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的温度》 一 风轻晃着树梢，有些叶片飘落，树旁的板凳坐着一对情侣，不顾旁人眼光紧紧依偎着。 袁可葳目不斜视的经过那对情侣，耳里除了篮球场上运球的声音，还有越来越接近的排球场那端，传来手臂挥舞、手掌击打排球的声音外，最清晰的就是她的心跳声了。 今天是开学后第三天，系队开始练习的第一天。 早在得知自己上了博荣中文系的那一天，她就主动传讯息给中文系女排球队的队长。而谈话的内容不外乎就是她有多喜欢排球，高中就打校队担任举球，征战过哪些比赛等等。 袁可葳一直都知道博荣大学的排球校队很强，所以她从高一就很努力读书，希望自己能进入博荣就读，为的就是能与偶像更亲近。她还记得开学第一天就在学生餐厅看到以前只能在网路上看到的排球选手，她就兴奋得两眼发直，虽然表面镇定但内心可是无限隻小鹿衝撞着想离开她的躯体，跑到偶像面前碰碰他那强而有力的手臂。 终于走到排球场，她将自己的马尾扎紧，再次检查一遍今天的穿着，确定运动服、排球裤还有新买的排球鞋都没有半点脏污和破洞后，她抬头挺胸朝着一群穿着天空蓝上衣的女孩们走去。 不过，原本那股气势很快就没了。 走到阶梯边，袁可葳看着那群身穿天空蓝上衣，上头印有「博荣中文」字样的女孩，搜寻着队长的脸，终于找到了后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们没有人注意到她，都在互相问候着近况，袁可葳怯怯地站在原地，等着谁来发现她。 「好啦，先来暖身吧。」好不容易，队长站起来，不过仍是没注意到她的存在，而是要大家先去做操。 袁可葳屁颠屁颠的跟在队长身后，轻轻的点了一下队长的肩膀。 队长是一位短头发的学姐，身高少说也有一七三，比袁可葳高了一颗头。袁可葳最先注意到的是她的腿，好直好白，她怀疑队长是真的晒不黑还是都无须在室外练球。 「那个……我是暑假的时候有传讯息给你，说要加入系排的袁可葳。」袁可葳甜甜的说。妈妈以前一直说她讲话像小孩子她都不觉得，但刚刚紧张之下，她觉得妈妈说的还真没错。 「喔！你就是可葳吗？」队长在听完袁可葳的自我介绍后眼睛瞬间一亮，接着就是招手要大家集合。「大家快过来，我们有妹妹了！」 「小大一吗？」 「哇，新鲜的肝。」 「妹妹！」 「呜呜，我们老了。」 袁可葳站在原地不动，看着刚才那群天空蓝上衣的女孩们朝她围了过来，她维持着笑脸，心想难道这些都是学姐，没有半个大一吗？ 「那你先跟大家说你的名字，等练完球之后我们再一一自我介绍吧。」队长将手搭在袁可葳的肩膀，态度很亲切。 「嗨大家好，我叫袁可葳。」袁可葳点点头，尽可能用最亲切的微笑，跟每个人都对视一遍。 学姊们像是说好了一样齐声对她说：「嗨。」尾音还拉的很长，袁可葳觉得放松了些，心想应该可以处的来。 第一天练球，可葳跟着学姐们做操，大部分的动作都跟高中校队一样，只是多了高压腿，少了波比跳。暖身完队长要大家去跑操场五圈，跑完之后就开始练球了。 练习很一般，就是先接发球，接着跑三点接球，再来是发球、练攻击等等。一个半小时很快就过去，很久没有打球了，可葳觉得身体像是被拆开后重组似的，她暗自下定决心要把体能练回来，不然看着学姊各个都轻松自在的样子，她都觉得不好意思。 只要是接球上的问题，学姊都会马上指正，可葳也都虚心接受，毕竟身为一个举球员，控制球的方向是很基本的，所以如果她接球都接不好，又要怎么把球举给合适的球员呢？ 「可葳你球接得还不错耶。」一个绑着马尾戴着眼镜的学姊开口，可葳想她应该是目前队上的举球员，因为刚才练习接发时她就在举球的位置把球接给场边的人。 练球时间结束，女孩们聚集在一开始可葳来时她们聊天的地方。可葳对着那个学姊笑了笑，其实心里有些不以为然，她想，好歹自己也打过校队。 「可葳高中就打校队了对吧？」队长问。 可葳点点头，答道：「对。」 「难怪刚才都没什么失误，我还记得宜萱刚进来的时候，球喷的有够可怕。」举球的学姊对着另一个学姊开玩笑，其他的学姊都跟着笑了，可葳也微微笑着。她默默在心里记下学姊的名字，其实只要在路上遇到学姊她应该都认得出来，只是一次要记下那么多名字，还要对上每个人的脸，实在是需要一些时间。 「可葳之前是什么学校？」一个攻击很强的学姐问。 「南青高中。」 「那你们有分位置吗？」 「有，我以前是举球的。」可葳微微一笑。 「哇，那现在我们可以培养新的举球员了耶，刚好婷妤也要毕业了。」大家看向那位绑马尾戴眼镜的学姊，可葳点点头，心想原来那位学姊已经大四了啊。 「对了，我们先来自我介绍吧。」队长拍了一下手说。「我先来，我是对长，大三，叫杨珊，你可以跟大家一样叫我珊珊。」 接着从队长的左边开始，每位学姊一一介绍自己的年级跟姓名。可葳尽力记下每个人的名字搭配她们的脸，球队加上她一共有十二个人，她想应该可以记得起来的，虽然班上同学她也还没认识几个。 介绍完各自的年级跟姓名后，队长要大家喊声。「等等我会喊：博荣中文，然后我们就一起喊：加油欸，谢谢大家大家辛苦了，哈嘿！可以吗？」队长问可葳。可葳点点头，觉得这样的喊声很可爱。 「好，那就……」队长把手平举，女孩们迅速的将自己的手叠上去，袁可葳也不例外。 「博荣中文！」 「加油欸，谢谢大家大家辛苦了，哈嘿！」大家的声音响亮着，可葳觉得自己的心跳随着喊声加速。 她心想她真是做了对的决定，球队就像是第二个家，这是她以前的教练常掛在嘴边的一句话。她现在感受到了，由于父母皆是医生，在家陪伴她的时间不多。而她现在在离家几十公里远的地方，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二 袁可葳很喜欢文学，因此选择就读中文系。当初也是闹了一场家族革命，认为读文哪有什么用，毕竟爸爸妈妈都是医生，理所当然会觉得自己唯一的孩子必会追随他们的脚步，谁知其实她心意已决，谁也改变不了。不过最后她的爸妈也是无奈，心想自己的孩子果真跟自己一样，脾气倔的很，也就甘愿放手。 大学果然跟高中很不一样，可葳想。她不是一个很会社交的人，所以高中以下都是整个班级一起上课，她可以跟前后左右的同学在下课聊个几句，很快就能跟所有人混熟。但大学不同，很多课都分开上，所以她有很多人的名字都还不知道。 今天是全大一难得聚在一起的日子，因为要健康检查。各系的学生排着常常的队伍，队伍最前面是系上的学长姊，举着各系的牌子不耐烦的站着。 可葳排在一个头发短的像男生似的女生后面，她想了很久，最后决定开口跟这个人讲话。 「我们现在在排什么呢？」 「嗯？好像等等会发我们的资料给我们填，然后就可以分开看要先去量视力还是抽血之类的。」女孩的声音也很像男生，长的很清秀可爱，不知道为什么有种亲切的感觉，可葳就是衝着这点所以想要认识她。 「喔，那我们等一下一起去做检查好不好？」可葳有点紧张。 「可以啊。」女孩点点头，没有什么表情。「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袁可葳，你呢？」可葳眨着大大的眼睛，微笑看着她。 她停了一下，或许是可葳的表情太明显，她的嘴角渐渐露出笑容，她说：「我叫杨晴。」 「杨晴？」可葳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类似的名字，想了想，再看看她的脸，问道：「你认识杨珊吗？」 「喔，她是我姊啊。」杨晴回答。「你怎么会认识她？」 「我加系排啊！你怎么不加系排啊，你姐是队长耶，她打攻击很厉害。」讲到排球，可葳的眼睛就亮了。 杨晴也发现了这点，嘴角的笑意更加明显。 「我比较想加系篮，不过还在想，要加系排也是可以啦……」 「加啦加啦，不然现在只有我一个大一，我觉得很孤单耶。」可葳轻轻抓住杨晴的手腕，用乞求的眼神看着她。 小狗狗，杨晴想，她觉得可葳有着像小狗狗一样的无辜双眼。她笑了，点点头，说：「好啦。」 「耶！」可葳笑瞇了眼，大大的笑脸在杨晴眼里闪耀着。杨晴笑着回过身子，她觉得可葳很可爱，好像自己捡到了一隻小狗，正开心的在她面前摇着尾巴。 这天可葳跟杨晴成了朋友，她们两人一起排了所有健康检查的项目。两人在排队期间一起聊着开学这四天的心情，也聊着班上的人。 「那个，穿黑色衣服的那个，我觉得他很帅，人缘好像满好的。」杨晴指着一个穿着黑色上衣，上面有着英文字样写着classic的平头男生。 那个男生看上去有一八零，体态不错，周围有几个男生跟着，他们指着自己的资料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然后笑了。几个男生大笑的爽朗声音在礼堂里传开，可葳觉得杨晴说的那个男孩笑起来很好看。 「平头还可以很帅，就代表他真的很帅。」可葳最后下了结论。 「哈哈哈，你这是什么结论。」杨晴笑弯了眼，可葳也看着她笑。 其实可葳觉得杨晴是喜欢女生的，不过现在又不确定了。原本会这样想，单纯只是因为她的外表，不过真的跟她认识后，她就放下原先的偏见，单纯跟她这个人相处了，而且相处得很愉快。她就是一个直率可爱的女孩，可葳想，所以不管杨晴喜欢男生还是女生她都会很喜欢她的。 健康检查结束后，学长姐集合各系的大一学生，带到各自的班上，说是要选出各班的班代。 令可葳惊讶的是，平头男生举手自愿担任班代。班代就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工作啊，尤其是大学，很多事情拖到最后都是班代在负责的。不过后来她又想，他可能就是想要成为所谓的系核吧。毕竟有着这样的外表，活泼开朗的个性，而且貌似已经跟学长姐处的不错，班上同学也会因为他是班代的身分最记得他吧。 梁又，一个欲言又止的名字，可葳在心里默默念着他的名。不料，自己的名字竟然出现在白板上头，等她回神时，班上已经要开始投票了。 「我的名字怎么会在上面啊？」可葳小声地问坐在旁边的杨晴。 「刚刚学长说如果没有人要当副班代就用抽籤的，然后就抽出三个人，你被抽到啦。」杨晴平静的说。「放心，我会投给你的。」 「别──」 不过来不及了。 袁可葳的名字被写在第一个，所以学长第一个喊到她的名。班上同学基本上都还不认识，偏偏杨晴刚才信誓旦旦的说会投票给她，而班上同学看到有人举手竟也纷纷举起自己的手…… 所以，袁可葳就这样成了博荣中文系一年级的副班代，还是高票当选。 待选完所有的干部后，可葳拉着杨晴说要去吃饭，她已经饿到前胸贴后背了。杨晴笑可葳果真是念中文系的料，讲话文诌诌的。可葳笑了笑，没有回答。 到了学生餐厅已经有些晚了，好不容易找到位置才发现旁边不就是梁又以及他的跟班吗？ 「嗨，副班代。」梁又主动跟她打招呼。 「嗨。」可葳把包包放下，心想他们怎么会比自己早到学餐。「可以帮我们顾一下包包吗？」 梁又点点头，可葳看他答应，就跟杨晴买午餐去了。 「其实我原本是想在大学当个边缘人的。」杨晴说道。 「为什么啊？我很多朋友也说大学想当边缘人。」可葳是真的不明白，那些高中玩社团，几乎整校都知道的风云人物，怎么会觉得自己在大学就可以不受瞩目呢，不知道其实很多事情都是命运吗？ 「就是觉得大学太杂了，很可怕，所以就当个边缘人做好自己的事就好。」杨晴回答。「不过现在不可能啦，因为认识了你。」 杨晴对可葳做了个怪表情，可葳觉得莫名其妙，自己从来不是什么风云人物，顶多是因为较为亮丽的外表，在新环境总会受到一些瞩目，不过等时间久了大家也就不觉得新鲜了。 三 可葳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会让大家为之疯狂的人物，她不懂为什么那些可以因为参加社团就认识很多人的人。其实她有时候是羡慕的，因为那是自己缺少的特质，她没有办法那么容易就和一群人打成一片。 「为什么认识我就当不了边缘人了？」可葳说出心里的疑惑。 「因为你现在是副班代啦，而且还认识了梁又。」杨晴说，「他感觉就是那种电影或小说里面，女生会喜欢的男生，而且听说他篮球打得不错，被学长找加入系篮了。」 可葳有些恍然大悟，确实，只要跟那些风云人物变好，很容易就可以打进他们的圈子。但令可葳不置可否的是，她认为自己不是那样的人，她没有办法轻松和那些人交往，而且就算真的认识了，最后往往会因为奇怪的原因就断了联系。 两人买完饭后回到座位，梁又他们已经吃完了，不过还坐在位子上等着她们，看到她们回来，还转头对她们微笑。 可葳也对他笑笑，然后就转头认真地盯着自己的午餐。排骨饭，排骨看起来满大块的，菜是高丽菜跟豆干，以这个价钱来说已经不错了。她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餐具，准备用餐。 「你随身带餐具吗？」梁又开口。 可葳有些惊讶梁又竟然会跟她搭话，不过感觉又在情理之中。 「对啊。」她简单回应。 「环保，好女孩。」杨晴在可葳对面边吃边对她举起大拇指，作认真貌。 可葳瞪杨晴一眼，心想她在干嘛。不料梁又竟然附和：「是啊。」 这让可葳转头看了梁又一眼，却撞上他真诚的笑脸。 「那我们先走囉，掰掰。」说完梁又和他的朋友带着自己的餐盒起身。他身边的朋友也对她们说再见，有些还带着曖昧的微笑。 「他朋友叫什么名字啊？」梁又他们走后，可葳问杨晴。 「不知道耶，好像有一个叫什么纬的吧，另一个我不知道。」 「喔。」 可葳觉得到时候就会认识了吧，所以也就没想那么多，继续吃着饭。肉挺薄的，上面的那层皮还会黏在饭上，学餐的品质……不太优啊，可葳辛酸地想。 「欸你要参加新生盃吗？」杨晴突然问。 「新生盃？」可葳疑惑，不太明白那是什么，但又好像在哪里听过。 「就是新生才能参加的系际盃赛啊，」杨晴跟可葳解说。「有篮球、排球、羽球那些的，赢的有钱喔。」 「是喔，好啊，那我们参加排球吧！」可葳觉得很兴奋，心想一开学就能打比赛。 「可以啊，可是……」杨晴咬着下唇，思索着要不要开口，但她最终还是说了：「其实我也满想打篮球的。」 「那可以一次参加两项吗？」可葳问。 「好像最多就是参加两项，你不陪我一起参加篮球吗？」杨晴学着可葳像小狗狗一样无辜地睁着大眼，不过看起来好像不太管用。 「哈哈，不啦，我篮球超烂的，但我会去帮你加油。」 杨晴也不强迫，耸耸肩表示：「好吧，你可以来当球经啊。」 「好啊，帮你们装水。」可葳笑咪咪的。 吃完饭后，杨晴还有课，可葳接下来是两堂空堂，然后才是和杨晴一起上的英文课。她打算先去图书馆吹冷气，九月的天气虽然是满舒服的，但中午时间还是会有些冒汗。 两人在图书馆分手，可葳才刚走进图书馆，就感受到图书馆里凉凉的气息，还有扑鼻的书香味。她站在门口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心满意足地走进去，想先佔个位子再去找书来看。 不过或许是她刚才的动作太引人注目，她才刚进来，就发现有个高大的男生嘴角带着笑的盯着她看。她觉得莫名其妙，皱着眉跟他对视了很久。男子一直笑笑地盯着她，直到走出图书馆。 可葳想她真是遇到怪人了，以往或许会有人因为她的外表盯着她看，不过不会这样看的明目张胆，又在被抓到后不死心地一直看啊。 可葳在找了一个角落并且把包包放下后，拿出里面的笔记本和铅笔盒，接着就起身去书柜找书。她讚叹着图书馆的分类相当明确，小说区还分侦探类、爱情类、恐怖小说……等等，当然经典文学也少不了。她在古典小说的地方晃了晃，看到张爱玲的《半生缘》马上将它抱在自己怀里。接着又走到新诗区，看到林季钢的绝版诗集也是兴奋的拿起，突然，她想到一件事情。 刚才那个人，不就是国手张浩然嘛！ 可葳呆在原地，心跳得很急，嘴巴张得大大的。不会错的，是张浩然，排球世家，高中理所当然读排球名校，随后被召进国家队，又打企业联赛，是人称黄金砲手的厉害角色。可葳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事，除了自己没在第一时间认出来她的偶像外，她还惊异于她的偶像竟然对她微笑，还一直跟她对视！ 可葳几乎是用飘的回到座位的，她抱着刚才找到的两本书，脸上掛着傻傻的笑，心情好的不得了。 「嗨。」一个若有似无的声音传进可葳耳里。 可葳抬起头，发现梁又坐进她前面的位子。可葳呆呆地盯着他瞧，尚未回过神的模样让梁又笑了笑。 「不会是忘记我了吧？」他调侃道。 「梁又。」可葳吐出他的名字，像是着了魔般。 「嗯，可葳。」梁又又笑了，倾身向前想拿她抱在怀里的书，可葳赶紧把自己怀里的书放到他手上。可葳觉得有些窘，不知道为什么听眼前这个人念着她的名字会有种奇妙的感受。 「你喜欢诗啊？」梁又翻着诗集的内页，问她。 「嗯。」可葳点头。她是真的喜欢诗，常常有人说诗可以读很快，她却不以为然，认为诗应该要细细品味才是。 「酷。」梁又学她简短回话。 「你讲话要不要小声一点。」可葳放低音量，用着几近气音的声音说道。 「一楼是可以讨论的啊，放心吧。」梁又指着墙上的公告，上面确实写着一楼是讨论区，可以说话。「你英文也是a班的吗？」 「嗯。」可葳答。英文课是按当时考大学的成绩分班的，她的语文成绩本就好，当时知道自己上的是a班也觉得理所当然。 「酷，我们同班。」梁又又笑了。 可葳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阳光男孩，笑起来很好看。 四 可葳和梁又是一起出现在英文课教室的，正确来说，他们是一起在图书馆耗了两节课，然后一起离开图书馆来上英文课的。 走进教室，不少人看向他们，可葳知道是因为梁又的关係。杨晴已经在教室了，她帮可葳佔了一个位置，看到可葳跟梁又一起进教室，她对可葳投以好奇的目光。 可葳走向杨晴放着包包的位置，杨晴把包包拿起来放在自己腿上，可葳把自己的东西放好后坐下。不料，她发现梁又也跟了过来。 「那我坐你们后面好了。」他说。 「好啊。」杨晴回答，梁又则对杨晴投以感激的微笑。「你要参加新生盃吗？」 「嗯，我会参加篮球的。」梁又回答，「你们也会吗？」 「会，我参加篮球跟排球，她只参加排球。」杨晴说。 「你会打排球吗？」梁又问可葳。 「嗯，我高中打校队的。」可葳回答，然后在教室里东张西望的。她以为罗宇杰会跟自己同一个英文班的，当初在高中班上，就她跟罗宇杰的语文成绩最好。不过其实罗宇杰什么成绩都好，他最后读了医学系，曾经可葳的父母以为她会选择的。 「校队？那你大学也会加校队吗？」梁又又问。 「呃……其实我没有很强耶。」可葳回答，她其实也想过这个问题，不过最后决定放弃。「而且我只想把排球当兴趣啦。」 「是喔，我应该会加篮球校队。」梁又说完露出个靦腆的微笑，然后转过身将自己的东西拿出来。 「你那么强啊！」杨晴惊讶，「那你可以帮我们练习吗？我们想打新生盃，可是有几个不太会打篮球的。」 「可以啊。」梁又答应了。 可葳对篮球不感兴趣，应该说，是因为自己高中体育课时总是无法在篮球取得好的成绩，又常常被自己的好友取笑投篮姿势，所以她就不打篮球了。她不知道如果是罗宇杰的话会不会也加入校队，或是他跟梁又谁比较厉害。 英文老师是一个情绪很高亢的女人，一走进教室就用着高分贝问候大家：「helloeveryone！」说完就踏着高跟鞋叩叩叩的走向自己的讲桌前。 「let’sknoweachotherfirst.hieveryone,mynameistima,andyoucancallmetitiormama.hahaha.okay,than…let’sstartfromyou!」老师一口气说完，接着点了坐在最前面正中间的一个男同学。 男同学似乎是被吓了一跳，有些结巴的用英文自我介绍，老师还打断那位同学的话，要大家介绍自己读什么系、什么星座。同学们各个面面相覷，自己的系在做什么还比较好讲，要说自己的系的英文名是什么，还真的很多人都不知道呢。 好不容易大家都自我介绍完一遍，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着淡淡的粉色，紧张过后放松的大家，都有些脱力。不料，老师很快又用着她高亢的声音要求大家翻开刚才发的课本，并且开始上课。可葳觉得自己快不行了，老师的情绪太过高亢，往往让学生很有压力，她就是最无法接受这样的老师，但又不忍心伤害老师的热情，所以只得紧绷着自己。 老师上课到一半，前门突然咿呀的开了。走进来的是一个只单肩背着黑色后背包的男子，身高体魄外貌都是那种走在路上会吸引许多人回头的，他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站在门口看看里面坐着上课的每个人，突然定格在一个人的脸上，然后露出个痞痞的笑。 可葳坐在中间的第四排，周围都被坐满了，所以看到罗宇杰的时候她也没办法叫他过来。可葳原本已经呈现要睡着的模样，虽睁着眼不过魂早已飞回宿舍的床上。在看到一个第一节课都快下课才来，而那人刚巧是自己的高中好友时，她瞬间就醒了，不过脸上的表情还是呆滞的。 罗宇杰捕捉到了这样的她，他想这个老师一定不能给她什么，或是只是她刚好很累而已。她的周围座位都被坐满了，嘖，只剩下讲桌前面有一个位置。 「wow,thereisahandsomeboylateformyclass.what’syourname?」老师问他。 「罗宇杰，医学系一年级。」说完后，他逕自走向唯一空着的位置，坐下。 「well……」老师不知道是被他的气场吓到了还是怎样，竟然一时说不出话。 「上课吧。」罗宇杰伸手到讲台上拿他的课本，然后看了眼隔壁同学翻开的页数，看起来真的是打算要上课的模样。 而老师也真的继续上课，罗宇杰听了听后决定不听了。果然不适合，他想。他瞥了眼可葳，慢慢的笑了，她又回到那个昏昏欲睡的模样，只差眼皮没有壁上而已。 下课了，可葳马上趴下，想要好好的休息一下。刚才在图书馆本来是想说如果累了就睡一下，不过梁又在，叫她怎么睡嘛。正当她迅速的要进入梦乡的时候，脑袋突然被敲了两下，她抬起头，发现是罗宇杰蹲在她身边。 「还以为你睡饱了。」罗宇杰笑着说。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睡啦。」可葳反驳。 「你只是眼睛没闭上而已啊。」 可葳挑眉，对罗宇杰做了个扁嘴的表情，表示「你又知道喔」。罗宇杰笑了，说：「好啦，不吵你，等等一起吃晚餐。」 「嗯。」可葳说完，继续把头埋在自己的手臂。罗宇杰摸了摸她的头，站起来，与梁又对上了眼。 他深深地看了眼梁又，而梁又只是瞄了他一眼后，继续低头看自己的课本。罗宇杰挑了挑眉，走回自己的座位。 五 下课前二十分鐘，老师发下卷子，上面有几题关于这天课堂的问答题，老师表示答完交卷就可以走了。 可葳早早将考卷写完，但看着没人交卷也不敢动，后来看到有个坐在后排的男生站起来交卷后直接离开，她跟坐在她旁边也写完考卷的杨晴交换了眼神，一起起身交卷走出教室。 「欸你老实说，你跟刚刚那个男的什么关係？」杨晴一把门关上，就抓着可葳问清楚。 「谁？你说罗宇杰吗？」可葳问。杨晴点头，可葳无奈的说：「我跟他是高中同学，高中就很好了。」 「你们没有曖昧或什么吗？」杨晴不放弃，「你刚刚趴下去他还摸你的头耶！」 「没啦。」可葳皱着眉答，「我们以前就是最好的那种，虽然也有其他朋友，但跟他就是单独吃饭、出去什么的都很正常。」 「所以是纯友谊喔？」 「对呀，虽然以前也常常有人把我们配对。」可葳想起高中常常被拿来当茶馀饭后的话题，不免感慨。「难道男女就不能有纯友谊吗？」 杨晴原本要再说些什么，但这时梁又走了出来。 「你们也写太快了吧。」梁又看到是杨晴和可葳，笑着问道。 「很简单啊。」杨晴回答，可葳也笑笑的。这个时候，罗宇杰推门走了出来，四人八目相交，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尷尬。 「走吧，我好饿。」罗宇杰不知是没感觉到这尷尬，还是想让它更凸显，他逕自走到可葳身旁，说要一起去吃饭。 「嗯。」其实可葳也觉得没什么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有些不对劲，「那我走囉，掰掰。」 和杨晴还有梁又告别后，可葳和罗宇杰肩併着肩走着。这好像又回到了高中的时候，两人中午总是会一起到热食部买饭，高三那年留校晚自习，也总是会一起去到校外买晚餐再回教室，两人甚至会搬移自己的位子一起坐。也不确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因为几乎都一起行动，而有两人在一起的传言。可葳其实是不太在意的，她觉得没有的事就是没有。不过她偶尔会想，自己高中都没有对象，而罗宇杰也始终单身的原因，会不会就是彼此的存在呢？ 两人讨论过后决定到到学校旁的巷子内，一家小餐馆用餐。这条巷子是校内学生都知道的，因为学生餐厅的东西也就那几样，很快就吃腻了，如果想稍微犒赏一下自己，很多人都会选择来这条巷子觅食。 两人一踏进那家小餐馆，就看到了可葳今天才见到的人，她的偶像，张浩然，旁边还坐着几位也是打排球的体育生。可葳瞳孔震动一番，随即保持镇定，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就是不去看那一桌，不过脸上却因为强装镇定而浮现浅浅的粉色。 坐定位后，罗宇杰总算发现可葳怪异的行为，大声地问她：「你干嘛？」 可葳吓得往前摀住宇杰的嘴，眼神也不由自主地飘向张浩然坐的那桌，意外的发现他们那桌有几个人都看向她。她惊慌地坐回自己的椅子上，罗宇杰转身看了看，然后回头问她：「那是张浩然？」 可葳睁大眼睛，轻轻的点点头，不敢把动作做得太明显。 「你认识？」罗宇杰又继续问。 可葳摇摇头，再瞄了一眼那一桌，看到有人嘴角竟有着浅浅的笑，可葳窘迫极了。 「我就今天遇到张浩然，然后……」可葳刻意压低音量，继续说：「他就一直看我啊，还对我笑，我那时候还想说遇到怪人咧。」 罗宇杰又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可葳赶紧说：「你不要一直看啦。」 「你不要靠他们太近。」罗宇杰下了定论，开始点餐，可葳纳闷为什么，不过接下来无论可葳怎么问，他都不再提他们。当然可葳也不敢再看他们，就是低着头自顾自地吃，偶尔和宇杰聊几句，也是眼神闪来躲去的。 两人吃完饭后又聊了一些近况，才各自回宿舍。可葳回到宿舍就看到杨晴的通知，说她们明天要开始练新生盃篮球了。可葳回了句好，期许自己能在排球这个领域更加进步，超越高中时的自己。 隔天在上必修课文字学前，可葳和杨晴约了吃早餐。可葳听着杨晴说她高中打篮球的风光，听得眼睛发亮。可葳觉得杨晴一提到篮球，就像换了一个人，这样的杨晴连可葳都觉得差点要爱上。 「可是我觉得，博荣虽然排球很强，但好像大家不那么热衷欸。像这次新生盃，我问了我们班女生谁要报排球的，都没什么人答应，现在还差两个才能报名，不然就要报混排了。」杨晴一口塞进剩下的三明治，含糊不清的说。 「蛤？所以我们排球还没报吗？」可葳惊讶，不过想想杨晴说的话，又觉得好像真的是这样。 博荣的甲组排球在大专盃已经挺进冠亚军好几次了，与飞宏科大常常都在争夺冠军宝座。去年虽然痛失冠军，不过他们立志今年要恤耻。可葳当初就是抱持着博荣排球很强的心态，拚了命也要考进来，但进来之后，像是系队，目前为止就她一个新生加入。虽然排球场也常常是爆满的状态，但篮球却是在走廊上随时都能听到人在谈论的。而且从新生盃的报名就可以看出这悬殊的差距，篮球男生组跟女生组几乎是每个系都报了，相对排球，男生组是有几个系报名，但女生组却只有两个系，混合组倒是多了些。 「还没，所以今天就先练篮球吧，我已经跟梁又约了。」杨晴说，说完之后她顿了几秒，补道：「不过打完篮球还是可以陪你打排球啦。」 「好啊！」可葳回答，她觉得有杨晴这样的朋友真的很幸运，幸好开学前有听妈妈的话，到家附近的土地公庙拜拜。 一次记住班上同学的名字，对可葳这种记性极差的人来说，打新生盃真的是较为轻松的选择。何况她目前是当球经，只需要坐在场边看她们，看看那个运球不太稳的，记住她的长相跟名字；看看那个不愿绑马尾寧愿披头散发的，记住她的长相跟名字；看看那个防守很厉害杨晴都切不过的，记住她的长相跟名字。 梁又也约了班上的男同学在隔壁场练习，他偶尔会来看看女生们，指点她们一些防守要注意的事情，或是进攻时应该怎么切入。可葳不是很懂，但在旁边看他们也是挺有趣的。梁又有时也会来找她聊聊天，这时其他男生也会围上来，这样一来，可葳又多记住了一些人的长相跟姓名了。 六 决定收工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可葳看看手机已经快七点了。看着大家满头大汗的样子，可葳说声辛苦了，然后把水瓶一一递出去，她帮大家装了冰凉的水，想让大家降降温。 「啊，这样还能练排球吗？」杨晴突然想到。 「没关係啦，明天晚上要练系排啊，你要来喔。」可葳说。 「好啦。」 大伙把东西收拾好后，就各自去吃饭了。可葳和杨晴跟男生们一起朝学餐走去，当中还包括梁又跟梁又的两个好友。现在可葳、杨晴跟梁又这个组合倒是稀松平常了，虽然一起练球的几个女生感觉也想加入他们，不过最后却总是退却。 大学很容易聚，相对的也很容易散。总是一群人很快地聚在一块，最后也很容易分崩离析，或是在团体中又分了好几个小团体，甚至是彼此互相看不顺眼，但为了维持团体的和谐，仍强硬地笑着。可葳庆幸自己目前最好的朋友就是杨晴一人而已，她不善交际，认为交朋友这种事情顺其自然就够了。 「你们现在排球还差几个人啊？」吃饭期间，大家聊着刚才练习的状况，有说有笑的，梁又突然问了一句，男孩们的目光也聚集到可葳和杨晴身上。 「我们现在只有四个女生。」杨晴回答。 「还是我跟阿达还有大头加入你们？」梁又问，指了指他的两个好朋友。 可葳一开始对于这两个男孩的绰号有些茫然，钟达阳，绰号阿达，据说是学霸来着，这样的人怎么会偏偏名字里有个达，绰号就叫阿达呢？还有大头，本名郭育纬，头跟正常人一样大啊，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灵感。不过再将话题扯回新生盃，打混排也是可以的，不然如果硬找来几个女生一起打排球，最后只会被打得落花流水吧。可葳见识过不会打排球的女生在场上的模样，就是一直叫，一直躲，好不容易一颗球直直的朝她的手臂上打，马上痛得哭出来，然后整场的人都围过去安慰她，只剩可葳一人无言以对。 「好啊。」可葳答。 「真的吗？」梁又似乎没想到可葳会那么乾脆地答应，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明天下午没课的话可以练。」 「对耶，明天下午没课！」杨晴惊呼。 「好啊，那我们到时候去借一颗排球。」可葳也是笑笑的。 这天晚上，罗宇杰传讯息叫可葳到她的宿舍门口，说要给可她东西，硬是把已经洗好澡趴在床上看书的可葳叫了出来。可葳套了一件薄外套，把头发梳了梳确定不是太乱后才走出宿舍。博荣的宿舍有四栋，可葳住在第三栋，算是满中间的，若是住在第一栋的人，每天上学都要多个五分鐘的路程，若是理学院的就要走更远。 「干嘛那么晚还叫我出来啊？」可葳一见到罗宇杰就问，他是属于住在第一栋，又是医学院的人，医学院只比理学院离宿舍区近一点。 「喔，就想说跟你讲个情报啊。」罗宇杰耸耸肩。可葳发现他手上提着一袋麵包，心想情报什么的应该不重要，只是想把三个五十的麵包分给她吧。 「是喔。」可葳故意把两个字拖得很长，「是什么情报非得现在说啊。」 「有关你们的新教练的事。」他说。 「新教练？」可葳疑惑，她想起上次练球时确实没有教练在，她还以为她们就是自己练习的，也没听说过什么教练的事。不过博荣因为排球很知名的关係，各排球系队的教练很可能会是体育系的那些排球选手，主要是看他们的人脉。 「就是你的偶像啊。」罗宇杰面无表情，到事可葳听到的时候睁大了双眼。「张浩然。」像是要证实可葳心中所想，罗宇杰连名带姓的说了出来。 「但是……你怎么会知道？」可葳虽然很开心，但还是想知道这消息到底可靠不可靠。 「我们系上有一个人跟陈威荣很好啊，今天吃饭的时候陈威荣跟张浩然就跟我们併桌吃，他们就有聊到。」罗宇杰说。 陈威荣也是校队的一员，专长是快攻。可葳觉得自己像是中了大乐透，她从来没想过可以跟自己的偶像近距离到这样的程度。原本光是想着能跟偶像上同一所大学，在他们比赛时到场加油，喊他的名字，这样就很足够了，没想到现在偶像要变成教练了！她开心的想要转圈，但碍于现在在宿舍门口，人来人往的，她只好抑制住这份衝动。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罗宇杰盯着可葳身后说道。可葳原本还没有意识到罗宇杰在说什么，直到感受到身后似乎有庞然大物贴近，她低头看地上的影子，发现自己整个人都没入了这人的身子。她转头，看到张浩然站在她背后，嘴角是一贯的笑。 「嘿。」张浩然跟罗宇杰打了招呼，低头看了可葳一眼后，就跟陈威荣一起走进宿舍。 可葳心跳得好快，这距离比教练还要近啊，简直就要贴上去了。不过她随即又想到，若之后他真的是她们教练，那身体上的碰触其实就是难免的了，可葳觉得自己就要昏倒了。 「他有女朋友了。」罗宇杰一句话把可葳打回了现实。 「什么？」可葳呆呆地问。 「他有女朋友了，在一起快三年，」罗宇杰就事论事。「他女朋友也是我们学校的，今年开始到美国留学。」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他们还满稳定的样子，今天吃饭的时候还视讯。」罗宇杰又补了一枪。 「是喔……」不过可葳并没有太难过，她本来就不像那些疯狂粉丝，认为自己的偶像不能谈恋爱。偶像就是偶像，与自己是有很大一段距离的，就算变成了教练，身分也是不同的。 「反正是偶像啊，真希望能看他们结婚。」可葳双手捧着脸，幻想着自己偶像穿上新郎服的模样。 罗宇杰拿她没办法，不过看她没有很难过的样子也就放心了。他拿出袋子里的可颂麵包递给可葳，说道：「明天早餐。」 「谢啦。」可葳笑咪咪的，她就知道里面有她的份。 两人互道晚安之后回到各自的宿舍，可葳后来躺在床上仍想着教练的事，不知道学姐们知不知道？不过会来当教练就是双方都说好了吧。后来在快要睡着之际，突然想到，偶像跟她住同一栋宿舍呢，感觉又更近了一些，便微笑着睡着了。 七 这天可葳一到教室，杨晴就招招手要可葳到她旁边坐下，急切地要告诉可葳重大的消息。 「你怎么每次都挑这么前面的位子啊。」可葳抱怨，上了大学后她老是觉得睡不饱，总希望不要坐太前面，以免打瞌睡被抓到。 「唉唷，位子不重要啦，我有一个大消息要跟你说。」杨晴压低音量。 可葳其实可以猜到杨晴要说什么，不过若杨晴真的说出跟她所想一样的事，那么她就会更高兴了，因为杨晴的消息一定是从她姐姐那得知，从队长那里得知的消息，百分之百就是确定的了。 「什么消息啊？」 「你不是很喜欢那个张浩然吗？」杨晴问的同时紧盯可葳的眼睛，确认她没有记错可葳的偶像，可葳点点头后她继续说：「你不要太激动喔，就是啊，他要来当我们系排的教练了。」 可葳的嘴角马上扬起了笑，怎么止也止不住，她本想装冷静说她早就知道了，但最后还是因为这个百分百的消息而喜悦。 「怎么样？很开心吧！」杨晴也笑。 「很开心啊，但其实我昨天就知到了。」可葳说，接着看到杨晴傻住的脸，开心地大笑。 「我姐告诉你的？」杨晴问。 「怎么可能，」可葳奇怪，她跟队长也没有很熟，基本就是那次练球和偶尔在路上遇到打个招呼而已。「是罗宇杰说的啦。」 「你那个医学系的朋友说的？杨晴露出可疑的表情，「他怎么知道？」 「他们昨天还一起吃饭咧。」可葳说。 原本杨晴还想再多问，但后来老师来了，她们的话题也就终止。这堂是选修课，上课的同学不多，但可葳很开心跟杨晴选的课大部分都一样，这样分组时也不用太担心了。 吃完午餐过后，可葳跟杨晴到体育器材室去借排球，剩下的四个人则先去佔场地。可葳和另外两个一起报名新生盃排球的女生不熟，平常也很少看到她们，有时必修课也不一定会到。其中一个很高很漂亮，另一个身高应该比可葳矮一点，头发短短的很可爱。可葳只希望能跟她们处的来，不然排球这种多人运动，如果默契不好，甚至更糟的，队友之间都不合的话，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打。 球借回来之后，梁又提议大家先自我介绍一下，彼此有了初步认识之后再来分站位。可葳则提议大家在自我介绍时，也可以说到自己以前有没有打排球的经验。漂亮女孩以前打校队就是负责举球跟拦网，另一个短发女孩则是以前完全没打过排球，而梁又的朋友们高中时就是会参与各种体育竞赛的类型。 可葳觉得有点为难，毕竟她也是举球，总不好说要轮举吧？她认为漂亮女孩可能不会答应，混排的话三男三女，男生只能打后排攻击，站前排也不能跳，这样就代表只有一个女生会轮替，可葳自己是很想先磨练一下自己场上的经验的。 杨晴看大家好像有些不知所措，便开口说：「反正新生盃就是打开心的啦，大家就先随便站吧。」 大家先随意地分成两队，可葳和漂亮女孩、阿达还有杨晴同一队，另一边则是梁又、大头和短发女孩。上场前可葳先观察了一下，发现漂亮女孩果真逕自走到举球的位子，于是她默默的站到中间后排，想说练不到举球就练接球吧。 这天的练习就在笑闹中结束了，短发女孩果真不断地尖叫闪球，于是梁又跟大头只好扩大自己的接球范围整场跑，跑得满头大汗。可葳这一边状况比较好，不过当漂亮女孩举球给她时，她却很犹豫该不该打，因为她还真不擅长攻击，就算平时练球有练过攻击好了，也没有试过中间的。最后漂亮女孩就不再把球举给可葳了，这让可葳有点沮丧。 时间到五点多的时候，大家决定今天的练习就到此为止，这天晚上系女排要练球，篮球校队也要练，所以要先去吃点东西垫垫胃。 「其实我觉得大家都还不错啊。」大头说。 大家都同意大头说的话，以第一次练习来说，这样的进展算是不错的，每个人除了短发女以外都很敢接球，而且可葳很意外的发现，杨晴攻击真的打得不错。 漂亮女孩跟短发女孩说自己要回家，就没有和他们一起去吃晚餐了。可葳看着地上的影子发现，现在他们五个人像是一个团体了，相处的还满好的，很自在，虽然她最亲近的仍是杨晴一人，但不可否认跟另外三个男生相处起来都不会尷尬。 在学生餐厅时因为位子几乎都坐满了，所以五人最后是分开来坐，可葳和杨晴一起坐到靠近门口的地方，另外三个男生则是分散各地。可葳抱怨怎么学生餐厅到了五点多人就那么多，有的人甚至不是在吃饭只是纯粹聊天。 饭快吃完时，杨晴突然用手肘撞了可葳一下，可葳本想转头瞪她，却在抬头的那一刻发现张浩然的身影。 「你觉得他是要去系队了吗？」杨晴问。 「还是他今天也要练球啊？」可葳反问。 「你傻啦，今天篮球校队要练啊，排球是明天啦。」 「是喔。」可葳紧紧地盯着张浩然，同时也不忘把手上的饭捲吃掉。「那我们赶快吃一吃跟踪他。」 「跟踪他干嘛啦？」杨晴觉得好笑，转头看到可葳脸上不仅有饭粒还有海苔，就觉得更好笑了。「你这样跟踪他太明显了。」 「为什么？」可葳嘴里塞满食物。 「你这样带饭包去见偶像，你说他会不会印象特别深刻啊？」 可葳觉得尷尬，赶紧把最后一口食物塞进嘴里，然后胡乱拍了拍自己的脸。拍完还不够，还要将脸凑近杨晴，确认她看个仔细。确定脸上跟牙齿上都没有海苔之后，可葳拉着杨晴起身。张浩然在便利商店前面和一个人聊天，当她们两个拿着垃圾想假装若无其事的经过时，张浩然却转了个身。 可葳被吓得不轻，抓着杨晴往地上蹲。罗宇杰这时从便利商店走了出来，看到蹲在地上的可葳时皱了下眉头。 「你有什么毛病？」罗宇杰问。 「呃……我捡垃圾。」可葳觉得很心虚，同时瞄了眼张浩然，庆幸他没有回头，而是直接朝学餐外面走去。 「你等等练球？」罗宇杰问。 「对呀，你要吃饭啊？」 「嗯，等等校队练习。」 「校队？」可葳疑惑。 「篮球。」说完，罗宇杰跟一个人打了招呼，就不顾可葳一人还呆呆地蹲在地上，直接拿着刚从便利商店买的饭糰朝那人走去。 「可葳，走了啦。」杨晴已经站了起来。「你不是要跟踪张浩然吗？」 「啊！对耶。」可葳猛的起身。 不过根本不用跟踪，因为当她们两个跑出学餐时，张浩然已经不知去向了。 八 当可葳和杨晴到排球场时，时间刚好是六点。有些学姐还没来，队长则是已经换好衣服正在将球放进球车。可葳东张西望，但却没有看到张浩然的身影。她略略有些失望，害怕一切都是假的，其实张浩然根本不是什么新教练，先前都只是幻想或是听错。正当她想要压下自己内心最后一份希望，弯身拿水瓶要去装水的同时，队长杨珊开口了： 「大家，我要说一件事。」 杨晴转头对可葳笑了笑，可葳的心情像是从以为要结束的云霄飞车底部再次缓缓爬升，越接近顶端越是兴奋。 「张浩然是我们这学期的新教练，他等等就会过来。」队长说完，象徵性的拍了一下手。 学姐们有的很兴奋有的很紧张，小小的区域变的闹哄哄的，每个人都在谈论着张浩然这位传奇人物。 「他怎么会想来带我们啊？」有个学姊问道。 其实这个问题同时也是可葳的问题，她想，中文系常常都被人觉得无聊或是奇怪，因为觉得他们常常无病呻吟，而且总是鬱鬱寡欢的。可葳进来中文系后偶尔也会觉得几个人特别不一样，像是那种穿旗袍扎发簪的、长袍马褂的、无时无刻都拿着一本古书在读的……但她认为那只是少数，而且能这么做自己说实在也是很棒的一件事，她还不敢呢。 不过，她不认为他们系上有人特别擅长交际，毕竟大家对文科的第一印象，应该都是柔弱又安静的吧。 令可葳万万没想到的是，婷妤学姐，也就是现在队上负责举球的学姐，男朋友竟然是陈威荣！但陈威荣早先已经答应过别的系队，会去当他们的教练，因此找来他的好朋友，也就是张浩然。 可葳觉得不可思议，但想想又觉得没什么。毕竟婷妤学姐真的是很厉害，越看也越觉得有一股说不上来的魅力与气质。 聊天之际，张浩然到了。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尷尬，张浩然看起来也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大眼瞪小眼，最后仍是队长先开口：「教练好。」接着大家也都纷纷向这位新教练问好。 「好，先去做操吧。」张浩然的脸上依旧掛着笑容，但感觉有些尷尬。 做操期间大家依旧谈论着张浩然，谈他去年大专盃时打球多么厉害，也谈他之前到国外比赛时的经歷。可葳发现竟然有些是她不知道的，她自认为对于她的偶像她了解的很多，但在一群球龄比她年长的学姐面前，她也只不过是菜鸟。 张浩然当教练也跟他平常练球时一样认真，虽然可葳没有看过他练球的样子，不过她看过在电视转播时，比赛开始前他们练球的样子，张浩然总是一脸严肃的在练习。刚才也听学姐们说过，校队的教练曾经称讚过张浩然，无论是打球还是练习的态度都是很专注认真的，这让可葳对这位偶像的尊敬又加了一层。 张浩然没有更动学姐的练球菜单，只是会在每一次练习前先询问：「你们接下来做什么？」队长会告诉他接下来要发球，或是要自由攻击等等的，而张浩然都会先行教学演示。大家当然都会发球，也都会踩攻击步，甚至接球也是必备常识，但要怎么样才能把动作做对又做好，这就是张浩然要教她们的。 「接球的时候一定要蹲低，不要挥你的手，」张浩然边做边示范动作，手也夸张的随之乱挥，直到讲解正确动作时才用超乎标准的姿势。「用全身的力量把球带起来，手要绷紧。」 「低手发球的记得要用全身的力量去带，不要只用手，这样会受伤。」张浩然在讲解发球的时候反而不那么做动作，也许是因为他平常都是跳发的关係，「高手发球的记得掌心要打到球的这个地方。」 「打攻击的时候不要举着手跑，这样很好笑。」在一个攻击一直打不好的学姐做出她平常的动作的时候，张浩然忍不住笑了出来，接着更是出乎大家意料之外，他竟然示范了一遍自拋自扣。 张浩然将球向前拋了一个适当的距离，接着踩攻击步向前，算准了时间，拉弓身伸直右手包住排球，使之快速转动撞击地面。明明只是示范，却依旧力道十足。 大家纷纷发出讚叹声，让张浩然很不好意思，一直挥挥手说没有没有，然后要大家继续练习。 当张浩然在示范姿势的时候，大家会跟着他的解说，一起做着动作，如果有谁的姿势不正确，他也总会第一时间去修正。 当练球结束，队长要大家这次在喊声时加上一句谢谢教练。张浩然看到大家聚在一起时也靠了过来，但发现大家是要喊声的时候又退了几步，眼神也飘向别处。 「博荣中文！」队长喊。 「谢谢教练，谢谢大家，大家辛苦了！哈嘿！」大家喊完纷纷看向张浩然，张浩然不好意思的对大家点头鞠躬，大家看了都觉得很好笑。平时看到觉得不怒自威的张浩然，私底下竟然那么害羞木訥。 「教练，你要跟我们去吃宵夜吗？」一个学姊大胆出声。其他人因为学姐的勇气，也纷纷鼓譟。 「教练一起来嘛。」 「当作一次队聚啊。」 可葳看向张浩然，殷殷期盼着他会答应。但是张浩然最后只是说他有事，便先离开了。 「应该是去跟女朋友视讯吧。」婷妤学姐说道。 「他们很稳定耶。」 「对呀，在一起满久了。」 可葳坐在一旁听学姐们讨论，她也觉得张浩然跟他女朋友是很稳定的一对，其他排球选手似乎都不太公开恋情，或是有的情史丰富。杨晴跟杨珊要走的时候跟大家说了再见，可葳跟杨晴约好隔天早上要一起去吃早餐，再去上体育课。杨晴走后，可葳觉得也该走了，虽然肚子有点饿，但她还想看点书，所以想直接到学餐里的便利商店买点小东西吃。 正当她要离开时，她听到婷妤学姐说了大家都不敢置信的话。确切来说，应该是令可葳很难以置信的话。 「但他们最近好像快分手了。」婷妤学姐说话时看着地板，声音也很小声。 大家都很讶异，刚刚才在说他们俩有多稳定，怎么现在就快要分手了？难不成恋爱始终敌不过距离吗。 可葳其实很想继续听下去，但她本来就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了，所以已经是背好背包，呈现半蹲的状态。有学姐发现她似乎要走了，便对她说再见，其他人见状也投以最热烈的微笑跟她道别，她只好跟大家说再见后独自离开。 回去的路上，可葳想着张浩然，还有刚才婷妤学姐说过的话。她没有谈过恋爱，不明白相爱的两人要经歷哪些考验。她看过有人苦苦守候着另一个人整个高中岁月，最后仍旧没有结果的，但她不知道那人还会不会继续等下去，也不知道若他继续等待，被他深深爱着的人会不会哪天回头就看到了一直以来陪在她身边的他。 可葳更是不会知道，远距离恋爱所要承受的煎熬以及不安。她只觉得，自己的偶像是那么专情，真希望哪天能亲眼见证他们的婚礼。尤其是现在他们的关係变得比较亲近了，未来若真的结婚，球员去参加教练的婚礼，也显得合理。 因此婷妤学姐的话让可葳觉得难过又可惜，她是多么希望能跟张浩然变熟，将来要去见证偶像的终身大事。她想得很认真，认真到没发现她笔直朝着张浩然走去…… 九 可葳从球场离开后，就直直朝着学餐走去，她打算要去买个御饭糰加优酪乳。上大学后她的食量变大了，可能也因为每次上课都要换一间教室，而不是像高中时只要继续待在原班级等老师来就好。她一路一直想着张浩然跟女朋友结婚的幸福画面，完全没留意经过身旁的任何人。她才刚来学校多久而已，谁会认得她呢？会盯着她看的大多都是觉得她外表比较新鲜而吸引人吧，若是认识的早就会叫她的名了，她是这样想的。 因此，她根本没想过，若在路上遇到张浩然，是应该打招呼呢，还是等熟一点，确认双方都知晓对方的长相跟姓名之后，再以教练跟球员的身分在路上相认。 可葳笔直的朝御饭糰走去，她眼睛直视着烧肉口味的御饭糰，打算拿了就转往优酪乳，然后迅速结帐回宿舍休息。当她走到御饭糰区的时候，一个人的身子挡住了她的视线。可葳有些无奈地想，自己的身高在大学又显得更向小朋友了，毕竟体育生随便一个站在她面前，都会发生这种她只看的到对方肩膀，若想知道他是谁还得抬头的窘境。 不过，还真的很窘啊。 可葳就这样与张浩然对视了好几秒，她甚至觉得脸颊悄悄地染上了一层夕阳馀暉。现在应该已经算是深夜了吧，怎么脑子里还想的到这样文青句子呢？可葳真想拿石头敲自己的脑袋。 她怯怯地开口：「嗨，教练。」 可葳很害怕张浩然会直接越过她离开，但幸好他回以一个微笑，并且说：「嗨，你球接的不错。」 可葳觉得自己好像很久没有呼吸了，不知道是因为张浩然夺走了她的氧气，还是两人的距离让她喘不过气。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很怕若再多说几个字，会被认为是在硬找话题攀谈，于是她最后只说了句谢谢。 「你的攻击步有踩到，但你好像打不到球。」结果是张浩然不放过她。 「呃……我高中的时候就是举球的，现在应该也会继续举球。」可葳回答，她发现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于是说的很慢想把字句稳定。 「举球也要练攻击啊。」张浩然笑得更开心的。 可葳觉得自己的脸一定红的像颗过熟的苹果，她说了声好之后，将视线从张浩然的脸上移开。 「我要拿御饭糰。」 「哪一个？烧肉？」张浩然问，并举起烧肉口味的御饭糰。可葳发现御饭糰在他的掌心里显得好小一个，一个一定吃不饱，可能要吃十个。 「嗯。」可葳点点头，接过他手里的烧肉御饭糰。 御饭糰上还残留着张浩然掌心的馀温，可葳捧着它，像是在惊叹这个奇特珍宝。张浩然见可葳呆呆盯着御饭糰的样子，觉得很好笑，他问了可葳还要些什么吗，可葳回答优酪乳。张浩然转身把优酪乳递给可葳，两人一同去结帐。 「我们住同一栋宿舍对吧，可以一起走回去。」张浩然道。 可葳怀疑自己听错了，呆愣的直盯着张浩然。这比中乐透还要不可思议，简直就是发现自己中乐透后，真正领到钱摸到钱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怎么花的状态。好茫然，好虚幻。 「走吧。」结帐完后，张浩然用手上的东西轻轻碰了可葳的手臂，示意她往前走。 走回宿舍的路上他们聊着天，基本上都是张浩然在问，可葳在答。可葳渐渐放松下来后，认为这样很好。她还记得以前高中时，学长姐回来，总会说自己和教练处的很融洽，甚至会互开玩笑等等，她就觉得很羡慕。现在自己除了是和教练走在一起，同时也是和自己的偶像并肩走着。她想着要让这一切踏实一点，不要再让自己处于一个只是遥遥远望的人，于是谈天也变得自在了许多，两人就像是许久不见的朋友。 「哈哈，所以你高中的教练是我的偶像，太酷了。」张浩然笑道。 「我也觉得很酷耶，而且……」可葳欲言又止。 「嗯？」 可葳不知道该不该跟张浩然说，她的偶像现在成了她的教练，但又觉得当着他的面说这些话似乎太过矫情。所幸宿舍到了，虽然男女都住在同一栋，但是是分开的，男女生住不同楼层，而且进自己的区域都要刷卡，确保身分。 「到了，掰掰。」可葳突然觉得像是松了一口气，于是在道别时扬起了最大的笑容。 「掰掰。」张浩然也笑着，完全不在意可葳怎么说到一半就不说了，只当她是因为宿舍到了，话题也就终止。 回到寝室，可葳将手上的御饭糰跟优酪乳放在桌上。她坐在自己的位子发了很久的呆，室友有的在玩游戏，戴着耳机讲着她听不懂的术语；有的认真的在打报告，整个房间都是打字声，却入不了袁可葳的耳。 她脑子里仍是张浩然的声音，那是一种很清爽的男声，当他笑的时候，喉头的震动让发出低沉的音，可葳一直很喜欢这样的声音，听到的瞬间也起了鸡皮疙瘩。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能够和偶像变成朋友，但她又有些迟疑，现在这样子，算是朋友了吧？还是只是身为教练对球员的友好态度，由于是第一天，想尽量与每个球员都拉近关係。 可葳想到方才张浩然确实是先谈到她的球技，后来才因为要一起走回宿舍，所以才会开新话题的。她觉得张浩然能够在才来一次的状态下就记得自己，已经是很令人开心的一件事了。这代表至少不论是她的外表或是她的球技，都有让人能够记住的点。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想法却让可葳开心不起来。她确实很开心张浩然能够记得自己，甚至还记得他们住同一栋宿舍，甚至是站在御饭糰前面等她开口，但要是这一切都是可葳想太多呢，要是张浩然一开始压根没想跟可葳说话，只是单纯站在那里，但因为有人主动开口，他也不好意思不答呢？走在路上被粉丝叫住要求合照的这种情快应该是常有的事吧。 可葳觉得越想越心烦，她告诉自己已经够幸运了，自己的偶像能够成为教练，甚至还聊了天，这不是每个人想要就可以办到的。她想到很多人都会在一开学的时候积极的去扩展人脉，因此很快就能跟国手们成为好友，甚至是一起去ktv唱歌等等，那都是因为他们够主动。 想到这里，可葳觉得好多了，起码不是她主动去要求张浩然来当教练的，而她也只是刚好在便利商店遇到了张浩然，且记得他们住同一栋宿舍的也不只她一个。 可葳很快的就拋下刚才的烦恼，拎着自己的盥洗用具到浴室去洗澡，且开始洋洋自喜张浩然竟然会记得她俩住同一栋宿舍这件事。她想到罗宇杰，虽然罗宇杰一开始就叫她不要靠近张浩然，但后来他们俩竟然成了朋友！那么未来若可葳跟张浩然真的成了朋友，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吧。 十 那天晚上或许会成为可葳这辈子最开心的一晚，有很多令她开心的惊喜，不用顾虑太多的以后，不用考虑现实的问题，只需要沉静在当下的喜悦当中。 可葳睡前都有查看手机的习惯，她不会无时无刻都守着手机，因为她觉得总有比滑手机更有意义的事，像是读书。她也曾被笑是书呆子、原始人，但她也因为这样的习惯以及意志力，才能有好的成绩。或许好的成绩不算什么，但至少能让她进入自己喜爱的领域，并且拥有更多的选择，而不是一直等待被选择，这是她认为的。 在她点开line想看有没有什么讯息的时候，她惊讶的发现张浩然被加进了她们系排的群组。学姐们似乎每年都会创一个新的群组，因为里面不会有以往已经毕业或是退队的学姐，只会有仍留在队上的人。可葳在第一次去系队练习的当晚就被加入群组，当时她傻傻地对着手机笑了很久。现在看着张浩然的名字出现在群组里面，她更是觉得自己的运气太好了，好到不怕会不会就这样用完所有的好运。 可葳点开张浩然的line，发现他并没有放和女朋友的合照当作大头贴，而是一张他在滑手机被偷拍的照片。但仍是女朋友拍的吧，可葳想。可葳就这样将张浩然的照片放大再缩小好几次，放大的时候都会深深看着他的眼、他的发、他的唇……然后再缩小，沉迷在他的帅气外表中。可葳突然觉得自己很变态，竟然对着教练的照片一直看，儘管没有别的念头，但光是这样的举动都让可葳红了脸。 可葳把手机关了网路，往自己的床躺下去，她果然还是太单纯了，但又不想抹灭这样的高兴。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迅速的坐了起来，把网路再次打开，然后开始翻翻找找，终于找到张浩然的instagram。 没有锁，粉丝人数挺多的，毕竟是球星，追踪人数只有两百多个，算是满少的，至少与粉丝人数形成了明显的对比。可葳犹豫着，心想若就这样按下追踪会不会太超过，毕竟才认识一天而已。而且，如果张浩然没有回追她的话，她势必会很难过的。 纠结了很久，可葳最终仍是按下了退出，没有追踪张浩然。她只有点开张浩然放在上面的每一张照片，细读了上面的文字，就这样而已，她已觉得心满意足，好像跟自己的偶像更靠近了一些，就好像参与了他的过去一样。接着，她沉沉的睡去，滑手机真的很容易让人忘了时间，明明十一点半就坐在床上准备睡觉的，怎么最后放下手机时，原本还在打游戏的室友都睡了，那不就代表已经是凌晨三点了吗，可葳真的很担心明天会爬不起来啊…… 隔天早上，可葳果然顶着重重的黑眼圈到教室。 「你昨天是兴奋到睡不着喔？」杨晴看到可葳的脸，劈头就问。 「没啦，就是晚睡了点。」可葳摆摆手要她别在意。 距离新生盃只剩十天了，但他们只篮球跟排球都只练习过一次而已，看看其他同样报名新生盃的同学，似乎都不像她们那么看中这场比赛，倒是梁又几乎每天都跟朋友去打球。 「你们今天要练习吗？」可葳问杨晴。 「不知道耶，感觉有些人就是来玩的。」杨晴说，她觉得有些洩气，毕竟自己热爱的运动却无法和队友达成共识。 篮球和排球都是团体的运动，不能单靠一个人就打的成。或许会有特别厉害的人在团队当中，但他的成功也绝非是靠自己就办的到的，一定是有队有的助攻。况且，若队上有猪队友不停失分，再强的人也很难把比赛挽回。 或许是她们俩将这场比赛看的太重了，毕竟这只是新生盃，但两人参与的却是她们热爱的运动。看待比赛的方式不同，就很难形成好的默契。 两人同时叹了口气，梁又正好在这个时候跟阿达还有大头到她们身后的位子坐下。 「干嘛叹气啊？」梁又问。 可葳转头看到梁又那沁着汗水的额头，还有阳光的面容，她不禁噘起了嘴，再叹了一口气。 「你没睡饱喔？」梁又伸出手想摸可葳的黑眼圈，可葳摇摇头远离这碰触。 「没啦，就是比较晚睡而已。」可葳答。 「她喔，因为男人整晚兴奋到睡不着啦。」杨晴在旁边落井下石。 可葳瞪了杨晴一眼，杨晴转头看向可葳，两人相视笑了一下，是那种不怀好意的笑，意思是你走着瞧！ 「男人？谁啊？」梁又面无表情地问。 「你不要听杨晴乱说啦。」可葳翻了个白眼，「你今天下午会去练球吗？」 「你说新生盃吗？」梁又问，「要的话都可以一起打啊，还是你要打排球？」 「梁又啊，」杨晴突然趴在可葳的肩膀上，露出狡猾的双眼看着梁又。「你能不能运用你的魅力，让那些女生好好的练球啊。」 梁又吞了口口水，说道：「我哪有什么魅力啦，而且你们上次打得还不错啊。」 「但要赢的话不能只是这样啊，」杨晴像是一颗洩了气的皮球。「要有热情，热情！passion！你知道吗？」 可葳因为杨晴夸张的语调和手势在旁边哈哈大笑，阿达跟大头则是在梁又身旁起鬨，要他好好「施展」一下他的魅力，还说最好是撩起他的大长腿，女生们一定乖乖就范。 「讲什么东西啦，」梁又虽然害羞但也在笑着，还推了推两个损友，最后仍是说道：「不然我等等去问看看她们今天下午有没有空。」 可葳和杨晴欢呼，有了梁又的出马，女生们应该都会愿意留下来，毕竟良友总是热心的教她们，让她们觉得就算不会也没关係。阿达和大头则是在旁边鬼吼鬼叫，梁又觉得自己像是养了一群终于卢到妈妈买冰淇淋的孩子，只得在旁边无奈的看着他们笑。 十一 这天可葳依旧是担任球经的角色，在一旁看他们练球，休息时间递水给他们，然后再分次去装水。说不无聊是假的，原本梁又说她可以先去报队打排球，等等他们练习完再过去找她，但她不敢。 要她厚脸皮的去报队，她根本做不到。她才刚来学校没多久，又不是会主动去认识人的人，就算她记得练球时隔壁场在练习的人的长相，也不可能在路上遇到就贸然的打招呼。何况，会报队的通常都满厉害的吧，她虽然高中就打校队，现在也是系排的成员，但她觉得其他人一定更厉害，那么她上场只会被冷落，甚至打不好的话还会让人觉得中文系的人不太会打球，这样就糟了。 于是，她就只好继续待在这里，看他们打球，期许他们一点一滴的进步。 「几点了？」梁又教完一个一直不太会运球的女生要如何运球后，走向可葳。 可葳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回答：「快三点半了。」 梁又点点头，转身叫了一个女生的名字：「快三点半囉，你要不要去洗个脸？」 随着梁又的询问，原本还在练习的女生们都停下了动作，朝可葳和梁又所在处走来。阿达因为要打工的关係，没有一起来打球，大头则是要上课也没有来，梁又也没有约其他男生，因此就他一人来帮女生们练习，偶尔在旁边的框投篮。 「那我们今天就先练到这吧。」杨晴说，「辛苦你们了！」 「你们今天进步很多耶，下次记得防守的时候都要低一点。」梁又也说，并露出迷死人的微笑。 刚打完球的每个人额上都掛着汗，有的用衣服擦掉，有的用手抹去。梁又则是直接脱下上衣，露出他精实的上身，接着从他的背包里拿出另一件衣服套上。 可葳觉得绝对是因为天气而非贺尔蒙的关係，所以在刚才看到梁又的身体时会觉得有些燥热。她吞了口口水，将视线移开不去看梁又的肌肉，她意外的发现梁又有六块肌，仅仅是一瞥也看得很清楚，甚至是印入脑海，挥之不去。 「那你们现在要干嘛啊？」可葳赶紧找话题，想掩饰自己的尷尬。 「陪你去报队啊。」梁又道。 可葳惊讶的张嘴，连忙说道：「不用啦！我们在旁边碰球也可以啊。」 「还是要实际上场比较有效啦，」杨晴说，「而且跟强一点的一起打，自己也会变厉害啊，那个词叫什么？」 「遇强则强。」梁又接话。 「对，就是遇强则强。」杨晴说完与梁又击掌。 其他女生在他们聊天的同时跟他们道别，先行离开了。可葳看杨晴跟梁又篤定的态度，虽然觉得很紧张怕打不好，但如果连打play都这样畏畏缩缩的话，比赛又怎么会打的好呢？于是她最后还是答应了，鼓起勇气朝着排球场走去。 「哈囉，我们可以一起打吗？」梁又问一群佔着场地打三米的男女。他们一共只有五个人，连一队都还不成，加上他们三个也还不够，但打四四也是没关係的，只要有练习到就好。 「好啊。」迟疑的看了看同伴之后，一个很高的男生回答。 原本的五人加上可葳三人，八人用黑白猜的方式分成两队，开始打球。不是小三米，而是打全场，虽然人有点少这样跑有点累，但可葳打得很开心。 可葳和杨晴还有刚才那个很高的男生，外加一个攻击打得很厉害的女生同队，可葳自然是负责举球。她发现，男生一般习惯打更高的球，因此她在一两颗想把球举给高个男，但他最后都只能高手送过去之后，主动询问他想要怎样的球呢？ 「可以再高一点。」高个男指了指天空说道。 「好，那刚才那个位子可以吗？」可葳问。由于他们这对只有一个男生的关係，高个男就负责了整个后排，因此可葳将球举给高个男的时候，是给他打中间的攻击。 「可以的，谢谢。」高个男说。 可葳点点头，她想起以前教练说若要练包球的话，球要拋高出自己的身高两倍。可葳自从担任举球后，都是将球举给自己的队友，而队友一定是女生，因此就算将球举的再高也不会到高个男的两倍高。她告诉自己要去习惯每一个场域，习惯每一个不同的队友，因此就要像有些人习惯打开一点的球，或是贴一点的，或是左撇子的也要举不同的球那样，她试着把给高个男的球举的更高。 最后，他们一群人是打到快要天黑才收工。他们意外的发现，这群人也是要参加新生盃的大一，他们是外文系的。 「你们很厉害耶。」可葳真心的讚叹。 「你们也很强啊，」刚才与梁又同队的一个男生说道：「你们什么系的啊？」 「中文系的。」杨晴答。 「中文系？」刚才跟可葳同队的另一个女生说，「所以张浩然真的是你们教练吗？」 「嗯，对呀。」可葳答。 「难怪他刚才会在那边看。」刚才问他们什么系的那个男生说道。 可葳惊讶，难道刚才张浩然在一旁看着他们打球，她却没有发现吗？她环视周围，没有看到张浩然的身影。 「你刚刚有看到吗？」可葳问杨晴。 杨晴摇摇头，表示她也没有看到。可葳想这样也好，如果她发现张浩然在看的话，一定会想要把球打得更好，而表现的不自然吧。不过她也不知道，刚才打得到底好不好，会不会让他这个教练失望。 八人最后又聊了一会儿的天，聊他们的教练跟练球情况，也聊到他们新生盃的状况。可葳发现他们系新生盃的状况跟他们差不多，一样是有人愿意报名但很少来练习。 「我听说美术系的歷年来都很强。」高个男说。 「真的吗？」可葳问，刺探敌情这种事是很重要的。 「他们已经蝉连好几年的冠军了。」高个男继续说。 可葳觉得真是碰到强敌了，原本以为今天一起打球的外文系已经很强了，没想到还有这么厉害的系。如果歷年来都很强的话，应该这一届也会很厉害，毕竟有只能超越学长姐不能让他们丢脸的任务。况且，有厉害的学长姐，就代表有厉害的教练能帮忙训练。 「以前厉害的不代表后来也会很厉害啊。」梁又说，「我们可以的。」 可葳傻傻地看着梁又，她没想过梁又会说这样的话，有点自大，但有让同队的人充满了信心。可葳对梁又笑了笑，转头看向杨晴，发现她也低着头在笑。 或许真的会这样吧，不要害怕别人说了什么或是做了什么，勇敢向前，说不定努力真的能够有所收穫。 十二 后来他们仍旧是散开各自去吃晚餐，可葳跟杨晴因为不想再吃学餐，决定到处去看看附近店家有什么好吃的，而梁又晚上要练系篮，就先离开了，于是最后就只剩下可葳和杨晴两人。 她们两人并肩走着，决定今天先从学校侧门吃起。 「我听我姐说那边有一家土魠鱼羹很好吃。」杨晴说。 「好啊，」可葳对吃不怎么讲究，好吃就说好吃，不好吃有时也吃不出来。「我们就去吃那家吧。」 两人越过操场来到侧门，那家土魠鱼羹店离学校很近，从侧门走两分鐘左右就到了。或许是因为这家真的很好吃又便宜的关係，店里的人很多，等外带的也不少，幸运的是她们到的时候刚好有人要走，于是她们就坐进了空位。 决定好要吃什么后，由于可葳坐的比较靠近柜台，就由她去付钱点餐。她回来的时候，杨晴突然紧盯着她，身体还向前倾，一副就是要讲秘密的样子。 「干嘛？」可葳问。 「你看我的斜后面。」杨晴将音量放低，可葳甚至要问她第二遍才听得懂。 「我斜后面啦。」杨晴大声了一点，然后又用几近气音说道：「张、浩、然。」 可葳看着杨晴夸张的嘴型，偷偷瞄了她斜后方一眼，果真看到张浩然，且他也正好抬头看向这边。 可葳吓的赶紧将视线收回，低着头不看任何人。 「看到了吗？」杨晴小声地问。 「嗯。」可葳点点头，但仍然不看任何人，反而拿出手机开始漫无目的的滑着动态。 好不容易餐点送来了，可葳才敢把头抬起来，她向老闆娘道谢的同时，发现张浩然已经吃完了准备起身。可葳很想就这样低着头吃自己的晚餐，不料餐具却在前方要自取。由于她依旧是坐在较靠近门口的那个人，她就自愿起身去拿餐具了，她想说不定张浩然就会这样直接经过吧，不过这样想的同时又有些难过。 抱着矛盾的心情，可葳跟杨晴说了一声后起身去拿餐具。两双筷子、两支汤匙，再抽个几张卫生纸。她感觉到身后有人走动，心想张浩然就这样走了吧，于是转身要回到座位，好好享用刚才点的土魠鱼羹意麵。 「你们今天是在练新生盃吗？」 咦，这个清爽又浑厚的声音，这个眼神平视只能看到胸口、身材壮硕，散发微微热气的男人，不是张浩然还能是谁呢。 「嗯。」可葳点点头，维持一贯话不多的状态。 「你们什么时候还要练？我可以帮你们看看。」张浩然说，「到时候比赛我应该可以去当你们教练。」 这下可葳是真的说不出话了，她确认刚才张浩然有在旁边看他们练球了，也明白他们在路上遇到是可以打招呼间聊的。但她还真的没想过，张浩然会直接说要帮助他们。可葳尽量保持面无表情，但嘴角仍忍不住的微微上扬。 「你要来喔？」她愣愣地问。如果有人在一旁看着这样的景象，一个高大壮硕的男子低头用着温柔的嗓音问着女孩问题，而女孩呆愣的睁着双眼抬头看向男孩，实在像是哥哥宠溺妹妹的画面，只差没有摸摸头而已。 「可以有一个人当教练吧？」张浩然转头问跟他一起吃饭的人。 那人对张浩然点点头，还说了些什么，最后两人无声的笑了笑，一起看向袁可葳。可葳从张浩然身后探头想看是谁，发现也是排球校队的成员。 「所以你们什么时候还会练习？」张浩然又问，「新生盃也快了吧。」 「嗯，下礼拜五新生盃。」可葳说。 可葳回头看了眼杨晴，发现她无比认真地盯着他们，感觉就是想要从他们的唇语间读得一些资讯。可葳觉得好笑，咬着下唇回头看张浩然，而张浩然也低着头耐性极佳的等她回覆。 「我可能要问一下。」最后可葳这么说。 「那你等等问，如果明天有超过四个人可以练的话，到体育馆跟我说。」 可葳不懂，如果等等真的问到了，是要去体育馆的哪个角落找张浩然啊。 或许是可葳疑惑的表情太过明显，张浩然笑了出来，左手伸起来看起来像是要摸可葳的头，最后却是双手都举了起来，做了个弓身的动作。 「我们等等要练球，在三楼。」张浩然说完后，就跟可葳道别，跟他的队友走出店面。 可葳因为刚才张浩然的动作而有点脸红，她真的不是故意要自作多情，以为张浩然要摸她的头的。她叹了口气，拿着餐具回到座位分给杨晴。 实在是受不了杨晴热切的眼光，可葳最后只好主动开口：「他说可以当我们教练。」 「他不是本来就是我们教练吗？」 「新生盃的啦。」可葳的声音细如蚊子。 「真假？」杨晴大惊。「你们什么时候那么熟啦？」 「哪有很熟啊。」 「哪没有，他刚刚主动去找你讲话耶。」 「就是教练的……」可葳手转来转去，毫无头绪的脑子也跟着转来转去，杨晴的眼珠也就随着转动。最后可葳吐出了结论：「义务吧。」 「义务个头啦。」 「好啦，」可葳吞下一口土魠鱼羹，「欸，杨晴。」 「干嘛？」杨晴看着可葳又摆出那第一次见面就深深印在她脑海的无辜大眼，她再次想到狗狗这个词，心想她一定要拜託她什么事了。 「你明天放学可以练球吗？」可葳问，问的同时也传讯息问其他人。 「可以啊，干嘛？」 可葳把打好的话复製好，一一贴给有报名新生盃排球的人，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回，毕竟有些人的line有锁起来，所以传了讯息也不一定会看到，但可葳又不敢直接在群组问。 传讯息的同时，可葳也缓缓地将刚才跟张浩然的谈话说了一遍。 「真假，那等等不管有没有人回你，你都要去体育馆找他。」杨晴坚决的说。 「什么啦？这样很怪耶。」 「哪里怪，是他叫你去的耶。」 「那你陪我去。」可葳直视杨晴。 「我陪你去干嘛？他又不是叫我去。」 可葳的手机震动了下，发现大头已经回可葳讯息了，表示他明天可以练球。另外还有一则讯息，来自「漂亮宝贝」。可葳一开始在班上群组找每个人的line时，就看到漂亮女孩的照片非常显眼，因为根本人长得一样。可葳承认她是真的很漂亮，但是取名「漂亮宝贝」？还真是奇怪，害可葳现在还记不得她本名叫什么。 「大头和漂亮宝贝可以。」 「漂亮宝贝？什么鬼？」杨晴问，还差一点把麵吐出来。 「就是那个很高很漂亮的女生啊。」可葳在说的时候，声音显得有些闷闷不乐。 「喔，她喔。」杨晴点点头，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很兴奋的说：「欸这样有四个人啦，你等等一定要去找张浩然！」 十三 其实可葳刚刚就想到了，张浩然说如果明天有超过四个人可以练习，那等等就到体育馆三楼找他。可葳虽然隐隐期盼着可以张浩然能够在平常练球之馀，再担任他们的教练，但又觉得这样直接到体育馆找他，实在是很尷尬又害羞。 「杨晴……」可葳加足马力，除了露出狗狗般的无辜大眼，还噘起了嘴。「你等等陪我去啦。」 「吼，你自己去啦，他又没有叫我去。」 「他也没说你不能去啊。」可葳理直气壮。 最后杨晴实在敌不过可葳哦水汪汪大眼，只好举双手投降，答应等等会陪她去体育馆找张浩然。杨晴是这么打算的，等等就只是陪可葳去而已，至于谈话什么的都不关她的事了，她才不会白目地当一颗电灯泡在那边插嘴呢。 吃饱过后，两人用着散步的速度朝体育馆走去，越接近体育馆，可葳就觉得肚子像在向她求饶，要她远离，不然它可就要抗议了。 「欸，真的要去吗？」可葳在体育馆一楼的楼梯前却步。 「走啦。」杨晴从可葳身后推着她走。 「我肚子真的有点不太舒服啦。」可葳喊着。因为刚吃饱又紧张到胃狂翻搅，可葳现在只担心会不会等等见到张浩然就把刚才吃的都吐出来了。 好不容易到了三楼，两人都已满头大汗。杨晴用手臂把汗抹掉的同时，不忘多瞪可葳几眼，她不懂可葳看起来明明那么瘦，怎么有这么大的力气可以抵抗她，害她推着人上楼就把刚才吃的都消化掉了。 可葳虽然嘴上说着不要，但一到三楼她就安分了许多，躲在楼梯间开始搜索着张浩然的身影。 「我看到他了。」可葳说。 此时的体育馆三楼充斥着排球衝击地板的声音，若是不熟悉排球的人经过听到，一定会觉得很可怕。今天是校队练习的时间，除了体育系的甲组球队之外，还有乙组的。张浩然所在的甲组男排球队就在最靠近楼梯的这边，因此可葳才能很快地就找到。 可葳看着在体育馆最里面的两个球队，都是女生，一个是甲组一个是乙组，只是可葳分不出来。她看着她们修长的腿，脚踩攻击步之后跳跃起来的姿势，还有球被击打出去的声音，她真的深深的沉迷在这一刻。在可葳的眼里，她们每一个都拥有着绝佳的身材和最强的球技，她敢打赌，那群女生身上的汗水一定都是香的。 「欸可葳，他来了。」杨晴的声音把可葳唤回现实。 可葳因为要看女子排球队练球，所以趴在墙上把头探出来往外看，很多人都发现了她，也就帮忙告知张浩然。 「我还以为你会等我练完球才来。」张浩然微喘着说道。 刚才整个体育馆三楼的排球选手们，都在练习自由攻击。比起可葳平常练习的自由攻击，他们的练习就像是兇猛的狮子出闸，抑制不住本能的击打着排球。尤其是最靠近楼梯口的甲组男子排球队，他们每一颗球都拋高到接近天花板，手臂挥舞的速度之快，力道之大，若有人站在对面被球打到，应该会脑震盪的吧。 「我不知道你们结束是什么时间。」可葳维持着像是偷窥狂的姿势回答张浩然。 张浩然笑了，可葳发现他很常对她笑，不知道是因为她太蠢了，还是太好笑，或是他本来就爱笑。但可葳现在知道张浩然有一颗虎牙藏在上面，那样的笑脸让他跟壮硕的身材完全对不上，有点违和，但更显得很可爱。 「所以明天几点？」张浩然问。他已经大四了，大部分时间都是空间的。 「三点半可以吗？」 「好，明天见。」 「明天见。」 谈话很简短，因为张浩然还要练球，照理来说是不能就这样中途离开的。他跑回去排在打攻击的队伍最后方，有些球员看了过来并说了些什么，有点还指了指可葳。 可葳觉得不好意思，红着脸把整个人缩到墙后，她现在只想找个地洞鑽。 离开体育馆的路上杨晴和可葳都没有讲话，最后可葳实在受不了，终于开口： 「杨晴，我这样会不会被当作小三？」 杨晴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因为她也在想同一个问题。杨晴早就听姐姐杨珊说过，体育生有的一直没有女朋友，并不是真的不近女色，而是每晚都有不同的女生可以陪着。当然这样的人不只是体育生，再好的学校总会有这样的人，他们或许有着养眼的外表，或是令人食指大动的身材，但他们不会轻易许下承诺，他们只要肉体的欢愉。 杨珊当时会提到体育生，是因为张浩然要来当教练，而杨晴知道张浩然是可葳的偶像，多问了几个关于他们的问题。 「其实他们的需求比较大也是没办法的，」杨珊实事求是地说，「毕竟他们运动量大，如果有国际赛事就会被隔绝起来集训，哪里来的时间谈恋爱？」 当时听完姐姐说的话，杨晴也是点点头表示理解，但是如果是已经有女朋友的呢，他们还能这样到处撒网吗？杨晴不想可葳被骗，虽然她知道张浩然跟女友的关係现在很不稳定，若之后分手了一定会叫可葳加油，况且张浩然那个样子感觉是对可葳有意思的，但若是害可葳被误会那可就不好了。 「可葳，你要知道，他们还没分手。」杨晴小声地说。 「我知道啊……」可葳的声音听起来很难过，「我没有想要当小三的意思，他是我的偶像，而且他现在还是我们的教练欸，只是刚才那些人这样看我真的觉得很奇怪。」 「我知道你不是小三。」杨晴说，「不过他明明有女朋友却还对你这么好实在是不ok耶。」 「他应该也没想那么多啦，搞不好他就真的只是一个很认真的教练啊。」可葳帮张浩然找藉口。 杨晴点点头不再说话，她也不知道张浩然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只知道目前为止他的评价都很不错，没有劈腿过的传言，也没有那种频繁换女友的八卦，打球也很认真，成绩似乎也不错。要不是张浩然现在是她们教练，有更近一步的接触，她更不会知道他看一个人的眼神可以有多温柔，毕竟那是跟他在球场时完全不一样的。 一个人究竟是好是坏，从来都不是一体两面的，只有靠时间来推近彼此的距离，加深彼此的认识，才能好好的看清一个人。 十四 翌日，除了阿达，每一个报名新生盃排球的同学都来了，由于这个时间没有空场，于是张浩然带他们到操场边的空地。 「你们先对碰吧。」张浩然下了指令，然后就离开了。 大家拿了刚才借的球，开始两两对球。对碰的时候大家都很认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有大人物张浩然在的关係，但是也是有不知道张浩然的人，那就是短发女孩了。漂亮宝贝看到张浩然的时候嘴巴张得开开的，可葳看到的时候觉得有点好笑。她心想，没错，这就是张浩然本人。 可葳和杨晴一组，她们已经发展了良好的默契了，球都不会乱飞，力道也配合的刚刚好，不会有一个人需要一直跑来跑去接歪掉的球，也不用一直从新来过只因为要去捡球。 「好，现在用高手。」张浩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 高手对可葳来说一点也不困难，她是举球员，手指已经被练到很有力。而且她也学会控制球的方向，这样在场上才能跟攻击手搭配，让他们知道球是举给谁的。但杨晴的高手就没那么厉害了，常常会太小力导致可葳来不及，或是球会单纯向上自转而不是往前送出。 「你跟她一组，然后你们先过来。」张浩然点点可葳的肩膀。他要可葳跟漂亮宝贝一起练习高手对球，并把杨晴和短发女孩叫到旁边去，看来是要指正他们的动作。 「不要碰到手掌，用手指。」张浩然把手举在胸前而不是额头，方便她们看动作，「手要维持三角形往外推，像这样。」 「为什么张浩然会来帮我们练习？」抓到空档，漂亮宝贝问可葳。 「他是我们系排教练。」可葳简单的答。 「真的？」漂亮宝贝看起来很惊讶。 可葳嗯了一声，两人不再交谈，漂亮宝贝看起来若有所思的样子。 这天的练习都是基础动作，张浩然也要大家练习包球，但大家因为没什么经验，球总是滚得远远的，对面的人都快要跑操场一圈了才捡得到。漂亮宝贝直接表明自己是举球员，就到旁边去对墙了。可葳虽然也是举球员，但却没有表示，只是想着教练说什么就跟着练，因此落单，张浩然便来跟可葳一起练习。 可葳平时练球也会练习包球，但可能因为她是举球员的关係，也可能是学姐不知道该怎么调整的关係，大家也就没那么要求。可葳的球打出去感觉都软软的很容易就被接住，她就是没办法抓准要把手臂打直的时间，球也很难直直的拋高。 张浩然的每一球都让可葳抖了一下，她都会牢牢盯紧张浩然拋高的球，然后把手举起来放在胸前像个守门员。她深怕被张浩然的球打到，也怕没拦到球打到别人，那恐怕会内出血。 经过几次的互相包球，张浩然走到可葳身后，把可葳的左手举高，右手拉到后面呈现弓身的姿势。可葳可以感受到张浩然掌心的温度，以及因为运动而沁出的汗水。 「球要在这个高度的时候打到，」张浩然晃了晃可葳的右手，告诉她是手伸直的这个高度。 「左手要举起来，瞄准球。」 「好。」可葳害羞的脸直滴血，快说不出话。 接着，像是要牵手一样，张浩然的双手包住了可葳的右手。可葳觉得耳边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彷彿这世上只剩下他们俩。事实上，可葳也不敢看其他人，更不想知道现在的她看起来是什么样。 张浩然用双手控制着可葳的右手，让她的手腕呈现一个弧度。他说：「你要包到球，球才会旋转。」 「我其实是举球员。」可葳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她的脑子现在完全无法思考，于是字句就这样凭空出现了。 「我知道，但我要你练攻击。」 可葳没有问为什么，只是抽回自己的手，应了声「喔」。 气候真是异常，都将近十月了却还是炎热，方才的插曲更是让可葳的体温飆高。她想自己可能是中暑了，头晕晕的，需要坐着好好休息一下。 张浩然让大家休息，并帮大家排了先发跟站位。因为只有七个人，男生又刚好三个，因此就由短发女孩先当候补。短发女孩当然无所谓，她的个性很好，而且本来就只是陪漂亮宝贝来玩的。张浩然让男女穿插，由杨晴先发球，漂亮宝贝举球。 可葳其实是有些失望的，她以为自己可以在新生盃时就好好的举球，让她的技巧更加进步，但是张浩然却要她攻击。她平常就不常用到自己的掌心，因为举球员若用高手的时候，是用整隻手臂的力气去控制球的方向的，手指必须用力，但不能碰到掌心，不然会使得球的方向不稳，甚至会发生求自转的问题，而无法把球送出去。 最后可葳只好告诉自己，不管是什么位置，都要会打攻击的，不能因为自己是举球员就不想打攻击。她记得看企业联赛时，偶尔会看到举球员自己攻击，她都会兴奋的尖叫。因此，她要让自己成为那样的角色，一个什么都会的举球员。 这天的练习结束时，张浩然告诉大家接下来也要好好练习，培养默契，他会在比赛当天到场当教练，帮忙调度人员跟指导。 或许是因为张浩然的关係，大家竟然约好假日也来学校练球，还说接下来的每天放学如果没事，就来操场碰球抓球感。让可葳最意外的，是漂亮宝贝最后跑来跟她说的话。 「打完新生盃后，我也会加系排。」漂亮宝贝的这番话就像是告知，是篤定的，不容置疑的。 可葳和杨晴互看了一眼，没有表示，两人心里似乎都想着同一件事。 新生盃的日子愈加接近，大家排球是真的越打越好，甚至有几个晚上还会七个人一起去吃饭。篮球也缓慢的进步着，而进步最多的绝对是杨晴。她似乎打算一个人当两个人用，切入的速度变的很快，偶尔梁又找男生跟她们打三对三，也会被杨晴找到空档把球投中，这时可葳总会兴奋的尖叫欢呼，很替杨晴高兴。 张浩然分手的消息铺天盖地的传了开来，因为有人发现张浩然删光了instagram上面和女友的所有合照，本来就很少发文的帐号现在显得更空了。而他女朋友的帐号也锁了起来，似乎印证了这个传言，象徵着请勿打扰。 十五 要说大一新生最期待的是什么，有的人会说是尚未开学时举办的迎新活动，届时可以和同系的学长姐还有来参加的同学们先认识，不管到时候分到哪一班，至少不会是边缘人。也有人说是迎新宿营，两天一夜或三天两夜的活动，就算都没睡也浇不熄新生的热情。当然，运动细胞好的新生，或是喜欢参与各种活动的同学，对新生盃绝对也是抱着很大的期待的。体育馆内进行着激烈的比赛，场边的同学大喊自己的名字，这是和同学培养感情的绝佳时刻，甚至还能因此成为全场的焦点。 博荣的新生盃分多个项目，篮球是第一个比的，由于场地与人员的分配，无法同时间进行多种比赛，赛事也一律在体育馆内举行。此时总会看到场边有许多举着板子的同学，还有用着激进言语声控场上球员的学长姐们，除了新生，这同时也是系与系的对决。 这几天只要是有两节课以上的空间时间，可葳和杨晴、梁又等人都会相约在球场，有时练篮球，有时练排球。可葳依旧在他们练习篮球时担任球经，儘管他们一再要她去报队磨练。 这几天除了练新生盃，晚上还是要到系队练习，学姐们知道她们有参赛，纷纷鼓励她们并表示会来观赛加油。可葳的膝盖、小腿，甚至是手臂都有瘀青，她认为这样的印记是难免的，才代表她有认真救球。只是不时碰触到会感动疼痛，也觉得怎么有些不该瘀青的地方也瘀青了，便会调整自己的姿势。 「紧张吗？」可葳问杨晴。 此时美术系跟资讯系正在靠近楼梯的场进行比赛，因为怕会干扰到，因此体育馆一次只开放两场比赛同时进行，且一个是最靠近楼梯的，另一个是最里面的场，正由数学系对上外文系。 「有点。」杨晴老实回答。 杨晴的表情紧绷着，可葳总觉得杨晴无时无刻充满笑容，也常常能逗她笑，此刻这样的状况真的很少见，可见杨晴是真的紧张。可葳把刚才在便利商店买的运动饮料分给每个球员，身为一个暂时球经，她当的还真称职，甚至有学长直接叫她来当男篮球经，她却笑着拒绝了。 「可葳。」 可葳听到熟悉的声音，转头便看见罗宇杰。 「你什么时候比？」可葳问他。 罗宇杰穿着医学系的球衣，手上拎着一双球鞋。他高中时就常跟可葳分享他的球鞋，可葳都不懂，但仍会笑着听他说，在损他是败家子或是暴发户。可葳看到一群穿着医学系球衣的男生经过，每个系都有划分一个区域在四楼的观赏区，非比赛人员或裁判不能到三楼。中文系刚好在楼梯一上四楼的地方，医学系的位子则是在靠近场中央的地方。罗宇杰先跟梁又打了招呼，才回答可葳的问题。 「你们比完换我们。」 「那怎么那么早来？」可葳惊讶，他们有女篮跟男篮，这样还要两个小时。 「刺探敌情。」罗宇杰挑着眉一富高深莫测的说。 可葳被逗笑了，这几天他们都没有联络，更是没有在学校遇到，除了英文课同一堂以外。但每次见面他们始终能像高中每天聊天那样，感情不曾因为聚少离多这个词而產生变动。 美术系最后以六十三比五十七打败资讯系，可葳看到美术系的成绩以及刚才他们打球的样子，她想到上次跟外文系的人打球时听到的消息。若他们排球是歷年来都很厉害，甚至今年篮球也赢了看起来很强的资讯系，说不定他们真会是可怕又可敬的对手。 「加油！」可葳对大家喊。 每场比赛之间会有二十分鐘的休息时间，毕竟裁判跟主办单位也是人，专注在比赛上也是很累的，还有生理需求要照顾。大会广播中文系跟化学系女篮到场中间检录，可葳也开始紧张了起来。她看着大家面色沉重的走下楼，自己却不能跟着下去，只能在四楼大喊加油。男生们也跟可葳一样留在原地看比赛，只有梁又跟了下去，他掛上教练的牌子，在场边指导她们的样子看起来有模有样。 比赛总是这样的，有时明明根本没有犯规，裁判却吹了哨，无论场上的球员怎么不爽，无论场边的观眾骂的有多大声，裁判也不会更改他的决定。当然也有那种时候，就是犯了规但裁判却没有发现，这时场边的人有的会大声地指出敌队球员犯了什么规，或是同队的观眾暗自庆幸。不过场上基本上是听不到场外的人喊了什么的，脚步声、喘息声，还有脑子里不断运转思考要怎么进攻或防守，通通都像是帮球员戴上了耳罩，阻绝了他们与外界的声音，就连裁判或是担任裁判的学长或是同学喊的战术，场上的人都听不进去。 「左边、左边！」可葳不知道第几次在四楼喊得嗓子都快哑了。 「别喊了，声音都沙哑了。」罗宇杰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兇。 可葳叹了口气，她也知道再怎么喊都没有用，但她就是忍不住，比赛的热血总是会一同点燃场边的观眾。她发现在她身旁的男生们更夸张，像是不怕死似的趴在栏杆上，喊的口水都要喷出来。 俗话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其实对运动员来说，比赛何尝不是。中文系女篮最终以二十三比三十二，输给了化学系女篮。 女孩们上来的同时，男孩们也被广播下楼，他们在楼梯上相遇，都以击掌来鼓励彼此。 「你们真的辛苦了。」可葳说。 可葳很少看篮球赛，这次比赛的球员有自己认识的朋友，她看的很感动。不过，比起看女生打篮球，她更喜欢看男生的，而四楼的观眾似乎也是这么想的，因为大家纷纷躁动了起来。男篮比起女篮，速度更快，也更激烈，当然也免不了更多的肢体碰撞。 场中央除了有安排检录的人员，也有帮忙包扎跟检查伤势的运动医疗组。 中文系跟化学系的比赛相当激烈，这或许是因为场上同时有两位校队的成员，而且还分属不同队，光是用想的就觉得这场比赛一定好看。果然，梁又跟化学系的那位校队成员都负责控球，且队友也几乎都把球传给他们。 虽然体育馆内有开冷气，可葳也没有下场比赛，但她却看的狂冒汗。可葳交握着湿透的双手，眼睛直盯着球，而因为杨晴在身边，她们更是吼得起劲。罗宇杰早已回自己的队友身边，因为他们之后很可能会跟中文系或是化学系对上，跟自己的队友讨论敌对的状况，对目前的他才是最重要的。 「不──要──进！」可葳跟杨晴的声音叠在一起，对着正要投三分球的化学系男声大吼。 可葳后来才明白为什么中文系对上化学系，可化学系的观眾席在遥远的斜对角，她原本觉得应该只是随便划分的，但现在她觉得应该是要防止观眾起衝突。因为就在她们的吶喊过后，那球确实没有进框，哨声响起，比赛结束。化学系的有些人因为听到了她们的声音而抬头看向她们，而她们虽然都知道这样很没品，但没有骂脏话也没有攻击球员，这也怪不了她们。 中文系男篮最后以六十二比六十，打败了化学系。若接下来医学系赢了的话，中文系就会在隔天中午对上医学系男篮。 十六 罗宇杰高中时期就是篮球校队的成员，当时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女同学，却跌破眾人眼镜的单身了三年。一百七十八公分的他在篮球队算不上太高，可他总能用敏捷的速度和清晰的头脑，成功穿越敌方的防守，上篮得分。 这不是可葳第一次看罗宇杰比赛，但她觉得他不一样了。高中时可葳从不曾跟随校内篮球队到各地比赛，她只在学校办毕业赛或是偶尔的友谊赛时才会到场为罗宇杰加油。当时的罗宇杰总会在进球时对上可葳的眼，可葳会给他一个「不错嘛」的表情，罗宇杰会挑眉并摆出「还用你说」的嘴脸，然后转身继续投入比赛。 要说罗宇杰变得最多的地方，就是他更专注在比赛上了。他不会再每一次进球都向可葳寻求认可，反倒每一次场上安静的像是一根针掉落都听的到时，可葳大喊罗宇杰加油他也彷彿没听到似的。 这样很好，他更成熟了，可葳想。 最后，果然不出可葳所料，医学系赢了，这天的比赛全部结束，明天晋级的队伍会来争取冠亚军以及季殿军。 人们像是热浪一般，全部挤着出体育馆，可葳被人潮推着向前，但她还想看一眼罗宇杰。好不容易到了三楼，可葳看到罗宇杰跟医学系的一群人笑着从体育馆内走出来，她伸长了脖子，心里喊着罗宇杰的名。 像是有着心电感应一般，罗宇杰抬头和可葳对到了眼。无须言语，两人相识一笑，接着罗宇杰再次消失在可葳的视线范围，被前方的人给挡住了。她在内心叹息着自己的身高，在打球时不管用，在这种时候更是没半点路用。 隔天，观赛场地挤满了各系各年级的人，只为一睹这届新生盃冠军的诞生。可葳一下课就来到体育馆，无奈还是来的太迟了，杨晴和梁又等人因为药检录便提前离开，因此可葳是一个人来的。眼看视线所及都是比她高的人的身子和头，她也没有认识的人可以厚个脸皮要求挤一个位子，正当她苦恼该怎么办的同时，有人拉住了她的左手臂。 「过来这里吧。」张浩然甚至要扯着嗓子才能让可葳听清楚他说的话。 可葳不知道张浩然是从哪里冒出来，又是怎么发现她的，她只能跟着他走，感受他握着自己手臂的热度。可葳发现张浩然的手真的很大，她的手臂被张浩然握住感觉随时会被折断似的。 张浩然领着可葳到一群体育系的人聚集之处，可葳会知道他们是体育系的，不是因为特别去看了画分区的牌子，而是他们身上就散发着「我是体育系」的那种自信和运动气息。 可葳觉得尷尬，在一群不认识的人当中，她的存在就像是突然出现在黑板上的白点，她此时唯一能依附的就只有张浩然，因此可葳紧紧挨在张浩然身边。 「你们系都有晋级吗？」张浩然俯身在可葳耳边问。 「女篮昨天输了，」可葳答，「但因为我们是种子队，所以直接打季殿，男篮则赢了今天争冠亚军。」 张浩然点点头，往比赛区域看了看，然后指着杨晴问：「她也是系排的对吧？」 「嗯，我跟她很好。」 主办单位广播现在是十二点十五分，男篮、女篮的冠亚军以及季殿军的争夺战正式开始。原先场地只开放同时两场比赛的进行，但决赛却是四场比赛同时，可葳觉得懊恼，这样根本不知道该为谁加油，也不知道该看哪场比赛，她并不想放过任何一个朋友进球得分的瞬间。 「那是你朋友吧？」张浩然指着罗宇杰，问道。 「对，可是他对上的是我们系。」可葳回以一个无奈的微笑。 「你觉得谁会赢？」 可葳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可以的话她希望两边都赢，但这是不可能的。她想起梁又那天和外文系的对话，笑了笑，回答：「很难说。」 可葳渐渐习惯张浩然的朋友会光明正大地看她，甚至是看似在讨论她的举动了。她后来才知道，体育系无论年级，无论擅长的项目，他们几乎都彼此熟识。因此张浩然身边有着一个可爱妹妹的这件事，也就在他们的圈子流传开了。 杨晴今天的状况不太好，她前一天比赛时就扭伤了脚，走路有些一拐一拐的，却仍是撑着上场比赛。早上又不知道吃了什么，还是因为太紧张的关係，在厕所待了好长一段时间，回到教室时脸色一片惨白，看了可葳直皱眉，要她别比了。 可当时杨晴却跟她说：「如果是你你会不比吗？」 可葳顿时无语，她知道的，她会继续上场，因为这是她热爱的事情，她无论如何都想靠着自己的双手完成比赛，儘管最后的结果可能不太友善，但至少她无愧于心。 「那你要小心不要再受伤了。」最后可葳对杨晴这么说，换来的是杨晴一个安慰的笑容。 篮球其实是一项危险的运动，它不纯粹是定点投篮而已，场上球员常会互相碰撞，有时场地的问题也会让球员滑倒或受伤。当然，不免俗的会有人耍阴招，反正犯规不用白不用，让敌方强者受伤下场，比赛就能顺利进行了。 「杨晴！」可葳看到杨晴被架了一记拐子往后摔倒在地时，激动地站起来大叫。 裁判吹了对方犯规，杨晴抱着头往后仰躺在地上，血从鼻子窜了出来。比赛暂时停止，裁判及医护人员赶到杨晴身边，队友们也担忧的围在一旁。 可葳心疼的咬着下唇，眼眶噙满泪水，「杨晴……」她的声音充满怜惜，彷彿这样就能减轻杨晴所受的伤痛。杨晴被担架抬了起来，医护人员要抬她离场时她挥了下手，叫一位队友到她身边。她说了些什么，对有沉重的点点头，接着医护人员随即抬她到旁边休息，比赛继续。 现场突然爆出了欢呼声，像是刚才那场意外根本没有发生。可葳探索着欢呼声的原因，原来是男篮冠军出炉了。罗宇杰与队友击掌，开心的挥洒着汗水。另一边，梁又和队友们聚集退到场边。 「输了。」可葳说，声音显得相当落寞。 「你要去看你朋友吗？」张浩然关心的问。 「嗯，那我先走了。」 「我陪你去。」 可葳来不及拒绝，因为张浩然说完随即起身。她不知道张浩然跟着去要做什么，随后想到张浩然同时也是杨晴的教练，这样的关心是必要的。 比赛是同时间开始的，因此也同时间结束，没有一组有延长赛。杨晴坐在场边，鼻孔塞着卫生纸，后脑杓则用冰枕敷着。可葳走到杨晴身边，拿走她手上的冰枕，拿出她放在书包里的毛巾包着，再帮她冰肿起来的地方。 「谢谢。」杨情感激的道谢。 可葳摇摇头，看向张浩然，示意他说些什么。 「辛苦了。」不料张浩然只是说了这句话。 「我明天不知道能不能上场。」杨晴说。 可葳点点头，这是绝对能够理解的，虽然排球能上场的也就那几个，还只有一个替补，就是短发女孩，不过她练了那么久还是几乎每一次接球都会喷掉，实在是很难把她放到场上。 男篮的人这时也来到杨晴身边，看到杨晴的伤势纷纷骂了几句，梁又表示明天他们会将失去的夺回来，要杨晴在旁边好好看着。 「哈哈，梁又一个人要当六个人用，杨晴你不用上场了。」可葳笑。 杨晴也笑，道：「他应该是多吸引六个人吧。」 「别损我了。」梁又不好意思的摸着头。 比赛结束后场地也急着復原，大家被要求尽速离开比赛场地。可葳扶着杨晴下楼，一群人在她们前后护着。可葳甚至不记得张浩然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也忘了和罗宇杰说声恭喜，就算是敌队，他们始终是最要好的朋友。 十七 排球赛相对于篮球，观眾席显得冷清许多，只有几个系有比较多人来帮忙加油，有些系根本没有加油团，不知道是本来就不热衷这种活动，还是根本没有报名参赛。 可葳前一天晚上和罗宇杰传讯息，说因为同时进行男篮女篮的比赛，她没有办法全程看他们，但还是恭喜他们系获得冠军。 「你跟梁又熟了吧？」可葳问。 「还好。」 「你们不是都校队的？」 罗宇杰没有回答可葳这个问题，反而以另一个问题带过：「听说你朋友受伤了，还好吗？」 「明天可能不能上场了。」想到这可葳就苦恼，杨晴真的是运动细胞很好的人，体育课时老师说要跑操场，她都是带头的那个甚至还会倒追。明天若没有杨晴在场上支援，可葳一定会很紧张，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默契，团队也必须在最后一刻换掉，这不是某几个人特别厉害就能撑起全场的。 「加油，我会去看你。」最后，罗宇杰说了这句让可葳安心的话。 可葳微微一笑，在最艰难的时候，罗宇杰总会陪着她。高中时若有比赛或是大型考试，罗宇杰总会督促着可葳，无形中帮她调整到最佳的状态，后来便养成了罗宇杰只要说一句鼓励的话，可葳总能信心满满，因为罗宇杰绝对是发自内心的。 于是那晚可葳没有因为担心隔天的比赛而翻来覆去得睡不着觉，反而是碰上枕头想着在比赛时若遇到怎样的状况可以怎么处理，想着想着很快就睡着了。以前又不是没遇过突发状况，当时都走过来了，顶多膝盖再染上几个瘀青，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葳挽着杨晴到体育馆三楼时，已有队伍在碰球热身，看起来蓄势待发。他们今天比赛的场地是最里面的，由于是混合的排球比赛，网子调到男网的高度，可葳特别跑去站在网子前体会一下，再次深深鄙视自己的身高。一百六十公分，这个深高给不到一米六的女生听到，好像还挺高的，但在排球员当中这根本就是一隻小虾米。 张浩然走了过来，再次叮嘱大家站位：「你们先发球，所以一开始可葳你站一号位。」张浩然实际上只带他们练习过一次，因此根本记不得全部的名字，除了可葳以外其他人都是你你你的叫。站位从一号到六号分别是：可葳、阿达、漂亮宝贝、梁又、短发女孩，以及大头。「你退后一点帮她。」张浩然特别提醒。杨晴无法上场，因此站在短发女孩前方以及旁边的，自然要扩大接球的范围。 比赛尚未开始时，可葳的手掌早就都是汗，她深怕因为汗水而让球滑掉，如果真是这样，她一定懊悔不已。 将球举高过头后放在胸前，双眼紧盯着主审，等待主审比出手势并吹一声长哨，可葳将球拋高，向前走约三步，球刚好落在她右手举高伸直的位子，「啪」得一声，球将近直线的往前衝。对面的人或许没料到可葳发球的强度，站得太前来不及退，球因此接喷了出去。 高中时期号称「发球机」的袁可葳，因为发出去的又直又平，很难接，她总是能因为发球而连续得好几分。张浩然也发现了可葳发球的路径，因此才特地派她站一号位，先用发球拿下多一点分，接下来若接得不好也有馀力去挽救。 可惜的是，可葳发到第五球时，对面的人就掌握了可葳发球的攻势，蹲的很低很稳的接球，终于把球接了起来。同队的做好了准备，若发球被守了下来，那么接下来就换他们接球了。对方的男生攻击毫不手软，每一颗都用力挥舞着手臂，两三颗之后他们也渐渐发现，站在左后位子的短发女孩根本只会闪球，于是不断找往三个人中间的空隙打。 原本以为可以靠可葳发球先拿下多一点分数，谁知他们很快便调整自己的姿势，接了好球并让他们可以发挥攻击。而他们的攻击也毫不留情，于是梁又退了再退，却比不上直接战后排接球顺利；大头也是尽可能站靠近短发女孩，却仍是扑在地上好几次。 好不容易接起了对方男生的攻击，是在张浩然喊了暂停之后。对方因为看大头偏向短发女孩，因此想把球打在可葳跟大头间的空隙，幸好被可葳发现，快步上前接了球，最后让梁又能够攻击才终于得分。 这局最终仍是输了，不过比分接近。到场边休息时，杨晴除了鼓励以外，还想上场。 「我可以啦。」杨晴甩甩自己的脚踝，想证明她没事。 「不行。」可葳坚持。她明白杨晴想上场的用意，除了看不下去之外，她一定也觉得对面并没有特别强，至少实力跟他们是差不多的，要不是对方刻意找缝打，而他们又无暇顾及，绝对可以发挥得更好。 可葳希望杨晴先好好养伤，新生盃并不是最重要的，把伤养好，好好练习，未来还有更大型的比赛需要她。况且，若为了比赛而让扭伤更严重的话，这样实在得不偿失。 杨晴跟可葳僵持不下，最后是由张浩然出面：「你就先休息吧，如果真的不行我再换你上场。」 可葳暗自发誓一定要拿下这一局，至少打三局在决胜负，她才不要二比零就被干掉。 「饭晚一点再吃也没关係，我们要打到第三局。」梁又像是与可葳有心电感应似的，在可葳下定决心的同时对大家这么说。 由于这次换对面先发球，短发女孩将会站到接球范围最广的中间位置，大头与梁又则站在她的两侧。张浩然在他们上场前特别提醒：旁边两个记得夹。」 儘管下定决心不能失误，一定要拿下这局，但站上攻击位的可葳仍是紧张得全身发抖。 这不是她的位子。 怪异的感觉爬满全身，像是虫子附在上面一般甩也甩不掉。尤其越是想着不能失误，她越是紧张的狂冒手汗，不该犯的错她连犯了好几个。好不容易转了位，由于举球仍在前排的关係，因此她只是换到另一边的攻击位。两边都是攻击位，好不容易适应了右边的，换到左边又是不一样的风景，不像以往举球，只有等候发球的那个时间会在眼角馀光瞥到不一样的景象。 张浩然喊了暂停，大伙急忙地跑到场边，有的人双手抵着膝盖喘气，有的大口地喝着水，无一不看起来汗流浹背。 「可葳，你可以吗？」张浩然直直地望向可葳的眼。 可葳愣住了，可以吗，她真的可以吗？发球的话她绝对没问题，接球的话她也还不赖，但是攻击……自从开始打排球以来，她基本上都是负责举球，因此不太会站上攻击手的位置，只有少数几次被要求一起打攻击，但因为她是举球员的这个身分，教练也从不曾苛刻的要求她。因此，她真的怀疑自己到底可以吗。 「无论在什么位子，只要站在场上，就要对自己有信心。」张浩然说。 这段话可葳听了很多遍，这是以往教练常说的，也是她看排球赛时常会听到的。于是可葳点点头，表示自己会尽最大的力气。 再站到场上，心境不同了。儘管仍是紧张，但她已换上自信的面孔。「就当作一次经验，可以的。」可葳低喃，像是在说服自己，彷彿这样说着说着就会变成事实。 不过，她真是的是做到了，一连追了七分，比数来到二二比二一，对方学长姐向裁判喊了暂停。 来到场边，心情好了许多，有说有笑的，杨晴也不断在旁边鼓励着。这样轻松的氛围相比对面一下子惨澹的模样，有着很大的差别。原本紧张的笑不出来的，现在可以打闹着说刚才在场上的失误，相对的，原本看似胸有成竹的对方，现在却是面色沉重，频频点头听学长姊的指示。 「我要做人员调度。」张浩然要大家围圈，并说道：「等等换可葳举球，然后你上去。」 张浩然让漂亮宝贝休息，换杨晴上场，而可葳回到举球的位子。并不是漂亮宝贝举的球不好，说实话，她很有天分。她身高又高，当举球实在是很合适的选择，但可葳本就是举球，若能让每个人都回到属于自己的位子，那会是最自在的，张浩然认为这样必能发挥最大功效。而杨晴本身攻击就打的不错，剩没多少分，虽不一定会让她打到攻击，但是这样的调度是目前张浩然觉得最适当的。 不过世事难料，失误这种事绝对是人最不愿犯的，尤其是不该犯的错误。虽说人总是在错误中学习并成长，但当整体的局面只因自己的失误而急转直下时，那样的痛与懊悔是难以承受的。 谁都没有注意比分，都专注在球上面。眼睛不断盯着球，飞过头顶再推出去，看着球到达高点落下并被掌心包覆向前旋转落地。但可葳没察觉的是，自己因为举球的动作太大而重心不稳，一个踉蹌虽急急止住，但头发仍是碰到了网子。「嗶──」的一声哨音响起，裁判比出触网的手势，接着是比赛结束及双方退场的手势。可葳站在场上彷彿灵魂被掏空了，她无法想像自己会犯这种错误，害得大家连晋级的机会都没有。 十八 安慰的话语如同潮水般袭来，浪有时候太大打在身上是会痛的，这么多的关心听在可葳耳里都成了遗憾。 「对不起。」那是比赛结束后可葳唯一说的话。 「没事啦，下次运动会再恤耻啊。」大头励志的说。 「呜呜要不是我太烂你们一开始也不会输那么多分啊。」短发女孩安慰。 「输赢本来就是常有的事，我们也才差一点点。」就连漂亮宝贝都露出安慰的微笑。 杨晴及梁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陪伴着，他们明白现在不管说什么都没有用，这样的坎只有自己才能跨的过。 所有人说的话，都不及张浩然说的中听。那是一济苦药，在人病得最肓时注入，最能杀光所有的毒。 「这是一次经验，站在不同的位子体会不同人的感受，再回到自己的位子时也别忘了自己的本分。」虽然没有特别对着谁说，但可葳知道这是张浩然在对自己说的话。「大家今天都表现得很不错，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 那天他们离开体育馆时，可葳并没有看见罗宇杰的身影。失落的感觉覆盖住她全身，原本只是难过自己竟然害得比赛输了，现在却是因为挚友不在身边，而感到通体不舒畅。 低潮期，或许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吧。每一次接球都像是从新来过，每一次发球都像是重新开机，每一次举球都像是肢体重灌，这样的自己比菜鸟还不如，可葳深深的鄙视，不断的想进步，却无能为力。 漂亮宝贝说话算话，自从新生盃过后，她每一次练球都会来，正式加入了博荣中文系女排。张浩然因为开始准备大专盃，每次练球就只有开菜单，人基本上不会到。只有某些时候，她们的练球时间快要到尾声，张浩然会突然出现，指点一下动作后又离开。 「好辛苦啊，那么晚还要练习。」漂亮宝贝会目送张浩然离去，顾不得练球的叹着气。 可葳即便再想看到张浩然，也只是用眼角馀光瞄着，不会光明正大的，更不会让自己有被说间话的可能。自从新生盃过后，她总觉得自己退步了很多。连基本的接发球都接不好，常常球会飞到操场上，小跑步过去捡球，走回来时的表情总像是被掏空了一般，落寞的神情自她脸上时常浮现，杨晴看了也帮不上忙，她不知道该怎么帮忙。 其实杨晴跟可葳都不明白漂亮宝贝怎会想加入球队。漂亮宝贝有打工，常常需要提前离开，但是她几乎每一次练球都会迟到个半小时以上，她到的时候往往大家都已经暖身完在练习揭发了，她却在来了之后还能够看一眼手机，也不会认真热身，还会跟先在场边捡球的学姐们聊天。 令她们不解的是，学姐们似乎也不在意。明明球队是该重视纪律的地方，迟到这种事本不该发生，但漂亮宝贝三番两次的迟到，来了之后还能慢吞吞地跟学姐聊天。 「或许就是命的不同吧。」某次和杨晴聊天，可葳提到。 「没有什么命运，只有机会，」杨晴实在受不了可葳最近的消沉，「只有好好把握机会，才能有好的命运。」 「我连机会都把握不住。」可葳最近总想哭，和张浩然聊天时想哭，和罗宇杰这个面恶心善的人谈话时更是想哭。 可葳在新生盃当晚发现，line的新增好友的地方，出现了张浩然的名字。她曾经听说过，这是因为对方加了自己才会显示，若只单单是在同一个群组，是不会出现的。可葳是半信半疑，尤其在看到张浩然的名字时。她当然按了加入，但两人并没有传过任何的讯息。 或许是该传个感谢的讯息给他，可葳想，但她又觉得没有那个脸。比赛是因为自己的失误而输的，这样的感谢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不过两人倒是满常见面的，虽然张浩然开始忙碌了起来，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体育馆，要见面照理来说很困难。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时常在宿舍碰上，一个刚进宿舍，一个刚要离开，便会对彼此露出个微笑，有时还会聊上个两句，有时聊到张浩然被电话催促才分开。然而两人最常碰面的地方竟然是在学餐的便利商店，每次在便利商店碰面张浩然总会皱眉，对可葳说教：「不要太常吃微波食品。」 可葳觉得奇怪，他还不是常常在这里买东西，而且她也很少吃微波食品，她是来买优酪乳的！ 这晚张浩然罕见的在她们的练球时间出现，他的到来让大家像是煮好的水一样沸腾了起来。 「教练怎么有空来？」 张浩然没有回答问题，反问：「我是你们教练，为什么不能来？」 「你们最近练球怎么样啊？」有个学姐问。这种问题还真是难回答，张浩然歪了歪头，想不到最近练球有什么状况，只好回说：「练球不就都这样吗？我们最近就是密集训练。」 可葳在一旁看着没有参与对话，最近两人已经聊了很多关于练球的琐事。常常碰面可葳会问：「今天还好吗？」张浩然总能笑着讲出哪个球员的糗事，或是练球时因为谁前一晚去夜店玩而精神不好，被教练骂个臭头等等。他们总是有办法将话题延续，不会有这种不知所措的时候。 聊了一会儿，张浩然要大家会去练球，他不想要难得来当教练，却只是在聊天。于此同时漂亮宝贝终于来了，看到她这个时间才出现，在可葳眼里总是温和笑脸的他反常的露出了不悦的表情，还用着微慍的语气告诫她不准在迟到。 学姐们难得看到张浩然生气，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虽然知道他在场上总是严谨地看待每一颗球，电视转播或是看现场时，他的表情也总是严肃。但他在带她们练球时从没有用严厉的语气训过人，这样的场面着实让她们都吓了一跳。 漂亮宝贝睁着美丽的大眼，不敢相信张浩然会兇她。其实可葳跟杨晴也没有想到，学姐们都管不了的漂亮宝贝，张浩然竟然只需说一句：「下次不准再迟到。」就让漂亮宝贝的眼睛浮上一层薄雾。 这天一样是从接发球开始。一听到开始练习，可葳的脸色变得稍微沉重了些。她最近不管怎么样都无法把球打好，越是想着一定要接好，球却飞的越远，让她的挫折日日倍增。几次下来，张浩然发现了她的情况，把她叫到一边。 「怎么回事？」张浩然问。虽然他们每次见面总是有许多话聊，但可葳总是会刻意避开自己练球的状况。或许是因为觉得没有脸见这位教练，才会把话题岔开。 但是现在，是该面对了。 「我最近好像……」可葳叹了口气，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不管怎么打都打不好。」 张浩然一听就明白了，运动员谁没有这种状况？其实不单是运动员，在面对自己热爱且愿意投入的事情时，总是有可能会遇到低潮期，倘若一下就放弃，那根本就没资格说自己爱那样事物，唯有面对它，不断去尝试、去进步，最后才能跨越它。 换下一个练习时，女孩们开始练习自由攻击。张浩然让原本举球的学姐先去举球，再度个别指导可葳。张浩然用着自己的掌心将可葳的手包住，举起来，模拟着举球的姿势。他站在可葳身后，男性的气息环绕住可葳，她不敢呼吸，她无法呼吸，张浩然开口提醒她举球要注意的事，但她却听不清张浩然说出口的任何一个字。 往后，在快要无法喘息的日子里，她总会想起他的掌心，比她大两个指节的手掌温柔地贴着她的手背，像是要带她逃离那低幽的谷。 她任由他引领着，无法反抗，丝毫没有察觉自己早已深陷其中。 十九 「可葳，再蹲低一点。」接发球时学姐说了好多遍，可葳每一次都虚心接受，再重新尝试，但仍是打不好，学姐就会再叮嚀她。 可葳也会觉得烦，明明她就已经照着学姐的要求做了，怎么球还是一直接喷。有时候一颗球没接好，同时会有好几种声音，一个说要再蹲低一点，一个说那颗应该用高手，一个又说可以再往前一点。她知道，她真的都知道，所有的问题就只是她现在怎么样都无法把球打好而已。不管什么姿势都有可能把球接起来，也可以打出好球，但她现在就是做不到。因此当她平常可以很快就接手婷妤学姐的举球工作，换婷妤学姐去练接发球，而她现在却在接了四十颗球过后，好球数只有五个，学姐忍不住开口询问，却是用了最糟的方式。 「可葳你还有几颗好球要接？」学姐问了之后得到答案，惊讶的口无遮拦：「奇怪可葳你以前不是都很快就好的吗，怎么最近这样啊？」 可葳的眼睛瞬间蒙上一层薄雾，不准哭，她咬紧牙齿，强迫自己坚强。杨晴走到可葳身旁，尝试要安慰她，但可葳摇摇头说不要，这个时候无论谁碰到她，不管是安慰或是责备，她的眼泪都会溃堤的。 这晚张张浩然又来了，他到的时候已经接近十点，练球时间还剩大约四十分鐘，队长决定让大家打个play，放松一下。学姊不断哄着张浩然，要他一起玩，然而张浩然只是笑着摇头，说他在旁边看就好。 「你也上去打啊。」张浩然轻推着可葳，掌心的热气传到可葳的背。 日子过得很快，气温早已渐渐下降，天黑得越来越早，晚上练球明明练到满身是汗，但穿短袖短裤站在场上不动时，仍会冷到发抖。一个学期快要过去，大专排球联赛的预赛也即将开打。 可葳犹豫着，不确定该不该上场，她最近连一点挫折也禁不起，像枝快要被折断的小草不堪一击。 「可葳，随便你要站哪啊。」学姊在场上喊着，事实上大家都已选好位子，有些学姐数了数人数后选择在一旁对墙，不一起打，想让学妹有机会练习增强自己。可葳看着两边都已有举球，正当她打算开口说不打时，张浩然热烫的掌推了她一把。 她站了上去。 但是努力不是一定都会有收穫的。她被迫站上攻击位，有些球举的位子很好，她就能够打攻击，甚至打得还不错。有些球举的太贴网，她有时选择轻轻推过去，有时用低手处理。这时举球的婷妤学姐会跟她说：「你可以试着打攻击啊，反正只是练习。」但有的学姐又会跟她说：「像这种球你就处理过就好了。」 可葳渐渐不再听到每一次的指教过后都好声回答：「好的！」这阵子，她往往听了太多太多，然而无论她听得再多，也始终无法跨过那个低漥。于是后来她就选择沉默，不回应不理会。 好不容易过了练球时间，队长集合大家先喊声，需要赶车的人便提前离开了。张浩然点了点可葳的肩膀，要可葳等等他。可葳本想衝回宿舍冲个舒服的澡后，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做，不想反省今日的状况，也不想去想今天又受到了什么打击，她只想好好的休息。但是既然张浩然要她等他，儘管想赶紧回宿舍，但想和张浩然待在一块的心情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过几天预赛就要开始了，球队会集中住宿，会又一阵子都不会来看你们打球。」张浩然跟还留着的球员们说。 杨珊跟杨晴收拾好东西准备要离开，杨晴在离开前问了可葳：「明天一起吃早餐吗？」 「嗯。」可葳回以杨晴一个微笑。 杨晴捏了捏可葳的手，和姐姐先走了。可葳没有听张浩然和学姐聊了些什么，倒是在听到漂亮宝贝的声音时，惊讶得回头。漂亮宝贝平时都是最晚到又最早走的，这回竟然还留着，也不怪可葳会觉得奇怪。 「你们这次会赢的吧。」漂亮宝贝猛的眨着大眼，酒窝深的许多男人深陷其中，但张浩然却不以为然。 「我们会尽力。」张浩然回了一句很官方的回答，让可葳低头笑了笑。「走吧。」 可葳被张浩然抓了起来，才意识到他刚才在大家的面前说要和她一起走，虽然现在还在的只剩几个学姊跟漂亮宝贝，但她仍是红了脸。 「你礼拜五下午是不是没课？」两人被目送着离开，张浩然似乎想把握从排球场到宿舍的时光，一离开排球场便问可葳。 可葳不知道张浩然问这个问题的目的是什么，她转头疑惑的看向张浩然，没有回答。张浩然看可葳的样子觉得好笑，笑着问她：「要不要来看球赛？」 「在哪里比？」可葳问。 张浩然说了个地点，可葳点点头，她确实下午没课，但若要她自己过去她才不要。于是她跟张浩然说：「我问看看杨晴要不要陪我去。」 「我要你来陪我你还要她来喔？」张浩然笑着道。 可葳愣了一下，不明白张浩然说这话的用意，是为了打趣还是纯粹字面上的意思。 可葳乾笑了几声，说：「你有那么多人陪了。」 「那不一样啊。」 怎么会不一样？可葳想问，但她不敢。是因为他的队友都是男生所以不一样，还是因为就算有粉丝去看但他一个也不认识所以不一样，她真的不知道，也没有勇气去探究原因。 「你是什么时候过去？」可葳打破这曖昧的氛围，问他。 「明天十点。」张浩然答，「要去买优酪乳吗？」 可葳微笑：「好啊。」 回到宿舍的时候，可葳的脸上是掛着笑的。她紧抿着唇，深怕自己会咧开嘴，露出牙齿发出咯咯的笑声。 「可葳你干嘛啊？交男朋友喔？」室友看到可葳抱着优酪乳回寝室，八卦的味道就飘了出来。 「哪有啦，乱讲话。」可葳反驳。 和室友打闹了一阵子后，可葳终于能坐回书桌前，享用她的优酪乳。她打开instagram，下定决心之后迅速的按下追踪键，心跳的像是刚跑完百米一样，紧张得赶紧把手机关上，喝光最后一口优酪乳后，拿着盥洗用具躲进浴室，打算逃离一切。 洗完澡后，她还是忍不住点开来看，愉悦贯穿全身，连同脚趾头都谱上了笑脸。「张浩然要求追踪」的讯息跳了出来，她按下了确认，开心地咬着自己的舌头。 或许跌到了低谷，便会开始往上爬了，她心想。怀着满足的心，她翻开了讨人厌的中国文学史，令人昏昏欲睡的文字这时看起来都让人欢喜，她竟然就这样专注的读到十二点。 睡前察看手机讯息时，最后一则line显示张浩然问明天要不要一起吃早餐？可葳觉得感动又惊喜，她想，他应该是最好的教练了，也果真是她一直以来的偶像。在去比预赛的前一晚还来看她们练球，比预赛前还邀大家一起吃早餐，她觉得跟教练一起吃饭是很正常的，但约早餐还是第一次听说，毕竟要早起也不是人人都办的到的。她想着要快点回覆张浩然，不要让他尷尬，而且若有人第一个回了之后，其他学姊也一定会答应的。 当可葳点开讯息要回覆的时候，她惊讶的发现，原来这是张浩然发给她的个人讯息。 两人的第一个line对话，是来自张浩然的： 「明天要不要一起吃早餐？」 二十 坐在早餐店椅子上，可葳的腿晃啊晃的，双手紧紧的黏在大腿上，掌心都是汗，察觉前方动静后，她举起双手身子微微向前倾，恭敬的拿起对面那人递来的menu，裤子上呈现手掌的纹路。 据说掌心纹路很多的人，都是想很多的。 「他们的蛋饼很好吃，我每次来都点。」张浩然看着可葳呆楞看着选项的样子，以为她是不知道要吃什么才显得这么茫然，于是出声给她建议。 「喔……」可葳答。 培根蛋饼、火腿蛋饼、起司蛋饼、玉米蛋饼……除了蛋饼以外还有蛋吐司系列、可颂系列、贝果系列，很多的餐点真的无从选择。张浩然在纸上画记他要一份火腿蛋饼和一杯豆浆，接着抬头看向可葳，等可葳点餐。 「我想要一份培根蛋饼跟鲜奶茶。」她说。 张浩然画好餐点，拿着钱包要去付帐，可葳说了声「我等等给你」，然而张浩然只是笑着摇摇头便起身。 不可思议的感觉，可葳不明白此刻和张浩然的相处是纯粹为了吃早餐，还是有别的原因。她转头看向张浩然排队的地方，刚巧和张浩然对上了眼，张浩然对她微微一笑，可葳眨了眨眼睛猛地回头。 不行，他是教练，教练跟球员怎么可以在一起。可葳因为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而感到惊吓，微微地喘，在心底提醒着自己不要多想。 「所以你今天下午会来吧？」张浩然坐回位子上问道。 「嗯，看完比赛我直接坐火车回家。」 「回家还是回学校？」 「回家，我已经一个月没回家了。」 「那我陪你搭火车。」 陪她搭火车？可葳不解，是要陪她去搭火车，还是陪她一起搭火车呢，她没有追问，因为餐点正好送来。蛋饼的香气随着热腾腾的烟往上直升，可葳的肚子很应景的叫了一声。她赶紧摀着自己的肚子，期许没有被张浩然听到。 这家早餐店位于学校附近的小巷子内，来买的人大多是上班族，匆匆的点好想吃的，老闆跟老闆娘用着极佳的默契，快速的把餐点送到客人手中，让他们在面对工作之前，能享有一顿美味又热腾腾的早餐。 这家早餐店的名称就叫做「早安」，早安，是大家一早最常听到的一句话。或许是家人的问候，或是到达学校或公司时接收到，也有可能是曖昧的两人想一早就与彼此交谈而说。 简单的两个字，包含了祝福与对今日的美好想望。 可葳静静的听着张浩然说，不知不觉嘴角的微笑越来越深。张浩然说他从大一就常来这家早餐店用餐，前年老闆生了病，老闆娘为了照顾他而把店关了整整一年。当时张浩然还很难过，以为他的爱店就这样关了，幸好今年又再度开张，因此才带可葳来吃。 可葳笑的眼睛都瞇成了一直线，她甜甜的对张浩然说了声：「早安。」 「你现在说的这句早安，又是为什么？」张浩然手拿着豆浆，歪着头微笑地等可葳回答。 可葳原本夹着正要放进嘴里的蛋饼掉回盘子上，她没有想到张浩然会这样问，咬着下唇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最后，她只是笑了笑，再把原本的蛋饼夹起来吃。 「好吃吗？」 「嗯！」可葳重重的点头。其实她对吃的没什么执着，只要不觉得难吃都是好吃，但今天吃的蛋饼和鲜奶茶，她却吃出了与以往的早餐店不一样的感觉。蛋饼吃起来比较香，鲜奶茶也比较甜。 「下次再一起来吃。」张浩然说。 可葳低着头微笑，今天的太阳太美好了，十二月的暖阳让她一点都不觉得冷。下次，多么令人心动的一个词，她竟然忍不住期待。 回学校的路上，可葳远远的就看到一群穿着黄黑外套的男子站在校门口，她不禁紧张了起来，脚步开始变得迟缓。 「那是排球队的吧？」她问。 「对啊。」 「你的衣服呢？」 「在包包里。」 「喔。」 张浩然低头看着可葳笑，可葳觉得莫名其妙，有什么好笑的，不过就是问个问题，不要用那张比阳光还耀眼的笑脸看着她，她觉得空气瞬间就被吸走了。 「想看吗？」 「咦？」为什么可葳觉得这句话有什么弦外之音。 「欸，一早是跑去哪啊。」排球队的成员看到可葳和张浩然走近，便用着打量的眼光看着他们俩，还开始调侃张浩然。 「是中文系的那个吗？」 「袁什么的喔？」 「欸？陈威荣你女朋友不是也是中文系的吗？」 一连串的问题跑进可葳的耳里，她知道这些话都不是在问她的，可她就是听到了，尷尬爬满她的脸，她不知所措的不停换脚站着。 「不要吓到她了。」张浩然出口拯救，「好了。」 可葳看向张浩然，儘管是运动外套，穿在他身上还是很好看。黑色的底让人显得更稳重，黄色的编让这些球员更加闪耀。 「是婷妤的学妹喔。」陈威荣来到他们身边。 可葳点点头应了声「嗯」，上课前十分鐘的鐘声响起，可葳「啊」了一声看向张浩然。她本来是想简单的跟他挥个手就离开，没想到张浩然竟然开口：「你下午来之后，晚上我再陪你搭车。」 「好……」可葳睁着大眼回答。 最后，可葳是在眾人的目光洗礼下离开的，走到教室的路程感觉无比的漫长。那些人唏唏嗉嗉的声音传进她的耳里，她害羞的越走越快。好不容易进了大楼，遇上刚好来上课的杨晴，可葳像是遇到了救赎般大喊杨晴的名字，挥着手向她跑去。 「杨晴！」 「欸，你说，你早上跑去哪里了？」杨晴一脸不爽的看着可葳。 可葳大惊，不会早上和张浩然一起吃早餐的事这么快就传出去了吧？ 「呃……我去那个……」可葳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杨晴瞇着眼靠近可葳，用质问的语气说道：「你是不是忘记了！」 「忘记？」这下可葳整个人都呆住了，她忘记了什么呢，她还真的记不起来。 「你还真的给我忘记啊？」杨晴打了一下可葳的手臂，她吃痛的缩了一下。「昨天不是说好一起吃早餐吗？刚刚打给你也不接，还以为你还没起床。吶，帮你带了一份早餐。」 可葳这下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刚刚在「早安」已经吃得很饱了，现在要她在多吃一份早餐她绝对吃不下。但若说她不吃，杨晴一定会继续问，这下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你们怎么还不上去？」这时，一道名为救星的声音从可葳身后出现。 「梁又，你吃早餐了吗？」可葳问。 「还没啊，想说中堂下课去买。」 「那我的给你吃。」可葳说。 杨晴皱着眉问：「你不吃早餐吗？」 「我刚睡醒没胃口啦，梁又帮忙吃不然会浪费。」可葳说完，不顾两人不赞同的眼神，拉着他们去搭电梯，一面说着今天要上什么课，让两人无法插嘴。 二十一 预赛的地点在新北市的某一所大学体育馆，可葳跟着手机地图的指示搭捷运再转公车，最后再走了三分鐘就会到了。 中午吃午餐时，杨晴还跟可葳说今天下午第一场预赛的地点就在她家附近，说如果她没课的话她一定会去看，只可惜她开学第二週加选了这堂外系的课，导致她现在无法去看球赛。 「不过我姐应该会去。」杨晴说着，一边塞进一大口炒饭。 「队长吗？」 「嗯啊，阿根盈馀学姐未去。」杨晴因为嘴里都使食物，口齿不清的说。 「阿根廷？」可葳皱眉，这傢伙到底在说些什么。 杨晴用力咬着嘴里的炒饭，咀嚼的动作看起来很像骆驼，可葳笑了出来，被杨晴瞪了一眼。待杨晴好不容易吞下嘴里的食物后，她喝了一大口水，最后才道：「婷妤学姐啦。」 「婷妤学姐怎样？」可葳还是不懂，杨珊会去看球赛，跟婷妤学姐有什么关係。 「陈威荣不是婷妤学姐的男朋友吗？」杨晴用着像是看疯子的眼神看着可葳，极有耐性地说。 「嗯哼。」可葳也用一样的眼神回敬杨晴。 「我姐跟婷妤学姐很好啊，就一起去。」 「她们很好喔？」可葳现在才知道这件事，「她们不是不同年级吗？」 「不同年级是不能很好喔？」杨晴翻了个白眼。 也是，谁说不同年级就不能是朋友，忘年之交这个词，年龄差距才更大呢。没有谁是不能当朋友的，无论长相、性别、年龄、职业，只要两人有了交集且频率对上，成为朋友是轻而易举的事。 谈恋爱也是一样，无论什么年龄、什么背景，只要相爱就能在一起，没有谁是不能喜欢的，只是可葳现在还不懂这一点。 可葳怀着有些紧张的心情搭上捷运，担心若在比赛会场遇到学姐该怎么办，她是自己去的，如果说是跟谁一起去，似乎比较不那么奇怪。但是自己出现在那儿，到时候一定若遇到学姐，应该会被问要不要一起看吧，那么到时候她们肯定会发现他们要一起离开。 到了比赛场地，空调的温度让可葳打了个喷嚏，她抬眼就看到了张浩然，他正朝着自己走来。 还没开始比赛，张浩然就已满头大汗，可见刚才光是练习就有多认真。黄黑色的运动外套已脱下，他现在穿着的是黄色底的短袖运动衫，上头用着黑色的字写着「博荣大学」以及背号九号。 曾经有人问过张浩然，他的背号是怎么选的，那时可葳刚认定张浩然是她的偶像，因此双眼发亮的盯着电视机，等候他的回应。 「我的妹妹在家族中排行第九，她是所有人的宝，也是我的。」张浩然答。 可葳永远记得张浩然当时的眼神，多少的爱包含在其中，尤其是说自己的妹妹是宝的时候，宠溺的笑容窜上他的嘴角，跟在球场上完全不一样的他，多么让人渴望能更加瞭解他的一切，因为他是那样的神祕、那样的不同。 「有水吗？」张浩然问可葳。 「呃……」可葳迟疑地拿出背包里自己的水，递给张浩然。 张浩然按了几下可葳的保温瓶，一直无法打开，可葳笑他，伸手帮他按。张浩然咕噥了声「真麻烦。」但还是仰头把水倒进嘴里。 「我等等帮你买一瓶运动饮料好了。」可葳看张浩然这样应该是没带水，于是主动提议。 「好啊。」张浩然又喝了一口，「谢啦。」 可葳笑着摇摇头，拿回自己的水瓶后环视整个场地，想看看有没有学姐的身影。 「你应该走到二楼，那里才是观眾席。」张浩然说。 「二楼？」可葳歪头，「可是那边也有人坐啊，他们应该不是球员或教练吧。」 可葳指着一旁的长椅上，除了有穿着球衣的球员外，还有一些穿着时髦的女生坐在一些球员身旁，甚至还有小朋友。 「他们是家属。」张浩然盯着可葳。 可葳「喔」了一声，还是不懂，所以说只有家属可以跟球员坐在一起，如果可葳也要跟他们坐在一起的话，那可葳必然是某个人的……家属…… 「喔。」可葳再次清楚的说了一声，脸瞬间变得通红，「那我去楼上啦，加油。」 可葳落荒而逃，留下张浩然在场边笑着，目送她不到他肩膀的小脑袋离开。 来到二楼观眾席，可葳一眼就看见杨珊和婷妤学姐。婷妤学姐跟以往不太一样，平常练球的时候婷妤学姐总是带着眼镜，绑着马尾，一副轻松的样子。但现在的她，戴上了隐形眼镜，头发放下来整起的垂在肩膀上，精心打扮过的样子真的很美。 可葳心跳的很快，刚才跟张浩然讲话不会被看到了吧……缓缓的走到学姐旁边，可葳喊了声：「学姐！」 「可葳？」杨珊离楼梯口比较近，一转头就看到可葳，兴奋的说：「你也来看球赛吗？」 「对呀。」可葳微笑。 「哈囉。」婷妤学姐在杨珊身后探头。 「学姐怎么不坐楼下？」 「我陪珊珊啊。」婷妤学姐答，然后还露出一个调侃的表情问：「那你怎么不去楼下？」 可葳一秒尷尬，乾笑了几声没有回答，转身趴在栏杆上，等待着比赛开始。她的眼神追随着张浩然，张浩然打了队友的屁股一下，然后捏了一下，队友作势要揍他，两人都笑着。可葳也笑，这是镜头没有拍到的张浩然，很多人，包括以前的她都不知道的张浩然。 比赛开始，博荣的球员上场，脸上不再是那种随意的笑容，但也没有沉重的气氛。他们每一球都守得很好，攻击也都能抓到对方的缝隙打在其中。快攻出奇不异、拦网抓准时机，攻击力道勇猛、防守也毫不懈怠。 比赛很快就以直落三的成绩获胜，并不是对手弱，而是博荣实在太强。此时此刻的博荣，有着最完整的队伍，每一个成员无论是举球、大砲或是快攻手，甚至连自由球员都是数一数二的。 可葳和学姐们兴奋的尖叫，三人在栏杆前不断跳着。场边就她们的声音最大，这里是对手的主场，因此来看球赛的大部分是对方的人。一些博荣的球员看了上来，张浩然也不例外。 是错觉吧，张浩然眼底的情绪，就像那时可葳在电视上看到的一样。可葳对着张浩然笑了笑，毕竟她只认识他。张浩然挥了挥手，杨珊大喊：「教练加油！」 「比完了还喊加油。」婷妤学姐笑。 「我说之后的比赛嘛。」杨珊吐了吐舌头，「可葳你要走了吗？」 「咦？我、欸、还没阿。」可葳被吓了一跳，心虚地答。本想趁着学姐们不注意开溜，去买一瓶运动饮料，结果竟被抓个正着。 「我要下去找威荣囉，你们可以一起回去。」婷妤学姐跟她们道别，走下楼梯去找男朋友。 「那可葳我们走吧。」杨珊到座位上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后，站到可葳身旁准备离开。 「那个……」 「怎么了？」 「我还有点事，学姐要走的话可以先走。」可葳一本正经的说道。 「没关係啊我可以等你，」杨珊说，然后往楼下看了看，发现张浩然还在，便跟可葳说：「我想先去找教练，你要一起下去吗？」 「喔，好啊。」可葳叹了一口气。 楼梯间有一个贩卖机，可葳请学姐等一下，投了一瓶fin后便跟着学姐下楼。手拿着运动饮料，心跳开始缓缓加速，每下一层阶梯，可葳都觉得心脏随时会从嘴里跳了出来。 「教练！辛苦啦。」杨珊跑跑跳跳的，丝毫不像个学姐，反倒是可葳用着妈妈般的微笑看着又跑又跳的杨珊。 张浩然看到两人固然开心，伸手向可葳要了她手上的运动饮料。可葳将饮料放在张浩然的掌上，看着他扭开瓶盖急急将饮料罐入口中的样子，杨珊笑着说：「是有没有那么好喝啊，喝那么快。」 可葳也觉得好笑，心想张浩然一定是太渴了，于是也打趣道：「好喝吗？」 「这不是你买的吗？」 「是啊。」 「那当然好喝啊。」 与可葳对视了三秒，张浩然将运动饮料一饮而尽。然而那三秒却是可葳这辈子最长的三秒鐘，像是永恆一般的时间，长得足以让她确认她的心意。 二十二 「可葳你还要干嘛啊？」杨珊问。 可葳愣愣地看着杨珊，再转头看看张浩然，张浩然挑眉却没有说什么。可葳只好说：「我还要等人，学姐你有事就先走吧。」 「喔，好吧，那我先走囉。」杨珊与两人道别，便离开体育馆。 可葳担忧的看着杨珊离去，忍不住问张浩然：「她会不会不知道路啊？」 「她是大人了，」张浩然揉了揉可葳的头发，接着说：「过来。」 可葳被张浩然带着来到座位区，她看到婷妤学姐跟陈威荣在角落卿卿我我，脸稍稍有的烫，她移开了视线不再看他们。太害羞了，每一次遇到情侣在公眾场合不顾旁人地亲密，她总觉得不自在，只好不再看他们，给他们空间。 「可葳，珊珊呢？」婷妤学姐发现可葳在这，便问她。 「她……她先走了。」可葳吞了口口水，怕婷妤学姐会继续问下去。这时张浩然收好东西来到她身边，抓着她的胳膊让她往门口前进。张浩然跟其他人说了声「先走了」便带着可葳离开。 一直到走出体育馆，可葳都抿着唇不住的微笑。方才她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学姐的时候，张浩然马上出现，像是王子一般挡在她面前，赶走她的尷尬。虽然被学姐直击她跟张浩然是一起离开的，甚至还看到张浩然抓着她的手。不过也无所谓了，毕竟事情都发生了，也无法改变什么。 可葳总觉得和张浩然单独相处像是偷情似的，然而他俩都单身，根本没有必要躲躲藏藏。况且张浩然都那么自然的在朋友面前和她表现的亲密，她更没有理由觉得尷尬。 会觉得尷尬的话，只是心里有鬼。 他们只是教练和球员，卸下这层身分后，就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像她跟罗宇杰那样好。没错，就是这样，不要误会了。可葳在心理说服着自己。 「要吃些什么吗？」张浩然问。 现在时间下午四点左右，可葳还不饿，但她想张浩然一定没吃什么午餐，因为比赛前总不能吃太多，怕消化不良跑不动。考虑到张浩然，她说：「看你想吃什么。」 「那边有一家滷味很好吃，你可以先吃一点，回家还可以吃晚餐。」张浩然贴心的说。 可葳跟着张浩然过了马路，在巷子里绕来绕去，若等会叫她自己出去，她肯定找不到路。可葳惊讶的发现，张浩然总是能找到这种位于小巷里的美食。当她这么跟张浩然说时，张浩然只是笑。 「我比你多活了三年，看的自然比你多啊。」 「对耶，你要毕业了。」可葳的语气中不免有些可惜，是不是他毕业之后，两人就很难再有这样的时光了呢。 「我有可能会留下来读研究所。」张浩然说。 运动员被学校留下来读研究所的机率很大，毕竟大专排球联赛是大学生才能参加的，若是毕业了，那么就不能再继续留在场上。若还有打球的机会，恐怕就是被企业排球看中，去打企业排球联赛，或是被国家队招募，到国内外各地比赛，当然，旅外的可能也是有，但这样的机会少之又少。 「你觉得看现场怎么样？」点完餐等食物送达的期间，张浩然打破沉默。 可葳一听就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看现场的感觉真的很棒。她说：「很好看！但我想决赛一定更精彩。」 「那当然。」张浩然说着，手摸了摸可葳的头，顺着她的长发往下到脖子。 餐点很快就送来，张浩然也就将手放下，转身面对食物。可葳起身替两人拿餐具，心跳得失速。她没有过恋爱的经验，不知道是否这种只要轻微碰触就会震撼整个胸口的感受就是爱情。为什么张浩然总能这么自然，不似她总想逃跑，却又捨不得走远。 她沉浸在张浩然给的温柔里，看不清前方的路。 「走吧。」吃完了滷味，张浩然在门口低头看可葳。 「往哪里走？」 「我会带你。」 可葳本是迷糊地环顾四方，因为她毫无头绪该往哪个方向前进，然而听到张浩然的这句话，她倏的抬头，笑了。 「好。」 可葳跟着张浩然绕着转着，终于走到大马路。她后知后觉的发现，她一点都不担心会迷路，因为张浩然始终用着坚定的眼神带领着她，找到出口。无论是找路或是打球，张浩然总能给她前行的勇气。 原本以为张浩然只是要陪自己到火车站，不料他却跟着上火车，可葳惊讶却没说些什么，心里反倒觉得甜甜的。上了火车，人多到他们只能靠在门边。可葳继续跟张浩然聊着，她喜欢两人想到什么就可以连接上的默契，更喜欢沉默也不会尷尬的氛围。她以前总想，能有那样的人就好了，沉默也自在，不用硬找话聊。 「所以陈威荣跟婷妤学姐是青梅竹马？」可葳惊讶道。 张浩然看着这个身高只到自己胸口的女孩吃力地抬头，睁着水汪汪的大眼，嘴也因为惊讶而大张，呈现着很多人用讯息聊天时喜爱用的表情符号的样子，可爱极了，他忍不住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是啊，不过是到大学才在一起的。」 「为什么！」可葳喊了好大一声，然后自己也吓了一跳，发现周围有许多人看了她一眼，她尷尬的赶紧用比较低的声音问：「他们是到大学才发现彼此的心意的吗？」 「这个嘛……」张浩然故意卖关子。 「快点啦。」可葳为了想听原因，把头仰的更后，脖子都痠了。 小狗狗，张浩然想，她果然就像一隻小狗狗，总是死心蹋地的跟着他，他说什么她都相信。摸她的头时也会在第一秒抗拒，但后来又舒服的顺从，叫她跟着时如果周遭有陌生人，她也会因为害怕跟信任而靠在他身边。她也像小狗狗一样，总是能逗他开心。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张浩然就觉得她像是在收容所等待主人的小狗狗，他想把她领养，给她一个温暖的家。 两人因为笑闹着，完全没察觉到站，车门这时打了开来，可葳因为靠在门上，差点往后摔。张浩然及时发现拉住了她，让可葳靠在自己胸上。待车门关上，张浩然依然压着可葳的背，维持着这样令人心跳加速的姿势。 太近了，这不是她熟悉的距离，她一向讨厌有人跟她说话时靠得太近，她总会不自在的后退几步。现在这样贴着彼此，超越了教练与球员该有的距离。 可葳想挣脱，但张浩然不为所动。可葳颤抖着，她好想听听张浩然的心，是否跟此刻的自己一样，失速到无法自拔。 后来人少了一点，张浩然松开可葳，拉着她到角落站好。这里的空间本就狭窄，张浩然依旧圈着可葳，可葳不敢看张浩然，却觉得他一直低头看着自己。奇怪，明明这里就没什么人，也不会再有门突然打开，干嘛还要这样护着她啊。 张浩然低头看着可葳害羞得通红的脸，觉得像是一颗苹果。在他眼里，可葳时常是一颗苹果。 「你睫毛好长。」张浩然伸手轻触她的睫毛。 可葳因为张浩然的碰触抖了一下，眨眨眼，脸变得更红了。 「谢谢。」 张浩然自胸腔发出低沉的笑声，问：「还想知道阿荣跟婷妤的故事吗？」 「啊！」可葳猛的抬头，瞬间忘了刚才的曖昧。「所以是怎么样啊？」 「两个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对方会一直留在彼此身边，谁也没想过要开口确认心意，以为这样就是爱了。但高中的时候两人吵了一架，因为婷妤被告白，阿荣也只是沉默，最后婷妤气到跟那个人在一起，阿荣则一直单身。」 「好像电影的情节。」可葳道。 「但也很真实，不成熟的时候总会让彼此受伤，到头来才会发现原来最好的方式就是握紧对方的手，不要因为习惯而不去表白，不说的话永远不会知道。」 张浩然的声音好像飘到很远的地方，可葳忍不住抬头，张浩然没有看她，转头看着窗外。窗外景色呼啸而过，张浩然的思绪彷彿也被带着远离。 二十三 不知道为什么，可葳总觉得那晚张浩然的眼神看起来很悲伤，像是想起了什么，或是想起了谁。 「是想起了前女友吧……」可葳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咕噥着。 下了火车后，她独自走回家，儘管从火车站走路回家要花将近一个小时，她仍然想要有属于自己的时间。她想好好沉淀一下，在没有张浩然的时候。离别时她问张浩然他要去哪，怎么会陪自己搭车，张浩然变回了她熟悉的他，用着温柔的笑脸和温暖的嗓音回答：「我只是要陪你回家。」 「那你赶快回去吧，这几天都要练球跟比赛一定很辛苦。」 「现在天很暗了，你回去要小心。」 「好。」 转身，没有回头。可葳不知道张浩然有没有看着自己，她只想赶快逃离，不然她会忍不住向前，陷入那温暖的胸膛，沉溺于他的怀抱。 走着走着，肚子不争气的叫了，可葳恼怒的低吼了一声，看着前方的道路，路灯照着确赶不走黑夜，她突然觉得好孤独。 「喂。」罗宇杰接起电话时显得有些不耐烦。 可葳听到这样的语气，不禁缩了一下，怎么一听到好朋友的声音，眼泪就想窜出来。 「袁可葳？」罗宇杰等了很久可葳都没有出声，于是将手机拿离耳朵看了一眼，确定是可葳的电话后继续说，语气多了一分紧张：「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回家的路上。」 「你回来了？」罗宇杰的语气转为惊讶，「你在哪，我去载你。」 「水果行这边。」 「你待着。」 「嗯。」 掛了电话，可葳过马路到水果行旁边站着，这里的灯光很亮，不用担心罗宇杰找不到。两人的家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走路约半小时，但骑车大概十分鐘就到了。 眼前一对情侣站在刚才可葳打电话的地方，女方泪眼汪汪的看着男方，激动的说着什么，而男方始终一言不发的盯着她。最后女孩不说了，静静的擦着泪，男方开口了，女方的眼泪再次溃堤，点点头自动走进男孩的怀抱。 「可葳。」罗宇杰连续叫了三声可葳终于回头，看着她茫然的眼神，罗宇杰叹了口气走下车，将安全帽戴在她头上。 「走了。」罗宇杰用力的打了一下安全帽，震得可葳瞬间清醒。 「罗宇杰，很痛！」 「我又不痛，快点上车。」罗宇杰背对可葳走回机车，嘴角都是笑。 从水果行骑回可葳家大约二十分鐘，但到罗宇杰家只要十分鐘，看着熟悉的房屋一幢幢的经过，可葳在风中小声的开口：「我刚刚去看张浩然打球。」 「然后呢？」罗宇杰一向是可葳最好的听眾。 「我不知道……」可葳是真的不知道，她要怎么说，说她好像喜欢上张浩然了，还是说两人现在处于一个不上不下的状态。然而太快了，两人才认识多久，变熟也只在一夜之间，她真的能确定吗？ 「没关係。」两人沉默了很久，可葳以为罗宇杰是因为风大而没听到她说的话，最后罗宇杰只是这么说。 没关係，如果可以，一起打球一起看球都没关係，维持着这样的距离就好。 终于回家，可葳像是一滩烂泥成天赖在沙发上，袁爸袁妈看不下去拿遥控器砸她，道：「不是要考试了吗？」 「还没啦。」 「还没是不用读书吗？」 「想回家放假嘛……」说着，可葳就想起身回房间，继续躺在床上看小说。 「最近怎么没听你说练球怎么样？」袁妈冷不防地来一句，可葳怔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练球不就那样嘛。」 「你以前很喜欢的那个谁，现在不是你们教练吗？张什么浩……」在看报纸的袁爸接着说。 「张浩然啦。」 此刻的可葳只想把自己蒙在枕头底下，就让她这样死了吧，她可以猜的到爸爸等等要说什么，拜託别说啊，她现在已经够烦了。 「啊之前姑姑不是叫你追吗，你追到人家了没？」 还是来了。之前张浩然刚成为队上教练，可葳回来吃家族聚餐时，就兴奋的说了很多很多。当时就不少亲戚要求要看张浩然的照片，可葳当然是开心地找了张浩然最帅的照片给大家看，因为是自己的偶像，会激动也是理所当然。不料姑姑看到后竟然拍手叫好，说：「和可葳多配啊！追了！现在没有什么女追男不可以的事，快去追，姑姑支持你。」 当时可葳也是无奈的道：「姑姑啊，人家是有女朋友的，而且他只是我的偶像。」 「啊？有女朋友啊，那就等他们分手啊。」 现在想起来，姑姑当时的那番话还真是一语成讖。 回到自己的房间，可葳决定好好思考一下最近打球的状态。若跟张浩然现在的关係无法那么快就找到解答，至少练球这种是需要靠自己摸索进步的事情，她得好好努力一番。 给杨晴的球可以开一点，杨晴的力气很大，开一点的球还过的了，而且她的身高也不会太矮，不像有些学姊身高不到一百六的，太开的球总是打到网子上。 躺在床上，可葳用手模拟着举球的动作，闭上眼睛幻想着现在自己正在场上。若这时有人进来可葳的房间，看到她这个模样，会以为她是不是被鬼压床，不断用双手阻挡着隐形的物体。 叹了口气，这样光用想的根本没有实质作用嘛。可葳坐了起来，拿起静静躺在书桌旁的排球，想当初刚买这颗排球的时候袁妈有多不高兴，一颗球要两三千块，真不知道当时让她加入校队是不是正确的选择。又是买鞋子又是买队服，现在还说要自己买一颗球。看着女儿两眼发光的盯着架上的排球时，袁妈嘴里虽然碎念着，但还是听女儿说的，皮的排球是比赛用的，打起来也比较轻，鞋子是有波浪板的，高避震又稳定才会比较贵。袁妈也只是听着，最后乾脆的掏钱。 拿起当时买来就几乎每天都在家社区公园对空，偶尔会打到自己的脸，甚至还会差点滚到附近邻居的狗刚拉完屎的地方的球。可葳脱下睡衣，换上运动短袖和紧身运动长裤，穿上羽绒外套。拎着球，把球鞋跟水放到袋子里，衝下楼对父母说：「我去打球啦。」随即一溜烟的跑出家门。 「可葳！」袁妈还来不及跟可葳说今天要出去吃饭，要早点回家，可葳就出了门。 「让她去吧，到时后直接到公园接她就行了。」袁爸翻了一页报纸，他怎么会看不出女儿落寞的神情，这种时候就让只有让她去做自己喜爱的事，要靠自己才有办法想通。 二十四 家社区的公园很大，与其说是公园，倒不如说是居民的运动场，中间有一个圆形广场，常有小朋友在那边溜直排轮。社区后边是河堤，许多居民都会在河堤边跑步或散步，这公园除了有篮球场，竟然还有排球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从小就听着排球的声音长大，可葳上了国校开始就喜欢玩这种要靠自己手臂去击打的运动。 小学时大部分同学都讨厌排球，因为排球打到手臂多痛啊，但可葳却觉得习惯了就不痛了，红肿也只是暂时的。国中时因为女生大多不爱运动，只喜欢待在阴影处乘凉，考排球时大家也总是会来找她同组，因为不管别人打的球多小，她都能快速向前，把球再还给对方。高中有了正式球队，她忐忑的参加徵选，成了举球员。 可葳几乎记得每一次打排球的喜悦，更记得跟高中排球队一起窝在休息室看企业排球联赛时，喜爱的队伍每一次得分的激动。也记得当时看到一个高大精壮的男子上场，就算举球员不小心把球举得偏了，他也能从原本的跑位路线折返，用掌心将球包覆并用手臂使之快速转动，对手就算碰到了球飞了回去，最后也是outball。 那是张浩然，自己得分也只是淡淡的笑着，若队友得分便会狂吼着衝上前与之击掌，若队友失分会过去打他屁股要他振作，自己失分则是会快速调整。 就算他不是举球员，可葳也深深地为他着迷，因为他的态度、他打球时的自信与勇气，是那样的坚定，成为了可葳的偶像。 可葳看着正在运动场边对球的两人，画面就像以前的自己总拉着爸爸一起来公园的样子，好不亲切。她笑了笑，换上她放在家里已经很破旧的球鞋，这是陪伴她高中三年的鞋。 那两个男孩看似兄弟，并没有佔着排球场，而是在一旁安静的对球，哥哥不时会跟弟弟说些鼓励的话，偶尔会问他可以吗？如果弟弟点头，哥哥便会包球给他接，而弟弟也都能准备好，将球接高给哥哥。 可葳看着两人脸上满是汗水却开心的笑，曾几何时练球对她而言变得让她抗拒，每到练球日总会有些忐忑，深怕那天又打不好，又会听到学姐不时的提醒。 找回那个开心打排球的自己吧。 可葳先对着强打了两百颗低手，接着再换高手打了两百颗。好累，可葳靠着墙喘气，好久没有对墙，她觉得刚才那样蹲，腿明天一定会硬到不能走。还有手，明天肯定也举不起来了。老了啊这是，不然怎么不过是各两百颗就喘成这样，高中她可是试过千颗的。 将近一月的天气总让人冷的发抖，可葳在喘息的时候披上了外套，方才留了那么多汗，若是感冒就不好了。冷风拂过，可葳的脸庞从原本因运动而通红的红润色泽，变的像是冻伤一般。此刻的她像是一颗桃子，粉白的脸蛋装饰着红。 好不容易休息够了，可葳看方才的两个男孩都离开了，周边也没有人要用场，于是带着球站上举球位。虽然没有人可以打她举的球，不过她还是捡了一片树叶放在地上。 「这是杨晴要的位子。」可葳记着这个位子，她常是每一球不论用低手或是高手，都要把球送到树叶的正上方。 她换了好几个位子，因为场上轮转的时候总会换到不同的球员，每个人打的位子都不同。虽然不管举球员举怎么样的球，攻击手都应该要把球打过去，但可葳不想胡乱举球，她想当那种在场上能够快速判断，必要时后不用举球给自己的队友，而是自己将球打在对方缝隙的举球员。 练完了每个队友要的位子，她想起当时张浩然对她说的，想让她打攻击。她试着练习自拋自扣，不过每一次都拋不到好的位子，常常还会在她跑攻击步时球就落下来掉在她身上。果然，她不是一个攻击手，在新生盃时她就该看清的，还是好好练习举球吧。 她开始练习吊球。公园的排球网是男生网，她跳起来手才超过网子一个指节，但她仍是想办法跳着将球拨过去，儘管要一直去捡球，但她觉得很充实，就好像快要找回原本喜爱排球的那股热情。 「叭──」一声喇叭吓得可葳撞上网子，看清是谁后她赶紧跑向车子，问：「怎么来啦？」 「来接你去吃饭啊。」袁爸说。 「喔，那等我收东西。」 「快去。」 一上了车，肚子便识相得叫了起来，「好饿啊。」 「刚刚练得很认真嘛，肚子叫成这样。」袁妈说。 「练得怎么样啊？」袁爸关心。 「感觉还不错，太久没对球感觉明天走不动了，不能去爬山囉。」 袁妈回头打了一下可葳的额头，她总喜欢向前倾靠在前座椅背上，因此袁妈手一挥就可以打到她。 「你就只是不想去爬山才找藉口，明天给我六点就起床。」 「不要啦，六点要人命喔。」 当可葳和袁妈还在打闹的同时，袁爸悄悄地说了一句：「努力不一定会有收穫，但想要成功你就必须很努力。」 高中时写作文，可葳看到很多人都喜欢写「有志者事竟成」，或是「只要努力就会有收穫」的例子，她看了总是深深被感动。但她知道不是这样的，她高中时的教练，每次带他们的时候还会自己在一旁对墙，她深知「台下十年功，台上十分鐘」的辛酸，更只愿相信「你必须很努力，才能看起来毫不费力」这句话。 / 「可葳你以前发球不是都发的很好吗？」 「你刚刚用低手欸，低手还没过，一分就这样没了！」 「可葳你低手要用全身的力气去带啊，已只用手会受伤，你以前不是还会教别人吗怎么现在都打不好。」 经歷了在家可以不用遇到同学，走在路上不用担心随时可能要跟人打招呼的时光，这天晚上练球可葳依旧不顺。从高手发二十颗每次都掛在网子上，她决定改低手发球，却仍然好几颗都没有过。 学姐充满怒气的吼着，可葳都懂，但她就是过不了啊。张浩然随队到别的县市去了，因此没有来看她们练球。可葳深深的吐了一口气，点点头继续。她只觉得好累，练完球时坐在阶梯上，她看到了当时新生盃时为了救球而受的伤。 当时她站在后排，对手看到空隙打了过来，可葳及时发现向前扑了过去，膝盖背磨破了。她还记得她当时膝盖已跪地，还向前滑了几秒，再起来时满是刺痛的感觉，但她也不管那么多，只是继续盯着前方等待下一颗球。 原来新生盃时受的伤始终没有好，留在那儿成了一道疤。 二十五 「今天练球还好吗？」 买完优酪乳回到宿舍，一踏进寝室，可葳马上抖了一下，室友笑说她是狗啊怎么一进屋就这样，像是在甩毛，她只道是温差太大害她忍不住发抖。 喝优酪乳的同时翻看手机，张浩然传的讯息跳了出来。她咬着吸管沉默的看着讯息好一阵子，才缓缓动着手指打讯息： 「不错啊！大家今天的状况都挺好的样子，没有人迟到喔。」 「我问的是你今天的练球状况。」 张浩然是在可葳回讯息后几秒内便回覆，可葳看着张浩然的讯息再次陷入不知该如何回应的状态。她要怎么说呢，在每个人都稳定进步的同时，她却不断退步着，儘管自己也知道该要努力，常常会和杨晴或是梁又等人下课就到操场打球。但自从新生盃过后，她就是怎么样也无法让自己调适到最佳状态，反而不断陷入黑色漩涡，在同样的错误中打转。 见可葳迟迟不回应，张浩然又打了一句：「如果我想知道大家的情况我大可以在群组问，会问你是因为关心你。」 可不可以不要对她这么温柔呢，她真的好害怕，怕自己就这样陷入万劫不復的深渊。 可葳没有察觉，她的眼泪就这样掉了下来，一滴一滴清晰的滴落在她微曲的膝上。line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可葳差点把手中的优酪乳倒在桌上。室友被可葳的大动作吓了一跳，惊讶的看向她，发现她在哭的时候更是充满担忧的问：「可葳，你怎么了？」 其他室友跟着看了过来，可葳赶紧抹了把脸，挤出笑容对室友们说「没事」。她把优酪乳放好，拿着手机衝到寝室外，躲到洗衣间去。 「喂？」可葳小心翼翼的说，她极力止住抽泣，不想让张浩然知道自己刚才在哭。 然而她不稳的声音将她的情绪透漏，张浩然马上听出了不对劲，皱着眉问：「发生什么事了？」 这还是两人的第一通电话呢，可葳想到这脸不禁红了，她吸了吸鼻子道：「没事啦，就是今天一样打不好。」 「那你还骗我。」 面对张浩然的质问，可葳只能沉默，然后小小声地说了句：「对不起。」 可葳听到电话那头的张浩然叹了口气，咕噥了声：「真是败给你。」 随后，张浩然用着正经的口气对可葳说： 「你要知道，打球这种事不是只要努力就会有收穫的。有时候你很努力的练习，最终站在场上也只有一次机会，错失了你可能会责怪自己，但至少你把握了机会。 我知道新生盃的时候，你因为触网而输球一定会很自责，但谁没有失误过？我也曾在好不容易打到duece的时候失误，最后也输了，我不是也还站在场上吗？ 所以不要那么轻易就放弃，越是遇到挫折就越要站起来，拚了命地打得更好，知道吗？」 「我没有想要放弃啊……」可葳反驳。 她听到张浩然笑了几声，继续说：「好，那你也不要气馁，要越挫越勇，每一次机会都要好好把握，可以上场打play的时候就上去。打不好又怎样，排球很吃手感，常常有刚接触排球就能打好球的人，但你是靠着基础功一步一步站上来的，所以你应该更有信心。 你必须找到最适合自己的状态，你是举球员，是最靠近网子的一员，如果因为头发而被裁判吹犯规，那是多可惜的一件事。」 「嗯，我知道了。」可葳觉得心情渐渐晴朗，听张浩然突然用着过来人的语气说话，她不禁觉得好笑。 「你笑什么？」 「只是突然觉得你好老。」可葳笑嘻嘻地说。 「你现在是在嫌我老吗？」张浩然用威胁的语气说道，更是惹得可葳笑开怀。 「好啦，我要去洗澡了，」张浩然说，「你也别多想了，早点休息。」 「嗯，」可葳迟疑着，最后仍是说出口：「晚安。」 「晚安。」 可葳抱着手机在洗衣间待了很久，她没有发现她的嘴角一直掛着笑，直到室友因为担心她而出来找她，她才惊觉时间已经过了很久。她慌张地说没事，要室友不要担心，然后推着室友回寝室。 很快的，大专盃预赛告了段落，上学期的大学生活也即将在段考结束后画下休止符。 大学的段考与以往不同，可以说整整一个月都有各课程的考试要准备，除了考试还有报告，晚上还要练球，可葳可以说是一个头两个大。 前阵子系上举办耶诞舞会，本来没想去参加的可葳，因为受不了在寝室时室友整天烦她，去上课时杨晴也时不时的问她，她最后只好答应她们也会去参加。 耶诞舞会办在oceanclub，那是位于大安区的一家夜店，博荣中文与其他两所学校合办。那是可葳第一次去夜店，以往都觉得夜店是个危险的地方，因此她不曾不过要想去。但后来她还是被杨晴说服：「这次是三校合办的，如果怎么样一定就是这三校这三系的学生，放心啦。」 「你真的那么想去喔？」可葳不懂去夜店有什么好玩的。 「就去看看嘛，我住家里又不像你住宿晚回来都没关係。」杨晴家的门禁是十一点半，由于家中都是女儿，父母当然管的比较严。 自从那晚与张浩然的首次通话后，他们俩时不时就会打电话聊天。通常都是张浩然打来，可葳便会赶紧衝到洗衣间讲电话。可葳不敢主动打电话给张浩然，一方面是担心他还在练习或是被他队友看到，也不知道如果她主动打给张浩然是不是正确的选择。 那晚可葳跟张浩然提到她隔天要去夜店的事，张浩然瞬间像是爸爸一般的开始千交代万叮嚀。 「陌生人给的酒千万不可以喝，离开手中的酒也不要喝，最好是不要喝酒。」 「我还满会喝的耶。」可葳说。 「你怎么知道？」 「就以前跟我妈去尾牙，我都会喝啊。」 「小小年纪喝什么酒。」 「我又不是小孩子。」可葳小声的咕噥。 「总之，不要玩到太晚。」张浩然下了结论。 「知道了，老爸。」可葳打趣道。 可葳觉得张浩然真是够了，到底是把她当成女儿还是什么啦，还说她年纪小不要喝酒，她高中时每年都陪袁妈去吃尾牙，袁妈的主管看可葳可爱常常来找她聊天，甚至还跟她尬酒，她可是从来没有喝醉过呢。 「我是说真的，不要让我担心。」掛电话前，张浩然这么说。 去耶诞舞会的那晚，可葳不像多数女生是抱着可以认识男生而去的，她纯粹就是去放松。可葳才不需要再认识什么别的男生，她只是需要好好放纵一个晚上，说不定再接触排球时就可以找回那种热情，届时张浩然回来带她们，她也能给他看到一个全新的袁可葳。 二十六 时间像是发了霉，可葳竟完全没有意识到，日子快得好似壁癌斑驳的速度。 张浩然回来了，每一次练球他都会到，儘管距离这学期的最后一次练球也只剩没几次了。 可葳就算埋首书中，仍会空出一段时间和张浩然聊天，甚至假日的时候，张浩然还会主动问可葳要不要一起读书。 「体育系有什么要读书的啊？」可葳好奇。 张浩然用着一个怪异的眼神看向可葳，可葳赶紧举起双手作投降状，道：「我不是在歧视你们喔，我只是好奇，真的！」 「我们有运动哲学跟运动营养学，而且，」张浩然顿了一下，「我不是要考研究所吗？怎么可能不读书。」 「你真的要考研究所吗！」可葳兴奋的问。 张浩然听到可葳的语气倏的笑了，心想她现在肯定是睁着大大的眼睛，露出小狗狗看到食物的表情。 「我问你。」张浩然说。 「嗯，问啊。」可葳的心跳莫名的加速。 「在你眼里我是什么动物？」 「咦？」这是什么问题啊？可葳不懂张浩然怎么会突然想问这种问题，而且，这要她怎么回答才好呢。 在可葳眼里，张浩然一直都是温柔的，温柔得像隻黄金猎犬，可葳记得黄金猎犬一直都是犬界的暖男。可是，他又不像黄金猎犬那样活蹦乱跳的，他一直都给她一种沉稳的感觉，倒像是一隻猎犬。不过，想起张浩然在排球场上的样子，可葳觉得他充满野心的眼神，以及敏捷的动作，她觉得张浩然像一隻大猫。 「狮子吧。」可葳说。 张浩然哈哈大笑，不解的问：「为什么，我很可怕吗？」 「哈哈，不是啦。」可葳解释：「因为你在场上总是会紧盯着目标，也总是带领着球队的感觉。」 还有，以前和袁爸一起看动物星球频道时，发现公狮子明明是不带幼狮的，却总是安静地看着自己的孩子玩耍，甚至小狮子骑到牠头上也无所谓。就像张浩然对可葳的温柔，在一般人眼里他总是严肃高大的形象，因此在可葳眼中的他是多么难得。 「想知道我觉得你是什么动物吗？」张浩然问。 「好啊！」 「小狗狗。」 咦，为什么会像小狗狗呢？难不成张浩然是因为觉得可葳总像隻小狗一样死缠着他吗？ 想到这，可葳有些低落的问：「为什么会像小狗狗啊？」 「因为你常常睁着无辜的大眼，就好像小狗要讨食物一样。」张浩然笑着说。 「什么啊，我又没有跟你讨过食物。」可葳也笑。 原本担心张浩然是在嫌弃自己太烦，现在听到了他的回答，可葳只觉得心情很好。如果她是小狗狗的话，她自愿朝他走去，让张浩然为她系上项圈，永不离去。 「要的话也可以跟我讨啊。」 可葳咬着唇小心不让笑声溢出，每晚在洗衣间讲电话，总要小心的避开认识的人，以免被问个没完没了。儘管她想现在学姐们或许也察觉了她跟张浩然的关係不仅止于教练和球员，因为他们练完球总会有说有笑的一起离开。 杨晴也问过可葳，可葳只道他俩是很好的朋友。杨晴虽用着怀疑的眼神看着可葳，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又该如何向杨晴说个清楚呢。 可葳突然想到第一次跟张浩然见面的时候，他直勾勾的盯着她甚至还对她笑的样子，明明她当时才刚入学。她脑子也不多思考一下，直接开口就说：「既然你问了我一个问题，那我也要问你一个。」 「你问啊。」张浩然充满着笑的语气听在可葳耳里，让她觉得像是隔着电话被搔痒似的。 「刚开学的时候你为什么一直看我啊？」 一问出口，可葳就后悔了，她的脸红的像是煮熟的虾子般，沉默蔓延在彼此之间，她甚至听的到盥洗室传来的声音。如果是她会错意了呢？说不定当时张浩然根本没有看到她，搞不好是在对她身后的人微笑，或是因为她裤子拉鍊没拉在笑她呢！ 隔了像是有一世纪之久，张浩然终于开口：「男生不是都这样吗？」 「啊？」哪样？在初次见面的时后直勾勾的盯着陌生人吗？她怎么都不知道，想想第一次跟罗宇杰见面的时候，那是什么场景呢……算了，她忘了，多久的事了。 「你以前没有这种经验吗？」张浩然又问，语气有些尷尬。 「什么经验啦。」不要再问她问题了，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又是一阵沉默，可葳差点就忍不住要开口说算了，张浩然才笑着说：「就是像你高中刚开学的时候，只要你经过的地方，就会有一群学长在一旁观望啊。别跟我说你没有过这种经验。」 呃，这下换可葳沉默了，她还真的有这种经验，不过不是「一群」，就是几个而已。她还记得有次去还器材，到器材室时刚好一群学号开头是二的学长们在门口，她经过时就觉得他们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让她很尷尬。她撇头想瞪他们一眼，发现其中一个学长还勾着他同学的肩探出头来，刚好跟可葳对上了眼。可葳被那一眼吓的赶紧转头，本想瞪人的，最后反而落荒而逃。 可葳无奈的回答：「是有啦，不过没你说的那么夸张。」 「那就对啦，也不能怪我跟他们一样嘛。」 什么嘛，这个意思是男人都是外貌协会吗？ 「但为什么男生会这样啊？」可葳好奇的问。 「欸……这个嘛，」张浩然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该说是因为一看到感兴趣的事物时，他总会像狮子看到猎物一样，便会兴奋到直勾勾的盯着看，想好了便会展开攻势。但这么说也太怪了，当时张浩然会那样看着可葳，其实只是因为已经看过她了。 开学日张浩然跟一些体育系的学弟和同学在学餐吃饭，一个女孩走进便利商店时吸引了学弟们的注意，张浩然就想看看是多么特别的人，让人能只看一眼就激起了兴趣。 可葳带着一个御饭糰跟一瓶优酪乳走了出来，侧脸看起来很一般嘛，没什么特别的，张浩然耸耸肩低下头继续滑手机。 没想到，很快又遇到她了，正面遇上，惊觉女孩真的有一种独特的魅力，乾净之外还有一点难以形容的冷静。越神秘的女人对男人的吸引力越大，张浩然觉得这样长相的女孩势必会是风云人物，而体育生也往往都是校园中的知名人物，所谓物以类聚，他们迟早都会认识。 不料，可葳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她很低调、很认真，因此当阿荣为了女朋友而问他愿不愿意当中文系女排的教练时，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到底为什么啊？」可葳追问。 「就像在苹果堆里面看到一颗很漂亮的苹果时，你难道就不会一直盯着它看吗？」 苹果，张浩然就像她眼里的苹果，那样特别，那样与眾不同。 她好像瞬间明白了什么，可又不敢承认，她害怕说出口的愿望就不会成真的诅咒，她只敢在心底不停问着，期许风会将她的问题带到张浩然的耳里。 amitheappleofyoureye? 二十七 期末，操场上已少有人在晚间练球，排球场变得更加空旷，彷彿温度也因此更低了。 围着排球场跑步，每吐一口气就吐出一堆烟，雾茫茫的看不情前方的步伐，只得随着耳中不断传来的脚步声向前。 跑步时大家仍穿着帽t，有的学姐也尚未将长裤褪去。太冷了，这个天气一点都不适合穿着短袖短裤在外吹风，一个学姐说，其他人的牙齿一边颤抖着表示认同。暖身时大家的圈围的很小，靠得很近，没有人想多说话，大家都沉浸在等等练完球要赶哪些报告的思绪中。 张浩然穿着美津浓防风外套，搭配有着萤光条的运动长裤，整个人看起来清爽无比。相对于在排球场上穿着队服跟排球短裤，频频发抖和打喷嚏的女孩们，张浩然看起来就像刚运动完的王子。 「教练，你也太没人性了吧，包紧紧的看我们发抖啊。」婷妤学姐瞪着张浩然说。 两人因为陈威荣的关係，本来就认识也算熟，自从张浩然当了系队教练后，两人变得更加熟识。 「我没有运动，会冷啊。」张浩然反驳。 漂亮宝贝本想说话，但张浩然马上开口，让她原本想讲的话瞬间吞了回去，漂亮的脸蛋沉了下来。其实张浩然也发现了，漂亮宝贝时不时就会来找他聊天，休息时间、暖身时，更不用说练完球的时候了。漂亮宝贝常常会问张浩然有关大专盃预赛的问题，例如谁在几月几号那天对上哪个大学的时候有什么失误，张浩然每次都觉得莫名其妙，心想这种事看转播不就看到了吗，何须再强调一遍。 「今天你们帮我站三点。」 张浩然在排球场上站了三个位置，第一个是左后，接正常发球，接下来是小球，接完发球要马上跑到前方接小球，丢小球的人不会等接球的人跑到位才丢。最后是要到退去接右后的球，张浩然特别强调要看着球退，不要转身跑。 「我来丢小球，你们两个去发球。」张浩然点了队长以及另一个发球很有力道的学姐，让她们去对面发球。 这种练习不是大家的第一次，之前张浩然去比赛时学姐们就带过了，不过丢小球时学姐都会提醒，不像张浩然是看到接球的人一把球接起来就丢。 「接完球就马上来接小球啊。」 杨晴跟漂亮宝贝接完球都会退回原位，因此常常来不及跑到接小球的位子，张浩然也不会再丢一次，她们就只好倒退到下一个位子。 「眼睛要看着球。」 就连一些学姐，接完小球后要到下一个位子，都会背对着发球的人，张浩然都会马上指正。若在比赛时这样跑，当下一定无法看到球的位子，就像发球时如果有球卡到网子落在场上，球员捡完球也不该背对球场，那是很危险的。 「小球。」 轮到可葳时，张浩然破天荒的提醒可葳接完球要来接小球，虽然可葳一直在心里提醒自己，要马上到前面去，但也不能衝太快，如果衝太前面，球搞不好会直接落在自己头上，要接也很难接了。张浩然的提醒让她顿了一下后立刻向前，球接的很好，学姐们难得的称讚了声「好球。」 真是久违的一个词啊，自从新生盃过后，低潮期像是要将可葳吞噬似的，总是让她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找不到方向，她已经很少再听到学姐称讚她好球了。 这是她们这学期最后一次练球，队长特别问了张浩然寒假的时间，能否配合她们寒训，也告知大家接下来会在群组开设投票，记得要上去投自己可以到的天数最多的那个礼拜，好让她安排寒训场地。 「你们排好时间我再看看。」张浩然说。 「好啦，那大家来喊声吧。」队长兴奋地道，在空旷无人又寒风刺骨的操场中，大家都想赶紧躲回被窝，好好准备期末考，有个好成绩好过年。然而，最后一次练球还是让大家心中有些不捨，虽然寒假只有短短几个礼拜，但球队就像是球员们的第二个家，要和一起艰辛出赛的队友们分别，最后一次喊声大家都格外热烈。 「博荣中文！」 「谢谢大家、谢谢教练，大家辛苦了，哈嘿！」 喊完声，赶车的学姐依旧先行离开，少数几位仍聊着天逃避现实，不愿回去和书本奋斗。 「明天几点？」张浩然突然开口。 可葳本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便没有理会，因为张浩然问完之后，原本还在聊天的学姐顿失没了声音，可葳找不着痕跡。 可葳背对着大家蹲在地上收拾东西，张浩然走到她身边摸了摸她的头，又问了一次：「我们明天约几点？」 可葳沉默了几秒，不敢转头看任何人，小声地回答：「八点。」 「好早。」张浩然抱怨，「收完了没？」 可葳点点头，转身面向操场站了起来，张浩然说：「那走吧。」 待距离排球场远了，可葳才突然意识到奇怪，明明都要一起走的，为什么要在刚才还有认识的人时问她关于明天的事呢，那会让人误会的，他们不该让人误会的。 可葳猛的转头看向张浩然，张浩然若无其事地回望着她，两人对视了好一阵子，最后仍是可葳战败，她红着脸转头继续看着前方，暗自庆幸天够暗，应该不会让张浩然发现自己现在的心思。 「优酪乳？」 可葳不回答，张浩然也无所谓。两人沉默地走到便利商店，张浩然拿起原味优酪乳递给可葳，可葳微微一笑，前去付帐了。 「明天早上七点打给我。」 到了宿舍门口，两人要分离时张浩然突然说道。 可葳不明所以的问：「打给你干嘛？」 「叫我起床。」 「喔。」 回到寝室洗好澡准备就寝时，可葳调了五个闹鐘，从六点半开始第一个，其中一个设定七点。除了要叫自己起床，还要设定一个闹鐘叫张浩然起床，早上是脑筋最不清楚的时候了，她的小脑袋怎么有办法记得那么多事，张浩然真是太看得起她了。 隔天一早，六点半的闹鐘都还没响，可葳就醒了，躺在床上第一个浮现在脑海里的念头是：七点要打给张浩然。 坐起身，室友都还裹着棉被沉沉睡着，冬天最美好的时光，可葳却已没了睡意。她爬下阶梯再次确认要读的每一本书都已备齐，便拿着牙刷牙膏还有要换的衣服到厕所。 冬天的早晨，非神人是很难爬起床的，就算是期末考週，大家仍是寧愿窝在被子里，顶着黑眼圈昏昏沉沉的，就是不愿离开温暖的被窝。厕所空荡荡的，甚至连灯都还没开，真不知道大家期末考都打算怎么活过。打开灯，可葳看着镜中的自己，竟比平常还显得神采奕奕。 「起床没？」洗漱完还没七点，可葳想先用讯息来询问。 「起床了。」令可葳没想到的是，张浩然竟然已经醒了！ 距离八点还很久，两人相约到学餐吃早餐，一碰到面两人都抢着讲话： 「你也很早嘛。」 「吃什么？优酪乳？」 两人都笑了，张浩然领着可葳到「早安」，走了两次，可葳依旧不知道怎么走，有一次她想带杨晴来吃，却迟迟找不到路，最后只好作罢。 「冷吗？」 张浩然走到可葳身后，可葳不知道路因而频频回头确认，张浩然将外套敞开，像是从身后拥着可葳似的。可葳整个身子震了一下，不敢再回头，只得任由张浩然温暖的气息包覆着她，让她知道就算前方没有他，也能安心的向前。 二十八 两人当初不知是达成了怎样的默契，说要去图书馆，都不是直接就近去校内图书馆读书，而是到市区的图书馆。 位于马路交接处的图书馆，周围植满树木，冬天走来显得有些荒凉，但却成为许多人拍摄美照的场景。当然，若是春天来临，翠绿的景象以及鸟语花香，都会让在图书馆内读书的人，有着心旷神怡的感受。 图书馆的空调运作得很好，让室内空气流通一点都不闷，只是脱掉外套便觉得冷，穿上又觉得有些热，让人不知如何是好。 文字学课本上的各个文字，明明原本习以为常的，却因为学了本字、本义而开始困惑，原本会的字反而有时会想不起该怎么写，可葳头痛的叹了口气。张浩然见状问道：「很难？」 可葳抬头时双眼已无法对焦，张浩然看得好笑，弹了下她的额头，说：「去走走。」 「不行啦，还没读完。」可葳也很想先暂时拋弃书本，去呼吸新鲜空气，但文字学真的很难让人搁置后再回来读，到时候一定又得从头读一遍，她才不要再辛苦一次。 「你这样读效果很差，」张浩然正色道：「去透透气。」 两人走出读书区，楼梯间有许多人在小声聊着天，大多是被书本压到喘不过气的，还有一些是出来讲电话的，当然还有那种因为在读书区不能讲话，因而趁着休息时疯狂说话的。 楼梯间虽没有空调，但却比读书区还冷，窗口开着，冷风越过窗子衝了进来，可葳冷得直哆嗦。 「冷？」张浩然靠近了些。 楼梯间没有很多人，但几乎每个角落都被占据，若因为不想吹风而黏着不认识的人，那是多尷尬的一件事，说不定还会被当作变态。两人往下站在楼梯上，张浩然的身高刚好让他的头在窗口，可葳比张浩然少下两个阶梯，两人难得的几乎平视。 「还好。」每当有人问这种问题，可葳第一个反应就是回答还好，就是不想麻烦别人。 「明明就在发抖还说还好。」 张浩然又靠近了些，可葳低头靠着墙，感受到他温暖的身躯越靠越近。张浩然伸出双手抵着墙壁，将她护在自己怀里。她不敢抬眼，平时就算看着前方也只是胸口，现在如果看的话便是他的眼，她不敢。 「你真的很矮，就算站比我高两个阶梯还是比我矮。」张浩然打趣道，温暖的气息吐在可葳脸上。 「我哪有。」可葳猛地抬头反驳，却忘了自己原本不打算抬眼这回事。 阳光斜照在两人身上，呈现了完美的构图，金黄色的肌肤在旁人眼里皆闪耀得像是不可轻易碰触。这是一幅绝美的作品，神圣而美丽，心境更是不可言喻。 两人对视，周遭的风似乎变暖了，可葳开始觉得热，尤其是脸颊像是要被烫伤了。她东看西看就是不看张浩然，轻轻地推了下他，张浩然却把手收得更紧。 不行。 可葳顾左右而言他：「我们出来多久啦，好、好像要回去读书了吧。」 沉默，可葳眨着眼看着张浩然，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张浩然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也被可葳这种老实的表情给逗乐了。 「不冷了？」 「嗯。」可葳摇摇头。 「这样到底是冷还是不冷。」揉揉可葳的发，张浩然笑着说。 「不冷了不冷了。」 「那就回去吧。」 「好。」 张浩然退了一步，转身向上走，可葳虽然松了口气，但不知为何，心底却有一种酸酸的感觉。她站在原地看着张浩然的背影，不由得觉得遥远，还有后悔，好像是她亲手将张浩然给推开似的。 有时候她担心，自己把对偶像的喜欢当作是爱情了。 张浩然是她第一个偶像，她也有喜欢的歌手、演员，但从没有一个是像张浩然这样的，让她倾心、让她愿意花钱花时间到现场看他比赛、让她废寝忘食只为追直播看比赛。 所以她始终不愿承认，不愿承认这是爱情。 「饿吗？」两人读完今天的进度，走出图书馆时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 可葳早已飢肠轆轆，在张浩然还在做笔记的时候，她就猛喝水，为的就是防止肚子叫得太过猖狂。 「吃什么？」可葳问，她知道张浩然总有办法代她吃到好吃的。 「带你去一家店。」 可葳笑了，说：「好。」 这次张浩然带可葳去的地方，不再是需要九弯十八拐才道的了的巷内小店。这是一家火锅店，店面就位在大马路旁，招牌「郭董」明亮，可葳踏进店里前却完全没注意到。然而当老闆走出来时，可葳却惊讶地说不出话。 「这谁啊？」 走出来的是一位已经退出排球圈的前排球国手，外号郭董，因为受不了台湾排球协会的体制，因而决定退出。 「你说呢？」张浩然不答反问。 张浩然跟郭董相视而笑，都不再说话。可葳睁大双眼紧盯着郭董，完全不敢相信眼前这人就是郭董本人。她真的以为能认识张浩然就用尽她此生最大的运气了，没想到她却获得更多，她不禁觉得害怕。 「哈囉。」郭董对可葳打招呼。 「你好。」可葳拘谨的答。 可葳跟张浩然面对面坐，郭董坐到张浩然旁边，听到可葳那么客气的问好，笑了出声。 「哈哈，哪有人用你好来打招呼的！」郭董笑着拿出菜单，问：「吃什么？鸳鸯锅？」 可葳尷尬的说不用，什么鸳鸯锅，这样两人的口水都在锅里搅和，太亲密、太令人害羞了。 「他们的鸳鸯锅是最推的，真的不吃吗？」张浩然问。 「还是吃个人锅好了，比较习惯。」可葳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答道。 郭董看着两人一搭一唱，嘴角的笑意从不止息。最后仍是为两人送上个人锅，并且尽可能地回答可葳的问题，满足她的好奇心。像是二零一四年的亚运，对上哪一国的时候，为什么会一直无法提振士气？或是世界男子排球锦标赛的各种精彩好球等等。 当然，可葳是不会不识相的去问关于退出排球圈的原因的，这种敏感的话题，对初次见面的人来说是不应该出现的。 离开「郭董」，因为在火锅店烘得暖暖的，一踏出门外冷风袭来，可葳的鼻子一吸到冷空气马上打了个喷嚏。 「不要感冒了。」 张浩然用双手将可葳拉近，一度像是环抱着可葳的样子，让自己走在外侧，接着稍稍走向前挡在可葳前方，替她遮去大部分的风。 张浩然不时回头，像是要确认可葳不会突然不见。 「你好好走路啦，我又不会不见。」可葳笑着抱怨，深怕张浩然会因为走路不专心而掉到洞里。 「我还真的担心。」张浩然态度认真道。 张浩然抓起可葳的右手，放到自己的外套口袋。 「这样就不怕你不见了。」 二十九 寒风扫过校园，路上学生大部分静静低着头走，就算谈话也离不开期末考范畴。大学已不似国中高中，必须考个好成绩才能拿厚红包，大学教授出成绩的速度一个比一个晚，让大学生们有时间准备自己将会被当的事实。 呼…… 放下笔的那一刻，可葳吐出长长的一口气。教授出题毫不手软，她却写得手都软了，甩甩手做出几个手指伸展的动作，眼睛扫视着考卷上的回答，深怕自己少写了哪个字或是文不对题，要就只能趁这最后的五分鐘更动了。 下课鐘响，大家纷纷将自己的考卷交到前方讲桌，再回到自己座位收拾东西，准备迎接寒假的到来。 背上背包，可葳抬头看向已在一旁等待的梁又，两人相视而笑。杨晴和阿达收拾好后也走了过来，四人脸上都掛着傻傻的笑，最后到的大头愁眉苦脸，看到好友都笑着，还笑得像傻子，开口安慰：「你们也觉得难对吧！我有好几题填空都空白，申论也都不太确定怎么写。」 四人转头看向大头，没有讲话，然后纷纷摇头为他默哀，这次的考试虽然很多又很杂，但几乎每一题都在考古题里出现过，因此只要有读书有耐心都可以考高分，教授可以说是佛心来着。四人用眼神达成协议：还是别告诉大头事实真相了吧。 五人一起走下阶梯，校园再度回復了生机，操场上传来打球的声音，青春洋溢的气息一扫前些日子的沉闷。 「我们要去哪玩？」大头开口。 两个女孩走在三个男孩前面，杨晴停下脚步回头，对大头摇头说：「你会不会被当光光啊。」 「才不会咧！」大头大声的说，其他人好笑的摇摇头继续走。 「是说，我们一个学期都过了竟然没约去夜唱过。」阿达说。 「但可葳不是今天晚上就要回家了？」梁又问。 「嗯，但你们还是可以去。」可葳设身处地的说。 阿达瞄了一眼梁又，对可葳说：「没关係啦，我们改天再去。」 「那现在要去哪啊？」 大伙陷入沉默，「现在要吃什么？」往往是最令他们头痛的话题，没想到现在又多了一个：要现在要去哪里？他们因为埋首期末，当初只约定好考完那天要一起出去玩，其馀的事就没人再提。 梁又想了想后，说：「还是我们去玩密室逃脱？」 「密室逃脱？」杨晴前阵子看到已经放假的同学去玩，就不断嚷嚷着也想去，梁又这一提议，杨晴的眼亮得跟玻璃瓶的反光一样。 「好啊，杨晴不是一直想去？」可葳问。 「对啊。」杨晴笑得很开心。 决定好了去处，五人的心情都很好，平时的忙碌终于可以告一段落。博荣也是有那种每天晚上都去泡夜店的，但说实话，能进博荣的都是挺有本事，尤其那些似乎都没看过他们读书的人，往往考出来的成绩都让那些用功读书结果却不进理想的同学悲愤。 他们找的密室逃脱店位于商圈内，店面有三层楼，一楼卖滷味，二楼是桌游店，三楼才是密室逃脱的。听从googlemap的指示到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五人最后还点了些滷味，吃饱喝足了才上楼玩密室逃脱。 五人选择五场一千的方案，由于五人都是初次玩，也不知这样的价格是优惠还是贵。 五人一同进入密室，先听老闆解说该怎么去找线索，还有哪些东西不可以拆，它只是装饰等等，接着老闆输入密室密码，出了密室后将门关上，倒数的滴滴声开始想起，让人紧张得有些慌乱。 「也太真实了吧。」杨晴惊讶。 「先找第一道关的解答吧。」梁又环顾四周，指了指门上方的时间，「我们有五个人，十五分鐘是够的。」 五人分散在狭窄的密室中，他们听从店家的建议从简单的开始到难的，但当身处在密室中，五人却毫无头绪。突然，阿达拿起一团被揉皱的纸，问道：「怎么有人乱丢垃圾啊？」 「摊开看看。」大头说。 五人凑在一起看阿达捡到的纸，内文写到这间房的主人翁遇刺身亡，原因是他研发的新药物有挡人财路的嫌疑，不过那药物可能是解救血癌的关键！最后纸的下方画了四个像是时鐘的圆形，圆形中有四个点，其中都有一个点特别大，看来就是线索。 「十二点、九点、三点、六点，这是什么啊？」可葳不明所以。 「看，有指南针。」大头往后退了一部，一抬头就看到掛在墙上的指南针。 「原来是方位啊！」 四人跟随纸上的线索，一一循着方位找到解答，花了十二分鐘破关。按下密码出来密室的时候，老闆站在门外为他们鼓掌，说他一直在外面看他们的表现，认为他们可以直接挑战难的。 他们发现，越是不经意的时候总能及时找到线索，他们有好几次都是在走投无路想按下提示键的时候，意外发现了关键的一步。 终于到了最后一个关卡，老闆说这是最难的一关，五人找到了第一个线索后的十分鐘都没再有任何新发现。大头崩溃的说该按下提示键了，不料却被可葳阻止。 「再看一下啦，如果还是不行再按。」 「那不然我们分开找吧，就算先找到第三个线索也没关係。」杨晴说。 可葳摸着密室内符合情境的吧檯，低着头思考线索会在那儿呢，突地，她看到吧檯缘似乎有字。纵使密室内灯光昏暗，可葳依旧蹲下来查看，终于发现线索了。 梁又刚好走到可葳身边，看她仔细研究的样子，也蹲了下来。 「是什么？」梁又问。 「你看看。」可葳往左挪了一点，让梁又跟她一起解题。 两人默默盯着吧檯缘上的字，其他人依旧忙着找寻线索，没发现他们两人靠得很近早已发现了或许是关键的线索。 「看出什么了吗？」梁又问。他其实看了几秒就发现了，但还是绅士的问可葳。 「等等，我思考一下。」可葳答，继续盯着那五行文字，势必要看出个什么来，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惊讶的问梁又：「你知道了？」 两人现在的距离因为可葳的回头又更近了些，意识到两人靠的太近，可葳缩下脖子。方才的动作太大，若两人再靠的近些，恐怕唇会碰到。 「没，再看看。」梁又答。 可葳点点头，应了声：「嗯。」 梁又看着认真解题的可葳，看她微蹙着眉的模样，还有眨眼时睫毛的震动。 他不小心将心声说了出来：「你睫毛好长。」 可葳愣了下，回忆涌上心头，她记得张浩然对她说过一样的话，害羞的心情化为粉色顏料染上她的面颊，她暗自庆幸现场灯光昏暗，不会被发现脸红。 「谢谢。」眨眨眼，吞了口口水，可葳意外的发现原来她一直理不出头绪的题目，是一首藏头诗啊。 「我、是、自、杀、的。」可葳一个字一个字清晰的念出声。 其他人听到可葳说的话，都感到毛骨悚然，阿达突然叫了一声，大家看向他看的方向，也纷纷尖叫，密上天花板有着上吊的绳索。 「喀啦。」 门突然被打开，可葳叫得更大声，老闆赶紧比出安抚的手势，说：「好了好了，你们过关了！」 好不容易平復下来的可葳用着依旧惊恐的声音问：「什么啦？」 「这关就是要查出屋主是怎么死的，就这样。」老闆平静的说。 对比老闆平滑的语调，五人现下喘着气惊魂未定的样子让老闆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最后大家都笑了，怪不得老闆会一直在外看着监视器，就是为了观察他们，心机真重啊。 步出店面时，已是晚餐时间，不过可葳订的车票是晚上十点，而这几天她都忙着读书，自然不会整理行李。 「你们继续去玩吧，我走这边。」可葳说。 「我陪你吧。」梁又道。 「不用啦，旁边就是捷运站，你们去吃晚餐吧。」说完，可葳也不等他们反应，挥挥手走了。 三十 电扶梯缓缓往下，可葳一眼就看到那熟悉的身影。 距离那天一起去图书馆，已经有约莫一个星期，后来便因为期末考的正式到来，两人也少了讲电话的时间，就连张浩然的期末考比可葳提前结束，他也没有打电话来减少可葳唸书准备的时间，只是偶尔来个讯息提醒她该吃饭睡觉。 在玩完密室逃脱的最后一关后，老闆让他们选择要不要穿上侦探服装，拿着「叫我第一名」或是「猪队友」等板子合照。当时可葳感觉手机震动了几下，等拍完照查看讯息时发现，是张浩然说要来接她，等等帮她收拾行李。 可葳又惊又喜，这时见到已一週不见的张浩然，心里总觉得有点陌生。那是她的偶像啊，后来还成了她的教练，也不知怎么就熟识了，现在竟然还在等着她，要帮她收行李。 「好玩吗？」等车时张浩然问。 「好玩啊，但我还真有点笨。」可葳答。 「是蠢吧。」 可葳转头用大大的眼瞅着张浩然，说：「还不是一样！」 张浩然低低的笑了，好听的声音打进可葳的心，害她差点忘了呼吸，直到张浩然推着她上车，她才意识到捷运已经到站。 在搬宿舍期间，男女生是可以进入异性寝室的，但要先经过申请。不过申请也很容易，就是到柜檯押上自己的证件，换一张写着「访客」的字卡就行。 可葳的东西不多，她让张浩然先在外面等，收拾好了她再叫他。一方面是不想让室友尷尬，一个一八零以上的男子站在寝室里，多占空间啊。另一方面就是收拾衣服时肯定会很害羞，因此她让张浩然只消在最后帮忙提行李即可。 收拾完毕，可葳提了两只行李箱走出寝室，张浩然坐在大厅等，一看到可葳出来便起身帮她提其中一个。 「其实罗宇杰可以帮我。」可葳说。 她本就和罗宇杰约好今晚一起搭车回乡，方才可葳已联络罗宇杰，罗宇杰表示他已经在他们宿舍外等着。 「他一定有他自己的东西，我帮你拉这箱到火车站。」 罗宇杰只背着一个大后背包，还有一个提袋。他握着手机等可葳出来，以为会看到她娇小的身躯狼狈的拖着两个行李箱出来的样子，届时他便会上前营救，还会嘲笑她这么小的身子却带一堆东西。没想到当他听到可葳的声音回头时，看到的却是她和张浩然一起走出宿舍门的画面，说多刺眼就有多刺眼。 无论是步行到捷运站，或是转车再到台铁的路上，罗宇杰始终无语。他走在两人前面，听着两人细碎的声音，即使他强迫自己关上耳朵，仍是有些话不请自来的溜进他的脑袋。 什么密室逃脱，什么图书馆，尽是些他不知道的事。罗宇杰一直以为自己是最了解袁可葳的人，但他现在却开始质疑。 到火车站时，距离他们的上车时间约莫还有十分鐘。张浩然将行李递给可葳，说：「我就不进站了，记得来寒训。」 「嗯，谢谢你今天帮我。」可葳说。 「应该的，」张浩然对可葳说完，转向另一个方向对罗宇杰道：「交给你了。」 张浩然走后，罗宇杰接过刚才张浩然拉的那只行李箱，逕自入了站，往等候区走去。可葳急忙跟上，小跑步追上大步走的罗宇杰，轻轻拉住他的衣角，抱怨道：「走那么快干嘛啦。」 儘管心有不甘，罗宇杰依旧放慢了速度。 坐上火车，罗宇杰帮可葳把行李箱放到上头，他拿出放在背包里的御饭糰及优酪乳递给可葳，可葳感激地朝罗宇杰笑笑。即使一个学期见面的时间少了许多，他依旧记得自己的喜好。 「你们怎么会一起？」罗宇杰问。 「喔，他说可以帮我搬。」可葳咬着吸管说。 「你们很熟嘛。」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变熟了耶……」一提到张浩然，可葳劈哩啪啦的停不下来，将前些日子和张浩然一起去了那些地方，一股气的说给最好的朋友听。罗宇杰错过了好多，可葳以往发生事情的第一时间都会告诉他的，只是现在多了杨晴和张浩然，他们无意间取代了可葳倾诉的对象，却取代不了罗宇杰在可葳心中的地位。 「他知道超多开在巷子内的店，下次──」 「袁可葳，你太明显了。」罗宇杰打断她的话。 可葳愣住，问：「什么？」 「你喜欢他吧。」 这不是问句，这是一个在世界上可说是最懂可葳的人所说出口的肯定句。还记得以前可葳很犹豫要选什么的时候，罗宇杰总能回答得出来，甚至还会说：「其实你本来就想选这个吧。」 但这次他错了，她本来没有打算喜欢他的。 他是教练，她是球员；他是攻击手，她是举球员，两人看似相近，却又好似遥远。 儘管感受曖昧来到顶点，快要溢了出来，她始终不敢越过那到界线。 不是教练跟球员不能在一起，在他们学校，由于教练常是体育系的学生，跟球员在一起是常有的事，大家也都见怪不怪。 然而当情况真的发生在她身上，她却犹豫了。这样的身分，两人真的合适吗？在这段期间，练球时张浩然对可葳的语气总是宠溺，低潮时也是抚着她的肩，将掌心的热传到她体内，像是在说无论这海有多深，他都会拯救她，抵达恬静的岛屿。 况且他还是她从国小就开始喜欢的偶像，自张浩然在高中排球联赛崭露头角，她便开始追随着他在场上的一举一动。 就像跟英雄结婚后，英雄终究是平凡人一样的道理。不敢去表白更不敢去想的理由，或许是害怕自己喜欢的只是那个闪耀又几乎零失误的他，若正视他也会不安、也会难过，也会有无法解决的事，甚至也会生气、会为了小事闹脾气，她还能这么义无反顾的爱下去吗？ 「对，我喜欢他。」 可葳说出了一直以来她也不愿正视的真相。没错，她心里有他，很喜欢他。 这是事实，只是她不断将它深埋，埋得越深，越害怕溺毙。 罗宇杰看着可葳第一次用这种无畏的眼神看着自己，承认一件她自己都不愿相信的事，他缓缓地笑了。 车子驶进站，慢慢停了下来，罗宇杰将可葳的行李放下，拖着其中一个行李箱走出月台，可葳跟在他身后。在下车前罗宇杰先确认可葳打过电话，她的爸爸会来接她，提着两个大皮箱，气温又那么低，很容易感冒。 今晚真的很冷，空气像是结了冰，冻伤他的心。 他淡淡的说：「喜欢就要跟他说。」 不等可葳回答，他转身就走。他觉得好累，这辈子彷彿没有这么疲惫过，他觉得自己可以睡上一整天，事实也是如此。他回到家，丢下背包和提袋，不顾家人关切的询问，逕自回房关了灯爬上床，倒头就睡。 彷彿刚才不过是做了一场耗尽心力的恶梦，需要赶紧躺回去平復心神，等睡了这一觉，明天又会是新的一天。 三十一 寒假期间可葳和罗宇杰完全没约出来，事实是他们两个都很忙，篮球队选在寒假开始的第一週到山上的小学做移地训练，讯号微弱的地方可葳联系不了。但仍会偶尔透过讯息联络，当然也会传讯息关心梁又，两人在那边的伙食似乎还不错，没听罗宇杰喊饿，可葳也就放心了。 「你几号回来啊？老师问我们要不要同学会。」本是抱着可能不会通那就算了的心态打给罗宇杰，没想到就通了。 「明天。」罗宇杰简短的答，「同学会什么时候？」 「明天。」可葳答。 「我再赶过去。」罗宇杰说完就想掛电话。 「哎，不要赶啦，你这样不会太累吗？」 罗宇杰没有回，内心因为可葳的关心有些乱，最后他仍是答到：「没事，赶不及也不一定会去。」 「喔……」 「想要我去？」罗宇杰问完，呼吸一紧，像是在期待什么。 不过他没有等到他想听的回答，可葳体贴的说：「不然我问他们可不可以改时间好了。」 「不用，他们会选这天一定是大家最有空的一天，我会尽量赶回去，先掛了。」 寒假其实不长，加上过年总要走访亲戚，剩下的时间有参加球队或社团的基本要有一週去寒训，最后的时间才有办法和许久不见的好友相聚。 这次同学会是由班长举办，当天会再选出下次办的人。可葳到的时候一半的人都到了，老师也坐在位子上跟同学聊着天。看到可葳的出现，大家纷纷看向她身后，却没发现熟悉的身影。 「宇杰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老师率先开口。 「他今天才结束寒训，不知道赶不赶得回来。」可葳答。 「原来啊，还想说你来了他怎么可能不来。」不知是谁说了这句话，其他同学会心一笑，开始新的话题。 同学会选在一间烧烤店举办，现场烘着热气，同学们热情的谈论着大学生活。听闻几位决定转学考的同学的读书经歷，可葳觉得敬佩。 人生怎么可能不留遗憾，凡事不是努力就会有收穫的，或许连转学考的结果都会不尽人意，但至少努力过了。 在同学会接近尾声时，罗宇杰赶来了。 「唷，看看这是谁啊！」 同学们听闻声响，纷纷转头看向罗宇杰，大家热烈的招呼他，但仍是让他坐在可葳旁边。 「来啦？」待罗宇杰入座，可葳小声地问。 「嗯。」 那天过后两人依旧过着原本的生活，可葳不觉得有什么改变。唯独在罗宇杰心中，有道裂痕逐渐扩大，吞噬着他的心，他不得不去分散注意力，好让自己不要脱口说出早已深埋在心底多年的祕密。 「欸，上大学你们终于在一起啦？」 可葳惊讶地抬头看向坐在他们面前的人，其他同学也因为这句话好奇地转头。三年过去，这对俊男美女，成绩不相上下的资优生，也该有点进展了吧，这样才不枉费他们当年抱着爆米花坐等续集的心情啊。 「说什么啊，我们是好朋友好吗。」可葳翻了个白眼，没想到这话题到了大学还缠在他们身上。 「真的假的？」眾人瞠目，不是吧，这到底是他们想太多，还是袁可葳这傢伙情商太低，搞得他们好糊涂啊。 「真的。」罗宇杰冷静的答，自顾自的夹肉来吃。 连八卦男主角都说话了，双方否认得彻底也没看到他们脸上有任何变化，这戏看来也就这样了吧，说世界上男女之间是有纯友谊的，这回他们都信了。只是那罗宇杰眼底的落寞，说多深有多深，好比寒冬的夜晚一般漆黑，他们却看不清。 那晚有人提议去夜唱，老师当然不可能去，有些有门禁的同学也先离开了。可葳是当然要走的，但她没想到罗宇杰竟然答应会去。 「你不会太累吗？」可葳担心的问。 「没事，放纵一下也好。」罗宇杰偏头不看可葳，以免洩漏他隐藏的很好的情绪。 「放纵什么啊。」可葳皱眉，手伸出想拨开遮住罗宇杰眼睛的刘海。 罗宇杰偏头，道：「没事。」 「好吧，那你自己小心。」 「会的。」 他一直以来都自己一个人，不需要担心。他想这么说，却说不出口。这样的话若说了出来，怎么听都像赌气的话，不似一向冷静的他。 那晚罗宇杰罕见的灌了几瓶啤酒，醉倒在包厢沙发。有些人看了觉得罗宇杰上了大学真是转性了，以前都不跟他们一起玩的，现在竟然玩得比谁都疯。没有人知道罗宇杰用着多大的毅力在撑，喝了这些酒，他才有资格去梦，那个有着她和他，属于他们的美梦。 过年期间，可葳随着难得放假的父母回到乡下老家，看着在前院扯着鍊子上下蹦跳的大黄狗，可葳笑着衝下车。 「好想你喔。」一把抱住还在兴奋的大黄，父母从可葳身后经过，要她赶紧进屋免得着凉。 「大黄在外面不冷吗？」可葳心疼地捧着大黄的脸。 「汪！」大黄叫了一声，脚跺着像在抱怨。 「很冷对吧？那我来温暖你吧。」可葳向大黄坐得更近，拍拍自己盘起的腿要大黄枕在自己身上。 大黄听话的蜷缩在可葳腿上，听着可葳令人安心的声音。 「我跟你说喔，大黄。」可葳侃侃而谈，「我遇到了一个人，我很喜欢他……」 喜欢他，是真的喜欢，每一次对他笑都更加确定这一点。就连光是听到电话里传来他的声音，都能让她嘴角微弯。 有生以来第一次，她正视了自己的心声。儘管原本都一直否认，在两人相处时也都希望时光就留在那一刻，不要倒退也不要更进一步。但她现在勇敢地承认了，那是否也该像罗宇杰说的那样，勇敢的表白？ 诚如可葳的父母所言，可葳着凉了，可葳离开时对着大黄叹气道：「还是不要忽视医生说的话比较好，是吧？」 大黄依旧是汪了一声跺着脚，可葳摸摸大黄的头，小声地说：「你会帮我守着祕密的，对吧？」 大黄舔了下可葳的脸，可葳嫌恶地「喔」了一声，最后还是相信大黄会帮她守密。 回家后，可葳的爸妈也重返了工作岗位。她一人在家间得发慌，心想何时才轮到她寒训时，队长的公告就下来了：开学前一週，在某县市的某国小，每天早上八点到十二点进行寒训。 「八点……」可葳倒在床上。 不是吧，从家里到那县市，搭火车要一个多小时，天气那么冷，不知是要多早起。距离寒训还有一週，看来得趁这週开始调作息了。自从寒假开始，可葳除了隔天要出门会早点睡之外，其他时间都是追剧追到大半夜。 张浩然知道后也生气，要她早点睡，她听了后也只好默默将睡觉时间往前早了一个小时，但仍是到一、两点才就寝。 难得有时间把积累的清单看完，怎能不好好把握时间。 这晚张浩然打电话来，可葳刚好洗完澡出来，打算保养完吹完头发就可以上床睡觉了。 「在干嘛？」张浩然劈头就问。 「刚洗好澡，等等要睡了。」可葳老实的答。 「那么早？才十点半。」 「是啊，」可葳故意将字句拉长，「因为要寒训啦，我要调整作息。」 「你要怎么去寒训？」 「坐火车吧。」 「你地址给我，我去载你。」 三十二 「不用啦，干嘛来载我，我自己去就可以了啦。」可葳赶紧拒绝。 可葳是知道张浩然的家乡在哪的，虽然不知道确切住在哪里，但从他住的县市到她家，好歹也要一个小时，这样八点要到，就代表张浩然又要提前一小时出门，实在是太累了，哪有球员这样劳烦教练的。 「你把住址给我，我最近在附近朋友家。」张浩然不管，硬是要可葳回答他。 可葳当然不会真的把自己家里住址给他，太麻烦他了，况且，若是被她爸妈看到，她肯定会被追问到天涯海角。再想想自己的亲戚，她肯定又会成为话题的中心，她才不想要。 到了寒训第一天，可葳订了六点的闹鐘，因为从来没去过那间国小，因此一定要早点到那边找路。就算早到要在那边吹风也没关係，至少比迟到好。 「这么早要出门啦？」可葳下楼时袁爸刚好在穿鞋，看到可葳睡眼惺忪的样子，虽然知道她是要去训练，但依旧觉得心疼。 何时他们保护在怀里的孩子，已经到了会自己选择科系，甚至是不用他们叫就会自己起床的大学生了？ 「八点要到，我想早点去找路。」可葳揉着眼睛答。 「爸爸载你到火车站吧。」 可葳在车上补眠，头靠着窗不断撞上玻璃，袁爸看了觉得好笑又心疼。就连到了火车站，可葳还是没醒，袁爸本想让可葳再多睡一下，但他自己迟到没关係，就怕可葳会迟到。 「起床囉。」袁爸摇摇可葳的肩。 可葳迷濛的醒了过来，看了窗外发现已经到了火车站。叹了口气，向袁爸说再见后下车。 「可葳。」 原以为是袁爸喊她，但即使是尚未清醒的她也认得这个声音，转头一看，这不是张浩然是谁。 「你怎么会在这啊。」可葳张大嘴吧，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我不是说要来载你的吗？」张浩然说的好像他们本来就约好一样，「走啦，上车。」 可葳开了后座的门，她认为副驾驶座不是她该坐的位子，却被张浩然阻止：「坐后面干嘛，你当我司机啊？」 「那……我要坐哪？」也不能怪可葳明知故问，只是她一个没谈过恋爱的女生，听闻的传言都是副驾驶座只能给女朋友或老婆坐。她知道张浩然分手几个月了，但她不是他女朋友。 「还用说吗？坐到前面来。」 可葳看着张浩然一脸莫名其妙，心情却有点好，她抿着唇怕被发现在偷笑，上了副驾驶座。 「可是你到底为什么会来啊？」可葳还是很好奇。 「我刚好路过。」 路过？可葳会相信才有鬼，她轻哼了声，张浩然看了过来，她心虚的缩着身子，不料张浩然一个前倾，放大数倍的脸就这样出现在她眼前。他身上的热气一下子传到她的鼻尖，前方什么样子都被挡住了，可葳现在只能看到张浩然的肩、张浩然的脸、张浩然的唇…… 「要上高速公路还不系安全带。」张浩然轻斥。 可葳吞了下口水，这样的距离太近了，张浩然圈着可葳，姿势极为曖昧，明明是在帮她系安全带，却看起来像是在拥抱。她紧张地道：「我……平常都坐后座的……」 张浩然瞪了可葳一眼，说：「就算是坐后座也要系安全带。」 「喔……」 寒训的地方在一所原住民小学中，车子行驶上山路，绕了好几个弯才到。可葳庆幸自己是坐张浩然车上来的，要是搭火车转公车，公车那坐着都像碰碰车的感受，她肯定会吐得一蹋糊涂。 车子停到停车格内，熄火，可葳解开安全带和张浩然一起下了车。从停车场看下去，整个城镇彷彿尽收眼底，校园不大，操场更是比博荣小很多。只是那一眼望去就能看到整座城的美景，实在心旷神怡。 「其他人还没来吗？」可葳看了看四周，没看到任何熟悉的身影。 张浩然皱着眉，不怒自威的样子与教练的形象画上等号。可葳试着缓和气氛：「还有十五分鐘啦，再等等。」 两人走下阶梯来到操场，因为在山上，温度又比平地低了些。张浩然让可葳在一旁教室的楼梯上先吃完早餐，那里的风比起空旷的操场小了许多。 「咦，可葳？」四个学姐从可葳身后走下。 「学姐！你们什么时候到的啊？」可葳惊讶地回头。 「二十分鐘前吧，还有谁到啦？」 「张──教练也到了。」可葳差点脱口说出张浩然三个字，平时很少叫他的名字，但是跟杨晴或是罗宇杰提到时，总是直接连名带姓的叫，差点忘了球队里的所有人都是喊他教练的。 「教练！」学姐听到可葳说的话后朝张浩然看去，发现了便大喊，其他学姐也跟着挥手打招呼。 张浩然原本拿着球在排球场上练习自拋自扣，可葳看得出神时学姐们就出现了。可葳觉得会自拋自扣的人真的太厉害了，她总是抓不到拋球跟打球的距离跟时间，可是看那些攻击手，甚至是球龄很久的选手，他们总能拋的很高，时间也算的刚好，扣下去的球旋转的速度也快。 张浩然听到学姐的声音后拿着球走了过来，问道：「还有谁没到？」 「杨珊、杨晴、婷妤……」学姐念出还没到的人，这次有几个人无法来寒训，还有几个学姐只能来几天，张浩然都说没关係，但若是答应会到却还迟到或是爽约的，可葳不知道张浩然会不会发飆。 他一向注重纪律，这是他一直进步的原因之一。 「可葳，你们一起来的吗？」一个学姐凑到可葳身旁好奇的问。 可葳本在吃着御饭糰，突然被问了这敏感的问题，差点噎到，咳了几声引起张浩然的注意，他皱着眉厉声说：「让她好好吃早餐。」 其他学姐见他这样也不敢再问，可葳则是低着头默默地喝几口优酪乳，假装自己不存在。 八点零三分，杨珊、杨晴和婷妤终于到了，不过还有四个人还没到，其中还包含漂亮宝贝。 「对不起，这里公车太少了，我们等了四十分鐘才有一班，前一班在我们赶到时刚好开走。」杨珊抱歉的开口。 学姐们都说着没关係，甚至还有人笑说那她们就是看着她们离开的，因为她们就是坐她们前一班公车到的。 只有张浩然始终沉着脸，可葳对杨晴使眼色，杨晴也注意到了，用手肘撞了撞自己的姐姐。杨珊本还笑着，被杨晴和可葳暗示过后发现教练的脸色不太好，于是敛起玩笑的脸色，再次向张浩然道歉。 「教练对不起，我们明天不会再迟到了。」杨珊道。 「迟到的现在先去跑操场五圈，等她们跑完，大家再一起跑五圈。」张浩然不容质疑的话语听在学姐耳里，都起了寒颤。 「好。」 幸好迟到的三人在等公车时都吃过早餐了，不然天气那么冷，转车上来又要跑五圈操场，一定受不了。 待三人跑到第三圈时，又有迟到的学姐到来，张浩然让她们多跑两圈，因此她们总共要跑十二圈。剩下漂亮宝贝还没到，可葳不敢想像漂亮宝贝到的时候她到底要跑多少圈。 她虽然不是很喜欢漂亮宝贝，但她们毕竟还是同学，况且漂亮宝贝其实也没犯什么太大的错，若只是单纯因为她的个性而看她笑话，可葳不是这样的人。 等原先三人跑完五圈后，没迟到的人也跟着下去跑操场。冬风刺人，可葳跑了两圈就觉得肺部好痛，她为杨晴心疼，心想明天一定要早点叫杨晴起床，免得她又迟到。 「好、好累。」 「你没事吧？」可葳上前轻拍杨晴的背。 杨晴拱着身子大口喘气，每一次吸气都觉得鼻子、喉咙还有肺都好痛。但杨晴不可能不呼吸，只能缓缓降下呼吸的频率，不让自己更痛苦。 「她还会来吗？」可葳听到张浩然的声音，转头发现张浩然在和杨珊讲话，应该是在问漂亮宝贝到底会不会来。 「刚刚打给她没接，应该在路上。」杨珊也在喘着气，但或许是训练的时间比可葳和杨晴多，因此不像她们那样看起来要死要活的。 「我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才在讨论漂亮宝贝会不会来，她就出现了，带着以往的美丽光环，看起来一点都不像等了很久的车，又拐上好几个弯千辛万苦到达此地的人。 张浩然简直气炸了，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漂亮宝贝，用着比寒风还要冷冽的语气说：「你，跑二十圈操场。」 三十三 寒训时张浩然比以往严肃许多，一开始练习接扣，张浩然颗颗都全力重扣，接到球的都是皱着眉低头看自己的手，深怕手会断掉。而没接到的都被要求三下伏地挺身，而且若下一轮还是没接到，就要再加一下，依此类推。 漂亮宝贝喘着气，脸色苍白的扶着腰缓步走近她们，张浩然让她在下一轮加入，要她赶快准备好。漂亮宝贝哀怨地看向张浩然，一副快要哭的样子让一些学姐接完扣球前去安慰。 「还不排队？」换到可葳时她都蹲好准备接球了，张浩然却将球收在腰间骂漂亮宝贝。 漂亮宝贝被张浩然这样一兇，眼泪就掉了下来。张浩然眉头蹙得更紧，没有说话，现场气氛沉重的连树叶被风吹动的声音都一清二楚。 「你整理好情绪后来接扣。」最后张浩然只是丢下这句话，「可葳。」 突然被点名的可葳愣了下，赶紧在摆出接扣的姿势准备迎接重击。接完球，她往队伍后方走去，她对漂亮宝贝露出安慰的一笑，没想到却被漂亮宝贝误解为挑衅。 「笑屁啊？有教练当靠山了不起吗！」漂亮宝贝吼着，跟平时的形象一点都不像，反倒是一副娇生惯养的模样。 「现在是在干嘛？」张浩然将球用力地往旁边一摔，走了过来。 漂亮宝贝瞪了眼可葳，没有说话，最后只是在经过可葳时撞了下可葳的肩膀，排到队伍后方。可葳因为突如其来的状况，又被撞因而眼泪在眼眶打转，却只是吸了吸鼻子说声「没事」。 当事人都不愿开口，其他人怎么逼问也没有用。不过学姐们有听到漂亮宝贝刚才说的话，她们虽然喜欢可葳，但也觉得张浩然身为教练似乎总是护着可葳的态度不太妥当。 接扣练完张浩然让大家休息一下，走到可葳和杨晴身边，两人原本小声地说话，见张浩然的到来瞬间噤声。张浩然几不可闻的蹙了下眉头，嘴角扯着没有说话。 杨晴藉口要去喝水离开，留下两人无言以对。张浩然盯着可葳看了许久，而可葳只是一直盯着地板默不作声。 「发生什么事？」张浩然终于开口。 「没事啦……」 「不要骗我。」 张浩然严厉的语气让可葳方才收回去的泪又给逼了出来，她抬头泪眼汪汪的看着张浩然，咬着唇一副委屈的模样。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遇上张浩然后，什么苦都吃不了，什么委屈都憋不住，好想听他温和嗓音的安慰，想再次感受他掌心传递的温暖，安定她发疼的心。 张浩然向前跨了一步更靠近可葳，他的大掌抚上可葳的后脑勺，让她的额头靠在他的胸前。可葳感受着张浩然稳定的心跳，情绪也渐渐平復。 「好多了？」张浩然的声音从可葳头顶传来。 可葳点点头。 「那要跟我说了吗？」 可葳摇摇头。张浩然叹了口气，揉了揉可葳的发，要她去喝点水准备练发球。 「发球，一次两个人十分鐘，发到三米线后，一颗不到三下伏地挺身。」张浩然对着还在休息聊天的球员们喊到。 大家赶紧起身，视线在可葳、漂亮宝贝和张浩然之间徘徊。饶是不敢多问，方才休息也没人去问漂亮宝贝发生了什么事。她们其实也看不惯漂亮宝贝总是迟到又练球不认真的态度，甚至有些学姐私底下会谈论，是不是要找她谈谈。她先前就有因为迟到被张浩然骂的先例，因此她这次会被吼学姐们虽然会想安慰但也是觉得理所当然。 若态度认真，犯了错虽然还是会被骂，但至少她们不会那么反感，虽然漂亮宝贝真的很会做人，即使每次都迟到仍是和学姐维持良好的关係。但排球是团体的运动，需要的是一起进步，而不只是善公关就够了。 一天练习下来其实练的不多，主要就是扎实的练基础。早上练接扣及发球，下午对墙跟对球，接着做少许体能。最后在下午四点，大家都筋疲力尽摊在排球场上时，张浩然提醒大家明天开始不准再迟到，且会有更可怕的体能训练在等候各位。 大家想起今天做的体能：折返跑二十次、深蹲六十次、仰卧起坐二十下、交叉手拍脚四趟，再加上因为没接到球或是发球没到三米后的伏地挺身，可比半学期的球队体能了，明天竟然还有更可怕的训练！ 今晚回家肯定八点就上床了，吃饭什么的都不是重点，养足体力才是大家现在最想做的事。拖着痠痛的身子，想想明天骨头肯定会像散了一般，但五天过去体能一定会飆升，学姐们也就毫无怨言地收拾去了。 「要一起搭车吗？」杨晴走向正要喝水的可葳问。 「呃……」可葳的水瓶顿在嘴角，不知该如何作答。 张浩然走了过来夺去可葳手上的水瓶，直接对嘴喝了好一大口，可葳呆愣在原地。以前也是有跟男生对嘴喝饮料或是水的经验，她都觉得没什么，但张浩然仰头大口喝水时，喉头滚动的样子，几颗水滴沁出嘴角的模样，都让她觉得脸红心跳。 张浩然喝完可葳水瓶的水，将水瓶还给可葳，说：「上车。」 车上，张浩然再次追问早上可葳和漂亮宝贝发生的事，可葳眼看现场只有两人，无法再避，只好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其实也没什么的，只是可葳不知为何原先不想说。 她不想让张浩然觉得自己和她的接触只为在练球时获得好处，更不想让其他人认为，自己一直受到不一样的待遇。 「没事，她说的不是实话。」张浩然说。 可葳没有回答，真的不是吗？她不知道，不懂为什么张浩然说了这话反而有更难受的感觉。 「以后发生什么是你第一个告诉我，不要自己受委屈了。」 可葳抬眼看向张浩然，看他直视前方路况的侧脸，看他在乎自己的模样，看他不管距离多远都会向她走近的坚定。她微微一笑，心情坦然许多。 她终于明白，当喜欢一个人，只怕失去了自己。满心只有那人的笑顏，那人温暖的气息向是幽魂般縈绕在耳际，沉着的嗓音像是蜜糖糊了她的眼，再听不见看不见任何人。 她曾读过那种爱上一个人会完全交出自己的文章，她当时还觉得嗤之以鼻，事实上她只是深怕爱上一个人会丧失所有。可她不得不承认，恋上张浩然，反倒带给她全世界。 三十四 汗水自眼皮滴落，不知情的人会以为这群在寒风中穿着短袖短裤的女孩们，被操练得想打退堂鼓，因而掉泪。事实则不然，她们在冷冬中锻鍊，为的是要变得更强，她们不想再被当作听到「博荣中文女排」，就被认为很好对付的球队了。 在陷入排球低潮时，可葳从未想过要放弃，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所热爱的，可以说是付出全部精力的，却不能投以同样的获得。 五天的时间其实很短，要想在这几天的集训就获得像国家队一样的能力，是不可能的。最主要还是要持续不懈的努力，才能一点一滴的进步。 「终于结束了，我们去吃饭吧。」杨晴躺在排球场上，呈现大字型。 「可是要吃什么啊？」 大家听到吃饭两个字纷纷叫好，开始讨论要吃什么。不过已经四点多，若要全部人都挤的下的店似乎要预约比较好，但大家又不想走太远，毕竟连续五天的体能爆棚，再搭车、转车、走路，大家肯定受不了。 「还是叫教练载我们啊。」有学姐小声地说。 有些人开始看向教练，然而张浩然只是自顾自地盯着手机。这几天张浩然除了严厉的带她们训练以外，有时他会在她们休息时自主练习，自拋自扣、对强等基础他都做，早上跑操场时他也会跟着跑，甚至会倒追她们，最后跑的圈数比她们多上许多。不过有时他就只是静静地盯着手机，偶尔动动手指像在回讯息。 「好啦不管啦，先拍照再说！」队长跳起来，从背包里拿出类单眼。 杨珊将相机架在脚架上，设定好倒数计时，大家呈拍照队形，比出各种姿势及表情，张浩然也好笑的跟着做，让大家哈哈大笑。最后婷妤提议，由于这是大四生最后的寒训了，希望可以有个特别的回忆。 「我们一起把排球往上拋，像是拋毕业帽一样。」 「不错耶，就这样吧！」杨珊附和。 「但是记得不要把球拋太高喔，不然拍不到。」 「好怕打到自己。」可葳小声地对杨晴说。 「我也是。」杨晴对可葳一笑。 「三、二、一！」 随着倒数声，大家扬起笑脸缓缓举起球，在最后一声时将球上拋。随着凉风吹拂各位的发，青春洋溢的气息散布整个校园。欢笑声伴随着对排球的热爱，再冷的天，有着一群有同样抱负的好战友，积雪都能被阳光消融。 「博荣中文！」 「谢谢教练，谢谢大家，大家辛苦了，哈嘿！」 辛苦的寒训结束在最后的喊声中，下礼拜就要开学了，回归书本以及社团或是各种杂事的忙碌中，纯粹恋球的甘苦也得喊停，着实令人不捨。 大家拿起手机，搜寻着距离小学最近的店家。价钱不是问题，过了五天朝五晚九又只能吃简餐的生活，当然是时候好好犒赏自己。 「这个！」距离这里只有八百公尺，是最近的了。」可葳看着手机比对过后找到最近的一家店。 「这个时间有开吗？」 「吃什么的啊？」 「要走很久吗？」 面临一连串的问题，可葳不疾不徐的答：「距离这里八百公尺而已，应该是泰式料理，现在有开。」 「好啊，就吃这个吧。」 大家也不挑，现在若是有一头山猪经过，她们可能都愿意请在地居民料理给她们吃，不论要花多少钱都没差。 眾人随着可葳看地图的功力，终于到了那家泰式料理店。店的占地很大，有前院跟后院，可以选择要在户外用餐还是室内。大家顶着已经麻痺闻不出的汗臭味，还有累积一整天的汗水，决定坐室内，只是必须对室内的店员感到抱歉了。 店内放着泰文歌曲，一踏进门就闻的到香浓的香料味，参杂着一点甜甜的椰香，还有一种特殊的咖哩味。杨晴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声，可葳在杨晴身边听的一清二楚，笑了出来，杨晴不好意思的打了下可葳的肩。 「喔，好痛。」可葳摆出夸张的表情。 「少来！」 店员带她们来到大圆桌，张浩然毫不犹豫地走到可葳旁边坐下。可葳觉得好笑，小声的跟张浩然说：「男生不是应该坐外面吗？」 可葳选的位子在靠近墙壁的地方，左侧是杨晴，而张浩然见状便走到可葳右边的位子坐了下来，偏偏就是以前和长辈吃团圆饭时，小孩子总会被家长要求坐的地方。 「那跟你换？」 「你跟杨晴换好了，有点绅士风度。」可葳开玩笑。 张浩然挑眉，起身和杨晴换了位子。杨情一路憋笑坐到可葳右边，小声地说：「他还真听话。」 「嘘。」可葳将食指摆在嘴巴前，示意杨晴小声点。 这顿饭吃的和乐融融，大家原先或许有因为教练在而装小鸟胃的意图，但在看到可葳和杨晴连吃了三碗饭之后，也纷纷解放。再不吃，都要被可葳和杨晴两个小学妹给吃光了！ 月亮虾饼、打拋诸、柠檬清蒸鱼、绿咖哩鲜蔬、凉拌海鲜……大家一股脑的点了很多，但端上来的不知为何却一下子就吃光了，每个人还各点了一杯泰式奶茶。 当桌上的盘子只剩残渣或是乾净的像是洗过之后，所有人都撑着肚皮瘫坐在椅子上。 「咦，教练去哪啦？」 学姐一个疑问，大家回神过来发现教练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婷妤赶紧坐起身，翻找桌面，大家好奇她什么东西不见了吗，突然她开口：「帐单不见了。」 这时大家就听明白了，教练趁着大家吃饱喝足神智不清的时候，缴钱去了！ 一股暖意流淌在可葳心中，果真是偶像，虽然以前也是有教练请客的经歷，但都是教练会先说好他今天要请客，要大家尽量点。但通常那样的时刻，谁敢真的点个满汉全席。而大学的队聚，都是球员请球经跟教练吃饭的，她们没有球经，但也没想过要让教练请客的。 「谢谢教练！」 待张浩然拿着发票回座位，大家齐声喊道。张浩然微笑，摆摆手表示这没什么。可葳不知道张浩然的家境如何，可是她们球队是没有付教练费的，因此张浩然是自愿来带她们，不收取任何费用，没有让球队请他吃饭就算了，竟然还请她们。可葳发现，对张浩然的敬意又加深了一层。 吃完饭后，大家各自散会。现在大家已经很习惯可葳是坐张浩然的车了，虽然每次要可葳在眾目睽睽之下坐上副驾驶座，她还是会觉得尷尬，但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不知所措了。 「吃很饱？」张浩然看可葳一直拍着自己的肚子，笑着问她。 「吃超饱的。」可葳懒懒地答，「你有吃饱吧？」 「你快把盘子都舔了你才问我。」 可葳听到张浩然的玩笑，不禁脸红，她刚才真的有吃那么多吗？ 「这五天下来，觉得有进步吗？」张浩然收起玩笑的态度，认真的问。 「觉得……体能有增强，从一开始跑五圈就很喘，到后来跑十圈都能只休息五分鐘就能继续练。」 「那很好。」张浩然道，「要对自己有点信心，相信自己做得到，新生盃时你就表现得不错不是吗？」 提到新生盃，可葳的眼黯淡了许多。球员触网虽是常有的事，但任谁都不愿发生因为失误而输球的惨况，而可葳因为好不容易回到自己熟悉的举球位，却因触网而输掉整场比赛，这样的打击实在太大，她一时找不回振作的方法。 「拜託，我可是留了新生盃的运气，要给你打大专盃耶。」可葳负气的说。 「哈哈，好啊，那到时候就来看我大专盃的表现吧。」 「当然，你们一定要给我赢欸。」 「好。」 送可葳回到家后，张浩然独自驾车驶向机场。机场人来人往的，车子也不宜久留，多是急急放下人跟行李便离去。当初他也是这样的，匆匆地走了，看着人潮将熟悉的背影淹没。 三十五 结束寒假的校园，瀰漫着一种陌生的熟悉。操场上已有人在跑步，排球场、篮球场也有球击打地板的声响，少不了的是和几星期不见的好友们寒暄的话语声。 张浩然自开学就投入训练，为的就是要在大专盃取得最终的胜利。可葳知道张浩然在忙，因此就算没有电话聊天她也觉得没关係，两人依旧维持每天的讯息谈话。 「你们为什么还不在一起啊？」 可葳和杨晴并肩走着，准备去上英文课。她们这学期的课表更像了，因此吃饭、等课等作息都相近，可说是几乎黏在一起。 听到杨晴的问话，本来在吸着优酪乳的可葳呛了一下，咳嗽的声音也不引起杨晴的关心，反倒是看她睁着眼惊讶的看可葳，说：「不会是已经在一起了吧！」 「没有啦。」可葳赶紧回覆。 「那为什么不在一起啊？」杨晴不解，看张浩然跟可葳的互动，曖昧不在话下，还当贴身接送，上学期练完球也都是一起离开，就连去吃饭两人都是坐在隔壁。 「是你拒绝了还是什么？」杨晴穷追不捨。 「没有啦，不要再问了。」可葳不耐烦的答。 杨晴见可葳的脸色不对也就不再多问，两人沉默地走进教室。梁又已在教室等候，看到可葳跟杨晴时脸上瞬间堆满笑容，样子就是漫画里会出现的阳光同学。 「寒假怎么样？」梁又问。 「不怎么样，除了寒训以外都没有出门。」杨晴抱怨。 杨晴一家三代同堂，因此过年都是亲戚来她们家吃团圆饭，她无须到各地走访。其馀时间父母因为要上班，照顾长辈的工作自然落到她们姊妹俩身上，因此除了寒训，她根本没有出过家门。 可葳安慰的拍拍杨晴的肩，说：「我也就一次同学会，然后过年去拜访亲戚，最后寒训，没有比较好。」 「看来过最好的就是大头了。」 三人哈哈大笑，当初考完最后一科感觉不妙的大头，在日本玩了两个礼拜，完全不在乎成绩。他们好心的去提醒大头成绩出来时，大头也只是回应：「成绩什么等开学再说吧。」既然当事人都不想管了，他们几个看戏的也不好说什么。 英文老师tima踩着高跟鞋，咚咚咚的步入教室，她高亢的声音打进教室内同学的脑袋，本还昏昏欲睡未从寒假冬眠中甦醒的同学瞬间醒了。可葳、杨晴和梁又三人互望一眼，笑着回座位，这老师的活力丝毫没有受寒冬影响啊。 一切回復平静，除了老师喋喋不休的声音，还有偶尔被点名的同学简短的回答，教室内其实很适合冷静思考。 可葳想着杨晴说的话，她不是没有察觉，自从寒训结束，张浩然就不曾再打电话给她，回讯息的速度也拉得很长，两人谈话的频率变低了。她只是说服自己，那是因为他要比赛了，他必须调整到最好的状态，毕竟两人虽然不似以往聊天聊得那么频繁，但至少谈话的内容一样有默契，毫无尷尬可言。 罗宇杰跟上学期第一次英文课一样，是在课上到一半时进来的。老师念课文的声音只顿了一秒就继续，看来是看到来人便觉得管不了了。 下课时，罗宇杰走到可葳旁边，问：「等等一起吃饭吧。」 可葳转头看是罗宇杰，理所当然地答应。两人自从同学会后就没再连络了，她都不知道罗宇杰这个寒假在做些什么，脸书跟instagram都没有更新动态，搞得像是人间蒸发似的。 吃饭的时候两人像是回到了高中，什么不喜欢吃的就互换，谈话也都可以很直接，什么脏话都可以说。 可葳笑着想倾身打罗宇杰，因为刚才他说可葳就像是饿了很久一样，快把盘子都吞了。可葳狡辩自己只是太久没吃牛排，才不是饿太久，罗宇杰则模仿刚才可葳狼吞虎嚥的模样。 「欸，听说你那天喝醉喔。」 罗宇杰因为可葳突然一问，怔然的看向她，后来才低着头说：「就是喝多了点。」 「我以为你千杯不醉咧。」 「比比看不就知道了？」罗宇杰挑眉。 「来啊，谁怕谁！」可葳转身就要大喊：「老──」 罗宇杰赶紧衝过来摀住可葳的嘴，把可葳的头掰回正面，他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喜欢上这样的一个疯子？ 「你还真要喝啊。」 「喝啊，有什么关係。」可葳不看罗宇杰，拿着叉子刮已经空了的盘子。 罗宇杰看着可葳有些落寞的神情，在对上近日听闻的消息，他可以明白可葳为什么想喝酒。但他不会让她喝的，喝醉了还得了，他不能保证自己能否一直当个守在她身边的护花使者。 「我们去走走吧。」罗宇杰拉着可葳起身。 夜晚的操场有许多附近住户在运动，草皮上有飞盘组的在练习，每每经过时可葳总是会好奇的多看几眼。经过操场，两人来到司令台上，纵使春天的气息已悄悄来临，夜间的风依旧冷冽。 「十圈。」一道严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可葳朝声音来源看了过去，一群穿着排球服的高大男子一个个朝操场跑去。方才说话的正是排球队的教练，可葳仔细的看，想在那群人中找到熟悉的背影。 看到了！九号，宽厚的肩膀以及高挑的身材，是可葳这辈子恐怕都忘不了的存在。 「他女朋友回来了。」罗宇杰的话冷不防的打在可葳心上。 「什么？」可葳猛地回头。 「张浩然的女朋友回来了，他没跟你说吗？」 可葳盯着罗宇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没有，他没有跟她说，不过说真的，她到底知道张浩然什么呢？她一直以为知道张浩然的现在就够了，以前发生的事都不需多说，毕竟那都是她来不及参与的，现在再提有什么意义。她喜欢张浩然，所以无条件信任他，即使两人什么都不是，她也只想默默的，因为她没有勇气失败。 「是前女友吧。」可葳低着头。 罗宇杰听到可葳任性的回话，愣了下，倏地笑了。 从那个做什么都犹豫不决的女孩，到后来愿意承认自己内心所想，再到现在，愿意为了自己挺身而出。她成长了，他知道，而他却越陷越深。 「我觉得我们现在的关係，就像是不合脚的鞋子。」可葳道。 「哼，」罗宇杰轻哼了声，表示不以为意，「学文的。」 「好啊，学医的，那你告诉我，这样的爱情心不痛吗？」 罗宇杰沉思了很久，久到可葳以为他不打算答了。正当她打算开啟新的话题时，罗宇杰开口了： 「我不知道。」 「嗯，我也不知道。」可葳答，心酸的像是含了颗柠檬。 「爱本来就是没有解答的。」 三十六 「可葳？」沉着的嗓音打破寂静，可葳抬眼像是看见流星划破天际。不敢相信地揉了揉双眼，才发现是张浩然逆着将灭的灯光向她走近。 学校的路灯在十一点时会准时关上，因此那是球队必须离开的时间。球队不被允许在黑暗中练球，当然他们自己也不会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而校队一律在室内练习，不受灯光关闭时间的影响。 跟罗宇杰聊过后，可葳让他先走，她还想在坐一下。 「我陪你吧。」 「不用啦，我想自己待一下。」 见可葳坚持，罗宇杰只是点点头便离开。罗宇杰离开后，可葳独自一人在司令台上，看着张浩然跑过一圈又一圈的操场。她知道张浩然很能跑，她记得之前受访时他说过，他会自主训练，会架跑架练习，明明不是跨栏选手为什么还要这样练呢？张浩然当时只答为了变得更强。 可葳当然不明白为什么，只知道自己打从心底佩服他，她的偶像，不管做什么都如此帅气，不管说什么都让人如痴如醉。 只是为什么现在看到他，却觉得难过呢。 「练完球啦？」可葳轻声道。 「嗯，怎么在这里？」张浩然搭上可葳的肩，带着她离开操场。 掌心的温度越过外套及帽t，一层层沁入可葳的心。她贪恋这样的温暖，捨不得放手，明明她从未伸手挽留。 「吃饱饭后跟罗宇杰聊聊天，有看到你在跑操场。」 「在等我？」 可葳笑，她想答或许吧，但不知怎地说出口的话却变成了：「你少自恋了。」 「明天就要开始练球了吧？」张浩然笑着问。 「对啊，你会来吗？」可葳转头，一脸期待地看向张浩然。 张浩然没有错过她如小狗狗般水汪汪的大眼，知道若是让她失望她肯定会垂下耳朵，但他不得不告诉她实话：「我不会去，要练习。」 明知道答案是什么，可她还是问了，那为什么悬然的疑问却不敢开口，她不知道。 可葳无法忽视那一路暖着她的掌心热度，只是她也没有脱身离开，反倒任由张浩然带着她走，来到学餐门口。 学校似乎将十一点设为休眠时间，十一点准时关灯，学餐也准时打烊。看着拉下的铁门，可葳开口：「不如我陪你去吃点东西吧。」 「不用啦，太冷了你早点回去休息。」 可葳转身面对张浩然，还想再坚持，不料原本抚着可葳肩膀的手移到可葳的脸上。张浩然双手捧着可葳的脸，像是要把热气烘进她的大脑似的。 太暗了，可葳看不清张浩然的表情，她隐隐期待着，却又想从张浩然的眼神中看出一点端倪而不想闭上眼睛。她轻轻的呼吸，不敢太重，但心跳逐渐失速，她用力的吞了口口水，感受这寒冬里的燥热。 「你脸那么冰一定冻坏了，快回去吧。」张浩然说完，放下双手再度一掌抚着可葳，推着她往宿舍走去。 可葳在心底嘲笑自己，没胆向前又没胆表态，哪有什么资格期待。 ／ 春天很快的到来，蝴蝶在初绽的花上飞舞，天空不再是一副没睡饱的模样，而是染上神采奕奕的鲜明顏色。 大专排球联赛经过前阵子的预赛结果，公开一级的男子组决赛即将开打。虽说博荣各系之间排球较不兴盛，但四强战在即，眾人想为了自己的学校热血一次的心情还是感染了周遭的人。 「可葳你会去看吧？」杨晴一手拿着汤匙，眼睛直盯着学餐电视问道。 「嗯，要去吗？」 「当然去啊，我们这次可是多了可以加油的对象耶！」杨晴激动的转头看向可葳。 可葳被杨晴的举动惹笑，她可是从国小就一路为那个对象加油到大的呢，跟她比？ 「这次的应援色是黄色，你有黄色的衣服吗？」可葳问。 「呃……我国小班服是黄色的可以吗？」 「还穿的下吗？」 「不是，黄色的衣服也太少了吧，强人所难欸。」 「不然我们去跟体育系学会买吧。」可葳说。 昨晚张浩然传体育系学会设计的应援服网址给她时，她就觉得若全校的人都穿上这样的衣服去现场，球员肯定刺眼的打不好球。张浩然那时只笑说她想太多了，他们穿黄黑相间的排球服上场，也只有赢没有输啊，狂妄的语气让可葳笑笑。 后来她翻找自己衣柜，却发现没有一件黄色衣服，下定决心要去买，可是又不敢自己去体育系，没想到杨晴就出现了。 「体育系办公室就在体育馆里面？」杨晴跟着可葳走，说是要直接去找体育系学会会长买，没想到一路竟走来体育馆，她还以为体育系系办也会跟各系一样，在大楼里有一层楼呢。不过若说体育系办公室在体育馆里，好像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就是不知道哪里有空间而已。 「嗯，网站写在地下室。」可葳答。 从体育馆一楼走到底，有一个通往地下室的楼梯，每往下一层越觉得阴暗。听说搭电梯的话是可以直接从办公室旁边出来，但只有一楼，要她怎么肯浪费资源去搭电梯。 「可葳，你确定是这里吗？」杨晴紧张的问，不断回头看。 「不要叫我名字啦。」可葳低吼，这么可怕的时候不是不能乱叫名字的吗，她不是可葳，不是不是，妖魔鬼怪什么的离她远一点。 「啊！」 可葳向一旁紧紧抓住杨晴的手，大口喘气看着眼前突然冒出来的人。 手里拿着一叠资料，穿着篮球衣正要上楼的体育系系学会会长，才一个转身就被一名小女孩的尖叫声吓到资料散落一地。 「吼可葳你吓死我了啦，干嘛突然尖叫啊。」杨晴被吓的不轻，转头怒瞪可葳。 「谁知道会有人突然冒出来啦，吓死我了。」 被晾在一旁的体育系系学会会长将东西捡起后，清了下喉咙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喔、抱歉抱歉，我们是要去找体育系办公室的。」 「买应援服吗？」体育系会长问。 「是！」 「喔，那跟我走吧。」体育系会长转身就走，丝毫不像刚才有地方要去的样子。 一进到体育系办公室，各种奖盃、奖牌都摆在架上或是掛在墙上，还有许多明星球员跟歷任校长、主任的合照，而那些球员都是博荣体育系的校友。 「在这里，填表单吧。」体育系会长拿出一张纸和一枝笔，看可葳视线不在自己身上而是盯着墙上的照片，便把纸笔地给杨晴。 「喜欢排球？」体育系会长问。 「嗯，有打球队。」可葳回过神答。 待可葳填完系级、学号跟姓名，本以为可以马上拿到体育系会长手里抱着的应援服，没想到却听到她说：「你就是袁可葳？ 三十七 可葳惊讶的抬头，莫名其妙地看着体育系会长。 原先遇上她时，可葳只觉得这个男的很清秀，但是有点太瘦了，虽然穿篮球服露出的手臂是有肌肉线条的，但却不像张浩然那样有着厚实的肩膀。后来听到她的声音，可葳才惊觉，体育系学会的会长是女生。不过现在更让她惊讶的是，为什么她会知道她是谁？ 「呃……对，怎么了吗？」可葳尷尬的问。 她不记得她做过什么应该让体育系记得的事啊，她有因为练球时不断ballin别系被投诉过吗？没有吧。会是因为新生盃触网而被记得吗？不可能吧，谁都会触网的，就连国家代表队的举球员也是有可能触网的！ 「喔，没事啦，这是你们的衣服，我跟你们一起出去吧。」最后体育系会长没有回答可葳的问题，反倒下了逐客令。 离开体育馆，室内温暖的气息在一碰上户外微凉的温度，让可葳打了个喷嚏。季节交替的日子，又到了过敏的深渊。 擤过鼻涕，可葳突然意识到杨晴一路无语，虽说两人也不是那种会嘰哩呱啦讲个没完的小女生，但刚拿到衣服，杨晴应该会说个几句评论的话吧。 转头见杨晴盯着前方发呆，可葳手挥了两下都没反应，最后她只好摇了摇杨晴的肩膀，逼她清醒点。 「你在发什么呆啊。」 「刚才那个会长，」杨晴舔了下嘴唇，转头兴奋地看着可葳，激动的说：「她超强的！她打篮球超厉害的！」 「啊？喔。」可葳答。 「什么反应嘛，这跟你看到张浩然的时候不是一样的吗？」 「什么一样啊？」 「哪里不一样！不要因为你们是异性我们是同性就这样喔！」杨晴因为激动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可葳没有想要激怒杨晴的意思，只好赶紧安抚她：「好啦好啦，我不是那个意思。」 「算了，跟你说也没用。」杨晴虽然不满好朋友不懂她的开心，但心情还是沉浸在刚才遇到喜欢的球员的喜悦中。 杨晴在篮球和排球都表现得很出色，但可葳看的出来，杨晴依旧是比较喜欢篮球的，当初会加入排球队不过是为了陪她。杨晴在篮球场上过人的技巧以及敏捷的速度，都让可葳觉得那是属于她的舞台。 ／ 台北体育馆放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场内的气氛极为高昂，球迷们穿着各校应援色系的服装到场，脸上贴着印有学校名称的贴纸，手中拿着加油棒，随着加油团领导的话语一起像场上还在热身的选手加油。 四强赛要争取的，即是隔天进入冠军赛的资格，因此各校排球队卯足全力，赢了，就算开心但皮还是要绷紧，能打进冠军赛的队伍绝对都是可敬的对手。输了，只得明年再战。 音乐声渐歇，气氛突然变得紧张起来，眾人屏息着。会场铃声响起，原本在暖身练球的球员走回自己球队的位子。教练站了起来，和球员们围成一个小小的圈，在场边讨论战术。 场上开始介绍这次比赛的执法裁判，第一裁判及第二裁判皆是国内排球比赛常见的，不过或许是因为可葳也很少去注意到司线员，才会不认得。 介绍完各裁判以及纪录员之后，接下来要介绍的是双方的先发阵容。首先介绍的是博荣大学，博荣的球迷听到自己学校的名字，纷纷用最热烈的掌声加尖叫，让会场的气氛更加火热。 每一位球员介绍上场时可葳都扯着嗓子在尖叫，不过当介绍到张浩然时，她和杨晴除了尖叫外，还极力喊着张浩然的名字。两人喊完都觉得喉咙痛，还用看疯子的眼人看向彼此。 当球员们一个个与队友和教练击掌，站到场上，可葳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张浩然。他双手叉腰的看向观眾席，眼神随着脖子移动，然后掠过了可葳。可葳小小的失望了一下，但随即想到他在场上看着那么多人，怎么可能一眼就找到她，而且他也没必要找她。 突地，张浩然再次回头，视线锁在可葳脸上，他举起手挥了辉，脸上的笑是一如往常的温暖。可葳愣住了，接着才慢慢地扯开笑脸，她不确定张浩然是否在对自己挥手，照理说他应该认识很多校内的学生。 不过当张浩然看到可葳的笑脸后，他的笑容也变的更大，可葳确信张浩然就是在和自己打招呼，甜滋滋的心情让她舔着唇反覆回味。 比赛开始。 博荣大学一开始就以坚强的防守以及配合极佳的攻击取得领先，对手一开始发球就发给博荣主攻手，不过主攻手接球接的也够高，举球员有时间缓衝而举出好的球给主攻手做攻击，对方拦网虽然积极跃起，但仍被主攻手的手腕转动，成功打了一个touchout。 现场博荣大学的球迷尖叫声四起，俗话说好的开始就是成功的一半，博荣大学接下来一连拿了七分，在第一次技术暂停前，对方喊了暂停。 「自由球员再积极一点，举球员跟攻击手再沟通一下，你们有些球根本没有配合到位，好，调整一下。」场边教练用着温和却不失威严的语气对正在喝水喘息的球员说道。 暂停结束回到场上，现下是张浩然的发球，哨音响起后他看着球沉思几秒，可葳知道那是他习惯的动作。就像有人发球前会拍好几下球让自己缓和一下，还有人会亲一下球才发。反正发球时间有八秒，每个人有每个人发球的习惯，就算在外人眼里看起来很奇怪，但自己舒适最重要。 张浩然发了一个加压长球，对手原以为会出界，不料却被判在界内，直接一个ace让全场观眾瞬间沸腾。第一次技术暂停，张浩然被队友摸乱头发笑着走下场。可葳在观眾席看着也跟着微笑，这是她的偶像，她从小到大的偶像。 比赛最后是直落三获得胜利，第二局虽然在前半部似乎是慌了手脚，让对手连拿十分，而博荣却是频频失误，不仅对方的机会球没有好好把握，送一个肉包过去让对手直接攻击得分，甚至还出现两人互看以为对方会去接球而拱手失分的错误。 可葳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得很快，很怕会打五局大战，那会多耗体力啊！若明天真的要打冠军赛，按照以往惯例，跟飞宏科大一定会打到五局才定输赢，那么今天势必要好好养精蓄锐才是。 幸好在教练喊了暂停让球员们冷静过后，博荣找回自己的节奏而不是被对手牵着鼻子跑，才能以二十五比二十三收尾。 接着的第三局，博荣透过第二局前半部的失误，找回属于自己的感觉，取得胜利。 最后一分的获得，靠的是博荣举球员看准对方已经站定位子，拦网也准备好要拦攻击手的球，而中间有空隙却不自知，因此转身一个吊球得分。 全场欢声雷动，有人举起自己製作的加油版，有人则是脱掉上衣当成国旗在挥舞，甚至有人唱起了校歌。可葳傻眼，她还不知道学校竟然有校歌的。 「我们也来。」可葳转头对杨情吼。 「什么？」杨情也吼回去。 由于现场声音过大，讲话都比须用吼的，甚至还听不清。最后可葳靠近杨晴的耳朵大吼：「张浩然！」 只见杨晴皱眉揉了下自己的右耳，点点头。两人齐声向场上大喊： 「张浩然！加油！」 三十八 飞宏科大背号十七号的举球员发球，博荣大学背号一号的球员将球接起，球接的不好，有点低，没有送到举球员所处位置。举球员衝过去用低手把球打高，攻击手原地起跳将球打过去，对方轻松将球接起，举球员将球送给飞宏科大主力攻击手，攻击手一个重砲速度之快，在场观眾恨不得自己大脑有重播功能，有人说是因为力道过大因而从自由球员身上反弹回去。 飞宏科大再一次进攻依旧被博荣大学守住，举球员一个背举骗过已在二号位守候准备拦网的对方球员，张浩然从后排快速向前，踩过攻击步手举高过头，快速将球包覆使之向下转动。对方拦网球员举高双手微微下压，虽然有拦到却把球吞了下去。 尖叫、欢呼的声音除了从博荣大学加油团的位子传出，也有许多进不了加油团位子的人在场内各地观看比赛，也纷纷投以最热烈的掌声。 「呼……紧张死了。」杨晴压着心脏的位置气喘吁吁地说。 「真的，刚刚真是精彩的一球。」可葳附和。 虽然精彩，但可真是会要了观眾的命。看那一球不断来回，都很怕一个眨眼球就落地。看现场比赛最刺激的地方就是，可以感受现场的气氛，球员的喜怒哀乐都是当下的，观眾的热血也可以马上跟上。唯独一点很可惜的就是，可能会有漏看的细节，不能像看转播一样会及时重播。 「现在几分啦？」杨晴问。 「十四比十三。」可葳答。这一局打的很久，而且双方皆紧咬比分，考验观眾的心脏强度。 「小心！」 眼看一颗球突然朝两人飞过来，周遭人喊了一声，可葳和杨晴赶紧将举起双手挡住脸，脚也蜷了起来。幸好球最后是打在杨晴脚上，反而是反弹到前面人的后脑勺比较可怜。 不过力道之大让杨晴痛的脸扭曲，弯身摸自己的小腿。 「噢……」 可葳从惊慌中镇定，关切道：「没事吧？」 「没事，但应该会瘀青。」杨晴皱眉答。 刚才那颗球是因为博荣打了一记长攻背对方球员守下，却因为力道过大而往外喷，最后喷到观眾席上。 对方的自由球员一路从场中央追着球跑，最后眼见球飞上观眾席才做罢。可葳看着对方自由球员的背影，心中的敬意油然而生，就算是对手，但球不落地的精神被发挥的淋漓尽致。 看球赛不只是图一个刺激，也同时在学习。 第一局经过双方拉扯，最终以二十五比二十二由博荣大学获胜。但在第二局跟第三局，博荣大学皆输给飞宏科大。眼看飞宏科大率先听牌，博荣的球员们各个脸色凝重，想找出反败为胜的转机。 虽然比分都很相近，但毕竟不是以积分高的来取得冠军，因此第四局，博荣大学只得背水一战，只许赢，不许输。 输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一路赢上来的成绩做废，只能饮恨亚军。然而赢了这局，五局大战算什么，势必给他杀出一条血路，这年的大专排球冠军必将由博荣大学称霸。 第四局比赛开始，双方依旧打的水深火热。 飞宏科大一颗二号位的直线杀球，被博荣大学单人拦网守住。拦网成功的球员握紧拳头比出胜利的姿势在场上大吼，样子像极了追逐到猎物的狮子。 博荣大学趁胜追击，不断施以猛攻，就连对方三人拦网也能突破重围，球落在对方场内时对方也只能抱头叹息。 眼看即将拿下这局胜利，博荣竟然出现了发球失误，白白送了一分给对手。可葳想起学姐说过的话，确实，因为发球失误而送分真的很扼腕，只求接下来博荣要稳稳接下对方的球，不要让对手逆转才好。 飞宏科大球员发球加压，自由球员蹲低接球仍接不好，太过贴网的球本以为会就这样送过去，没想到博荣举球员发挥超高水准的实力，单手举球，而快攻也相当有企图心，让对方措手不及，得分。 第四局比赛结束，双方目前二比二平手，即将迎接第五局决胜局，在接下来这局获胜的，将成为这一年大专排球联赛男子组公开一级的冠军。 场边像是煮沸了的开水般叫声不断，此时哪怕是神将他们提了起来，他们都不会停止为场上球员欢呼的举动。 五局上半，可以看得出两边球员皆耗尽体力。不过渴望获胜的心情依旧战胜了疲惫，飞宏科大率先甦醒，以八分领先博荣大学，现在双方要交换场地。 场边教练并没有对博荣球员下特别的战术指导，只见他一脸慈爱的看着激烈讨论的球员，那是自己一路栽培的孩子，此时只能由他们自己找到出路。 回到场上，博荣举球员一个偷袭得手，做出举球动作最后反倒只是拨过去，骗得对手扑地却仍没救到球。 接着对方展现超强得滞空能力，不知从哪里飞出来的攻击手，在空中九十度转身重扣得分。 可葳看傻了眼，嘴巴张得大大的久久说不出话。最后是杨晴怕可葳又错过哪个关键球，只好猛摇可葳要她回神。 「认真！」 「喔、喔好。」可葳惊叹，「真的很猛……」 「张浩然也可以。」 说时迟那时快，张浩然打了个直线越过两名拦网，落地得分。对方教练决定换人，换上两名飞宏科大最高的球员至前排拦网，两人身高阶超过一百九，身材有不是竹竿而是魁武有力的那种，就是要死守博荣的每一颗球。 不知是不是被对方的气势压过，博荣举球员接连被吹两次犯规，一次是触网一次是越网击球。原本即将获胜的博荣被飞宏科大追回了两分，连守两次的局末点。 对方看准时机改变以往直线攻击，打了个大斜，然而斜线扣杀杀出了界外，裁判比出界外手势表示博荣没有碰到球，因而拿回一分。 很紧张，若场边全部观眾因紧张而生出的手汗，想必可以等于场上的球员所留的汗了。 博荣想靠发球加压得分，结果掛在网上，可葳几近崩溃，两边不断拉扯的过程中，博荣连拿三个局末点都被飞宏科大守住，分数已经来到十六比十五。 对方将球发给张浩然，一个没接好球飞到对面场外，自由球员鑽过网子把球打了回来，副攻手的攻击被守下。对方举球员将球给四号位，然而博荣仍将对方的大砲攻击给挡住。 举球员做掩护，快攻自旁边窜出，拿下了最后的一分。 场边的气氛被燃到最高点，纷纷起立为场上辛苦的球员欢呼。可葳看着场上的球员，激动的心情一时难以平復，再看向坐在对面椅子上因伤没能上场的球员，想必未能上场的遗憾都不重要了吧。 突地，可葳的血液像是被凝结。 坐在对面的除了球员、球员家属、球员亲友还有学校老师外，还有一个人。那是可葳第一次看到她本人，她曾透过网路上照片看过，很漂亮，皮肤很白。可亲眼看到，可葳只觉得她气质出眾，怪不得张浩然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那是张浩然的前女友，即使坐在不起眼的位子可葳仍一眼认出。只见她微微笑着起身鼓掌，张浩然跑过去对她举起双手像孩子一般跳着，她则单手比讚回应。 比赛赢了的气氛衬着可葳的落寞，杨晴将可葳转过身，大大的笑容感染不了可葳，两人拥抱，眾人皆不愿那么快离场，想看颁奖典礼以及跟这次的mvp合照。 然而可葳只想逃离现场，独拥一人的寂寞。 三十九 张浩然女友回来后，这是可葳第一次主动传讯息给他。以往都是张浩然主动，或是可葳忙了过上好一阵子才回，不然就是可葳回了张浩然迟迟不回但也会在一天内回覆，就算不能见面两人也会讲电话，就算没打电话也会聊讯息，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的。 可葳在比赛会场看见了张浩然的女友，她不是跟球迷一样坐在加油团当中，而是坐在球员后方的亲友席。 更糟糕的是，可葳找不到他。 恐慌的心情第一次这样浮现在可葳心中，还是因为张浩然。然而她无法停止害怕，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好像有什么就要发生，快要将她窒息。 「你跟女朋友復合啦？」 如此卑微的讯息放在那儿，任沉默啃食，没有已读也没有回应。可葳看着昨晚送出的讯息，再等下去就太可笑了，或许人家手机现正被女友管着呢，哪有时间理她。 将手机收进口袋，春天的气息在校园中四处绽放，不只是花朵，甚至是恋情。眼见许多情侣成双成对的在校园里走动，扬起的笑容比出绽的花朵还要鲜艳，轻声细语比花蜜还甜。 自大专盃结束已过了一週，张浩然像是从可葳的世界消失了，一併消失在学校。 那天杨晴并没有意识到可葳的不对劲，乘着博荣大学加油团的热情，拉着她一起观看颁奖典礼。 可葳也没有拒绝，任由杨晴将已被掏空心灵的她随意摆弄，这个位置不好看不清表情，就被带去颁奖处正对面上方。人太多她们又不够高，最后只好往旁边挪了些，换了好几个地点，最后才找到合杨晴意的位子。 当张浩然领完mvp的奖项从下方经过时，杨晴大喊着：「教练！等等跟你合照！」 张浩然抬头，笑着对她们挥手。可葳扯着嘴角，摆动手掌做回应。杨晴随后拉着可葳往旁边的楼梯跑，一路跑到张浩然身边。周围有很多排球选手，甚至有别校来看比赛的明星球员，还有已经隐退排球圈的前排球选手都到场加油。 「恭喜，mvp。」可葳遇到张浩然时这么说。 其实她当时想说的是你们復合了吗？因为她知道，在她的心目中，张浩然一向是mvp，无须经由外界额外肯定。 「谢谢。」张浩然答。 看着张浩然的笑脸，可葳突然觉得无法直视，她低下头，任由发丝滑落。张浩然将滑下她脸颊的发丝掛到她耳后，可葳不知道，那是张浩然对她最后的温柔。 一位绑着马尾，身穿白色上衣搭牛仔长裤的女生走了过来，一手搭上张浩然的手臂。张浩然转头轻声对她说话，请她帮忙拍照。 女子点头，微笑的看着张浩然，接着转头直视可葳，脸上的笑容不变。 拍照的时候张浩然站在可葳和杨晴身后，但是在中间的位子，可葳感受到张浩然将手放上她的肩。在听到倒数的声音时，她微微扬起笑脸，一张、两张、三张，张浩然或和她们摆出鬼脸，或是举起奖盃。 照片终究会拍完，张浩然将手放了下来，最后三人又聊了几句，可葳和杨晴转身离开。会场的冷气开得很强，不过比赛期间观眾根本不会觉得冷，反倒热血沸腾，而最后博荣取得胜利时看到张浩然前女友的瞬间，却让可葳打从心底的发寒。直至离开台北体育馆，可葳仍贪恋着张浩然掌心的温度。 走上教学大楼阶梯，可葳一路低着头缓步向上，许多人从她身旁走过，却都没能让可葳抬眼，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唤了她的名。 「可葳。」 可葳愣了下，抬头看见张浩然和女友正准备下楼，女生勾着张浩然的左手臂，白皙的肌肤和张浩然的黝黑形成对比。 「嗨。」可葳说。 「我看到讯息了。」 可葳没有回答，静静的看着张浩然和女友走近她。两人的身高很相配，虽然气质很不一样，但当张浩然扭头看向女朋友时，那眼神就像全世界都不足为敌，他只愿为这人挺身而出。 那个时候，可葳已经不想知道解答了。 「我女朋友。」张浩然牵起女孩的手，转头看向可葳。 这天张浩然女友与大专盃那天看起来又不同了，那天的她虽然穿着简约但仍有出眾的气质。而这天的她穿着紫色碎花洋装搭配细根高跟鞋，头发放下来披在肩上，有种仙女的感觉。 「你好。」可葳扬起笑脸看向张浩然女友。 张浩然女友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多说些什么。可葳深吸一口气，到此为止吧。 「我还要上课，先走囉。」 转身朝四楼走去，可葳听到张浩然女友不断说着该走了，可却没有听到脚步声。上课鐘声已经响过十分鐘了，可葳踏着心碎的步伐走进教室，杨晴那天不再拉着她去找其他球星合照，见可葳进教室时一副游魂的样子，担忧的看向她，可葳却只给她一记安慰的笑脸。 事情发生到现在，可葳一直都没有哭，要说有什么特别强烈的情绪，那就是空洞吧。 她没有哭，她一向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样失望的情绪。尤其，她认为爱情并不是人生之必要，只是她真的好想好想体会一遍恋爱的滋味，不是这样的单恋、暗恋，甚至是曖昧到快要明朗的黎明。 或许仍旧是明朗了吧，在那人的心底，而她只能继续暗下去，无限沉沦。 是自己擅自喜欢上的，也就没理由要求别人给一个回报。或许他的温柔从来不只给她，而且，看到他对女友眼底的情绪，她恍然，那才是爱吧。 一直以来藏在心里的那份心意，不管有没有从她的眼神洩漏，不管有没有因为心跳加速而被捕捉，不管有没有从别人口中透露，都无所谓了。 只要她清楚自己的这些感受、这份心意，这样就足够了。她不想造成他的困扰，因为他的世界不该再有她的影子。 他给了她那么多的温柔，而从今以后不打扰，是她仅能给的。 四十 六月，又到了凤凰花开的季节，许多准毕业生穿着学士服在校园内各个角落取景拍照，只为留下在这所学校最后的回忆。 球队这学期练球的时间有些调动，从两天晚上变成一天中午一天晚上。此时正值艷阳高照的中午十二点，博荣中文系女排的成员们穿着短袖短裤在排球场上对球。 「等等打个play吧。」一个学姐提议。 「好啊，现在就打好不好，先休息一下。」 眼看许多原本该练球的系队，因为教练或是球员即将毕业，皆占着场地不是练球而是拍照。偏偏张浩然自从大专盃过后就联系不上，而要中文系大四在中午还要上课，她们只得乖乖练球。 偶尔练球剩下的时间，她们也会打打play当作实战练习，毕竟将来要面对的比赛还有很多，也有学姐即将毕业，先发的阵容要做调整，学妹们都得先熟悉跑位以及场上默契。 自从大专盃过后，可葳明显的感受到球技变强了。虽然学姐们只是笑说刚开学的可葳终于回来了，并没有特别夸耀她，但她可以感觉的到，自己彷彿焕然一新，神经像是突然被重新接上了一般，突然的进步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杨晴接下对面学姐发过来的球，可葳跳起来，身体微微背着网子将球推了过去，学姐们措手不及，球落地了，可葳得分。 「可葳好球喔。」学姐们喊。 可葳对称讚她的学姐笑着，随即调整好心态，准备迎接下一颗球。 由于是练习，杨晴尝试发短球，球触网进被学姐守了下来。学姐的攻击力道之猛，与可葳同队的都是未曾当过先发的学姐，或是偶尔情势已接近胜利才被换上场的，能力都不及对面。而对面除了漂亮宝贝以外都是先发球员，会找漂亮宝贝去举球，也只是因为婷妤学姐在上课，她们没有举球员。 与可葳同队的学姐守下了对面的猛攻，然而距离可葳的位置还很远，球又很低，通常这种球该由在球附近的球员救，但她们毕竟经验不足，可葳眼看球就要落地，跪地向前伸出一手，球最后经由可葳的手背被弹起。 打play打得开心，分数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球不落地」的精神。 这次她们都打得心满意足，排球不是只有自己进步就够了，要看着队友一起进步，那才是团队的核心宗旨。 「可葳。」 听到好久未闻的浑厚嗓音，可葳惊讶的看向声音来源。张浩然穿着学士服站在草皮上，一手拿着排球一手和她招呼。 「学姐！」可葳回头叫正要去收拾东西准备下午上课的学姐们。 中文系女排的各位看向可葳，再看向可葳指的地方，发现那不正是好久不见的教练吗？兴奋地拋下水瓶及书包，大家踏着愉快的脚步朝张浩然跑去。 杨晴走到可葳身旁，像是要确认可葳此刻的心情。可葳对她露出微笑，摇摇头要她别担心。 「哇，女朋友回来就搞失踪啊。」 「是怕女朋友知道你带了女排吗？」 「啊女朋友咧，怎么没带来介绍一下。」 学姐们一见到张浩然便开始调侃，其实也不怪她们太八卦，只是在大学，消息传得很快，而张浩然又是公眾人物，自然她们全都知道了。 「好啦，有机会再一起吃个饭，现在先拍照吧。」张浩然笑说。 「可是有人不在耶。」杨珊道。 大家突然像是被点醒了，赶紧拨打大四学姐们的手机，要她们快点抱着学士服出现，谁知道张浩然说的要一起吃顿饭是真是假，也没人知道下一次见到他又会是何时。 可葳在张浩然灼热的视线下走到他身边，开玩笑的说：「你以为大家都要跟你拍照喔，又不是明星。」 「拜託，我比明星还红咧。」张浩然也笑。 可葳终于明白，原来要拋开不属于自己的，重拾内在的一部份，空了的地方也不用急着补，总有一天，会有最适切的那个灵魂来填补那个缺。 就像张浩然曾经说过的，每次经验都好好体会。她始终该感谢这样的机会，造就了她不凡的命运。 大四的学姐们一接到电话就飞奔而来，有人拎着学士服踩着高跟鞋狂奔，有人抱着的学士帽跑到一半还掉了，还要她们提醒才发现。学妹们笑叹这样的学姐要她们怎么放心放她们出社会啊，换来的是一阵学士帽爆打。 后来张浩然的女友还是来了，中文系女排的各位都发出「喔」的声音，张浩然红着脸摆手，要大家帮忙拍照。 看着两人合照的倩影，彷彿在在提醒着可葳，自己从来只是个路人。 那天晚上可葳约罗宇杰出来，很难得的，罗宇杰竟带着一罐啤酒。两人也不是没一起喝酒过，可每次都有其他人在，而且罗宇杰总会先劝过好几店要可葳不要喝，直到她气噗噗的直问他为什么，他才放她喝，但也不准她喝多。 像现在罗宇杰亲手将啤酒送到可葳面前，还是头一遭。 「你不喝？」可葳疑问。 「不喝。」 「喔。」可葳打开啤酒，喝了一口，又说：「才一瓶？」 「不要就算了。」罗宇杰伸手要拿。 可葳赶紧用手护着，这时谁抢她的啤酒她跟谁拼命。 「我们今天还互开玩笑了。」可葳轻轻地说。 「那样很好。」 「我其实也没想什么，就是觉得不该是那样。不该是从此都不说话的关係，搞不好他还觉得莫名其妙咧，想说我干嘛突然不理他。」 「嗯，你做的没错。」 突然，可葳用着较大的声音说话，还带着些哽咽，道：「他说，他说过受了委屈第一个告诉他，可现在……我的委屈却是他给的，也再也不能跟他说了。」 罗宇杰没有答，静默了好一阵子，可葳抹了把脸，兇他：「你说话啊！」 「没事了。」罗宇杰的声音恍若未闻。 可葳本以为自己爱喝酒，此时才清楚的感受到，啤酒真的就像很多人说的那样，又苦又涩。 就像那些曾经心跳不已的瞬间都变成了回忆，而再美好的回忆回味久了，味道也不会如当初那样浓烈，甚至有些刺鼻，酸得人逼出了泪。 其实，罗宇杰那段沉默并不真的无话可说，他只是无能为力，只准自己在心底开口。 「你只是跟我一样，都守着遗憾，而我会陪你一起守下去，直到你愿意回头，看看身边的我。」 四十一 爱情跟打球一样，不是努力就会有收穫，甚至努力错了方向，再怎么强练也只是让自己受伤。而爱情也跟打球一样，要找到最适合自己的模样，不要失了原本的自己。 「你的春天来了吗？」一位穿着小可爱搭配热裤还戴着兔耳朵的女生，在路边递出健身房传单给可葳。 可葳接了过来，笑说现在的健身房竟然还出这种招数了，兔女郎都搬出来，还让不让人健身？ 春天的气息已经逐渐被夏天取代，走在路上看到不论男孩女孩，穿的裤子都越来越短，上衣布料也越来越少，天气也越来越热。 常有人用春天来形容爱情，春天的到来象徵爱情的来临。然而可葳的爱情随着春天的离去也跟着消逝。不曾栖息在彼此心上的爱情，徒留她一人感伤，捡拾着花瓣上残留的蜜。 将传单收进背包，可葳推门进入店内，冷气扑了上来，让刚从户外进入室内的可葳受不了一下子转换的温度打了个喷嚏。擤了下鼻子，将卫生纸丢入垃圾桶后抬头看号码，距离到自己还要十号，那就坐下来等吧。 「您好，请问今天想怎么剪呢？」设计师招呼等候多时的可葳。 坐在美容院的椅子上，可葳看着前方镜子照映出的她，脸色比以往苍白了许多，黑眼圈像是在她脸上筑了巢，打算久住不离开似的。长发让她看起来更加憔悴，彷彿风一吹就会倒。 「剪短。」可葳答，「我是举球员，帮我剪那种就算站在网子前，风吹起时也不会碰到网子的发型。」 设计师茫然的看着这位客人，眨着眼小心翼翼地询问：「请问，您在说什么呢？」 「算了，剪短就好了。」可葳微笑。 设计师松了一口气，获得客人的信赖后，开始照着可葳的脸型、给人的感觉以及「要求」，大把大把剪下可葳的发。被剪下的头发积成了巧克力雪山，可葳拿起手机拍了一张，搭配上一个笑脸，真是可爱。 顶着俏丽短发走出美容院，可葳不习惯的抓了抓发尾，无法再顺着双手到答胸前的长度，现在只停留在耳下。 与以往长发时给人的感觉不同，现在的袁可葳，看起来更加灵活，也更有自信，彷彿这个没有原则的世界正是为她而生，而不是她拚了命去配合。 找到最适合自己的状态，那是他说的。而可葳身为一个举球员，若因为常发晃动时被裁判吹了犯规，那该多可惜啊。 经过一间服饰店时，可葳看着玻璃窗倒映出的自己，倏地笑了。 现在的她，或许还不是最好的状态，但她会继续努力，毕竟没有努力，哪里能让她收穫甜蜜的爱情果实？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