的目光转到面前这个男孩身上。 “你知道吗。”他的声音拉的很长,“你刚才犯了一个危险的错误。” “我没犯错。”森芒冷静地与他对视,“是你在犯错。” “真勇敢。”男人被激怒了,“那你来代替她吧。” 他猛地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尖锐锋利的水果刀,几步上前企图抓住森芒,但没成功。 森芒避开攻击,曲膝,手臂折起,一脚狠狠地踢上对方的小腿。 男人吃痛地倒退一步,差点失去平衡,他大口喘息了几秒,眼神变得更加狠厉,“小兔崽子,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一手拿着水果刀,用蛮力狠狠地捆住森芒的手,刀锋贴到了小朋友的颈部。 “不要激怒我!” 一股窒息的感觉涌上森芒的喉咙。 周围的人被这一幕吓到了,家长赶紧把自己的孩子护到身后,人群中有人大声制止他,“你干什么!松手!你这是在犯罪!松手!” “闭嘴!我他妈知道!”歹徒瞪大眼睛,红血丝几乎占据他眼白所有部分,“别靠近我!全给我退后!” “不,不要伤害他!”妈妈从后面赶了上来,她很后悔刚才没有喊住森芒,但已经迟了。 “他是我儿子,他是我的儿子,你不要伤害他。”妈妈重复着这几句话,声音有些哽咽,“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放他走,只要你放他走,我可以给你钱。” “多少钱都可以,只要别伤害他。” 歹徒上下打量着妈妈身上的装扮,狮子开大口,“三十万!至少得三十万!一分都不能少!” 他的余光看到了有人拿起手机的动作,愤怒和恐慌的情绪越来越强烈,“不准报警!谁敢报警,我现在就杀了他!不准报警!” “别伤害他!”妈妈看到锋利的刀刃贴在自己心爱的孩子身上,心都快碎了,她苦苦恳求道,“别伤害他!” “要怪就怪他自己非要逞英雄!”歹徒的目光凶狠了几分,“原本没想对他动手,他自己非要过来掺上一脚!” 听到这话,站在后面的小姑娘脸色惨白一片,握着朋友的手在颤抖,腿有些站不稳了,“他刚才喊的人是我……” 几滴血从刀口处流了下来。 “三十万就三十万。”妈妈几乎临近崩溃,“我给。” 顾不上吃的了,段洺升把妈妈拦在身后,他谨慎地和歹徒谈判,试图安抚对方的情绪,“我们会给的,你放心,我说到做到。” “你不要冲动,先冷静。” 歹徒死盯着周围的人群,看到有不少人拿起了手机,盯着自己在讲电话,有的甚至把镜头对准了自己,“我说过!不准报警!也不准偷拍!” 他用力掐紧森芒的手腕,“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在人群的一侧有三双冰冷的眼睛盯着他,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三只大狗狗,细微鲜血的铁腥味弥漫到空气中,这时候它们之间的安静恐怖得瘆人。 它们从小生活在危机四伏的森林,不是舒逸的城市。 安静对它们来说更意味着冲锋的号角。 下一秒钟,亚历山大猛地冲了出去,一跃几乎跃到了歹徒的面前,锋利的犬齿一口咬上了对方的手臂。 歹徒痛得喊出了声,他下意识退后松开了手中的刀。 森芒手肘用力往后一撞,挣脱开对方的束缚,摇晃地跌到杉莫的背上。 诺亚从一侧出现快速扑向歹徒,强力的冲劲把歹徒冲倒在地,在面对犬类的袭击时被按到地上时,就几乎很难再有胜算。 歹徒抽痛着试图捡起地上的刀。 森芒没有给他机会,他大口喘气站起来一脚把刀踢到远处。 “芒芒!”妈妈冲上来把他抱在怀里,“没事了,现在没事了。” 狗狗们围在森芒身边,安抚地嗅了嗅小主人身上的气味,随后把目光转向歹徒。 黑色的眼睛中写满了敌视。 歹徒抬头看到这眼神时打了个冷颤。 前面的大狗毫不退让,它可怕的呼吸声近在咫尺,把他逼得一退再退,直到手掌接触到湿润的泥土,才发现自己已经被逼到角落。 “警察!这里!” “就是他!他故意伤害!还威胁勒索!” “一定要把他送进监狱!” 几个穿着警服的人急忙赶到,迅速上前再次把他压倒在地,冰冷的手铐拷上了他的手腕。 “芒芒,我的孩子。”妈妈紧紧地抱住自己失而复得的孩子,声音还带着未消去的恐慌和害怕,“结束了,都结束了,不要害怕。” “有哪里受伤吗,或者有哪里不舒服?” 森芒摇摇头,擦了擦自己的颈部,手背上鲜血的红色和淤肿的青色交杂,显得更加刺眼。 妈妈抹去眼角的眼泪,仔细检查小朋友身上的伤,幸好颈部的伤只在浅处,没有伤到动脉,“现在我带你去医院。” “下次遇到这种事情,不要自作主张好吗,先告诉妈妈,我们可以第一时间报警。” “我知道。”森芒说,“因为他已经确定目标,我没有办法。” “谢谢你。”一个声音从旁边响起,小姑娘的眼睛红红的,“谢谢你刚才救了我。” “没关系。”森芒的目光看向围在自己身边高度警惕的狗狗,他终于在这时候露出了一个放松的微笑,“我的狗狗也救了我。” “名、名字。”小姑娘的话有些磕磕巴巴,“你可以告诉我吗?” “那只是亚历山大。”森芒毫不吝啬地分享自己爱犬的名字,“诺亚,金毛的名字叫杉莫。” 小姑娘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啊、啊。” “森芒。”妈妈替儿子回答了,“森林的森,光芒的芒。” “今天的你肯定也害怕了。”妈妈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向她温柔地笑了一下,“以后要小心点,不要那么相信陌生人,知道吗。” 小姑娘重重地点点头,再次道了谢,转身跑去扑向家人的怀抱。 妈妈帮儿子整理好身上发皱的衣服,她的男友递上了自己急匆匆去便利店买的绷带和止血贴。 “好了。”妈妈站起身,“现在我们去医院做个检查。” “等等,女士!”一名警察喊住了他们,“你们需要去警局做个笔录。” “现在吗?”妈妈皱起眉头,“我想先带我的儿子去医院。” “要不留个联系方式。”警察说着看向站在妈妈身后的森芒,“我能问孩子聊一下吗?” 妈妈点头答应。 警察半蹲下,视线与森芒持平,“你不用害怕,我是警察,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亚历山大难得不听话挤到小主人面前,用警惕的眼神看向陌生人。 森芒安抚地揉了揉它的下巴,凑到它的耳朵边小声说,“他不是坏人,他是警察叔叔。” 亚历山大呜呜了两声,消停了。 警察诧异地看了看狗子,刚才还一副凶得要夺命的模样,转头就在小朋友的贴贴下变成人畜无害的乖萌模样。 川剧变脸都没变得这么快。 警察很快收回了视线,把注意力转回到小朋友身上,“不可否认,你今天很勇敢,但却用了错误的方式把自己放在了危险的位置上。” “能告诉叔叔,你是怎么知道他会动手的吗?” 森芒眨了眨眼睛,他不懂为什么其他人不能观察到如此明显的事情,无数细节都在表明对方有攻击的预兆。 他想了想,“因为他的眼神。” “眼神?”警察重复这个词。 “他的眼神,不像是看家庭成员的眼神。”森芒靠在亚历山大的身上解释道。 “更像野兽在看着羊群和鹿群,没有确定的目标,所以他很焦虑很紧张,他在挑选有利的目标。” 他继续说,“如果见过野兽狩猎,就不会忘记这种眼神,他太明显了。” 警察停顿了会,深入问道,“你仅仅只靠这个来确定吗?” “还有他的口袋。”森芒说,“他的口袋很深,里面有东西,但我不知道那是刀。” “你对危险的敏锐,让人叹为观止。”警察说,“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孩子。” “不害怕吗?” “只有一点点怕。”森芒诚实地告诉他,“但女孩子害怕的话会哭得很厉害,我哭比她们好一些,不会那么大声。” “真不知道该说你笨还是说你聪明。”警察摇头叹道,“不过你今天真的很勇敢,我为你感到骄傲。” “你有机会可以得到见义勇为的荣誉称号。” “我的狗狗会有吗?”森芒有点脸红地问,“它们也很棒。” 警察哭笑不得,“我可以回去申请一下。” “谢谢。”森芒不好意思地道了个谢,然后被觉得不对劲的亚历山大凑近闻了好几口,“啊,说了没事了,在外面不要老是撒娇。” 亚历山大清澈的眼睛写满了无辜。 警察笑着站起身,向家属招呼完后离开了。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119节 站在不远处的范崇以完整地看完了这一幕。 他站在那儿站了十几分钟没缓过神来,杯中可乐上的冰块早就融化了。 第109章 范崇以感觉自己流年不利, 诸事不顺。 干啥都心烦。 难得周末想好好歇会儿,结果碰上老爸休息在家。 “晚上不睡,白天不起, 看看现在什么时候了。”老爸在沙发上吃完早餐还看完两集谍战片, 才看到自个儿子慢悠悠地打开房间门。 “下午是家教的英语课,必须给我认真听, 知道没。” “知道了。”范崇以大声应道,然后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挡住自己翻白眼的表情, “烦死了。” “如果我再接到老师投诉,你房间的宝贝收藏会很危险。”老爸放出狠话。 范崇以把冰箱一关, 抄起手机钥匙,“忽然想起来有事要出门,先走了。” 老爸的呵斥被拦在门后。 外面炎热的阳光晒得人更加焦躁郁闷, 现在叫人的话一个个都肯定还没起床,早上这时间点去酒吧又太诡异。 范崇以晒了半天,终于想到中心公园对面好像有家炸鸡可乐店。 干脆去点份冰可乐算了。 店里冰淇淋极其畅销, 一批接着一批小朋友带着他们的家长来买,买完就去对面公园广场里玩, 好不热闹。 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闯进了他的视线。 好吧, 很难不注意到他。 一般带着狗狗出来散步的人就比寻常人更吸眼球,何况这家伙足足带了三只, 每只都是一副大摇大摆巡街的模样。 好消息是虽然狗子们看起来很乖, 人畜无害。 范崇以刚打算绕道避开的时候,惊险在这刻发生了。 混乱和尖锐的声音到处都是, 狗子们展现出了极为惊人的保护欲, 它们强大的团队合作意识让人惊叹,而良好的教养让它们的攻击更加准确和克制。 森芒的反应也毫不逊色, 几乎做到了他这个年龄段最佳的反应,范崇以看呆了,他不敢保证如果自己是当事人,会不会做得更好。 之前他嘲笑森芒的话是错的,大错特错。 森芒不是那种遇事只会哭的小鬼,更不是什么书呆子。 范崇以叹了口气,算了回去后给人道个歉融洽下关系吧。 正想着,他再次把目光投向小朋友。 然后和小朋友身边的狗子来了一次诡异的对视。 “亚历山大?”森芒看着自家的爱犬盯着一个方向不放,他顺着目光看去,那边什么也没有,“怎么了?” 亚历山大咕噜了两声,收回目光,低头舔了舔小主人的手心。 范崇以深吸了两口气平复下心情,他不知道自己为啥下意识躲到树后面。 造孽啊,不是显得自己更加理亏心虚了吗。 * “芒芒,去楼上换下新的衣服。”妈妈打开门,把小朋友带回家中,“注意不要扯到伤口。” “在伤口好之前,避免做剧烈运动。” “我向学校请了假。”她继续说,“这几天咱们在家好好修养。” “知道了。”森芒不自觉地用手摸着伤口上的止血带。 他上楼的时候瞥到妈妈的身影消失在厨房,几秒的安静后妈妈拨通了电话,听声音是打给外婆的,“妈,最近你那边怎么样……” 森芒没有偷听,但他派出情绪安抚大师杉莫去跟进了。 狄远赫一回家就看到自家弟弟身上显眼的伤口,虽然伤口上用止血卡通贴做了伪装,但还是刺眼得要命。 “谁干的,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不知道,我没有问他名字。”森芒打了个哈欠,懒懒地靠在沙发上看电视,“你可以明天去公安局问他。” 这番懒洋洋的困倦模样,被哥哥定义成[精神不振]。 平常这时候还不到森芒的睡觉时间。 “是不是头痛?”狄远赫盯着弟弟。 “没有。”森芒说。 “现在还没有害怕紧张心悸的感觉?”哥哥继续问道。 “没有。”森芒重复自己的回答,“爸爸刚才问过了。” “只是想再确认一遍。”狄远赫叹了口气,“早知道我今天找个借口推了学校的事。” 说着他拿起森芒的电话手表,拿着研究了一阵子,最后递回给森芒。 森芒都快在电视的催眠声下睡着了。 “喏,给你。”哥哥一脸严肃的表情。 “哦。”小朋友困得迷迷糊糊,半个脑子已经罢工了,他接过手表继续趴下把脸贴到枕头上。 “别睡。”狄远赫把他捞了起来,把手表摆到他的面前,“以后长按侧边按钮5秒,就会自动拨打我的电话。” “遇到危险,不要只想着自己单打独斗,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有把我的话听进去吗?” “嗯。”森芒困倦地点头。 “算了,明天再和你说吧。”哥哥站起身把森芒抱了起来,“困了就别硬撑,我带你上楼睡觉。” 说了一会儿也没得到回应,等到狄远赫把弟弟放到床上时,森芒已经睡着了。 他的眉毛舒展,呼吸变得缓慢和平稳,胸膛随着呼吸的节奏轻轻地起伏,今天一整天的紧张和不安似乎都在此刻被释放了出去,只剩下宁静和安心。 “做个好梦。” 狄远赫把被子盖到弟弟身上后,轻轻地关上门离开了。 在经过书房时,里面爸妈几句谈话声从门缝中泄露出来,狄远赫没听,直接回房间去了。 狄远恒听说森芒的事,差点被吓出了半身冷汗,想也没想就把第二天的社团活动推了,带着慰问品探望弟弟去。 刚进门就看到一面大大的深红色锦旗,上面写着“见义勇为”四个字。 几只狗狗围在锦旗的前面看得一脸认真。 根据观察,狄远恒判断它们应该是不识字,看得那么认真可能是因为锦旗摆放在门口,它们想要出去散步。 它们的小主人坐在后面,眼神带着同等的期盼。 “芒芒不能剧烈运动。”妈妈在后面向自己的二儿子解释道,“他坐在那里耍赖皮很久了。” 狄远恒望过去,弟弟面无表情的脸和背后锦旗热烈的颜色形成鲜明对比。 “大英雄。”狄远恒把慰问品放到一边,“这么英勇做了好事,让哥哥拍张照片留念下啊。” 说着,他把手机拿了出来,镜头对准了森芒的脸,“来,目光看向这里,笑一个。” “……” “别板着脸了!狗子都比你配合多了!” “哎!脸色怎么更臭了!” * 流云匆匆从树隙间穿过,煎熬地困在家中几天后,森芒终于可以上学了。 踏出的每一步都充满了自由的空气。 森芒背着钟爱的书包往自己的教室走去,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后面叫住了他。 “喂!森芒!” 森芒回头,看到自己英语互助小组的讨厌笨蛋。 范崇以一改以前挑刺的模样,变得有些别扭和不对劲。 “你前两天的课没去上。”他随便找了个话题,“你没事吧。” 介于两个人过节太多了,这句问候的话更像是挑衅。 “没事。”森芒皱起眉头,想明白了,“我是不会帮你写作业的。” “谁和你说这事了!?”范崇以气急败坏,“我看你几天没来上课,好心好意过来问问。” “真的吗?”森芒眼中写满了怀疑,“我骂了好几次你是笨蛋。” “你骂人的词汇贫瘠得可怜,谁会在意那个?”范崇以移开了目光,语气带着难以置信,“天啊,不敢相信我居然和你吵了这么久。” “这是一个很严重的词语。”森芒试图警告他,“如果你不是笨蛋,你就会意识到。” 范崇以捂住自己的脸,“救命,我真的不能和你多说话。” “说多了会上火。” 同桌王珺站在门口刚好远远地看到了这一切,虽然没有听清对话是啥,但毕竟对话主角之一是隔壁班的刺头。 指不定会在什么事上教坏森芒这个小朋友。 她很有必要提醒一下。 等森芒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后,王珺组织了下措词刚想开口,就发现了对方身上的创可贴,“你怎么受伤了?我还想着你怎么突然请了假。” “快好了。”森芒摸了摸伤口,“平常也不疼。”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怎么会伤在这里?”远处看还不觉,近些看更觉得伤口的位置奇怪了,王珺担忧地看向小朋友,“还疼吗?需要帮助吗?”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120节 “不疼了,我妈妈和哥哥已经处理好了。”森芒说。 短短几天没来,桌面上的试卷堆积了好几张,森芒把它们卷成一团,一股脑地全塞进抽屉里。 王珺松了口气,把话题扯了回来,“小芒,我知道英语老师让你和隔壁班的人一起上课,想法是好的。” 她想了想还是没有揭对方的黑历史,“你的年纪小,见的人不多,还比较单纯。” 王珺一鼓作气说完,“但是做人还是要有所保留,不要轻易卸下心防。” 今天怎么每个人都在说些自己听不懂的话,森芒虽然很疑惑,但他敏感地抓住他能理解的点,“以现在的医疗技术来看,没有人能卸下心房。” “无论是左心房还是右心房。” 坐后面的池立凯快笑死了,“哈哈哈哈——!” “我要被这家伙可爱死了。” 第110章 池立凯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从后面拍了拍森芒的后面,勉强从笑声中凑出话,“她、她想和你讨论推心置腹, 不是开膛破肚。” “想剖心, 但不是解剖的剖,哈哈哈……” 王珺冷漠地表示了感激之情, “真是谢谢你解释啊。” 以后贴心的话还是留给贴心细腻的女孩子说,男孩的心思比麻绳还粗, 还是铁血的疼痛教育比较适合。 她毫不留情地终止了话题。 “竞赛模拟卷你做了吗。”池立凯笑够了,终于想起了正事, “倒数第二的压轴题做出来了吗?” “算出答案多少?” 王珺翻开卷子看了眼,“√2,你呢?” “-√3和5。”池立凯说道, “好了现在出现三个答案了,怪不得做的时候总觉得不对劲,我用了两种解法, 就得出两个不同的答案。” “简直离谱。” “小芒你呢?”他刚问就想起森芒这几天都没上学,根本没拿到卷子, “能现做吗?” 森芒迟疑了一下, 把刚才被自己卷成一卷的试卷拿了出来,“哪张?” 池立凯给他翻了翻, 抽出里面其中一张, “倒数第二题,你看看。” 题目是道实验数据题, 森芒看到题目的时候愣了愣, 皱起眉头。 “对你来说,是不是太难了?”池立凯叹了口气, “没事待会我去问老师要份参考答案。” “不是。”森芒上下看了题目好几遍,“这个实验我知道,它的数据是我处理的。” 说完,周围陷入一场沉默。 过了一会,池立凯说道,“这是从国内权威学术期刊发表的论文中选的。” “嗯,我做过。”森芒继续皱着眉头,“题目不难,但是数据怪怪的,和我记得的不一样。” “我知道了,是这个数值错了。”森芒终于想起来了,“我们做了好几个对比实验,数据比较多,容易混淆。” “好几个对比实验?”池立凯重复他的话。 森芒点头,在题目上的某个关键值上画了一笔,“没记错的话应该是……” 说着划掉了那个数,写上了新的,看了下题目一个方程式就解决了。 “答案是2。”他肯定地说。 池立凯拿过来看了一会儿,又掏出手机拿出来翻了翻原论文,自己动手再算了两次题,答案都是一样。 “像这种压轴题,才是拉开差距的关键。”这时他的语气充满了理解,“我就说嘛,做不出来肯定是题目的问题,不是我们的问题。” “我们怎么可能做不出来呢,出题老师要努力更细心点才行啊。” 森芒认可地点头。 池立凯得意极了,扬起眉头炫耀般看向王珺。 王珺翻了个白眼,压根不想接他话。 男孩只能悻悻地收回视线,回头继续和森芒说话,“小芒,我记得老师之前说你好像不是a城本地人。” “葡泸。”森芒说,“我是葡泸人。” 池立凯还没来得及问其他,就看到班长从走廊外走了进来,站上了讲台,“大家安静一下,我有个通知要说!” “不久之后全级会举行组团出游,地点是动物园!” 班级内一阵欢呼声响起。 “具体时间未定,报名截止时间到下个星期!” “难得集体出游,希望大家踊跃参与啊!” “到时候一起拍张大合照做纪念!” * 森芒对大合照没什么兴趣,毕竟目前班上人的名字他都没全部记熟,更别提把人脸和名字联系在一起的高难度操作。 太难为小朋友了。 他背着书包走出了校门,原本应该今天过来接送的妈妈不见身影,取而代之的是妈妈的男友段叔叔。 一辆蓝色的宝马车停在附近,据二哥所说,价格比爸爸的那辆还贵些。 就差把竞争两个字写到明面上了。 “我妈妈呢?”森芒问他。 “她今天突然要加班,于是就派我来了。”段洺升向小朋友眨了眨眼,“走吧,今天我送你回家。” 说着他打开副驾的车门,“这个周末打算怎么过啊?” 是了,请假请太多天,一不留神又到了周末放假。 森芒摇摇头,“没想好。” 段洺升直爽地笑着说,“等明天睡饱了起来再想也来得及。” 很不巧,狄爸爸今天提前下班回家了,看到情敌带着儿子走进家门的那一刻,肺都快气炸了,“你、你!” 但是吵架怎么能在孩子面前吵,爸爸挤出微笑,“芒芒,和狗狗们一起去书房写作业吧,写累了就自己开电脑玩玩。” 他不放心,又补充多了一句,“记得关好门,爸爸和这位段叔叔有事要聊。” “好。”森芒嘴巴嘟起来吹了声长长的口哨,狗狗们一拥而上,汪呜汪呜地跟随着小主人的步伐欢快地走上二楼。 他关上门,把激烈战争隔绝在门外。 段洺升直到确定小朋友听不到后,才把视线转到狄爸爸身上,他皮肉不笑地发问,“狄老板,什么事啊?” “看你最近挺有空。”狄爸爸说话也没客气,“我们两也不熟,见面只有尴尬。” “以后能别来我这儿吗。” 段洺升笑了声,“我接了小芒回家,我以为你会感谢我。” “我雇了司机和保姆,不需要你代劳。”狄爸爸说,“或者你想我给你点钱?” “这么久了,你还是没点长进。”段洺升呛怼道,“之前我就说过,有事情不是钱的问题,如果钱能解决,现在我也就不在这里了。” “对了。”他挑起一边嘴角,“我和可可姐约好时间去益州旅行。” “不关我事。”狄爸爸冷漠地说,“很快要到吃饭的时间,麻烦你离开,我不想请闲人吃饭。” 两人对视,都发出了一声冷笑。 段洺升毫不犹豫地转头离开了。 风波暂歇,狄爸爸坐在沙发上疲惫地长叹一口气,侧头猛地发现小鹦鹉站在鸟笼里,用黑色的豆豆眼直直地盯着他。 “看什么。”狄爸爸没好气地瞪了回去,“有什么好看的。” “你没和你澳大利亚或者非洲的同类吵过架吗?” 狄爸爸恼火之下翻起了旧账,“我给你播了那么久的rap,一句没学会,狗子汪汪叫了两声,你倒学得挺快。” “白白浪费了我特地从国外给你买的杏仁。” 格铃假装无事发生,把注意力转移到笼子上,然后开始拧开笼子门的螺丝,它甚至知道往左拧是调松,往右拧是调紧。 不一会儿,门被拆下来了。 狄爸爸:“……” 很好,很会当面犯罪。 格铃无辜地啄理着自己的羽毛。 “哎呀,怎么又松了。”保姆阿姨疑惑地从厨房走了出来,熟练地拿起螺丝刀开始拧笼门,“幸好鸟儿乖,没有飞出来。” 狄爸爸的眼神写满了不信赖。 以这只鹦鹉的本事,越狱是迟早的事。 保姆修完后舒了一口气,“先生,晚饭做好了,要现在开饭吗?” “开饭吧。”狄爸爸心累地打开茶几柜,拿出一把杏仁,在小鹦鹉焦急的叫声中补充了一些蛋白质。 * 保姆阿姨的家离这里不远,她做完饭就回家去了。 饭桌上只剩下狄爸爸和森芒两个人。 ——以及饭桌下三只已经干完饭的大狗狗。 格铃独自在鸟笼中垂泪。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家里不存在消停的时刻。 “哥哥呢?”森芒坐下来看了看四周,没找到狄远赫的影子。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121节 “他紧急被叫走了,听说又是什么集训。”狄爸爸说,“估计这两天不会回来。” 森芒应了声,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饭桌上很安静,没有人聊天说话,狄爸爸余光打量着儿子的神情,他犹豫了下,还是开口了,“芒芒,我问你,你觉得今天送你回家的那个段叔叔怎么样?” “还好。”森芒咬了一口肉,在饭桌下用脚把阻挠他吃饭的诺亚推到一边。 “那我呢?”爸爸继续追问,“你觉得我怎么样?” “也好。”森芒说。 爸爸皱起眉头,“谁比较好?” “都好。”森芒说。 “都好?为什么都好?”爸爸眉头皱得更深了,“我明明比他更好!” “你们两个不一样。”森芒抬头对上了爸爸的目光,“不能比较。” “他不好!”狄爸爸说,“他就不应该带你去公园看什么游园会,害得你受伤!” “这不关他的事。”森芒察觉到爸爸情绪中的不忿。 “是他提出来的,他就要负责任!”狄爸爸指责道,“如果在场的是我,你就不会遇到这种事。” “他只是拿你当工具。” 森芒停下了筷子,用眼神直直地看着自己的爸爸,没有说话。 一股内疚的情绪从狄爸爸心中涌起,只有他自己清楚自己不满的原因,这种周末带孩子和宠物出去玩的行为太像家庭活动了,谁会甘心被排除在外。 如果是自己在场,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受伤,不会让妻子流泪。 “你怎么了?”森芒问他,并且扬起脖子抬起手示意了一下,“不用担心,我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狄爸爸摇摇头,“始终是他的错。” “总之你以后不要和他多说话,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来找我。” “在去公园之前我们谁都不会知道有坏人在那里,就像薛定谔的猫一样。”森芒诚实地说出了自己的判断,“你对他有偏见。” “听着,芒芒。”狄爸爸很不高兴儿子没有和他在同一立场上,“我不像你是个孩子,认为所有人只要友好相处就都能当朋友。” “这种事情和有没有偏见无关。” “但你是我儿子,你会和我站在一起。” 森芒没接他的话,低头继续吃饭。 “我比他好太多了。”狄爸爸说,“我为你买了这间房子,为你找了好的学校,我尽我所能给了你一切。” “而他只是潦草地送了你几个廉价的礼物!” 气氛一下子陷入僵持。 狄爸爸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迁怒了,他沉默了一会后给小儿子夹了点菜,“不要老是吃肉,吃点瓜。” 他试图找点新的话题,“今天的作业做得怎么样了,有不会的需要我帮忙吗?” “你帮不上忙。”森芒说,“上次我问你麦克斯韦方程组,你不会。” “你让我自己上网搜。” “那晚上的语文网课呢?”狄爸爸找补,“我可以和你一起上课。” “星期五不上课。”森芒告诉他。 话题终结。 狄爸爸忧郁地吃完饭,然后在一片尴尬的沉默中收拾好碗筷将它们放进洗碗机。 * 段洺升觉得最近做事多少有些不顺,他趁着平常下班的时间去附近的寺庙里上香拜了几拜,驱驱霉气。 阿弥陀佛,信者心诚,希望有效。 之前遇上歹徒的事件只是个例,段洺升深吸了一口气,打了个电话给森可。 “喂,可可姐吗?” “我听说城南有家很好玩的宠物乐园,周末你有时间吗,我们一起带小芒去玩吧。” 电话那头传来键盘敲击的声音,过了一会森可的声音才传过来,“周末?这个周末不行,我跟了一个大单子,要加班,走不开。” “那我可以和小芒一起去吗?”段洺升的语气带上了些困恼,“上次小芒受伤的事情,我内疚了很久,一直想要补偿他。” 森可的态度有些迟疑,“可是……” “放心,我会给你发他的照片。”段洺升保证道,“我会保护好他的。” “好吧,玩得开心。”森可松口了,“北斗广场附近新开了家店,等有空我们两个去试试好不好吃。” “好。”段洺升不忘嘱咐道,“知道你现在工作忙,但不要累坏自己了。” “给你点了宵夜,饿了就吃点垫垫肚子。” “谢谢。” 电话挂断了,段洺升看着熄屏的手机笑了一下,既然之前的相处被打扰,就应该用美好的回忆取代不好的回忆。 * 狄爸爸难得连续两天提前下班回家,结果到家一看,不单是一个人也没见着,连狗子和小鸟都不见,家里空荡荡的,显得一片空寂。 狄爸爸坐在沙发上等到天黑。 终于等到门口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他还听见了小儿子高兴的笑声,以及他最讨厌的敌人的声音。 爸爸的脸色彻底垮下去。 “小芒,进去吧。”段洺升在门口停住了脚步,“今天很开心和你一起玩,下次有空我们再约。” 森芒应了声,带着狗狗们走进家里,刚开灯就见到爸爸阴沉的脸。 “你今天带我儿子出去玩了?”狄爸爸毫不客气地质问那个让他不爽的人,“不经监护人同意带走孩子是属于违法的,你知道吗?” “我提前和森可说过了,而且这段时间我一直有和森可在联系。”段洺升也冷着脸,“而且需要我提醒你吗,森可才是小芒的监护人,你不是。” “你给我滚出去!”狄爸爸恼火地说道。 “一天的好心情都被你破坏了。”段洺升没好气地说,他冲森芒挥了挥手,“小芒,你今天应该累了,快去休息吧,我们下次见。” “哪来的下次!”在狄爸爸的怒声中,门关上了。 “森芒!”狄爸爸的的目光转向了自己的小儿子,他很少直接喊儿子的全名,更别提还带着这样愤怒的语气,“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不要和他多说话的吗!” “你转头就跟他一起出去了?!” “我以为我们说好了的,你也同意了。”爸爸发火道。 “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很无聊,我不想待在家里。”森芒有些委屈,“哥哥又不在这里。” “那也不能跟他一起去!”爸爸说。 “可是妈妈同意了。”森芒说,“她有打电话给我。” “那你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呢。”狄爸爸反问道,“我在家里等到天黑都没见到人。” “我以为你知道。”森芒被数次质问也恼火了,“而且你的下班时间那么晚,有的时候我睡了你都没回来,我怎么知道你今天会这么早。” “那还是我的错了?”狄爸爸把手机摔到沙发上,“我就知道你觉得他比我更好,你更喜欢他!” “我没有!”森芒大声说。 狗狗夹着尾巴为难地看着吵架的两个人。 “你有想过他以后可能会当你后爸吗?”狄爸爸指向窗外,“他现在对你好,不代表以后对你好,那些都是假的。” “我自己能看到谁对我好。”森芒拖鞋都不穿了,光着脚走上楼梯,“你虽然是我爸爸,但我只认识你两年。” “我以前不知道我有爸爸。” 这句话彻底地触到了这个家庭的雷区。 “我试了无数方式去补偿了!”爸爸指了指周围,“看看这个房子,看看这个家,你在这里就是最好的证据。” “我知道,我知道你爱我!我不笨!”森芒双唇抿着,眼睛中闪烁出怒意,双手攥成拳头,全身都充满紧绷的气息,“你觉得我背叛了你。” “如果你想我做什么,你可以直接说,我会做的。” 爸爸几乎没有办法说出话,似乎有什么东西卡在了他的喉咙里,“我、我……” “我要回房间了。”森芒说完头也没回,径直地走上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大厅内又剩下了狄爸爸一个人,他沮丧地捂住整张脸。 他再次搞砸了一切,彻彻底底的。 这简直难以想象。 * 房间里狗狗们在门口附近蹲坐着,傻傻地盯着小主人翻箱倒柜地找东西,谁也不敢上前。 最终诺亚推了推亚历山大,做出了暗示。 亚历山大只能率先走到小主人的左侧,拱了拱小主人的手臂,“汪呜?” “我没事。”森芒说着深呼吸一口气,“现在已经不生气了。” “呜?”杉莫一脸担心地追问。 “真的不生气了。”森芒做了一个鬼脸,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脸,“爸爸是个成年人,我们不能指望成年人能做出什么对的事来。” 说着他翻完床边和书桌,又打开衣柜把大包小包拿出来继续翻找。 直到翻累了都没翻出自己要找的东西。 森芒把目光转向了他的狗狗,“你们有谁记得我的钱包放哪里了吗?” 第111章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122节 森芒费劲千辛万苦, 终于在放袜子的间隔里发现了他的钱包。 钱包虽小,但却藏着他多年来的小金库。 买水果冰沙剩下的25块,赢了同学表哥的50块, 以及耻辱获得诗歌征文比赛二等奖的奖金100块。 历时两年, 合计巨款175元。 森芒清点好后,满意地把钱塞回钱包里。 爸爸靠不住, 这个路费应该够他投奔哥哥了。 * 夜深倦梦,天空呈现出一种广阔无垠的暗紫色, 灰白色的云块掩映着满天微弱的星光,男孩躺在床上, 闭着眼睛。 诺亚在床边转来转去,试图找到一个舒适的睡姿。 “别动了,我要睡了。”森芒小声说, “明天要出去,我不想起晚。” 诺亚只能消停了,安静地闭上眼睛。 十几分钟之后, 森芒从床上爬起来,抓起自己的电话手表, 长按侧边按钮拨通了紧急联系人的电话。 在另一边, 和室友跑了一天训练的狄远赫早早睡了,睡到一半, 耳边一阵急促尖锐的铃声愣是让他在几秒钟内清醒了。 是给森芒设置的专用铃声。 隔壁床室友传来几声发恼骚的声音。 狄远赫道了个歉拿起手机走出阳台, 接起了电话,“喂, 阿芒?” 森芒身为年纪最小的弟弟, 从来不喜欢给人打电话,在这一刻哥哥的脑子里闪过无数种可怕的可能, “你现在还好吗?发生什么事了?” “家里是着火了,还是进贼了?有危险吗?狗狗们有保护好你吗?” “需要我现在回去吗?” 森芒被他气都不喘的好几个问话卡住了,脑子一片空白。 投奔计划箭在弦上,森芒决定给可靠的大哥一个惊喜,“也没有什么事。” 站在宿舍阳台的狄远赫顿时想到了另一种不好的可能,“难道是身体不舒服吗,头痛肚子痛?” “也不是。”森芒实在不善隐瞒,只好含含糊糊,“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学校宿舍里。”他哥有些摸不着头脑。 地址获得成功,森芒冷酷地挂断电话,“我知道了。” 他趴在床上,注视着天花板,又看了看睡在房间内的狗子们,内心的信念越发坚定。 而另一边的狄远赫更糊涂了。 知道?知道了什么? 不过今天的行程太累了,他脑子一下子转不清楚,直接选择了最直接的方式,给老爸打了个电话,“爸,现在阿芒在家吗,他怎么样?” 爸爸的回答支支吾吾,“他、他很好,很早就睡了。” “那就好。”狄远赫松了一口气没有多想,“现在很晚了,爸你早点睡吧。” “好。” 电话挂断了,狄远赫打了个哈欠,回到床上再次睡了过去。 等第二天他坐在运动场上喝着水,炙热阳光晒到身上,脑子里的某根弦终于慢悠悠地搭到了正确的位置。 狄远赫猛地站了起来。 * 心虚愧疚的情绪让狄爸爸一晚上都睡得不安稳,他第二天起得很早,保姆做的早餐都没吃就去上班了。 临近中午的时候他接到了二儿子的电话。 “爸,中午有空吗?”狄远恒说,“我想和你还有阿芒一起吃饭。” 狄爸爸翻了下日程表,下午没有重要的会议,时间上来得及,“s地铁站附近有家饭店叫渔水湾,离你学校不远,我们去那里吃吧。” 狄远恒笑着说,“那我先回家里看看阿芒。” “行。”狄爸爸挂断电话后叹了一口气。 清蒸鳜鱼是芒芒很喜欢的菜,据说这家饭店做鱼有一手,希望能俘获小儿子的欢心。 * 绝对有问题!而且是大问题! 狄远恒很有必要发挥他暖心大哥哥的天分去和阿芒敞开心扉谈一谈,顺便促进促进兄弟感情。 他走进别墅里,保姆阿姨正拿着抹布清理着茶几和柜台上的灰尘。 整个家很安静,安静到有些不同寻常,并且近乎诡异。 “阿姨,我弟弟呢?”狄远恒向四周看了一圈,没看到熟悉的身影,“怎么没见到他?” “还在楼上睡觉。”阿姨说,“今天早上我买菜回来也没见到他下楼。” “他以前也睡这么久吗?”狄远恒怀疑地问道,以前在葡泸那会儿自己才是睡到日上三竿的那个反面例子。 “有时候会。”阿姨摇头感慨,“现在的学生就是学习压力太大了。” 二哥皱起眉头,学习给森芒造成不了压力,他只会加大隔壁同学的压力。 不过高中长时间的学习确实很容易造成疲惫。 他边走上楼,边喊着森芒的名字,“阿芒!阿芒!” “别睡了!起床了!” “哥哥带你吃饭去了!” “阿芒!” 他敲了几下门,里面无人应答。 二哥眉头皱得更紧,“我倒数三声,你再不开门,我就要闯进去了!” “3——2——1!” 房门被打开了,里面空无一人。 不单是人,狗子和鹦鹉的影子都没见着。 “爸!昨天发生了什么事!”狄远恒一个电话打给了他爸,“阿芒现在不见了!” “怎么会!我今早出门的时候阿芒还在房间里陪狗子们睡觉!”狄爸爸下意识反驳道,不详的预感渐渐涌上心头。 “我把家里翻了个遍都没找到阿芒,问了阿姨,她说她也没看见阿芒!” 狄远恒语气紧张,“昨天发生了什么?” 昨日的口不择言,小儿子的意外失踪,让狄爸爸愧疚与抑郁的情绪瞬间到达巅峰。 “都是我不好,昨天我控制不住情绪和他吵了一架。”狄爸爸嚎啕大哭,“他一定是离家出走了!” “爸——!”狄远恒的怒火隔着手机烧到了他爸身上,“你到底说了些啥!” *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倾斜落到床上,它的颜色比往日更加甜美,像是蜜色、太妃糖色和茶色交融在一起。 早晨醒来,森芒掀开被子,光着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 他走向窗户打开了窗。柔和的阳光在他的手臂上嬉戏跳跃,风每隔几分钟就温柔地吹过他乌黑的头发。 他眯着眼睛打量着窗外的世界,远处的钢铁丛林,车流穿行而过,天空光彩夺目,世界在眼前铺陈开来,似乎只要张开双臂就能纵身跃进其中尽情翱翔。 森芒许久未有地感到精神焕发。 这么一个好天气,待在家里太浪费了。 森芒把钱包塞兜里,走出房间,不出意料,家里一个人也没有,爸爸去上班了,保姆阿姨去买菜了,“咻咻~”两声口哨声后,狗狗们在门口集合完毕,格铃站在森芒的肩膀上。 一切准备就绪,可以出门了。 有些商店没那么早开门,金属制的卷闸门被拉下锁紧,蓝白相间的指示牌立在道路边侧,一半被阳光沐浴,一半被树木的阴影笼罩。 森芒穿着一套亚麻质地的衣服,戴着一顶夏日凉帽,阳光在他的眼中褶褶生辉。狗狗们像守卫护在小主人的身边,尤其是威风凛凛的亚历山大,牢牢地把握着小主人身边的c位。 凭借实力吸引了过路人的目光。 没办法。 出门阵势那么大,真的很少见。 森芒看着手机上的地图,又看了看面前的路,终于确定了方向。 “走吧。”他自信满满,“我们沿着这条路直走,拐弯再直走,再拐弯……最后过红绿灯就能到哥哥的学校了。” 因为宠物不能上公共交通,只能退而就其次了,幸好哥哥的学校离得不算远,森芒美滋滋地想,信心满满地迈出第一步。 计划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森芒按照地图的指示直走然后拐弯再直走。 在地图的指引下,他第三次来到了同一个十字路口。 地图里的机械音试图甩锅,“偏离路线,已为您重新规划,请在前方合适位置掉头……” 小朋友定定地站在原地,如果按它说的掉头,自己将会第四次面对那个该死的十字路口。 他面无表情地把手机塞回兜里。 遇事还得靠自己。 森芒刚走几步就发现有狗狗罢工了。 诺亚趴在宠物店的橱窗边上挪不开步子了,对着店里的零食口粮垂涎三尺。 杉莫也用它棕色的大眼睛看着小主人,喉咙里发出一声长长的令人心碎的呜咽声,爪子抓挠着透明的玻璃橱窗。 没有人能拒绝狗狗的要求。 森芒摸了摸自己的钱包,推开了宠物店的门。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123节 “欢迎光临~”宠物店的售货员姐姐摆着标准八颗牙齿的灿烂微笑,“需要买些什么?” “我要给我的狗狗和鹦鹉买午餐。”森芒说。 “后面两排的货架就是。”售货员姐姐用手示意了一下,“需要我推荐吗?” “不用。”森芒拒绝了,他走到货架边,拿起了一袋包装眼熟的零食。 一袋应该够吃了,而且狗狗们以前吃过的,应该合口味,森芒点头,目光不经意间瞥到了标价卡【原装进口健康高端口味好】【狗狗们无法拒绝的食物】【单件售价139】。 森芒再次查看了自己的钱包余额。 售货员姐姐看到小朋友的选择悟了,养得起三只大狗,果然是大户人家的孩子,便宜的都看不上。 “关于鸟粮,我这儿推荐的a牌的,营养均衡搭配好。”她拿起货台上的鸟粮,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现打八五折,可以先买一包让小鹦鹉试一试。” 离开宠物店的时候,诺亚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巴。 所有狗狗都吃得很饱,格铃甚至吃到了葡萄。 除了小主人,谁都很开心。 森芒不敢相信自己攒了那么久的小金库,居然只够狗子们吃一顿! 这是个噩耗,惊天噩耗。 森芒有些精神恍惚。 出走还在继续,小朋友从来没走过这条路,这条路有些偏,胜在临江,安宁静谧,江水潺潺流淌,清风拂面,吹散了暑气。 森芒看到了这个城市的另外一面,夏日金色的世界被绿色的水波调亮,一只小蚬鸭游行在摇曳的芦苇之中。 如果可以,所有年轻人都应该游历一遍自己的城市,外公总是这么对森芒说,展开一场浩大的冒险,抑或一段微小的旅途,这样才会真正了解它爱上它。 在微风中,森芒久违地感受到了平静和放松。 他穿过道路的拐角,看到一个遮阳亭建在破旧的绿色公交站台边上,上面坐着一个带着墨镜的男人,一只白色的拉布拉多蹲在他的旁边。 绿色的公交车飞驰而过,他也不瞥一眼,自顾自地低头。 越走近,对方的哭声越清晰。 拉布拉多想要哄他,被一手无情地推开,“汪呜……” “离我远点。”他的哭腔音很重,说话几乎是含糊不清,“我只想一个人待着。” 狗狗只能可怜地站在一边,它抬头留意到了走过来的三个同类。 杉莫友好地汪呜了一声,然后互相凑近嗅闻。 吸引了远处便利店的几道目光。 “你不能这样对你的狗狗,它会伤心的。”森芒说。 “我现在就很伤心,哪管得上它的心情。”那个人低头回嘴道,“走开,别管我。” 拉布拉多更加难过了,着急地围着主人转,试图凑近再次被推开。 “离我远点。”那人对狗狗说,也是对森芒说。 他额头上的头发因为汗水变得乱糟糟的,心脏砰砰地以不正常的速度跳动着,一阵苦味涌上喉咙。 森芒皱起眉头,“你还好吗?” “很好。”那人回答道,很明显不是,但他不能表现出来,“我很好。” 他觉得自己深陷漆黑的泥潭之中,只能摸索着向前,却连自己周围事物的形状都难以分辨,恶心的感觉再次袭来。 “冷静,冷静,听我的,不要想其他。”一双手用力按在他僵硬紧绷的肩膀上,温暖的触觉让眼泪流得更快,“放松,认真听你的呼吸。” “没关系,没关系的。” 他艰难地喘息,咬紧嘴唇掩饰声音里的嘶哑。 “很好,现在吸气、呼气,跟我一起呼吸。” 他的眼泪落到了森芒的手臂上,他在努力按照对方的节奏去做。 “肩膀放松。” 小朋友温暖的手指按在脖子紧绷的肌肉上,用力地按到对方不得不咬紧牙齿让自己不要痛得喊出声。 江边的水鸟叫了一声,在平静的水面上划出一道道涟漪,那人在精疲力竭的时候终于听到这个声音,阵阵凉风吹干了他眼角边的泪水。 拉布拉多不放弃再次凑近,他摸索着抚上了狗狗毛茸茸的脑袋。 “你怎么会这种事?”他问道。 “我以前的心理医生就是这么对我的,紧急的时候很有效。”森芒说。 “确实很有效。”对方苦笑,“谢谢。” 之后的沉默让人感觉到舒适。 货船缓缓地驶过大江,引擎发出阵阵的响声。 人很奇怪,不愿意对亲近的人袒露心声,却可以和陌生人交换秘密。 “几个月前,我还是个主唱。”他说,“拥有自己的乐队,白天写歌写专辑,晚上会去酒吧驻唱赚点钱,有听过鸣涧乐队吗?” “没有。”森芒诚实地说。 “流行歌encounter总听过吧,前两年挺火的。”对方说出了自己乐队的出圈曲,“有不少粉丝特地过来听我们唱歌。” “没有。”森芒摇头。 “那你喜欢什么音乐?”对方皱起眉头,“空闲的时候听什么歌?” “空闲听歌做什么?”森芒语气充满疑惑。 “当然是、是……”男人卡了下没想出怎么回答,最后自我宽慰,“算了,平常不听歌也没什么。” “因为它,你的眼睛才受伤的吗?”森芒问道。 “很明显吗?”男人墨镜下的眼睛没有焦点,“我都没敢有太大动作。” “为了面子连盲杖都故意用雨伞代替。” “如果我知道那天在排练前跟着去检查一下灯光设备就好了。”他低着头,“谁会想到灯光会出故障,直接打到我的脸上,痛得要死,和火烧了眼似的。” “现在的我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干不了,人多的地方也不敢去了,写歌都只会写些发恼骚的话。” “整个世界都在和我作对,没有一件事是顺心的。” “活成了一个废物。” “我今天也很烦。”森芒在他的旁边坐下,“我迷路了,手机的导航太笨了,弄得我找不到方向。” “能和我说说现在是什么样子的吗?”对方提出请求。 “和平常一样,蓝色的天空,江水的颜色和雷雨云一样深,江边有几只绿翅鸭在游泳。”话语之间,微风穿过阳光普照的树丛,梳理着泛着银光的叶片。 “我小时候经常来这里,摘叶子抓蚂蚱,什么都干,以前觉得自己就算是闭上眼睛都能倒退着在这条路上走,今天过来试了一下,发现高估了自己。” 他这时终于仰起了头,“我真的很想再看看这里。” 几只狗狗凑在一起在遮阳亭后面的空地上追逐玩闹,格铃扑腾着翅膀耀武扬威地踩在诺亚的头顶上,丝毫不怂。 森芒看着这一切,“我周围的人一直要我好好感受身边的一切,看到的、听到的、闻到的东西,认真地感受周围的一切,好的记忆不应该是短暂的。” 他想起以前自己握着外公的手走在葡泸山的场景,“人最大的无意识,就是对自身生命的无意识。” “当一个人意识到这些,是因为他失去了平衡,为了生存需要其他人,没有选择的余地,也是这点让他成为了最特别最独一无二的人。” “我能握住你的手吗?”对方问道。 森芒答应了,他想了想说,“我会回去听一下你们乐队的歌。” 一股力量顺着对方的手心传递到自己身上,温暖的,鲜活的,就像被施展了某种魔法一样,让他感觉到自己真正在活着,时间在这时失去了意义。 多年之后他会记得这个宁静的下午,一种深深的信任感包裹着他,他很感激。 “谢谢。”这个人说。 森芒的余光再次瞥到了远处的便利店,他压低声音警告旁边的人,“你有危险,有人在跟踪你。” “他们就坐在那边的便利店里,一直往你身上看,看好久了。” 公交车嘟嘟的声音由远及近。 “如果你担心的话我可以和你一起上公交车。”森芒说。 “不用。”对方摇摇头,“他们是不是有一个留着长发,还有一个留着胡子?” 森芒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给出了肯定回复,“对。” “他们是我乐队的队友。”对方露出了无奈的笑,“应该是不放心我自己一个人,怕我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他叹了一口气,猛然间意识到了些什么,“小朋友,你爸妈呢?” “在上班。”森芒诚实地说。 男人的手摸上了口袋里的手机,他转向森芒的方向,语气轻缓中夹着尴尬,“我想打个电话给我对象,小朋友你可以回避一下吗?” “可以。”森芒点点头。 对方不放心,补充道,“但也别走得太远。” 估摸着森芒听不见后,他迅速拿出手机,摸索着拨打出了110,“喂警察吗,我这边有个迷路的小孩……” “……他没哭,听声音感觉年纪不大。” “……我在临江大道公交站。” * 狄远恒没顾得上等他爸,就自己出门沿路问人去了。 弟弟出门阵势太大,给几个在街口做生意的老板老板娘都留下深刻印象。 “那个孩子啊。”卖水果的阿姨吃着凉粉,告诉狄远恒,“他带着几条大狗出来溜达,我冲他打招呼,他还和我道了声早呢。” “真讲礼貌。” “我记得他。”另外一位在烟酒行的大叔说,“他拿着手机在这儿绕了好几圈,看得都眼熟了,我以为他找不到公园,特地出店给他指了指路。” “他来这里买了狗粮和鸟粮。”宠物店的售货员姐姐边清点货物边说,“那几只大狗狗养得好乖好听话,不过带鹦鹉出来玩的话应当适当剪羽,不然容易飞走。”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124节 好家伙,问了一圈下来,人没找着。 倒是把他弟弟一天的行径问了个清楚。 第112章 日光灼灼, 二哥站在树荫下,被阴暗笼罩,他看着他爸急匆匆地下了车, 往自己的方向跑来。 “阿恒, 怎么样,找到人了吗?” “没有, 电话也没打通。”狄远恒沉着脸,“爸, 你到底和阿芒说了些什么。” “他昨天和那个姓段的出去玩,没有通知我, 我就指责了他两句。”狄爸爸支支吾吾地说,“然后我们就吵起来了。” 爸爸脸上神情显得有些不自然。 狄远恒皱起眉头,其中有猫腻, “怎么吵的,把细节说给我听。” “就吵那个叔叔的事。”狄爸爸底气不足地说道。 “我之前在临仙饭店吃饭的时候就说过。”狄远恒瞪着他爸,“不要让你和妈妈的感情问题影响到阿芒, 他不是和解的工具。” 我知道。”狄爸爸自知理亏,无可辩驳, “我当时在气头上, 以后不会了。” 狄远恒再次瞪了眼他爸,无声警告对方最好说到做到。 “沿着路找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 我要报警查监控。”他说。 * 细小的云片在明净的天空泛起白浪, 成群的飞鸟盘旋飞过。 树冠斜斜地倚靠在遮阳亭的上方,顶端的树枝在阳光下闪着琥珀色的光, 被昆虫啃断的树叶在微风中飘落。 遮阳亭内两个人作者默默听着远处江水流淌的声音, 没说话。 森芒从长椅上站了起来,凉帽盖在他的头上挡住了光线, 他吹了声口哨把在不远处玩的狗狗们叫了回来。 坐他旁边的人心一惊,“你去哪里?” “继续走呀。”森芒抬头看了看太阳,“时间还够。” 那人的墨镜无助地转了个方向,试图判断出小朋友的确切位置,并且吃力地找了个理由,“为什么不留下来陪我放松坐一会呢?” “我今天压力很大,需要有个人来分散我的注意力,和我一起呼吸新鲜空气。” “你很想我留下来吗?”森芒反问他。 “如果我说是,你会留下来吗?”对方的语气带着期许。 “不会。”森芒说,“我有我的计划要做。” 说着他看向那对黑漆漆的墨镜,打量了好一会,“你长得很好看,长得好看是应聘主唱的要求吗?” 主唱沉默,“……大概吧,毕竟混圈不能长得太寒碜。” “我会回去听你的专辑。”森芒摸了摸亚历山大的耳朵,狗狗给了他最温暖的回应,“如果好听,你应该快点出新的。” 主唱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神情,“知道了。” 拉布拉多喉咙里发出亲密的咕噜声,然后把头搭在了主人的膝盖上。 烈日从云彩后透出半边,江水波光粼粼,荡出一片银色的涟漪,几只蓝灰色的小鸟贴着水面疾飞,浓烈的色彩构成了一片无与伦比的画卷。 “拜拜。” 森芒说完便带着狗狗离开了。 十几分钟之后,一连串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个年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好,请问是你报的警吗。” 他停顿了下,似乎是在周围看了一圈,语气更加着急了,“他人呢,怎么不见了?!” “他说有事要做,不要坐在这里陪我。”主唱说,“我劝他,他没听我的。” “固执的笨蛋。”对方暴躁地骂了一句,继续问,“他往哪个方向走了?” 主唱指了指方向。 “我去看看。”刚说完他快步走了。 其余的人这时候才从后面追上来。 “你好先生,刚才我们接到了你的报警……” 一个稍微中年的声音喘着大气,一连串追问接踵而来,“那个孩子长什么样?离开多久了?他没有受伤吧?” 看到一幕,远处便利店内一片兵荒马乱,主唱的队友充电的手机都忘了拔,三步并作两步赶到警察面前,“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是好公民,违法犯罪的事情我们绝对没干过!” 三言两语的问答下,事情终于明晰起来。 狄爸爸坐不住,“时间不等人,既然有线索了,我继续去找。” 一群人来的快,走得也快。 队友松了一口气,可能是警服天生的压制,几人走过去,把手臂搭到队友的肩膀上,“好吧,虽然说过无数遍了,但还是要说。” “我们都知道你心烦,所有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是不公平,可它已经发生了。” “你得振作起来,未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你必须把注意力从过去挪开,找到一个新的生活目标。” “欸,你在听吗?”队友无奈地问道。 很明显他的主唱并没有在听。 “完了,忘了问一件事。”主唱猛然抬头,还敲敲自己的脑袋。 “我忘了问那个小朋友的名字了。” 队友忧郁地叹了口气。 * 风吹过森芒的发间,让小朋友的心神有些恍惚。 每个人在童年时期都渴望过自己要造访一个魔幻王国,外公穿着实验室白大褂手持移液枪把森芒的美梦击碎。 科学和魔法在小朋友的大脑中无声较量,哈利波特的经历延长了这段美梦苟延残喘的时间。 直到他试图做实验观察放大一百倍的蚊子可以在标准大气压常温下正常氧气浓度中存活的时间,他对着家里电蚊拍上被电麻了的蚊子连续念了一个星期的速速变大咒。 实验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这件事充分证明了,森芒是个没有魔力的麻瓜。 这个结论让小朋友心碎。 但科学证明,放大100倍的蚊子,运动系统将不能承受它们的体重,飞行能力将会快速退化乃至丧失,低效率的血液循环模式很难有效地保持血液供应。 外公路过评价,念变大咒不如念往生咒。 阿瓦达索命咒效果也不错。 外婆没说话,她在一旁贴心地给电蚊拍充好电。 森芒的心得到了些许的安慰。 遥远的天边聚起一片云峦,周围草木葱茏,森芒侧头看到标牌,标牌上写着河堤公园。 一个自己没走过的公园。 公园的停车场是由六角草坪砖铺成的,车一路开过去,高羊茅和沿阶草的长叶一路刮着车轮而过,发出细微的响声,光和影在绿色间窃窃耳语。 森芒走着走着把凉帽从头上取了下来,给自己扇了扇风。 他往里看了看,广场的边侧长着一棵很大很老的树。 在城市里爬树违%法,森芒盯着树看了好一会后遗憾地收回眼神。 “阿芒!阿芒——!” “阿芒——!” 森芒皱起眉头顺着声音望过去,是许久不见的二哥。 狄远恒边跑边问人,终于在看到弟弟的那一刻松了口气,他大步快跑到森芒的身边,心情又担心又恼火,“你去哪里了!” 森芒抬头观察了下哥哥的神色,踌躇了几秒,决定把锅甩给狗狗们,“……我带狗狗出来散步。” “骗人。”二哥毫不犹豫拆穿了弟弟的谎言,“我知道你昨天和爸爸吵架的事了。” “他确实做的不对,做的很不好,但是你也不能啥也不说就自己一个人出家门,你要担心死我吗。” “做事前不能先有个预告吗。”他说着,拿出口袋里的湿纸巾擦掉森芒额头上的汗,“迟早有一天我会被你气得心脏病发作。” “我有预告。”森芒反驳道,“我晚上用冷水洗了脸,咨询了我的狗狗。” 二哥翻了个白眼,“很好,它们没有提供任何帮助。” “你找了我很久吗?”森芒问。 “我是你哥,你说呢。”狄远恒没好气地说,他抬头看了看周围,“你呆站在这棵树下干什么,这里有什么好的,还没我给你买的游戏有意思。” “不会又是思考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森芒抬头看着这棵大树,摇摇头,“我只是在想,人类进化得不好。” 一瞬间,二哥想起了弟弟惊天动地的黑猩猩言论,他沉默了会,“觉得我们灵长类不应该从树上下来吗?” “不。”森芒说,“连这上树这一步都不对,我们一开始就不应该离开海洋。”* “……”狄远恒噎住,经过几年的学习,弟弟的想法越来越剑走偏锋了。 “话题绕回来。”他打断了弟弟的思绪,“说吧,事情没那么简单对吧。” “不要撒谎,我看得出来。”他补充道。 森芒郁闷地嘟起嘴,“这就是为什么我更喜欢大哥。” “因为他比我好糊弄吗。”狄远恒呵了一声,“我很庆幸。”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125节 “说吧,为什么。” 森芒低下头,阳光在他的皮肤上洒下温暖的吻,在凉帽的阴影下几乎看不见他漆黑的眼睛。 “我想家,想葡泸了。”他说。 第113章 这刻舒适的阳光变得格外灼人, 无数话卡在二哥的喉咙中,怎么也说不出口。 片刻后,他露出一个凶巴巴恶狠狠的表情, 把弟弟的帽子往上拨, 直视弟弟的眼睛。 “路那么远,你钱够吗, 我都问清楚了,你在宠物店里花了一百多块给狗子和格铃买了吃的。” “说吧, 你中午是不是什么都没吃?” “吃了红豆面包。”森芒回答。 “多少钱?”狄远恒继续问。 “五块钱。”森芒实事求是地说。 “五块钱。”狄远恒难以置信地盯着他弟,忍耐住要敲打对方脑瓜的冲动, “才五块钱?!总有一天我会被你气死。” “里面的红豆特别特别甜。”森芒试图解释。 二哥面无表情伸手摸了摸弟弟的肚子。 “扁的。”他说。 森芒恼火地拍开了他哥的手。 * 警察叔叔刚正不阿,一视同仁。 他毫不留情地教育了狄爸爸一顿,最后给森芒安排了抄写二十遍《中小学生行为守则》的作业。 森芒闷闷不乐地坐在书桌前, 闷闷不乐地看着面前的抄写纸。 他闷闷不乐了一天。 “别这么不高兴。”二哥试图鼓舞他,“笑一笑嘛。” 森芒抬起头,眼神看向门口, 他隐隐约约察觉到了家里僵持的气息,“爸爸又和妈妈吵架了吗?” “别在意, 他们总是这样。”二哥耸肩, “我今天已经狠狠替你说过爸爸了。” “他保证这种事不会发生了。” 森芒撑着下巴,“哥哥, 他们是因为我离婚的吗?” “问题从来不在你身上, 没有你,他们也会离婚。”狄远恒说, “想太多白费脑子。” “来, 给哥哥笑一个。”他扯了扯弟弟两边的脸蛋,“如果你想家想葡泸的话, 我们可以寒假回去,到时候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冬天太冷,不好玩。”森芒沮丧地说。 “当然好玩。”他哥说,“据我观察咱葡泸的别墅,够三狗子跑酷。” “这不好笑。”森芒不高兴地评价道。 “很好笑。”狄远恒挑起眉头,“它们押韵了。” 森芒面无表情地把头扭了回去,继续进行他的无感情机械抄写运动。 “我给你准备了礼物,你等下。”二哥拿出手机看了看,神神秘秘地走到窗边往外瞅了一眼,“十分钟之后去客厅。” 弟弟不含一点期待,甚至没有抬头,“我不喜欢乐高。” “不是乐高。”二哥翻了个白眼,“在独自拼完它的那一刻起,我就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再买它。” 他再次在手机上确认了些什么,回头叮嘱弟弟,“记得,十分钟之后。” 森芒趴在书桌上,把脸贴到抄写纸上,“哦。” 时间过得很快,十分钟到了。 作为弟弟的职责,他义务性地走出了门。 一棵枝叶茂盛但没长橘子的橘子树出现在眼前。 它被放在了客厅边侧,既保证了阳光的充足,又方便这棵树能享受空调的凉快。 二哥坐在小板凳上气喘吁吁。 “这就是礼物,喜欢吗。”他向森芒招了招手,“我老是觉得格铃困在笼子里不太好,身为一只鸟,它没有自己的树太可怜了。” “你等等,土干得快结块了,我先给它浇点水。” “幸好是送货上门,不然搬回来要累死人。”狄远恒庆幸道,他瞅了一眼树的陶盆,顺道拿铁铲子松了松土,最后满意地拍了拍树干。 橘子叶随着他的动作簌簌落下。 二哥脸上的笑容消失得很快。 他看了一眼站在后面的弟弟,硬撑着露出一个[一切皆在掌握中]的表情,拿起放在一旁的水瓢浇了点水。 水立刻不受控制流了出来,它流过底下的架子,流到辅助清洁的报纸和茶几的小地毯上,就是没流进花盆里。 “土太干、底盘倾斜,不怕,都是些小问题。”二哥强行解释道。 然后拿着抹布清理了二十分钟。 这过程中又有一些橘子叶不幸掉落。 狄远恒不敢碰了,生怕再碰的话橘子树会先变成秃子树。 他站起身长舒一口气,捏了捏酸痛的肩膀,“阿芒过来,把格铃也带过来。” “看看它喜不喜欢这棵树。” 森芒打量了一番。 整理好的橘子树融入到客厅金色和原木色之中,显得格外和谐。 格铃的豆豆眼一直在看着狄远恒清理现场,它歪着脑袋盯着这棵不会动的绿色庞然大物。 森芒在后面推了格铃一把,它才小心翼翼地靠近这棵一米三的橘子树。 小鹦鹉试着啄了一口树叶,给橘子树带来了微小但有潜力的伤害。 绝望的是,它发现味道很不错。 二哥只希望橘子树长叶的速度能快过格铃品尝的速度。 森芒皱着眉头盯着这棵可怜的橘子树,沉默转身往书房走去。 “没那么差劲吧。”二哥不满地噘嘴抱怨,“欸,你去哪里啊。” “找书。”森芒头也不回地回答道。 “什么书?”狄远恒只能追上了弟弟的步伐。 “《常见园林草木移植与栽培养护大全》。” “咱们家有这本书吗?”刚说完就收到了弟弟不赞同的目光,狄远恒只能举起双手,“你懂得多,我听你的。” “那我当作你喜欢我的这份礼物了啊。” “我没说不喜欢。”森芒把书本从书架上抽了出来,翻开。 二哥终于得到了满足,心情大好,“对了,你们年级下星期去动物园游玩,需要我帮你去超市里买零食吗?” * 年级动物园游玩的日子终于到了。 天空中布满了一层层的云,云后面的蓝天比以往更加宽广深沉,风从东南边吹来,树叶沙沙作响,草被吹得伏在地面。 “哇呼!今天不用上课!”三五成群的学生走在校道上,相互击掌,有几位抬头看着头顶的天空,“幸好今天没那么热。” “热不热我都要带个小风扇备用。”其他同学咧嘴一笑。 导游拿着红色的旅游旗在大巴车前,腰侧还挂着一个小蜜蜂扩音器,“同学们,没上车的快上车!很快我们就要出发了!” “不要磨磨蹭蹭,想和朋友聊天的,到车上再聊!” “我们今天的目的地——动物园!” 大巴车上吵吵闹闹的笑声从开始发车时就没停过。 动物园门口装修得很豪华,铺着大块石砖的广场两旁摆满了摊位,爆米花热狗棉花糖还有各种义乌批发的纪念品。 导游摇着旗子拉着嗓子喊着自己带队班级的名字,“全班同学,排队拿好刚才我们发下去的门票,现在我们要入场了!” “跟紧我,不要脱离大部队行动!” “再说一遍!不要脱离大部队行动!” 这段话只得到了寥寥几人的应和。 旅行游玩并不少见,难得的是和同窗同学一起出来玩。 几乎每个人都很兴奋。 “需要涂点防晒霜吗?”同桌把防晒霜抹到手背和手臂上,侧过脸问森芒,“虽然今天的阳光不算大。” “不用。”森芒背着自己的炫酷书包,摇头。 “我也怕晒黑。”坐后座的池立凯凑了过来,“为什么不问我?” “我以为你脸皮厚,不怕晒。”同桌故作惊讶地说,但还是把防晒霜递了过去,“要多少,你自己拿。” 队伍缓慢地前进,森芒扫票后跨过闸机,迎面便是一面巨大的分区展示墙,动物园被整体分成了四个区域,食草苑、猛兽谷、水族馆、表演区和餐饮购物区。 道路两旁每隔十几二十米就立着安全指示牌和友好参观注意事项。 “同学们!”导游拿着小蜜蜂扩音器贴近嘴巴,大声说道,“我们先参观食草苑,里面有长颈鹿,白犀,亚洲象、梅花鹿……” 森芒从展示墙的一边取走一张地图。 这个季节几乎已经临近夏天的尾声了,蝉喧闹呱噪的声音仍在继续,它们永远都不分气氛不分场合,只管自己的嗓门够不够大。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126节 这种喧哗声除了心烦,不会带来任何危险,在野外独立生存的动物不会害怕这种喧哗声,真正让它们害怕的是安静躲藏在暗处的捕猎者。 树影婆娑,光影斑驳,孔雀站在绿色的树冠上,对栏杆外的游客熟视无睹。 年幼梅花鹿蹦跳地越过用作景观摆放的大石头,蹄子轻盈优雅地踏在泥土上,栗红色的毛色上印着梅花状的白斑,它的毛色会在冬季变成像枯茅草一样的烟褐色。 森芒看向地面,为数不多的嫩草差不多都被吃掉了,上面满是鹿蹄印,无须辨认踪迹都能知道鹿群在这儿饲养居住已久。 在长时间的注视下,小鹿停了下来一动不动,耳朵竖起,森芒知道那是警惕或者害怕的信号。 “小芒,你要掉队了!”已经走了好长一段距离的同桌大声提醒班里年纪最小的小朋友。 “马上来。”森芒加快了脚步走过鹿区。 “刚才在发什么呆呢。”王珺问。 “没什么。”森芒说,“我想起了我家里的山。” “你家里的山?”王珺回忆了一下,“差点忘了,你说过你是葡泸人,那边的山出了名的多。” “他还会爬树。”池立凯搭腔,“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住在葡泸的时候我经常带着我的狗狗上山里玩。”森芒翻开地图仔细察看着上面犬科动物的区域,“山里的风景很好。” “说起葡泸,我倒是想起之前的新闻。”池立凯说,“上面说有人去游山野宿被野狼攻击,幸好紧急出警,叫上住附近的土著做向导,全员平安无事。” 森芒终于在地图上找到了狼山的位置,回话慢了一拍,“……我外公就是那个土著向导。” 实属是吃瓜吃到当事人头上。 池立凯卡了半秒,秉承着[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这个信念追问,“那时候很危险吧,三更半夜大晚上的,啥东西都看不着。” “你们那时不怕野狼把你们咬死吗?” “怕。”森芒说,“不过它们也怕,怕我们记仇,回头把它们赶尽杀绝。” “人和动物之间的矛盾真复杂。”池立凯叹了口气说,脑内一个念头一闪而过,“等等你怎么知道那么详细,你外公去了,不会你也去了吧?” 说着他想起了森芒体育课展现出来旺盛的精力。 越想越觉得很合理,荒谬的合理。 “我会爬树。”森芒重复刚才的话,“我很安全。” “我以为已经够高估你了,没想到还是低估了。”池立凯感叹道,然后顺手揉乱了森芒的头发,“你刚才一直在找什么?” “狼山。”森芒说,“我喜欢犬科动物,它们很可爱。” “应该在猛兽谷那边。”王珺说。 “我以为你会害怕它们。”池立凯看向旁边的人,“毕竟经历过些不友好的事。” “没有。”森芒露出了微笑,脸上展现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温暖,“它们很好,我喜欢它们,我甚至拥有它们的其中一只。” “你在葡泸拥有一只狼?”池立凯咽了口唾沫,僵硬地扯起嘴角,“一只野生的狼?” 森芒皱眉,觉得自己表述不当,“不能说我拥有它,好吧,如果真要这么说的话,它也拥有我。” “我给它起了名字,也许它也给我起了名字,它喊我都是用同一种奇怪的音调。” 池立凯直直地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小朋友,双手拍了拍对方的双肩,确定道,“很好,身体健全,就是胆子太大了。” “狼和狗都是群居动物,我知道它们的弱点,只要掌握一点小技巧。”森芒战略性地嘟起嘴,“只要仔细观察。” “不过它们也有很大不同,野外群居的狼一般都是认识的,遇到不认识的同类会很警惕,群居的狗狗就很不一样,无论认不认识,它们都可以一起追逐打闹一起玩。” 周围满是游客聊天吵闹的声音,森芒在这一片声音里想起了麦克白。 不知道它现在生活地怎么样了,小朋友仰着头想。 他背后树上粗壮的树干像无数手臂一样向四面八方伸展开来,阴影下的绿叶被蒙上了一层灰白色的面纱,背后云朵的边缘破碎如同挂着的脏棉絮一般。 * 动物园里几乎已经没有用关押动物的铁笼了,而是换了一种能给动物更自然化的生活环境,让它显得不像牢狱更像生态公园。 “后面的同学不要离队伍太远了!”导游挥着旗子喊道,“前面就到猛兽谷了!第一个参观点是狼山!” “想听动物讲解的往前面来,我们专门请了讲解员姐姐来为大家讲解!” 狼群被搁在防护网内侧的小山中,游客可以站在高处走道上看到它们,它们的外形长得并不光鲜亮丽,甚至有些略显晦暗。 穿着黄白色小马甲的讲解员走在前面,“狼在中国的分布很广,体型和家犬相近但更为强壮,国内西北方的毛色偏浅灰色,南方的毛色就偏深暗色,棕褐色和灰褐色的毛色也很常见。” “它们是高度社会化的动物,有着明确的等级制度和严格的纪律,头狼是领导群体的灵魂核心,很多动物学家和社会学家对这方面很感兴趣……” 森芒走在了队伍的后列,和队伍隔了有一段距离,他的目光看向狼山之中。 大多数狼躺在狼洞休息,时不时站起来伸个懒腰梳理毛发,它们的眼神很平静,在有风的天气中也掀不起一丝波澜。 它们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 森芒沉默地看着它们,试图努力去感受这群山野精灵的情绪。 人类搜集动物的历史源远流长,从很早之前就已经存在,不过以往是为了博得王孙贵戚的喜好,而如今是面向群众的科普教育基地。 很多时候,动物园都会把自己描绘成保护濒危物种的机构,可是物种个体对生态系统的影响很难是强烈有力,明明有一种更直接有效的方法,那就是保护环境。 森芒的手搭在栏杆上,看着狼群,其中藏在阴影下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总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这些灰突突的家伙有什么好看的,一个两个没什么精神。”一个让人不爽的声音在后面响起,“一点看头都没有,真无聊。” 森芒翻了个白眼,离他们远了几步。 “不如组队四排开黑。”范崇以拿起自己的手机,后背靠在栏杆上,“谁和我一起?” “我来!” “我也一起!” “那我们就在这儿玩,不跟导游他们了啊。”其中一个同学说。 “跟什么,又不是跟屁虫。”范崇以哼了一声,“搞得跟谁没来过这地方似的。” “走了大半天了休息一下,导游他们不会介意的。”同学撞了撞他的肩,“好了,我开了啊。” 今天不是周末,也不是节假日,人流量不算多。 他们几个围成一圈,专注于屏幕里的游戏。 “辅助,你人呢!”范崇以紧盯着手机,“我血条快空了!快来帮我补个血!” “喂别演了啊,来个人掩护我!”两秒钟过后,朋友差点把手机摔出去,“一顿操作,咱们都没走掉。” “敌方丝血,你们跑什么,找机会弄死他啊!”范崇以又往身后靠了一靠,“他补血了,人头没了,算了算了稳一点。” “不怕我给他上了个减速buff。”另一个朋友说,“他还在追你吗?” “还在。”范崇以说,“我得往另一边走,那边没人守吗?” 他刚想继续说点什么,后面的靠背一松,脚下重心不稳,直直地摔了下去,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脚骨和膝盖传来明显的疼痛感,范崇以看向自己的手臂,肘部处一片红色的擦伤的痕迹,他抬头看向对面,狼山之中一群肌肉发达浑身长毛的野兽正用幽蓝色眼睛盯着他。 范崇以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在这种目光下,他的脑子一片空白,浑身无法动弹。 “快叫工作人员!快啊!”和他一起打游戏的同学也慌了神,“要出人命了!” “老范!离远点!别惹它们!” 同学的喊话一句也没传进范崇以的耳朵里,在这令人恐惧的寂静中,他只听见自己心跳声咚咚如同巨雷般敲击着耳鼓。 范崇以甚至感受不到自己在呼吸,他脚软到几乎无法站立起来。 几只狼从狼洞里站起来僵站着不动,鬃毛林立,耳朵竖直向前,用警惕和怀疑的目光看向这位闯入它们领地的陌生人。 它们灵敏的鼻子动了动,风把这个外来者的气味送进它们的鼻子。 “老范!你没事吧!”上面的同学惊慌大声喊道。 范崇以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原本翠绿的草地和植被变得如此面目可憎,如此危机四伏。这里的主宰者们用一种冷静得可怕的眼神看着他。 仿佛他就是一个死物,或是未来的食物。 渺小、无力、甚至无法呼吸。 范崇以终于意识到他陷入了一个无法摆脱的困境。 同学的躁动让周围的人群都围观了过来,站在观景区的人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嘈杂。 “发生了什么事?这里怎么这么多人围着?狼山有什么好看的?” “有人掉进狼山去了!还是个高中生!” “那还不快点叫人!” 有人眼尖看到了范崇以的状况,“那高中生手破皮流血了,连脚都骨折了!现在没法动了!” “那血味不是会更加刺激那些狼?!快喊人!” 森芒正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水杯,听到人群不断的议论,挤着身穿过重重人群来到了观景区的最前面。 狼山的外围是铁网,防止它们逃跑伤人,而观景区在上方。范崇以是倒霉到一定程度才恰好从铁网的上方掉下来来到狼山内部。 狼群还在打量着这个外来的入侵者,评估着他的危险性。 狼的嗅觉最是灵敏的。 范崇以拖着自己骨折的脚想要远离狼群,但血腥味却因为他的移动而更加浓郁。 “这个愚蠢的笨蛋。”森芒用力踩了两下脚伸展开自己的肌肉,做了个深呼吸,他果断迈过栏杆从观景区上一跃而下,穿过铁丝网挡住范崇以面前。 他可比范崇以专业得多,森芒甚至会在地上翻两圈以卸掉力。 除了衣服脏了一点,完美落地。 “小朋友,你在干什么……卧槽!有个小孩跟着跳进去了!” 围观的人群甚至没来得及拉住森芒,眼睁睁地看着森芒跳进了狼山内。 “现在有两个人掉进狼山了,小的那个还是主动跳下去的!” “动物园的安保呢?还没到吗?!现在事件升级了!” 范崇以人早就吓傻了,他看着站在他面前的森芒,脑子嗡嗡的,“你他妈疯了吧,你跳下来干什么……找死吗?”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127节 但一瞬间保护比他小的人的心态忽然占据的上风,他猛地一扯森芒的衣服,企图把他扯到自己身后,哭着大声说,“你读书读傻了吗?!赶快滚到老子身后!” “你不要哭了,哭声只会更加刺激它们。”森芒按住范崇以的手,示意他不要太害怕,“你刚刚老是嫌弃这些灰扑扑的家伙,其实它们都很聪明的,比你会看眼色。” 如此危险的情况下范崇以竟然被他这种诡异的低情商安慰到了,尽量控制住自己的哭声,“谁能近距离看它们的眼睛不被吓哭啊……” “你他妈赶紧走,趁着你的腿还没断。” “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森芒说出了长辈教导他的话,“如果你不想衣服被扯烂,连身上被咬伤的话就闭嘴。” 范崇以强忍住哭声。 观景台上的人越聚越多,班主任和导游都围在上面,他们的神情焦虑。 他们全班的同学几乎都聚在了上方,氛围如千斤般沉重,每个人的神经都紧绷到极致,议论声也越来越大。 这些议论声都没传到范崇以的耳朵里,他全身心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面微不可闻的狼群脚步上。 它们虽然很轻,但却像死神挥舞着镰刀迈向他一般沉重。 夺命的爪子和锋利的牙齿,望向猎物的眼神,无一不展现着它们刻在dna里的野性与危险。 而森芒的视线落在其中一只狼身上。 它站在狼群的后方,并没有看向流血的范崇以,反而将它的目光落在森芒身上。 灰黄混杂的皮毛仍然像往日那般美丽,如同黄昏入侵的天空。 它的眼神是如此澄澈而复杂,那是一双熟悉的眼睛,让人难以忘怀。 森芒和那只狼四目相对,冥冥之中有一条线连在他们之间。 这条线坚固又脆弱。 向前一步可能是友谊,也可能是危险的利爪。 “你他妈快走。”范崇以体型比森芒大了一圈,却害怕瑟瑟发抖。他的声音里藏不住的哭腔,“妈、妈的,这里的保安还没来吗?” 恐惧已经席卷了他的大脑,他的大脑几乎停转。 范崇以的视线停留在狼裂开的锋利牙齿上,他似乎看见有口水顺着牙齿流了下来。 他从来就没有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过这些野性猛兽! 死亡的恐惧让他动弹不得。 而现在没有人能帮他。 站在狼群后徘徊的那只狼犹豫地在原地徘徊,似乎在等待,等待那位它熟悉的人,它的朋友,曾经的伙伴。 一阵清风吹去片刻的阴霾,让森芒从头到尾都在发冷,他控制不住地在发抖,但这种感觉又像是温水一样在他的心中弥漫开。 森芒觉得自己被吞没了,几乎无法呼吸。 一直是它们紧紧牵绊着自己。 那是一份特殊的情谊。 他永远不能放弃的情谊。 森芒蹲下身试探性地伸出手,模仿着记忆中的狼嗥,“呜、呜……” 那只狼的眼神变了,眼皮之下似乎能看到其中的泪花,它耳朵竖直扑过来,一头扎进了森芒的怀抱里,耳朵直蹭着森芒的手心,发出委屈的呜呜声。 “桃乐丝。”森芒喃喃地说出了朋友的名字。 第114章 山林之中的桃乐丝体态优雅, 灰色的毛发如同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水缎,她有着旺盛的好奇心,幽蓝的眼睛在黑夜之中会发出微弱的荧光, 展现出属于狼的野性与灵性。 她能轻而易举地翻过山林和草地, 将猎物击杀与利齿利爪之下。 那时天穹仍像一片深蓝色的海洋,轻风吹拂着林中的树枝, 他们一起看过葡子江水上的涟波漪澜,一起在夏日里逗引着嫩芽的叶瓣催它绽放, 看着它色泽碧绿,叶面宽阔。 但现在不一样。 森芒几乎被桃乐丝扑到在地, 灼热的温度透过皮肤传递过来。 她发出的悲鸣声低沉沙哑,带着无尽的委屈,失去了过往的快乐, 躯壳里只留下一个在他乡受尽磨难和煎熬的游魂。 动物不会说话,但不意味着它们不会痛苦。 森芒的手指拂过桃乐丝粗糙的皮毛,她前后腿的毛皱巴巴的, 明显短了一截,那是被绳索绑过剧烈挣扎留下的痕迹, 她的身上隐隐还有初愈的伤口。 泪水在桃乐丝的眼眶中打转, 悲伤和喜悦的情绪就像交响曲冲刷着她的内心。 一个确切的结论在从森芒心中浮现,他僵直愣在原地。 桃乐丝是被捕的。 这些伤痕就是证据。 眼泪从桃乐丝眼眶落下。 森芒嗓音哽咽, 他的左胸痛得厉害, 好像不仅仅是左胸,他整个心脏整个胸口都在痛, 眼中的每一个细节被无限放大, 变成了一根根锋利的针,扎进他的心脏里。 桃乐丝是狼群中最信任人类的狼, 她对整个研究团队无尽包容,毫无保留。 但信任带来伤害。 这是森芒从未感受过的痛苦,这种从心灵而来的痛苦剧烈而长久,比曾经骨折摔伤、发热头痛还要痛苦,这种痛苦无法向人倾诉。 他觉得自己的呼吸被扼住,他再也看不到从山麓里流过的葡子江水,听不到山林中鸟叫蝉鸣的回声,被夏日阳光催甜的野果在污泥中腐烂。 * 在范崇以眼中,森芒在模仿了几声狼嗥后,迅速被站在后方的一只狼锁定。 不过须臾,那只狼扑了过来,将小小的森芒扑倒在地,黑色的鼻子嗅闻着人类的气息,狼的两只耳朵直立向前,锋利的爪子抵在校服上,骇人的獠牙离森芒的脸不到五厘米。 一切变成了怵目惊心的慢镜头,宛如噩梦降临。 就算是范崇以再怎么不喜欢森芒,也不希望对方被残忍对待。 时间变成了夺人命的刀,在森芒被扑倒的同时,背后的狼群后腿往下蹲,做出扑跳伏击的动作,前有头兵打前阵,后有群狼虎视眈眈,没有活路可言。 “有狼扑那男孩了!”观景台的游客尖叫。 “快来人啊!再迟点他就要没命了!” “保安呢!工作人员呢!怎么还没来!” 范崇以的大脑已经宕机了,他奋力伸出手想要拦住那只面目可憎的狼,但骨折的腿让他被迫停在原地无法动弹,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接受噩运降临。 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紧接着,桃乐丝用她那粗糙的舌头不停地舔森芒的脸。 这是桃丽丝对森芒的重逢之吻。 “桃、桃乐丝……我也想你……” 森芒抱住桃乐丝,感受她粗糙的毛发和炙热的呼吸,桃乐丝的脑袋在他的身上拱来拱去,就像是见到久别重逢的朋友。 怎么能辜负这个朋友? 在人类对她兵刃相向之后,回赠的不是仇恨与利爪。 森芒喃喃道,“对不起……” 獠牙上恐怖的温度与粗糙舌苔骇人的触感,是桃乐丝的温柔与友谊。 森芒从地上坐了起来,翻腾起了自己的书包,他还记得今早他往里面塞了几个没吃完的馒头,在拉开拉链的瞬间,桃乐丝的鼻子迅速吸了吸。 毛茸茸的脑袋就朝他的背包凑来。 森芒从背包里拿出馒头,经过翻腾和被扑,原本白白胖胖圆圆的馒头被压得扁扁的,相貌半点不如当年森芒送给桃乐丝的那个馒头。 但桃乐丝依旧接受了他的礼物,就像接受那个当年的馒头一样。 她嗅了嗅,咬过馒头,骇人的獠牙半点没有伤害到森芒。 森芒坐着,手指温柔地摩挲着狼的后颈,引来了对方信任的呜呜声。 桃乐丝还是和以前一样,是一只嗜甜的狼。 周围的狼群似乎被桃乐丝的举动安抚了,眼中面对森芒的敌意消失了,再也没有龇牙咧嘴。它们半点没看受伤流血的范崇以,反而将森芒围成了一个圈。 舒适地蹲坐在他的身旁,傲慢地伸了伸懒腰,然后好奇地打量着这位新成员。 “森、森芒……!喂!”范崇以眼睁睁地看着狼群将森芒围住,好几只狼也凑上前去吃男孩手中的馒头,似乎忽略了他整个人。 范崇以不敢大声说话,刺激狼群,只能压低声音,“你快从那边出来,别离狼群那么近!” “不用担心,我很安全。” 森芒回复道,心思完全没在范崇以身上,完全沉浸在给桃乐丝顺毛里,他的手摸过桃乐丝柔顺的皮毛,桃乐丝半趴着,抖了抖直立的耳朵。 他知道森芒胆大又特立独行,却不知道他能与众不同到这个程度! 与狼共舞算安全吗?站在暴风雨的悬崖边上算安全吗?他的小命可完全掌控在这些狼身上,谁敢信任这些喜怒无常的野兽?! 狼群好不容易被安抚下来,范崇以可不愿意再重现狼与人对峙的场景。 他蹲坐在原地,默默希望这些狼群将自己视为隐形。 一只小狼挤不进包围森芒的狼圈,它跳呀跳,怎么也抢不到美味的馒头。 随后它尝试看着范崇以,站在离他好几米外的地方用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 范崇以不敢说话,只能假装看不见这只小狼。 他紧张得喉咙发紧,不小心咳了一下。 这只小狼吓得往后缩身,小跳了一步。它半抬着的尾巴紧紧夹住,一个急转身就跳回了妈妈身边。 岩石上的影子让狼山像鱼目般发灰,纠缠的藤蔓在其中划出了分界线,阴沉的天空在此刻显得又干又硬,云朵在其中像是萦绕的鬼魂。 观景台上的人群在议论纷纷,围观狼山的游客也越聚越多。 “那个男孩子好像会和狼群交流一样!狼群完全没有伤害他的意思!” “能和动物交流,安抚动物,是什么牛逼的能力!”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128节 “我天,狼群竟然把他围住了,是把他当成团体的一份子了吗?这也太神奇了!” “我要拍到网上去,他是天生德鲁伊吧?!” “血脉觉醒了属于是。” 无数手机镜头对准了狼山里两个人类的身影。 但大多数镜头瞄准的是被狼群围住的森芒,镜头里的他没有微笑,反而平静得有些难过。 男孩浑身都沾满灰,脑袋上沾着杂草碎,他无心理会,反而心无旁骛地为趴在他身边的狼梳毛,一只小狼费尽全力挤到他身边,试图趴到他的大腿上。 它的努力没成功,但这只不安分又胆大包天的小狼没有气馁,它故意跳到桃乐丝身上,企图挤掉桃乐丝的位置,惹得桃乐丝呼噜呼噜地呵斥。 小狼立刻假装倒下,蜷缩成一团,嘴里呜咽地哼着。 森芒依旧独宠桃乐丝,揉了揉撒娇捣乱的小狼便继续为桃乐丝梳毛。 那是一副宁静又亲密的画面,让人不忍心打扰。 忽然观景台上传来喊声,“工作人员来了!” 穿着动物园工作马甲的人急匆匆赶来了,他们紧皱眉头瞥了一眼损坏的栏杆,领头的队长立即大声疏散人群,“这里危险!请大家不要在这里聚集!” 他在接到通知时就已经立即准备装备,通知队员。 “维修和疏散群众交给你来处理。”他果断扭头对其中一名队员下达了指令,“剩下的人穿上防护服,跟我去救人。” “小彭,麻醉带了吗?”他继续问道。 “带了。”队员点头。 “很好。”队长说,“尽量以不伤害动物的前提下救人,若遇上迫不得已的情况,一切以两位学生的生命安全为重,懂了吗!” “懂了!”队员异口同声地说。 云阴沉沉地压下来,天气闷热,时不时吹来的风并没有缓解在场人焦躁的心,水泥砖头建成的狼山被冰冷的钢铁锁着。 队长拿出钥匙,解开了门锁,推开了狼山的门。 一声喇叭声吹响了,那是通常是饲养员入舍喂养打扫卫生的声音,大部分狼安静地停在原地盯着,剩下一两只原地绕了个圈犹豫了下选择听从本能,直奔着饲养槽去了。 所有游客都屏住了呼吸。 铁门嘎吱响了两声,工作人员全副武装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范崇以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在漫长的煎熬中他觉得自己终于等来了他人生中的曙光。 狼群因为这些陌生人的进入又更加警惕紧张起来。 尤其是桃乐丝,她从原本放松趴下的坐姿变成了蹲坐的姿势。她的双眼警惕地看向这些装备齐全的陌生人类,她已经进入了预备战斗的模式。 队长必须先营救那位伤势较重的同学,他尽量远离那群警惕的狼,走到范崇以面前,“你怎么样,同学?能站起来吗?” 范崇以终于遇到一个会关心自己伤势的人,吸了吸鼻子,几乎要泪如雨下,他哽塞道,“我、我的脚太痛了,走不起来了……” 队长将他整个扶了起来,将他放在另一个队员背部。 救护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随时会将他送进医院救治。 范崇以靠在工作人员的背部,他已经被解救出险境,他回头望了眼坐在狼群中的森芒。周围蹲坐的狼群几乎要将他小小的身影遮住。 对于范崇以来说,这是一场救援。 那对森芒来说呢? 队长心想,这个小孩的情况可比那个高中生复杂多了。 饲养员站在他的身边,企图唤走狼群,将它们引到吃饭的区域。喂食区已经添上了香气扑鼻的美食,就等着狼群进食了。 但情况并不像他们预料中发展。 只有少数几只狼抵挡不了美食的诱惑离开,更多狼是停在原地,对美食视若罔闻。 他们每靠近森芒一步,狼群眼中的警惕便多一分。 这些狼群将幼狼团团围住,组成保护圈,竟是将森芒也当做他们的幼崽对待。 虽然狼群现在不攻击那小孩,但今晚就会不攻击吗?或者说狼群愿意放那小孩走吗? 队长可不敢冒这风险,只能先劝服森芒,“小同学,那边很危险,不如过来叔叔这里,叔叔送你到安全的地方。” 桃乐丝是多么聪明的一只狼啊。 她曾经受到过人类残忍的对待,又怎么会让他们带走森芒? 她从嘴里发出咆哮的吼叫,挡在森芒面前,锋利的爪子按住地面,随时准备暴起攻击。 周围的狼群也被她感染,喉咙里发出低吼的威胁声,企图赶跑这群入侵者。 战争一触即发。 队长看着那只眼神凶狠的母狼,是她在保护小孩的同时引导整个狼群的动向。 看来不得不先麻*%醉她才能将那个小朋友解救出来了。 队长的肩带上放着对讲机,他下达了指令,“准备麻%醉#枪!” 站在不远处的工作人员点头,拿着麻%醉#枪瞄准桃乐丝。 狼的视力是不容小觑的,当桃乐丝看见麻@醉#%枪的时候,被捕的愤怒与仇恨席卷了她。 她永远忘不了被迫离开山林的日子,忘不了那些拿着武器的人类。 就在她预备暴起的瞬间,森芒仰起头模仿着狼的嗥叫声。 他边喊着,边从狼群的包围中走出来,站到狼群的最前方,用身体挡在桃乐丝面前,不允许其他人用把武器指向她。 桃乐丝站在后面,用无情冰冷的眼神盯着工作人员。 “不要伤害她。”森芒说,“她是我在葡泸的朋友。” 第115章 “你的朋友?”队长紧皱眉头, 没听明白。 他看着狼群面前的森芒。这个孩子的个头是那么小,却坚定地将后背留给了狼群,千钧的信任压在那些浑身长毛、肌肉发达的家伙身上, 它们莹黄的眼睛还在死死盯着队长。 “对。”森芒回答说,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来到这个动物园的,但她不属于这里。” 桃乐丝站在森芒身边, 宛如一个守卫者,保护着脆弱的珍宝。 队长和饲养员对视一眼, 迟疑地开口,“小朋友, 这事不是能随便开玩笑的,也许你认错了。” “我不会认错的。”森芒声音沙哑但肯定,“我家在葡泸, 在前个夏天有一个团队以刚迁徙到葡泸的野生狼群为对象进行研究,他们给狼群的每只狼都有编号。” “其中编号03的狼,桃乐丝, 在你们面前。” 队长和动物园的工作人员面面相觑,额头冒出了冷汗。 人群一片哗然, 更多的镜头对准了这场暗涛汹涌的对话。 “那个小孩刚刚说了什么?!” “他刚刚好像说了不得了的话——” “新闻, 绝对是大新闻了!” 所有人的脑子里都嗡嗡的,如果掉进狼山的小孩说的话被证实是真的, 那这就意味着——a城动物园非%法获取野生动物! 这个罪名可不是那么好担的! 队长的汗不停地往下滴, 他只能尽力安抚道,“小朋友, 我保证这件事情动物园一定会给你完整满意的答复, 但是当务之急是你得先从狼山里出来这件事情。” “我们一定会将这件事情调查清楚的。” 狼群并没有暴起袭击,救援队也收起了攻击性武器。 气氛逐渐变得缓和, 但是队长却感觉不到这些。他看到森芒镇静的神情下,掩盖着无尽的悲伤难过以及无处发泄的怒火。 “我不会离开桃乐丝的。”森芒说道,“我会跟着她直到她重返山林。” 桃乐丝意有所感,她抬头看去,与森芒黝黑的眼睛相对。 森芒蹲下身,手轻轻放在桃乐丝身上。桃乐丝也轻轻地蹭了蹭他的肩膀。 桃乐丝能轻而易举地击杀面前这个手无寸铁的小孩,但是她没有,她对森芒最纯粹的友谊跨过了物种的界限,将她与森芒连接在一起。 无论人类给予了她多少伤害,她从不曾忘记这个保护过狼群的孩子。 是人与狼的友谊。 “我在动物园已经工作很多年了。”队长说道,“我逐渐明白,人与动物的关系,可以很复杂,也可以很简单。但人与人之间,永远都很复杂。” “小朋友,如果你要为你的野狼朋友讨公道,就必须要站在它面前才行,而坐在狼山里是不可能解决问题的。” * 第二天,新闻热搜大爆。 #男孩为救误入动物园狼山同学挺身而出,后发现园内的狼竟是老家认识的野狼# #a城动物园获取非法野生动物现已被调查# “看完完整视频了,真的哭死。” “谁家的孩子这么勇敢,不仅保护了同学还保护了自己的野狼朋友。” “真的太感动了,人和人之间都不一定有这么真挚的感情。” * “我们动物园里的动物大部分来自三个渠道。”工作人员把资料放在办公室的桌面上,“一个是园内自己繁衍,另一个是和其他动物园之间的合作。” “我们查了档案。”工作人员把资料放在办公室的桌面上,“这只狼来自于第三个渠道,动物保护救助中心。” “不过我们不是从葡泸的保护中心里得到它的,而是在另一个省份,我们为此向这个保护中心支付了一大笔钱。” 葡泸林业局的胡谷添胡老师坐在办公椅上挡住了大半工作人员看向森芒的目光,他翻开资料察看了一会,皱眉抬起头,“它入园登记入册的时候没有拍照留底吗?” “没有。”工作人员顿了一下,告诉他,“但所有程序都是合规的。” 森芒看着纸上的字,白纸黑字上写着桃乐丝是动物保护救助中心的人工繁衍动物,他盯着这几个字没有说话。 “你们的程序是合规的,但如果整件事都合规合法的,我就不会来这里了。”胡老师摇头,“我认为已经涉及到了非法狩猎罪、非法猎捕出售陆生野生动物罪。”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129节 “这绝对不是第一次发生,如果没有团体里应外合,这类野生动物几乎不可能被洗白得如此彻底,这是个大案。” “我们的狼应该被转手了不止一次,层层加码加价。”他看着纸面上写着的30万,“葡泸林业局已经联系森林公安局和刑警大队成立专案组立案调查。” “希望到时候贵单位能积极协助,提供相关线索。” “当然。”工作人员起身和胡老师握手,“我们这边会积极配合。” “再会。” “再会。” 门关上了,胡谷添带着森芒走出动物园的门口,他低着头看了看小朋友发红的眼角,“心里面很难受,是不是?” “嗯。”森芒应他的声音里更沙哑了。 “我心里也不好受。”胡谷添安慰地抚摸着小朋友的头发,“但还是要开心些。” “森老师和鹿老师很担心你,给我打了好久的电话。”他说,“你家里人都在等着你回去,记住,你不是一个人。” “我们是你永远的后盾。” 森芒点点头,仍然没有说话。 胡谷添几乎没有在森芒的身上看到过这么低沉的情绪,他知道这次的事情对他的打击很大,“小芒果,你虽然很年轻但很勇敢,你是一颗宝石。” “未来的路会很长,不要害怕和胆怯,不要让心中阴霾遮住你的光芒。” “阿芒——!”狄远赫站着向弟弟挥手,他在门口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无数次看着手机上的时间,狄远恒站在他的旁边。 两人没像往常一样插科打诨,气氛安静得恐怖,直到看到弟弟的出现才有所缓解。 “去吧。”胡老师推了推森芒的后背,“明天早上记得准时起床,我们要送桃乐丝回家。” 森芒点头,看着狄远赫快跑过来,他伸出手抱住哥哥,把头埋进哥哥的胸膛,手指紧紧地抓住对方的肩膀,用力到几乎失去了血色。 “不要害怕,没事的。”哥哥对他说,“我永远保护你。” 之后的事情森芒几乎没有印象,心中那种隐隐约约的不安感没有消失,反而愈加放大。 黑暗笼罩着天地,安静冰冷的月亮透过窗户向他走来,外面的街灯照亮了远方鳞次栉比的房子。 狗狗们担忧地围在小主人的身边,这次没有往日亲昵的抚摸。 森芒躺在床上,他感觉在黑暗中仍有一个目光在注视着自己,它在漆黑一片中轻柔地呼吸,它在等待着,等待着自己。 一切的感觉被抽离,漆黑又死寂。 “汪呜!汪汪汪!” “呜呜!” 森芒在梦魇中惊醒,亚历山大不安冲着他叫。 “亚历山大,我没事。”男孩困倦地眨着眼睛,耳鼓中能清晰地感受到脉搏快速跳动的声音,“只是做了个噩梦。” 他的后背冷汗涔涔。 第二天清晨,一辆公务皮卡车停在了森芒家面前。 狄爸爸送森芒出来的时候脸上依旧带着小心翼翼,他想了很久,终于在临行前给了小儿子一个拥抱。 “一路顺风。”他停顿了会,最终还是把话说出了口,“爸爸爱你。” 森芒的眼睛缓慢移动,终于聚焦到爸爸的身上,他笨拙地回抱,“我也是。” 亚历山大围在森芒的身侧,跟着小主人的步伐走,耳朵紧绷着,半步不敢离太远。 杉莫和诺亚站在不远处来回不停地踱步,目光来回看向自己的小主人。 “狄老板。”胡老师从驾驶座上下来,向狄爸爸问了声早,“我来接小芒。” “走吧。”他轻拍了下小朋友的肩,“副驾驶位已经为你准备好了。” 森芒摇摇头。 亚历山大在他身边甩着尾巴,焦躁地走动,喉咙里时不时发出低沉的呜咽声。 胡谷添半蹲下摸了摸狗狗柔软的毛,“你想和你的小主人一起走,对不。” “很巧,我的后车厢上有多余的位置。” “我可以带上它们一程。”说着他看向森芒,“而且我们到山上去也需要狗子们为我们探路。” “我不想坐副驾驶,我想和桃乐丝还有狗狗一起。”森芒低垂着眼眸说。 “好吧。”胡老师叹了口气,妥协了。 这时狄远赫收拾好东西走了出来,手里拿着车钥匙,“胡老师,你一路往前开就好,我会跟在后头。” 说完他把水和食物放在森芒的手里,“不用担心。” 太阳跨在群山上,大团大团的云块黏在一起,颜色像枯败的秋草。 车飞快地穿过公路,它的移动给这片地域带来了不同的视角,城市变得很远,群山变得有体积感和声势,土地也终于能看出它原本的地貌。 风不成调地吹,在桃乐丝的毛上吹出一圈圈的小涡,也吹起森芒额间的黑发。 第116章 外公走在葡泸山的小道上, 树木在这个季节中的树叶应该呈现出健康的绿色,但这片混合林中有几棵偏偏是不正常的红褐色,有些枝干明显收缩起皱, 是严重失水的症状。 他蹲下来用枯树枝刮一刮地上的泥土, 表层之下的泥土湿润柔软,并没有干裂, 用手抓起会粘稠地粘在指缝中。 这表明树木能汲取的水分是充足的。 外公凑近打量,在主干部分的细裂纹中看到了黄褐色病菌子实体。 “真菌感染。”走在他身边的同事皱眉, “是烂皮病。” “这里树木密度不大,传染性应该不会很强。”外公说着拿起手中的笔记本, “不过还是记下,等下回叫人来处理了。”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是自己妻子的来电。 同事捡起地上的松塔, 余光瞥到不远处的野梨树,“这树好像是葡泸本地品种,难得见到长得这么好。” “森老师, 我去那儿看看能不能捡到落下的果子。” 外公点点头,走到一旁接起了电话, “喂?” 没等他说完, 外婆先开口了,“芒芒这几天会回家, 你得回来一趟。” “发生什么事情了?”外公问。 外婆叹一声, 语气中写满了忧愁,“电话里说不清楚, 咱们见面说。” 电话挂断了, 没一会儿又一个打了进来。 是好友,胡老师。 “森老师。”电话那头人的语气同样苦恼, “你家小芒遇事了。” “他受伤了?”外公更加心慌。 “如果受伤,就不是由我来打电话了。”胡谷添摇头,“你还记得之前暑假的事吗?” * 外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结束这场对话的,他草草地和同事交代完工作就往家里赶。 外婆坐在窗边,桌上的茶凉了也没喝几口。 这一天外婆反反复复看着网上的视频,她从没想过会在新闻上见到自己的宝贝外孙,视频中的他显得有些陌生。 底下的评论成百上千条,数量还在不断增加。 她看到自己丈夫进来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把手机递了过去。 外公摇头,没有接,“胡老师都告诉我了。” “女儿打电话过来说,芒芒的状态很差。”外婆眉头紧锁,手指不停揉搓着书页,“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差,我真怕他的病复发。” “这事对他冲击太大了,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外公安慰道,“我们要相信芒芒。” “我提醒过他,要是那时态度再强硬些就好了。”说着他有些郁悒,“人的心思复杂善变,野生动物单纯但下手不知轻重,离得太近,总归是不太好。” “话是那么说,见到什么鸟雀受伤,你还不是照旧拎回家给它们上药。”外婆腹诽道,“芒芒把你和白劲秋那样学了个十足。” “所以我很高兴它们从来没飞回来。”外公说。 “净说些漂亮话。”外婆起身,“芒芒这两天回来,我去把他房间收拾一下。” “你也累了,洗个澡换套干净的衣服吧。” 外公露出一个信任的笑,“芒芒很聪明很坚强,他从来不是那种能被轻易打倒的人。” 外婆应了声,径直上楼了。 * 刚过了黎明时分,外婆就早早起床了,这时天空未亮,只有微弱的光线照下来,显得阴沉沉的。 她打开窗,一阵带着夜晚潮湿水汽的风吹了进来,吹乱了头发。 煎熬等了一天,她终于在公路的尽头等到了自己的宝贝回家。 森芒的状态不算非常好,外婆心疼道,“黑眼圈重了。” 森芒摇摇头,“我睡饱了。” 胡谷添也跟着从车上下来,开了一天的车很累了,他伸手揉了揉小朋友的头发,然后抬头看向外公,“桃乐丝在后车厢上。” “森老师,上回我们用的gps颈圈还能检测到狼群的位置吗?” 外公摇头,“早就没电了。” “那你们家那只小狗的呢?”胡谷添继续追问,“那个牌子的电量能撑很久。” 外公再次摇头,“一样的,这么久了。” “这段时间你们监测没有遇到过它们吗?”胡老师疑惑更深了,“不应该啊。” “没有,一次也没有。”外公叹了口气,“太不正常了,我几乎要怀疑它们离开了葡泸。”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130节 “不会吧。”胡老师脸色难看了几分,他看向后车厢,“问题变得更棘手了。” 森芒的心沉了下去,恐惧阻止他往下深想。 * 带桃乐丝出发的时候,风云大作,卷起林地上被阳光烤干的落叶,桃乐丝的颈上被带上颈圈,嘴边被系上一个止咬环。 森芒仰头看天,层云压境。 “感觉要下雨。”胡谷添说。 “这几天都这样,看着要下雨,但就是没下。”外公把一切准备好了,“山里的天气单靠天气预报,不准。” 他看到鸟群乘着风徘徊在云侧,心中稳了大半,“鸟飞得高说明水汽不重,不怕,咱们就今天出发。” 话毕,大家出发了。 一路上队伍显得格外安静,他们踩着礁石穿过汹涌的葡子江,经过稠密的灌木丛林带和树木纵横的森林,来到了这片往日熟悉的峡谷。 谷底乱石嶙峋,河流被山岩扯碎,在峡谷中发出低沉的尖叫,时间在这里留不下痕迹,见证着春去秋来花开花败的只有石块上被水拍击和打磨过的蚀痕。 “森老师,你哪儿有发现什么吗?”胡谷添问道。 外公摇头,“这片区域太大,它们想要躲起来,我们根本找不着。” “这可怎么办。”胡谷添叹气,“一只狼能独活吗。” “唉。” 他的话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偷猎者既然能把一只狼弄走,说不定狼群已经全军覆没,又或者它们在悲痛之中决定换新的居所,寻找更安全的栖息地。 桃乐丝一路上也显得格外安静,她竖起耳朵,鼻子低下去不断嗅闻着土地上的气味,经常抬起头朝四周望一圈。 她没有在意身旁的人,面朝群山长嗥。 没有任何回应。 桃乐丝不甘心自己的嗥叫以沉寂告终,仍在期待着其他同伴的回答,接下来一声连着一声,回荡在空旷的天地中。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没有狼群回应的狼是孤独的,桃乐丝的尾巴垂得更下了,她低头坚持地嗅闻着土地上枯叶和青苔的气味。 忽然她的身体如电袭般剧震,耳朵顿地竖起来。 森芒心中一颤,顺着桃乐丝的目光定眼看去,一双棕色的眼睛用从所未有的复杂的眼神看着他们,激动惊喜转瞬即逝,剩下的是浓重昏暗的黑色。 “麦克白。”森芒低声喊出了自己狗狗的名字。 麦克白没有像往日一样扑过来,给予小主人温暖的拥抱,身上的毛也不再像家中那样整齐柔顺,更多了几分野性的杂乱。 它激烈起伏的胸膛逐渐平息,退后一步。 麦克白不止看着自己的小主人,同样在看着和自己一母同胞的兄弟,风像刀,尖锐地剜在它的心上,将它一分为二切断,从此心境再难安宁。 它仰起头长嗥,其余狼的回应声四面八方而来,一连串声音把遥远的点彼此连接起来。 犬鬃竖立,眼光敏锐多疑,麦克白的身上几乎完全褪去了狗的模样,彻彻底底地成为了一只狼,无论是从姿态、习惯还是气质。 森芒轻轻地解开了桃乐丝的止咬环和牵绳。 桃乐丝回看了森芒一眼,小跑到了麦克白面前。 麦克白舔了舔对方的吻部,泪水在它眼中积聚,把鼻子埋入她灰黄的狼毛之中,嗅闻着气味之下伴侣的经历。 “麦克白?”森芒蹲下来张开双臂,再次呼唤自己的狗狗。 他的狗狗没有回应,身体没有动半分,它的视线在森芒和他身后的人类中移动,最后眼睛发直发狠地盯着森芒看了好几眼。 眼泪从它的眼眶中流出。 森芒觉得自己的灵魂被撕裂开两半,一半在心甘情愿地向人类的文明鞠躬,另一半则痛斥着人类的罪恶和残忍,心中原本坚定的信念在此刻支离破碎,生命的内核被污泥淹没。 麦克白最后看了曾经的小主人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 它跑过谷底的乱石丛,地形地势没有减慢它的速度,侧腹随着飞奔的动作起落,皮毛随着风缕缕向后,它跑着,跑得很远,跑上了最近的小山坡上,直至最后一抹影子消失。 “怪不得找不着它们。”胡谷添看着狼群消失的背影说,“一只从小熟悉人类的狗,自然对人类的秉性一清二楚。” “它太了解人类了。”他摇头感叹道,“也好,也好。” “我们走吧。” 亚历山大推了推小主人的后腿,试图让对方回神。 森芒没有说话,他僵硬地跟在队伍后面,路上的树木变得愈加幽深,里面每一处光影都长着一张脸,每一寸黑暗里都藏着一双眼睛。 什么也没有出现。 森芒失魂落魄地回到钢铁和水泥铸造的世界。 第117章 “想聊聊吗?”入屋时, 外公把鞋子放在自己小外孙面前。 “不想。”森芒低头拒绝,“我很好。” 外婆焦心地看了他们好几眼。 “事情很糟糕,但不会一直糟糕下去, 总会迎来转机。”外公也没辙, “别伤心了好吗。” 森芒沉默点头。 他的回应让外公更加担忧,就算多说写什么, 森芒也听不进去,外公只能安抚性地拍了拍男孩的后背, “去休息吧。” “晚上给你做大餐吃。” 森芒应了声,低头准备走上楼, 余光瞥到茶几上的平板。 外公和胡老师的话在心中不断回响,秋天的记忆猛然浮现心头,他走到茶几边拿起平板点亮屏幕, 用一种几乎害怕的心情打开地图。 其中显示的gps头像已经变成灰色,右下角红色的感叹号警告电量不足。 屋外的风不再吹,树上的叶子一动不动, 从窗外望去原本可以清晰可见的远山,现在全被烟雾缠绕, 灰云团在空中捏出一条长条状的薄云。 鸟雀躲在树枝间, 不再飞往天空,它们的声音安静下来。 森芒没在意, 他打开历史位置坐标记录, 从最早的记录往下翻,开始在峡谷周围移动, 每天的位置都在改变, 足迹几乎遍布整片葡泸山地区。 不寻常的点出现在秋天,它的活动范围比平常更远更飘忽不定。 那时他没见到麦克白, 也没深想,以为是狼群在为冬天做准备。 现在想来,也许那时麦克白已经察觉到偷猎者的存在,它试图躲避这群野蛮人的追捕。 位置记录最终停留在一个点上,再也没挪动过。 不是没电的静止,而是被动的静止。 这个地点离家里近得可怕,也熟悉得可怕,让人几乎能想象到麦克白嗅着地上的气息一路奔回家中却在门口顿足不前的模样。 它可能来过门口,无数次在周围徘徊,或者蹲在窗外见着光从屋子里透出来。 森芒猛地站起来,跑出家门。 “芒芒,你去哪里!”外婆着急的声音在后面响起,“现在天快下雨了!” “别担心,我去看看。”狄远赫反应得很快,跟着弟弟的步伐追了过去。 “等等,带上伞!”没等外婆说完,她的声音就拦在了门内。 “阿芒!”狄远赫大声喊弟弟的名字,对方没有回头。 身影很快消失在拐角处,哥哥只能在后面快步跟上,他从没觉得他弟的跑步速度能这么快过。 而且目标很明确,去的是葡子江。 金盏花在这个月份已经凋谢,周围渐渐起了风,把苜宿草和其他不知名的野草吹得匍匐在地,原本清澈的葡子江变得湍急浑浊。 风把弟弟黑色的头发吹得凌乱,他低着头在草丛中不停寻找,从树下找到灌木丛里,然后又返回原地,远远近近地再找一遍。 “你在找什么?”狄远赫问他。 森芒拿着捡起的树枝,没有说话,但狄远赫觉得他的表情比哭出来还要难过,他把头低下去,继续在地上找。 “要下雨了,我们得回家。”哥哥不想催促,但天不作美,风带着雨丝打到了脸上,“要找些什么,等天气好点再过来。” 森芒没理他,用枯树枝拨开草叶还是一无所获,他准备迈步走向其他地方继续找的时候,一个金属的反光攫住了他的注意力。 金属的一半被埋进了土里,上下都沾满尘土和泥巴。 森芒蹲下来用手挖开,熟悉的颈圈出现在面前,它和最初的模样大相径庭,颈圈边缘的皮料发烂褪色,每一处都有扯痕咬痕,可以感觉到破坏者崩溃发狠的劲。 雷云压着地面,闪电中丝丝雨影。 在雨中森芒擦去铭牌上的泥土,上面清晰地印着麦克白三个字,和家里的联系方式。 落下的雨水很快湮了字迹。 “找到了就好。”狄远赫站在后面,把弟弟抱了起来,“雨太大,我们必须回家,不然你会感冒的。” 森芒伸手揽住哥哥的脖子,额头靠在对方的肩膀上。 狄远赫能感受到上面的微微颤动,雨水把肩膀处的衣服浸湿。 “它来找过我。”小朋友压抑的哭声几乎被雨声吞没,“我不知道。” “不是你的错。”哥哥说。 “它向我求救,我没有帮它。”森芒终于抬起头,眼泪中倒影着雨,他哽咽地问哥哥,“我是不是很差劲?” “不是,从来都不是。”狄远赫看向弟弟的眼睛,“你比任何人都好。” “这件事情的发生不是你的错。” 这句话没有被森芒听进耳朵里。 空气冷得刺骨,湿漉漉的衣服紧贴着皮肤,像吸血虫一样吸附在身上汲取着他的体温,冰冷渗透到他的血液中。 黑夜随着阴沉粗野的暴雨降临,狂骤滂沱。 风势越来越大,雷暴云在天空聚集吞噬群星,宛如陶炉内烧得正旺的炭石,闪电在其中火花四溅,雷声噼里啪啦作响。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131节 云层摩擦凝合更紧更愤怒,刹那的闪光似乎要把一切污垢都烧进黑暗之中。 森芒坐在窗边,他洗完澡换上干净的衣服,一条毛巾搭在头上,水顺着没擦干的头发滴下来。 手中的铭牌被颤抖地摩挲过无数遍,他失神地望向窗,看着风把雨打到玻璃上。 “芒芒。”外公走过来接过毛巾擦干对方潮湿的发梢,“别难过了,好吗。” “我知道这件事情对你打击很大,让你很受伤。” “我也说过,有时候人和野生动物太过亲近不是件好事,我们都需要保持一个距离,安全的距离。”他继续说,“这是在保护我们,也是保护它们。” “我不懂。”森芒脸色苍白,“我不懂它们为什么会因为我的喜欢而受伤。” 他畏缩靠在沙发上,“它们值得所有最好的东西,可是……” 外公的话哽咽在喉咙中,一句也说不出来,最后他在赤诚的孩子额头上留下一个吻,“不是你的错,事情总会迎来转机。” “我去把姜汤拿出来,待会你喝一碗驱寒。” 他起身走向厨房。 窗外一大束闪电点燃整片天空,它越靠越近,风声呜呜地吹,像一头踉跄失足的野兽在呼喊,雨滴急促地拍打着窗户。 森芒忍不住起身打开窗,想听清楚其中的呢喃,风带着雨丝吹到他的脸上。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轻盈如鸿毛,仿佛能随这阵风飘走。 一股令人安心的归属感侵蚀了森芒的内心。 让他感到久违的宁静和放松。 等外公拿着姜汤回来时,森芒闭着眼睛靠在敞开的窗户边睡着了,铭牌掉落在毛毯上,窗附近的墙壁和沙发湿了一片。 “怎么把窗打开了。”外公皱起眉头过去把窗关上,转头看向森芒。 孩子睡得很沉,脸颊两侧睡得通红,像夏日流质的烈火,让他整个人印上不常见的光辉。 外公无奈只能把姜汤放到一边,取了条干爽的毛毯准备披到森芒身上。 靠近时孩子额头异常灼热的温度烫到了外公的手。 森芒当晚发起了高烧。 医院消毒水刺鼻的味道,明明灭灭的白炽灯光,输液针扎到手背上。 小朋友的眼睛闭着,一步不动地躺在病床上,体温过高让他脸颊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红,嘴唇却惨白得要命,额头上冒着一层细密的汗珠,整个人被高烧和恹气笼罩。 唯一的生命迹象是他浅而急促的呼吸。 “还在反复地烧?”医生皱着眉头问坐在床边看护的人。 狄远赫点头,给弟弟换上新的退烧贴。 “平常不生病,一生病就来势汹汹。”医生叹了口气,吩咐护士换上新的药,“时不时就喊他起来喝水,别把身体的水分都烧干了。” 狄远赫拿起杯子,去外面接水。 二哥坐在病床的床尾,看着自己弟弟,以前精力充沛的他现在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像是处于飓风的风眼中,外面的雨丝毫没有变小的趋势。 他叹了口气,拿着浸湿的毛巾擦拭去弟弟脸上和手上的细汗。 “快点好起来吧。” 森芒对这些话没有任何印象。 他感觉浑身发冷,但又感觉身体透着一股热浪,让人不停出汗。 黑暗将森芒的意识攫住,他只能在梦中独自徘徊。 嘴巴无法说出任何话,他变成了彻底的哑巴,浑浑噩噩地走在几条街上,街道上的景色几乎无法辨认,烫人的阳光刺得眼睛睁不开。 很多笼子堆积在街道两侧,扭曲地摆出一个瘆人的躯干,锈迹斑斑的铁链和屠刀是他的手臂和眼睛。 树歪歪扭扭地倒立在道路上,经过的人奇怪地扭动着,走过他身边越行越远。 “——阿芒?” “阿芒!” “森芒!” “醒醒别睡了!” 太阳穴传来阵阵抽痛,原本明晰的幻象被洪水冲破,化作砾石,在翻滚中相互撞击,磨去棱角,摔入潜意识的汪洋迷宫中。 森芒在恍惚中睁开眼睛,很快困倦地再次闭上。 等他从长梦里醒来时,雨还没停歇,天依旧灰沉沉的,药水还在慢慢往下滴,一个暖水袋放在输液侧的手心里。 外婆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看着森芒,“想要喝水吗,饿不饿?” 森芒张了张嘴,但喉咙干涩什么也说不出来。 外婆把一杯水递到小外孙的嘴边,喂着对方喝下去。 “终于彻底退烧了。”医生看着体温计上的数字,长舒一口气,“病情稳定了,很快就能出院了。” “家长这段时间让孩子多休息,平常别太劳累,用餐尽量吃些清淡的易消化的东西。” 外婆点头应下。 医生拿着笔在病历本上写下一连串字,随后离开。 “什么都别想,先吃些粥吧。”外婆说。 小朋友的脸上依旧带着久睡的迷蒙和虚弱,煮得软糯的小米粥被端到面前,但他眼睛不自觉地想继续闭上。 “你已经睡得够多了,别再睡了。”外婆抚摸小朋友凌乱的头发,她的眼角多了几分憔悴,“家里每个人都在等你好起来。” “我知道这件事情对你打击很大,让你很受伤,但伤口总会愈合,芒芒你还很年轻,人生的路还很长。” “有很多人在等你,不要把自己锁在这里。” 森芒茫然地抬头,外婆像是隔了一层纱与他说话,他心里什么也没想,脸上没有表情。 回家的时候已经天黑了,车窗外的一切像是被蒙蒙的雾气抚平,森芒抬头看着阴暗的天空,感觉黎明很遥远。 他又想起了麦克白。 车缓缓开回了家,家里的样子和以前一样。 森芒独自穿过大厅顺着楼梯一步一步往上走,他很早就知道,人生悲欢离合,终聚散,命运注定谁都有告别的一天,相遇和离别的日子虚幻如泡影,到底能让人相信什么。 看不见璀璨的群星和旋涡状的星系,积雨云在没有港口的天空中航行,与黑暗连成一体。 森芒失去了对时间的感觉,他关上门,把担忧的视线拦在了外面。 窗外的夜愈发深沉,耀眼的闪电掠过天际,以一万伏特的电压压下来,以八百公里每小时的速度开辟出一条电离通道,刹那间把远山的轮廓和乌云的形状照得一清二楚。隆隆雷声在山间回响。* 门口传来咚咚和啪嗒的声音,亚历山大挪着步子闯进来,它汪呜着靠近森芒,把湿漉漉的鼻子戳到小主人的脸颊上。 杉莫和诺亚围到小主人旁边,试图给他取暖。 森芒伸手把狗狗搂进怀里,他的声音有些哑,“我是不是做错了很多,如果我什么都不做,会不会更好?” 亚历山大呜咽了一声,专注地看着森芒,它棕色的眼睛里只有自己的小主人,森芒垂下眼帘,眼泪忽的落下,“有的时候我会想如果麦克白是给其他人养,或者我不住在葡泸,会不会就不会发生这些事。” “可是我又想象不出你们不在我身边的样子,我做不到。” “我们一起生活了那么久,我爱你们。” “我离不开你们。” 亚历山大毛茸茸的脑袋压在小主人的胸口处,把森芒从僵硬的状态中拉出来。 一声细小的抽泣后,森芒环住亚历山大的脖子,将它拉得更近。 他们靠在一起睡着了。 乌云开始散去,晶莹的雨水闪着光滴落在香草覆盖的土地,地上一片荧荧,像是天上的繁星沉降在地表。 玫瑰色的晨曦渐渐漫溢在星辰之中,阴沉的雨夜被染上黎明清透的黄色,绿叶相映,丝丝缕缕的阳光被叶隙筛出纤细的金线,繁花将山巅染成深浅不一的彩色。 第一声狼嗥从群山中传来,从低沉到高昂,唤起了无数跟随的合唱。 隐约间,门口传来敲门声。 森芒望过去,所有喧嚣在此刻失去意义,心跳无法控制地加速,冥冥中有股力量驱使着他走向门,转动把手推开门。 三只小狗在摩托车的车箱里探出脑袋,发出柔软的呜呜声。 风温柔地把它们卷了起来放入森芒怀里。 小狗粗糙的舌面在皮肤上舔舐引得人发痒,它们棕色的眼中充满了甜蜜温暖的信任,毫无保留,爱和被爱在它们看来是最简单最本能的事物。 天空遥远苍茫,森芒抱着它们,抬头眺望,日光亲吻他黑色的头发。 如果山中有神明,祂会听到孩子虔诚的祈祷。 第118章 早晨, 外婆扫去神台上的灰尘,在香炉里点上香。 结束后,她走向厨房准备早餐, 窗外雨过天晴, 一连串的暴雨洗干净了天空的尘埃,只留下一片澄澈的蓝。 今天家里有客人来访。 客人们穿着深色的警服向他们亮明了身份, “你好,我们是森林公安, 关于案件有些事情想向你们咨询。” 外婆疲累地颔首,“你们问吧。” 外公走过来坐在她的身边。 公安相互点头, 开始询问,“两位老师是一直住在这里吗?” 对,从退休之后开始就在这儿生活了。”外婆说。 “平常会有什么人上门?”公安继续问道, “以前有察觉到什么不平常的动静吗?” 外婆摇头,“一般来这儿的人都是朋友或者曾经教过的孩子。” “我听说森老师被返聘,目前为林业局工作。”公安看向外公。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132节 “没错。”外公答道, 刚想说什么听到就楼梯处传来动静,他侧身看去, 看到了自己最宠爱的孩子。 外婆已经好几天没见到森芒主动走出房间了, 她擦去眼角的泪水,向森芒招了招手, “饿了吗, 想吃早餐吗?” 森芒摇头,走过去靠着她坐下来。 公安打量了面前的孩子一会, 把视线挪回记录本上问, “经过家门口的货车多吗?” “很少。”外公边说边帮森芒理了理凌乱的头发,“这条路窄, 还限速,货车一般走的另外一条更大更直的县道。” “那老师在山上考察时有没有遇到过什么陌生人?” “几乎没有。”外公说,“自从发生游人受伤事件后,来的人便少了很多。” “前年秋天。”一直沉默的森芒开口了,“他们是在那时候开始的。” 公安相互对视了眼,“你怎么知道?” “我偷偷出去玩。”森芒说,“看到路上有三个人的脚印,不过没放在心上,我以为没事。” 外公叹了口气。 等公安走后,森芒坐在椅子上低头一口一口地吃着粥。 外公坐在他的身边,“心里在骂那群偷猎者吗?” “我讨厌他们,我恨他们。”森芒说,“他们这辈子都应该呆在监狱。” “我也讨厌他们。”外公说,“自视甚高,为了钱毫无底线。” “人类总是太精明于自己的利益,自私、短视,并且具有破坏性。”他认真看着自己的小外孙,“但也可以是有远见的、利他的。”* “永远有人为此在砥砺前行。” 雨后的空气清冽爽利,弥漫着枝叶的芬芳,森芒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心,有些东西在心中破土而出。 * “今天还没带狗狗去散步,我带它们去葡子江边走走。”森芒换好鞋子,在玄关呼唤自己的狗狗,“亚历山大!杉莫!诺亚!” “汪呜~!” “我跟你一起去。”狄远赫从后面拍了拍弟弟的肩,“我看到杂物房里有根新鱼竿,顺便去钓鱼吧。” 外公听闻几乎变了脸色,他看向森芒张口想说些什么,但忍痛又咽了回去,最终还是忍不住了,“阿赫,旧鱼竿也挺好用,你先拿去练练手。” 外婆把头扭到一侧笑。 不明真相的二哥凑了过来,“那我也去吧。” 森芒皱眉,想到了以前和大哥一条鱼没钓到的耻辱钓鱼经历,“我要自己去,你们不用陪我。” “听说雨后好钓鱼,真的不一起吗?”狄远赫说,“我们可以去试试看。” “真的假的?”狄远恒兴趣更加大了,他走到森芒身边跟着一起换鞋,眼睛闪闪发光,“是新手也能钓上的意思吗?” “河边有蛇。”森芒威胁道。 “你觉得这能打败我?”二哥转头,目光与不高兴的弟弟相撞,“真正的大丈夫会迎难而上,不畏艰险。” “更重要的是,我周末做社会义工的时候发现了一件好工具。” 他从旮旯角落里掏出把长柄夹子,“夹垃圾和烟头快准狠,伸缩方便,内侧贴心带上防滑设计,便宜实惠,满足多场合使用需求。” 狄远恒露出一个得志的微笑,“合格的人类,从使用工具开始。” 他的弟弟更不高兴了。 外公看到大外孙拿走锃亮的新鱼竿时也很愁,心在滴血,这鱼竿还没让他大展身手几次,万一被新手的差手气影响,以后钓不好鱼可咋办。 外公想喊住他们,但又怕耽误森芒好不容易好起来的心情,算了芒芒最重要,他忧郁地劝自己,大不了以后再换新的。 群山环绕,充裕的阳光让遍野缤纷,粼粼波光的葡子江穿行其中,江边一簇簇杂草割断水流,叶尖摇摆着浸入水中,蜻蜓在其中翻飞。 鸟雀飞得很低,森芒抬起头能听到它们飞行时翅膀重重的拍击声,以及清脆的鸣叫。 狄远赫生疏地在挂钩上挂上鱼饵后抛入水中,然后镇定坐下。 “原来这么玩。”狄远恒十分捧场,“不难啊,我也要找个好位置试试。” 他拿着旧鱼竿,在自认的绝佳好位上豪气落座,开始等。 森芒拿着簸箕,看着他两个哥哥一系列动作,默默地找了个远点的位置坐下。 杉莫和诺亚早就撒欢地跑开去玩了,只有亚历山大跟在小主人身边,一人一犬全神贯注地看着葡子江水流动,看着鱼影在植物粗壮的根部游荡。 温暖的阳光依偎在男孩身上,群山和风融入他的躯干。 耳边叶响声不断,像是有谁踏足过一般,森芒警惕地抬头望去,那边什么都没有。 “周围有问题。”他推了推狗子,“亚历山大,你有感觉到吗?” 亚历山大抖抖耳朵,没挪步子。 “错觉?”森芒环顾四周警惕观察着,“不,不是错觉。” 他听到了这个生物的呼吸声,它就在那里,安静的没有动,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 森芒看不到它的容貌,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 “它在看着我们。”他站起身,簸箕扔到椅子上,捡起地上的木棍,“杉莫和诺亚去哪了。” “怎么了?”狄远赫隔几秒就往弟弟那处瞧一眼,弟弟一站起来他马上把鱼竿放下跟过去。 “感觉很奇怪。”森芒说,“我要去把狗狗喊回来。” “我跟你一起。”狄远赫想也没想就说道。 狄远恒看着他们又看了看鱼竿,坐了好一会了还没钓上来一条鱼,他迟疑了会,“那我也一起吧。” 说完,他赶紧把竿子提起来往上面多勾了些鱼饵。 森芒看着二哥的动作,余光瞥到了盒子里消失近半的鱼饵。 “好了,出发吧。”狄远恒拿溪水洗了洗手,抬头问弟弟,“你刚才说的奇怪,是哪里奇怪?” “我觉得有眼睛在看我,一直在看我。”森芒扫视周围,葡子江边灌木和野草彼此交错,有些长得很高,几乎能遮掩住半个身形。 两个哥哥对视一眼,心中担忧更甚。 亚历山大打了个哈欠,往某个方向看了眼又收回目光。 杉莫和诺亚跑太远了,森芒兜了好几个圈子才找到它们,找到的时候它们正快乐地合伙追击一只野鼠,主打就是竞跑和恐吓。 “杉莫!诺亚!”森芒恼火地喊着狗狗的名字。 狗狗们僵硬站定,原地蹰躇了几秒,夹着尾巴沮丧地回到小主人身边。 “别那么看着我,我叫你们好久了。”森芒气哼哼地说,“你们只顾自己玩。” 杉莫把脑袋贴了过去,试图让小主人消气,被森芒无情推开,“你们现在要陪我一起钓鱼,谁都不许缺席。” 咕噜咕噜的讨饶声没能小主人的宽宥。 亮晃晃的葡子江水宛如镜面一般,照出了天空的影子,河水带着颤动的粼粼波光一路向前,有时在暗坑中打着漩涡,或者在深水区里顿足歇息。 就算是经历过风雨的磨难,自然的美丽从未改变。 身后的那道目光消失了,狗狗们没有任何反应,森芒再次向四周看去,依旧什么也没有发现,只听到树叶的沙沙声。 他回到最初钓鱼的地方,愣住。 原本空无一物的簸箕上放着一束连枝带叶的野果。 截断处被咬得稀烂。 是麦克白。 这是它送来的礼物。 清风拂过,吹起酸甜的果香,森芒的心开始沸腾和鼓动,面前满满的阳光让他眼花缭乱,一阵温暖的感觉流淌过在血管。 森芒走过去抱起这束野果,把头埋进果香之中。 眼泪落到枝叶上。 他知道,如果他再次出发去寻找内心的冲动,他只需要环顾自己的家,因为要是那股冲动还在,那他永远不会迷失。* * 狄远赫不敢相信,他和大哥浪费了一盒子的鱼饵,最后连半条鱼都没钓到。 而森芒,冷眼看着他们,抓了一把鱼饵倒在簸箕上,守株待兔等鱼上钩,不到一小时便沥出小半桶。 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好在外公不知道,他看到兄弟三扛着小桶鱼回来时如释重负,当晚就把鱼刺全剔了做成鱼丸,给狗子们加了顿大餐。 饭后,狄远恒坐在沙发上,一双棕色的大眼睛抬着头专注看着他,二哥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别那样看着我。” 诺亚在他的身边打了个滚,可怜地抖动着它的睫毛,看样子很为自己感到难过。 狄远恒哼了一声。 “我不会再揉你的肚子了,我刚才已经揉了四十分钟了!”他厉声说道。 诺亚发出呜咽的声音。 “不行。”狄远恒果断地说,“你吃多了难受不是我的错!明明是你自己抢了杉莫的饭!” 诺亚靠得更近了,在二哥的手上蹭来蹭去。 “想都别想。”狄远恒把它推到一边。 可怜的狗狗只能离开,杉莫很快跟上取代了它的位置,暗示性地推了推狄远恒的手,亚历山大坐得靠近了些。 “干什么?”狄远恒警惕地看着它们,然后抬头问自己的弟弟,“它们要干什么?” “它们在排队等按摩。”森芒诚实地说。 第119章 近日, 葡泸森林公安局联合刑警大队破获一起特大非法捕猎、贩卖野生动物团伙案,抓获多名犯罪嫌疑人。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133节 在此向大家呼吁,保护野生动物, 维护生物多样性和生态平衡, 推进生态文明建设,人人有责, 知法犯法者,严惩不贷。 ——今日新闻头条, 为您报道。 办公室里,陆陆续续有三五个老师进来, 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 英语老师看完新闻,关上手机放到包里。 “张老师,今天来得这么早?”她向教数学的同事打了声招呼。 数学老师无奈地说, “昨天没批改小测卷,只能今天来早点了。” “特招班的卷子吗。”英语老师瞧了眼,“那不用着急了。” “如果是特招班的, 我的脸色就不会这么差。”数学老师叹了口气,“我在课上的话不知道被谁传出去了, 说我区别对待。” “对特招班就是, 这道压轴题非常重要,是拉开差距的关键, 竖起耳朵仔细听好了!对普通班就是, 以后咱遇到这些难题,直接放弃, 不要怄气不要纠结!” “太冤了。”数学老师叫苦道, “我哪里区别对待了,我这明明叫认清现实, 实事求是。” “我不懂。”英语老师宣告撤退,“你们上的什么数学物理课,听多几句,我脑子就嗡嗡的。” 数学老师笑了声,“听说那位班上年纪最小的那位小朋友要回来了?” “这两天吧。”英语老师说,“我又要重新安排他落下的课程了。” “幸好我教的是数学,只需要操心普通班的孩子们。”数学老师边说边从笔筒里抽出一支红色签字笔。 “伤心的应该是我。”一直坐在旁边不说话的语文老师开口了,“他的英语还有救,语文没救了。” “对比你们,我落差太大了。” 她摇摇头感叹了一声,但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激动不已,“但我加了这位小朋友外婆的微信,我简直不敢相信我加上了谁。” “谁?”英语老师好奇地问。 “鹿珍意鹿老师。”语文老师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我最喜欢的小说就是她写的,反反复复看了不下五遍。” “是不是感觉自己达到了追星目标的最高点。”其他老师取笑道。 语文老师压不住扬起的嘴角,举起双手投降,“每次说话都字斟句酌,不敢粗鄙。” “这孩子啊。”英语老师把话题绕了回来,“真不知道以后会走出一条怎样的路。” * 森芒背着他显眼的书包经过走廊,妈妈用编织绳在铭牌的表面上编了一层花,做成装饰挂在书包上,不认真看的话几乎很看出里面的标签字。 窗外云山在一片湛蓝的上空中堆积,其中的山脉山脊在不断变化着形状,莺鸟扑腾着穿梭而过,留下一连串清脆的啼鸣。 隔壁班某个男生探出脑袋瞅见了他,很快缩了回去嚎了一声。 森芒没理,他走入自己班的教室,坐到自己的座位上,目光瞥了一眼教室后面的位置。 那边几个人团团围在一张课桌前,课桌上摆着几块铁皮和电子元件。 “哟,回来了。”同桌上下打量了一番,“看着精神不错呀。” 森芒应了声。 王珺没聊上两句,就看到隔壁班的不良分子一瘸一拐地抬着脚上的石膏走了进来,她皱起眉头。 班上的人没注意到这一景象,几乎全部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如何不漏痕迹地把铁皮壳子焊在一起,然后让这玩意听从指挥。 范崇以板着脸走到森芒课桌面前,两人对视。 “你终于回校了啊。”不良分子干巴巴地表达出友好问候。 森芒也生硬回了句,“嗯。” 气氛再次陷入沉默。 “上次的事很谢谢你。”范崇以结巴地说,他快速从口袋里拿出瓶高钙营养奶,啪嗒一下放到桌面上,“给你喝的,你还在长高,应该需要补钙。” 森芒卡住了,“……谢谢?” “不不不。”范崇以急忙摆手,“你不需要谢我,是我要谢你。” 说完他刚想走,想想又转头,“明天你还来吗,我给你带份好吃的早餐。” 森芒觉得面前的人很奇怪,但他还是如实回答了,“来。” “行。”对方说完就走了。 森芒看着他走出教室,直至背影消失,然后侧头问同桌,“他想说什么?” “估计是想和你交个朋友吧。”王珺也不太确定。 “可是我营养均衡,每天都有吃早餐。”森芒一针见血地指出,“而且就病情来看,他才是真正需要补钙的那个。” 王珺忍不住笑了。 池立凯撇下玩得正乐的铁皮,走了过来,“刚才那家伙走过来的样子太像打劫了,要是他迟一秒掏出牛奶,我都打算上去拦他了。” “有谁道谢只带瓶奶过来啊,怎么看都是在骂你身高长得像矮冬瓜。” 森芒面无表情把头转了回去,打开了牛奶盖。 “待会上英语课。”王珺拿出英语书,“你跟得上进度吗?” “跟不上也不用担心。”池立凯安慰他,“反正考试大部分题目都是选择题,四选一,总能蒙一个。” “再说了考好考坏不重要。”他拍了拍森芒的肩膀,眨眨眼睛,“有个生物竞赛,斩获前50名就机会拿到保送m大的保送名额。” “要一起不?” “我想去的那个专业,m大全国排名top1,竞争贼激烈了。” 森芒想起了自己外公,“我不能去m大。” “也有其他可以选。”池立凯说,“到时候你喜欢哪个学校,等他们招生办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你答应他们就是了。” 森芒恍然大悟。 “你们考吧。”王珺大度地说道,“我觉得参加高考竞争状元才好玩,到时候再选专业也是一样的。” “好啊。”池立凯愉悦答应,然后发出热情邀请,“我们快组装好了,待会进行第一次试机实验,要来玩吗?” “很好玩的。” “好了,安静!”英语老师走上讲台,看着坐在下面的一群高智商泼猴,太阳穴抽抽地疼,“你们几个把那什么电路电器收起来!现在开始上课!” 同学遗憾地嘘了声,一人带走一个零部件,一哄而散。 英语老师脑瓜更疼了,她的目光转向班上最小的崽。 好孩子,你可千万别跟他们学歪,成为叛逆反骨小朋友啊。 从来没听话过的森芒打了个喷嚏,困惑地揉了揉鼻子。 四十分钟很快过去了,英语老师如释重负抄上教案,想赶紧离开魔窟,把这群魔头留给下一节上课的班主任。 没等她走几步就看到隔壁班的不良分子走了过来,手里还晃荡着刚买的外卖。 两个人目光相撞,实属当场抓现行。 范崇以扭头想转进厕所,但在英语老师的目光下硬生生停住了。 “老师早上好。”他尴尬地问好,“老师早餐吃了吗?” “我吃没吃不知道,但你好像没吃。”英语老师冷酷地说。 “浪费粮食可耻。”范崇以露出一个可怜的表情,“我总不能把它们扔掉吧。” “别让我发现你在上课吃。”英语老师用威逼利诱的口吻说道,“这周自己做一套雅思试卷给我,而且必须比之前的分高,不然这事就没完。” “好,完全没问题。”范崇以答应得很爽快。 英语老师看了他一眼,眼中充满了不信任,“最好说到做到。” 说完,她离开走向办公室。 范崇以松了口气,从隔壁班的门往里敲了敲,径直走进去把外卖放到森芒桌上,“给你。” “刚才给你的营养奶没啥味道,里面有点心和零食,啥口味都有,你想吃什么自己拿。” 森芒盯着他看了好一会,从记忆里不重要的旮旯里找出了重点,“如果你点外卖被老师发现了,我可以告诉你不是我做的。” “我没有告密,是其他人告的密。” 范崇以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没忍住,“谁跟你扯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 王珺看着他气冲冲离开的背影,评价道,“好像气狠了。” 池立凯重点全在外卖上,“这家店听说挺贵的呢。” “让我来看看。”说着他打开了外卖,“蛋糕,点心,牛奶片,猪肉脯,果肉罐头……” “我的天,简直把你当小猪来喂啊。”池立凯感慨道。 森芒刚准备拧开牛奶罐继续喝的动作僵住。 “没事,你在长身体呢。”王珺安慰他,“而且小猪也很可爱啊。” 她的安慰起不了任何作用。 森芒麻木地收起外卖,安慰的声音如此微小,难过的声音震耳欲聋。 “我拿多了一份竞赛报名表。”池立凯拐开话题,把一份表格递给森芒,“不知道班上有谁要一起参加。” “喏,给你。” “谢谢。” 森芒侧头凝视着天,云层经过他的窗边。 自己的未来会是怎么样的呢。 窗外天气晴朗,天空愈加湛蓝,风在午后变得更猛,蝉鸣的声音会逐渐弱去,年复一年,永不停息,自然与生命之间的联系,是如此紧密。 人类是如此过分骄傲,才强硬地试图不受它的掌控。 森芒看了好久,最后在纸上认真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也许他只是万千人群中平凡的一个。 如同物质中不起眼的分子。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134节 但每个分子自顾自,分开了就有万亿万。 一致行动就是巨浪滔天。* 一只小虫能让大海咆哮。 一只蝴蝶能扇起飓风。 未来不可预测。 但他心中祈盼的事情一定会实现。 第120章 【番外1】vlog:我的弟弟森草莓 【账号:我的弟弟森草莓】 【注册时间:20**年立夏】 【粉丝量:10384792】 【作品数:184】 大家好, 我是狄远恒,家中三兄弟中排行第二,众所周知, 我设立了账号专门抱怨我弟弟。 我发誓, 不是故意有那么多粉丝的。 天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看我和我弟弟吵架。 弟弟还因为我发了几条他的糗事对我生气了好几天。 我鞍前马后几乎一个月, 他才消气。 流下委屈的泪水。 …… …… 而且,让人难以相信的是。 居然有人专门发私信问我给弟弟起“森草莓”这个名字, 是不是仗着弟弟不喜欢网上冲浪而故意抹黑他。 我冤枉死了。 明明是他自己起的名,能怪我吗。 饭可以乱吃, 话怎么能乱讲。 哼。 必须把澄清视频置顶。 …… 【置顶视频:关于我弟弟网名的由来】 拍视频的人拿着一碟洗好的草莓在镜头前晃了晃,然后放在桌上,冲着厅里的小朋友大喊, “师兄!森师兄!” “过来一下!” “做什么。”森芒满脸不高兴地盯着黑乎乎的镜头。 “介于你昨天偷吃了我的蛋糕,今天我不会说任何你的好话。”他威胁道。 “大方慷慨些嘛。”二哥熟门熟路地把草莓放到弟弟面前,“这是贿赂。” 两人僵持地对峙了几秒, 加上草莓看起来十分香甜诱人。 “好吧。”弟弟收下。 狄远恒心中稳了大半,他在心中组织了下措辞, 小心翼翼地和弟弟开口了, “你还记得我和大哥第一次带你去吃冰淇淋的对话吗。” “我们说,如果要拿最喜欢的水果作为你的名字……” “我应该叫森草莓。”弟弟认可地点头。 森芒明显记得很清楚, 并且仍然坚定不移地认为草莓是他最喜欢的水果。 主打的就是一个《初心不改》。 狄远恒抽了抽眼角, 弟弟的话将会成为铁证。 在视频的最后留下几行黄色的警示语:【虽然是废话,但还是得提醒广大观众。】 【不要将命名权交给小朋友。】 【以免造成不必要的困扰。】 视频刚发出便获赞无数。 网络十级冲浪选手:前排, 笑发财了。 恶龙大魔王:他真的我哭死, 一碟草莓就哄好了。 景:哈哈哈哈哈救命,原来真是他自己起的。 贫僧武德充沛:弟弟心里落泪, 家人们谁懂啊,我是真的在说心里话。 mie:笑死,爱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没有鸽,只是累鸟:《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菌子小人:记得把户口本藏好 [烟] ovo:弟弟好可爱啊,今晚就到up主家偷草莓弟弟回家。 谣言终于澄清,粉丝量和点赞数蹭蹭往上涨,狄远恒愉悦地收起手机。 玄关处传来开门的声音,大哥拿着从超市里买回来的东西走了进来。 “阿恒。”狄远赫叫着他的名字,“过来帮我把菜拿到厨房。” “来了。”二哥接过了袋子往里看了看,“今天你要做饭?” 狄远赫应了声,“我问妈妈拿了菜谱。” “什么菜?” “蒜香鸡翅和捞汁虾蛤。” “刚学厨艺,一上来这么大阵势啊。”狄远恒诚挚地提出建议,“买的虾要不留一半白灼吧,至少得有一道零难度的。” “都可以。”他哥颇有信心,“妈妈给的食谱很详细,按照步骤来肯定不会难吃。” 狄远恒心虚地笑笑,“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挂面。” “放心吧,这次绝对不会搞砸的。”狄远赫安慰他,“绝对不会像以前那样。” “所以保姆阿姨她人……?”二哥的潜意识再次报警。 “我路上遇到她,然后让她今晚休息,不用来了。”狄远赫说,“有人看着,不方便发挥。” 二哥麻木地点头,救场人下班了,最后的退路也被砍掉了,他回头确认了眼家里灭火器的位置。 狄远赫没管他,走进厨房看着手机里的菜谱,“首先,先在鸡翅背面切花刀,然后焯水。” 其实,很简单嘛。 他把切好的鸡翅倒入锅中,合上盖子。 森芒坐在厅里算着公式,狗狗们躺在他的旁边,森芒写累了就揉揉狗子的脖子,骚扰它们睡觉。 直到狗子发出不满的声音,他才心满意足地回去继续做题。 忽然一阵肉的味道从厨房飘到了厅里。 诺亚的鼻子剧烈地嗅动了几下,抖抖耳朵清醒过来,准备起身,它准备起身,被小主人毫不留情压了回去。 “你今天吃过了。”森芒说。 治得了一个,治不了一群。 杉莫屁颠屁颠地往厨房的方向奔去。 亚历山大犹豫了一下,紧随其后。 诺亚发出了委屈的声音,赢得小主人的怜惜后,立马跟上。 狄远恒拿着手机,镜头对准锅里的鸡翅,“今天展示一下蒜香鸡翅的做法,特聘厨师是我哥。” 视频的背景音中传来一众拥趸者的声音,“汪呜~汪!” “呜呜~汪~” 完全干扰了视频的拍摄。 二哥忍不了了,“森草莓!我觉得狗子饿了!” “它们没有。”弟弟的声音远远地传来,“无论怎样它们都想吃东西,如果影响到你,就不要看它们。” “森草莓!”二哥继续呼唤弟弟,“麻烦给点有建设性的帮助!” “亚历山大!杉莫!诺亚!”森芒下达了命令,“不准去厨房,回来!” 狗子们委屈地在厨房门口绕了一圈,最终咕哝着服从了,小跑回主人的身边,但可怜的目光还在不断地往厨房处飘。 两个哥哥败在它们的目光之下,给狗子们安排上了。 虽然不会做,但最基础的白水煮熟还是会的。 做饭尝试仍在继续。 狄远赫看着菜谱,陷入思考,少许白糖是多少,两勺蚝油是用多大的勺,为什么还要加醋,蒸鱼豉油和普通生抽有什么区别,鸡精的意义又是什么。 还是先开火吧。 等等,这个热锅冷油是怎么处理来着。 算了,估计也是一样的,倒油就是了。 ……咦,油怎么全都炸出来了? 二哥率先夺门而逃去避难。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135节 …… …… “今晚不吃那么复杂,就吃白灼虾吧。”狄远赫掏出手机,看向自己两位弟弟,“你们还想吃什么,我来点外卖。” “哇。”森芒看着饭桌上的素虾和素挂面,试了一口,“我能分一点给狗狗吃吗?” “今晚的饭,它们全都能吃欸。” 【获赞:79528】 【热门评论】 樱桃丸犊子:(高情商)晚饭分点给狗狗吃。(低情商)啥都没味,狗都不吃。 吃瓜街道办主任:这顿饭,狗狗好快乐啊。 进京赶考鸭:哈哈哈哈哈《我让保姆回去休息了》《今晚吃大餐》《我来点外卖》 qwq:自信的力量,竟恐怖如斯! 用户89757:哈哈哈哈哈这种人才应该加入炸厨房组! 奈斯兔米于:对弟弟们是真爱,手艺也是真差。 第121章 【番外2】纪录片访谈 两三年后, 纪录片终于制作完成,在葡泸地方卫视播出,以及上线各大网站平台。 在广袤的山林之中, 葡子江水静静流淌, 狼群像一个新生的生命在探寻着自己的家园。 在阳光灿烂的晴天,也在狂风骤雨的阴天, 狼的足迹几乎遍布整片葡泸山,以它们的视角可以一窥葡泸山的风貌。 纪录片一经播出, 在评分网站荣获高分,引起了爱好者的热烈评论。 梨涡小园:天啊, 好久没看国内纪录片了,这部拍得好优秀,看得出来主创团队用心了, 画面真的太太太美了,赞赞赞。 布兜:看到狼崽翻过他爹的腿连续摔倒的画面时真的忍不住笑了,倒回去反复回味, 它们玩的时候和狗狗好像,头狼好帅! 城里套路深:啊啊啊!是我家!挺胸骄傲! 最强小学生:仔细看了看, 狼群中是不是混入了一只可爱小狗, 这么包容这么和而不同的吗。 侦探代盐人:看了楼上的回复,沉思, 是不是被剪掉了? 橘柚:有什么是我们这些尊贵的vip用户不能看的, 拍桌,赶紧放出来! 仰泳熊猫:拍得好美好壮观, 真的能感受到生命在地球上的律动, 好喜欢祖国的大好河山,这类型的片子就应该多拍! 妖娆平头哥:只有我注意到主创团队的穷吗, 花絮里的导演的脸上写满了节俭和抠门,连配音旁白都是找的摄影助理小哥哥,快给孩子拨点资金吧。 过气里脊:真的!好几次都拍到他哭了!好惨啊,这绝对是穷哭的! 带薪摸鱼:翻去看了他的**账号,太好笑了!生活要苦成怎样才把这么个乐天小伙子弄哭啊! …… …… 这段时间风和日丽,狄远恒坐在教室里接到了胡谷添的电话。 “喂,胡老师?”他喝了口冰可乐,“有什么事吗?” “阿恒,你现在是还在a城吗?”胡老师打了声招呼,便开门见山直切主题,“有个知名的访谈节目邀请咱们团队去。” “其他老师推了,但我作为导演不能跑。”他叹了口气,“如果你想来的话可以作为我的助手参加。” “好啊。”狄远恒忍不住笑了出来,“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上电视节目呢。” 说完,紧张的情绪冒了出来,“我应该不用上去说什么吧?真怕到时候我说话结结巴巴的。” “这个你不用担心。”胡老师安慰他,“节目组会事先给我们台本,他们提什么问题,我们心里有个底,也会事先给他们答案,双方做好沟通,不会出意外的。” “那就好。”狄远恒松了口气。 很快,他又发现新的问题,“上台的妆造呢,需要我们自己捣腾吗?” “这个我没问。”胡老师哈哈一笑,“咱两大老爷们,素颜上扛扛的,不怕出镜。” 狄远恒噎住,“好,我懂了。” 上节目前一天必须去找托尼老师谈心。 “访谈节目结束后,晚上有庆功宴。”胡老师说,“听说定在市中心的九宾楼,有饭必须得蹭,我也把你的位子加上了。” “拍完后别急着走,知道吗。” “谢谢胡老师。”狄远恒说。 “谢啥啊,我拍这片子好歹也算是收支勉强平衡。”胡老师毫不客气地说,“你还得给你的相机打工多久才赚得回本。” “忒缺心眼了。” “别骂了别骂了。”反正钱没出在自己身上,狄远恒半点不心疼,“最近有广告商找我呢,还是能赚些小钱。” “你自己心里有账就行。”胡老师说,“不聊了,我去忙了。” “到时候具体的信息,我会发信息给你。” “好。” 电话挂断,狄远恒乐滋滋给阿赫阿芒发去好消息。 很快他收到了狄远赫的回信。 ——你不提,我都忘了。 ——咱们有空约个时间算算账。 寒心。 太令人寒心。 明明是36°的嘴,怎么能说出如此冰冷的话。 还好暖心的弟弟发来一句“恭喜”,才勉强挽救了这冷飕飕的家庭关系。 二哥很感动。 * 很快就到了拍节目的当天。 狄远恒能做的都做了,前一天和托尼老师沟通的很好,头发显得人很帅,为了上镜效果更好,他甚至借了偷了老爸的面膜敷了几天。 心诚则灵,狄远恒不信会没有效果。 胡老师看到他眼前一亮,“好久不见,帅了不少啊。” 那当然,狄远恒心想,当时他和胡老师一起拍片时,吃得不好,还晒黑了几个色号,能和现在这个全副武装的自己比么。 但秉承着商业互吹的原则,他也夸了胡谷添好几句,“胡老师今天也很帅很显品味啊。” “哪里哪里。”胡老师人逢喜事精神爽,“领导很满意,奖金发得很爽快,到时我把你的那份转你。” 狄远恒笑得更开心了。 之前虽然是说大老爷们不打扮也不怕上镜,但到临阵上场的时候还是得打扮打扮。 胡老师特地穿上了自己最昂贵的西装,捣腾得不错,颇有一番成功人士的味道。 狄远恒看了他好几眼,心想默默地做了对比,最终得出结论,自己还是个帅气boy,靠脸就效果会更突出。 忽然三五个人从拐角处走了出来,其中被他们围在中间的人带着墨镜,走路的速度比平常人更加慢些。 根据他们要去的方向看,和自己是同一个目的地。 “这么巧,他们也是这个时间到。”胡老师说。 “他们是谁?”狄远恒跟着好奇地瞅了眼,问道。 “这阵子很火的乐队,《与世界重逢》《河步》听过吧,就是他们唱的。”胡老师看向身旁的年轻人,“我没有和你说,他们要和我们一起上节目吗?” “没有。”狄远恒盯着那个戴墨镜的人看了好一会,“我怎么觉得中间那位有些眼熟?” “他的照片网络上全都是。”胡老师摆摆手,丝毫不在意,“眼熟很正常。” 非常有道理,狄远恒收回了视线,跟着实习生的步伐走进了后台休息厅,有化妆师在里面帮忙整理嘉宾状态。 其中狄远恒远远地听到了吉他手对主唱的几连问,“现在状态怎么样,歌词记住了吗,确定吗,要不心里再背一次。” 最后甚至放狠话,“到时候上台如果你忘词现场编,我们会疯的。” “绝对铭记在心中。”主唱就差竖指对天发誓,“上次音乐会的状况绝对不会发生了。” 说完还不忘抱怨,“早知道写词不写那么难了,纯粹折腾我自己。” “你还好意思发恼骚。”其余乐队成员痛斥,“上次你唱错词,老麦站你旁边瞪大眼的表情不知道被粉丝做了多少个表情包。” “要是还唱错,我喊你妈妈使劲买猪脑给你补补。” “行。”主唱乔笛几乎想捂住耳朵,“别骂了。” “主持人问的问题,你大致心里有数吧。”队友继续追问。 “有数,他们的问题也没为难人。”主唱说。 “怕在现场挖坑。”另外的队友说,“咱们注意别说错话就行。” 门口被敲了两下,工作人员走了进来,“各位老师们,时间快到了,现在要去演播厅了。” * 音乐响起,背后荧幕一亮,从无边的蔚蓝天际,到郁郁苍苍的森林,视线最终落到不远处的灰色身影身上。 镜头转向主持人,“观众朋友们好,欢迎来到我们的节目,这一期主题是创作,我们邀请了两组媒体上非常优秀的创作者。” “首先出场的是葡泸自然纪录片的导演胡老师,以及他的搭档狄远恒老师,掌声有请他们!” 胡老师走了上去,狄远恒跟在他的身后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两位老师你们好。”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136节 “主持人好。” 主持人上来就是一顿夸,“我看完了整个纪录片,虽然知道葡泸山地区是国家特级自然保护区,但第一次感觉它是如此美。” “其中的非常流畅的故事叙述和令人着迷的角色,完全把观众带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各种平台上很多人给出了高分的评价。” “那么,请问胡老师最初是怎么萌生出为葡泸拍一部纪录片的念头的呢?” “我一直都想拍。”胡老师说,“我的工作与自然研究接触的比较多,每次都震撼于它们的美,但因为种种原因,计划总是被推迟。” “这次作品能呈现出来,也是得到了很多人的帮助。” 主持人点头,“那在拍摄的过程中,有哪个镜头背后的故事最惊险,或者说最让人难忘?” 狄远恒紧张地看向胡老师,衷心地希望他不要把自己弟弟的事说出来。 落在森芒身上的目光真的太多太多了,不需要再多了。 胡老师稳得很,给了狄远恒一个安心的目光,开始表演他的春秋笔法式卖惨,“最惊险最难忘就属暴雨的镜头,那时我们太惨了……” …… …… 一番话趣味横生,整个气氛变得轻松诙谐。 “恕我冒昧,很多观众都很好奇,节目组决定服从民意。”主持人看着小卡片露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微笑。 她手指一点,后面的荧幕上放出了几张狄远恒含泪的照片。 当事人的微笑渐渐消失。 他把头低下,第一次发现演播室的地板如此吸引人。 “没错。”主持人满眼笑意地拿年轻人当突破口了,“观众们都很好奇,为什么在花絮中助理小哥会哭这么多次。” 她单刀直入,“是真的被穷哭的吗,能详细说说吗?” 狄远恒表面上很平静,内心慌得一批,转头看向胡老师,台本上没这题啊! 胡老师凝神看着荧幕上的照片,“……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主持人再次微笑看向狄远恒。 为了爆点,怎么能向单纯的年轻人挖这么多坑! 狄远恒硬着头皮上了,“应该是生理性泪水,没有真的难过,这几张图都是巧合。” “真的吗。”主持人脸上写满了[我不信],“中间那张可不像,旁边胡老师也在抹眼泪,当时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呢?” “没什么难事,当时只是我好奇心泛滥,做了点人生的尝试。”狄远恒勉强说。 “我第一次在野外待那么久,没经验,很久没吃过蔬菜了,牙龈出血厉害,就问胡老师拿点蔬果吃,结果他只带了洋葱。” “我看胡老师吃的时候很正常,就尝试了下。” “眼泪当场就止不住了。” “明白了。”主持人微微笑,“既然哭是意外,穷又是什么情况呢?” …… …… 下台的时候,狄远恒感觉大脑cpu高负荷运行,快耗没了。 他坐在观众席上松了口气,心中油生出一股下班了的快乐感。 乐队们在接受采访前,先表演了一曲成名作。 唱的时候没忘词。 乐队成员如释重负。 “欢迎鸣涧乐队!”主持人鼓掌欢迎,“欢迎乔笛!” “这几年乐队很多曲子火遍大街小巷,受到很多粉丝的喜欢。” 台下的人都紧张地看着主唱慢吞吞地坐到沙发上。 队友坐在他旁边。 “我十分佩服乔老师的才华和意志,能创作出那么多优秀的歌曲。”主持人说,“换做是我,遇上那么可怕的挫折,可能从此就一蹶不振了。” “但是乔老师你没有,你站了起来,带给了歌迷们粉丝们更多优秀的作品。” “乔老师,你一直避免在很多地方谈及这个问题,但大家都对乔老师的经历很好奇。” “是什么力量让乔老师你重获新生,其中有什么机遇吗?” 坐在台下的狄远恒把视线望向了这位乐队主唱。 “机遇?”主唱像是想起了什么,忍不住笑了,“算有一件吧。” “那天我的心情很差,所以对我的拉布拉多犬的态度不太好,然后我遇到了一个独自离家遛狗的小孩。” “因为我凶了我的狗子,他对我很生气。” “他只关心狗子?”主持人哭笑不得,“当时的你也算是小有名气吧,难道他认不出你吗?” “我问过他这个问题。”主唱叹了口气,“我问他喜欢什么音乐,空闲的时候喜欢听哪首歌?” “他反问我,听歌做什么。” 狄远恒越听越觉得耳熟。 主持人笑了,她刚想开口马上又反应过来,“这就是你时不时接儿歌的原因吗?” “可能吧,很难说。”主唱摇摇头,“他真的很贴心很可爱,虽然只有短短的相处时间,但真的很难让人不喜欢上他。” “我从来没见过像他那样的孩子。” “他叫什么名字?”主持人追问道。 主唱语气中带着遗憾,“我忘了问。” “我还记得他问我,长得好看是不是应聘主唱的要求。” “越想越觉得他是在问我,唱歌是不是靠脸。” “太扎心了。” “我必须用实力反驳回去。” 台上台下的人忍不住笑起来。 “这件事没有听你说过!”队友边笑,边装出难以置信的模样,“你只说他一直在安慰你!” “那么丢脸的事情,谁说不出口。”主唱郁闷地说,“以后还要不要在乐坛混了。” “这件事太可爱了。”主持人忍住笑,“那他最后安全回到家了吗?” “其实他走得就不远,还兜兜转转拐错了几条路。”主唱说,“要不是警察出警快,不然我绝对会逼他说出家里人的电话号码。” 听到这里,“这个小朋友是谁”的答案在狄远恒心中已经昭然若揭了。 节目仍在继续。 主持人问,“如果这位孩子现在在你的面前,你会对他说什么。” 主唱认真地想了一会,很正式地清了清嗓子开口了,“你说叫我回去出专辑,我做到了,但你答应我回去听我的歌这事,你做到了吗?” “我真的很希望你会喜欢我的歌。” …… …… 节目录完,人群慢慢散去。 狄远恒在洗手间洗手,出来准备找胡老师吃饭,转角撞到了乐队和一个明显是粉丝的工作人员。 粉丝脸上激动得有些红,“我真的很喜欢鸣涧的歌,你们出的专辑每一张我都买了!” “今天冒昧打扰,就是想问问乔老师的眼睛状况,医生怎么说?” “急不来,好转需要时间。”这次是队友代替回答,“我们相信希望,我们永远不会放弃。” 粉丝说了几句话后,递给乐队一些节目纪念品后离开了。 狄远恒站着不动看着。 乐队留意到他的目光,“怎么了,有事吗?” “没事。”狄远恒摆手,“就是想和乔笛老师说两句。” “说什么?”乐队成员皱起眉头。 一个自然纪录片摄影师,一个乐队主唱,两个人完全八竿子打不着。 主唱停下脚步,深色的墨镜看向狄远恒。 “他不怎么喜欢上网,为了听你的歌,专门下了个app,听完了。”狄远恒说,“新专辑也听了,最喜欢那首《与世界重逢》。” “你是……”主唱猛地反应过来。 狄远恒叹了口气,“他那个很暴躁的哥哥。” “我弟弟行动力太强了,谢谢你拖延了他那么长时间,非常感谢。” “太巧了。”主唱笑了一下,伸出了手,“很高兴认识你,我是乔笛。” 狄远恒同样伸出手握了握,“狄远恒。” “如果说出来能让你开心些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我弟弟的音乐app里只有你们乐队的音乐。” 主唱哭笑不得,“太荣幸了。” “阿恒!”胡老师在门口向他挥手,“车到了!” “来了。”狄远恒答道,然后向乐队示意了下,“我有事,先走了一步。” 过了好一会,主唱回头问他的队友。 “对了,他弟弟叫什么名字来着?” “没问!”队友抓抓头发,“没事,我去看看他的账号。”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137节 队友打开了软件,搜索了下纪录片的名字,顺势找到了狄远恒的账号,然后久久陷入沉默。 “他叫什么名字啊。”主唱再次问道。 “……森草莓。”队友说。 第122章 【番外3】森芒的校园生活 森芒不知道自己的一世英名被二哥毁了。 网上的惊涛骇浪与他无关。 时间过得很快, 他在高中读完了一年,在生物竞赛中斩获前五名,意料之中得到了a大的录取通知书。 而二哥狄远恒, 想到自己的未来, 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上天啊。 “森师兄”这个称号,不会一语成谶吧。 二哥觉得自己的未来愁云惨淡。 面子真的会掉光。 * 校门口拉起了红幅, 骄傲地写着这一届的辉煌成就。 “毕业快乐!” “毕业快乐!” 今天是高中的毕业典礼,高一高二周末回家休息了, 整间学校只剩下高三的同学。 校长站在颁奖台上,把优秀毕业生的徽章系在了森芒的肩膀上, 与他握了握手。 台下的掌声一片连成一片,此起彼伏。 红花绿叶,红毯上铺满了礼花筒的闪片。 “高中最后一天了!全班来拍个大合照吧!”班上的同学欢呼道。 “到运动场的那个大阶梯上!那边风景最好!” “最小的!最小的站前面!” “小芒!小芒!” “森芒!你人呢!” “怎么还跑后面去了!” “作为班上最小的那个仔, 你永远是排头兵!” 森芒被提溜到最前排。 “来来来!三!二!一!” “茄子!” 班主任这时候站了出来,今天的他明显心情很高兴。 领导一高兴,就喜欢发表重要讲话, “同学们,今天我们就全体毕业了, 在这个值得纪念的日子里, 我很高兴!” 台下传来一阵嘘声。 “都最后一天了,还来啊!” “臭小子!”班主任笑骂了一句, “以后想听都没机会了!” “作为你们的班主任, 我一直坚信你们的潜力无限,我没有信错!咱们班考得很好非常好, 很多同学都考上了自己心仪的学校!” “985上线率比上一届高了5个百分点!你们太让我骄傲了!” “而且高考状元也出自我们班!是我们班的班长之一!” “——让我们为王珺鼓掌!” 王珺扬了扬眉头, 眼中写满了自信的光芒,起身向大家鞠了个躬。 “她从普通班升入我们班, 到最后取得如此优异的成绩,是向所有人证明了努力造就实力,人生没有越不过去的高山!” “让我们再次为她鼓掌!” 话音未落,一阵热烈的掌声响起。 “你真的做到了。”森芒看向他的同桌。 “我想过很多遍,但不知道它会实现。”王珺低声说,“比打游戏通关爽多了。” “那你选好去哪个学校了吗?”森芒问她。 “哪个学校不重要。”王珺想了想说,“我更倾向于选好的专业。” “反正还在考虑。” 班主任的讲话还在继续,“还有我们班上最小的小朋友,森芒!” “他连续参加了几次竞赛,均闯入了前十,现在已经被a大录取,他同样是我们班的骄傲!” “刚才校长夸得够多了,再多的,我就不重复夸了。” 笑声比掌声的声音还要大。 森芒觉得自己有些脸红。 讲话接近了尾声,班主任变得煽情,“你们每个人都是好样的!老师祝愿你们学业有成!前程似锦!永远如同星星一般璀璨,如同风般自由!” 下面传来一阵欢呼声。 “接下来,要回宿舍收拾行李就回去,要去教室搬书的就回去搬书,想和同学或者你们的任课老师拍照合影的就去拍照!” “现在,解散!” 下面的同学呼朋引伴,乱作一团。 更有人摆出花枝招展的pose,向森芒挥手,“哎!小芒!我们来拍照吧!” “我也想和他拍!” “搞什么啊,人家年纪还小,不要摆着奇奇怪怪的姿势给人家作坏榜样。”有同学大声揶揄道,“好歹我们都是成熟的大哥哥大姐姐。” “别以后翻看照片发现,我们显得比他还幼稚。” “不可能!”同学反驳道,“待会我就让森芒表演一个嘟嘴!” “我从来不会嘟嘴。”森芒皱眉澄清。 “你会。”同学明察秋毫,果断指出,“当你很郁闷的时候,你会战略性地嘟起你的嘴。” 森芒转身刚想走,立马被扯了回去。 “别走!有话好说!” “同窗一场,说什么也来拍几张照片嘛!” 森芒看向王珺。 王珺给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我去便利店买点吃的,待会给你买瓶牛奶。” “不用给他买!”同学掏出一排高钙奶,“这么重要的道具,我们怎么可能没有准备好!” “从他加入我们开始,班上每个人都有义务监督小朋友喝奶补钙补充蛋白质!” “没错!”不止一个人附和。 “十分认可!” 森芒很郁闷。 但他不能说。 于是他更加闷闷不乐地接过高钙奶。 …… …… 拍照终于拍完了,森芒拒绝了几个同班同学的揉脑袋,一路慢吞吞地走回教室。 教室里的私人物品大多已经搬走了,只剩下寥寥几个人。 池立凯坐在他的位置上收拾着书,抬起头看到了森芒,“我前几天收到了m大的录取通知书了。” “你最终还是决定去a大啊。”他感慨道,“不如和我一起去隔壁m大,不比a大差。” “不行。”森芒想起了外公和自己a大老师的眼神,“去不了。” “m大招生办应该也和你打过电话吧。”池立凯问,“不可能没打。” “打过,外公接的。”森芒诚实地说,“对面好像认识我外公,他们聊了很久,聊得很开心,最后外公笑着说考虑一下。” “第二天a大打电话过来说,我的特长突出,可以加入优秀学生奖学金计划,可以减免学费,外公就爽快答应了。” “这都也能博弈?”池立凯难以置信地发问。 森芒点头,想想又摇头,“我不懂。” “算了,看到你这么个小朋友上大学,我已经很不懂。”池立凯啧了两声,然后往窗外和走廊看了看,“你看到王珺了么?” “我刚才找她找不着。” “她好忙,很多人找她。”森芒说。 池立凯总觉得听起来很不对劲,“……都是谁?” “不认识。”森芒说,“其中有个人拿着花过去了。” 池立凯暗骂了一句,猛地起身,“我去看看。” 跑了几步后又回头,“她在哪里来着。” 森芒指了个方向,很快对方就走得不见踪影了。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138节 人类的情感虽然不像数学题,但它的复杂性能和世界上最难的数学难题一较高下。 森芒拆开吸管,再次喝了一口高钙奶,陷入沉思。 好难。 自己还是处理数学题吧。 * 噩梦中的场景终于发生在现实了,狄远恒痛苦地想。 他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 因为如果和森芒同读大学,那他在自己系里尚且还能保留自己的姓名,一旦出到系外,尤其是进入弟弟的系教学楼,称呼只有一个。 森芒他哥。 和小学班级群里xx妈妈xx爸爸的称呼,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自己系里老师的微信都没加齐,倒是把教森芒的老师的微信一个不漏全加上了。 实属离谱到家了。 上午他收到了妈妈的来电,说昨晚芒芒的肠胃不舒服,今天得吃清淡些,刚好阿赫今天有空,中午会给他们送饭。 狄远恒忧郁地叹了口气,只能答应了。 刚好让阿赫切身感受下自己的处境。 兄弟两见面也没打什么招呼,狄远恒直接带着他哥往森芒的系教学楼去了。 一路上不断有人向狄远恒打招呼,“嗨,来了啊。” “听说森芒有点不舒服,森芒哥哥你是来监督吃药的吗?” 路过的人熟稔地给他们指了方向。 “森芒在e711a,走廊直走尽头那间。” “李教授和他在一块。” “对了,你身边这位是谁?” “哦!都是森芒哥哥啊!” 哥哥的标签死死焊在身上,自己叫啥已经彻底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是森芒的哥哥。 狄远赫沉默了一会,评价道,“直切重点,挺方便的。” “也就这点好处了。”二哥说,“我就是一个纯纯的工具人。” 气氛陷入几秒安静的尴尬。 “缺钱吗。”狄远赫问,“要不我给点给你。” “好啊。”二哥答得毫不犹豫,他诚恳发问,“最多能给多少?” 他哥看着他没说话,二哥乖巧地闭上了嘴。 他们走到教室门口,从窗外往里看了看,老师坐在前面指导,后面几个学生围坐在一块,battle得叫一个激烈,几乎把这个实验每个步骤都拆开分析错误原因。 激动起来差点当场要求给工程师打电话。 “不急,待会我拍个图先去问问他,按道理来说仪器新买的,不可能这么快就出问题。” “再说了打什么电话,都到吃饭时间,人家早下班了。”李教授看了看手表,“而且下午我还要给其他班上课。” 他余光瞥到了门口的人,“人家小芒的哥哥都过来送饭了,你们年轻人就是仗着自己身体好,就使劲糟蹋,现在赶紧去吃饭!” 同学们嘟哝了几句,不情愿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看了眼兄弟两,拍了拍同窗的肩膀,“森芒,动作快一点。” 起身路过兄弟两时不忘打招呼,“森芒哥哥你来啦。” “哥哥来啦,这位新的哥哥怎么没见过啊?” “哦!原来不在本校读书啊!” “没事,有空常来。” “森芒今天一如既往表现得不错。” “就是今早没吃早餐。” 完全不怕当面告状,秉承着就是一个爱护祖国花朵人人有责的态度。 “你没吃早餐?”狄远赫皱起眉头,“妈妈说给你买了早餐。” 森芒看向他二哥,寻求帮助。 狄远恒假装看不到,并且对大哥的话表示认可,“说得对,你怎么能不吃早餐。” 森芒看向他哥,采用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试图挽救局势,“二哥上次让我帮他做……” 狄远恒立马捂住了弟弟的嘴,“诚实是一种美德,但说谎也是种智慧。” “求求你别说了。” “看来你们两个之间的小秘密挺多啊。”狄远赫看向他的两个弟弟,“有那么多我不知道。”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他的语气没有感情,“来吧,谁先交代。” 森芒指着二哥,毫不犹豫卖兄求荣,“他用5个甜筒骗我给他赶作业。” 狄远恒知道自己零花钱彻底没着落了。 第123章 【番外4】宠物认知危机 这是一章关于飞禽和走兽的番外。 众所周知, 物种不同,并不影响吵架。 语言不通,不重要。 重要的是, 谁赢了。 狗狗们因为从小一起长大, 早就确定了友好共处原则。 而格铃这只刚加入的小鹦鹉显然不太了解,它刚加入这个家的时候, 就与诺亚发生了一场没有任何财产和人员损伤的极大冲突。 冲突表现很激烈,冲突影响很持久。 几乎每天家里都有吵架声。 一开始格铃还能边说人话, 边和诺亚吵架。 诺亚只能汪呜汪呜地反击。 到后来就变成格铃学会小狗叫。 用饶舌的小狗叫和诺亚吵。 狄爸爸惊呆了。 狄爸爸非常不满。 狄爸爸决定挽救这个糟糕的局面。 他捏着恶犬诺亚的耳朵数落了一小时,警告对方不要再教坏小鸟。 诺亚委屈极了, 当晚多干了一碗饭。 狄爸爸没管。 他翻遍所有书籍,搜索网上所有的资料,决定让这只可爱的小鹦鹉放弃小狗叫, 转去唱歌。 鸟类天生懂音律,而其中拥有灵巧舌头的鹦鹉,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狄爸爸在网上看过很多别人家的鹦鹉又是吹口哨又是唱歌的视频,他相信自己家里的这只也行。 于是开始给格铃每天晚上固定播rap。 rap播一遍, 狄爸爸看着手机上的歌词对着格铃唱一遍, 有的时候还会加上点表演动作,又唱又跳。 同样的一首歌, 以轻松可爱的方式重复了无数遍。 一开始, 格铃以惊恐地目光看向小主人的爸爸,缓慢后退, 然后开始快速拧笼子门的螺丝, 试图越狱。 狄爸爸很郁闷,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 他虽然没有参加过专业的歌唱培训, 但上过几节学生时期音乐课,不至于严重跑调。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狄爸爸继续坚持。 他毫不留情地把螺丝复位。 然后低头再次按下了rap的播放键。 格铃被迫接受荼毒,幸好狄爸爸的行为没有接触环节,它看多了之后逐渐麻木。 狄爸爸一旦开始唱歌,它就挪开视线,开始梳理羽毛,脸上就写满了“看,人类傻瓜又开始重复奇怪的事情了”。 狄爸爸还在坚持。 每天在网上刷着别人家的鹦鹉咿咿呀呀侃侃而谈的视频鼓励自己。 有志者事竟成,苦心人天不负。 狄爸爸绕着鸟笼播放rap。 就算在空闲时间就对着格铃重复那几句歌词。 格铃愣是一句没学会。 最后连“恭喜发财”都不说了。 一年后,狄爸爸看到了音乐app给他推送的年度报告。 【你的年度曲风:说唱】 【5月9日,对你来说一定是个特别的日子】 【这天,你把rap金曲单曲循环了63遍】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139节 【你喜欢的歌曲构成了你的音乐灵魂】 【所以我们推测您的灵魂年龄是:17岁】 【对比起上一年的喜好,今年你的标签是:青春再回归】 “……”狄爸爸沉默地把该曲踢出自己的播放列表。 家里的鹦鹉爱怎么叫怎么叫吧,他管不了了。 …… 二哥快笑死了,但表面上还要憋着,假装自己没有发现爸爸的窘迫。 森芒叹气,低头继续做作业。 格铃稳稳当当地踩在森芒的肩膀上,温暖柔软的小脑袋贴着小主人的脖子一边。 豆豆眼盯着作业看,看累了就把头藏在自己颈部的羽毛里打盹。 第124章 【番外5】阿赫的任务 一周前, 狄远赫接到通知,他需要执行封闭任务几个月,任务期间不能回家, 打电话也可能接听不到。 他把视线转到了森芒身上, 这一次他提前把事说了。 “阿芒,我有一个任务要执行。”狄远赫说, “可能几个月都不会见到你,你有事给我发消息就行, 我闲下来就回复你。” 弟弟抬头问他,“什么任务?” “这个是机密。”狄远赫说。 “在哪里?” “也是机密。” “做什么的?” “我不能说。” “要保密啊。”森芒若有所思, “我懂了。” “几个月的时间,不是很长。”大哥摸摸对方乌黑的头发,“见不到我, 不用担心,我应该会在过年前回来。” 森芒了解地点头,“那你去吧。” 一周后, 狄远赫背着行李坐上了开往基地的车。 三周后,因为每天训练兼上课, 他的皮肤深了一个度。 烈日炎炎, 狄远赫站在队伍的前列,汗水从额头流下, 后背的衣服被浸湿, 他已经习惯了这种训练。 “不准动,站军姿十五分钟!”教官在前面大声说, “现在我来说一则重要通知!” “今天将有一批教授学者来到这里, 与基地进修合作,所有人端正好态度, 不要惹事端,知道吗!” “知道!”下面传来整齐划一的回答声。 “很好。”教官满意点头。 狄远赫余光瞥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但对方穿着统一的迷彩服,又显得有些陌生,他忍不住往那个方向望去两眼。 “眼神看前,不要四处飘!”教官高声道。 狄远赫收回目光。 远处的森芒浑然不知。 他穿着迷彩服背着发的绿色背包,走下大巴,抬头问教授,“就是这里吗,我们到了?” “到了,下车吧。”教授向他招招手,“他们应该给我们安排了宿舍。” “没想到迷彩服还挺配你,看着很帅气很精神。” 他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学生,还比划了下身高,“小芒,你是不是长高了?” 森芒站在树荫下往四处看,目光看向远处的队伍,“最近没有量过。” “真长高了。”教授很欣慰,“到时候吃饭的时候我多给你拿点菜,补充下营养,听说这儿的伙食不错。” “发什么呆呢。”教授注意到森芒的心不在焉。 “我好像看到哥哥了。”森芒再次回头看了几眼。 “不会吧。”教授扬起眉头,不太相信, “看错了吧。” 他们站着有一会儿了,没等到人来接应,“科研楼在哪呀?” “那边有人,我们去问问。” 然后狄远赫就直直地看着熟悉的身影径直往自己走来,确定了,是自己弟弟没错。 哥哥想到他才刚和阿芒说自己要离开几个月,不要太挂念他。 转头没几天,两人就在基地中碰面。 多少有点尴尬。 等等,狄远赫反应过来。 阿芒的专业不是这个吧,基地的研究项目和生物扯不上关系啊。 对面的弟弟无辜地向他挥了挥手。 哥哥沉默地站在队伍里。 “教官同志你好,我是a大的教授,我姓孟。”孟教授对教官问了声好,“我想问问科研楼怎么走?” “在前面直走然后东拐,白色的建筑楼就是了。”教官道。 说完他看向队伍的队长,“狄远赫,出列!” “去给老师们带路!” “是!” 走了几步,狄远赫忍不住接过弟弟的行李,问他,“阿芒,你怎么在这里?” “老师让我和他一起来。”森芒说。 “你怎么没和我说一声。”哥哥皱眉。 森芒如实回答,“因为你说你要保密,我想可能我的也要保密。” 哥哥没脾气了,“我记得你好像不是这个专业的吧?” “小芒没和你说吗。”孟教授笑着接过了话头,“他有一次迷路走错教室,然后听完了整节课,还对我们专业很感兴趣。” “好巧不巧我是上课的老师。” “我心里就想啊,感兴趣是好事,这么一根好苗子可不能浪费了啊,应该多项发展。” “所以我干脆就建议他辅修多一个学位。” 狄远赫沉默。 某种程度上说,很符合他弟弟的人设。 一辈子深耕一个领域对于天才来说吸引力没那么大,他们对世界充满好奇,而又恰恰具备了满足自己好奇心的才华。 在有限的生命中不受限地去认识世界,不怕尝试那些常人不愿意冒险尝试的选择。* 狄远赫看向弟弟,“不怕吃苦吗?” “不怕。”森芒说,想想又补充,“但我真的不喜欢苦瓜和咖啡。” 哥哥忧愁地叹了口气。 “走吧,科研楼就在前面。” …… …… 说好的见不了面和打不通电话,变成了现在哥哥空闲时间给森芒倒热水,时不时照顾他的起居。 森芒作为顾问教授的助理,每天拿着笔记本奔波在各种研讨会和实验中。 忙起来,比他哥还忙。 让人完全看不出他以前有把3个月的学习课程拖成半年的前科。 上回兄弟两约一起吃饭的时候。 一本和砖头差不多重的书放在饭桌上,震慑力很强,那顿饭狄远赫感觉到坐他旁边的战友说话都安静了几分。 “这是你的参考资料?”哥哥看了眼拗口的书名,“我记得你以前好像没学过吧?” “老师说我的基础太薄弱,需要把缺漏的框架补起来。”森芒说,“他让我把书看一遍。” “这本书的厚度,看十遍也搞不定吧。”狄远赫真情实意地说。 这句话收到了旁边战友认可的拍肩。 “怎么会。”森芒难以置信地说,“我又不是笨蛋。” 哥哥觉得自己被嘲讽了。 “食不言寝不语。”他把自己碟里的肉夹到弟弟碗里,“还是吃饭吧。” “那位阿赫的弟弟对吧!”以前哥哥的同学凑过来,在前两个字加了重音,“毕业那年你还长得小小的,现在长高了好多。” “之前开玩笑说让你在你哥研究生毕业前在学历上把他比下去,难道真的做到了?” 狄远赫觉得自己今天二次受到了打击。 他没有感情地把同学推开,“借过,打扰我弟吃饭了。” “还有我弟的学历还没超过我。” “那点钱你自个留着吧。” “害怕了。”同学快笑倒了,他冲森芒比了个拇指,“吃完饭别走,待会哥哥我请你喝可乐。” “去去去,谁稀罕你的可乐。”狄远赫满脸嫌弃,摆手让他走,“还有别乱认亲,我才是他哥。” 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第140节 同学笑着走了。 狄远赫脸色没那么美妙,他迟疑了会对弟弟说,“你别放在心上,他们都是开玩笑的。” “用不着在意这种虚名,你只需要追求你真正想要的东西就好了。” “我知道。”森芒抬起头,目光看向他哥,“我知道我想要什么。” “如果有机会你是想回葡泸?”狄远赫刚问出口就后悔了,“算了不说这个,未来的事谁也不好说。” “你已经改变很多了,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森芒摇头,难得露出了笑,他身上深绿色的衣服像是映衬着他的灵魂,在几年的时间里,他如同脱胎换骨一般,成长为一个过去自己想象不到的人。 “我不觉得压力大,我觉得很轻松。”他说,“很开心。” …… …… 几年后,新闻通告国内某前沿科技领域实现关键核心技术新突破,将极大提高生产效率,减轻成本。 …… 车行驶在公路上,森芒降下半扇车窗,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色。 路边望不尽的林树,远处云雾缥缈的青山,一切仿佛都没有改变,森芒隐约听到了自己动物朋友的长嗥声。 “我回来了。”他仰起头,对这片天空、对这片山林、对他的家说。 阳光亲吻着他的脸颊。 风将他揽入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