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升职记》 大理寺升职记 第1节 大理寺升职记 作者: 田园白菜 简介: 苏芷涵身为侍郎府嫡女,却是最不受宠的那个。 父亲眼中,她资质愚钝; 继母口中,她相貌平平; 世人耳中,她就是个登不上大雅之堂的草包。 然而苏府寿宴当日,苏芷涵第一次出现在众人眼中,于圣上面前锋芒毕露,一朝入大理寺为官,成为洛阳炙手可热的人物。 她从小小的录事一路查案情破谜团,青云直上,最后坐到大理寺卿的位子,也终于寻得生母失踪之谜。 从此洛阳城中大街小巷都流传着有关苏芷涵的传奇。 世人皆道,大理寺的苏二小姐貌若谪仙,文武双全,忠君为民,不输儿郎。 食用指南: 1.本文主亲情,友情,探案搞事业,女主无感情线 2.文文非考据党,背景、人物均架空,未遵循历史,有私设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天之骄子 女强 励志人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芷涵 ┃ 配角: ┃ 其它:悬疑 一句话简介:寺卿大人的年少奋斗史 立意: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第一章 华灯初上,洛阳城内,家家户户灯火通明,十里长街更是热闹非凡。流光溢彩间,尽是一片欢声笑语。 而此时,背着灰布包袱的男人正急匆匆的走在石子小路上,他穿过窄巷,频频回头张望,似是有人在背后追赶。 前方已经隐约能听到街上的叫卖声,男人加紧步伐,却不想从石墙上跃下几个蒙面黑衣人。男人大惊失色,掉头就想跑,怎料才一转身立马被勒住脖子,直接拖入巷子深处。 街市上依旧人声鼎沸,正值元宵佳节,不仅能欣赏花灯,同样也是阖家团圆、走亲访友的好时机。刑部苏侍郎的府上宾客如云,门前来往车马络绎不绝,只因今日正是苏侍郎的寿宴。 不少达官显赫携家眷登门,礼单多到清点不过来。苏府的管家在大门口迎来送往,苏侍郎在会客厅与诸位大臣互相寒暄,而大臣们带来的家眷则由苏府二夫人安排,就连府中的丫鬟小厮都忙的手脚朝天,唯独东院显得格外清闲。 除去负责打扫的几个丫鬟,东院平日里只有两个人,旁人若是谁敢同东院的这位主子亲近,那便是触二夫人的霉头,久而久之也就没什么人愿意踏进这里了。 梳有双丫髻的小丫头手里拿着一枝红梅砰砰跳跳进了屋子,“小姐,您看咱府上的梅花开的多好。” 身着枫红衣裙的姑娘手里松散的执着一卷书册,案上的清茶混着红梅花香温润了眉眼,“插瓶子里吧。” “好嘞。”小丫头高高兴兴的将红梅花放入白瓷瓶中,与前日摘的依偎在一起。 前院的喧闹声她不是听不见,只是当做听不到。每当这种场合,二房的都会派人来让她不要随便出门,以免辱没苏府的名声。她倒也乐得自在,实在对这种出风头的场合提不起兴致。 “小姐,听说厨房熬了好大一锅汤圆。”说着,小丫头咽了咽口水,继而哀叹道,“可是他们只顾给前院送,都没给东院留两口。” 红衣姑娘放下书卷,抬眸道,“待会儿等他们准备完晚宴,你去后厨自己煮一锅,于伯应该命人做了不少,定然还有剩余。” 听能吃到汤圆,小丫头瞬间两眼放光,好像方才愁眉苦脸的人不是她一样。 红衣姑娘看她这副馋猫样,笑着摇摇头。一碗汤圆就能让小丫头开心不已,快乐来的既简单又纯粹。 真好。 这时候,一只信鸽突然落到窗边,她起身上前,解下鸽子腿儿上绑的纸条,信鸽转眼便飞远了。 烧掉纸条后,她吩咐道,“去取件披风来。” 小丫头不明所以的取来月白披风,“小姐这是要出门?” “去前院。” 留下几个字,人已然迈出房外。 会客厅内,二夫人正和大臣亲眷们笑意逢迎,她身边拉着一双儿女,虽是庶出,但到底是苏侍郎的长子长女,众人瞧见了便是一通夸赞,什么貌美,什么才情,只要能夸的出口的全都像竹筒倒豆子一般砸过来。 二夫人听后笑的合不拢嘴,拉着自家女儿的手道,“也就寻常,哪有你们说的那样好。” “咱们可都是实话实说,谁不知苏侍郎的长女才貌双全,又贤良淑德,想要求娶的人家怕是踏破门槛了吧。” 一个奉承的出口,其他人也就纷纷跟着附和,宴席上的夸赞往往能说出花样来。只是这夸久了,不免言辞匮乏,也就需要个衬托来缓解尴尬。 “对对对,这人呐,不比不知道,一比就得死。我听闻府上的二小姐身子不好?” 二夫人掩唇轻笑,“她啊,唉,自小身子骨就不好,亲娘又......总之少了人管教,老爷一般都不让她出来,免得丢面子。” “是啊,听说这位二小姐相貌平平,且大字不识几个,琴棋书画就更甭提了。没娘教的孩子就是不行,这以后谁敢求娶啊。” 一群夫人小姐,你一言我一语,聊的别提多畅快。二夫人听着很是受用,不反驳也不跟风,却是默认了。 突然,有人指着门口喊道,“你们看,那是谁?” 众人目光所及之处出现一名女子,月白的毛领披风下衬着枫红裙摆,如寒冬盛放的红梅花般,明艳又孤傲。她一出现便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只因其容貌过佳,竟使得满座的如花美眷黯然失色。 只见女子走到苏侍郎面前,盈盈下拜,“见过爹爹。”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人们交头接耳,私语声讨论的都是这位突然出现的苏府小姐。 二夫人死死瞪着女子,直到女子近前也未说一句话。 “二夫人。”女子仅是颔首,并未行礼。 世人皆以为她目无尊长,但世人都忘了,她才是苏府嫡女,对妾室自然不必行礼。 接着,她便对其他投来好奇目光的夫人小姐们介绍道,“我是苏芷涵。” 众人猝不及防受到第二次冲击,一时间都有点接受不了,全都愣在当场。 苏芷涵这个名字大家从不陌生,但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全因人们知道的苏家二小姐是个容貌平庸、胸无点墨的病秧子,却不想眼前的苏芷涵更像是误入凡尘的谪仙。 事到如今,二夫人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像寻常长辈般关切道,“涵儿今日怎么肯出来了?” 苏芷涵同样扬起假笑,“往日,二夫人念我身体不好,不让我出来,又怕我年轻气盛,便在外面散播一些似是而非的流言,好让我戒骄戒躁。这些我都是感怀在心的。” 二夫人顿时哑口无言,面对其他人探究的目光,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好了,涵儿,既然今日出来,便坐下一同用饭吧。”苏侍郎突然开口,算是解了二夫人的围。 丝竹管弦之声再度响起,苏芷涵笑道,“涵儿听爹爹的。” 众人终于落座,交杯换盏,把酒言欢。不多会儿,忽有侍卫来报。苏侍郎听后脸色大变,赶忙撩开衣摆大步流星的朝着门口走去,好像是要迎接什么贵客。没等他出门,贵客已然到了。 只见一位衣着华贵的夫人在众随侍的簇拥下迈入厅内,众臣子登时鸦雀无声,继而纷纷跪地叩拜。 作者有话说: 头一次挑战大女主无cp,希望能遇到喜欢文文的小可爱~ 第二章 “参见陛下!” 苏芷涵悄悄抬头,面前的人就是当今圣上。 她没有料到圣上会在元宵佳节亲临苏府,本打算于寿宴上露一面,借着这些亲眷的口将以往的流言清扫干净,好方便接下来的行动,现在却正是更进一步的好机会。 圣上没有落座,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坐,就这么恭恭敬敬的在原地站着。 “诸位爱卿都别愣着了,朕来不过是凑个热闹,大家同在自己家中一样随意便是。” 圣上入了上座,其余人等这才敢坐回原位。苏侍郎诚惶诚恐的吩咐底下人添置碗筷,加做菜肴,更是亲自为圣上倒酒。 “陛下驾临寒舍,蓬荜生辉,是臣的荣幸,臣敬陛下。” 圣上执起酒杯一饮而尽,笑道,“苏爱卿是寿星,乃是今日寿宴的主角,别只顾着侍奉朕。” 说话间,她瞥见苏侍郎身侧的苏芷涵,细细打量一个来回,不经意问道,“这个小丫头是谁?” 苏侍郎赶忙应承,“这是小女芷涵,自小未曾出过门,见识浅,不懂规矩,怕冒犯了陛下。” “无妨。”圣上冲着她招招手,“小丫头,你过来。” 苏芷涵也不知为何圣上会突然注意到自己,难不成是察觉到她方才在偷看?无论如何,若是能在圣上面前讨得恩典,她要做的事就会容易很多。 她起身上前,俯首行礼,“臣女苏芷涵,参见陛下。” 礼数分毫不差,完全不像苏侍郎说的那般。圣上似乎对她很有兴趣,不仅让她近前回话,更允其坐于侧位。其余的夫人小姐们见状神色各异,而苏二夫人则是脸都要绿了。自苏芷涵出现,自己膝下的一双儿女便被撇在一旁坐起了冷板凳,让她怎能不恨。 世人都道当今圣上心思缜密、城府极深,且常常阴晴不定,让人防不胜防。但面前的圣上却如普通长辈一般,慈爱的望着她,柔声细语的同她问话。 但苏芷涵不敢掉以轻心,正所谓伴君如伴虎,身居高位之人怎可能寻常。圣上问什么,她便答什么,答案中规中矩,却从不露怯。 这时候,苏府的丫鬟端上来几道新菜式,都是方才吩咐厨房现做,专门用来招待圣上用的。其余人桌上皆没有,独独摆在圣上面前。 牡丹燕菜,五香卤鸭,葵花吊汤,每一道都是精挑细选照着宫廷菜式准备。 随侍太监拿着银针一一试菜,一轮过后确保每道菜都无毒,圣上才动筷。没等吃上第一口,不知道从哪飞来一只蓝毛的雀儿,正巧落在吊汤的碗边上。 众人面面相觑,这鸟雀可能是觉得外面冷进来取暖,但落在圣上面前,这事儿就可大可小了。 苏侍郎赔笑道,“雀儿落玉盘,乃是吉兆。” 这个话头一起,底下人纷纷附和。 刚好汤是温的,那鸟雀于众目睽睽之下突然低头一嘴扎在碗里,啄了粒葵花籽,还带出两条葱丝。这下大臣们拍马屁的行径顿时进行不下去,太监宫女们着急忙慌的驱赶鸟雀,却不想那雀儿振了两下翅膀,突然脑袋一歪,栽倒在汤碗旁边不动了。 “有刺客谋害圣上!” 太监一嗓子,随行的侍卫们拔刀上前,一干人等纷纷跪地。圣上的脸色也冷了,虽只字未发,却足矣令人人自危。 眼瞧着御林侍卫将苏府里里外外都封锁住,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众臣子与亲眷全都跪在地上等候,除去侍卫们搜府的响动,无人敢发出半点声音。 “报!未发现毒药。” “报!未发现可疑的人。” 大理寺升职记 第2节 搜查的侍卫相继返回,均是无果。 这时,圣上身边的太监利声道,“苏侍郎,您给个解释吧。” 苏侍郎匆忙叩拜,“陛下明鉴,是臣失察,才让刺客有可乘之机,恳请陛下恩准臣戴罪立功,捉拿下毒之人,定给陛下一个交代。” 圣上依旧沉默,神色也看不出喜怒,她越是如此,底下的人就越心慌。 闻言,其身侧的太监却嗤笑道,“苏侍郎说笑了,眼下就是在苏府出的事,找不到下毒之人,如何能证明此事与苏侍郎你无关呢。” “徐公公不要血口喷人!”苏侍郎厉声呵斥,“臣对陛下忠心耿耿,怎会暗害陛下。” “都住口。” 沉默半晌的圣上终于开了金口,“苏爱卿,朕相信你的忠心,但是毕竟事情出在苏府。若是不能给出一个交代,怕是不能服众。” 正当苏侍郎犯难、其余人隔岸观火之时,苏芷涵突然道,“臣女可给陛下一个交代。” 圣上闻声挑眉,“你?” “是。” 苏芷涵毫无惧色,似乎已经胸有成竹。眼下看似无从查起的迷局其实解起来并不困难,而且这似乎是她在圣上面前得到恩典的最佳时机,再等下一次不知要什么时候。 还没等圣上表态,苏侍郎突然斥责道,“胡闹!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是交代,这是何等大事,岂容你在这里当过家家。” 苏芷涵却没有被吓住,对苏侍郎警告的眼神视若无睹,“爹爹,女儿非是胡闹。” 苏侍郎气急,抬手便要扇她巴掌,“逆子!你是要害死苏家上下吗?” “住手。” 圣上平平淡淡两个字,瞬间让苏侍郎没了脾气,赶紧往圣驾前爬两步,“陛下息怒!臣教女无方,小女才会如此不知天高地厚,还望陛下莫要见怪。” 万般恳求,圣上皆没有理会,只道,“让她说。” 这下苏侍郎被噎住了,想拦也不能拦,再拦便是抗旨不尊,只得回头用能吃人的眼神瞪着她。 苏芷涵全然无视,对着圣上拜道,“臣女以为,陛下面前的菜肴中并无毒药。” 此言一出,跪着的大臣们都忍不住抬头,就连苏侍郎也震惊当场,方才混乱之中,很难真正的静下心思考,现在听得苏芷涵所言,他才惊觉却有这种可能。 圣上又道,“如果不是毒,这死掉的鸟雀如何解释?” 汤碗旁边的蓝色雀儿还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说没死估计无人会信。然而苏芷涵却是胜券在握,只见她拱手再拜道,“请陛下给臣女半柱香的时间,臣女定会让它苏醒。” 第三章 周遭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等着圣上的反应。苏芷涵跪在圣驾前,神色如常,成竹在胸。她相信陛下一定会同意让她尝试。 果不其然,片刻后陛下开了尊口,“可。” 苏芷涵当即叩拜,“谢陛下!” 不等她起身,圣上又道,“但这尝试并不是白试,若有结果便有赏,若不成功则有罚,你可明白?” 苏芷涵认真道,“臣女明白。” 有了圣上的准许,任何人皆不得再行阻拦,甚至苏府中的宫人们也需要配合她行事。 在苏芷涵列出的清单中,太监们取来后院的甘草,以及一碗清水。于众目睽睽之下,她将甘草泡进水里,待到一定的时辰后,她再将甘草取出压出草汁,放入另一只瓷碗中。 苏芷涵转头对徐公公道,“麻烦公公让人拿只竹管来。” 徐公公刚要流露不满,却见圣上颜色,顿时和蔼可亲的应承,让底下人勤快的将东西找来。苏芷涵接过细竹管儿插到碗中,亲自吸了一口,直到甘草汁吸入竹管儿有小手指般高度,接着她将其送到鸟雀的口中,再一吹,甘草汁缓缓推入鸟雀体内。 只要这只鸟还活着,甘草汁便会慢慢解掉原本的药性,之后便是等待。 “这就完了?”徐公公质疑道。 苏芷涵站在桌案旁,点上一炷香,“是,待香燃到过半,它必定能醒过来。” 徐公公瞧她一眼,面露不屑,“苏小姐,您要知道,愚弄圣上可是死罪。” “臣女自然知道。” 面对苏芷涵这种油盐不进的,徐公公除了咬牙花子也没别的法子,见讨不着好,便退至一旁不再言语,就等她演砸的时候。 君臣只盯着一炷香,待其快要燃过半了,鸟儿却不见苏醒。 徐公公突然弯腰在圣上耳边嘀咕。 “女才就说这小丫头是骗人的,她一个黄毛丫头懂什么,陛下可不要被其蒙骗了。” 他说的声音虽小,可苏芷涵听得清清楚楚,只见她一撩衣摆跪在圣驾面前,“启禀陛下,这雀儿可能有点消化不良,需要人给它暖个身子促进一下消化。” “休得胡言!”徐公公呵斥道,“陛下,半炷香的时间到了,鸟雀没醒,她就是个骗子。” 苏芷涵不理会他,只对着圣上回禀,“臣女句句属实,陛下明鉴。” 片刻后,圣上淡淡道,“徐良鑫,你去给这雀儿暖暖身子。” 徐公公瞪圆一双绿豆眼,“陛下?” 圣上睨过去,“嗯?” “奴才遵旨!” 徐公公狠狠剜一眼苏芷涵,还是老老实实捧住鸟雀,又不敢太用力,一顿折腾下来终于找到了适合的力道。却不想这时候手里的鸟儿突然扑腾两下翅膀,立起个儿来。 “活,活了,真的活了。” 跪地的大臣亲眷们也跟着惊叹出声,小声议论着到底是怎么回事。 圣上看向她,露出一丝笑模样,“说吧,丫头,这是怎么回事?” 苏芷涵拱手道,“在陛下用膳之前,公公已经用银针试过菜,如果菜里有毒,如何试不出来?可是这鸟儿误打误撞喝了汤却倒下不起,臣女就想是不是不是毒药,而是迷药。” 一般的迷药不会立即生效,那个下药的人应该是想等陛下回宫途中下手,所以先等药性行开。这么多菜,陛下肯定吃不完,剩下的菜肴自然由太监宫女们解决,中途陛下以及宫侍们便都会昏昏欲睡,无可抵挡。而鸟雀和人不同,只吃一点便昏倒了,这才有了方才那一幕。 众人听她所言,后知后觉,纷纷点头。而苏侍郎显然有些反应不过来,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这个二女儿。 圣上笑了笑,“好,这次算你立功,那这下药的人你可有眉目?” “有。”苏芷涵斩钉截铁道,“只要让臣女看一遍在场所有人的双手就可以知晓。” 她的言论再一次惊到众人,这是什么奇怪的查案方式,哪有人看手就能知道刺客是谁的? 但有了先前的基础,圣上对她的包容度显然提高不少,当即应允此事。于是,苏府上下,参加寿宴的众宾客以及他们的随从,甚至跟随陛下的宫人们也都在其中,全都排开,让她观查手掌。 苏芷涵煞有介事的一个接一个看,几乎是扫上一眼就过,旁人也不知她到底看了个什么。直到一名员外郎家的车夫走上前来,她头一次反常的没有喊过。 她仔细端详了车夫的手,指缝间有些焦黄,且分布不均,像是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东西,洒在手上才如此的不均匀。 “启禀陛下,此人就是下药之人。” 方才,她在泡甘草的时候,近前观察过盛菜的碟子,边沿有细小的粉黄粉末,应该是慌张撒入迷药时残留的。这种药沫她见过,沾在人的皮肤上,皮肤就会变得焦黄,且数日内清洗不掉。 车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边磕头边大喊着冤枉。而车夫的主家员外郎也不乐意了,冲上来想要同她理论。 然而这些都不是问题,问题的关键在于要让圣上相信,就要拿出不可辨驳的证据。 苏芷涵回禀道,“陛下可命人搜身,御林侍卫及时将这里封锁住,他没有时间丢掉剩余的迷药,身上应该还存留着。” 只待圣上点头,两名侍卫上前对着车夫从头到脚搜了个地底儿掉,果然搜出一个小纸包呈交御前。 苏芷涵跟着上前,“若是对纸包里的东西存疑,可以让太医前来查看,到底是不是迷药。” 突然间,那名车夫如一滩烂泥似的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引得在场亲眷们尖叫出声。 侍卫过去检查一番,回来禀报道,“此人已经咬舌自.尽。” 车夫的主家此刻没了之前愤懑的模样,连滚带爬到御前喊冤枉求开恩。 圣上连看都没看一眼,摆摆手,侍卫们立即将员外郎一家人以及车夫的尸身统统拖下去。 “今日之事交由大理寺查办。” 徐公公颔首,“奴才这就去传旨。” 再看向苏芷涵时,圣上恢复了一开始的慈眉善目,“丫头,今日你立了功,想要什么赏赐?” 作者有话说: ———————————— 喜欢文文的话记得收藏哦~ 第四章 她想等的就是圣上这句话,想要尽快达到目的只有直接得圣恩。 于是苏芷涵拱手行了臣子礼,“臣女无甚雄心壮志,也不贪慕钱财,只想要谋个一官半职好为自己打算,还望陛下恩准!” 众人尚未消化方才的形势逆转,又被她这讨赏的话给震晕了。君王心深沉似海,科举进士都不一定能得到洛阳城中的一官半职,一个小丫头居然敢向圣上开口要封官,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还是年纪太轻,有点表现就骄傲自满,几名内阁大臣纷纷摇头,似是惋惜,又似一副早就知道的样子。 不等圣上表态,苏侍郎先慌了,赶忙跪到圣前,“小女无状,往陛下开恩莫要怪罪,臣一定会回去好好教导。” 苏芷涵余光扫向自己的父亲,心中并无半分波澜,她很清楚苏侍郎并不是担心她的安慰,而是怕圣上怪罪下来,影响他的仕途,牵连到苏府。 圣上却不如众臣子所料那般,似乎心情很好,依旧和颜悦色,“苏爱卿哪里的话,让她说。小丫头,你说来听听,想要什么样的官职?” 她曾听得女皇陛下盛名,心机深沉有之,阴晴不定亦有,但最重要的是陛下爱惜贤臣良将,喜启用新人。 所以苏芷涵现下孤注一掷,她料定只要让圣上看到自己的价值,便八九不离十。 “臣女想进大理寺。” 朝堂皆知,刑部与大理寺面上乃陛下左膀右臂,暗地里实不对付,不知道较劲儿多少次了。刑部侍郎的女儿想要进大理寺,不得不让人好奇,萌生无数猜想,好事儿的已经开始准备看好戏。 圣上好像也有看戏的心态,意味深长的问道,“丫头,你为何会觉得朕能答应?” “臣女精通查案之事,自认有能力担任大理寺职务。” 见苏芷涵如此不卑不亢,且满怀信心,圣上龙颜大悦,“好,就冲你的这份胆量,朕允你。刑部侍郎之女苏芷涵,上前听封。” 苏芷涵当即叩拜,“臣女在!” 大理寺升职记 第3节 越过徐公公传旨,圣上亲自宣道,“朕命你为大理寺录事,三日后到任。” 苏芷涵再行朝臣之礼,“臣遵旨!” 陛下的旨意一经下达,众人再次被惊到。以前陛下也不是没有破格提拔过臣子,但上一次还是在陛下刚登基不久,距离现在已经过去十好几年了。苏侍郎同样是满脸的不可置信,没想到素来愚钝的二女儿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同朝为官的大理寺录事,这使他不得不重新审视一直被自己忽视的女儿。 圣上看着她点点头,“丫头,进去好好学学,这里边的学问可大着了,远不是办成一两件小案子那般简单。” “臣明白,定当尽心竭力,潜心学习,不辜负陛下期望。” 她只是想要进大理寺,在师父来信中提到,她所要寻找的秘密就在大理寺中。只要先混入其中,找寻答案的机会就更多了。 即便苏侍郎再不待见这位二小姐,也不得不在圣驾离开后还得顶着皇恩浩荡、光耀门楣的喜气继续宴请宾客。诸位大臣一改初时的见地,纷纷祝贺苏侍郎双喜临门,且对苏芷涵的评价急转直上,从不知天高地厚一下子就变成了年少有为,日后必成大器。 苏芷涵已经达到自己的目的,并不想与那些朝臣家眷客套寒暄,便先行告退回东院去了。她人虽走了,可关于她的话题却不曾停止,那些家眷们方才还对着苏二夫人奉承赞扬,现在全都迎风倒,三句话离不开苏芷涵,顺便提提自家不争气的子女,再哀叹为什么好孩子都是别人家的。 夸奖苏芷涵的话,苏二夫人可是听不得,没过多久便称身体不适,拉着自己的一双儿女灰溜溜的离席。 圣旨的消息很快传遍苏府上下,最高兴的是丫鬟福儿,她自小就在小姐身边伺候,府上那么多人,她就认为只有自家小姐是最优秀的,现在得了恩典,她也能趁机会鸡犬升天一把。 苏芷涵听到管家传话,父亲让她去苏家祠堂,才出东院,身旁的小丫鬟就看谁都傻乐,笑得合不拢嘴,她抬手在其脑门儿上轻轻一弹,终于唤醒了对方的神志。 “小姐,干什么弹奴婢啊。”福儿捂住额头委屈的扁起嘴。 苏芷涵佯装严肃的盯着她,“你傻笑什么呢?” 福儿咳嗽两声,心虚道,“没,没什么,这不是替小姐您高兴嘛。” 两人走在长廊上,经过假山石前,隐约听到假山后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福儿指了指后边,两人默契的交换一个眼神,停下脚步细听。不仅有哭声,还有女人急赤白咧的咒骂。 “我养你们干什么吃的?啊?”二夫人指着儿女的鼻子骂道,“你们俩没有一个争气的,一个考了三年屁都没中,一个左右嫁不进高门,白白被那死丫头夺了风头。你们书不是一起读的吗?我还请先生给你们开小灶,结果呢?你们为什么不知道那不是毒药,为什么没法子抓下毒的人?” “可是娘,那东西谁能知道呢。”苏大小姐抽泣着辩驳,却不想惹二夫人更生气了。 “你不知道,那死丫头为什么知道?不都是一个脑袋两只手,还不是你们不成才!” 苏二夫人叫嚷的很厉害,经过的下人听见了也不敢多待多看。福儿一边偷听一边捂嘴笑,二夫人越生气,她肩膀越抖的厉害,实在忍不住了突然笑出猪叫。 “谁?” 福儿捂住自己的嘴,神色慌张的看向自家小姐。 听不到有人应声,二夫人急了,骂道,“谁在后面?给我出来!” 福儿急的直跺脚,拉着她的袖子,小声嘀咕,“怎么办呐小姐,被发现就惨了......” 苏芷涵无奈的瞥她一眼,拉下她的手,直接绕出假山,大大方方的站在二夫人面前,半点没有偷听被抓包的慌张之色。 “是我,二夫人。” 第五章 看到苏芷涵之后,二夫人更加火冒三丈,若不是打朝廷命官违反律例,她早就冲上去扇巴掌了。 气到一定程度反而变成了冷笑,二夫人狠狠瞪住苏芷涵的脸,阴阳怪气道,“二小姐是来看我笑话的是吧?别看你得了陛下的封赏,这些都只是暂时的,等以后还不知道谁高谁低了。” 与之相比,苏芷涵倒显得很平静,甚至对于她的跳脚都没有多大的反应,反而觉得莫名其妙。 满园的红梅花不好好欣赏,却有闲情逸致在这和她红眉毛绿眼睛。 “我从这路过,出来是回答二夫人刚才的问话,你不是问谁在那?” “你!”她这般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的语气令二夫人更加下不来台,于是气急骂道,“你个小贱蹄子,和你娘一样都是白眼狼,怪不得她年纪轻轻就和野男人跑了!” 苏芷涵掩在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二夫人,慎言。” “慎言?”二夫人嗤笑道,“做的出来还怕别人说了?我就是要说......” “够了!” 身后传来低声呵斥,几人回头发现苏侍郎不知何时站在院廊拱门前,此时正脸色难看的很,听去多少也未可知。二房的一双儿女顿时不敢言语,将头埋的老低。 二夫人也面露尴尬,但还想为自己辩驳,“老爷......” “闭嘴,滚回你自己院子里,想想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苏侍郎一顿厉声斥责中,二夫人赶忙领着儿女们行礼退下,留下父女二人相顾无言。红梅花瓣飘飘洒洒落在苏芷涵脚下,她垂眸瞧上一眼。听管家说,娘亲曾经最喜红梅花,所以才在府中命人种下满园的红梅,等到每年冬来,这里便成了她最爱的梅花林。 苏侍郎也盯着这个女儿良久,眼见她弯腰拾起花瓣时,竟一时有些恍惚。 “随我来祠堂。” 苏府的祠堂设在南院的最末,非过年或忌日,祠堂是不许人随便进出的。苏芷涵跟在苏侍郎身后踏入祠堂内,迎面便是满目灵牌和长明灯。 苏侍郎在案前点了三炷香,父女二人对着苏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叩首祭拜。 “你想不想听听你娘亲的事?” 苏芷涵抬眸,这是父亲头一次在她面前主动提起娘亲。以往苏府上下都很避讳提起苏夫人,就算提也是在私底下交头接耳。母亲离开苏府,至今下落不明,没说去哪里,也没人知道她去做什么。不少流言蜚语也随之而生,传言最多的便是说苏夫人和别人私奔了,更有甚者说她不是苏侍郎亲生。 但这些流言苏芷涵统统不信,她坚信娘亲当初丢下襁褓中的她一定是有苦衷。可娘亲为许将军遗孤,许氏其他族人早已不再世上,娘亲就像人家蒸发一般,根本无从查起。 所以在得到师父的消息后,她毅然决然的铤而走险,在圣上面前引起注意。她倒是要看看娘亲的失踪与大理寺有何关联。 苏侍郎回忆起往昔,似是有无限感慨,他面对祖宗牌位,叹息一阵才娓娓道来。 正如苏芷涵在下人那里听得一般,苏夫人是许将军的独生女许漪,许氏满门忠烈战死沙场,只余下一个女儿无亲无故。陛下将其指婚苏府,苏侍郎与许漪相敬如宾,却并不心悦于她,没过多久相继纳了两房妾室。他与二房恩爱,二夫人诞下一儿一女,虽为庶子,却得其宠爱,一切吃穿用度与嫡出无异。 许漪生下苏芷涵不久,两人感情逐渐有些升温。然而突然有一日,许漪毫无预兆的不见了,寻遍整个洛阳城都未找到一丁点踪迹,苏府上下也无人知晓夫人到底去了何处。 苏侍郎叹声气,“说到底我对你娘亲不够关爱,我时常也在自我反省,如果那时候对你娘亲好一点,也许她就不会离开了。说来说去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看着你这般成才,我相信不管夫人在何处想必也是欣慰的。” 苏芷涵低头笑笑,她知道父亲是在向她示好,可最后这番话来的有些晚,晚到她听后居然无动于衷。 三日后,大理寺派人送来了录事的官服。麋棕色朝服加身,墨发高高束起,头戴纱帽,脚踩玄色缎靴,女儿的娇态全被掩下,反而平添几分英气。 苏芷涵甚少出府,更别提接触大理寺衙门,头一次入大理寺,她是由侍卫带着进去的。 朱漆大门前左右各立一尊石狮子,鎏金匾额高悬,仅仅三个字便彰显出威严肃穆。 穿过两个院落,她被带到卷宗阁内,这里分内、中、外三阁,内则是存放大理寺办案的所有卷宗,中是主簿所在之地,而外则是主簿手底下的录事常来的地方。 方才她进门时,就见有个人在外阁忙碌,那人手里有一摞册子,案子上还摞着两摞,几乎都要把头埋进册子里了。 看来录事的活儿也是很繁重的。 进到中阁后,侍卫朝着案前的人拱手拜道,“尚大人,人已经到了。” 苏芷涵跟着行礼,“苏芷涵参见尚大人。” 尚主簿点点头,那侍卫就退下去了,她看向苏芷涵时不由打量一番,“这几日都是你的传闻,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从今日起你便和丝蓉一起整理卷宗。卷宗的量可能有点大,你与她分担就是。” “是!”苏芷涵恭敬回道。 师父说答案在大理寺,可没说在大理寺谁的身上。她想着如果能进入到存放卷宗的内阁找出在娘亲失踪前后发生过的案子,说不准能查出蛛丝马迹。 这时候,忽闻外头有笑声传来,人未到声先至。苏芷涵好奇的看过去,就见一个膀大腰圆、脸上留着络腮胡子的人大大咧咧走进门,观其穿着应该管衔不低。 “尚大人,我要出门去勘察现场,手下被袁寺丞调走了一些,人手不够。把你手底下的人借一个给我用一用呗,顺便也可以当场记录现场情况。” 尚主簿答应的很爽快,刚好身边站着苏芷涵,于是说道,“你协助赵大人去案发现场。” 不等苏芷涵应下,赵寺正看她一眼,面露难色,“不是,我说尚大人,您手底下不还有那么多侍卫了,派一个女娃来。” “女娃怎么了?”尚主簿瞪眼道,“你说,女娃怎么着?” 赵寺正立马声音虚了,赔笑道,“没有,我不是那意思,女娃好,挺好。” 尚主簿翻个大大的白眼儿,一拍桌子,震的另外两个人都跟着肩膀一颤。 “芷涵,你去跟着寺正大人好好学习。” 苏芷涵咳嗽一声,领命道,“是!” 作者有话说: 第六章 案发地点是在一条幽深且窄的小巷子里,巷子两端皆为闹市,只有中间这段路十分僻静。死者为一名中年男子,是清晨打更的人为抄近路穿巷子回家时发现的。 苏芷涵随赵寺正等人前往现场,事发地已经被围起,有侍卫把守,外人很难接近。她行录事之职可近前观看,随时记录案件要点和发展进程。 躺在墙角的男人脸色铁青,双目爆.凸参着血丝,嘴巴大张,脖子上有明显的勒痕,两只手半举着成鸡爪的样子,双腿反倒是呈八字摊开。 苏芷涵一手托着册子,一手拿着笔,认真记录所观察到的细节。 “查到此人身份了吗?”赵寺正问道。 手下侍卫赶忙上前,“启禀大人,尚未查明,已经派人挨家挨户的盘问了。” 赵寺正点下头,“尽快查,对了,找找最近来衙门寻人的案子,看有没有能合上的。” “是!” 侍卫领命后带着几个人匆匆离去,而于旁边记录的苏芷涵在仔细观察现场以后,脑海里已经有了大致还原。 赵寺正瞥见她,走过来安抚几句,“别害怕,案发现场都是这么惨不忍睹,这还算是好的了。你要是晕血什么的,下回就和尚大人禀明,别让她派你来看现场,留在衙门里整理卷宗多好。” 苏芷涵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自己会害怕的,不过目前她没有心思去研究这些,满脑子都是关于当前案子的信息。 “赵大人,下官以为,可以从长街上的店铺查起。” 赵寺正显然有些转不过来弯儿,疑惑道,“此话怎讲?” “大人您看。”苏芷涵引着她来到尸体旁,指着死者的衣摆,“此人衣着算不上华贵,应该不是朝堂的人,也绝不是皇亲国戚,可布料也算上佳,非一般老百姓能穿上的。所以排除上,排除下,中间的就是在长街上做生意的人。露天摆摊的大多风吹日晒,且双手粗糙。而此人的两只手虽然已呈如此形态,但其指腹并无厚茧,不是经常干活的人。所以我猜想此人应该是个店铺的老板。” 在她讲话的间隙,赵寺正根据她所言来回比照,越比越惊,最后居然完全可以说的通。 趁着赵寺正还在发愣,苏芷涵继续道,“大人您瞧,他的鞋后跟沾了不少泥土,按照常理,一个人走路是不会专门只有脚后跟沾泥的。所以下官猜想,当时应该是此人为了躲避谁,刻意走的暗巷,却不想被抓个正着。凶手勒住他的脖子一直拖向巷子最深处,所以泥土都沾在他的鞋跟上。” 赵寺正赶忙让人去巷子口勘察,结果发现当真如她所料,那里有明显的滑痕,因为拖行掩盖掉了原本的脚印。 求证过后的他挥挥手让底下人赶紧照此去查,接着看苏芷涵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你......师承何处?” 苏芷涵笑道,“大人言重了,下官爱看闲书,平时没事自己瞎研究的,谈不上师承何处。” 这时候,有侍卫冲赵寺正使了个眼色,紧接着,他们都十分有默契的退到边上让开现场。苏芷涵正纳闷儿他们的用意,一抬头却看见有位白衣飘飘的姑娘朝着这边走过来。 姑娘的脚步轻盈若无,人长得也是清冷容貌,她走过的地方,侍卫们皆毕恭毕敬的颔首肃穆,就连赵寺正也对其礼遇有加。 大理寺升职记 第4节 她到底是什么人?能有如此大的排场? 当白衣姑娘走近,她与苏芷涵好奇的目光对上,微微一笑,继而穿过围线,直接进到最里面。 案发现场非官府人员不得入内,她既然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接近尸首,理应是官府中人。可她未穿官服,与其他人显得格格不入。 侍卫们分散开,守住巷子的两个出口,皆是脸朝外。赵寺正也转过身去,背着双手不知道在看哪。 “快转过来,别回头。” 苏芷涵不明所以,依言和赵寺正转向一处,低声问道,“大人,这是何意?” 赵寺正歪过头小声回道,“场面过于血.腥,不宜观看。要是你不想把早饭吐出来就别看。” 居然如此吓人? 苏芷涵还是很好奇,“那位姑娘是谁?” “她啊。”赵寺正声音越来越小,像怕谁似的,“是大理寺的仵作。” 苏芷涵睁大眼睛,回想方才见到这位姑娘的第一眼,和仵作是半点搭不上关系。 众人屏息以待,过了半晌,就见白衣姑娘走出围线,双手已经用布擦拭过了没留下丝毫血迹。 “此人的死亡时间应该是三天前的晚上,身上除去拖行的擦伤,没有其他伤处,可以断定脖子上的勒痕是致命伤。”她手上捏着一小角碎纸片,纸片半边染成红色,边缘不齐,应该是慌乱中撕扯所致,“这是在他衣服里找到的,我想应该是死者挣扎时扯掉了凶手身上的某样东西。以上就是这些。” 赵寺正使个眼色,让底下人把染血的纸片收好,自始至终,无人敢往已经开膛破肚的尸首上看一眼。 可是苏芷涵这人就是好奇心强烈,免不了要瞄上一眼才肯摆休。她不是没有在旁观看过别人验尸,就是想看看大理寺的仵作与外头的有何不同。 待她看见验尸后的现场,不得不说,两者皆有优势,她以往观看的重在切口小,尽可能的保存原身,而眼前的白衣姑娘为求探查彻底,画面稍微是有那么一点不雅观,但好在苏芷涵承受能力强,起码没有当场反胃。 “这位大人好胆量,从未有人看见我验尸后的场景尚能如此面不改色的。”说着,白衣姑娘拱手行礼道,“我姓夏,名丹雪,大理寺仵作。” 自报家门之后,夏姑娘没向任何人打招呼,直接就离开了。 “她这人就这样,谁都不放眼里,就算是寺卿大人来,估计也是如此。” 赵寺正转头吩咐侍卫们将尸身裹好抬回衙门,侍卫们得令后一个个的梗着脖子,尽量不去看地上的尸首,七手八脚的用草席把尸身裹了去。 苏芷涵也需随他们一道回衙门,她还要向尚主簿回禀。 作者有话说: 期待更多小可爱的留言~ 第七章 回到卷宗阁后,苏芷涵一进门就见方才离开时看到的那个人依然留在原地,衣着同自己相似,正埋首于卷宗之中奋笔疾书,仿佛两耳不闻窗外事。 她悄声走近,大致扫了一眼桌案上堆积成山的卷宗,每摞便有二十几卷,左右两边加一起直奔五十卷。 莫不是要一日之内整理完? 不知是不是写累了,那人揉揉脖子,忽然就抬起头,猝不及防与苏芷涵四目相对,继而大喜,“你就是新来的录事吧?我早上见过你!” 苏芷涵暗道,这人早上就没抬头,是怎么见过她的?还没等她想明白,对方突然站起来握住她的手,仿佛她是从天而降的救星般,热情似火的介绍录事每日要负责的事项。 “我叫周丝蓉,是大理寺录事,以后我们同朝为官,互相关照,互相学习。” 苏芷涵很少接触到这样的热情,不是虚伪奉承,而是很简单的示好。哪怕其中存了一点共同分担事务的小心思,在她看来,已经是难得可贵的诚恳。 “我是......” 不等她说完,周丝蓉抢先道,“我知道,你是在苏侍郎寿宴上抓到刺客,让陛下破格封赏的苏府二小姐。” 苏诗涵轻咳一声,她已经名声大噪了? “尚大人可在里面?” “大人他被寺卿大人叫去了。”说话间,周丝蓉转了转眼珠,拉着她坐下,“我教你整理卷宗吧?实在太多了,我做到晚上也做不完。” 提起卷宗,她若是能接触到卷宗内阁,查看到大理寺历年来所有的案子记录,没准儿就能寻到娘亲失踪的蛛丝马迹。 想着,她欣然答应。 不论是记录、誊抄、校对,苏芷涵都是看一遍就会,按部就班从无错处,甚至整理的速度比有经验的周丝蓉还要快。苏芷涵执笔迅速且工整的誊抄手上这卷案宗,左手边摞着十几卷案宗,右边只余下五卷。 周丝蓉尚且剩下十七本卷宗要重新整理,抬头就见苏芷涵将新整理完的卷宗摞到了左边那摞,呆愣愣的问道,“芷涵,你还剩下几卷?” 苏芷涵不以为意,抬抬下巴示意右边那摞,“还有五本。” 不想周丝蓉突然惊呼出声,差点就哭了,看得苏芷涵一愣一愣的。 这人是受了什么刺激吗? 周丝蓉吸了吸鼻子,感慨道,“上天待我不薄,派芷涵你这尊活菩萨来拯救我了,以后我再也不必赶工到深夜。”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同,苏芷涵体会不到她的感慨万千,只是将她余下的十七本分一半过来。在她的加入下,两人终于赶在一更天以前将四十九卷案宗整理完毕。 周丝蓉大喜过望,直言改日请她吃饭,随即找来两个人将卷宗搬入内阁中。 苏芷涵的目光随那二人过去,稍沉片刻才收回,“何人可以进内阁?” 周丝蓉当即就挺胸抬头,正好问到她知道的点,对于这些规矩,她可是驾轻就熟,“主簿以上的官职均可,至于主簿之下,需要尚大人亲自批准。当初大人立过规矩,新进大理寺的官员需要完整的处理或衤糀者协助处理完一桩案子才算是获得让她批准的资格。” 闻言,苏芷涵垂下眼帘,在夜闯内阁和光明正大获准进去之间来回徘徊,最终决定了后者。如今她协助的案子便是赵寺正手上那桩,只要那案子了解,她就有进入内阁的机会。 应该不会太久。 案子的主查人是赵寺正,需他传唤,苏芷涵才能随行。关于现场的线索能看到的她都已经提供了,余下的便是仵作验尸得出的结果,按照这个方向去找,不出三日应该就能够找到被害人的大致背景。 果不其然,到了第四天,赵寺正一大早亲自登门要人,死活非要苏芷涵随他去查案。看到他的态度与之前截然相反,尚主簿反倒不急着放人了。 这边不着急,赵寺正急的直跺脚,“尚大人,您快行行好,我这时间紧任务重。” 尚主簿瞅他一眼,“我给赵大人换一个人吧,赵大人不是说过不要女娃的吗?” “哎呦,尚大人,瞧我这嘴。”赵寺正象征性的拍了拍自己的脸,“您就别埋汰我了,女娃好,这大理寺的女娃最优秀,快让她随我走吧。” 千求万求,尚大人终于肯松口,朝着苏芷涵使个眼色,摆摆手就让她走了。 苏芷涵低头掩去笑意,她知道这是尚大人在替她做主。 根据已有的推断,侍卫们查到开在城西的一家粮铺,据掌柜的说,他们的老板已经不见踪影好几日了,身形特征也与死者很是相近,待侍卫拿着画像给粮铺的掌柜伙计们看时,大家一致认定画像上的男人就是他们的老板。 “近些日子,你们粮铺上可曾发生过什么大事?”赵寺正沉声问道。 掌柜的和几个伙计面面相觑,皆是摇头。依他们所言,粮铺内的生意一切正常,并未见任何亏损迹象。 赵寺正来回踱步,忽然道,“你们老板家中可有变故?家里还有什么人?” 掌柜的闻言叹息一声,“老板家中却有变故,上个月老板唯一的女儿没了,白发人送黑发人。我们老板娘死的早,就留下这么一个宝贝姑娘,还就这么没了。从那之后老板他便一蹶不振,也不怎么来粮铺了,但到底每隔三五天会来扎一猛子,可这次已经是七八日不见人。” 赵寺正一听有门儿,继续追问,“她是怎么死的?” 掌柜一边回想一边答,“应该是失足落水,我记得当时是这么断的。” 一直在旁记录的苏芷涵闻声抬头,听他的意思,粮铺老板在女儿死后曾经报过案。 “断案?”赵寺正皱眉道,“哪里断的?” 掌柜的似乎记性不好,看向伙计,其中一个看着挺机灵的小伙计出声答道,“回大人,是刑部断的案子。” 苏芷涵手底下的笔尖顿住,这案子理应报至衙门,如何到了刑部大堂? 第八章 赵寺正也感到纳闷儿,甚至不记得刑部何时抢了大理寺的案子。 “这件事就没有上报大理寺衙门?” 那个知情的伙计忽然拍手道,“小的记得,当时刑部的一位姓付的郎中恰巧在附近的酒楼吃饭,查看过第一现场。后来案子递交大理寺,但那位郎中以知情为由把这个案子要过去了。” 案子不是在大理寺审的,但已经在大理寺记录在案。苏芷涵拧眉细思,那么刑部返回来的案件结果一定也会被收录在卷宗阁。 “大人,下官以为我们现在兵分三路,大人去刑部,下官回衙门查找卷宗,同时派人去出事地点附近打听当时的情况。” 赵寺正沉思片刻,点头,“可行。” 于是,苏芷涵不再耽搁,骑了匹快马返回大理寺衙门,直奔卷宗阁。外阁依旧只有周丝蓉一个人在,新的卷宗整理完了,旧的也要隔一段时间拿出来分类晾晒,正忙的不亦乐乎。 看见她急匆匆回来,周丝蓉挥挥手,“怎么了?案子有进展吗?” 苏芷涵现在顾不上其他,直接道,“丝蓉,我需要找到一个月前,洛阳城胡记粮食铺子胡玉儿溺水身亡的案子卷宗。” 闻言,周丝蓉忽然正色道,“好!”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周丝蓉便抱着一卷案宗回来了,她将卷宗摊开放在桌案之上,第二页上赫然写着胡玉儿的名字。 苏芷涵将当时的审理过程以及结果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上头的记录十分简单,只写着胡玉儿乃粮食铺老板胡舟之女,出事当日是独自去街上买东西,路过河边时不慎踩空,从岸边岩石滑倒不慎跌入河中,当时天色已晚,周遭没有人烟,至溺水身亡。 周丝蓉在旁抻着脖子看,“也是有不少意外身亡,但其家里人认为是有隐情的案子,这种一般毫无预兆家里人都难以接受。” 苏芷涵盯着卷宗若有所思,胡老板明显是他杀,而胡老板的女儿却是意外身亡,眼下看来这其中并无关系。但粮铺掌柜又提到胡老板在女儿去世后变得很奇怪,这可以解释成因为痛失爱女,但也许还有其他的可能性。 “他们为何都是晚上出事?” 周丝蓉托着下巴,皱着眉头,费解道,“可能,嗯......巧合吧。” 胡玉儿青天白日的出门,需要买什么东西能在夜晚才回来?胡老板就更加令人生疑了,元宵佳节,却独自走在小路上,他出去做什么,为什么非要选在这个时间? 当巧合太多,也许就不是巧合了。 苏芷涵拍拍庡?周丝蓉的肩,“谢谢。” 她随后带着卷宗去找赵寺正,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到风尘仆仆的赵寺正,观其面色,结果应该是不尽如人意的。 “大人,那付郎中怎么说?” 只见赵寺正摘掉纱帽,摇摇头,“那个老狐狸,顾左右而言他,什么都不肯说。这案子当初也没报到我这,不然我一定有印象。” 越是回避就越代表其中有问题。 负责去巡查证人的侍卫折返回来时,也同样没有提供任何新的线索,大家都只是知道胡玉儿上街了,然后就溺水了,毫无其他可能的痕迹。 苏芷涵沉思少许,忽然道,“如果毫无头绪,下官以为,开棺验尸。” “这......”赵寺正脸色很沉,犹豫好一阵还是没做决定,“不到万不得已最好还是不要开棺。且不说这案子有没有问题,就算有问题,和胡舟的案子有没有联系也尚未可知。我们还是要将主要的精力放在胡舟身上。” 大理寺升职记 第5节 胡玉儿的案子已经定案,他们现在面对的是胡舟之死,话是没有错,可苏芷涵还是觉得胡玉儿的死是其中重要的一环。 她的提议被暂时压下,晚上回到苏府后,苏芷涵哪都没去,谁也没见,径直回了自己的东院。可她尚未落座,就有丫鬟前来禀报,说父亲让她去会客厅,家中来了客人。 苏芷涵不以为意,她还不了解自己的这位父亲吗,面子最大。以前认为她资质愚钝,任何场合都不愿带着自己,现在看她被封了官职,觉得可以拿得出手了,便凡事都要捎上她。 她原不想理会,随便找个理由回绝了,可当她听到来苏府做客的人是刑部的付郎中时,当即改变了主意。 尚未踏进会客厅,苏芷涵便清楚的听到里面谈笑风生,浓香的酒味儿飘出来,在门口都能闻得见。 “爹。” 苏侍郎见她进来,忙招招手,“芷涵,快来,见过你付伯伯。” 苏芷涵近前行礼道,“付伯伯。” “诶,二小姐折煞下官了。”付郎中笑呵呵的回道,“下官都听说了,还是大人福泽荫厚,能教导出如此出色的女儿。” 苏侍郎闻言笑笑,“我也没怎么教导,都是这孩子自己天资聪颖。” “那是那是,大人的儿女岂能是等闲之辈。” 两人寒暄一阵,甚是开怀。 苏芷涵从进门起就在悄悄观察这位付郎中,自始至终,她就没有在这个人脸上看到不笑的时候。 “付伯伯。”她给自己倒上一杯酒,“我敬付伯伯。”说罢,便仰头一饮而尽。 付郎中紧跟着干了,“二小姐好酒量。” 趁着他们其乐融融相谈甚欢之时,苏芷涵假意与付郎中寒暄一个来回,紧接着便问道,“付伯伯可还记得一个月前胡玉儿的案子?” 此言一出,欢笑声戛然而止,屋子里骤然沉寂下来。 第九章 付郎中但笑不语,自斟自饮了一杯。再看苏侍郎的脸色瞬间沉的比锅底还黑,仿佛只要她再说一句就要家法伺候了。 但苏芷涵并不在意,父亲这般的脸色她看了十多年,早就习以为常。 “胡玉儿当初是以意外失足落水致死。” “涵儿。”苏侍郎突然打断她的话,“客人在这,不可无礼。” 付郎中举起酒杯,“无妨无妨,年轻气盛,大人别动怒,下官敬您一杯。” 两人举杯共饮,算是把这段小插曲揭过去了。正当二人谈笑风生之时,苏芷涵却突然放下碗筷。 苏侍郎余光扫上一眼,“怎么,这么快就吃好了?” 苏芷涵却没有半分离开的意思,“付伯伯,关于胡玉儿的案子,您可还有印象?您是依据什么断定她是失足落水?” 咣当的一声,苏侍郎手里的酒杯重重落在桌上,震的桌上的碗碟都移了位置。 “出去。” 苏芷涵看也没看怒不可遏的人,依然坚持,“请付伯伯回答。” 虽然苏侍郎的官品远远高于苏芷涵,又是她的父亲,既可以用官职,也可以凭长辈的地位来压制苏芷涵。可不管他脸色如何难看,都无法再请出家法来,只因现在的苏芷涵受命于圣上,且问的问题又与大理寺案件相关,他无法阻止,也没有立场。 眼见苏侍郎杯子都要攥碎了依旧没有下文,付郎中放下酒杯,笑道,“大人莫要动怒,二小姐不过是依照惯例要了解清楚案子的脉络而已,下官回答便是。” 先前无论如何都不肯多言,此时却答应的痛快。苏芷涵凝眉以对,等着听他到底有何说辞。 付郎中言简意赅的讲述一番当时的过程,发现女尸的是附近卖面人儿的一个小伙计,当时众人围观,他刚好在对面酒楼与朋友喝酒,正巧看到这一幕。凭借多年处理案件的经验,他前往事发地点,于百姓之中看到女孩的尸身。 尸身泛白且浮肿,显然是在水里待久了所致,且身上并无其他痕迹,再加上有人看到过胡玉儿早上出门经过长街,之后又在河里打捞上来一些绣品,种种迹象都让他能够怀疑是失足落水。再后来,案子被报到大理寺,几乎是同一天,他便同大理寺要走了案子,再经详细调查,确定了最终结论。 “我在事发现场,已经查看了尸首,更能得出最准确的结论,不必再费一道手让大理寺费神。”付郎中自嘲的笑笑,“也可能是我多管闲事,引得他人猜忌。如果大理寺认为我处理的结果有问题,大可以重新查过。这以后啊,我可再也不好心管闲事了。” 苏芷涵听后未动声色,她不过是简单的询问,并非逼供,也没想过付郎中告诉她的是不是假话,她只是想看看付郎中的反应。而他的反应完全符合赵寺正所言,无论是神色、语气,还是说辞都合情合理,看似什么问题都没有。 但是她却觉得付郎中的表现过了头,当初的胡玉儿案子从发现到结案仅仅用了三日,速度相当之快。并无人给付郎中施压,他本可以细细查过,却迅速结案,不得不让人觉得其中有隐情。 胡玉儿身上到底有没有其他伤,目前也只是凭付郎中一面之词。 次日,苏芷涵到大理寺第一件事就是找赵寺正,找到人时,赵寺正刚好忙的焦头烂额。同一时间砸下来几个案子,虽然大理寺不止他一个寺正,但案子集中到一起,他们几个人也有点顾不过来。 看见苏芷涵,他就好像看见救星,“正好正好,芷涵呐,你和他们一起去调查胡老板在出事前几天都接触过什么人,做好笔录回来报给我。” “大人。”苏芷涵拱手道,“下官以为,胡老板这里需要调查,胡玉儿的死因同样需要再确定。” 赵寺正闻言停下手里的工作,“你为何如此执着的盯着胡玉儿的案子不放?” 一些猜想在她的心里生了根,但是没有直观的证据,她现在需要的是能够证明两件案子有联系。目前能想到的,也是最直接的方法只有一个。 “下官再次恳请大人恩准,开棺验尸。” “什么?”赵寺正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但见她的神色绝无半点开玩笑的意思,随即站起身。 他背着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犹豫半晌,“人若是没有下葬验尸倒是无可厚非,但人已经入土为安,再挖出来岂不是掘人棺木。再者,她也不是没有人家的无头女尸,虽说胡老板不在了,粮铺的人应该也不会愿意。不妥,此事再议。” “大人!” 苏芷涵拦住赵寺正,“下官以为,不让其枉死才是对逝者最大的尊重。” “但……” 见赵寺正还是犹豫不决,苏芷涵再下一剂猛药,“如果能连破两案,大人势必能为百姓赞颂,圣上嘉奖,更是被害人的恩人。名垂千史,千古流芳。” 赵寺正连连摆手,“行了行了,别给我戴高帽。”说着,他一拍案板,“好,我今日就不循规蹈矩一回!” 于是任职三载的寺正大人头一次带人去别人的坟。大理寺派出十二名侍卫随二人前往城西粮食铺子,现在铺子里做主的人只剩下掌柜的。赵寺正提出开棺的提议时,意料之中的遭到反对,不仅掌柜的不同意,伙计们也满腔愤慨,要不是畏惧官府,怕是能抄家伙打起来。 “大人,我们小姐才入土不足月,现在老板又不幸......叫我们如何忍心掘开她的坟墓啊。”掌柜的说着便哽咽了。 旁边的小伙计也跟着道,“就是啊,大人,俗话说逝者为大,是很严重的罪行才会被开棺掘墓的。” 粮铺的人你一言我一语,赵寺正连插嘴的份儿都没有。 正当混乱之际,苏芷涵突然扬声道,“是我提出来要开棺验尸的。”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忽然鸦雀无声,目光齐刷刷的集中到她身上。 苏芷涵见状毫无惧色,继续道,“我怀疑胡小姐的死另有隐情,需要再验一次胡小姐的尸身。” 第十章 众人面面相觑,掌柜的不确定的问,“这位大人的意思是......我们小姐不是失足落水,是被别人害死的?” “很有可能。”只要有一丝可能性就要继续查,这是师父教导她的。 掌柜的和几名伙计围在一起商量,期间频频抬头打量苏芷涵。与对待赵寺正的态度不同,她的品阶相对较低,且是生面孔,又是女子,很难让人信任其能力。 苏芷涵也不催促,任由他们商议打量。一盏茶的时间过去,掌柜的终于折返回来。 “如果真如这位大人所言,小姐死因另有隐情,我们自当全力配合。不过……”掌柜犹豫,“若是开棺后发现并无异常,怕是逝者难安。” 他们的顾虑苏芷涵都料到了,也能够理解,“如果开棺后证明我的猜想是错的,我自愿守灵三日,一天三炷香慰藉亡魂。” 话已然说到这个份儿上,方才还犹豫不决的粮铺众人终于下定决心同意开棺验尸。 即便是家里头的人,也没有谁会提出在墓地里守灵三日的话,足以见到苏芷涵的诚意。 他们跟随掌柜等人来到胡玉儿的坟墓前,犹豫不忍,粮铺的人都转过身去,只听身后响起刨土的声音。 随着黄土一抔接着一抔被铁掀扬到一旁,摞其两个小土丘,他们终于瞧见了棺木的影子。 待整个棺木显露在众人面前,苏芷涵一步上前,盯准棺盖。 如若她猜想错了,胡舟的案子也就少了一条线索。 棺盖被侍卫们合力抬起,众人也都提着一颗心想要看个结果。 一个月的时间,尸身已经散出腐臭,脸上也挂有尸斑,但好在大部分还是完好的。 赵寺正叫来掌柜的让他辨认是否是胡玉儿,得到确认后,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忘了叫仵作,快派人去找夏姑娘。” 掌柜一听就不乐意了,“那我们小姐得曝尸多少时辰啊。” 且不说夏丹雪在哪,就算待在大理寺,现在从大理寺叫人过来也得个把时辰。 “我来验。” 赵寺正讶然,“你?你能行吗?” 苏芷涵扯了下嘴角,“大人放心,简单查看而已,用不着动刀。” 说着,她轻步上前,比那些抬棺盖的侍卫还淡定。 观胡玉儿的尸身,确无其他受伤迹象。苏芷涵从头检查到脚,衣着平整,身上也无伤痕。 难道真的是她想错了? “好了吗?”赵寺正扬声问道。 苏芷涵正要答复,却不经意扫见棺木一角沾着块指甲盖小的黑疙瘩。她抬手敲了敲黑疙瘩,放在鼻下嗅过,隐约能闻见血腥气。 既然胡玉儿身上没有伤,血渣是从哪里来的? 她沉思片刻,突然想起一种可能,将尸体翻过来查看。只见胡玉儿的后颈上有一处红点,仔细看过,应该是被银针一样的东西扎过的痕迹。 她索性拉开胡玉儿的寿衣,露出其背部,一条粗陋的长疤赫然入目。 苏芷涵一惊,这条疤足有成年男子的手掌那么长,伤口是直接用针线缝回去的,针脚相当丑,比纳鞋底子的手法还粗糙,像一条硕大的蜈蚣蜿蜒在胡玉儿的背上。 付郎中果然在说谎,在尸体被发现到运送回刑部期间,只有付郎中检查过胡玉儿的尸身。她甚至都开始怀疑,付郎中当时出现在对面酒楼到底是不是一个巧合。 棺木重新盖上,苏芷涵回来禀报查到的细节,不仅是粮铺的人,连有三年办案经验的赵寺正都震惊了。 这个结果直接证明了付郎中有意隐瞒。 “请大人为我家小姐做主啊!” “请大人做主!” 掌柜和伙计们跪成一片,磕头央求,赵寺正想将他们扶起来,可一个都不肯起。 大理寺升职记 第6节 苏芷涵也在旁行礼道,“大人,下官以为胡玉儿一案应当重审。” 赵寺正这个人虽然脑子转的有点慢,可眼下也明白了处境,不重审等于埋没一桩冤案,重审势必得罪刑部,更是和付郎中过不去。 他一咬牙一跺脚,大呵一声,“此案疑点重重,回去后择日重审!” “大人英明。”苏芷涵低眉敛目,心里想的却是这两桩案子的关联。 胡玉儿是被他人杀害,胡老板得知后也许是知道凶手是谁,可得不到公正的结果,所以想铤而走险为爱女报仇。 也就是说杀害父女的罪魁祸首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胡家虽不是达官贵人,到底也是富裕人家,是何人物能让父女二人相继毙命? 因此案涉及刑部,次日一大早,赵寺正直接向大理寺卿请示,得到准许后,大刀阔斧的开始重审此案。 记得当时发现尸体的还有街边的小摊摊主和店铺伙计,他们的证词都是胡玉儿早晨上街买东西,除此之外并无异常。 但苏芷涵却觉得其中还是有迹可循的,既然身上的伤可以隐瞒,证词也可以。 她同赵寺正手底下的侍卫一同前往城东,据说胡玉儿就是来这边买一些女儿家用的东西。当时查访的证人中还有绸缎庄和胭脂水粉铺子的伙计。 “您说那桩案子啊,胡小姐确实来我们这买过布。但她走了以后的事小的也不清楚。”绸缎庄的伙计如是说道。 苏芷涵拧眉细思,他们接连查访三家店铺,答案如出一辙,要么就是胡玉儿确实不是在城东出的事,要么就是已经有人在他们来之前做了安排。 证人不提供其他线索,他们也不能逼供,毕竟毫无证据。 苏芷涵看一眼伙计,转头对侍卫们道,“先去城西看看。” 城西酒楼那应该还有几个。 正当他们即将离开时,突然有只鞠球从天而降,径直砸向苏芷涵。 她轻松接过,再抬眼,只见一个小男孩着急忙慌的跑过来。 “姐姐,姐姐,我的,我的球。” 苏芷涵把鞠球还过去,摸摸他的脑袋,“以后要小心呐。” 小男孩开心的笑了,“姐姐你真好,和,和之前那个姐姐一样好。她都被我的球砸到了,也没骂我,还和你一样对我笑。” 苏芷涵不经意的问道,“之前的姐姐?” 第十一章 “对啊,之前那个姐姐就来这边买东西,被路过的一辆马车拽走了。” 苏芷涵一听,赶忙追问,“什么时候的事?” 小男孩抱着球歪头回想,“一个月前了吧。” 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男孩口中提到的姐姐应该就是胡玉儿。 苏芷涵弯下腰,放柔了声音问道,“那个姐姐穿着什么衣服?买了什么东西,马车里下来什么人?” 小男孩仔细回忆着,“之前的姐姐穿的好像是粉色衣服,她去了绸缎庄,出来以后被马车里的人拖走,当时时间还早,街上没什么人。马车里的人没露脸,我也不知道长什么样子,就是……是个挺好的马车。” 衣服颜色,行程时间完全一致。早上从城东经过的富贵人家的马车,能比平民马车要明显好上一些的有可能是朝臣,甚至皇亲。 这时候,一个妇人赶忙冲出来,捂住孩子的嘴,急切道,“小祖宗,你瞎跑什么啊。” 妇人抬头陪着笑脸,“小孩子不懂事,胡说八道,大人不要见怪。”说着便连拖带拽的把男孩拉走了。 苏芷涵站在原地,视线扫过绸缎庄和胭脂水粉铺子,方才问过话的伙计们纷纷低头进门,好像在躲避什么洪水猛兽。 他们应该都看见了,但是不敢多言。能让付郎中包庇,看见的百姓们都三缄其口的,来头定然不小。 她转头对着侍卫们说道,“去调查一下胡玉儿出事当天清晨从城东路过的马车都有谁家。” 接下来,她又同余下的几名侍卫去了城西,证词和卷宗上别无二致。 她心里有了两个设想,一是马车的主人同付郎中密切相关,二是品阶远高于付郎中。第一种可能已然是棘手,如果是第二种,查起来将会难上加难。 回到苏府,苏芷涵本想直接回东院,可又有丫鬟来报,说是父亲让她过去。 苏芷涵心里明白,父亲这时候找她,是为了付郎中的事。 果不其然,苏侍郎连迂回都没有,上来就让她不要再插手胡玉儿的案子。 苏芷涵不为所动,“可是爹爹,这是我的份内职责,既然已经插手了就不能不管。” “你……”苏侍郎才要发火,可看见苏芷涵的脸,又把火气压回去。 他坐在太师椅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深吸一口气,才道,“我知你怪我冷落你的娘亲。” “爹。”苏芷涵正色道,“一码归一码,查案只为寻求真相,还被害人一个公道。” 一番话下来,端的是正义凛然,让苏侍郎后边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半晌,他哀叹一声,“付郎中在刑部任职多年,一直任劳任怨,我不相信他会如此糊涂。” 苏芷涵闻言却道,“会不会糊涂,还需要审理过才知道。爹爹,有时候一个人的感觉是会被情感影响的,特别是对身边的人,爹爹是刑部侍郎,应当比我更清楚。” 苏侍郎见她油盐不进,不耐的拜拜手让她出去。这正合苏芷涵的意,若不是非要叫她来,她是不大愿意踏进主院一步的。 苏芷涵回到东院,房间里只有福儿一个人在忙里往外。前两天管家也来找过她,问需不需要再拨些人来东院,被她回绝了。 院子里有丫鬟小厮每日打扫,而她占用的地方并不多,也就两个地方,卧房和书房,有福儿一人足矣,且府中其他人均不能令她信任。 “小姐回来啦。”福儿放下鸡毛掸子,端着热茶过来,“快坐下歇歇,查一天案子辛苦了。” 苏芷涵坐到案前,接过茶杯,手里终于多了一丝温度。 “小姐,您今天是继续跑外头去查访证人了?”福儿好奇的问道。 苏芷涵点头,“从城东到城西。” 福儿听后立马跳起来跑出去,看的苏芷涵一愣。 这丫头怎么一惊一乍的? 不一会儿功夫,福儿端了铜盆进屋,“小姐快来泡泡脚。” 说着,福儿便要上手替她脱鞋袜,被苏芷涵拦住。 “我自己来。” 虽说是主仆,但苏府里那么多人,只有福儿和她相依为命。在她不曾崭露头角的日子里,东院的饭常常是最后剩下的,冬日的炭火也是主院和西院余下的。她倒是不在意,只因师父告诉她在时机成熟前需要韬光养晦,不可轻易暴露自己。 福儿跟着她并不好过,但从来没有为此在她面前委屈过,反而总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吃穿用度都会用自己的方法将她照顾到最好。 算起来,福儿还比她小一岁。 所以,她也早就拿到福儿当亲人看待了,能自己来的就自己来,沐浴更衣,完全不用福儿插手。 “小姐,您就让奴婢服侍吧。” 苏芷涵拉住她的胳膊让她起来坐到一边,自己脱鞋袜。 “这些小事用不着你,你负责一下本小姐的饭食就行。” 福儿憨笑两声,“那必须准备好,有奴婢在,绝对饿不着小姐。” 正当主仆二人逗趣闲聊时,忽然有人来报门外有大理寺侍卫求见。 苏芷涵一听,心想应该是调查马车的事有进展了,于是赶忙收拾好再叫人带进来。 不出她所料,侍卫将在那个时间段路过的马车人家呈上,一共三辆马车,其中两辆分别是城西和城南,都是一般的富裕人家,与胡玉儿家境相当。 苏芷涵将注意力都放在最后一户人家上,马车的主人姓沈。 城东沈府却不是个普通人家,家主是户部沈侍郎独子,成年后单独立府,府里美妾无数,但始终未正式娶亲。传言此人好酒色,常常流连风月之地,风流名声在洛阳城是有号的。 这样一切也就说通了,为什么证人都不敢说实话,为什么付郎中冒着危险替他平事。 他应该也不会想到,会有人敢查到他头上去。 苏芷涵当即起身,“备马车。” 连夜突袭是最佳的方式,若是等其戒备,怕是查不出什么证据了。 作者有话说: 双开是什么感觉,嗯,是头秃的感觉(t ^ t) 第十二章 沈府门前灯火通明,大理寺侍卫迅速围住整个院落,确保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苏芷涵跟着赵寺正直接进了沈府大门,只因赵寺正手持大理寺卿的调令,沈府上下无人敢阻拦。 “给我搜!” 赵寺正一声令下,侍卫们四面包抄,将东西南北围了个遍,挨间屋子搜,一根针都不放过。 正待搜查间隙,赵寺正小声嘀咕,“丫头,我后半生的前途可就压你身上了,要是什么都找不出来,还得罪了户部侍郎,咱俩可算是全都玩完了。” 苏芷涵恭敬道,“大人放心,不会让大人失望的。” 在决定连夜搜查的路上,她已经全面了解过这位沈大少爷的所作所为,欺男霸女是常态,却因为身份背景无人敢管。他倒是很聪明,欺负的全是平民老百姓,但凡家里有点来头的他碰都不碰。 但一贯的嚣张气焰促使他根本不会小心谨慎,就算是出了人命也有人替他摆平,因此在他得知调查到自己头上之前突袭搜查定然会有不少漏洞。 沈大少爷里衣都没穿好,露着半个膀子,鞋也只穿了右脚的,着急忙慌的跑过来。 “我看是哪个孙子敢闯沈府!” 等赵寺正将令牌亮出来,沈大少爷立马换上另外一副嘴脸,赔笑道,“原来是大理寺的官爷,敢问是我府上的人犯了事情吗?您跟我说,我教训他们,绝不姑息。” 赵寺正原本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在苏芷涵的游说下萌生了一次不畏强权的冲动。可当他看到沈大少这副难看的嘴脸时,顿时也怒气满胸。 “到底是谁犯事犹未可知。” 这时,搜查的侍卫接连折返回来禀报,只见侍卫身后跟着一位布衫女子,头发凌乱的散着,两只手紧紧捂住破烂的衣裳,低着头,一边走一边哭。 “启禀大人!在西院搜出来一名被关在内室的女子,她称自己不是沈府的人,是被抢来的。” 大理寺升职记 第7节 女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肩尚在颤抖。 “你是……” 赵寺正还没讲完,那女子忽然抖的更厉害了。 苏芷涵见状,上前一步,站在离女子最近的地方,将她与其他人隔开。 “姑娘,你别怕,我们是来救你的,是谁把你抢到这里的,你大胆的说,有我们大人为你做主。” 女子果然不像方才那般抗拒,甚至能抬起头,只是还不敢正面看苏芷涵。 “我……我是被……是被沈大少爷抢来的!” 此言一出,众人看向沈大少,结果人家根本没有预想中的慌乱,反而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脸上还带着笑意,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苏芷涵以为他会矢口否认,却不想沈大少非常直接的承认了。 “男人嘛,大人您应该也明白,总是会喜新厌旧。”沈大少慢条斯理的系好里衣,“我就是一时冲动,看这姑娘长的挺好看,就想纳个小妾。” 赵寺正都听不下去了,“纳妾用抢的?” 沈大少笑笑,“姑娘脸皮薄,肯定不能当面答应,也就是跟我玩欲擒故纵呢。大人见笑。” 苏芷涵转向一边,怕自己忍不住现在就让他知道知道怎么个擒法。 “是我不对,我反思,姑娘一会儿我就送回去,该给的赔偿一个子儿都不会少。”沈大少似乎处理的驾轻就熟,还和赵寺正套近乎,“大人看我这认错态度还算端正吧,来人!给大人上茶,大冷天儿的怎么能叫客人在院子里站着。” 赵寺正抬手,“不必,例行公事而已。” 此时,搜查其他院落的侍卫们也回到前院,没有再搜到其他证据。 沈大少一听就乐了,“还能有什么证据,我府上可是干净的很,大人莫不是听了谁的谗言?” 苏芷涵忽然道,“大人,下官请命再查一次,由下官来查。” 赵寺正脸色很是难看,主要是目前搜到的结果并不尽如人意,回去没法交代,当即就点头同意。 苏芷涵带着一队侍卫前往后院,她先是打听到府里下人住的院落是在南院,接着又确认府里会针线活的一共五人,三名丫鬟和两名婆子。 胡玉儿背上的伤口是死后被人缝合的,衣服也被换了新的,这样被打捞上岸时,在付郎中的混淆视听下,才没有人注意到其背后有伤口。 因为下葬时颠簸,背后凝固的血渣子掉到棺木里,成了角落里黑红的不明物。 苏芷涵站在几人的房门外,冲后边一挥手,“搜!” 侍卫们鱼贯而入,不一会儿的功夫搜出来一堆针线绣品以及没纳完的鞋子。 她细观鞋子上的针脚,与缝合胡玉儿伤口的手法大致相同。而且用线都是绣线,这种绣线并不常见,大多是皇家贡品,经过赏赐或者赠礼转到大臣的手上。 “这是谁的?” 一个姓张的婆子颤颤巍巍出来认领,“是,是老奴的。” 她原想胡玉儿背后的针脚如此潦草是因为替其缝合的人紧张害怕,可今日见了样品才知是正常发挥。也足以证明这个人已经习惯处理这样的事,为沈大少爷善后成了常态。 既然他们都不拿此事当做事,那么也不会太注意消除痕迹。在沈府的某个角落里一定还留有胡玉儿的血迹。 尸体能被扔在哪里缝合?应该是阴暗且很少有人去的地方。 搜查的侍卫尽数返回,再无其他的新发现。 苏芷涵没有表明态度,而是状似寻常盘问,“张婶儿,你在沈府平日里负责什么?” “老奴只负责一点针线活儿,还有少爷好酒,老奴比较擅长酿酒。” 苏芷涵眼波微动,忽然想起来他们搜来搜去,都是在地上搜。 第十三章 她弯唇道,“经常酿酒,势必是有酒窖了。” 婆子大惊,赶忙否认,可是为时晚矣,苏芷涵已经即刻派侍卫去沈府酒窖进行搜寻。这个地方只有张婆子和两个小厮会进来,其余人等是从来不许去的。 侍卫提着灯笼在前走,苏芷涵随后走下石阶。天气仍旧天寒地冻,酒窖里更是冷的能结冰。墙壁上凝结着冰晶,唯有一处传来水珠滴答滴答的声响。 苏芷涵顺着响声寻过去,酒窖里码放着大大小小的酒坛,在最里面的角落中留有一处空地。 “大人,您看这里。”侍卫惊呼道。 最里面的墙壁上布满血迹,像是有人拿一盆血往上泼洒才能留下的痕迹,地上也是星星点点的散布着血痕。她蹲下身,在乌黑的血块中发现些许线头。 这绝不是一个人的血,沈府涉及的命案可能不止胡玉儿一桩。 苏芷涵回头看向身后的酒坛,忽然道,“把坛子都打开!” 随着一声令下,侍卫掀开最近最大的坛子,酒味儿迅速弥散开来,味道里没有张婆子所言的果子味儿,反而多了一种腥味。 凑近查看的侍卫突然大惊道,“里面有头发!” 接着,苏芷涵命人拿来竹竿从坛子里挑出湿漉漉的墨发,它们团成一坨,散在地上倒分开了,每一缕粗细差不多,都用红绳系着。 其他的酒坛相继被打开,令人更加震惊的是酒里不仅有长发,还有不明的暗红色肉块,可又不像是猪肉羊肉。 苏芷涵将搜出的一干物证以及人证全都带到赵寺正面前,张婆子和两个小厮早就六神无主,兴许他们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被人找上,以为有沈家的庇护便可以为虎作伥。 “都是少爷吩咐我们做的啊,有,有个道士跟少爷说,用少女的头发和心肝泡酒可以延年益寿,时间久了可以长生不老。所以,所以才到处搜罗贫家女,先糟蹋了人家,再一刀毙命。”张婆子缩着脖子全都交代了。 赵寺正看着这些骇人的东西,面如寒霜,“沈少爷,你还有何话好讲!” 沈大少咬着牙,一脚踹到张婆子身上,狠声骂道,“我养你们干什么吃的!吃里扒外的东西!” 侍卫们迅速冲上去制住沈大少,将其胳膊扭到身后,他越是挣扎谩骂,侍卫们下手越狠,直将其拧脱了臼。 沈大少杀猪一般的叫喊着,被押下去的过程中还在挣扎,“你们不能办我!我爹是当朝户部侍郎!” 沈府的其余人等皆被押送回大理寺衙门,不过一个晚上的审讯,全都供认不讳。沈大少虽然在外头闹的凶,可一到衙门里,看到审室的各种刑.具,立马问什么说什么。他不仅承认强抢杀害胡玉儿,同时也承认派凶截杀胡舟。 沈大少自己都记不得到底害了多少姑娘,能记得的就有四个,他先是强抢民女,再加以杀害,然后丢给张婆子他们处理。缝合刀口,有的剪下头发,有的挖出心肝,制成酒酿。剩下的尸体会被运送出府外,一般是抛到荒郊野岭掩埋或者丢到河里。 他往日选中的目标都是毫无背景的老百姓,唯独胡玉儿家里相对富裕,有个开粮食铺子的爹。也正是因为如此,胡舟不相信自己女儿死于意外,想要往上告,成了沈大少的心头大患,这才派人杀了胡舟。 人证物证俱在,当事人也已经承认罪状并签字画押,沈府别苑已被查封,所有涉案人员全部收押大理寺地牢。同时付郎中也被削官关押,治故意包庇之罪。 此案的结果才递交圣听,次日早朝上,户部沈侍郎脱去朝服,当着君臣的面负荆请罪,痛心疾首的哭喊自己教子不严,愿意领罪。圣上念其在朝贡献,罚了他一年的俸禄,禁足三月。 赵寺正举着卷宗看了三遍,直觉大快人心,看到苏芷涵时,开怀的笑道,“丫头,这回你可立了头功了,多亏你坚持,不然真让这丧心病狂的畜生逍遥法外。” 苏芷涵拱手,“大人过奖。” “诶,不是过奖,我说的都是事实啊。”赵寺正合上卷宗,欣慰道,“此次一举解决两桩案子,很快便可以结案了。” “大人。”苏芷涵忽然道,“可不可以先不要结案?” 赵寺正闻言,面露疑惑,“为何?凶手不都抓到了吗?” 只见苏芷涵微微蹙眉,“下官觉得其中可能还有其他线索。” 从寺正阁出来,苏芷涵脑海里还是关于这桩案子的疑点。如果就此结案,赵寺正可以交差,她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获得进入卷宗内阁的机会。 但她真的可以允许就这样结案了吗? 记得师父曾经对她说过,解决一件案子的初衷就是将真相公布于众,让施害者受到应有的惩罚,令被害人得到安息。 “喂,芷涵!”周丝蓉跳到她面前打招呼,嬉笑道,“恭喜恭喜,头一个案子圆满完成。” 苏芷涵笑道,“谢谢。” 周丝蓉奇怪的打量她,围着她转了两圈,“案子破了,你为什么好像不高兴?” 苏芷涵摇摇头,“我觉得这个案子尚未结束。” 看似一切都顺理成章,其实有些地方是说不通的,就比如既然付郎中已经与其勾结把案子摆平,胡舟一个平民又有何惧?值得他冒险再一次杀人。如果沈大少有不得不杀死胡舟的原因,定然是胡舟掌握了关键性的证据,而她在现场根本没有找到任何可以作为证据的物件。也许是证据已然被沈大少派去的人拿走了,可这又不能解释为什么沈府里还堂而皇之的留有那些血迹。 那些痕迹没有被特意掩盖,足矣证明沈大少有恃无恐,且过后还会继续作恶。他没有如此缜密的心思,也就不可能发现胡舟掌握了对他不利的证据。 苏芷涵走出衙门,马车已经停在门口恭候多时了。小厮掀开车帘子,待她上了马车,便勒起缰绳调转马头,朝着苏府行去。 第十四章 从大理寺到苏府大约半柱香的路程,如果抄近路便是穿过两条街过一个深巷,再走一段人烟稀少的空旷小道。 中间没有泥泞不平的路,马车颠簸甚小,苏芷涵在里面坐着,脑子里还在想胡舟案子的细节。 突然,马车剧烈的摇晃起来,苏芷涵回神,扶住车壁稳住身形。 “小姐!小姐,有刺客!” 苏芷涵掀开车帘,就见寒光逼近,她一把揪住两个小厮的后襟将人丢进马车,旋身躲开逼近的数把长剑,跃下马车。 数名黑衣蒙面人随着她追下马车,招招致命,可见是专门冲她一个人来的。 长剑犹如毒舌吐信,嘶嘶破风。说时迟,那时快,苏芷涵劈手夺过其中一人的宝剑,转身挡开其他剑锋,反客为主,一时间竟让黑衣刺客落了下风。 只见她纵身跃起,枫红衣裙于半空中翻飞,寒光乍现之时,所有黑衣刺客瞬间倒地。 苏芷涵抬脚踩住其中一名黑衣刺客,还不等问话,那刺客突然头一歪,瞪着眼没气儿了。 其他的刺客几乎同时毙命。 苏芷涵强行掰开刺客的嘴巴,大量的黑血往外涌。 看来是早就服了毒。 刺客身上没有任何物件可以证明身份,基本上是死无对证。 没想到她还能让别人派出杀手死侍,这人会是谁呢? 这时候,马车里的两个小厮颤颤巍巍下来,看见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一圈尸体,吓得差点撅过去。 苏芷涵丢掉长剑,擦了擦手,“你们看见什么了?” 两个小厮扑通跪地,声称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苏芷涵又道,“不对,你们看到了。” 两人面面相觑一阵,马上改了口,分别称自己看到了。 可苏芷涵却问,“你们看到了什么?” 大理寺升职记 第8节 两个小厮早被吓破了胆,正六神无主,被她翻来覆去的问,更加心惊胆战。 其中一个稍微胆子大些的抖着身子问道,“小姐说奴才看到什么奴才就看到什么。” 苏芷涵这下满意了,“你们看到今晚有人行刺,本小姐受到惊吓卧床不起,刺客不知为何突然暴毙身亡。” 她以往出府甚少,恨不得她死的也就是苏府二房的那些人,但是她们并没有这个本事,否则也不会拖到现在。 要说出府以后,能盯上她的人也就是和胡玉儿胡舟之死相关的人。 苏芷涵遇刺的消息一经传出,朝堂坊间萌生出无数种猜测。她突然告病请假,赵寺正那反倒起了疑心,不再着急结案。 她心安理得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任由舆论发酵。经此一事,那个想要她性命的人再也不能做的这般明显。 虽然被吓到病重是假,可福儿还是忧心满满,看苏芷涵的眼神都平添一份苦大仇深。 “好了,你小姐我不是好好的?”苏芷涵无奈道,顺便拿了一颗枣子。 福儿却不像她这般没心没肺的样子,“太可恶了。” 见小丫头气的两颊圆鼓鼓,苏芷涵一指头就戳了上去,成功打断福儿的气愤。 “放心,不管这个人是谁,我是不会让他好过的。” 福儿捂着脸颊,还是很生气,但生气归生气,还是要继续给自家小姐添热茶,端果子。 装样子开的汤药都被她倒进花盆里,一连倒了三日。期间,苏芷涵对外放出话去,概不见客。等她觉得把人们胃口吊的差不多了,才松口。 不过没想到头一个过来探望她的竟是小妹。 “三小姐,您慢点跑。”福儿开门后便一直跟在后面,怕她一不小心绊倒。 苏府三小姐苏慕蝶也是偏房庶女,只不过她的娘亲死的早,生下她没多久便撒手人寰,她跟着一个婆子长大。二夫人善妒,苏侍郎忙于朝堂从不管后宅之事,怕是早就不记得自己还有个三女儿。 苏慕蝶跑到床前,没见到苏芷涵的时候心急,见到人以后又不敢上前。 “二姐姐……你……你……” 话未说完,眼泪先掉下来了。 苏芷涵无奈的叹声气,招招手,让她近前。苏慕蝶这才敢往前迈步,等坐到床边,她终于忍不住扑进苏芷涵怀里,小声抽泣。 “姐姐没事,小蝶看,是不是好的很?”苏芷涵心想自己装个病,还得哄别人,刚哄完一大个,又来个小的。 她的话果然很好使,苏慕蝶顿时就不哭了,坐直身体打量苏芷涵,见她确实无碍,才有了笑模样。 “二姐姐不要有事,别丢下小蝶。” 苏芷涵替她抹去眼泪,“别哭了,都哭成小花猫了。二姐姐说过要照顾小蝶,不会食言。” 她对这个小丫头的承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好像要追溯到五年前,当时自己也才十二岁,有一天照顾小蝶的婆子来找自己,说三小姐高烧不退,可府里没有人肯请郎中。 苏芷涵也忘了自己是怎么想的,可能是心生怜悯,她以自己的名义请来郎中,终于是救下了年仅七岁的苏慕蝶,郎中说再晚个一时半刻怕是回天乏术。 从此她身后多了一个跟屁虫,苏慕蝶生性胆小,可自从与她亲近之后愈发的喜欢缠着她。她曾经深表怀疑这是不是雏鸟情节。 “小姐,老爷来了。” 苏慕蝶一听,马上躲到苏芷涵身后,缩成小小的一团。 苏芷涵知道她怕父亲,特意扯了被子把人挡严实了。 “爹爹。” 见苏侍郎进门,苏芷涵作势起身行礼,被苏侍郎制止住。 “既然身体不好,就不要起来了。” 苏侍郎打量她一阵,“脸色是不大好看,记得按时吃药,多休息。” “谢谢爹,女儿知道了。”苏芷涵乖巧的回应。 苏侍郎说了些嘘寒问暖的话,临末了却提到,“如今你翅膀硬了,为父管不动你。但是还是要提醒你,凡事莫要追根究底,免得惹上杀身之祸。就像这次,还不长长教训,若你不追查胡玉儿的案子,岂会遭这个罪?” 话音刚落,突然从床里头蹦出来一个人。 “二姐姐是抓坏人,不是二姐姐的错,是坏人的错!” 撂下一句话,把在场的人都喊蒙了,紧接着,苏慕蝶又躲回被子里,把自己裹严实。 苏芷涵明显能感受到被子里的人在发抖。 她不禁笑着摇摇头,这孩子…… 第十五章 苏侍郎被吓一跳,指着苏芷涵身后大声呵斥“放肆!哪里来的野丫头,涵儿你……” “爹。”苏芷涵拍拍身后的鼓包,“她是慕蝶,您忘了吗?” 说来也是可笑,当初三夫人进府时也是荣宠一时,生下的女儿取名为蝶,是因为三夫人名中带蝶字。明明是充满爱意的寄托,却在三夫人死后荡然无存,甚至都忘记有这么个孩子存在,一忘就是十二年。 苏侍郎愣在原地,倒是头一次显得有些无措。 “小蝶,快出来。” 苏芷涵好不容易把苏慕蝶哄得露出脑袋,“这是爹爹,叫人。” 然而苏慕蝶看了苏侍郎一眼,立马抓紧了苏芷涵的胳膊,整个人往她身后缩,别提叫人了,怕是正视都难。 苏侍郎脸色沉了下去,未再言语,随即拂袖而去。 苏芷涵也让福儿把三小姐先送回南院,自己刚要躺下,却又听有人来报,称礼部侍郎的千金俞悯嫣前来探望。 由于她很少出现在各种宴席中,结识的人很少,和俞悯嫣相识还是因为同在书院念书,虽然她只读了一年便被二夫人以身体不好、资质愚钝为由没有了继续读书的机会,俞悯嫣却还是一直记得她。 年关前,俞家回齐州省亲,直到正月十五都是在老家过的。 俞悯嫣一进门便满目担忧的寻着苏芷涵而来,等走至床畔看见她靠在床头的模样,登时眼眶就湿了。 苏芷涵本是做做样子,没想到真的吓到好友,赶忙要起身解释,却被俞悯嫣拦住。 “你躺着别动,伤在哪了?”说着,豆大的泪珠就往下掉。 苏芷涵抿了下唇,好友本来就有些悲天悯人,平时就爱哭,断不该惹她的。 “我真的没事,没受伤,不信,我下床走两圈。” 俞悯嫣忙摇头,“我信,我信,你别乱动了。” 苏芷涵顿觉有些头疼,这哪里是信了她没事,分明拿她当小孩儿哄。 “到底是谁如此狠毒?” 俞悯嫣说着就要掉泪,眼睛都哭肿了。在她眼里,苏芷涵就是一个小可怜,从小没有母亲疼爱,父亲又宠妾灭妻不顾家。苏府的二夫人专横跋扈,苏芷涵连读书的机会都没有,不让出门,不让结交朋友,完全是想将其养废了。 忽然,她惊道,“不会是你们府上那个二夫人吧?她嫉妒你比她的孩子先入了朝堂。” “不会。”苏芷涵斩钉截铁道。 二房的没那个能力也没那个脑子。 “其实我心里有个猜想,但只是猜想,没有证据。” 俞悯嫣好奇追问,“谁啊?” 苏芷涵看着她,“现在谁最恨我?” 虽然不擅长办案一类的事,但俞悯嫣倒是对人情很敏感。 “你是说?” 见苏芷涵不置可否,俞悯嫣倒吸一口冷气,这个案子牵扯的人已经超出了她所能想象。 “芷涵,没有证据前万不可对外人讲。” 苏芷涵笑笑,“放心,我心里有数。” 她自然知道案子一旦涉及位高权重者,若是无凭无据的提出怀疑,无异于引火烧身。 “不管怎样,等过两日,你同我去城隍庙求签,求个平安签。”俞悯嫣拉住她的手,认真说道。 苏芷涵本想拒绝,毕竟她并不信鬼神,可见到好友担心且坚持的眼神,拒绝的话还是没说出口。 去一趟也无妨。 反正她还在休假,受了惊吓去庙里求平安听上去合情合理。 两日后,到了两人约定的时间,俞悯嫣特意派自家的马车来接苏芷涵,并且多带了几个侍卫确保安全。苏府依然只跟了两个小厮同行,原本福儿也是说不放心要跟去,当时就被苏芷涵按了回去。 寺庙这种地方,苏芷涵一向敬重但不信服,所以不曾主动来过。 她们来的地方是洛阳城中香火最鼎盛的庙宇,上到达官贵人下到平民百姓,有老有少,都会来此处祈福。有的求家宅平安,有的求姻缘,传言任何心愿都能被佛祖保佑。 苏芷涵跟着上完香,又被俞悯嫣拉去求了张平安符。她手里拿着用红绳栓住的黄符,神色复杂。 带吧,她又懒得带。不带吧,是好友的一番心意。 “我去年来的时候和今年差不多,热闹的很。”俞悯嫣自己也求了个家宅平安签,望着寺庙院落里来来往往的过路人,不禁感慨。 苏芷涵与她并肩站着,不经意扫见一个蹲在犄角旮旯里的小女孩。在这天寒地冻的正月里,别人全是身着冬衣,富裕的人家都会在外披着狐裘披风,而那个女孩却是衣衫褴褛,破烂的裤腿在寒风中摆动。女孩拿了一只破碗,尽管冻的瑟缩,还是伸手在朝着香客们讨饭。 洛阳城内繁华似锦,即便是平民百姓也大都能吃饱穿暖,从来不见在外讨饭的乞儿。 “芷涵,你看什么呢?” 苏芷涵往那头一指,俞悯嫣也顺着望过去。 “诶?洛阳城怎么会有乞儿?” 苏芷涵见那女孩的鞋子同样也是破到露出脚趾,鞋底已经被磨的透亮,估计也快漏了。 怕是从外地而来的流民。 两人走过去,在小女孩面前停住。 破碗里突然多了一贯钱,女孩猛的抬头,呆愣愣的望着苏芷涵。 苏芷涵特意蹲下来与女孩平视,放柔了声音问道,“小姑娘,你是哪里人?你的家人呢?” 女孩赶紧把钱装进怀里,好像怕她们反悔一样,过了一会儿见她们并没有抢回去的意思,这才怯生生的说,“我,我叫楚楚,是琼州人士。” 大理寺升职记 第9节 第十六章 果然不是洛阳当地的人,从琼州到这里要很久的路程,看女孩的样子根本没钱雇马车。 难不成是一路行乞过来的? 思及此处,苏芷涵又问,“你家里人呢?为何要来洛阳?” 楚楚低下头,已是带了哭腔,“家乡大旱,爹娘都饿死了,家里只剩下我。我是跟着邻居婶子姐姐们逃出来的,想着要去富庶的地方才有活路,于是走走停停到了洛阳城。” 苏芷涵和俞悯嫣对望一眼,皆流露出不忍。 她记得琼州大旱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朝廷应该拨放过赈灾粮款才是,怎么会还有这么多流民? 倘若能在家长活的下去,谁又肯背井离乡来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洛阳城真的是繁华似锦。”楚楚不禁向往道,“如果能在这里生活下去该多好。” 苏芷涵不由问道,“当地的知府没有发放粮食吗?” 楚楚摇头,“我们根本没有见到什么粮食,为了活命,大多数人都开始挖野菜啃树皮。旱灾持续太久,到最后连树皮都难寻了。” 朝廷拨放的粮食去哪里了? 苏芷涵蹙起眉,细思间,远远瞧见两个僧人朝着佛堂走去,其中一位僧人走路轻快,与旁边笨重的和尚显然相反。 城隍庙里的僧人理应是不会武的。 苏芷涵目光冷下来,“悯嫣,我去去就来,你在这等我一会儿。” 言罢,她追上那两个僧人的脚步,一路跟进佛堂,其中脚步轻快的僧人在与方丈请示之后转去后院,她也紧随过去。 “大人?” 苏芷涵听到声音,回头寻找,正巧看见一名大理寺侍卫,曾和她一起寻访过胡玉儿案子。 她当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侍卫立即会意,随她身侧朝着后院的一处禅房走去。 那僧人似乎是察觉到不对,忽然改了方向,疾步奔走。 苏芷涵双目一凛,当即跃身而起,同僧人交上手。 僧人的武功不低,主要是力气大,但到底不是她的对手,不到三招就被制住。 就算不知道来龙去脉,一个城隍庙的僧人会武功已经足矣令人生疑。 侍卫拱手道,“大人,属下即刻将人押回大理寺。” 见僧人还在挣扎,苏芷涵失了耐性,抓住僧人的肩头。 只听一声惨叫,那僧人脸色惨白,冷汗直冒,再无力气挣动。 侍卫接过僧人,无需再费力,只要看着他不逃跑即可。 分筋错骨手,无论是在江湖还是朝堂,已经失传了十几年。 苏芷涵见他愣神,催促道,“还不快走?” 侍卫慌忙回神,颔首领命。 苏芷涵重新返回方才未进入的禅房,意外发现里面有个暗室,而暗室中竟然屯放着上百斤的粮食。 粮食,又是粮食。 苏芷涵回去找俞悯嫣,没有同她细说,只是讲衙门里突然有急事。 俞悯嫣也未多问,只道,“你快去吧,正事要紧。” “那她……”苏芷涵看一眼楚楚,心里莫名觉得琼州的旱灾与今日的种种,甚至是胡舟的案子皆有关联。 俞悯嫣笑道,“放心,我会安排妥当,你尽管去忙你的,她和她的同伴都交给我。” 苏芷涵点头,即刻与侍卫押着僧人返回大理寺衙门。赵寺正见到她一阵惊讶,言语间尽是关切,还说怎的不等身体好了再来。 “大人,下官无意发现一处藏匿粮食的聚点。” 苏芷涵将在城隍庙所见所闻全都据实以告,赵寺正听后也是心惊。 同时,僧人被押进大理寺牢房,而城隍庙的其余僧人乃至方丈都被秘密控制起来审问。 方丈和其他僧人那似乎真的不知情,不论如何审问也没有审出有关信息。赵寺正亲自出马审问那个会武的僧人,苏芷涵在隔壁旁听。 她一边喝茶,一边听,半天广听见隔壁如同杀猪一般的叫声了。 怪不得赵寺正不让她同审,原来是动用了大理寺对待凶徒的审法,估计是影响食欲的那种。 不过想想也是,赵寺正任职时间再短,到底是大理寺的人,认真起来也是绝不手软的。 隔壁的凄厉声持续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接着,那僧人便开口了。 他说出了一个惊人的秘密。 琼州赈灾的粮食早在两年前便从未抵达过琼州境内。到琼州的只有荞麦皮,而尽管只有荞麦皮都没放到百姓手中,而是被知府扣留了。 两年来,朝廷为琼州放了不止一次灾粮,可是层层削减下,到了灾民手中所剩无几,这也是琼州大旱迟迟不得缓解的原因之一。 而灾粮从户部侍郎手中开始就没有放下去,而是源源不断的提供给一个神秘的地方。 审出来这个烫手山芋,赵寺正也沉默了。原本审到户部侍郎之子已是冒着风险,现在又查出更大的秘密。 赵寺正摸了摸自己的乌纱帽,深感不保。 得出这个结果,苏芷涵反倒是解开了一切疑惑。 她本来疑惑沈大少没有那么缜密的心思,如何能精准的劫杀胡舟,现在全都说的通了。 胡舟是粮食铺子的老板,与户部侍郎挪用灾粮的事应该有很大牵扯。沈侍郎可能是需要利用胡舟转移视线,暗中将粮食运往别处。而胡舟因为女儿之死生了异心,想要将此事告发,这才被杀人灭口。 也就是说当时胡舟是想要将证据提报给能管此事的人。 胡舟一死,证据也就没有了。 大理寺的人多次查访与胡舟有生意往来的人,皆无所获,可如果这生意不是明面上的呢? 账本上没有记录,可能还有另外一本账,是账房先生也未曾经手过的。 “启禀大人!那人死了。” 赵寺正大惊,一把揪住侍卫的领子,吼道,“你们怎么看人的?怎么会死?” “回大人,那人只说渴,没想到喝了水就……” 苏芷涵跟着赵寺正返回审室,入目皆是一片猩红。她上前捏开僧人的嘴,见其上膛挂了铜钱大小的白色印记。 失策了。 “他嘴上有毒,必须遇热水化开。” 同死侍一样,他是随时准备赴死的。方才没有机会,受不了刑讯才招供,一旦有了机会便激发毒性,这样即使招供了,死无对证,等于没招。 赵寺正锤上石壁,“该死的!” “也并不是全无迹可寻。”苏芷涵突然道。 赵寺正忙追问,“此话怎讲?” 就算胡舟瞒的再隐蔽,诺大的粮食铺子不可能没有一个人知晓内情,即便不是知道的很清楚,起码也能察觉到蛛丝马迹。 有人没说实话。 第十七章 苏芷涵当即持着大理寺令牌带人前往粮食铺子,自老板胡舟身亡后,铺子里的各项事宜都由掌柜的做主,生意尚算稳定。 见到大理寺侍卫围在粮铺外头,原本想买粮食的人们纷纷散开。 苏芷涵进门,直言道,“钱掌柜,我们尚有些细节需要询问,请借一步说话。” 钱掌柜愣怔一瞬,随即引着苏芷涵到后院叙话。侍卫们皆留在门外,屋子里只有他们二人,钱掌柜端着茶杯,频频吹凉,始终未饮,期间用余光偷瞄过来,只敢看上一眼便马上移开视线。 苏芷涵扯了下唇角,“莫不是这椅子上有钉子,钱掌柜怎的如此坐立不安。” 杯盖碰到杯身,叮当作响,钱掌柜陪着笑脸,赶忙低头饮了一口。 “大人说笑。” 热茶放置手边,苏芷涵却没有半点品茶的兴致,开门见山道,“除去城东的这家粮食铺子,胡老板可还有其他生意?” 钱掌柜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下,继而笑道,“老板多年就经营着这一桩生意,粮食铺子就是他全部的心血了。” “钱掌柜。”苏芷涵起身,踱步至其面前,“胡舟枉死,你就不想知道他到底是因何而死?” 钱掌柜低着头,稍稍往后仰,“不,不是被沈大少爷所杀?” “你觉得以胡老板的精明,会被那个纨绔草包杀掉?” 见他神色中带出不确定,苏芷涵继续道,“钱掌柜,我真的不想传你去大理寺问话,你知道,大理寺的审室进去了,不是每个人都能完好的出来。” 钱掌柜胳膊抖了一下,直接滑到地上,“大人明鉴!小人真的不知老板生前同谁在做生意,只是老板那有两本账簿,他从来不让人碰。老板偶尔会驾车去城外西郊,具体是什么生意小人真的不清楚!” 苏芷涵从旁边的马市借来马匹,即刻动身前往西郊。 高头大马立于身侧,唯有苏芷涵在其中显得娇小。 其中一名侍卫上前蹲下,“您踩着属下上去吧。” 苏芷涵瞧他一眼,“不必。” 话音刚落,她腾空跃起,翻身上马,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看得在场众人移不开视线。 她拉住缰绳居高临下的对侍卫说道,“多谢。” 一行人等马不停蹄的赶向西郊,终于赶在天黑之前出了城门。 郊外人烟稀少,到底还能看到零星几家铺子和偶尔来往的行人。 钱掌柜只知道胡舟会来西郊,却不知具体去哪里。 苏芷涵下马来到路边的茶水铺子,让店铺的伙计给几匹马喂水喂食,她与侍卫们也要了一壶清茶,就这么在简陋的帐子底下小憩片刻。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大理寺升职记 第10节 所有侍卫齐刷刷的看向苏芷涵,这些日子的查访已经让他们习惯性的听从苏芷涵的提议。 苏芷涵转头叫来伙计,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木桌上,“你可曾见到过有富家商人从这里经过?” 伙计摸过银子放进怀里,笑得两眼眯成一条缝,“见过,有个富家老爷,看上去像是做生意的,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这头,有时候就在小店歇歇脚。因为这里路过的富裕人家少,所以小的记得很清楚。” 苏芷涵早就想到胡舟来西郊应该很显眼,“你可知他去往何处?” “这……”伙计抓耳挠腮,“小的只看见马车会一路向西,可具体在哪里停下,小的就不得而知了。” 如此模糊的回答,说了等于没说。 侍卫气不过,上去就要把银子拿回来,伙计赶紧往后退两步,捂住衣襟。 “银子给了就是我的了,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侍卫上前一步,“你!” 苏芷涵抬手,“不必跟他计较这些。” 侍卫这才愤愤不平的回了座位,怒饮一杯茶水。 这时候刚巧有两个推着平板车的百姓从旁经过,在后面还远远的跟着几个背木柴的。 苏芷涵远见这几个百姓,目光在他们身上来回打量。 这些百姓应该都是刚砍柴回来,脚下沾着泥泞,身上也都是尘土,他们行进的地方都是同一个方向。 待这一波人过去,没过多久,后边又来了几个猎户,肩上披着兽皮,身后背着弓箭,他们去的方向似乎和方才的百姓同路。 他们这是要去哪呢? 苏芷涵当即起身,“跟在他们后边。” 马匹暂且被留在茶水铺子,苏芷涵同侍卫们悄悄的跟在那些百姓身后。他们脚底下都有功夫,跟踪几个普通百姓尚且没有问题。 路过的那些人皆为青年壮丁,这么多壮丁同时前往一个地方,不得不让她联想,搬运粮食是需要人力的。 几人沿着小路一直向西走,跟着最后的两个猎户,他们发现了一个隐蔽的山洞。拨开层层藤蔓,进到里头是昏暗幽深的石路。 前头突然闪过火光,苏芷涵忙侧过身子,几人隐蔽在山石之后。等到火光渐渐远了,他们才继续跟上。 等进到最深处,苏芷涵才头一次知道什么叫别有洞天。从外头看只是能进一个人的小洞窟,即便却能装下百人。 而方才那些行路的百姓混入其他人当中,驾轻就熟的拆分粮食袋子,更换麻袋,再分批背运。 苏芷涵按在岩石上的五指收紧,这应该就是做地下生意的地方,而那些被丢弃的袋子上赫然写有赈灾粮的字样。 第十八章 身穿玄灰衣袍的人手持鞭子,时不时的抽打地面催促那些搬运的劳工,若是谁手慢了少不了挨上一鞭子。 侍卫小声问道,“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做?” 苏芷涵眼见着那些人将写有赈灾粮的麻袋像丢垃圾一样丢在旁边,蹙着眉头凝视这些只顾运粮的人。 忽然,她抬手道,“全部拿下!” 一声令下,侍卫们一拥而上,拔剑相向,为首的侍卫高呼大理寺之名。劳工以及监工的人们瞬间如惊弓之鸟,突然有人抄起一袋米朝着侍卫们丢过来,其他人纷纷消防,监工的同时拔刀与大理寺侍卫交上手。 混乱之下,苏芷涵从石壁后跃出,一脚踢在监工头目的胸膛,将人踹出一丈远。紧接着,大理寺侍卫迅速控制住场面,一人压制两个,劳工们个个蹲在地上双手抱头,而方才还拔刀挥鞭的监工们更加惨淡,被打的鼻青脸肿不说,连爬都爬不起来。 苏芷涵揪住监工头目的衣襟,“统统带回大理寺候审,这里包围起来。” 众侍卫齐声应承,将粮窟里的人一个不落的全部押回大理寺。经过审问,结果并不十分理想。这些人拿钱办事,确实与胡舟有见过面,但胡舟听命于谁他们是一点不清楚。胡舟死后,监工头目接到过不明书信,信上所言让他们继续做事,其余的不要过问,至于粮食最终会运送到何处他们也不清楚。 证据不足,根本无法将视线引到户部侍郎的身上,就算这件事捅出去,沈侍郎顶多被治失察之罪,到时候他再推出个替罪羊,此事和他就没有多大关系了。 好不容易找来的你证人全都在大理寺了,可是却依旧无法定案。 苏芷涵摩挲着白瓷瓶的边沿,望着里边的红梅花出神。福儿进门时瞧见的就是她这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于是快走两步,将手上的茶壶重重放下,终于叫她回了神。 “小姐,您打回来就是这副魂游天外的样子,饭也不好好吃,水也不好好喝。怎么办个案子还把自己办住了。”福儿唠唠叨叨的,替她倒上一杯热茶,“自您任职录事以后,咱这终于能用上好茶,您到没工夫享用了。” 苏芷涵为了让这个小唠叨赶紧闭嘴,赶忙饮一口茶水,确实与以前的味道不同,“蒙顶山茶?” 福儿笑的两眼弯弯,“可不是,以前给咱这送的都是茶叶沫子。小姐,这案子如此棘手吗?” 原本也不是她非要解决的案子,但是她尊师父教诲多年,不求个真相大白实不安寝。现在回想起来,仵作验尸时,在胡舟身上发现的染了血迹的碎纸片应该就是账本上落下的。可惜账本已经被抢,假和尚也死无对证,线索中断止步不前。 “哦对了,小姐,您看奴婢这脑子,早上,俞府派人传信儿来。”福儿一拍脑门儿,从袖子里掏出一张信封,“对,俞小姐说让告诉您,上回您和她在城隍庙遇见的人已经安顿好了,这是园子的地址。” 苏芷涵拆开来看,上边是一桩别苑的图纸,园子在城东边沿,看样子地方挺大。楚楚她们人多,住的宽敞点也是应该。 她收起信纸,“叫人备马车,我去一趟别苑。” 洛阳城中的线索断了,楚楚她们来自因旱灾而民不聊生的琼州,说不定会有别的线索。 苏府马车抵达俞江别苑时,俞悯嫣正好在园子里安排各项事宜,见到苏芷涵来了,赶忙停下所有事,到门口来迎她。 “我早上刚让人传的信儿,你这下午就到了。” 苏芷涵四下看了看,别苑一共两个院子,楚楚她们有七八个人,完全够住。 “苏姐姐!” 苏芷涵闻声望去,就见一个着绿衣服的小姑娘跑向自己,等到了近前她才反应过来这姑娘就是楚楚。脸洗干净了,再换上新衣,显露出原本的清秀,人也精神许多。 楚楚比她小两岁,她看着楚楚就像是看到了小蝶似的,便忍不住摸摸小姑娘的头。 “住的可习惯?” “习惯!”楚楚很是开心的样子,眸子里都是亮晶晶的,“这个院子好大,房间也好多,衣裳食物都是俞姐姐准备的。我从来没住过这么好的房子,穿这么好的衣服。” 知道俞悯嫣办事妥帖,但苏芷涵倒是没想到她会直接把楚楚等人安排在俞家额外购置的宅子里。 “俞侍郎知道了不会说你吧?”苏芷涵低声问道。 俞悯嫣掩唇浅笑,“放心,爹爹他也是乐善好施之人,要是让他知道,估计会头一个提出来收留她们。” 苏芷涵本是看着好友,忽然觉得衣袖被人拉住,转头一瞧,原来是楚楚拽着自己的袖子。 “怎么了?” “苏姐姐,我,我自来洛阳城还没有好好的逛过街市。”楚楚低着头,说话细如蚊声,若不是苏芷涵凑近了听恐怕是听不清。 “今日,我和婶婶阿姐们第一日来园子里住,苏姐姐可不可以陪我去街上逛一逛?就当是,当是......” 苏芷涵笑道,“当是恭贺乔迁之喜,当然可以。” 楚楚豁然抬头,像是傻了似的,呆愣片刻才扬起大大的笑脸。 园子里的其余事宜依旧由俞悯嫣继续操持,苏芷涵只带了楚楚一人上街,她见小姑娘看哪里都新鲜,便没有打扰,给楚楚留出足够的时间逛街。 “苏姐姐,你看,那个人嘴里可以喷火诶!” 苏芷涵被楚楚拉着挤进人群中,人群中间是表演杂耍的戏班子,表演了喷火还不够,继而搬上了胸口碎大石,引来围观的百姓阵阵叫好。 她见楚楚看的入神,不免想起其实自己也没有怎么逛街过,最轻松自在的那年便是同悯嫣上学院读书的时候。 现在她身处喧闹的集市上看到了精彩的杂耍表演,可惜已经没有像楚楚一般的兴奋感了。 回去途中,苏芷涵终于找到机会,“楚楚,你们在琼州的时候可有见过什么奇怪的人?比如像是官府的人?” 楚楚皱眉回想半天,摇头道,“我只见过路边饿死的百姓,没有见到过官府的人。” “那么来洛阳城的途中以及到了洛阳城后,有什么人接近你们或者驱赶你们吗?” 从未有乞儿的洛阳城突然出现这么多流民,沈侍郎那里应该不会一点风声都没听过,又如何会听之任之? 这回楚楚倒是很确定的答道,“有,是有穿着劲装的人来驱我们出洛阳,但我们躲开之后换了地方讨饭吃,再也没遇上过了。苏姐姐你怎么了?” 苏芷涵蓦的停下脚步,警惕的观察四周,这里离着闹市已经有些远了,且天色已暗,湖边雾气淼淼,不见来往船只,前边还有飞檐阁楼做挡。 夜黑风高,实在是个杀人灭口的好时机。 乍然间,十几名黑衣人自飞檐后飞出,落至两人面前。 第十九章 黑衣刺客迅速散开将她们团团围住,手中寒光凛凛,剑刃锋利得像是立刻能削断人的喉咙。 楚楚哪里见过此等阵仗,当即四肢发抖,可却没有往后退,反而冲上去挡在苏芷涵身前,张开手臂。 “苏姐姐快跑!” 瘦弱的身体,颤抖的双臂,脊背却依旧挺直。苏芷涵愣了一瞬,万万没有想到一个萍水相逢的小姑娘会如此。 为首的黑衣人举剑高呼,“主子有令,杀无赦!” 说时迟那时快,十几把利剑一触即发。苏芷涵旋身而起,迅速将楚楚拖至身后,紧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其中一人的宝剑,以一当十,挡住其他人的剑锋。 长剑如游龙,于夜幕中肆意穿梭。骤然间,苏芷涵纵身跃至上空,执剑向下,一举破开十几名刺客的围攻。 “苏姐姐!小心!”楚楚惊呼出声。 苏芷涵应声转身,一道银光划破夜空,直中黑衣刺客的胸膛。剑过风逝,乌纱滑落,青丝披散开来。 其他黑衣刺客们见状,立马爬起来纵身飞离。 楚楚跌跌撞撞的跑到她身侧,紧张的打量她,“苏姐姐,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苏芷涵丢掉长剑,转头对楚楚笑道,“我没事,放心吧。倒是你,方才多危险,你怎么就冲上去了?” 她原本是逗趣,想要安抚一下小姑娘,却不想楚楚面露认真,眼神坚定。 “苏姐姐是做大事的人,我相信苏姐姐以后会为百姓办更多的好事,不能死在这里。而我就不一样了,我出身贫寒,也没什么本事,现在父母也没了,就算死了也无所谓。” 苏芷涵收敛笑容,拍拍她的肩膀,“没有谁的命是无所谓的,也不分谁比谁贵贱。即便你现在觉得没有意义,但你还活着就是意义,只要活着就有希望,谁能料准以后的事呢。” 楚楚呆愣愣的看着苏芷涵,瞬间红了眼眶,哽咽着点了点头。 这帮黑衣刺客的路数同之前刺杀她的应该同一拨人,但是这次她倒是拿不准,刺客是冲着她来的还是冲着楚楚。 苏芷涵将楚楚送回俞江别苑,她的衣角站了些许血迹,看得俞悯嫣一阵心惊肉跳,差点差人去把郎中请来。 换下官府的苏芷涵,捧着热茶,对着好友笑道,“不必担心,那都是别人的血。” 可听到事情原委后,俞悯嫣还是轻蹙眉宇,忧色不减。 大理寺升职记 第11节 “以后出门要多带点人,尽可能不要落单,还有,若是此案不解决,怕是以后这种事不会少。” 苏芷涵当然明白好友意欲何指,听已然得罪了幕后之人,若是这一不能将其揪出,往后必定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日日欲处之而后快。 “账本没有了,就没了关键性的证据,要定罪实非易事。” 屋子里只有苏芷涵三人,她的朝服被仆人拿下去清洗,现下仅着了中衣。俞悯嫣怕她冷着,让人拿了两床被子来给她围上。要不是苏芷涵拦着,俞悯嫣怕是能弄来七八个手炉。 楚楚跟在旁边听,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懂,听半天就听出一个重点,“苏姐姐,什么是账本?” 苏芷涵特意停顿为她解释,“一个方方正正的册子,其实和三字经的书册差不多,记录生意往来,账目出入。” 楚楚恍然大悟,“上边是不是有一行一行的字,写着多少钱多少粮食?我好像捡到过。” 苏芷涵眸光微动,忙追问道,“你在哪里捡到的?” “就在......”楚楚捂着脑袋回忆半天,突然拍腿道,“是城东的街市上,那天是正月十五,我在街上行乞。原本人们都去买花灯看表演了,我在的那条路上没有什么人。然后我也想去人多的地方,就看见一个人背着包袱急匆匆的往前走,好像有人追他似的。” 所有的细节都与胡舟极为相似。苏芷涵让楚楚继续说下去,她预感这会是一条终于的线索。 楚楚年纪小记性好,还真的记住不少细节。 “有本书从包袱里滑出来,我就叫那人,可他好像太着急赶路了根本没听见。后来我拾起那本书,翻开看都是记着粮食,银两,还有一些不认识的名字。” 十有八九就是粮铺的私底下的账本了。原来账本没有被找到,她忽然就明白了那些黑衣刺客为何一直追着她。一方面是报儿子的仇,一方面是怕账本落在她的手里。而这回遇险,恐怕是楚楚的行迹已经暴露。 苏芷涵按住楚楚的肩,“那本册子现在在哪?” 楚楚回忆道,“这册子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钱花。所以我就拿它抵了香火钱,垫在城隍庙的佛脚下,就是两位姐姐之前去的那个寺庙。” 闻言,苏芷涵当即起身,借来一身玄色衣服换上,拜托好友赶快派人去找赵寺正报信,即刻前往城隍庙。 俞悯嫣一一应下,见苏芷涵马上要出门,忙拉住她的胳膊,“不等大理寺侍卫一同前去吗?你一个人去危险。” “等不及了。”苏芷涵拍拍的好友的手背以作安抚,“放心好了。” 从俞江别苑出来,苏芷涵连马匹都没有借,几乎是全程施展轻功急行,连夜赶往城隍庙。 这个时间,香客们早已离去,连撞钟诵经的僧人也准备安寝了。佛堂内昏暗无光,苏芷涵悄声潜入,即将靠近佛像之时,却忽闻身后有掌锋袭来。 第二十章 说时迟那时快,苏芷涵侧身闪开,整个人翻转到佛像一侧,抬手按住佛脚却不见有书册。紧接着数刀寒光乍现,如火树银花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苏芷涵连连后翻,一脚踢起桌案,供桌翻滚之前,前后左右的旋转,直将所有暗器尽数接下。 强劲的掌锋逼至面前,苏芷涵正面与其交手,却发现来者不止一人。她一面应对交手之人,还要防着左右突然飞来的暗器。 一个契机,她碰到庙堂的烛台,当即摸出火折子将灯烛点亮。果不其然看见四面埋伏的黑衣刺客,不必前两次袭击她的数量少。 烛光突破暗夜的一刻,埋伏于后方的刺客拔剑而起,直冲苏芷涵而来。宝剑如游蛇一般,遍地游走,苏芷涵接连躲闪,飞身至佛像另一侧,蓦然发现压在佛脚下的册子。 就当她即将拿到账本之时,数把飞镖破空而至,使得苏芷涵不得不暂时放弃取账本。 黑衣刺客们忽然聚到一处,一排接一排的摞成铜墙铁壁,寒剑高举,竟是摆出了剑阵。 剑势尚未袭来,忽有利剑破空而至,被射中的刺客接连倒下。紧着,赵寺正带领大理寺侍卫冲进庙宇。黑衣刺客剑阵已破,剩下便溃不成军,很快就被苏芷涵和侍卫们联手擒住。 “大人,账本在这里。” 苏芷涵取出压在佛脚下的账本呈给赵寺正。 赵寺正翻开账本,里面将和户部侍郎与虎谋皮的每一笔生意都记录的清清楚楚,甚至留有一份手书。 这份账本、黑衣刺客以及在西郊擒获的搬运粮食的劳工很快就被连夜送至圣上面前,圣旨下达,御林侍卫军迅速包抄户部沈侍郎的府上。 原本已经要将幕后黑手擒获归案,可惜晚了一步。 御林侍卫军抵达沈府时,沈侍郎已然身亡。经仵作验尸,沈侍郎是死于中毒,而在其手边的茶杯里就有相同的毒药。最终沈侍郎以畏罪而终,其他罪证也全部从他的随从口中得知。 至此,胡舟一案宣布告终,所有涉案之人全部下狱,等待处刑或是流放,而户部侍郎一职则由之前被沈世浪排挤的孙郎中继任。胡舟的棺木被葬在胡玉儿旁边,因其勾结奸臣,为祸百姓,不得大办丧事,草草下葬。从沈府抄来的钱财,以及从胡记粮桩分割出来的一部分粮款皆被运至琼州,交到新知府手上,为琼州百姓开仓放粮。 苏芷涵为此案立得首功,不仅得到进入卷宗内阁的资格,更是获得黄金千两的赏赐,身价直线上升。 相对于钱财,她更加在意进入卷宗内阁的机会。几乎是获得准许的第一时间,她进到内阁当中,专门寻找母亲失踪当年的案宗。 苏芷涵在里面从日出待到夜幕,期间始终未曾抬头,她面前堆放着数不清的卷宗,全都是同一年的案子。大大小小案子算起来能有三十七例,其中人命案占二十一例,失踪案八例,刺杀悬案八例,可谓是多事之秋。 想到当时,陛下登基不算久,时局难免动荡。 可是在这三十七例案件当中,她着实看不出来到底哪一件是和母亲失踪相关的。但她发现了一点,母亲失踪之事并未在大理寺备案,也就是无人报案寻人。 回到苏府后,苏芷涵一直心不在焉,千两黄金摆在面前,她都无动于衷,只盯着手里的梅花簪子出神。 这只簪子并不能算是上乘,却是母亲给她留下的唯一念想。听闻这是母亲曾经最爱戴的发簪,也是唯一没有被清理出府的东西,只因这簪子是在她的襁褓旁找到的,应该是母亲特意留下。 她可以猜想,母亲心知肚明此去可能无回,才会留下物件以防万一,她连个寄托思念的物件都没有。 “小姐,您回来都没吃什么东西,这怎么成呢?”福儿端来两盘梅花糕,笑盈盈的劝道,“这是您最喜欢的糕点,多少吃两口,待会儿好安歇,不然梦中都要饿肚子的。” 苏芷涵闻言收起簪子,拿起一块糕点浅尝。福儿见她终于肯吃东西了,立在一旁专注的望着自家小姐,忍不住满眼笑意。 “小姐这回得了赏赐,咱以后的日子就好过多了。”福儿小声唠叨着,“就算府里头不给咱置办,咱也能出去买,有钱走遍天下。小姐太厉害了,这么快就把如此复杂的案子给破了。” 苏芷涵却道,“此案并没有完全结束。” 福儿听后傻住了,满脸迷茫。 “这里面的事情可大可小,但多半是前者。”苏芷涵刻意卖个关子,没有把话挑的太明。 御林侍卫军拿人当日,沈侍郎身亡,都说他是畏罪,但其实不然。尸体被发现时,桌上有一封未写完的书信,这信并不知道是写给谁的,要交代什么内容。让若真是畏罪,何不等写完信件再行服毒?而居沈侍郎的贴身侍卫交代,这封信是要交代一个叫兰茵阁的地方,至于交给谁不得而知。 苏芷涵继续吃着糕点,留福儿一人不得要领。 此时,窗边响起三下啄响,苏芷涵转头,就见信鸽落在窗外,正往屋里探头。她打开窗子,取下纸条,师父的来信上一如既往的寥寥数字。 信上的意思是告诉她母亲失踪之谜需要进到朝堂才能窥见一二,她不知道师父到底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但目前这是她唯一能寻找下去的线索。 从大理寺入朝堂必须要升至高位,能上朝堂的需要达到少卿以上的位置。 苏芷涵烧掉纸条,看着它在炉鼎中焚烧殆尽,眸中映着火光与轻烟。 她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不在乎这临门一脚。 这朝堂,她定然是入得的。 第二十一章 苏府内二夫人与其儿女独占西院,苏芷涵也能凭借嫡女的身份占在东院,既不是嫡出也没有娘亲得宠的苏慕蝶就只有和仆人们共享南院的份儿。 按礼数,只有二夫人可以将苏慕蝶过到自己名下,接到西院同住。可按照二夫人的心性,苏慕蝶怕是被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以前苏芷涵仅能时常接济,即便在自身吃穿用度也不算尚佳的情况下,她依旧记得这个小妹妹。如今她有了官职,拿朝廷俸禄,现在又立下大功得了赏银,便有了话语权。 就算不合规矩,她还是向苏侍郎讨了小蝶,在得到赏金的三日后就让管家安排苏慕蝶搬进东院,与她同住。与此同时,苏府刚好在聘用新的仆人入府,管家当即就拨给东院三五个小厮丫鬟。 若是苏府旧人,苏芷涵就不让他调来了,府中到处都是二夫人的狗腿,防不胜防。得知是新招进府的,她才没有回绝,算是默许了。 “对,这个铜镜放在那,别对着床,花瓶摆在靠窗台的位置。”福儿站在门口一通指挥,“床边放个木架,三小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少不得吃点零嘴。” 苏芷涵过来看时,房间已经布置的差不多了,屏风用的是苏慕蝶最喜欢的彩蝶图,所有摆设皆照顾到她的偏好。 “小姐您看看布置的如何?可还缺什么?”福儿满脸得意的邀功道。 这些细致活儿交给福儿她还是完全放心的。 苏芷涵点点头,“不错,那周婶儿……” 福儿早有准备,当即回道,“周婶儿的房间就安排在隔壁,只要三小姐找她随叫随到。” 说话间,苏慕蝶已经到了东院,她看到苏芷涵,立马忘记随自己来的周婶儿,直接扑进苏芷涵怀里。 “二姐姐!”小丫头仰起头开心的笑着,双眼如两弯月牙。 苏芷涵摸摸她的头,“快来看看你的卧房,可还喜欢?” 苏慕蝶原来的屋子基本和二夫人房里大丫鬟的用度差不多,之前就很喜欢苏芷涵的卧房陈设,现在看到自己也能住进漂亮房子里,别提多高兴了。苏慕蝶原本怕生,但有苏芷涵在的时候就愿意赖着她,仿佛只有在她身边时才有安全感。 “喜欢!” 她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对所有东西都觉得新奇。 苏芷涵看着,也不禁染上笑意,“以后你就和二姐姐住一个院子,我在府上的时候会同小蝶一起用饭,高不高兴?” 苏慕蝶忙不迭的点头,“高兴!” “但是……”苏芷涵故意卖个关子,收敛笑容,吓唬小孩儿道,“我也会检查小蝶的功课,如果功课不过关,我就不陪小蝶一起用饭了。” 苏慕蝶一听慌了神,赶忙跑过来拉住她的袖子,委屈道,“小蝶会用功读书的。” 见吓唬的目的达到了,苏芷涵重新展露笑容,“乖了。” 这时,有底下人过来禀报,称俞大小姐来访,现已在书房等候。 苏芷涵应一声,随即将苏慕蝶交给周婶儿照料,自己去往书房见好友。 悯嫣前来应该是为恭贺她案件告破,同时也交代一下楚楚们的安排事宜。 果不其然,俞悯嫣带来楚楚等人的近况,那些琼州来的流民算是正式在洛阳安身落户,此后再也不必流离失所。 苏芷涵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银两交给俞悯嫣,让她拿去给楚楚等人过生活用。 “这是做什么,不用你出钱的。”俞悯嫣说着就要把银两塞回去,“你手头也不富裕,刚得了些钱,哪能四处散播,楚楚她们就交给我了。” 苏芷涵按住她的胳膊,“人是你我一同收留的,哪有总让你破费的道理,再说就算你手头有些钱,总归不是一两个人,总有不够的时候。” 一来二去,她还是把银两给了俞悯嫣。 “等安稳些了,给她们找一些营生,学门手艺。” 正所谓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让她们有本事养活自己才是长久打算,以后离开洛阳去哪里都饿不死。 俞悯嫣也表示赞同,“我打算过段日子就找合适的地方送她们去学手艺,女子去绣坊学针线,男子去学木匠,如果她们有不同的兴趣也可以随时调整。午后可有其他事?若是有空,我请你去凤楼吃饭,好好庆祝一下。” 苏芷涵笑笑,可惜她安排了其他的事,不能与好友一聚,只得改日。 听她说要去兰茵阁,俞悯嫣怔了会儿,忽然道,“就是洛阳城最大的乐坊?” 兰茵阁的歌舞在洛阳,甚至放眼天下都能称得上是一绝。不少达官贵人掷千金就为了观一场精彩绝伦的盛宴。 苏芷涵原本不了解什么兰茵阁,还是派人暗中打探才得知的。 大理寺升职记 第12节 “你听闻过什么消息?” 俞悯嫣摇摇头,“倒是没有怪异的传闻,但那里是洛阳城数一数二的销金窝,客人都是出手阔绰的老爷公子,未听闻有女客。你若是去会不会太惹人注意?” 苏芷涵了然,关于这一点她也早有准备,既然都是男客,她便扮一次富家公子又何妨? 虽然她有所准备,俞悯嫣还是觉得不保准。 “你若是去,就多带几个人,吃饭饮酒都要留神,移开过视线的酒水莫要再碰。对于上前搭话的人也得留个心眼儿,最好不要有过多牵扯。” 苏芷涵拍拍好友的肩,“放心,我晓得。” “你到底为何一定要去兰茵阁?”俞悯嫣担忧道。 沈侍郎生前未写完的信是送去兰茵阁的,因为结案,这点细节一同被掩盖,不会再在明面上追查。 这封信到底是送给兰茵阁中的哪个人,往年那些消失的粮食又被提供给了何处。 直觉告诉她,这里头的隐藏的秘密大着了,而她的母亲是否也是因为背后的惊天秘密才不见踪迹。 苏芷涵出神少许,抬眸时,眉宇间依旧是明媚如初。 “我只是想解惑而已。” 第二十二章 兰茵傍湖,湖面白雾飘渺衬得高台阁楼犹如身处仙境之中。飞檐斜瓦入雾台,原本似幽静之处,然门前鎏金匾额高悬,来往宾客络绎不绝,却是热闹非凡。 一辆马车刚走,接着便迎来另一辆。车夫勒紧缰绳,骏马嘶鸣,锦衣玉扇的文雅公子走下马车,抬头望一眼牌匾上的“兰茵阁”三字,很快就有门口负责迎客的伙计热情招待。 “公子是有请帖还是头一次来?” 苏芷涵煞有介事的甩开折扇,放在身前当个装文人的摆设。 “头一次。” 伙计见她衣着不俗,气质非凡,又是首次登门,眯眯眼笑成两条缝儿,更加热络起来,“可需要小的为您介绍一二?” 苏芷涵略一点头,“可。” “好嘞!公子您里面请!” 身后的随从赶忙跟紧,苏芷涵堂而皇之的踏进兰茵阁大门。传闻中皆言兰茵阁是洛阳最大的销金窝,她本以为里头定是金碧辉煌,但亲眼得见才知兰茵阁中的陈设更像是文人书生客谈的书坊。 抬眼望去,阁楼分为三层,一楼大堂内皆是桌宴,靠近门口是三五人一桌,再往前则是一人一桌。二层是雅间,再向上是卧房。 大堂内里设有三尺高台,红木雕漆,两侧双龙吐珠,四周墙壁上挂着字画,懂行的人都能看得出其价值不菲。 明面上是书生聚集之地,实际上来这里的全是达官贵人,哪怕是开铺子的小老板都进不起。 此时高台之上坐有一青衣女子,犹抱琵笆半遮面,面纱随风而动,越是看不清越是令人想一探究竟。 琵琶声轻灵悦耳,闻之徒生欣喜。台下的老爷公子们饮酒赏月,频频打发家丁往上送打赏。 伙计大致介绍了几位阁中有名的乐人舞姬,而后问道,“公子是坐大堂还是坐雅间?” 想要打听消息自然是人越多越好。 苏芷涵往大堂前排一指,那里还空着一个位子。伙计当即明了,立马着人收拾,引她入席。 最前排仅有四个席位,是大堂视野最佳之地。苏芷涵的位子在最右手边,旁边三个位子早就坐了人,她用余光一扫,两位年纪较长的男子,还有一位年轻公子。 琵琶一曲终了,台下掌声热烈,只见女子抱着琵琶起身谢礼。 “杨公子有赏!” 随着小厮高喊,一对玉如意端上高台,女子随即朝着年轻公子俯身行礼。 这时候,小厮又喊上了,“张员外赏金珠玛瑙一盒!” 女子转过来继续行礼谢赏,“谢张员外。” 张员外一笑,两颊的肥肉颤了两颤,“雨薇姑娘的琵琶曲宛如天籁,闻之难舍,不知可否再加一曲?” 雨薇欠身道,“雨薇每日只弹一曲,后边是舞,还望张员外见谅。” 这回答显然不能令其满意,张员外立时耷拉下脸子,他身后的随从跟着骂道,“你算是什么身价,敢驳我家员外的面子,员外让你弹是看得起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话音刚落,张府的家丁便冲上来准备拦住雨薇姑娘的去路。 “慢着。” 苏芷涵执着酒杯,轻抿一口。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身上,她反而波澜不惊,将关子卖到极致。 倒是张员外忍不住了,呵斥道,“你是何人?” 苏芷涵摇了摇折扇,“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位姑娘已经言明,兰茵阁的规矩,她只弹一首,何必强人所难?” 此言一出,后面那些等着看舞的客人也纷纷表露不满,直把张员外放进尴尬境地。 继续闹显得掉价,不闹了也没面子,最终还是选择偃旗息鼓,不了了之。 雨薇姑娘退下时,往苏芷涵这边看了一眼,轻轻点头,目露感激之意。 舞姬上台,胡舞颇具风情,很快把方才的小插曲掀过去,客人们目不转睛,继续打赏叫好。 台上一共六名舞姬,个个身姿曼妙,中间主舞之人同样薄纱遮面,眸光清亮,眼尾上挑平添一分媚意,勾了人的魂儿还要概不负责。 苏芷涵原本觉得要壶清酒、两碟小菜就付二十两银子着实昂贵,不过现在看来确实有它的昂贵之处。 舞尚未结束,一名小厮弓着身子悄声近前。 “公子,雨薇姑娘有请,已在雅间等候公子。” 苏芷涵抬眸扫了眼二楼,随即被小厮引着去往二层雅间。桌案上摆着美酒佳肴,雨薇坐在檀木椅上,见她进门便起身行礼。 “多谢公子解围,雨薇略备薄酒宴请公子,以作答谢。” 苏芷涵握扇拱手,“雨薇姑娘客气,不过举手之劳。” 入座后,苏芷涵象征性的饮了一杯酒,随便夹上几口菜。耳边是雨薇姑娘的琵琶曲,据说这种待遇是对待上宾的。 她轻转着酒杯,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兰茵阁每日来往如此多的达官贵人,想必有比张员外还要尊贵的人家。” 雨薇闻言浅笑道,“这奴家就不得而知了,来者皆是客。” 苏芷涵挑了下眉,不愧是兰茵阁有名的乐人之一,口风果然紧。 “那便可惜了,我原本还想结识几个权贵。” 琵琶曲缓而稳,听她所言,雨薇笑意更甚。 “公子看上去可不像攀附权贵之人。” “哦?”苏芷涵生气几分兴致,“依姑娘看,我是什么人?” 沉了沉,雨薇才答,“公子很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苏芷涵作势要问个究竟。 雨薇抬眸,“起码公子长得俊。” 苏芷涵闻言失笑,这兰茵阁的人果真不一般。 两人闲聊间,楼下大堂忽而掌声雷鸣,苏芷涵好奇望去,就见那些舞姬和乐人都不见了,却走上来一位珠光宝气的妇人。 丫鬟们抬上文房四宝,再由妇人宣布道,“舒兰姑娘已出今日之题,各位可以自行上台一试。” 妇人还没有说完,就有不少老爷公子争相上台,没过一会儿又悻悻而归。 苏芷涵指着楼下,“他们在做什么?” 第二十三章 琵琶曲止,雨薇欠身。 “这是每隔四日才有的题会,由兰茵阁魁首舒兰出题,可能是灯谜,可能是对子,亦可能是作画。只要比试的人答案让舒兰满意,便可登楼独赏舒兰的琴曲。” 苏芷涵见底下的人跃跃欲试,争抢着上台比试,却都无功而返,没有一人答出。 来之前她也差人调查过,这位舒兰姑娘琴音天下一绝,洛阳城内很少有人不为之倾倒。甚至有人愿意一掷千金就为了听舒兰姑娘弹奏一曲。 “雨薇姑娘你的琵琶曲已经是人间少有的天籁,难不成那舒兰姑娘的琴艺已经出神入化?”苏芷涵好奇道。 雨薇掩唇轻笑,“公子谬赞,奴家的琵琶确实比不过舒兰姐姐,但凡听过舒兰姐姐一曲的人皆久久不忘。奈何舒兰姐姐只在每年过年时当众弹奏,其余时间都需要答出她出的题,才有机会一掷千金,要不然想花钱都没地方。” 苏芷涵摇了两下折扇,看来这位舒兰姑娘确实非同一般。不知若是有什么位高权重之人到访,这位舒兰姑娘是否知道一二呢? 此时,楼下参加比试的人已经尽数下台,还是没有人能解出舒兰出的灯谜。方才从不做声的赵校尉突然起身,迈着气宇轩昂的步伐走上台,胸有成竹的写答案。 台底下一阵叫好称赞,全都在说这回舒兰姑娘的谜题可算是破了。然而,在众多奉承中,妇人宣布答案错误。这回台底下鸦雀无声了,赵校尉也站在上边下不来台,接连写下四五种答案都被告知错误。 他黝黑的脸上竟憋出了红,抬手叫来手下,抬着一个大木箱子上台,掀开箱子盖,里面是一摞挨一摞的黄金。 “这是一千两黄金,敢问是否可以见舒兰姑娘一面?” 妇人赔笑道,“哎呀,校尉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舒兰性子倔,必须答对她的题目才能引上楼,不然给多少银子都不行,您就别为难我了。” 赵校尉在台上僵持了好一会儿,软硬兼施,结果妇人油盐不进,坚持称舒兰有自己的规矩,她也无能为力。最终,赵校尉灰头土脸的下了台,拂袖而去。 苏芷涵看见这一幕心里生奇,“你们这般不怕得罪他?” 雨薇像是见惯了这种场面,“如此被挡回去的人数不胜数,但他们也就是回去生两天闷气,过几日便又抬着银子登门了。” 苏芷涵越发的对这个兰茵阁好奇,这舒兰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兰茵阁背后靠的又是谁,为何如此有恃无恐?沈侍郎想要联系的人备不住就是兰茵阁的靠山,就算不是背后靠山也得是常客。 见她盯着楼下若有所思,雨薇抱着琵琶坐回去,“奴家再为公子弹奏一曲如何?” 苏芷涵回神,摇着折扇笑道,“有劳雨薇姑娘。” 这次的琵琶曲变得舒缓悠扬,令人想沉浸在温柔乡中再不出来理会世俗。 苏芷涵此行看到一些疑点,但兰茵阁的人警惕性太高,很难快速取得她们的信任从而打听出想要知道的消息。 从兰茵阁出来,她原是想打道回府,却不料又小厮急急来报,说是大理寺赵寺正正在寻她,且十万火急。 能让赵寺正找她的事无非就是棘手的案子。 苏芷涵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便直接吩咐小厮把马车赶去大理寺衙门。 大理寺升职记 第13节 果不其然赵寺正手上正有一桩摸不着头脑的案子,等着和她商议。 “芷涵呐,快来快来。”赵寺正见到她,紧皱的眉头都舒展开了。 等看清楚她的衣着,赵寺正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表露出旺盛的求知欲。 苏芷涵赶忙转移话题,往案子上引,“您方才说有人失踪了?” 赵寺正果然被引回来,“对对对,你看。” 他展开卷宗,这是刚刚呈报上来的案子,连卷宗上的墨迹都没有完全干。 失踪的人是洛阳城大户人家的小姐,这户人家姓杨,家里开绸缎庄,可以说是富甲一方。杨老爷只有这么一个嫡女,平日里是宠爱有加,要星星不给月亮,出门也是有家丁丫鬟前呼后拥,按理说不应该无故失踪。 然而就在前天傍晚,杨家小姐的马车经过城东,当时天色暗,没有什么行人。陪同的车夫和丫鬟全都突然昏倒,再醒来时,杨家的大小姐已经不见了。杨府派人到处寻找,奈何线索全无,只得报案。 苏芷涵蓦然想起母亲,愣了一下神。 赵寺正继续道,“听车夫说,他在昏迷前尚有意识时看到见一个白色的鬼影子闪过,怀疑他家小姐是被厉鬼掳了去。” “这世上哪里有鬼。”苏芷涵脱口而出,“退一万步讲,就算有,为何还要将他们迷晕?他们的症状应该是中了江湖里下三滥的手段,迷烟。” “对,就是迷烟。已经请郎中鉴别过了。”赵寺正连连点头,“我也觉得不像厉鬼作祟,可是确实一点头绪没有。” 苏芷涵暗忖片刻,抬头道,“下官想带人去一趟杨府,再探查些情况,再见一见出事那晚在现场的车夫丫鬟。” 赵寺正有此意,见她主动提出,把早就准备好的人手派给她。 于是,苏芷涵又穿着这身公子装扮直接前往杨府。如卷宗上提到的一样,杨府确实是高门大院,气派的很。 她进入府邸以后,无人看出她是女官,杨老爷杨夫人只当她是大理寺查案的高官,不仅热情招待,且对其千恩万谢,称只要能把女儿找回来就算倾家荡产也甘愿。 苏芷涵做了简单的问话,发现杨大小姐近日不曾有特殊的去处,也没有接触过任何有嫌疑的人。如此行程单一的女子,为何会被盯上?说是为了财,那也应该有人送信过来要赎金才对。 排除财,便剩下三种可能,情,仇,和临时起意。 “请问贵府所有的人都在这了吗?” 杨老爷忙道,“还有犬子。来人!还不快催大少爷出来。” 小厮点头哈腰,刚要跑出去请人,却和进来的杨大少爷撞了个正着。 苏芷涵抬头一看,见此人眼熟,正是与他同在兰茵阁前排听曲的杨公子。 第二十四章 妹妹失踪了,当哥哥的还有心思去听曲赏舞? 杨老爷着急忙慌将其招呼过来,和苏芷涵等人介绍。杨大少爷却是一副不耐的样子,低着头也不看人,更不说话。 苏芷涵照例上前问话,“请问杨公子在杨小姐出事的时候在何处?” 原本低头的杨大少爷闻声突然抬眼,看到苏芷涵后,指着她道,“你不就是......” 苏芷涵微微一笑,“杨公子别来无恙,请回答我的问题。” “哦。”杨少爷耷拉着脸子回道,“在兰茵阁。” 不等苏芷涵再行问话,杨老爷忽然一巴掌抽过去,“你这个逆子!你妹妹生死不明,你居然还去寻欢作乐!” 杨少爷捂着有脸吼道,“你们就知道宠她,对我爱答不理。她丢了关我什么事啊?丢了最好,还没人和我分家产了。” “你!” 杨老爷气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脱下鞋子就要照他脑袋上砍,被杨夫人抱住手臂,侍卫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先拉谁,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众目睽睽之下,苏芷涵轻咳一声,赶紧上前拦住杨老爷,“气大伤身,您小心气着自己。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们家那哥哥同样是不争气的很,我爹常常气得那鞋底子抽他,也是不管用。” 苏芷涵面不改色的东拉西扯套近乎,找共同点拉近关系,三句两句便让杨老爷把杨家过往交代个底儿掉。 杨老爷家中有一房正妻,和两房妾室,正妻膝下育有一儿一女。二房身子弱,早早的撒手人寰,并无儿女。三房因为不检点和别人私通被发现,投井自尽了,而三夫人生的女儿因为接受不了娘亲偷人又横死,离家出走,从此不知音信。 “家丑不可外扬啊。”杨老爷喘着大气,刚缓过来一点,“如今这逆子日日流连兰茵阁,被那乐人迷了魂儿去。唯一知书达理的女儿还下落不明,生死难测。” 杨老爷一边诉说,一边老泪纵横,拿苏芷涵当了亲人,好像憋了多年的话都在这一刻说出来了。 苏芷涵安慰杨家二老几句,在杨老爷的鼎力支持下,挨个询问杨少爷和杨府的下人们,得到消息无非就是杨小姐失踪的时候,他们有人看到过鬼影,其余一概不知。 厉鬼食人,她是不信的,这世上只有披着鬼皮作恶之人。 “问完了吗?问完了,本少爷要去兰茵阁听雨薇姑娘弹曲儿去了。” 杨少爷刚说完,杨老爷立马又扬起手里的鞋底子追过去。以他的年岁自然是追不上杨少爷,气喘吁吁的追到门口还是没能打着人。 苏芷涵问完要问的,便待在一旁整理有用的信息。侍卫在侧听了全程,也有所猜测,也就把自己的揣测和苏芷涵说了。 “杨少爷很可疑,他和杨小姐关系不好,还有家产利益的纷争,杨小姐不在,对他是最有利的。” “你说的很对,确实他是受益者。”然而,苏芷涵话锋一转,“但不会是他。” 侍卫不解,“大人不是说......” 苏芷涵弯唇道,“他即使有这份儿心,但没这脑子。” 首先此人要了解杨小姐的行踪,应该已经跟踪过一段时间了。再者,下迷烟迷晕众人,又装神弄鬼,也绝非临时起意。此人心思缜密,行为大胆,有勇有谋,非杨少爷那个酒色之徒所能及。 苏芷涵回去之后,将所有的信息整理成册,正式立了卷宗,同时也将自己的发现和推断尽数告知赵寺正。 次日,苏芷涵一早便接到兰茵阁小厮送来的信,信上提及,雨薇姑娘想再次邀请她前去听曲,把酒言欢。正巧兰茵阁仍旧是她重点的调查对象,且失踪者的亲哥哥长期留宿兰茵阁,说不准还能打听出跟多的消息。 思及此处,苏芷涵当即便应了这邀约,于晌午之后才再次男装打扮前往兰茵阁。 雨薇姑娘早已备好美酒佳肴款待,苏芷涵一回生二回熟,再来时已然像是这里的熟客。琵琶声依旧悦耳,美人当前,美酒在侧,本是一段佳话。苏芷涵醉翁之意不在酒,听完一曲,便鼓掌称好,所有的赞美之词皆宣之于口。 雨薇颔首,“公子过奖了,奴家再为公子弹奏一曲吧?” 苏芷涵却道,“不急,雨薇姑娘不妨坐下同在下聊聊天。” 雨薇欠身,将琵琶放至一旁,“那奴家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人举杯对饮,相视一笑,随便说了些不相关的东西。 苏芷涵摇着折扇,笑问,“雨薇姑娘为何钦点在下为入幕之宾?” 雨薇莞尔,“因为奴家觉得公子相貌出众,且家世不凡,既可赏心悦目,也可付得起银两。奴家命苦,比不得舒兰姐姐,每日至少要接待一位贵客。与其接待别人,不如请公子您。” 苏芷涵闻言,当即拱手行了一礼,“多谢雨薇姑娘厚爱,不过我听说雨薇姑娘这里的常客还有位杨公子。” “公子说的是他啊。”雨薇毫不在意的说,“他这个人,人傻钱多,没心没肺,奴家不过是与他逢场作戏赚银两罢了。” 苏芷涵心想这番评价倒是想当精准,这也是她为何不怀疑杨少爷的原因。 “公子,请。” 苏芷涵接过雨薇亲自倒的酒,仰头饮尽,“杨公子要是知道可是要伤心了。” 雨薇掩唇轻笑,“奴家现在只管叫公子尽兴,哪里管得了他伤不伤心。再说了,就算半月不理他,只有奴家勾勾手指,他还是会屁颠儿屁颠儿跑过来的。” 所以兰茵阁不愧是洛阳城最大的销金窝,还是心甘情愿陪着笑脸把钱送过去的。 “雨薇姑娘最近可有听说过什么奇闻?”苏芷涵一手端着酒盅,一手摆弄着折扇问道。 雨薇蹙眉凝思片刻,“确实有一桩奇事,听闻,近些日子,洛阳城里闹鬼。” 苏芷涵佯装不知,“闹鬼?” “可不是,说是有一白衣鬼会在夜幕降临之际出来抓人,前不久便有富家千金失踪了。”雨薇说着说着,恍然道,“哦,好像就是杨少爷的家妹。” 这位杨大少还真是什么都往外说,能在兰茵阁笑谈自己妹妹失踪,也确实变相证明兄妹二人关系并不融洽。 苏芷涵在雅间同雨薇说了些许小话,将要离开兰茵阁时,也是由雨薇亲自送下楼的。然而就在她刚下到一楼大堂之时,突然跑过来一位衣裙翩翩的姑娘,那姑娘不慎跌倒,刚好跌进苏芷涵怀里。 她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总不好看人家摔地上,勉勉强强的接住了。 “姑娘你没事吧?” 姑娘抬起头,对上苏芷涵的眸子,浅浅的笑了,“多谢公子。” 苏芷涵松了手,站到姑娘对面,“举手之劳,不必挂怀。” 然而这位姑娘道谢之后却不肯离去,面容如栀子花般纯净,可眼神却添了几分媚意。 “奴家白栀,是兰茵阁的舞姬,不知公子可否肯赏脸,到白栀房中一叙?” 不待苏芷涵回答,雨薇一步上前,将她与白栀隔开。 “白栀姐姐这么做可不厚道,这位公子是我的客人。” 白栀轻笑,“公子又没有专门说是为妹妹而来,公子可以成为这里众姐妹共同的客人,说不定看了我的舞之后,便觉得妹妹琵琶曲太过寡淡。” 雨薇眸子一凛,“你说谁寡淡?” 白栀掩唇轻笑,“我说妹妹你寡淡。” “你!” 苏芷涵适时站出来圆场,“二位姑娘息怒,请听在下一言。” 待两位姑娘全都齐刷刷的看向自己后,苏芷涵顶着莫大的压力解释道,“在下确实是接到雨薇姑娘的邀请来的。” 闻言,雨薇挺起胸膛,瞬间扬眉吐气似的,反观白栀却是冷笑,似是并不把她放在眼里。 “公子若以后来,一定要腾出时间给奴家,好欣赏奴家的舞。” 在白栀勾人的眼神中,苏芷涵敷衍点头,终于将人盼走了,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那些娶妻纳妾的老爷少爷们到底怎么想的,应付一个都累的不得了,还有娶一堆回来放院子里,除了你争我斗,还能整出什么好事来? 雨薇在侧,恢复素日的温柔娴淑模样,盈盈下拜,“多谢公子为奴家撑腰,白栀姐姐素来喜欢抢别人的客人,特别是总想抢奴家的。” 苏芷涵颔首,“在下也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等有了空闲,公子一定要再来找奴家,奴家特别喜欢为公子弹曲。公子是奴家的知音,与那些只看色相的粗俗之辈不同。” 在雨薇的再三挽留下,苏芷涵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一定会有下次。 她本就是调查兰茵阁的,若是有雨薇这道障眼法,倒是对她有利。 苏芷涵兰茵阁出来,乘上马车,马车行进没多久,便有大理寺侍卫骑着马迎上前。苏芷涵掀开车帘,看见是熟人,命人将马车听到街边不引人注意的地方。侍卫俯身在帘子外悄声禀报。 “杨小姐的尸首找到了。” 大理寺升职记 第14节 第二十五章 原本只是失踪案,眼下蓦然就变成了人命案。 苏府的马车迅速调转方向,跟随侍卫赶往案发现场。马车在张府门前停下,苏芷涵下了马车,只见面前的也是一户高门大院,不输杨府。张府内外已然被大理寺的侍卫团团围住,立马不时传来哭声。 由侍卫引路,苏芷涵来到张府后院,就见赵寺正在院中间,背着手正来回溜达。 见到苏芷涵来了,赵寺正赶忙招呼她进屋。 “你可算到了,这案子着实复杂的紧。” 让苏芷涵没有想到的是,卧房中有两具尸体,一具女尸平躺在拔床上,一具男尸卧在床边,双腿耷拉下来。 其中身亡的女子较为年轻,应该就是杨府小姐,只见其衣不蔽体,青丝散乱,脖子上脸上都是伤,胸口插着一把匕首,杨小姐的双手卧在匕首上像是自己所为。 而那具男尸年纪较长,应该是比杨老爷稍微年轻一些,同样是没穿什么衣服,背后有明显的刀口。苏芷涵定睛一瞧,这位张员外正是兰茵阁里为难雨薇的那个人。 没想到只是隔了几日,此人就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还同失踪的杨府小姐死在一处。 “按照目前的情况推断,应是张员外贪图杨小姐美色,故而派人将其掳走。杨小姐不堪受辱,用匕首杀了张员外,在结果自己。”赵寺正如是说道。 苏芷涵在两具尸身上来回打量,忽然道,“杨小姐会武吗?” “这......”赵寺正看看侍卫们,寻思着,“应该是不会吧。” “那这匕首是从何处来?” 面对苏芷涵的再三提问,赵寺正也答的有些勉强,“兴许是她待在身边防身的,或者是在张府中偶然寻得。” 苏芷涵又问,“就算是如此,杨小姐一个养在深闺的柔弱女子能够轻易杀死身宽体胖的张员外吗?” 赵寺正沉默一阵,继而说道,“那么依你看,这凶手是第三人?” “这只是下官的猜测。”苏芷涵并未盖棺定论,“还需要仵作验尸方可定夺。” 赵寺正立马对外面吼道,“仵作呢?人呢?” 话音刚落,白衣胜雪的女子入了门内,几乎是悄无声息。夏丹雪朝着苏芷涵的方向微微颔首,紧接着对上赵寺正的横眉立目。 “我在。” 轻飘飘两个字,赵寺正闻言立马换了嘴脸,赶紧请夏丹雪近前验尸。 “就等夏姑娘您了。” 苏芷涵淡淡的瞥一眼赵寺正,心想川剧戏脸也不带这么快的。 趁着夏丹雪验尸的空隙,苏芷涵随赵寺正到院子里盘问张府的妾室和下人们。员外夫人死的早,张员外先后纳了七房妾室,膝下无子。然而他依旧不满足于内宅,还有到外面沾花惹草,名声早就在外了。 苏芷涵在张员外的妾室面前踱步一个来回,见她们不是哭泣就是畏畏缩缩低着头,目光落在一位相对淡定的姨娘身上。 “如何称呼?” 女子稍稍欠身,“回大人,妾是老爷的第七房妾室。” “是你发现尸体的?为何这个时间过来?” 七姨娘叹声气,“到了用午饭的时间,各位姐姐坐在一桌,只等老爷用饭。可左等右等不见人来,所以我才去老爷的卧室,以为是老爷睡过去了,想叫他吃饭。哪知......” 这件事从杨小姐失踪开始就透着蹊跷,现今这两人死在一起就更令人费解了。 “张员外近一个月有固定去的地方吗?” 七姨娘回想,“老爷很少出门,若说是常去的地方,那便只有兰茵阁了。” 又是兰茵阁。 这时候,验完尸的夏丹雪走出卧房,苏芷涵与赵寺正立马围上去,见她面无表情的摘下带血的手套丢到一边。 “两具尸体都是今日正午前死亡,身上的刀口周围没有多余血迹,下银针皆显示是中毒身亡,刀口是后补的。房中并无带毒的物件,这毒应该是进张府内便已经染上,待今日发出来。” 夏丹雪检验的结果完全印证了苏芷涵的猜测,凶手在死后补刀,故意伪装成自相残杀然后自我了断的假象。 赵寺正咳嗽一声,小声问,“那,那杨小姐是不是被......” 夏丹雪点头,“关键就出在毒上,此毒名醉花,中毒者和常人一般,但若是行房便立刻毒发身亡。” 苏芷涵当即叫来张府的管家,询问他杨小姐到底是如何到张家府上的,管家一开始支支吾吾不肯讲,但后来不堪逼问还是交代了。 张员外常去兰茵阁,心仪雨薇姑娘,可雨薇姑娘却不怎理会他,这让他非常不满。后来遇上同去雨薇阁的一个商人,那商人说自己手里有比雨薇姑娘更美的娇娘,还说要交张员外这个朋友,不日便将美娇娘送到府上。结果,昨晚确实是将人送来了,正是已经死了的杨家小姐。 管家回忆道,“我当时还纳闷儿,若送来的是烟花柳巷的女子,如何还需要迷晕了送来。女子被送入老爷房中,然后老爷就一晚上,连带到今日正午都没有出门。我们也都没注意,还以为是老爷正尽兴,舍不得出房间。” 赵寺正急急道,“那商人现在何处?” “那商人说是路过,就住在兰茵阁里,过两日便离开洛阳了。” 赵寺正当即派人前往兰茵阁搜查,苏芷涵因暗中调查的原因没有露面,而是和赵寺正一起在外等候。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搜查的侍卫回来禀报,根本没有外地商人住在兰茵阁,兰茵阁中是不会留客人长住的。而那个所为的商人来过几回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谁都不知其去向。 赵寺正叹气道,“线索又断了。再去这附近查查,有没有知道那个外地商人去向的。” 侍卫领命折返回去,赵寺正脸色很是不好看,这案子比胡舟的案子离奇多了,原本以为是简单情况,没想到牵扯出这么多。 “大人,下官想先行回府,待有消息,大人再只会下官便是。” 赵寺正刚好没什么心情,闻言摆摆手,当即就允了。 回府途中,苏芷涵不经意瞧了一眼车帘外,马上让小厮停车。马车停在街边,她掀开车帘,朝着人群中选簪子的小姑娘招招手,那姑娘正是楚楚。 楚楚望见苏芷涵,什么簪子都不顾了,穿过人群,跑向马车。 “苏姐姐!好巧啊,你怎么在这里啊?也来逛街吗?楚楚好久都没见到苏姐姐了。” 苏芷涵朝着楚楚伸出手,柔声道,“上来,我送你回俞江别苑。” 路上,楚楚开心的讲着近些日子发生的趣事,因着苏芷涵有要务在身,俞悯嫣那头便会多来照顾楚楚等人。马车抵达俞江别苑后,俞悯嫣刚好也在别苑中。好友见面叙旧的话便多了,楚楚奉完茶,坐在一旁双手支颌,安静的听二人闲聊。 “我听闻最近洛阳城有女子无故失踪,疑似被厉鬼抓去的?” 苏芷涵知道她说的就是杨小姐的案子,便将今日的发现一并告知。 “你们近期出门都要小心,如果有陌生的人来搭话,更要警惕,最近不太平。” 俞悯嫣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你是说,杨小姐失踪不是偶然,还会有人失踪?” 苏芷涵点点头,“我也不确定,不过总是觉得这件事尚未结束,那个消失的商人说不准就会伺机朝别的姑娘下手。” 她目前尚且不能推测出凶手的目的,如果说是为了钱财,在把杨小姐送给张员外以后就可以止住了。如果说怕暴露掳人的事,只杀杨小姐一人即可,为何要给两人下那种毒?这样岂不是更加暴露杨小姐的身份。 苏芷涵原先只是怀疑,这可能是凶手惯用的一种杀人形势,而这个怀疑在三日后便被证实了。 第二十六章 关于杨府千金和张员外被害的案子尚未破解迷局,第二桩同样手法的案子便报到了大理寺衙门。 苏芷涵机会是连夜被叫到事发现场,这一回出事地点不在宅院,而是在一家名为馨月的客栈。大理寺侍卫迅速将客栈内外封锁,不准任何人进出。 发现尸体的是客栈小二,说是去上房送茶水的时候发现怎么敲门都无人应声,结果就出了这样的事。 当苏芷涵和赵寺正相继进到左上房,看到两具尸体时,俱是一惊。房中一男一女两具尸首的死状与头一个案子完全一致,甚至姿势和插刀的位置都不差分毫,更离奇的是那具男尸正是杨府大少爷。 夏丹雪几乎是与他们同一时间抵达馨月客栈,像往常验尸一样需要清场,苏芷涵正好趁这个机会询问客栈小二。 根据小二交代,杨少爷经常在馨月客栈留宿,好方便转天去兰茵阁赏曲喝酒,不会被杨老爷责备。今日正午过后,杨少爷背着一名女子进了客栈,还给小二一锭金子嘱咐他不要声张。小二以为是杨少爷从兰茵阁带出来的姑娘,想要快活快活,不成想有这么一出。 “若是知道出这么邪的事儿,小的绝不会替他隐瞒。”客栈小二眉毛皱巴到一起,似乎肠子都悔青了。 苏芷涵思索片刻,迅速找出两起案子中的共同点,其一,两具男尸生前都去过兰茵阁,看上去是兰茵阁的常客。其二,第一起案子的女尸是杨府的嫡女,受父母百般宠爱,客栈里的女尸随不知身份,但从堆在地上的衣裙来看,用料是上好的绸缎,应该也是出自富裕人家。 这时候赵寺正带着两个侍卫赶过来,“查到了,被害女子是洛阳城北冯员外家的嫡女,老两口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上个月离奇失踪。案子一直在大理寺挂着,未曾找到人,没想到......” 第二个共同点也有了,那么凶手到底为何专门对具有这两种共同点的人下手,还非得做出同样的手法。 莫非是有何寓意? 左上房的门突然被推开,夏丹雪站在门口,扫一眼门外清醒,“两具尸体同样是中毒而亡,和杨府案子的毒一样,死亡时间是近日晌午后。” 凶手专门劫持高门嫡女,让其受尽欺凌含恨而终,且每每都是如此。凶手在一月前就已经开始实施计划了,甚至可能准备的更早,是早有预谋。 接到消息的杨家老爷和夫人赶到馨月客栈,被大理寺侍卫拦在门外,可始终不肯离去。最终,赵寺正还是允许放二人进来,杨夫人看见亲生儿子的死状,当时就昏死过去。杨老爷抱住杨夫人,转头就吐了一口鲜血。 一双儿女相继被人杀害,任谁也是难以接受。赵寺正派人将二人送回府,继而连连叹息,饶是见惯了这种场面,也难免唏嘘。 前思后想,苏芷涵还是觉得此事与兰茵阁脱不开关系,毕竟杨少爷和张员外的共同点只有兰茵阁这一条。 她每次去往兰茵阁,留下的都是虚假身份,唯独留了个府邸地点是专门接受消息用的。这地点离着苏府有些距离,算是苏府在外置办的别苑。她留了一个小厮在别苑专门盯着兰茵阁的消息,上次接到雨薇姑娘的邀请,这次又接到一封,却是白栀姑娘的邀请函。 苏芷涵想起那日撞了自己留下姓名的白衣姑娘,微微蹙眉,兰茵阁的姑娘们都很不简单。 按照邀约,次日晌午后,她依旧按照虚构的身份,乘马车去到兰茵阁。门前迎客的小厮见到她来赶忙带路。这回未将她带到二楼雅间,而是带到了三楼。 “这里不是雅间吧?”听说是兰茵阁姑娘们的闺房。 小厮捂嘴笑道,“公子您有福啦,咱们姑娘鲜少允许客人上三楼。” 苏芷涵一头雾水被带进房间,小厮退出去之后,她便坐在房间里等候。看布置这里应该是女子闺房外间没错,房间里弥漫着一股花香,好像是栀子花。 案上放着精致的糕点和一壶清酒,再看珠帘后铺着大红地毯。她能感受到里间是有人的,稍沉片刻,耳边响起叮叮当当的铃铛声。接近着,白衣女子从屏风后轻步走出,于红毯上翩翩起舞。女子身姿曼妙,步履轻盈,似是掌间飞燕。脚踝的金铃铛随着女子舞动,频频作响,别有异域风情。 苏芷涵只是看着,看白栀从珠帘后绕出来,于面前扭动腰肢,衣裙翩翩,像是误入凡尘的精灵。 一舞毕,苏芷涵鼓掌道,“好舞,美哉。” 白栀姑娘盈盈下拜,“多谢公子夸赞,为公子献舞是奴家的荣幸。” 苏芷涵直抒赞美之意,随后状似不经意的问,“白栀姑娘为何让在下当了姑娘的入幕之宾。” 白栀掩唇笑道,“奴家觉得公子面善,与以往来阁中的客人不一样。” 苏芷涵去拿酒壶的手稍顿,难不成这位白栀姑娘看出什么来了?随后继续去斟酒,却被白栀抢先。 “奴家替公子倒。” 白栀恭顺的跪坐在旁边,满上一杯清酒,双手奉上,“公子请。” 苏芷涵接过就被,放在手里未饮,“在下听到最近有些传闻,说是兰茵阁的常客张员外和杨少爷接连被害身亡,不知白栀姑娘有没有听说过?” 白栀颔首,“奴家确实听了些风声,那张员外和杨少爷也是来过几回,大都是找雨薇妹妹去的。兰茵阁的贵客太多,白栀也不是人人都熟悉。” 苏芷涵听到贵客二字,低头掩下眸中的神色,随后饮了清酒。 大理寺升职记 第15节 “好酒,配美人,不知白栀姑娘可否再舞一曲?” “奴家乐意之至。” 白栀起身行礼,随后屏风后的乐人开始奏乐。白栀一改方才的轻灵,换了一支热情魅惑的胡舞。 苏芷涵出兰茵阁时,外头等候的小厮频频向这边使眼色。她疾步走向马车,掀开珠帘发现立马坐着大理寺侍卫。 苏芷涵当即乘上马车,路上才问道,“可是又有案子了?” 侍卫拱手道,“圣旨已经传到大理寺,寺正大人着急让您过去。” 第二十七章 等苏芷涵赶到大理寺衙门时,赵寺正急的团团转转,已经背着手来回踱步不知道多少趟了。看到苏芷涵进门,赵寺正一边招呼她过去,一边拿起案子上的明黄卷轴。 “你可来了,看看吧。” 苏芷涵接过圣旨,大致扫上一眼,也不禁跟着暗惊。圣旨上所言,当今五公主微服私访,下落不明。圣上下旨命大理寺七日内寻回公主,并确保公主安然无恙。此案与他们接手的千金失踪案联系到一起,圣上将任务派给大理寺,寺卿又转手只给赵寺正。 赵寺正仍在踱步,嘴里念念有词,“我今年是不是犯了太岁,要不然这烫手山芋怎么都丢到我手里来了。” 正待赵寺正怀疑人生时,苏芷涵已经将这些零散的案子从头到尾重新串联。假设五公主失踪的案子和前两起案子是同一人所为,那人掳去五公主,必定会找下家。下家的目标,男子,富庶,有地位,爱拈花惹草,甚至可能也是兰茵阁的常客。 “芷涵,我觉得我的乌纱帽就要不保了。”赵寺正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满眼忧伤的捂住乌纱帽,只差老泪纵横。 公主失踪非同小可,若是他们不能在规定时间内将公主安全寻回,恐怕不止是乌纱帽不保,小命也要玩完。公主失踪毫无头绪,圣上却下令七日内出结果,也难怪赵寺正这般担忧。 苏芷涵收回思绪,劝解道,“大人,此事虽然棘手,但若是能解决,大人以后的仕途定当平坦。” 赵寺正叹声气,“说的是,问题是五公主失踪时,身边的护卫宫女们都被迷晕了,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上哪里去找。怕不是找到后是具......” 他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苏芷涵也知道他想说什么,两人心照不宣。 兰茵阁常客...... 苏芷涵忽然想起与杨公子和张员外同时出现在兰茵阁的还有一个人,有权势,有钱财,好酒色,全都附和。 “大人,当朝可有一个姓赵的校尉?” 赵寺正有些反应不过来,慢半拍道,“有,是有啊,怎么了,突然问他干什么?” 苏芷涵思付片刻,直言道,“下官想亲自带人蹲守赵校尉府邸,伺机而动。下官怀疑,下一个目标人物就是这个赵校尉。” 赵寺正虽然不明所以,但凭借着对她的信任,还是答应派两个侍卫跟着她。 是夜,苏芷涵一行人抵达赵校尉的府邸,他们埋伏在赵府大门对面的阁楼上,等了好半晌,都没听见有何动静。 侍卫悄声询问,“大人,您确定会有人抬人给赵校尉送来吗?” 苏芷涵不错眼珠的盯着赵府门前的动静,“不确定。” 侍卫:“......” “死马当活马医,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寻一个可能。” 三人又等了好一阵,还是不见有动静。 苏芷涵忽然惊觉,“赵府是否还有后门?” 另一个侍卫回禀,“却有后门,而且共有两道侧门。” 苏芷涵当即吩咐一名侍卫留守前门,自己和剩下的侍卫分别蹲守两个侧门。她守着的侧门在赵府东侧,迟迟不见有可疑人进入府中,她自己跳进了赵府院墙。 如果在他们遗漏侧门的时候,已经有人将五公主送进府中,再过些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苏芷涵运转轻功飞檐走壁,逃过巡逻护卫的眼睛,误打误撞进了后院。亮灯的屋子有四五间,其中一间位于后院正中,明显是主屋。 她倾身跃上主屋的屋顶,看到院子里有灯火渐近,忙低下身伏在屋檐后,待巡逻的人去了别的院落,才起身。 苏芷涵取下一片屋瓦,往里面探去,摇曳灯烛映照下,帷幔后有两道影子晃动,不时传来男人的笑声和女子无力的呼救声。 “怎么这么早就醒了?还说到明天早上才能醒。”男人一边费力的做着什么,一边笑道,“不过这样才好,昏睡的没意思,醒了的才够劲。”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要砍了你的脑袋!” 女子越是咒骂,男人的笑声越来越大,接着便是撕扯衣服的声音。 苏芷涵见状直接一掌拍下,屋瓦稀里哗啦的掉落。 “谁?” 男人尚未来得及呼救,匕首已经架在脖子上了。 “侠士饶命,有话好说,你要什么,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男人紧张的梗着脖子,嘴上说着求饶的话,手下却不老实。 就在男人扬手反击之时,苏芷涵直接卸了男人的胳膊,撕了他的衣服,团吧团吧塞进其嘴里。男人疼的冷汗直流,却不能说话,只能倒在地上呜咽。 苏芷涵掀开帷幔,引得里面的女子惊声呼叫,她当即捂住女子的嘴,“你要是想活命,就保持安静。” 她观女子仅着了里衣,除了上衣被撕扯的凌乱,尚未有其他的狼狈。苏芷涵松口气,庆幸自己来的还算及时。 她脱下自己的外衫给女子披上,不管此人是不是五公主,她都不能见死不救。 “我松开你,你不许叫,知道吗?” 女子点点头,被松开之后言而有信没有吱声,因为浑身无力无法动弹,只得眼巴巴的瞪着。 苏芷涵当机立断,将人背起来,“想跟我走,到了安全地方再说。” 她没有再管男人,带着女子离开赵府,与两名侍卫汇合。眼见赵府里里外外灯火通明,乱成一团,苏芷涵带着人躲进对面的阁楼中,由两位侍卫在外守着。 “现在可以说话了。”苏芷涵让女子靠在墙边,“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可是五公主?” 李芸环点头如捣蒜,“你是谁?” 她没想到救的真是五公主,“下官大理寺录事,苏芷涵,参见公主殿下。” “你,你真是大理寺的?是母皇让你来救我的?” 苏芷涵据实已告,将圣旨以及限期之事全都让五公主知道,“陛下还是关心公主的。” 李芸环低下头,“我当然知道母皇关心我,只是......只是她总让我学不喜欢的东西,可是我向往江湖,我要当侠女!” 苏芷涵瞧她如此口齿伶俐,可见是缓过来了。一般的女子受到惊吓都会哭啼半晌缓不过来神,可五公主很快就恢复情绪,不知是非常人的淡定还是心有点大。 “还有一件事,现在,立刻,马上就去办!” 苏芷涵拱手,“请公主殿下吩咐。” 李芸环咬牙道,“去把那个狗男人关进牢里,本公主要将其大卸八块,一泄心头之恨。” 待天色蒙蒙亮,苏芷涵便让侍卫回去禀报赵寺正,得缉捕令去往赵府抓人下狱。为了顾全公主的名声,对外没有宣称具体情况,而是称赵校尉胆大包天,因为一点小恩怨要杀公主泄愤。不管是真相还是借口,赵校尉的罪都是抄家问斩的死罪。 五公主终于被寻回,赵寺正松了好大一口气,终于把乌纱帽保住了。消息一经禀报圣上,宫里也派了内侍和宫女来迎接五公主。 李芸环换了干净的衣裳,将自己整理得体,往寺正阁正中一坐。 “本宫不回去。” 作者有话说: 收藏破百了,开心~ 第二十八章 此言一出,众人皆愣在当场,内侍和宫女记得冷汗直冒。五公主贴身的公主上前劝说,一句话没说完就被李芸环呵退。 “本宫说了,不回去!”李芸环美目一瞪,任谁也不敢再上前了。 赵寺正看向苏芷涵,意思是在问她怎么办。好不容易毫发无损的把这尊大佛救回来,眼看就要完成任务,这下倒好,眼看要砸手里。 苏芷涵被赵寺正一个劲儿的使眼色,几不可闻的叹气声,不得不率先上前,“公主殿下,如果您是担心陛下会怪罪于您,这完全没有必要。陛下既然下了七日严令,必然是关心您大于责怪。正所谓血浓于水......” 不等她游说完,李芸环忽然站起来,指着她道,“你,对,就是你,你过来。” 苏芷涵不明所以,心想这位五公主又要闹什么幺蛾子。可公主有令,她不得不近前。 待离着李芸环只有一步距离,苏芷涵停住脚步,行礼道,“公主有何吩咐。” 李芸环一拍桌子,“本宫住你府上。” 这话一出来,众人再次瞠目结舌。不管内侍和宫女如何哭求,李芸环都铁了心要住苏府。 这么闹腾下去也不是办法,最终苏芷涵请宫里的人回去禀告,说书五公主暂时住在苏府,苏府会保证公主殿下一切安全。 公主到府,苏府上下皆不敢怠慢,一经接到消息便早早做好准备,不仅按照宫宴的标准做吃食,且收拾了西院最大的一间客房给公主。 苏芷涵带着五公主回到苏府时,苏侍郎率领府中众人在大门口迎接,见到公主下了马车,赶忙上前行礼。 李芸环摆摆手,“都免礼。” 苏侍郎亲自在前带路将其引进门,转头就吩咐二夫人,“还不快带公主殿下去西院安置。” 正当二夫人领命时,李芸环问苏芷涵,“你住哪个院?” 苏芷涵指向另一边,“回宫主,下官住东院。” 谁都知道东院是正妻与嫡女嫡子所住之地,可府中最华贵的却在北院和西院,北院为苏侍郎所居之地,不方便安置女眷,这才将公主的房间安排在西院。 李芸环转过来对苏侍郎道,“本宫也住东院。” 苏侍郎面露难色,“其实西院的房间更加宽敞,殿下要不要......” “西院是侧身和庶子居住的地方吧?”李芸环瞄一眼二夫人,“本公主要和苏侍郎的侧室住在一处?” 苏侍郎赶忙躬身告罪,最后还是将公主的客房换到了东院。 待李芸环完全安置下来,苏芷涵靠在门口,费解的问道,“殿下为何执意要来苏府?” 李芸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闲在的往后仰靠在椅子背上,“因为你救了我,我相信你。你功夫那么好,闯荡过江湖吗?” 还没忘记江湖这茬儿了。 苏芷涵并不能将师父供出来,只道,“下官甚少出府。” 见李芸环面露失望之色,她又道,“但是下官从别人那里听说不少江湖故事,殿下要不要听?” “好啊好啊!” 大理寺升职记 第16节 李芸环很快就被苏芷涵的故事引去注意力,苏芷涵只是捡了几个从师父那听说的江湖纷争加油添醋说与李芸环。 趁着李芸环还沉浸在江湖故事的震撼当中,苏芷涵问道,“殿下可见过将你送去赵府之人的模样?” 李芸环立刻被拉回现实,“我......我一直昏睡着,等待赵府内才渐渐清醒。但是,我迷迷糊糊的感觉到绑架我的那个人头发很长且细软,这是我在刚被迷烟迷的半睡不睡的时候感受到的。” 苏芷涵蹙眉听着,而后浅笑道,“殿下尽管安心住着,缺什么就同下官提。” 李芸环见人要走,忙叫住她,“我可以拜你为师吗?你教我功夫,只教轻功也成啊。” 苏芷涵无奈,“殿下,这于理不合,宫中会有专门的武功师父教您的。” “可是他们一点都不厉害。”李芸环撇嘴,“母皇就是敷衍我,根本不想让我学习绝世武功。” “殿下才到苏府,还是先行歇息,下官去吩咐一些事,稍晚一会儿再来看殿下。” 说完,苏芷涵转身就走,不再给李芸环留人的机会。 五公主看她的眼神就像饿狼看见了肉,好像和她学功夫就能实现江湖梦似的。 正当她拐去厨房,想要吩咐底下人加些清淡可口的小菜,给五公主开胃用。尚未到厨房门口,就听见有女孩的哭声,她寻着声音过去,果然瞧见苏慕蝶被两个婆子围住,面前正是脸耷拉八丈长的二夫人。 “小蝶。” 苏慕蝶听到声音抬头的瞬间,哭声更大了。 苏芷涵赶忙过去,摸摸苏慕蝶的头,“告诉二姐姐,怎么了?” 这时,二夫人抢先道,“还不是小蝶这孩子,横冲直撞的,方才差点把我撞倒。今日是撞我,明日就能撞老爷了,我说她几句,她还委屈上了。” 苏芷涵却道,“若真是小蝶的错,我自当教导她。”说着,她继续柔声哄苏慕蝶,“别怕,二姐姐在,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是二夫人让人挡住我的去路,我没有撞二夫人,可二夫人要拿家法教训我,说,说,看我不顺眼。”苏慕蝶抽泣着说道。 二夫人脸色一下子就沉了,“童言无忌,二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苏芷涵替苏慕蝶擦去眼泪,牵着她的手将人拉到自己身后,“以后东院里的人,烦请二夫人少招惹。” 二夫人伪装出来的贤德嘴脸瞬间被撕碎,大喊道,“苏芷涵,你别以为攀上五公主高枝,就能在苏府横着走了!” “她当然能。” 众人闻声回头,就见李芸环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走廊上朝这里观望了。众人皆行礼退向两边,让出路来。 李芸环往二夫人跟前一站,盛气逼得她抬不起头,“怎么?本公主不够让苏录事在府里横着走吗?” 二夫人赶忙道,“能的,当然能,殿下误会了,我只是......” 李芸环抬手制止住她接下来的话,“二夫人不过是苏府侧室,还是要记得自己的身份才是。退下吧。” “是......” 待二夫人领着人离去,李芸环看着其背影,突然道,“我好想看见了。” 苏芷涵不解,“看见什么?” 李芸环回忆,“迷迷糊糊间,我看见了一个影子,就是女子的背影。” 作者有话说: 第二十九章 观几个案子的手法像是同一人所为,只是不知是一个还是一伙。 然如今五公主说女子背影,却让苏芷涵想起之前在杨家时杨老爷诉说的往事。 如果这些案子中间都有因果联系,凶手不是单纯的为了赚取银两,而是仇杀,那么事情性质便完全不一样了。 苏芷涵心下有了计较,转头就回大理寺衙门找周丝蓉帮忙。 “你要洛阳城杨府,张员外,赵校尉涉及过的案底卷宗?” 苏芷涵点头,“需要多长时间?” 周丝蓉略作思索,莞尔道,“今日就得。” 在苏芷涵惊诧的目光下,周丝蓉引她到卷宗内阁,当着她的面非常有目标的开始翻找。 “我记得,杨府的卷宗在这,赵校尉的在这,张员外的在……”说着,她转到下一个木架,“对了,在这,全都在这了。” 苏芷涵讶然,“你记得这么清楚?” 周丝蓉骄傲的扬起下巴,“那是,本姑娘可是过目不忘。因为经常整理翻新,二十多年前的案子我也了然于胸。” 苏芷涵不得不佩服同僚惊人的记忆力,再看三份卷宗,其中关于赵校尉的案子是人命案,人是在赵校尉府里出的事,可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他所杀,便不了了之。 而张员外的也更是没有什么,都是张夫人生前状告张员外寻花问柳的家中琐事。 可到了杨府这,却是有一桩引人注意的记录。 杨府同样是涉及了一桩人命案,死者是杨老爷的小妾,也就是之前说的与他人私通的那位侧室。按照杨老爷所言,这位侧室是因私通被发现,羞愧难当,才自我了断。可卷宗上却写有人举报杨府动用私刑,将妾室浸了猪笼。但最终因为查证无果没有判定。 苏芷涵想起杨老爷曾经提过,侧室育有一女,亲母死后便离家出走不知去向。 如今想要再找杨老爷亲口求证怕是难了,杨老爷因儿女双亡卧床不起,说不得话也动不了地方。杨夫人更甚,因为儿女之死一口气上不来人就过去了。杨府发丧时,抬了三口棺木,且只能由管家送葬。 杨家人也只有仆从能审问一番。 思及此处,苏芷涵立即禀报赵寺正,借调人手但杨府传唤,传的几位全是杨府老人,跟在杨老爷杨夫人身边伺候二十年之久。 苏芷涵走到管家面前,“我想知道,杨府当年那位姨娘的事。” 此言一出,管家变了脸色,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其他人也显得紧张局促,纷纷低下头不敢多言。 苏芷涵眯起眼,“杨府如今算是家破人亡,全靠家底在支撑。诸位还是要替自己想一想出路的。坦白还是继续隐瞒?” 管家最先跪下去,将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 杨府侧室当年备受杨老爷宠爱,两人生下一女。然一日杨老爷出门做生意,回来却捉奸在床,盛怒之下,让人绑了人抬去浸猪笼。原本是有人阻止的,但后来遇上赵校尉,校尉听后觉得杨府二姨娘水性杨花,不能留,于是纵了杨府的人将二姨娘沉了河。 因为不能太张扬,是专门抬郊外去沉的,神不知,鬼不觉。回来后二小姐不见踪影,杨夫人说是那丫头扬言要杀了杨老爷,自己跑出门去的,又说依二姨娘的德行,这孩子指不定是谁的种。杨老爷起初还想找来着,听杨夫人这样说便作罢不找了。 苏芷涵听后,直觉自己的推断没有错,居然真的牵扯上了赵校尉,可张员外又是怎么回事? 她将人交给赵寺正继续审查,自己则是换上公子装扮再次前往兰茵阁。 现在看来,这三人同时聚在兰茵阁似乎并不是巧合。那个消失的杨府二小姐是个未知数,备不住,她就在兰茵阁中。像她曾经扬言的那般,要杀了所有害死生母的人。 这次前来没有邀请函,苏芷涵只报上了虚名,便有姑娘来迎接,相迎的正是白栀姑娘。 “公子今日怎么有兴致来找奴家?”白栀显得很是高兴,忙吩咐丫鬟准备酒菜,又让小厮去叫乐人进来奏乐。 苏芷涵看着她忙前忙后,又回到屏风后去换跳舞的衣衫,只道,“白栀姑娘不必忙碌,我只是路过,突然想进来坐一坐。” 屏风后,女子身形影影绰绰,只闻衣物的窸窣声。 “公子既来,就是贵客,哪有待客不周的道理。” 白栀从屏风后出来时,已然褪去白衣,换上火红的胡服,流苏随着扭动的腰肢摇摆起舞,引人遐思。 今日跳的还是一曲胡舞。 苏芷涵望着白栀轻盈灵动的身影继续回想李芸环的话,女子身形,显瘦,白衣,听不到走路的声音。 若是走路悄无声息,不是习武就是会舞,所以她才把目标锁在白栀身上。也许还有其他舞姬有可能,但白栀的舞步与众不同,比其他舞姬都要轻。 一舞结束,苏芷涵照常鼓掌称赞,一番寒暄之后,忽然道,“白栀姑娘来兰茵阁之前是在哪里?” 白栀跪坐在旁,照例斟酒,“回公子,奴家从洛阳城外来,因父母双亡,走投无路,恰巧兰茵阁老板收留,便在此处习舞谋生。” 听上去完全没有纰漏。 苏芷涵接过酒杯,未再问,而是给白栀讲了一个故事,正是杨府二十多年前的事。 白栀听着,神色如常,手上不忘布菜,等她讲完了才开口,“大人是怀疑是杨府二小姐回来复仇了?” “猜测而已,白栀姑娘以为呢?” 白栀颔首,“奴家一介女子,只知习舞讨好客人,哪里有什么见解,公子觉得是,那必然就是了。” 苏芷涵饮着酒,像闲来聊天一样,“其实我可以体会她的心情。” 白栀酒壶的手一顿,继而笑道,“公子如何能体会的?” “因为我也曾被家人舍弃过。” 白栀看着苏芷涵变得淡漠的眼神,忽然一愣,“公子……也被舍弃过吗?” “嗯,我十岁的时候跟随家中回老家省亲,遇上马贼横行。我们被其围困,逃跑时无人顾我安危,于是留我落在那些匪寇手中。” 苏芷涵回忆着,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情绪不见起伏。 白栀愣愣道,“后来呢?” “后来,幸得好心人相救,我才得以脱险。”苏芷涵笑笑,“之后我就知道人还是得靠自己才成。” 白栀喃喃自语,“是啊,还是得靠自己。”而后,她又道,“公子难道不是嫡出?” “是,但我娘亲不在了。”苏芷涵仰头饮下一杯酒,“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有人说她和别的男人跑了,但是我不信。” 白栀的眼中似有动容,而后她低下头继续倒酒,“没想到公子也是有坎坷之人。” “如何,事情已经过去了,人还是要向前看。”苏芷涵意有所指,“虽然我也不赞成以德报怨,但总不能将自己和无辜之人搭进去。” 白栀似是听懂了又想未听懂,未接话,只是起身为她再舞一曲。 苏芷涵试探过了,越发觉得白栀可疑,私下里派人去查兰茵阁白栀姑娘的生平,结果一无所获。 正当她思索着是否要请赵寺正向上请示调令,却传来噩耗,又一桩相似的案子发生在城北徐家。 她当即赶过去与赵寺正汇合,看过现场,依旧是一具男尸一具女尸,唯一不同的是,尸体的脸部尽毁,已经看不出样貌,只能凭借身形和衣物来证明身份。 侍卫前来回禀,“男人是徐府老爷,女子是兰茵阁的姑娘,据说是今日被徐老爷花重金请到府上献舞。名字是白栀。” 苏芷涵惊道,“你说什么?姑娘是谁?” “是兰茵阁的舞姬,白栀姑娘。” 苏芷涵又冲进去细瞧,身形确实与白栀极为相似。 难道她的推断错了?凶手另有其人? 就在此时,兰茵阁来了人,进门的妇人带着珠光宝气,以锦帕掩面,直奔女尸。 大理寺升职记 第17节 “我的白栀啊!你怎么这么命苦啊!” 苏芷涵见过这个妇人,当即问道,“你如何断定她就是白栀?” 妇人泪眼朦胧,也没注意苏芷涵面去过兰茵阁,哭哭啼啼道,“白栀她,她背上有颗红痣,就在蝴蝶骨的地方。” 苏芷涵看向验尸的夏丹雪,见对方点头,心中一沉。 难道她真的错了? 第三十章 此次案子相较之前,手法是一致的,男人的共同点相似,但不同的是女子身份。不再是高门嫡女,而成了名盛洛阳的舞姬。 凶手到底想要表达什么?还是只是单纯的歹毒喜欢虐杀取乐? 苏芷涵从案发现场出来,没有跟着赵寺正回衙门,而是只身在街上漫无目的走着。像是在逛街,实际心思根本没在这。 抬头时,她才发现自己无意中走到了杨府门前,府邸不再如往昔,显得萧条许多。 忽然,她心底萌生一个念头,上次听闻的杨府往事中,还有些问题没有弄清楚。 思及此处,她敲开杨府紧闭的大门,找到府中的管家。 “大人快往里面请。” 苏芷涵拦住管家的招待,“我只是来再问一件事,当年与二姨娘私通的人后来如何了?” 管家一阵为难,好像此事特别的难以启齿,但既然说了开头,后边再讲也没有那么难了。 “那个人财大气粗,还有倚仗,老爷动不得,只得忍下这口气。” 苏芷涵皱眉,同是发现私通,二姨娘就被浸了猪笼,男子却无事,不禁令人唏嘘。 “这个人是谁?” 管家叹声气,“就是张员外,前不久和我家小姐死在一起的那个。简直是畜牲,勾搭二姨娘,还祸害我家大小姐。” 苏芷涵听后,愈发觉得自己之前的推断没有错。这三个男人目标全都是当年害死杨家二姨娘的刽子手。只是女子除去第一个是杨府嫡女在,后边被下手的都与这件事没有关系,特别是白栀。 死者的脸看不出本来样貌,即便身上有相同的特征也不见得就是白栀。退一万步讲,就算死的是白栀,也有可能是她得知内幕被凶手杀人灭口。归结为一点,凶手一定是兰茵阁的人。 她打道回府,换上公子的装束再去兰茵阁,进门便指名点白栀。 迎客的小厮脸皱巴成一团,“公子有所不知,白栀姑娘被人害死了。” 苏芷涵装作诧异,“怎会如此?那白栀姑娘房里的人……” 小厮摇摇头,很是惋惜,“白栀姑娘贴身的丫鬟就一个,因为手脚不干净,前两日被白栀姑娘赶出了兰茵阁。其他丫鬟都是通用的,已经分给别的姑娘了。” 她记得曾经见过一次白栀的贴身丫鬟,与白栀大致身形相仿,至于背后的红痣就不得而知了。 但痣这东西可以除也可以添,不能完全做数。 苏芷涵若有所思,直至回到府内,还在想白栀到底是真死还是假死。 “小姐,您都愣了半柱香了,再不动筷,饭菜都冷了。” 像是配合福儿的话,苏慕蝶把筷子直接举到她面前,“二姐姐,要吃饭。” 苏芷涵无奈的看福儿一眼,这丫头倒是知道找帮手了。 “好,我吃。” 姐妹二人正其乐融融的同桌用饭,忽然有底下人来报,说是俞家大小姐来访。 苏芷涵当即亲自将好友迎进来,见俞悯嫣让小厮们带来十数包糕点。 “怎么买这么多?” 俞悯嫣却不在意,“你爱吃甜,如今慕蝶也住你这,小孩子更爱吃糕点了。” “本宫也爱吃。” 话音刚落,李芸环走出来,径自往桌前一坐,看向俞悯嫣,“怎么不见俞小姐提及本宫。” 素来善谈的俞悯嫣一时语塞,“公主见谅,我……” “公主,我们并不知道公主的喜好,是下官的疏忽。”苏芷涵将事揽到自己身上,挡在俞悯嫣身前,不让五公主审视的目光落到好友身上。 李芸环冷哼一声,“本宫还能吃了她不成,值得你紧张成这样?本宫就是饿了,想吃东西。” 不是刚吃过? 既然人家公主说饿了,必然得让人家吃饱了。 “都坐下吧,省的传出去说本宫嚣张跋扈。” 苏芷涵与好友面面相觑,心想这还不算跋扈? 四人同桌,李芸环倒是自在的很,苏慕蝶低头吃自己的,一点声音都不敢出了。而苏芷涵二人则食之无味,频频对视。 虽然有个定海神针立在那,但该嘱咐的还是得说。 “近来出行都要小心,尤其注意有没有可疑的人尾随,不管是男人还是女子,都要小心。”苏芷涵对着好友说道。 毕竟俞悯嫣也是俞家嫡女,算是凶手习惯下手的对象。 俞悯嫣点点头,“我也听闻最近的这些事件,放心吧,我会小心的。” “那个畜牲还有同伙?”李芸环登时就怒了。 “严格来说不是同伙,是对头。失踪的女子都是被另一个人掳走,迷晕,再转送他人,然而让两人同时因毒性发作而身亡。”苏芷涵解释道,“公主殿下每日喝的药就是解毒的。” 李芸环听后大惊,“他们竟然敢给本宫下毒?等捉到那厮,定要给本宫留着,本宫一定要在他身上刮千八百刀。” 虽然苏芷涵不赞同动用私刑,但对于五公主的话她倒是没有反对,不管是幕后凶手还是这些曾经作恶之人,着实当得起千刀万剐。 将俞悯嫣送离苏府,苏芷涵转头就去了大理寺衙门。她将自己的推断尽数告知赵寺正,赵寺正也立即派人去寻白栀的贴身丫鬟。 如果丫鬟还活着,那么白栀可能是真的死了,又或者白栀用了一招金蝉脱壳,杀了丫鬟,毁掉其容貌。自己假死,以丫鬟的身份逃走。 就在他们调查白栀丫鬟的时候,洛阳城东又出了一起相同的案子。手法一样,现场一样,两具尸体生前也是财大气粗且好色的男人和高门嫡女。 凶手在这时候作案,无非是想要证明凶手另有其人,所以才找了一个与杨府二姨娘之死无关的男人来杀害。若是放任下去,她便会继续滥杀无辜。 派去寻找丫鬟的人带回来一则重要的消息,白栀丫鬟并没有回老家,甚至没有出城的记录。也就是说她还在洛阳城。可侍卫几番寻找都没寻到其踪迹。 苏芷涵思索着,忽然道,“也许她不是正常走的城门。” 如果会武,也可找空子用轻功越过城门。 这时,有侍卫急匆匆来禀报,“启禀大人,外头有俞侍郎府家丁前来报案,说是他家小姐不见了。” 苏芷涵闻言一愣,随即夺门而出。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十一章 (倒v开始) 一行人等火速赶往俞侍郎府邸, 俞侍郎和夫人正坐在前堂,两相沉默,俞夫人手握锦帕不知擦了多少回了眼泪。 见到大理寺的人到了, 二人赶忙迎过来。 苏芷涵随着赵寺正行礼,俞侍郎赶紧叫二人免礼, 将俞悯嫣失踪的事详尽告知。 还是同样的迷烟手段, 令人防不胜防。 涉及亲友, 苏芷涵有些心乱, 可还是得强迫自己静下心。 现在刚进行到第一步,接下来,凶手就会找好目标, 将掳来的女子送过去。 双手紧握成拳, 任她如何推测,也不能在茫茫洛阳城中推断出下一个目标。 涉及杨府二姨娘之死的人都不在了, 只有一个赵校尉明日午时问斩。 苏芷涵突然顿住,明日午时……按照凶手的做法, 如果为了寻求作案手法的一致,死一男子就要配上一名女子,很可能会在赵校尉行刑当日有所动作。 “大人,下官以为, 明日法场,我们的人隐藏在人群中, 随时准备, 怕是有人会劫囚。” 师父曾言,有时凶手就是要用自己的手法杀人, 还不允许目标以别的方式死掉。 赵寺正采纳她的建议, 于次日午时安排人手埋伏刑场。 苏芷涵也在其中, 她打扮成平民的样子隐于人群,眼见赵校尉被压上刑场,百姓们纷纷往斩首台上丢烂菜叶子,并高声咒骂。 就当刽子手举起砍刀,正要行刑之时,忽然一阵狂风席卷,紧接着烟雾弥漫,使得众人睁不开眼。 苏芷涵于迷雾中隐约瞧见有人影落在法场上,当即跃身上台,寻着那人的影子与其直接交手。 那人轻功不错,却不敌苏芷涵,几招下来就落了下风。 台上台下一片混乱,苏芷涵一掌打向来人的胸膛,随即大喊,“行刑!” 刽子手挥动砍刀,终于,有东西咣当一声掉在台上,咕噜噜滚了很远。 劫囚者转身就逃,苏芷涵紧追不舍。 大理寺侍卫们都在后边,她只身领先追到城南郊外。穿过一片丛林,过了土道山坡,迎面是一件竹屋瓦舍。 苏芷涵踹门进去,直瞧见方才的蒙面人将匕首架在好友脖子上。俞悯嫣被缚住手脚,嘴也被布封住,脸侧有红痕,双眼含泪,在看见苏芷涵的刹那,泪珠就掉下来了。 “悯嫣。” 蒙面人冷笑一声,摘掉面纱,露出白栀的脸。 “没想到,我们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再度见面的,我是应该喊你苏录事,还是应该叫苏二小姐?” 苏芷涵皱眉,时刻注意她手里的匕首,“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什么时候?” 白栀状似在回忆,“大概是你初来兰茵阁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女儿身。再后来派人调查调查便一清二楚了。” 既然对方摊牌,她也没必要打哑迷,“你就是杨府当年离家出走的二小姐。” “我没有离家出走!”白栀忽然喊道,“是他们,是他们害了我。我娘被害死以后,大夫人就暗中将我发买给洛阳城最大的秦楼楚馆。而我那个没有心肝的爹对于这件事不闻不问,可能已经当我死了吧。” 苏芷涵没有料到当年的真相远此那些人愿意承认的还要荒唐残忍。 “所以,二姨娘没有与他人私通是不是?她上被栽赃的。” 大理寺升职记 第18节 苏芷涵的话似乎刺激到了白栀,使得她神情近乎癫狂,手下也开始不稳,匕首几次贴近俞悯嫣的脖颈,划出一道浅浅的红痕。 “如果当初有人也和你一样,该多好。” 苏芷涵揪着心,不敢再刺激她,“我相信你娘是无辜的,她一定是被陷害的,是大夫人吗?还是张员外?” 在苏芷涵的循循善诱下,白栀终于将多年前的真相道出。 杨府二姨娘曾经非常得宠,大夫人嫉妒,所以趁着杨老爷外出做生意时,将二姨娘发买到秦楼楚馆。等杨老爷快要回家时,她为怕老爷怪罪,再将二姨娘接了回来。 可此时张员外已经看上了二姨娘,于是和大夫人里应外合上演了一出捉奸戏码。杨老爷对此深信不疑,执意认为二人就是奸夫□□,所以才有了后来沉河的事。 “他们都知道,杨府上下每一个人都知道我娘是无辜的,可是他门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人站出来为她说一句话。” 苏芷涵沉默半晌,她深知人心险恶,但真的听到真相时还是回觉得骇人听闻。 “后来,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白栀被大夫人发卖到秦楼楚馆,那是纯做皮.肉生意的地方。但如今白栀成了兰茵阁的舞姬,这其中靠她自己一个人很难单独完成。 “刚被卖的时候,因为不到年纪,暂时被放在后院。我时常不听话,天天挨打。后来实在忍受不了,就在后院放了把火,趁乱逃了。” 白栀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憧憬,“本来追我的人已经快要抓到我,然后我遇见了一个人。她当时穿着夜行衣,从天而降,打跑那些人将我救走了。她还给了我银子,告诉我要靠自己活下去。” 苏芷涵始终盯着俞悯嫣,“现在,你要报仇的人都已经死了,再杀人也没有意义。不如将人放了,我可以将你的遭遇上报朝廷。” 白栀嫣然一笑,“不必了,我并不想独活,想抓个陪葬的。” 此时,大理寺侍卫赶到,迅速将竹屋包围起来。 “大胆凶犯!速速放出人质!” 白栀半点不慌,一脚踹翻了旁边的坛子,火油洒了满地。她轻轻将火折子丢下,瞬间燃起熊熊烈火。 “他们该死,那些高门嫡女也该死。” 眼瞅着俞悯嫣被按在地上,无从挣扎,脸就快被火烫着了。 苏芷涵大呵,“放了她!换我做人质,我也是嫡出。” 第三十二章 白栀闻言, 手上的动作停下,盯着苏芷涵,好像在权衡利弊。 片刻后, 她有了答案,“我打不过你。” 苏芷涵已经举起双手给她绑, “只要你放了她, 我绝不反抗。” 在火势尚未蔓延到门口时, 白栀忽然一掌将俞悯嫣推出门外, 随后,匕首顶在苏芷涵脖子上。此时梁柱倒塌,挡住了门口的去路。 “有你陪我死也不错。”白栀释然的笑了, “其实我知道你身份的时候, 就想对你下手。你知道为什么我没有吗?” 苏芷涵环顾四周,现在只有侧面的小窗还可以逃生。 “为什么?” “因为你像那个救下我的恩人。”说着, 她掏出一支梅花镖,递过去。 苏芷涵看到梅花镖, 先是一愣,接过来后,听白栀回忆恩人。 这镖她见过,是师父教她的暗器, 师父曾经也教过娘亲。 当年救下白栀的人很可能就是娘亲。 “她去哪了?” 见她急切,白栀拧眉, “我不知道, 她救了我以后便没有踪迹了。我不知道她在执行什么任务,感觉是更危险的那种。” 苏芷涵握紧梅花镖, 她曾问过师父, 娘亲可有过其他身份, 当时师父回答的是没有。 两人僵持的间隙,火势越烧越旺,外头不断响起大理寺侍卫的叫喊,以及好友的声音。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同时出手,苏芷涵是要挣脱桎梏,而白栀是放手。殊途同归,苏芷涵被推到窗边,回头再看,匕首已经插在白栀的胸膛上。 白栀倒退两步,碰翻了更多的火油,柔声告别,“快走吧,苏大人,兰茵阁还有许多秘密。” 苏芷涵来不及思考,跃身翻出窗子,被守在外头的侍卫们接住。 与此同时,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整个竹屋炸成了一片废墟。 “芷涵!” 俞悯嫣冲到她身边,上下打量,“谢天谢地,你没受伤吧?” 苏芷涵摇摇头,看向被烈火焚烧殆尽的地方,陷入沉默。 大火被扑灭后,侍卫们将烧的不成人形的尸体抬出,在未被火烧毁的铁盒子里找到了未用完的迷烟。 至此,洛阳城的连环失踪杀人案终于告破。 此案结果上奏,苏芷涵居首功。因救公主在先,后破获案情在后,被晋升为大理寺寺正,可独自办案。 “苏寺正,恭喜啊。” 苏芷涵双手接过圣旨,“臣,谢主隆恩!” 能独立办案,便更容易勘破更多案子,离着晋升到入朝堂就更近了。 送走传旨的内侍,和苏侍郎表面上父慈子孝一番后,苏芷涵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正巧碰上李芸环。 “公主殿下。”苏芷涵行礼道。 李芸环显得也很高兴,“恭喜苏大人。” “谢公主。” 李芸环锲而不舍的问道,“苏大人到底何时考虑收本宫为徒?” 苏芷涵还是那句话,于理不合。 李芸环低下头,嚣张惯了的金枝玉叶突然偃旗息鼓,还透着点伤感。 “本宫就要回宫去了。罢了,能认识苏大人,本宫很开心。” 见李芸环转身离开,苏芷涵突然道,“公主,臣不能当公主的师父,但臣可为公主殿下演示两招,就算朋友之间的切磋,公主可做防身之用。” 李芸环愣了一下,随即笑逐颜开,欢欢喜喜的点头答应了。 前脚送公主回宫,后脚俞侍郎和俞悯嫣一同带着谢礼前来,一为感谢,二为祝贺。俞侍郎和苏侍郎在北院寒暄,俞悯嫣和苏芷涵到后院谈心。 苏府赶紧做了两桌席,一桌北院,一桌东院。 苏芷涵和俞悯嫣饮酒,苏慕蝶喝茶。苏芷涵见福儿站旁边,忙招呼她一起坐下。 福儿赶紧摆手,“奴婢不能和小姐同席,这不合礼数。” 苏芷涵索性站起来直接把人按着坐下,“今天没有礼数,既然庆祝,福儿也是劳苦功高。” 福儿不解,“奴婢什么都没做啊?” 俞悯嫣笑道,“你照顾好了你家小姐,就是有功,有功便该奖赏。” 福儿红着脸颊,不好意思道,“那,那奴婢就,就僭越一回了。” 这时候,俞悯嫣端起酒杯,敬向苏芷涵,“若不是芷涵那日舍命相救,我今日可能已经埋黄土里了。悯嫣敬你一杯。” 这回落到苏芷涵不好意思了,她也举着酒杯,“悯嫣不必放在心上,想来白栀也是在调查我的时候发现你与我有往来,这才盯上了你。你算是受我牵连的。” “话不能这么说,如果凶手不被发现,迟早会轮到我。”俞悯嫣莞尔,“所以还是应该多谢芷涵。” 苏芷涵闻言不再推辞,直接喝了这杯酒,“那我便受了。” 苏慕蝶也抬起头,“二姐姐厉害!” 童言童语惹得众人一片欢笑。 升任寺正,朝服换新,苏芷涵有了自己的屋子,就在赵寺正隔壁。同时她手底下也被分配了几名侍卫,其中就有经常和她一起办案的周龙和冯虎。 苏芷涵才正式以寺正身份和侍卫们照面,此时来了一个人,正是周丝蓉。 她提着福贵斋的糕点前来祝贺,和苏芷涵一同坐下小叙,好巧不巧又来了一个人。 苏芷涵看见来人有些意外,没想到她会来找自己,毕竟整个大理寺的人都不太敢直接要求她做什么。这人便是仵作夏丹雪。 作者有话说: 探案五人组集合完毕。 第三十三章 不只苏芷涵惊讶, 周丝蓉已经快要把下巴惊掉了。 毕竟她在大理寺待的时间更久,虽只见过夏丹雪廖廖数面,可对这位神秘仵作的事迹听了不少, 再加上夏丹雪这生人勿近的气质,更加让人相信那些传言的真实性。 苏芷涵施礼, “夏姑娘, 不知夏姑娘前来是有何事?” 夏丹雪破天荒的也对苏芷涵行礼道, “苏大人如今是寺正, 不必对我行礼。我是特地来贺喜大人高升,期待以后办案合作愉快。” 素来不和他人多言的夏丹雪今日说了这么多,和案子无关, 只对人。苏芷涵也觉得稀奇, 大理寺寺正那么多,也未曾听说她与哪位多说过几句, 说的都是验尸结果。 “多谢夏姑娘,我也很期待今后合作愉快。” 于是三个人莫名其妙的就坐在可同一个桌上喝起了茶, 周丝蓉在旁畅享未来,直言自己的理想是当到主薄的位置。 “夏姑娘,你有什么理想?” 夏丹雪轻抿一口茶,慢条斯理道, “没有。” 周丝蓉被噎了一下,转过来对苏芷涵又问了一遍。 苏芷涵笑笑, “自然是越来越好。” 她给师父传的信至今没有回音, 师父总是这么神龙见首不见尾。她想问的还是以前那个问题,白栀见到的娘亲穿着夜行衣。 寻常人哪里需要穿夜行衣, 必定是在执行什么秘密任务。也许娘亲的失踪就和这项任务有关, 师父有意隐瞒了什么。至于为什么隐瞒, 她现在尚想不通,只能先按部就班的进到朝堂中。 苏芷涵升任寺正后接到的第一桩案是关于人口失踪,报案的是来自外地的一位老伯。他称自己带女儿来洛阳讨生活,自己做木匠,女儿做绣娘,平日里再做点小生意,卖胭脂水粉过生活。 原本生活还可以,他们来洛阳的第四个月,女儿去绣坊,回来的路上不见了,问谁都说不知道,这可把老伯急坏了,这才不得已跑大理寺衙门击鼓报案。 大理寺升职记 第19节 苏芷涵详细的询问了老伯,他女儿今年十八,容貌姣好,平日里除了绣坊和摊子,没去过别处。苏芷涵觉得这桩失踪案和兰茵阁闹出来的失踪案有相似,但又有不同。 她当即找来周丝蓉,让她调一下近期的失踪案,或者几年前的年轻女子失踪案。周丝绒很快便把找出来的卷宗全都抱到苏芷涵面前。 一共七份卷宗,其中两卷是三年前,四卷是一年前,一卷是今年。 苏芷涵挨个将卷宗都过了一遍,迅速找出其中的共同点,失踪女子皆是十八的年纪,貌美,是从外地来洛阳探亲或者做小买卖,没有什么家庭背景。 这样的人失踪了,不会闹出太大的风波,如果找不到容易不了了之,总归一点,风险小。 看来是有人专门对这类女子下手,加上老伯的女儿已经是八起,前七起都以人未寻到告终。 苏芷涵当即召集侍卫门前往这七家失踪女子住过的地方巡查。几人分开行事,各查一家,约好了在茶楼前汇合。 苏芷涵去查访的地方在茶楼西侧的巷子里,当她询问住家一年前失踪女子的家人,却被告知那女子只有一个爷爷,在其失踪的转月就去世了。 这些失踪的人何止是没有背景,连亲人都可能已经没有了。 她无功而返,走到茶楼门前逗留少许,本是等其他侍卫汇合,却被一个家丁截住。家丁称自己是吏部吴郎中的仆从,自家郎中就在楼上雅间,想邀请她上楼一叙。 苏芷涵抬头,就见一中年男子在窗前同自己打招呼。她眯起眼,这位吴郎中她并没有印象,是如何认识自己的? 最终,苏芷涵还是随家丁上了茶馆二楼,吴郎中见到她热情的招呼入座。 “苏寺正不必奇怪,我是在苏侍郎寿宴上见过你。苏寺正可能没注意我,不过不妨事,大家同朝为官,理应和和气气。”说着,吴郎中便让仆从为苏芷涵倒茶。 若真如他所言,确实有可能。 苏芷涵颔首,“多谢吴郎中款待。” 吴郎中连忙摆摆手,“茶水而已,何必客气。” 此时,一楼大堂三尺高台上来了一位说书先生,醒木拍案,楼里瞬间安静,都听他一个人说。 “今天咱们就来说说,大理寺新女官,苏芷涵之事。” 苏芷涵微微挑眉,没想到喝个茶却听到自己的故事了。 说书人在台上说的起劲儿,台下人听的更是津津有味。 “话说咱们这位苏大人,不畏强权,敢把户部侍郎拉下马,为了查案不顾自身安危,深入险境,破获了多起连环杀人案。大理寺多了这样一位女官实乃百姓之福,朝廷之幸。” 随着说书先生夸的天花乱坠,底下人也纷纷附和,那些夫人小姐更是热切,直言苏大人就是她的毕生目标。 苏芷涵低下头,耳朵稍微有点泛红,这夸的也太夸张了。 这时候,吴郎中在旁笑道,“苏寺正确实可称为朝廷栋梁,未来无可限量。” “这都是份内职责,大人谬赞。”苏芷涵谦逊道。 “诶,当得起,怎么是谬赞。”吴郎中举起茶杯,“来,我以茶代酒敬苏寺正一杯。” 苏芷涵也举杯,茶到了唇边,她却是皱了皱眉,随即抬手掩面,挡住自己喝茶的动作。 见到茶杯已空,吴郎中继续寒暄,直到苏芷涵开始称困倦要走,他才闭口不言。 他身后的家丁走过来,“大人,已经昏过去了。” 吴郎中收敛起笑容,沉着脸色道,“送过去吧。” “大人,这样是不是台太险了?毕竟是朝廷命官。”家丁明显犹豫了。 吴郎中却冷哼一声,“当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本官今日就是要教训她,让她不知道天高地厚,缕缕出风头。以为有陛下撑腰就了不起了,最后这天下还不知道落于谁手了。怕什么,出了事,最不敢声张的就是她自己。” 苏芷涵只觉自己被人抗起,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被放下来。 这里有床榻,很明亮,旁边有很多人,有女子,有男子,空气中弥漫着花香。 没一会儿功夫,带她来的人好像离开了,换成一群人围上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姑娘生的可真是不错,就是怎么穿的好像官家的衣服?不会出事吧?” “能出什么事,既然有人送来,必定是打点好关系了。备不住是得罪了什么人,算她倒霉。” “可是这姑娘看着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女儿,甚至是官家的。若是沦落至此岂不是太可怜。” “你有功夫可怜别人,先可怜可怜自己吧。” 苏芷涵听着她们意见不统一,来了又走,走了又回来,反反复复好几次。 她现在穿的算是官家常服,只是袖口衣摆出有纹路,与平民相区别。这些人能认得出证明她们经常可以看见官家人。 方才厉声呵斥他人的女子去而复返,“她现在的衣着肯定是不行,待会儿给她找一套薄纱衣裙来。” 其他几个人应声称是,哪知后边有人却等不及了。 “不是说叫我们来有惊喜,怎的在这耍爷?” “就是,亏得我们还是这里常客,合着就让我们在外边干等。” 女子的声音立马软了,“哎呦,几位爷,这不是怕扫了爷的兴致。这丫头刚送来不懂规矩,等打扮打扮教导教导才好过来侍奉。” “我们等不了了!现在就要和小娘子快活,滚一边去!” 一阵骚乱,几个男子冲到榻前,围在苏芷涵周边。 “可真是不错,比馆里的花魁还好看。” 就在男子即将伸手之时,苏芷涵突然睁眼,一脚把男子踹飞,直撞上墙壁,如烂泥滑到地上。其他人大惊,然而没跑出去两步,就被苏芷涵揪回来一脚一个,锤倒在地,紧接着只听得屋子里一阵鬼哭狼嚎和求饶声。 一盏茶的时间后,苏芷涵坐在案前,那几个男子鼻青脸肿成了猪头,被用麻绳绑在角落里。其他几位姑娘战战兢兢立在一边,低着头,谁也不先开口。 她问清楚了几个问题,这里是东风馆,隔壁是南风馆,都是秦楼楚馆。不同的是这里是姑娘那边是公子,客人不同。 吴郎中居然敢对朝廷命官下手,可见背靠大树无所畏惧,且估计不是头一次这么做了。 苏芷涵轻转酒杯,忽然当的一声落在案上,惊得姑娘们齐齐哆嗦。 “姑娘们莫要害怕,我不过是问几句话,不会杀人。” 苏芷涵目光扫向最边上已经快哭了的蓝衣姑娘,“你们都是怎么来这的?” 蓝衣姑娘抽泣着,瞄一眼紫衣服的,而后低下头,“奴,奴是自愿来的,家里穷,还有,还有生病的母亲,所以我才来的这。” 苏芷涵打量她一阵,知道她没说实话。 “若是你们有任何冤屈,都可以和本官说,本官会为你们主持公道。” 她此言已经亮明身份,其他姑娘面面相觑,看似已有动容,但看见紫衣服的脸色,纷纷闭口不言。 苏芷涵也没有威逼利诱,只道,“这两馆是从何时开始的?” 紫衣姑娘欠身,“是三年前。” 失踪案子开始也是从三年前。 苏芷涵看了眼墙角,温声道,“今日既然本官来了,便也不着急回去。不妨请几位姑娘做个游戏,开心一下。” 见姑娘们不敢应声,苏芷涵又道,“今日你们可以不管这里的规矩,不管他们的身份,想对他们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不出人命即可,有什么事都有本官在。” 她都如此说了,姑娘们还是不敢动,稍沉片刻,蓝衣姑娘突然抄起酒杯走到墙角朝着那几人泼去,以后似乎上了瘾,竟将一壶酒都泼过去了。其他人看她如此也被引得动了手,屋子里又是一阵叫嚷,为了不让他们吵闹,蓝衣姑娘撕了几张布条塞进男子们的嘴里。 酒壶空了就往他们头上砸,什么剪刀匕首布布绫能用的都用上了,直把那几个人整的只留下半口气。紫衣服的姑娘起初站着不动,后来也加入其中,甚至比其他姑娘下手还重。 等侍卫们急匆匆的赶到东风馆,闯进舞堂,看到苏芷涵的那一刻,都呆若木鸡。 只见苏芷涵坐在中间,周围各有一位姑娘陪伴倒酒,一位姑娘翩翩起舞,还有一位姑娘抚琴助兴,欢声笑语一片。 冯虎拍拍周龙的肩膀,“还,还用救吗?” 周龙迷茫道,“应该用吧?” 侍卫进门,打断了歌舞,琴音戛然而止,姑娘们纷纷退至一边。 苏芷涵见着他们略一点头,“回去再说,把他们押回衙门。” 冯虎猛然瞧见角落里还绑着几个人,基本看不清样子了,比待宰的猪还不如,毕竟猪还能吃。 苏芷涵即将离开东风馆之时,忽然有人急匆匆的追上来,她回身一瞧,正是那位蓝衣姑娘。 “大人,大人!”蓝衣姑娘气喘吁吁的跑上来,“您,您是苏大人吗?” 苏芷涵稍愣,“你知道我?” “是,奴,我知道您。”蓝衣姑娘说话时与方才不同,眼睛闪着光,似乎对什么充满着希望,“大人,我不能和您说太多,只是想跟您说如果有空可以去兰茵阁听曲赏舞。大人慢走,我得回去了。” 苏芷涵盯着她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又是兰茵阁,东风馆的事还和兰茵阁相关,若说上次失踪杀人案是个人恩怨,这次怕是有组织的集体行动,甚至是还有庞大的势力在后面托着。 “周龙。” “属下在!” 苏芷涵上马车前交代道,“盯着吏部吴郎中,找个机会套麻袋打一顿。” “这,殴打朝廷命官不好吧?”周龙迟疑道。 苏芷涵却说,“你可以不留下证据,但又让他能想得到是我干的,然后再盯紧他,过后他必然有所行动。” 周龙恍然,“属下明白!” 兰茵阁,东风馆,吴郎中,失踪的外地女子,这其中必然是有些联系的。 次日晌午,苏芷涵继续前往兰茵阁,这是在白栀案告破后,她头一次来兰茵阁,而此次她不再女扮男装,只因她的身份兰茵阁的人已经知晓了。 “公子,哦不,苏大人。” 雨薇问询前来,盈盈施礼,“大人快请坐,来人,上茶。” 苏芷涵依言寻到桌案前,“雨薇姑娘不必忙碌,我只是过来小坐。” 说这话的功夫,茶水和糕点都已经摆上来了。 雨薇替她倒着茶,“来者即是客,怎能怠慢。” 苏芷涵接过茶杯,“多谢。” 雨薇细细打量,而后掩唇笑道,“奴家就说怎么会有如此俊俏的公子,原来是苏府千金。” “雨薇姑娘。”苏芷涵也不准备同她打太极,直言道,“你可知东风馆?” 作者有话说: 我来啦 大理寺升职记 第20节 第三十四章 雨薇闻言, 手上动作一顿,“大人问这个做什么?” 意思就是知道了? 苏芷涵直言不讳,“我怀疑最近的外地女子失踪案与东风馆有关, 这才打听一番。” “大人既然有所怀疑,想必有您的道理。”雨薇低下头, 不与苏芷涵对视。 顾左右而言他, 苏芷涵皱眉, 雨薇越是闪烁其词, 她越是不想放过。 “雨薇姑娘就没有想过摆脱现在的生活?” 雨薇终于抬起头,“如何摆脱?” “不被任何势力束缚,想弹琴弹琴, 想跳舞跳舞, 只是为了喜欢,不是为了别的。除去唱歌跳舞, 不用待客,不用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 雨薇面有动容, 不消片刻黯然神伤,“谈何容易?” 苏芷涵继续道,“只要把幕后之人揪出来,一切都有可能。” 雅间里沉寂一阵, 香炉上青烟袅袅,混合着茶香与花香, 令人迷醉。 半晌, 雨薇突然道,“苏大人, 可想见见兰茵阁的魁首舒兰?” 苏芷涵不知她是何意, 但明白雨薇是被自己说动了。 她随雨薇姑娘上楼, 有阁内的人引荐,苏芷涵很快便见到了传说中让人一掷千金的舒兰姑娘。 舒兰就待在珠帘后,琴声响起,着实可令人入痴。 苏芷涵不得不承认,确实有一掷千金的本事。 “舒兰姑娘可否告知关于东风馆的事?” 雨薇带她来见舒兰,就证明这事儿舒兰更清楚。 琴音忽止,舒兰缓缓起身,纤纤玉手拨开珠帘,露出真容,如兰花淡然,不明媚却越品越令人上瘾。 “见过苏大人,大人怎知奴家会告诉您?” 苏芷涵迎上她审视的目光,“若有一日,兰茵阁所有的人不用再自称奴家,不用对客人谄媚,舒兰姑娘难道不想看到这么一日?” 皇家女子尊贵,官家女子逊之,平民百姓更甚,至于像乐坊以至秦楼楚馆的女子则毫无自己意愿可言。上行下效,但有些观念以及形态已然深刻入骨,无法全部排除,故而上头的令条到了底下已经歪曲了。只有一点一点的拨除,最终回归正轨。 舒兰沉默之后转过身,“大人,奴家们不像你,有家世有才干,待在闺中是大家闺秀,入朝也能为官。奴家们是堵不起的。” 她所言,苏芷涵完全能理解,即便不能感同身受,只要想想也知道她们的难处。那便是无所倚仗,只能寄人篱下。 “我确实是唐突了,改日再给姑娘赔罪。” 见苏芷涵起身要走,舒兰急声道,“大人,大人不妨关注一下吏部吴郎中,或许能有所发现。奴家也……只能言尽于此。” 苏芷涵回身,拱手施礼,“多谢。” 起初看吴郎中这条线索只是不能断,如今看却是很重要。 她回到衙门里,再去看那些失踪女子的卷宗。想来吴郎中不会留下案底,否则也不能这么逍遥自在了。 “冯虎。” “属下在!” 苏芷涵抬头,“吴郎中那里可有动作?” 冯虎抱拳道,“回大人,按照您的吩咐,已经人不知鬼不觉的将其打了一顿,如今吴郎中不得下床,吴府也是大门紧闭,没有其他动作。” 苏芷涵犹豫道,“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冯虎挠挠头,“也……也不重吧,无非就是揍了一柱香的时间,按照你的吩咐,留口气。” 一柱香……活着算是好事。 苏芷涵略作思索,“大门紧闭也不一定上毫无动作,就算下不了地,他也可以吩咐别人做事。继续盯紧了,任何一个门都不要放过。” “是!” 打发了冯虎后,她继续对比八章卷宗,这时候,周丝蓉抱着一包茶叶溜达进来。 “芷涵,你看,我新买的茶叶,可香了,分你一半。” 苏芷涵笑笑,“谢谢。” 见她心不在焉,周丝蓉观察一阵,直接坐到她跟前,“怎么了?有案子不好办?” 苏芷涵将案情大致与她分享一遍,就听周丝蓉拍案道,“简单!用鱼饵去钓。” 引蛇出洞确实是立竿见影的方法,可是吴郎中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她的身份已经暴露,不能再做饵。 “谁为饵?” 周丝蓉拍拍自己,“我啊。” “不可。”苏芷涵严词拒绝,此法太过危险,她可以自己犯险但不能让其他人入险境。 周丝蓉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反正芷涵你肯定会布置周全,有什么可怕的?” “再周密的布置都不能确保万无一失。” 苏芷涵坚决不同意,她甚至考虑过从侍卫里选一个男扮女装,好歹他们有功夫,落单也不会出什么事。结果实在挑不出来一个能扮女子的,只得打消念头。 就在两人为到底谁做饵产生分歧时,突然有道清冷的声音插入二人之间。 “我来。” 二人同时转头,只见夏丹雪轻步入内,用着最轻却不容置疑的语气做了定论。 不待苏芷涵反对,夏丹雪又道,“我最适合,第一除去验尸,我不经常出面,他们应该不识得我。第二,就算出状况,我有办法脱身。” 苏芷涵与其对视片刻,不知为何夏丹雪的每句话都能让人觉得可靠。 “好,一切小心。” 两人相视一笑,周丝蓉却不乐意了,“怎么她就行我不不行?” 夏丹雪掏出两只银针,明晃晃的闪着银光。 周丝蓉赔笑,识时务为俊杰的说道,“我自然还是差点,还是夏姑娘合适。” 要让他们上钩,必须伪造出夏丹雪是外地人的假象,且没有任何背景。 当夏丹雪把自己户籍呈上来时,苏芷涵发现她原本就是外地人士。故而给夏丹雪伪造身份只需要编造人家即可,户籍倒是真的。 为了引起吴府注意,夏丹雪做胭脂水粉生意特意挑选在离吴府最近的街上。 她在前头摆摊,苏芷涵等人在两处埋伏,冯虎在旁边小巷子,苏芷涵和周丝蓉在对面酒楼上。 从窗子往下看正是夏丹摆摊的位置,周丝蓉双手托腮,“她这样行吗?都不带叫卖的?” 苏芷涵想象了一下夏丹雪叫卖场景,与周丝蓉面面相觑,两人俱是一抖,想象不出,可能太吓人了。 夏丹雪在街边摊位上站了一下午,都不见有什么可疑人士上门。 “要不还是换我吧?”周丝蓉跃跃欲试。 苏芷涵一把将其按住,“稍安勿躁。” 待天色见晚,不少小摊已经收摊准备回家,只有夏丹雪岿然不动。然而就在这时,有个家丁打扮的人来到摊位前买胭脂。 苏芷涵当即起身下楼,周丝蓉紧随其后。 “我们府上夫人多,需要二十盒胭脂,这样吧,你随我去府上送胭脂,过后夫人们高兴,还会打赏你。那些丫鬟爱美的也能在你这买,这可是不小数目。” 任家丁说的口若悬河,夏丹雪面无表情,许是怕自己暴露,稍稍低头,让外人看来只当她是没见过世面而害怕。 “姑娘不用害怕,我们府上就在前边,过一条街就到。”说着,家丁掏出一锭银子,“这是给姑娘的,坏人哪能给这么多银子?” 夏丹雪点点头,就当是答应了,随后收拾东西跟在家丁身后。 苏芷涵等人紧跟着,一路都有夏丹雪留下的记号。 她们跟着人到了一户高门大院前,然而下一刻,那家丁冲上来留给夏丹雪一记手刀,借着抗起人就跑,甚至用上轻功。 “那人跑的太快了!”周丝蓉气都要喘不上来。 眼看就要跟丟,苏芷涵腾空跃起,同样施展轻功紧追不舍。 “稍后汇合。” 留下几个字,她就和那家丁一起不见了踪影。 她一路追着到了一处阁楼后身,从小门进去有一条暗道,这座阁楼一盏灯都没亮,从外头看还以为是废弃的地方。 通过昏暗甬长的地道,她们来到一处密室,家丁将夏丹雪放到草席上,继而蒙上面巾,拿起一旁的这雪白衣裙作势就要替夏丹雪换上。 苏芷涵刚要出手,却慢了一步。夏丹猛然起身,一手按在家丁脑袋上,徒手一扭,直接把人撂倒了。 “夏姑娘好伸手。”苏芷涵跳进来夸赞道。 夏丹雪弯唇,“大人还是想想待会儿怎么交代。” 苏芷涵看一眼地上的人,“我换他的衣服,你把白纱裙换上,我们来看看前来接洽的人是谁。” 她不仅换上家丁的衣服,还特意拿了面巾把脸蒙上,匆忙中她摸到一块腰牌,牌子上空空如也,啥也没有,只是形状独特,六角边,最上边的角比其他五个都大。 待她装扮完毕,夏丹雪也换完了衣裙。她们听到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对视一眼,夏丹雪积极躺回草席上,苏芷涵清了清嗓子,把腰牌挂身上。 只听房门吱呀一声,有些许光亮照进来。两个提着灯笼的丫鬟站于两边,后面走进来一位妇人。 苏芷涵打量妇人,惊觉这人她认得。 作者有话说: 补一章 第三十五章 妇人来到草席前, 打量夏丹雪,满意的点点头,随后吩咐后面的随从把包袱拿过来。 仆从打开黑皮包袱, 里面明晃晃的全是金元宝。 大理寺升职记 第21节 “回去替我给大人带话,多谢大人送人。” 苏芷涵颔首就当是应了, 这妇人正是在兰茵阁台上主持出题考客人的那位。兰茵阁的人竟出现在这里, 但派去调查的人从没有发现过兰茵阁有什么人前往东风馆。 这其中难道有暗道? 她接过包袱, 妇人也叫手底下把夏丹雪抗走。原本到这就是银货两讫, 但当戴面具的仆从送她出去时,苏芷涵一记手刀就把对方打晕了,继而换上这里仆从的衣服, 带上银面回去复命。 这个地方似乎并不是她见过的东风馆, 倒像是中转站,每间屋子都上了锁, 不时能听见女子的哭声。 苏芷涵像其他巡逻的仆从一样在院子里走廊上行走,这么多屋子, 倘若关的都是失踪之人,那么那八起案子便只是冰山一角,大部分失踪案甚至没有人报案。 夏丹雪被关进的地方在三层楼右手第一间,苏芷涵虽在院子里巡逻, 但一抬头就能看见夏丹雪所在房间。 一旦里面有动静,她便能及时赶到。 巡逻是有替换的, 苏芷涵所在这队到了休息时间, 另一队人便立即顶上。 旁边的银面仆从突然凑过来,“诶, 我说兄弟, 别看了, 再看也不是你的。好好当差,没准儿哪天能捡个漏。” 苏芷涵压低声音道,“什么漏?” “你来不久不知道。”那人笑两声,“来这里都要被教导,那些不听话的被惩罚的花样可就多了,你懂的。” 苏芷涵皱起眉头,如果不是还要调查,她就先揍会儿人。 经过观察,她发现每间屋子门前都挂着有颜色的空牌子,大部分是红色,还有少部分的蓝色。 趁他人不注意时,她摸上阁楼,在挂蓝牌子的屋窗前,弄破了窗户纸往里一瞧,居然见到一个被五花大绑的清秀男子。 苏芷涵愣了一下,想起来还有南风馆。 她又换到红牌子的屋窗边上,往里面看时,就见一女子被绑在梁柱上,垂着头,毫无声息,而女子跟前是一堆刑具。 “新来的,你干什么呢?” 苏芷涵回身,不慌不忙道,“我,我是在找一个姑娘。” 银面仆从走近上下打量她,“找什么姑娘?” 苏芷涵随口编道,“我今日看见一位新来的姑娘,心生爱慕,所以……” 谁知那银面仆从听后大笑,“我懂我懂,看人家姑娘长的漂亮是不是?别想了,轮不到你,就算轮到,那也得等那些有权有势的人不要了以后。” 苏芷涵随银面仆从下了阁楼,回头瞧一眼三楼,此时就听下头有人道,要派人去三楼右手第一间,而后就见两个婆子和一个粗莽大汉上了楼。 “别看了,人家是教导新人去了,跟你没关系。来这的不管公子还是姑娘,都得过这一关,而且啊这一过就是一个月,才能被送出。” 苏芷涵连连称是,却在银面仆从不设防之时,又将其打晕,拖进角落里,自己跃身直奔屋顶。 此时,那两个婆子和大汉已经进了夏丹雪所在房间。 瘦小的婆子上前就要扯夏丹雪的头发,被躲开后,叉腰大喊,“我呸,不管你以前多清高,来了这里都是一样的,别给脸不要脸。” 另一个胖婆子也跟着帮腔,“今日就要教导你如何听话,客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就算让你拿大顶吃苹果也得照做。” “我不会。”夏丹雪淡漠的说。 对于夏丹雪这种态度,两个婆子显然不满意的很,她们齐齐退后把地方让给大汉。 “给我打,打的她皮开肉绽,打到求饶为止,只要留口气就行,留疤不怕,咱这有去疤的灵药。” 大汉得了令,抽出腰间别的鞭子,照着地上抽了三下,就像是在震慑。 瘦婆子晃悠着脑袋,得意的问,“学还是不学?” 夏丹雪根本没理她,并附赠一个白眼。这下可把婆子气坏了,大喊着快打。 马鞭扬起,即将触碰到夏丹雪之时,苏芷涵突然从窗子绕进去,接住马鞭,一脚将大汉踹倒。紧接着,夏丹雪如鬼魅似的,出现在两个婆子身后,左右手同时扭了她们的脖子,二人齐齐昏迷过去。大汉也被苏芷涵打晕,两人相视一眼,有仆从在外询问,苏芷涵也只压低声音回无事。 “接下来如何?”夏丹雪问道。 苏芷涵看看地上的三人,“绑起来,外头角落里有个被我打晕的仆从,你换上他的衣服跟我走。” 于是两个婆子和大汉被绑在梁柱上替代了夏丹雪,而夏丹雪则和苏芷涵一起扮成银面仆从在院落中行走。 她们出来时,正巧看到有两个仆从举着一个屋子里的姑娘出来,姑娘被围成粽子,就和以前帝王后宫嫔妃侍寝似的。 二人紧随其后,她们进到另一条狭长昏暗的地道中,这条道与她们来时显然不是同一条。 当终于看见点光亮,两人相继出了暗道,发现这里应该是什么地方的后院。苏芷涵看到前方阁楼,一下子就认出来了,正是东风馆。 那位姑娘被送去阁楼中,有另一个妇人接引,之后姑娘进了房间,两人也跟进去,在门外偷听偷看。 房间里站着一位艳紫色衣裙的女子,苏芷涵识得,正是她上次来时见过的姑娘之一。 “你来到这里就没有后悔可说。”紫衣姑娘冷声道,“哦不,从你被掳来那天起就没有资格后悔了。好了,我们现在开始学规矩。” 这功夫,旁边过来一个人,苏芷涵回头,刚想装成送姑娘来的仆从,哪知来者却是上次见过的蓝衣女子。 “苏大人吗?” 苏芷涵闻声一愣,自己都捂成这样,这人居然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摘下面具,“姑娘。” 蓝衣姑娘冲她们摆摆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引着两人往另一边走。 “在这里这般着装会被怀疑的。”说着,蓝衣姑娘指着院子里的守卫,“他们是金面护卫,你们要是能不知不觉换了他们的衣服则能在东风馆自由行走。” 二人相视一眼,一左一右同时打晕金面护卫,换上他们的衣服跟在蓝衣女子身后。回到蓝衣女子的房间,二人也跟着进去。 “姑娘都是从另外一处送过来的,我也是这么来的。” 苏芷涵闻声沉默,其实她已经有所猜想,这里大部分人可能都是如此。 蓝衣女子低头自嘲的笑笑,“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大人,如果您能结束这一切,不再让更多的无辜女子受累,便是大功一件。给东风馆送人的名单在紫儿姐姐那里,她也是被掳来的,但是比我们早,如今已经是阮妈妈的帮手了。” 苏芷涵二人得知紫儿的房间在三楼左手第三间,刚要前往却忽然被叫住。 “紫儿姐姐教导完新人后就会回去了,我去拖住她,你们尽快。” 蓝衣女子跑出去,临出门口前回头笑道,“我叫兰儿。” 待兰儿离开后,苏芷涵二人即可赶去三楼,扫过其他守卫进到紫儿的房间。 一通翻找却不见什么名单。 夏丹雪言道,“她会不会是骗我们?” 苏芷涵却说,“我相信她。” 一个人的眼睛真的骗不了人。 苏芷涵无意有过一处地方,又倒退回来,在原地剁了两脚。 好像是空心儿的。 随后,她俯身敲开地板,果然看到下边有一本没有名字的蓝册子。 苏芷涵翻开册子,里面竟然洋洋洒洒记录着十几个名字,其中就有吴郎中。每个姑娘的所来都记得清清楚楚。 突然间,外头响起一阵骚乱,苏芷涵连忙将册子塞进怀里。 本来二人是要跳窗离去,然而苏芷涵却从骚动中听见了兰儿的声音。 “夏姑娘,你带着册子去和丝蓉她们汇合,派人速来东风馆,南风馆,和兰茵阁拿人。”说着,她便出了屋子。 外头几乎全阁的人都出来了,所有人都盯着被押在一楼大堂的兰儿。 “这贱人放了别处的人进来,有人看见了,说,他们在哪?” 见兰儿不肯说,紫儿朝着打手使个眼色,接着马鞭结实的落在兰儿身上,皮开肉绽。 苏芷涵见状当即从三楼走廊跳下去,一手接住马鞭的另一端,使得打手再也动弹不得。 紫儿冷笑道,“果然有人,不会是相好的吧?” 当苏芷涵摘下面具,所有人全都呆立当场,就连缓过神儿来的兰儿都不敢置信。 “大,您怎么没有啊?” 苏芷涵挡在她身前,让她扶着自己站起来。 “你还在这,我怎么能走?” 兰儿哽咽了一下,搭在苏芷涵肩上的手微微收紧。 打手想要夺回鞭子,可苏芷涵抓的太紧,他根本夺不回来,气急道,“哪里来的!这里本来就是弱幼强食,管什么闲事?” 苏芷涵却是被气笑了,“好一个弱肉强食。” 下一刻,马鞭彻底到了苏芷涵手中,而揪着鞭子的打手被甩到墙上,重重跌落,呕出大口鲜血。 第三十六章 苏芷涵偏头, 轻声说,“退后。” 待兰儿依言后退到墙角,她手握长鞭, 旋身跃至空中,鞭子所到之处桌翻酒飞, 将那些打手抽的嗷嗷直叫, 连同东风馆的妈妈和紫儿一起, 直抽到躺在地上起不来。 鞭子狠狠的抽打地面, 吓得那些伏在地上的人俱是一哆嗦。 苏芷涵嗤笑,“弱肉强食?成王败寇?” 她每抽打一次地面,那些人就抖一下, 纷纷求饶, 但苏芷涵并没有听。 终于,夏丹雪领着大理寺侍卫们冲进东风馆。周丝蓉也随行而来, 原本准备好扑上来上演一出姐妹情深,结果看到馆内场景, 准备的深情一点没发挥出来。 冯虎上前禀报,“回大人,兰茵阁的老板已经被捕,南风馆和东风馆现在都已被控制。” 苏芷涵丢掉长鞭, “做的好,将她们统统带回去, 无辜被害者, 本官会奏请,恢复良民籍, 同流合污呀与头目一同处理。” 交代完, 她回头寻找兰儿, “别怕,你现在安全了,和我们回大理寺衙门。” 兰儿走过来,鼓起勇气点了头,“我不怕,大人是好官,会为我做主。” 就此,在地女子失踪案告破,名单上的十几个表情命官和富商皆落网,其中为首的便是吴郎中。 南风馆东风馆全被查封,兰茵阁的老板也倒了台,经营权落在舒兰和雨薇二人身上。老伯的女儿被寻回,其他被逼迫的女子也都恢复了良民籍。 由苏芷涵奏请,层层上报,圣上最终下令将拐卖人口、逼良为娼列入刑法重罪。 经此一案,苏芷涵的名声已经享誉洛阳内外,百姓们都知道大理寺多了这样一位为民请命的女官,特别是平民女子皆以其为楷模,争取读书习武的机会,不再浑浑噩噩过日子。 大理寺升职记 第22节 苏芷涵再到兰茵阁时,招牌已经换成了兰乐坊,到访的客人皆是为欣赏歌舞而来,再无其他目的。这里的乐人舞姬也不必再接待客人,喜欢跳舞便跳舞,喜欢弹琴就弹琴,再无人存不该有的心思。 大堂、雅间里做的有王孙公子,有千金小姐,也有平民书生。大家只为欣赏而来,点一壶清茶,几碟糕点,与朋友相聚闲谈,好生自在。 苏芷涵望向台上弹琵琶曲的雨薇,雨薇也朝她的方向看过来,两人相视一笑,心中明了。 “苏大人,您这边请。” 苏芷涵颔首,和小厮上了三楼。今日是舒兰姑娘请她来的,说是略备薄酒以作答谢。 “舒兰姑娘。” 舒兰热络的邀请她入座,酒菜备齐,随后回到古琴前抚弄琴弦。这次的琴音多少有点温馨在,令人听着心情愉悦而平静。 “舒兰姑娘的琴艺愈发精湛了。” 舒兰听闻夸赞,继而浅笑,“多谢大人帮舒兰,以及兰乐坊的所有人实现了一直以来的愿望,原本是想都不敢想的。” “这都是我的分内之事,既然进了大理寺,自然是要尽绵薄之力。” 听苏芷涵这样说,舒兰笑得更加赏心悦目,“若是这世间的人都像大人一般该有多好。” 苏芷涵放下茶杯,“世间这么多人,本就是形形色色各不相同,不可能完全一样。有好有坏,我们能做的就是在遇到坏的时,尽量去纠正,无愧于心就好。就像当今圣上,同样是在摸索着让世间变得更好,更有秩序。虽不能一蹴而就,但总比一成不变要好。” “大人见解独到,舒兰没有看错人。” 一曲毕,舒兰缓缓起身,从袖口掏出一本册子,双手奉到面前。 苏芷涵接过册子,“这是?” 舒兰抬头,目光沉静却坚定,“这是所有来过兰茵阁的客人名单,只此一份,望大人保管好。” 苏芷涵闻言一愣,没想到她想找的东西如今已经在手上了。 “大人,您说这世间,女子有朝一日可以摆脱所有枷锁,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吗?” 苏芷涵收起花名册,“会的,我们都是在为这个目标而努力。圣上登基之前,女子不得入学堂,不得入朝为官。如今也都改变了,女子也可以读书,可以为官,正妻有权利休夫。我想以后会变得更好,不止是富贵人家,平民女子也能有自己的出路。” 舒兰目露向往,“那我真的希望可以看到这一天。” 从三楼下来以后,苏芷涵瞧见台上正在表演一支独舞。女子如轻灵粉蝶于台上翻飞,没有谄媚讨好,一样吸引人。 曲子停止,女子也下了台,瞧见苏芷涵后急匆匆朝着她跑过来。 “大人!” 苏芷涵沉了沉,“兰儿?” 女子摘下面纱,容貌比之前更加娇俏,双颊红扑扑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以什么谋生,幸得雨薇姐姐收留我,让我可以继续跳舞,也不用受到异样的目光。” 看到她按照自己的心意过活,苏芷涵也为她感到高兴。 “兰儿一定会成为这里的台柱子,大人,您还会来兰乐坊吗?” 面对这双充满期待的眼睛,苏芷涵点头,“会的。” 兰儿高兴不已,“那兰儿会在这里好好练舞,大人要记得逢年过节回来看看,兰儿会像两位姐姐那般备酒菜招待大人。” 苏芷涵与兰儿做了约定,随后便回了衙门,她于灯展开花名册,册子上的名单能有上百人,上到皇亲国戚,下到九品芝麻官。 与户部侍郎接洽的人应当比其位更高,这样便筛下去一大半的人。而她在名单中赫然发现了一个人,那便是刑部苏侍郎。 她却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苏芷涵一个人在衙门寺正阁待了一宿,直到天色微亮,忽然有侍卫急匆匆跑进阁中。 “何事如此惊慌?” 侍卫躬身禀报,“启禀大人,方才兰乐坊的雨薇姑娘来信,说是舒兰姑娘没了。” 苏芷涵登时清醒,“怎么没的?” “据说是服毒自.尽。” 大理寺人马赶到兰乐坊时,雨薇和其他人都守在舒兰的房门口,掩面啜泣。兰乐坊的生意也停了,闭门谢客,只有大理寺的人进出。 苏芷涵坐在外间,等待夏丹雪的验尸结果。一盏茶的时间过去,夏丹雪从里间出来。 所有人都看过去,只见她点点头,“是服毒,房间里有剩下的药品,应该是她自己存下的。” 听闻此言,外头的哭声更大了,苏芷涵回忆起昨日见到舒兰最后一面,确实像是对一切都释然了。 侍卫将舒兰留下的绝笔呈上,苏芷涵仔细看过,舒兰短短几笔交代自己的一生,信中说,这是她唯一的出路。 苏芷涵想不通是什么理由让舒兰非死不可。 “把尸体交还兰乐坊,好好安葬。” 她屏退众人,只留下雨薇,此时的雨薇也已经哭成泪人。 “舒兰以往见过的客人当中,可有十分神秘的人?” 雨薇回想半晌,点头道,“是有个神秘客人,来的次数虽不多,但方式很奇怪。头戴斗笠遮面,从不露出真容,只能看出是个身形偏瘦的男子。除了老板和舒兰姐姐,应该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了。” 如此神秘的人物怕是不在名册之列。 苏芷涵当即召回冯虎传兰茵阁老板问话,却被告知此人已经服毒。 到底是如何惊天的秘密,什么样的身份能如此只手遮天? 苏芷涵心里起了一个骇人念头,只是暂时得不到印证。 她在府中独处时,常常出神,手边是娘亲的梅花簪子,白栀留下的梅花镖,舒兰给的兰茵阁客人花名册。 “二姐姐。” 随着苏慕蝶进了书房,苏芷涵收拾思绪,把手边的东西放起来。 苏慕蝶身后的婆子躬身道,“三小姐她嚷着要见您,老奴拦不住。” “无妨。”苏芷涵摸摸小姑娘的头,见她手上拿了一只花环,“这花环真好看,哪里来的?” 苏慕蝶像献宝一样,“我编的。” 苏芷涵笑道,“我们小蝶真厉害,送我的吗?” 见苏慕蝶大眼睛充满期待,她特意低下头,好叫苏慕蝶亲手给她戴上。 “我听闻,宫中春猎要到了。最厉害的猎手就会头顶花环,还能得银子!”苏慕蝶像个小大人似的说道,“二姐姐一定是最厉害的。” 苏芷涵一阵讶然,不知不觉中,当年的小丫头不仅在长个子,知道的也多了。 “好,二姐姐答应你,一定称为最厉害的猎人。” 哄孩子之余,苏芷涵却在想,要参加围猎都是皇亲国戚和武官的事,又或者是圣上特许。苏侍郎都不见得能参加,何况是她呢。 然而就在此时,外头的守卫忽然来报,有封邀请函。 苏芷涵茫然,打开一瞧,居然是五公主写的。 信中提到,五公主特向母皇请命,邀请她参加围猎,且邀请函还是五公主亲笔。 苏芷涵收起信件,转过头对小蝶道,“二姐姐给你带礼物回来好不好?围猎头筹的礼物。” 苏慕蝶一听,眼睛都亮了,“好啊好啊!” 春猎于七日后举行,她还有点时间准备准备。 第三十七章 每年春猎都是在齐山皇家围场, 百姓们都知道这个时间,早早的便会在街边等候,尚能看到皇家和朝廷官员的车队。 车队足足有一条街那么长, 总共十八辆马车浩荡前行,武将骑着高头大马打头阵, 侍卫们随行在马车两侧。 街边百姓人山人海, 被京兆府出兵围起来, 拦截在路边, 以免惊扰圣驾。 车队于太阳落山抵达围场,次日才是正式上猎场,当晚众人便安置在帐篷当中。 五公主李芸环朝着苏芷涵招招手, “苏大人, 这边,这边!” 苏芷涵走过去行礼, “见过殿下。” 此次苏侍郎并未到场,苏家只有她一个受五公主一力邀约参加春猎, 这可把二房的给气坏了,砸了好几天东西。 “本宫和母皇禀报过了,你就住在本宫都帐子里。”李芸环兴冲冲的拉着苏芷涵往帐子里走。 “本宫让人多准备出一张床榻,全部置备都和本宫用的一样。” 盛情难却, 苏芷涵最终就下榻在五公主的帐子里。 李芸环悄悄凑过来,“苏大人, 你……骑射如何?” 苏芷涵颔首, “尚可。” 李芸环眼珠一转,“苏大人说尚可, 那就是非常精通。待会儿晚膳后苏大人教导本宫射箭好不好?” 席间, 李芸环十分殷勤的为苏芷涵夹菜, 且笑脸相迎,简直那她当了贵宾,惊得底下人都以为自家主子脑子出问题了。要不然圣上最宠爱的五公主平日里刁蛮任性,何时对一个人如此和颜悦色百般讨好? 苏芷涵直觉那些宫女太监看自己的眼神也不大对,好像在看什么稀奇物件。 晚膳过后,她当真被五公主拉去习猎园,园中分两部分,左手边是马园,右手边是习箭园。园里设有十张箭靶,此时已经有人在那里练习了。 李芸环跃跃欲试,拿过弓箭,“苏大人,本宫先射一箭练练手。” 说着,她便拉开弓弦,只见箭矢直接扎到靶子的边缘。 李芸环悻悻放下弯弓,“本宫总是射不中,苏大人你来。” 苏芷涵点头,接过弓箭,对着靶子将弓拉满,忽而弓弦离手,利箭破空而出,直中靶心,引得周遭练箭的人也跟着鼓掌。 李芸环兴奋不已,“本宫就知道苏大人谦虚。” 这时候,后面有一行人走过来,拍手叫好道,“好箭法。” 两人回身,苏芷涵只觉那为首的二人在打量自己,看其中一位的服饰装扮应当是位皇亲国戚。 “皇姐。”李芸环跑过去挽住三公主的手,开心的喊道。 苏芷涵当即行礼,“参见三公主。” “苏大人不必多礼,本宫也是和聘婷过来看看,没有打扰你们就好。” 大理寺升职记 第23节 三公主举止气度皆有皇家贵胄风范,与五公主性格完全不同。 被提及的人也拱手施礼,“见过五公主。” 李芸环上前拍拍她的肩膀,“叫你总在外头,半年也见不着你一回。” 那女子笑笑,“下官这是随父镇守,父亲长年不归,下官偶尔去探望,难免时间久了些。没想到这次回来就听闻大理寺有了一位神机妙算为民请命的女官,想必就是这位苏大人了。” 苏芷涵闻言,绝一思索便有了答案,“可是关校尉?” 关将军之女关聘婷她也是听说过的,听闻此女十五岁时便能在围猎场拔得头筹,甚至随父镇守边关,得了校尉的职。 “苏大人听说过我啊。”关聘婷笑道,“我很期待明日围猎,与苏大人一较高下。” 说着,她也拿起弓箭当即射上一箭,同样正中靶心。 李芸环更加兴奋了,“明天围猎一定很精彩。” 春猎共分三日,以三次狩猎总数最多的人为胜。去年赏的是黄金千两,今年人们跃跃欲试,就想知道有什么封赏,更想在圣上面前有一番表现。 次日一早,号角声起,唯有圣上于高台上观望围猎盛况,禁军统领随行护驾,其余人等全都下了围猎场。 马蹄飞扬,尘沙起,围猎场里的猎物们四处遁逃。苏芷涵与李芸环同行,然而两人猎物数量却是天差地别。 她们每射中一样猎物,就会有人随行记录,好做最后总结。 一柱香的功夫下去,李芸环只拿下一头羚羊。而苏芷涵则有了一只大雁,一头鹿,两只兔子和一头山猪。 “苏大人,你到底是怎么练的箭法?”李芸环气喘吁吁的问道。 苏芷涵一箭出去又中了一头鹿,“和公主殿下一样,慢慢练。” 应该说不如公主殿下,她是偷偷练。每每夜深人静,师父才会上门,教授她诗书、伦理、验尸推理以及武功。 至于骑马射箭,是师父晚上将她带出苏府学的,环境比较简陋,常常在没有人烟的破庙或者荒园中。 当号角声再度响起,太阳已经落山,是头一场围猎结束的时候。 晚上开宴席,众人围在篝火旁,喝酒吃肉欣赏歌舞。同时,众人白日里的猎物数量也会一一公布。 圣上右侧坐着太子太子妃,再往旁边是二皇子和亲王,左侧坐有三公主和五公主。其余大臣则是依次排开,而苏芷涵和关聘婷由于两位公主的关系也同样坐在席上,陪在公主身边。 内侍在旁禀报,“五公主殿下,猎有一头鹿一只山鸡。” 李芸环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这点成绩就不要念出来了。” 其他人纷纷望向五公主,就连圣上目光里都含着宠溺。 “关校尉,猎有三头鹿,五只羚羊,两只山鸡,两只大雁,一头野猪。” 底下人全都点头称赞,五公主也赞许道,“不愧是关校尉。” 夸赞后,她话锋一转,“不过,有人猎的更多。”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十八章 此时, 内侍高声报道,“大理寺苏寺正,猎有三只大雁, 四头鹿,两只兔子, 两只山鸡, 三头羚羊和一头山猪。共计十五件。” 结果一经宣布, 底下的赞叹声盖过了方才。苏芷涵首次参加围猎便取得如此成绩, 众人起初并不了解她的实力,于是苏芷涵顺理成章的成了人们眼中新杀出来的黑马。 李芸环比苏芷涵本人还激动,“本宫就说, 苏大人最是厉害。” 圣上点头, “果真英雄出少年,我朝人才辈出, 乃是一大幸事。” 随着圣上开口,其他人也跟着好一阵附和。 被超过的关聘婷非但没有恼怒, 反而看向苏芷涵的眼神众闪烁着兴奋的光。只见她举起酒杯,“我敬苏大人一杯。” 苏芷涵也随之饮尽,从关聘婷开头,过来向她敬酒攀谈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她不偏不倚, 一概以礼相待。 待三五杯梅酒下肚,苏芷涵不禁暗叹, 幸亏酒量被师父练出来了, 要不然早就被撂倒。 乐曲换成轻快的曲调,舞姬改装后于篝火之中大跳胡舞, 腰间流苏摇曳, 火光映衬下微微闪着光点。 “苏大人, 吃兔腿。”李芸环接过宫女递给自己的,转手就给了苏芷涵。 给了兔腿,李芸环又盯上即将烤好的鹿肉,恨不得把好吃的统统堆放到苏芷涵跟前。 “殿下,下官已经吃饱了。” 李芸环却道,“这才哪里到哪里,是不是烤的肉太腻,要不吃点糕点,本宫专门从宫里带出来的。” 苏芷涵苦笑,有时候太过热情也是招架不住,“下官真的吃不下了。” “好了,三妹,哪有像你这般填喂的?”三公主无奈笑道。 李芸环挠挠后脑勺,这才作罢,又给苏芷涵多添了杯酒。 见她闷着头不说话了,苏芷涵以为是自己的推拒令其不快,正要询问时,李芸环突然抬头,眼中是坚定的目光。 “母皇,儿臣想拜苏大人为师,让苏大人教儿臣武艺。” 语不惊人死不休,众人闻声皆沉默了,古往今来还没有哪个皇子公主拜一个寺正为师的。 不止其他人愣住,苏芷涵也不知道眼下该说点什么,五公主对拜师这件事真的是执着的很。 半晌,圣上随口道,“你不是已经有教武功的师父?” 李芸环贴坐过去,挽住圣上的手臂摇晃撒娇,“儿臣就要苏大人教。好不好嘛?母皇?” 圣上叹声气,“罢了罢了,都依你。” 李芸环一听,立马喜笑颜开,“谢谢母皇!” 此时,太子妃忽然道,“也就是五妹最得母皇宠爱,换个人哪成啊。” 她刚说完,就被太子瞪了一眼,随即闭口不言。 “五妹还像个小孩子似的,爱和母皇撒娇。”太子圆场道。 然而圣上却似乎故意不下台阶,拉住李芸环的手,“也就小五还能时常对朕撒撒娇亲近些许,你们呐,怕是早就忘了是谁生的你们了。” 柔声的抱怨一出来,所有人立刻俯身跪地,丝竹之声顿绝,舞姬们慌乱的跪成一片。 “母皇赎罪!” 苏芷涵跪的最为端正,只觉自己像是误入别人家务事的外人,甚为无辜。 睿亲王出来打圆场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皇嫂就别怪罪小辈们了。” “都跪着干什么?” 底下人跪着大气不敢喘,圣上却有说有笑。 “都起来吧,好好的设宴庆祝,都跪着怎么庆祝?不知道的还以为朕生气了。” 众人胆战心惊的跪下,又小心翼翼的站起来回归位置。 不消片刻功夫,乐曲歌舞继续,仿佛刚才的事没有发生过一样。 苏芷涵饮着酒,心道伴君如伴虎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趁其他人还在席间觥筹交错,李芸环拉着苏芷涵早就躲开喧闹,往人烟稀少的地方去。 苏芷涵跟她来到习箭园,原来五公主是想和她学射箭。 “殿下,不如改日,今日天色已晚,不利于发挥。” 可李芸环却不依,“师父,我就想现在学,我想明天就能多猎到两件猎物。师父,你就教我吧。” 五公主和圣上撒娇的本领,如法炮制都用到她身上了。 苏芷涵只好聪明,亲自纠正李芸环拉弓的姿势。 “殿下手肘要端平,肩舒展开往后。弓不可拉过满。” 一阵纠正后,李芸环蹙眉道,“是,这样吗?师父?” 苏芷涵左右端详觉得该上差点意思,于是亲自上阵,从后面环住她,握住她的两只手,放到最规范的位置。 当弓箭离弦,不出意料的直入靶心。李芸环高兴的跳起来,拉着苏芷涵继续。 两人手把手教学,大约放了七八支箭,李芸环总算是摸出点门道。 一支利箭插在靶心稍便的位置,李芸环突然高兴到拍手,这已经是她迄今为止最好的成绩。 这时候,还有其他掌声混入,二人齐齐转头,见来者正是关聘婷。 “五公主现在就练上了。”关聘婷爽朗的笑道。 “那是,本宫不能给师父丢脸。”李芸环特别骄傲的挽住苏芷涵的胳膊。 关聘婷也看向苏芷涵,“我很期待后面的比试。苏大人,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苏芷涵挑眉,“什么赌?” “如果苏大人赢了,我们二人义结金兰,从今往后,苏大人的事就是我关聘婷的事。” 不等苏芷涵表态,李芸环率先鼓掌道,“这个好,本宫作证,待围猎以后见分晓。” 说着,她凑近苏芷涵耳边,小声嘀咕,“关校尉最喜欢和武艺好的人结交朋友,特别是能赢过她的。” 既然关校尉有意结识,五公主也主张引荐,她自然顺水推舟了。 “那便多谢关校尉美意,这个赌约我应了。” 关聘婷一高兴,拿起弓箭和苏芷涵一起给五公主恶补。 连夜补习的效果还是显著的,次日的围猎,李芸环一上来就猎到了两只野兔和一头鹿。 她兴奋不已,扬起手中弓箭,“师父,我和他们去东边看看,你和关校尉随意,太阳下山前就回来。” 说罢,马蹄飞扬,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 苏芷涵与关聘婷很有默契的相视点头,各猎各的,约定太阳下山前返回原地。 然而,待日落西山,苏芷涵和关聘婷都回来了,却迟迟不见李芸环。 作者有话说: 大理寺升职记 第24节 第三十九章 苏芷涵询问过守在猎场内的侍卫们, 没有人知道李芸环去了何处。其他人皆陆续返回营地,两人商量过后,与大队人马反方向寻过去。她们只知道李芸环前往的大致方向, 追到一半却发现有两个岔路口。 两人一左一右,分头寻找, 苏芷涵策马拐进右边山道, 道路崎岖不平十分难走。倘若李芸环选了这边的路很可能是因为追着猎物过来的。 苏芷涵穿过山道, 又进到一片密林当中, 马蹄声与耳边呼啸的风声混合一处掩盖住其他的动静。苏芷涵勒住缰绳,停下来仔细听,隐约能听到些许的声音。 好像有人在喊救命, 声音就在她的右前方。 苏芷涵立即调转方向顺着声音来源疾驰, 果不其然在一片沼泽地后看见了跌坐在树下的李芸环。 “公主殿下。” 李芸环闻声转头,瞧见苏芷涵时像是见到了天大的救星, “师父!救救我!快救我!” 随着李芸环大声呼喊,她头上的阴影突然动了动, 扫下几片嫩叶。苏芷涵顺着往上瞧,惊见一条碗口粗的青绿蟒蛇盘绕在树上,正对着李芸环嘶嘶吐信。 她不敢轻举妄动,只怕惊扰了蟒蛇。李芸环已经吓的站不起来了, 那蟒蛇猛的窜下来,却没有张开血盆大口, 而是在李芸环脸侧用信子舔舐, 似乎是在玩弄猎物。 看来这蟒蛇还不算太饿,要是饿狠了, 等不到她来, 李芸环早就成了蛇的腹中餐。 苏芷涵拿住弓箭没有动作, 静待那蟒蛇稍稍离开一点时,乍然飞身近前,三根利箭上弦,同时射向蟒蛇。下一刻,青蟒头部,尾部,中断都被利箭定在树上,苏芷涵趁机将李芸环救走。她本想与公主共乘一匹,结果转头就见马不见了。 这什么宝马,胆子这么小。 她怀里的李芸环尚在哆嗦,苏芷涵本想松手,想了想还是继续抱着。 “殿下,你的马呢?” 李芸环抽搭着说,“被蛇吓跑了。” 果然,这届宝马胆子都小。 “没事了,殿下,我们这就回去。”苏芷涵特意安慰道。 李芸环点点头,跟在苏芷涵身后,抓着人家的袖子不撒手,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全然不见往日的张扬。 两人往回走了一段路程,苏芷涵停下脚步,侧耳倾听,似是听到奇怪的声音。她抬起头,就见山坡上飞沙滚石尽数往下淌,大惊之下她搂住李芸环闪向一旁。 一阵天旋地转,待全部安静下来之后,李芸环睁开眼,就见苏芷涵挡在自己身前。她颤着声音道,“师父?” 苏芷涵睁开眼,“没事,公主殿下,下官还活着。” 李芸环长舒一口气,她们被砂石困在山窟,然而此时却听到了雷声,如果下了雨,她们将更加危险。 “师父,我们会不会死在这?” 苏芷涵笑道,“公主殿下放心,下官不会让你死的。” 李芸环红着眼眶点头,“嗯,我们都不能死。以后我一定听师父的话,再也不乱跑了。” 苏芷涵还想说点安慰的话,结果一开口就咳嗽上了,方才她护住李芸环,背上估计是受了伤,而眼下的情况着实是顾不上。 “苏大人!公主殿下!” 苏芷涵听见声音,想要回身,却很难动弹,便问道,“公主殿下,是不是关校尉?” 李芸环往外头张望,当即大喊道,“是关校尉,是她。关校尉!我们在这!” 关娉婷是带着一队侍卫寻过来的,听到呼救声,立马带人下去营救,总算是把两人给救了上来。 回到营帐后,苏芷涵老老实实的趴在床上,衣衫退了一半,露出背上那道细长的伤,伤痕处有嫩肉外翻,显然是岩石撞击时被锋利的棱角割到的。关娉婷手里拿的是从太医那要来的伤药,一点一点的往她背上涂。 苏芷涵疼的身体轻颤,抓紧了枕头,脸埋进去愣是一声没吭。 待上好药,关娉婷用白纱布替她盖住伤口,再穿好衣衫,盖上被子,动作一气呵成。 李芸环在旁看着看着眼圈又红了,“师父,你要是疼就咬我吧。” 苏芷涵抬起头,因为方才埋进枕头而憋得脸色通红,“下官没事,殿下不用担心。” 沉默一阵,关娉婷突然道,“我们现在就义结金兰。” “啊?”苏芷涵有些反应不过来,怎么突然就要拜把子了? 关娉婷确实认真,“我年长一岁,你这个义妹我是认定了,只看你意下如何。” “好啊好啊。”李芸环鼓掌道,“我来当见证人。” 见这二人都兴致颇高,她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那便先见过关姐姐。” 关娉婷握住她的手,“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关娉婷今日与苏芷涵结为姐妹,从此以后祸福与共,不离不弃。” 指天盟誓之后,关娉婷说道,“芷涵妹妹,你好生休息,其余的皆不用担心。” 李芸环见证着二人拜把子全过程,比人家当事人还要心情澎湃。 “太好了,师父,以后你就有姐姐了。” 苏芷涵也没想到此行狩猎,没拿成头筹,倒是多了一个义姐。想来从小到大,她还没有体会过有姐姐是什么滋味,毕竟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基本形同虚设,甚至不如朋友。 待关娉婷离开后,李芸环又忙着吩咐底下人端来米粥和糕点,说她现在不宜吃荤腥,得吃点清淡的。 李芸环坐在榻边,举着粥碗,舀起一勺清粥递到她嘴边,“张嘴,啊。” 苏芷涵失笑,“殿下,下官自己来就行。” 李芸环却不肯,“你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理应我照顾你,啊,张嘴。” 最后,苏芷涵还是没能坚持过,只好乖乖张嘴喝粥。李芸环像是找到了什么新体验,连点心也要喂,弄得苏芷涵一度以为自己病重了。 “公主殿下,下官吃饱了。”苏芷涵暗道自己再不阻止,五公主能把两碟子糕点都给她喂下去。 李芸环适时收手,命人把剩下的端出去,回来继续坐在榻边守着苏芷涵。 然而正当此时,外头突然传来不明的骚乱。就听有人喊了一声,“有刺客!护驾!” 第四十章 营帐外陷入一片混乱, 侍卫军迅速集中到圣上所在的帐子,李芸环这门口只剩下一人守卫。 “有人行刺,请公主殿下不要出来!” 李芸环在帐子口踱步, “可是母皇……” “殿下放下,侍卫军已然前去护驾。” 这时候, 李芸环一回头, 就见苏芷涵下了床, 忙回去搀扶, “你怎么起来了?快回去躺着。” 苏芷涵笑道,“下官只是受了些轻伤,不碍事。” “什么不碍事, 那口子有这么长呢。”李芸环比划的夸张, 都快比上一把宝剑的长度了。 帐子外突然响起一声惊叫,随即有人到底, 黑衣刺客直冲入帐,朝着二人刺过来。 苏芷涵一把推开李芸环, 赤手空拳挡下刺客的攻势。 刺客手里有剑,苏芷涵两手空空,本来就不占优势,况且身上还有伤, 原本几下就能解决,却无奈拉长了过招的时间。 李芸环慌张下撞上挂在墙壁的宝剑, 当即取下来, 大吼一声,“师父, 接着!” 苏芷涵闻声, 旋身躲开刺客的剑锋, 反手接剑,利剑出鞘,气势瞬间大开,一招就让刺客倒地不起。 “殿下,随我去陛下营帐。” 将五公主单独留下也不安全,不如和她一起。 李芸环当即点头,跟在苏芷涵身后,一路由苏芷涵杀敌,她偶尔也能补上一脚。 此次行刺声势浩大,竟有数十名刺客攻向圣上营帐,其余帐子也有零星几个刺客攻入。 苏芷涵将李芸环护送到主帐时,三公主等已然都在里头守着圣上了。她把李芸环推进去,转头便和前来护驾的侍卫和武将们站在同一阵线。 “你怎么出来了?”说话的正是关聘婷。 苏芷涵持剑与其相碰,“保护陛下是臣子之责。” 关聘婷皱着眉头,“你身上还有伤。” “不妨事。”事态紧张,苏芷涵却显得轻松,“这点小伤不妨碍我出剑的速度。” 关聘婷成功被她逗笑,“那让我看看,你的剑快还是我的剑快。” “好嘞!” 那头双方拼杀不分上下,直到二人冲出来,局势才彻底急转直上。两人一剑一个,所到之处,刺客节节败退。 不一会儿的功夫,刺客皆被擒拿,死了三十四人,活口仅剩四个。 待一切稳定,两人随着大部队回帐复命,皇亲国戚们皆在帐子里,圣上左手拉着三公主,右手抱着五公主,静静的听底下人汇报。 “将活口押回大理寺衙门,由大理寺直审。” “是!” 等安排妥当,圣上才看向立在一侧的两人,当即变成了慈眉善目的长辈样子,冲她们招招手。 “近前来。” 两人上前行礼,低头听宣。 圣上似乎很高兴,“听闻三公主和五公主是你们两人护送回来的,聘婷,想要什么奖赏?尽管说与朕听。” 问题先来到关聘婷头上,她只是颔首,“臣没有什么想要的,只想忠君报国而已。” 圣上满意的点点头,“朕这还却个侍卫军副统领,聘婷就来补这个缺儿吧。” 关聘婷愣住,被苏芷涵用胳膊撞了一下才回神,立即俯首参拜,“谢陛下恩典!” 五公主拽了拽圣上的衣袖,“母皇。” 圣上拍拍她的手背,让她稍安勿躁,“苏爱卿年少有为,救驾有功,特升为寺丞。” 苏芷涵叩拜道,“谢陛下恩典!” 两人出了营帐,相视一笑。 关聘婷拱手,有模有样的称道,“苏寺丞。” 苏芷涵有样学样,“关副统领。” 大理寺升职记 第25节 关聘婷随即侧身上马,即将率领侍卫前去巡逻。 “等回去,芷涵妹妹有空来找我,我定当尽地主之谊。” “那便多谢关姐姐了。” 苏芷涵遥望关聘婷身影渐远,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她离着入朝堂还有一步之差,只是师父那始终没有再给她回信,不知是否出了什么事端。 回到帐子后,李芸环已经兴冲冲的要给她摆宴庆祝,比她本人还要开心。 “恭喜师父高升。”李芸环端起酒杯,“师父有伤在身,只能以茶代酒了,我敬师父一杯。” 苏芷涵受了这一敬,随即道“是殿下在圣上面前美言了吧。” “那也是你立功在先,母皇本就有意提拔你,我只是顺水推舟。”李芸环扬起下巴,一副我很厉害的样子。 苏芷涵因伤只能喝茶吃点心,而李芸环趁机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不一会儿功夫就醉了。 于是,苏芷涵这个伤员还得负责照顾一个醉鬼。 “殿下,您醉了,还是快些歇息吧。” 李芸环可不听她的,刚被扶着躺下去,就又起来了,来来回回好几趟,总算是老实躺再榻上。 腿老实了,手不老实,没在被子里放一会儿,突然举起来,“干杯!” 苏芷涵叹声气,拖着病体替她盖被子,“干干干。” 李芸环傻笑,“我也想向师父一样厉害!” 苏芷涵弯唇,哄道,“公主殿下一定会称为很厉害的人。” 也不知道她听没听见,待李芸环浑浑噩噩睡过去以后,苏芷涵才得以真正休息。 她们尚未返回时,苏芷涵与新副统领联手救驾且升任寺丞的事就已经传开了。 头一个前来恭贺的便是好友俞悯嫣,因着苏芷涵尚未痊愈,两人也是以茶代酒,俞悯嫣带来她最爱吃的甜点和桂花糖,于苏府东院小坐。 “我听说你和关副统领义结金兰了?” 不知道为什么,苏芷涵觉得俞悯嫣话头不对,“是,是啊,我和关姐姐一见如故,就姐妹相称了。” 俞悯嫣故作伤心,“没想到出去一趟,就被别人先下手为强。” 苏芷涵不知该作何反应,忙解释,“不管我结识什么人,悯嫣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 俞悯嫣噗嗤笑出声,“我开玩笑的,你瞧你,怎么还是这么实诚,你能得贵人相助,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会不高兴。” 此时,小蝶抱着苏芷涵带回来的将军策马玉像跑来跑去,爱不释手。这是苏芷涵路上特意买的,她没得第一,只好带个纪念回来补偿她没有实现的承诺。 “二姐姐很抱歉,没能多得第一。” 苏慕蝶却笑得开怀,“二姐姐在我心里就是第一。” 苏芷涵摸摸她的头,笑道,“去玩儿吧。” 待那小身影跑远了,俞悯嫣忽然面露忧色,苏芷涵看出来她有事,又犹豫不决,故而主动开口相问。 “我们之间,有话可直言。” 俞悯嫣点头,“我就是觉得说出来可能扫了兴致,但确实是有一事,是书院里出了事。” 第四十一章 根据俞悯嫣所说, 在她们去狩猎的日子里,书院里有个学生意外身亡了。 死者是郑员外郎的独生女,被发现的时候是早上, 尸体在学堂里,头部有伤, 好像是不小心磕到了桌子致死。经过多次查看现场, 还是给下了意外的定论。 死者被发现死在学堂, 特能是前一天晚上, 也可能是当天来的过早,可学堂晚上都是锁门的,直到转天清晨才会开。 “死亡时间是?” 俞悯嫣回忆, “据说是前一天晚上戌时左右。” 这便更加奇怪了, 为什么这么晚了还有学生在书院里。 “有没有说过郑小姐是为何晚上留在书院?” 俞悯嫣将自己所闻尽数告知,“说是郑小姐前一天晚上称自己有重要的东西落在学堂, 才回来,没让任何人跟着。” 苏芷涵陷入沉思, 首先府里小姐出门,就算不让跟着也应该会有人跟才对,怎会让她自己出门,除非这位郑小姐在府里的地位并不高。 再者, 她来取东西,门却没锁, 那所谓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 疑点重重, 好在此案已经报给大理寺衙门审理,现在一名寺正手中。 如今苏芷涵已经升任寺丞, 可直接过问寺正手里的案子, 或者复审。 “悯嫣, 你可了解那位郑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俞悯嫣思索少许,“我与她不大熟识,只知她似乎见人就躲,见到时也日常低着头,在书院的存在感并不高。” 在平民百姓眼里,员外郎的子女都是大户人家,然而在朝廷命官的子女书院中,郑小姐的家世可以说是微末。 “哦对了。”俞悯嫣回忆道,“有几个人和她交集多一些,元郎中家的三小姐,还有楚员外郎的公子。” 苏芷涵大致整理了一番信息,次日便将此案归到自己名下,带着周丝蓉和夏丹雪前往郑员外郎府上。 郑小姐的尸体尚未入墓地,正是重新验尸的好时机。 苏芷涵现在算是圣上面前的红人,还是御林侍卫军副统领的结拜义妹,今非昔比。郑府的人得知她到来诚惶诚恐,只字不提的自家女儿的事,尽顾着招待苏芷涵。 正常情况下,儿女出事,当父母的应该痛心疾首,病倒的精神状态出问题的大有人在,再不济也要哭几场。但看郑员外郎的样子,好像有点悲伤但不多。 郑小姐是独女,理应不会有不受宠的情况在。 苏芷涵开门见山道,“这位是大理寺仵作,我们需要重新检验郑小姐的尸身,烦请带路。” 郑员外郎连忙称是,让底下人带夏丹雪进去。 周丝蓉站在旁边拿着笔和册子记录细节,苏芷涵趁这功夫问了问府上的人口。 原来郑员外郎的原配夫人早亡,夫人亡故第二年,郑员外郎便续了弦,新夫人一直无所出。 而现在,苏芷涵瞧一眼郑夫人鼓起来的肚子,果然是有了其他儿女,便不拿原配遗下的女儿当回事了。不管新夫人生的是儿是女,都会得到郑员外郎全部的父爱。 虎毒不食子,但人能冷漠到何种程度她是知道的。 这功夫,夏丹雪已经验完尸出来了。 苏芷涵两人赶忙围过去,“如何?” “之前验尸应该是某个寺正自己验的,未经过我的手。”夏丹雪扫一眼郑家夫妇,“死者右前额有硬伤,是致命伤,应该是磕到了坚硬东西所致。背后有一片密集的针孔,腋下有拖拽痕迹,膝盖红肿应该是久跪,或者是被重力按在地上擦过的迹象。综上所述,死者在生前是受到过凌虐的,其次,她身上有浅色的外伤,这种痕迹非一日两日所能成。” 苏芷涵看向郑家夫妇,那二人惊慌辩解,就差指天盟誓了。 “我是真的不知情啊,她是我亲生女儿,断不会虐待她的,望苏大人明察。”郑员外郎此刻才算是声泪俱下,只是不知有多少真情多少表演。 一旁的郑夫人也频频保证自己绝不会虐待大小姐,夫妻二人手拉手,反倒是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因为发生命案,书院被停封,等案子结了才能重新开门。案发现场被保存完好,苏芷涵在学堂溜达一个来回,这地方她也曾来过,没想到再来时却是为了查案。 苏芷涵突然回身,“郑小姐头部所受撞击有可能是她自己装的,还是有可能是被人揪住头发撞上去的?” “据我观察,应该是自己撞的,如果是被人揪住头发去撞,痕迹应该会更大。”夏丹雪答道。 苏芷涵现在带有血迹的桌案旁,脑子里在重演案发时的画面。 “我说,有可能是那新夫人自己有了孩子,想争夺家业,所以派人跟着郑小姐,然后从背后一推。”周丝蓉信誓旦旦的说。 然而回答她的是两人异口同声的不对。 “如果真是府里人做的,他们会尽快处理尸体痕迹,不会等着我们再去复查。一个员外郎夫人,不会狂到这种地步。”苏芷涵皱眉凝思。 郑小姐没见过太多外人,不是家里人,就有可能是书院的人,如果都不是也只能判定是意外。 “我们再去见两个人。” 第四十二章 苏芷涵利用职务之便, 直接传了元三小姐和楚公子到大理寺衙门问话。 先到衙门的上楚公子,苏芷涵见到此人的第一眼便已经有了判定。楚公子相貌清秀,双手没有明显的茧子, 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公子。 自进门,楚公子时常低头弯腰, 问什么答什么, 声音略有迟疑但没有惊惧。 此人胆小怯懦, 在提及郑小姐之死时, 能看出他面露悲伤。 苏芷涵端坐于案前,“楚公子与郑小姐生前可是交好?” “还,还成。”楚公子小声道, “我与郑小姐同窗, 她不大爱说话,都是我一直想与她结交, 其实她时常躲着我。” 周丝蓉在旁记录,突然插话, “你喜欢她,因为被拒绝心生怨念,所以下了杀手。” 楚公子一听立马就跪下了,“大人明鉴, 我没有杀人,不是我杀的。” 苏芷涵看一眼周丝蓉, 后者立马低头继续记录。 虽然这家伙经常天马行空, 但这样诈一下,也可有所收获。 苏芷涵接着话茬, “你没有杀人, 但是确实倾心郑小姐是也不是?” “我……” 楚公子的反应不再像方才那般激烈, 可见是说准了。 苏芷涵继续道,“你既然喜欢郑小姐,难道就忍心看着她枉死?你还知道什么,通通说出来。否则她的冤魂也是难安呐。” 屋子里沉寂一阵,苏芷涵没有再催促,只等着楚公子自己想明白。 半晌后,楚公子突然哭了,哭得撕心裂肺,哭天抢地。 周丝蓉被吵的心烦,“你个大男人,有事儿说事儿,哭什么?又没给你用刑,真是矫情。” 苏芷涵拍拍她的手,让她少说两句,随后允许楚公子又哭了一会儿。 一个生性怯懦的人,有一日准备反抗是需要莫大的勇气和刺激的。她能理解楚公子为何哭泣,大概是没有能力保护心上人的无力感。 大理寺升职记 第26节 “楚公子,你尽管说来,本官一定为郑小姐做主,不管是需要谁来付出代价。” 苏芷涵耐心的等,终于等到楚公子开口。 “郑小姐她,因为少言寡语又胆子小,在书院里经常被欺负。”楚公子回忆道。 那些家中有势力的千金和公子们常常会以郑小姐取乐,上课时因为有先生在,没人敢怎么着,但等先生和一些高官的子女走了以后,他们便开始无法无天。 有时候会仨一群俩一伙的把郑小姐截在书院里,有时候则是截在半路上。为了不让旁人察觉,他们从来只打身上不打脸。 楚公子回忆着就好像在回忆什么噩梦一样,“我看见过两次,如果不是亲眼得见,我也不相信书院里会有这样的事。大家明面上明明都是以礼相待,谁成想……” 苏芷涵和周丝蓉听后也是心惊,书院里明明是教书育人的地方,却出现如此恶劣的行径。 根据楚公子所说,郑小姐的遭遇简直骇人听闻。 “他们让她学狗叫学狗爬,学不像就打她一顿。还有她们用会绣花针往她背上扎。”渐渐的楚公子说不下去了。 这还只是楚公子看到的,他没看到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的谁也不敢细想下去。 在他陷入伤心的时候,周丝蓉问道,“你看见了,为何不管?你不是喜欢她吗?” 楚公子突然抽了自己一巴掌,“我不敢,我是个懦夫,他们的父亲官职都比我的高,我不敢得罪他们。” 周丝蓉刚要发作,被苏芷涵按住。 “那么,欺负郑小姐的人都是谁?”她们现在首要任务是要郑小姐死亡的真相。 楚公子颤颤巍巍的交代出几个名字,其中就有元三小姐。 苏芷涵沉思片刻,“你的意思是元三小姐是领头人?” 见他点头,苏芷涵摆摆手,让侍卫把已经站不起来的楚公子送回去。 紧接着,元三小姐就到了,她与楚公子截然不同,到了被审问的地方也毫无惧色,下巴抬的老高,也不知谁审谁。 苏芷涵开门见山,“听说郑小姐生前与元三小姐关系不错。” 元三小姐笑笑,“还行,经常一起玩。” “本官得到的证词是,元三小姐经常领人去围堵郑小姐,不是打就是骂,还做出许多非人的事来。” 元三小姐一听,立马就怒了,“哪个孙子这么血口喷人,我和郑小姐关系好着了,倒是那个姓楚的,整天窥伺郑小姐,也许是他求而不得,被我挡了桃花运,所以借题发挥污蔑我。” 无论怎么审,元三小姐就是一句话,她没有伤害过郑小姐。两人互相指责,谁的话是真的不得而知,但是有一点,楚公子所言确实在郑小姐身上看到了痕迹。 待元三小姐走后,周丝蓉单手托腮,眉头紧皱,“我觉得,有可能是楚公子喜欢郑小姐,元三小姐又喜欢楚公子,因爱生妒,针对郑小姐,然后痛下杀手。” 苏芷涵朝她看一眼,看的周丝蓉不明所以。 “我怎么了?说的不对?” 苏芷涵笑笑,“你用脚趾头想想,楚公子这窝囊样子,元三小姐那趾高气昂的人能看上他吗?” 周丝蓉挠挠头,“也对,那也许不是元三小姐。” “但是……”苏芷涵卖了个关子,“殊途同归,元三小姐的嫌疑非常大。” 她不相信郑小姐是自己了断,如果想了断,为何忍耐这么久?除非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而这个事情一定和方才那两人其中之一有关。 按照楚公子提供的名单,苏芷涵挨个传唤,总共审问了四个人,皆是一样的回答,好像串通好了似的,概不承认伤害过郑小姐。 最后,苏芷涵带上周丝蓉再次去了一趟郑府,郑家夫妇出来迎接,郑员外郎脸上的悲伤稍减,扶着妇人,琴瑟和鸣。 “你们二位可否有发现过郑小姐的异常?” 二人面面相觑,还是郑员外郎先开的口,“小女没有什么异常啊,就是可能学业繁重,总是回来很疲惫。哦对了,有时候她和书院伙伴出去玩,回来脏兮兮的。” 郑夫人在旁帮腔,“是啊,这丫头别看不爱说话,主意大的很,什么都不跟我们说,在外头指不定多淘气了。” 苏芷涵忍着要办案的公正态度,将自己所闻以及对元三小姐的怀疑告知郑员外郎,想听听他的想法,毕竟是他的女儿身亡。 结果郑员外郎连忙摆手,“不可能是元家人,大人呐,我们可得罪不起元郎中,小女就是自己了断的,不关元三小姐的事。” “对啊,人家元三小姐没事杀她做什么?肯定是她自己在外头惹了什么事,被教训了想不开才……总之都怪她自己,我们不追究。” 从郑府回到衙门,刚一进门,周丝蓉就把册子甩桌子上了,“气死我了!” 第四十三章 苏芷涵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 随后坐到对面。 “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这还是亲爹吗?”周丝蓉还在愤慨,“要是我有这样的爹早就和他断绝父女关系了。” 这事儿谁听了都得被气着,但现在她们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苏芷涵替她倒了一杯茶, “郑员外郎那边已经指望不上了,有后妈就有后爹, 确实例外很少。” “就是, 郑小姐还是嫡出了, 她们都敢这样!”周丝蓉气呼呼的闷了一口茶。 苏芷涵笑笑, “无人护着的情况下,谁又会管你嫡出还是庶出呢。” 周丝蓉义愤填膺,还想说些什么, 听了苏芷涵的话却立刻闭嘴了, 继而小心翼翼的望着她,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孩子。 苏芷涵见她这样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没关系,我没伤心。” 尽管如此, 周丝蓉还是一阵后悔,怪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一副闯了祸的模样,后面倒是安静许多。 “郑府的卷宗都记录好了吗?” 周丝蓉赶紧把卷宗搬过来, “都记好了,芷涵, 看样子郑家是不准备追查了, 我们怎么办?” 苏芷涵低头翻看着卷宗,每一个细节都被记录的很详细。不管周丝蓉当时情绪多么激动, 也不影响她的专业水准。 “他不追查, 我们查。案子已经报到大理寺了, 此案正式由我接手,查不查可不是他说了算的。” “说的好。” 二人同时回头,就见夏丹雪轻飘飘飘的走进来,还是和以往一样走路听不见声。 “估计让她们招供是很难了,也不能用刑,只有一个法子。”夏丹雪胸有成竹道。 苏芷涵思索一下,“其实我也有一个法子,只是不知道与夏姑娘是否一样。” 周丝蓉左右看看,“你们怎么都有法子?”随后她挠挠头,也想挠出来一个法子。 两人相视一笑,同时脱口而出,“鬼神之说。” 苏芷涵欣然,“原来夏姑娘和我想到一起去了,但我只是有个念头,尚未想出具体实施的办法。叫人去元府撞鬼似乎不太好实现。” “那确实不容易。” 夏丹雪走过来坐在二人身侧,“人在熟悉的环境下多少有点安全感,可在陌生的环境就不同了。” 苏芷涵点点头,“你是说将元三小姐引到别处,由大理寺出面,她会有戒备。” 夏丹雪闻言笑了,“当然不能由大理寺出面,最好是她认识的人,一直想要结交的人,家庭背景比元家要高。” 这样的人确实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苏芷涵犹豫了,“这有点冒险。” “非也。”夏丹雪继续说道,“将她引到我们的地盘,危险的是她。” 苏芷涵思虑再三,终究还是答应了夏丹雪的提议,转天就去找了好友。 她曾经听俞悯嫣提起过,这位元三小姐几次示好,想要结交,俞悯嫣因为看不惯她的娇纵,没有搭理。 “你的意思是让我假意与她交好,邀请她外出?” 苏芷涵点头,“你只要能引她出府就好,其余的我来处理。” 俞悯嫣想了会儿,芷涵已经把事情原尾都告诉她了,她也没能料到自己读书的书院里会发生这种骇人听闻的事。 “好,这件事交给我。” 于是接下来几日,俞悯嫣有意无意的向元三小姐送温暖送关怀,递出橄榄枝,而那嚣张跋扈谁都不放眼里的元三小姐竟然上钩了。 得知进展如此顺利的苏芷涵突然觉得这件案子里的荒唐,元三小姐敢随意欺负背景小的人,竟也会对家世显赫的人低头,当真是看人下菜碟。 在俞悯嫣的邀请下,元三小姐答应来俞江别苑小住两日,顺便和俞悯嫣拉近关系。楚楚等人装成仆从里里外外忙碌着,元三小姐顺利住进俞江别苑,并未觉出异常。 自她到来,苏芷涵和夏丹雪已经在别苑里等着了,就是不能露面。她们特意将后院的某个房间做了布置,二人在里头躲着,悄悄观察外面的动静。 “悯嫣,你这别苑真漂亮,俞侍郎真的把这么大的别苑都给你一个人了?”元三小姐惊讶道。 一同在院子里散步的俞悯嫣听后,只是笑道,“毕竟父亲只有我一个女儿,这都不算什么。” 元三小姐目露艳羡,“真好,我爹就给不了这么大的礼物。” 带二人回了前厅,苏芷涵冷哼一声,“这元三小姐还挺自来熟,才聊几天就叫上悯嫣了。” 夏丹雪笑笑未说话,她身后是白色的布裙以及一些红色的漆料。 等到晚上,元三小姐屋子里的灯熄灭了,俞悯嫣迅速和苏芷涵她们碰头。 “元家都仆从都被迷晕了,下面怎么办?” 苏芷涵按住她的肩膀,“我让楚楚在她房间香炉里下了安神香。接下来交给我们,你找个地方藏起来。” 待会儿画面可能有些刺激,别再吓到好友。 俞悯嫣点头,从侧门出去与楚楚她们汇合。 苏芷涵回头看一眼已经准备就绪的夏丹雪,下一刻出了房门,直接施展轻功把昏睡中的元三小姐扛了过来,放到她们方才待的房间里。 这屋子大的很,和书院学堂差不多,眼下已经被布置的和学堂上一个样子。 第四十四章 苏芷涵躲到角落中, 盯着屋子正中的情形。元三小姐躺在地上,没了迷香的作用,她渐渐苏醒过来。 待她睁开眼睛, 屋子里霎时响起女子的哭声。远三小姐慢吞吞坐起身,迷迷糊糊的盯着书桌中间站着个人。她突然瞪大双眼, 整个人都在打哆嗦, 只因那人不是站在地上, 而是悬空的。 纯白的衣摆低垂, 却离着地面还有一点距离,这个人头发散乱在前挡住面容,罩着白衣, 衣服上还有血迹。 元三小姐连连后退, 可是腿软站不起来,根本无法逃跑, “你,你是人是鬼?” 白衣人慢悠悠的往前飘了一段, “才多久没见,你就不记得我了吗?不记得是如何在这间屋子里害死我的?” 大理寺升职记 第27节 “我没有害死你!”元三小姐像是疯了一样,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忽然站起身跑到门口, 却怎么都打不开门。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我没有杀人!” 这时候, 白衣女鬼继续飘近, “你没有杀人?那我是如何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还不是拜你所赐?” 元三小姐背抵在门扇上,无助的抓着门框, 大喊道, “你别过来!不要过来!” 苏芷涵在暗处, 手里抓着一根细弱无物的绳子,绳子顺着角落、房梁一直延伸,另一端系在白衣女鬼的身上。她每拉紧一下,白衣女鬼就会往前飘一段。 “你拿着针来扎我,用各种羞辱残害的手段来对服我。你恨不得我死,那天,你就是这样把我堵在学堂里,杀了我。” 元三小姐尖叫着,双目赤红,脖子上青筋暴露,“我没杀你!是你自己,都怪你自己去撞了桌角。” 苏芷涵闻声手上一顿,在这种情况下,元三小姐不可能还有所保留。郑小姐也许不是她亲手所杀,但也与她的所作所为脱不开关系。 “若不是你,我怎会死?” 白衣女鬼凄厉的笑声在屋子里回荡,伴随着元三小姐的惊叫声,令闻者生畏。 女鬼笑声渐渐小了,“我太寂寞了,你下来陪我吧。” 元三小姐惊恐的瞪着继续飘近的女鬼,转过身去用身体撞门,抬脚踢门,大声求助,却无济于事。 白衣女鬼像是在看她的笑话,“原来你也有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一天。” 元三小姐绝望的跌坐在地上,“我,我没有杀你。那天,那天我就是让人去扯你的衣服,只要你肯脱了衣服跪着给我磕三个响头我就放过你了,可你偏偏不肯,就是要和我作对。推搡之下你才撞死的。不管我的事,是你自己害死自己的。” 白衣女鬼并没有因为她说出真相就罢休,“可我实在太寂寞了,就想找个人陪陪我,你欺负我是真,就你了。” 元三小姐闭上眼睛,眼泪鼻涕横流,整个人缩成一团,抖成了筛子。 “我,我也没欺负你几回,就是让你下跪磕头过,打过你,用针扎过你,剪过你的头发和衣服,也没有什么了。你去找那个姓楚的,他喜欢你,可是他是个懦夫,眼睁睁看着我对你为所欲为不敢说一句话,寂寞你就去找他,他一定很乐意。别找我!” 惊吓之中,她把一切都交代了。苏芷涵松了绳子,走到女鬼身边。白衣女鬼也把头发捋到后边,脱了血衣,露出原本的面容。这时候房门也打开了,俞悯嫣等人都站在门口,每个人都是义愤填膺的。 “大家是同窗,你怎么忍心这么做?”俞悯嫣皱着眉头斥责道。 元三小姐回头看看她们,在看眼前站着的二人,终于明白过来。 “你们......你们串通起来骗我!” 苏芷涵帮夏丹雪将青丝捋顺,“元三小姐,如今这么多人证,你还想抵赖吗?她们畏惧你家的势力,不敢说实话,也只能从你下手了。” 夏丹雪接过楚楚递来的锦帕,将额头的血迹擦干净,“本来以为还得做副鬼脸效果更好,没想到你这么容易就交代了,是不是做贼心虚啊?” 元三小姐像一滩烂泥似的再也起不来,只余下哭泣声。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欺负人?” 面对俞悯嫣的厉声斥责,元三小姐却突然破罐子破摔,连哭带笑,妆容早就花了。 “她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事事都比我强?我就是看她不顺眼,恨不得把她的脸划花了,把她的手指全都断掉,看看她怎么用一张脸勾人,怎么弹琴写字。不过是个员外郎的女儿,还是个不知道怎么说话的傻子,我没有欺负她,我是在帮她合群。” 元三小姐还想继续大放厥词,忽然被苏芷涵用布塞住嘴,绳子绑住手脚。 如今事情已经明了,也没有必要在让这个人继续说些气人的话了,免得把好友气出个好歹。 “夏姑娘,你先将她押送衙门,交代下去,捉拿共犯。” 待夏丹雪将元三小姐带走,苏芷涵按住俞悯嫣的肩膀,“悯嫣,今几日劳烦你了,好好歇息吧。” 俞悯嫣深吸一口气,眼眶微红,“芷涵,我,我没想到,自己读书的丽嘉地方竟会有这样的事。” 苏芷涵拉住她的手,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她。也难怪悯嫣如此伤心,那书院里她也待过一年,如果不是郑小姐的死,她也不能相信会有如此恶劣的事发生在身边。 “悯嫣,你放心,这件案子,我一定会让施暴者受到应有的惩罚。” 郑小姐虽不是元三小姐亲手所杀,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元三小姐以及共犯尽数被捉拿归案,其背后的家族没有一个敢到大理寺要人的,只因她们全都供认不讳,签字画押,罪责无可辩驳。 周丝蓉记录上最后一笔,长舒一口气,“让她把牢底坐穿!太可气了。” 苏芷涵在郑小姐的墓碑前驻足片刻,如今郑小姐已经入土为安,郑家没有办多风光的葬礼,简单了事,不过这样也好,相信郑小姐也不愿意看到那些伪善的嘴脸。结案后,她与周丝蓉前来祭拜,只不过是想来祭奠一下这个枉死的姑娘。说起来郑小姐其实和她差不多大,这般年纪本应是展望未来的时候。 两人转身离去,这时候突然有几个人急急可可的跑向墓地。苏芷涵回头一看,为首的那个正是郑员外郎。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五章 两次去郑府, 她都为看出郑员外郎对郑小姐有多少父女亲情。如今看着倒是伤心的很,难不成是突然良心发现,觉得亏欠女儿了? 郑员外郎扑到墓碑前, 突然老泪纵横,哭喊着女儿的名字, 好像真的痛失爱女。 “萱儿啊, 为父对不住你啊!为父想你, 你回来吧, 好不好?” 其身后的仆从搀着他将他扶起,郑员外几次要哭倒,幸得那几个小厮的搀扶。 苏芷涵和周丝蓉面面相觑, 一头雾水。这父爱来的是不是太迟了? 这时候, 又有人从远方过来,手里拿着一束白花。待人走近了, 才看出他是楚公子。 楚公子到了墓碑前,神色哀痛不已, 似乎恨不得随郑小姐去了。 “郑伯父,您节哀顺变。” 郑员外郎闻声转头,看到是他,堪堪稳住身形, 点头道,“楚公子有心了。” 楚公子把花放到墓前, “不瞒伯父, 我对郑小姐情根深种,但没有能力救她, 深感自责。所以我想请求伯父一件事, 将郑小姐许配给我, 我愿意娶郑小姐的排位。” 郑员外听了大为感动,“贤侄啊,小女能得你如此深情,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只是你家里……” “伯父放心,家父家母都是同意的。”楚公子朝着郑员外郎躬身行礼,“还请同意这桩婚事。” 郑员外点头,从怀里拿出一张帖子,“这是萱儿的生辰贴,我原想让其陪伴萱儿入土。现在,既然你有心,就给你了。” 留在生辰贴即将交到楚公子手中时,忽然被人劈手夺过。 两人均是震惊的抬起头,就见苏芷涵二人不知何时站在面前,手里还握着郑小姐的生辰贴。 楚公子低下头,不敢看苏芷涵的眼睛,“大人这是何意?” 苏芷涵手握生辰贴不放,“本官记得你曾经说过,郑小姐并不喜欢你。你想娶她,问过她的意见了吗?” 楚公子犹豫道,“如今郑小姐已经不能回答了,这让,让我如何问?” 苏芷涵轻笑,“其实不用问,你心里也清楚。她不喜欢你,而是恨你。谁会喜欢一个见死不救还自命深情的人。” 楚公子连连摇头,“不会的,郑小姐那么善良,她不会恨我的。” 真的无可救药。 苏芷涵不欲与他多言,直接把生辰贴塞回郑员外郎手里。 “也许世人会认为,楚公子为了郑小姐甘愿成冥婚,是难得的情种。但在本官看来,生前无法施以援手,死后还来装什么情深?不过是弥补你自己内疚之心,自我感动罢了。” 楚公子哑口无言,垂首不语。郑员外郎适时出来打圆场,“其实楚公子也是好意,不过是一个形式,要不萱儿来人世一趟,没有成婚就走了,多可怜啊。” 苏芷涵转过头,似笑非笑,“如果郑员外郎对郑小姐尚有些许父女之情,就让她死后安息。生前受尽折磨,您难道真的忍心让她死后也得不到自由?” 见郑员外郎也没了话,楚公子灰溜溜的离开了。 随后,郑员外郎又一改方才的伤心欲绝,对着苏芷涵一阵奉承。 苏芷涵懒得看他这副虚伪嘴脸,“郑员外郎怎么有空来此地,不应该在家陪着夫人待产吗?” 提及此处,郑员外郎堆在脸上的笑容垮了,继而唉声叹气。 “大人有所不知,我那夫人也不知道为何如此不小心,跌了一脚,孩子没了,大人堪堪保住。” 苏芷涵立马就想明白了,怪不得他突然来怀念郑小姐,原来是另一个孩子没有了。 “郑员外郎不用担心,郑夫人还可以再生嘛。”周丝蓉阴阳怪气道。 “唉,生不了了,大夫说她本来就不容易怀孕,这下彻底怀不上了。”郑员外郎叹声气,“我就是后悔啊,当初怎么不多关心一下萱儿,要不也不至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苏芷涵对他的忏悔毫无触动,“员外郎也不用太忧心,夫人升不了,还有二夫人三夫人不是?” 提到这个,郑员外郎就更如霜打的茄子了,“我,我半年前出了点事儿,不行了。” 郑员外郎顶着憋红的老脸,朝着苏芷涵行礼,而后带着府中下人离开了墓地。 书院的案子算是落下帷幕,学堂重新恢复课业,学生们课间也会三五一群讨论这桩骇人听闻的案子。或有同情和愤慨,但没有人能真正了解当时的郑萱有多无助和绝望。毕竟刀不挨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 苏芷涵被这桩案子影响到,心情也不大好,她知道俞悯嫣那应该也和她差不多。于是趁着没事的时候,就来俞江别苑散心。 “苏姐姐!”楚楚欢天喜地的迎过来,“苏姐姐,你都好几天没来了,我好想你啊。” 苏芷涵失笑,摸摸她的头,“我不是前天才来过?” 楚楚摇头,拉住她的袖子摇晃,“三天也是很多天了。还有还有,俞姐姐给我们介绍了事情做,到绣坊去学刺绣。” “这是好事啊。” 楚楚突然叹声气,“可是绣坊没有收尤二婶和王大姐,说她们年纪大了,不适合再学新东西。绣坊不收二十五以上的新人。” 苏芷涵听后也是诧异,“还有这种规定?” “五叔去学木匠也被拒绝了,苏姐姐,过了二十五就真的找不到事情做了吗?”楚楚黑白分明都大眼睛望着她,满是疑惑。 “哪有这样的事,我了解一下情况。”说着,苏芷涵拉住楚楚的手,带着她一起去了后院。 和悯嫣了解情况后,苏芷涵才知现在各方收人条件都有所提高,岁数方面很严格。 苏芷涵沉思了一阵,“外头不收,我们如果能开一个店面,自然就需要人手了。” 俞悯嫣听后也点头,可是又忧虑道,“开店的本钱需要很多,得看开多大的,而且要经常搭理,特别是新店,背后最好又靠山,不然容易被排挤。经商这块水可深了。我听说皇商那块就是五公主手底下的人在负责,私商到底比不过皇商,如果能近皇商队伍,那就好办了。” “五公主?”还有这么巧合的事儿? 她倒是不知道五公主那跳脱的性子还能做生意。 两日后,苏芷涵进了一趟宫,她在宫门口等了许久才得内侍传报。接着,她便被请到了五公主所在的宫殿。 如今其他公主皇子都有自己的府邸,只有李芸环尚在宫中,仅因陛下想要多留她两年。 “参见公主殿下。” 正在打秋千的李芸环登时就跳下秋千,“师父!你终于记得还有我这个徒弟啦。” 随后她被五公主不由分说拉进了殿中,李芸环把好吃的好玩的通通拿出来给她。 大理寺升职记 第28节 “师父,你看这夜明珠大不大?”李芸环直接把夜明珠塞进苏芷涵手里,“我这还有,这颗给师父。” “多谢公主。”苏芷涵开门见山道,“下官这次来,是想和公主讨个皇商的差事?” 李芸环惊讶道,“师父你要开店铺?什么生意?多大的店?用多少人?” 一连串的问题差点把苏芷涵问蒙了,她对查案在行,对生意可就有点不精通了。 她将自己的初衷和现有的人都交代给五公主,李芸环听后思索了好一阵。 “也就是说你们还没有想好做什么生意?” 苏芷涵也没有主意,“也想过胭脂水粉,或者花灯铺子。” 然而李芸环却是摇了头,“不如你们开绸缎庄。我找专门的掌柜,账房先生和伙计来带你那些人。同时你让她们学刺绣学织布,到时候可以自产自销。” 苏芷涵听的一愣一愣的,“多谢公主殿下,殿下还有经商之才?” 李芸环不好意思的笑笑,“什么才啊,也就是母皇看我文不成武不就,也就对赚点银子感兴趣,白把皇商这块挂到我的名下。” “那下官……”苏芷涵想了想,“这就让她们先寻找货源。” 李芸环却道,“不用,店面,货源,人,我都给你准备齐全。五日后,你只管带着你的人来就行,其余全不用你操心。本来我也想多开两间绸缎铺子,正好你来找我,至于本金,我们合作,我出六成,师父你和你的朋友各出两成。” 苏芷涵听后立刻起身行礼,“下官先谢过公主。” 李芸环出钱出力,倒是很高兴,过来拉住苏芷涵的袖子,“徒儿这么优秀,师父是不是应该多教导徒儿两招剑法?” 原来是在这等着她。 苏芷涵当即应道,“下官自当从命。” 等她再回苏府时已经是晚上了,她陪着五公主练剑练了一下午,亲力亲为直到五公主将这两招剑法学会为止。 苏芷涵刚进东院,苏慕蝶就跑过来扑倒她怀里。 “二姐姐,你回来好晚啊,我写了首诗,想让二姐姐给我看看。” 与此同时,福儿跟在后面,一脸哀怨的望着她。 “小姐回家的时辰越来越晚了。” 苏芷涵抿了抿唇,搞不明白这一大一小唱的哪出,好像她是个夜不归宿的负心人似的。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六章 苏芷涵陪着苏慕蝶回到卧房, 苏慕蝶献宝一样将自己做的诗拿来给她看,完事还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我们小蝶真厉害,以后长大了可能就成为诗人了。” 苏慕蝶得到夸赞开心的挽住她的手臂, 靠在她身边,“可是我不想当诗人。” 这是苏芷涵头一次听她主动说长大后想干什么, 小孩子的积极性很重要, 要正面鼓励, 可不能打击了。 “那我们小蝶想要当什么?” 苏慕蝶突然扬起头, 眸子亮晶晶的,“我想像二姐姐一样当为民谋事的女官。” 闻言,苏芷涵失笑, 抬手轻点她的额头, “有志气。” 姐妹俩说了好一阵的话,大多是苏芷涵听其将读书的事, 等把苏慕蝶哄睡了,她才离开。 待五日之后, 到了和五公主定好的时间,苏芷涵带着楚楚等人来到指定店面。几人往铺子门前一站,望着朱漆的二层阁楼,算是大开眼界。 几人进到绸缎庄内, 立马有伙计出来相迎,掌柜、账房先生和伙计排排站, 一同恭迎苏芷涵的到来。紧接着从珠帘后走出来一个人, 苏芷涵定睛一瞧,竟是五公主本尊。 “殿下你......”怎么又跑出来了? 李芸环嫣然笑着, “你放心, 我请示过母皇了。再说你开绸缎庄, 我不得来捧场?走,我带你们转转。” 店面从外观上去已经很宽敞,没想到进到里面更是别有洞天,外头是对外做买卖,后院的屋子可以存放布匹,也有自己的织布房、刺绣房。再往二楼,可以分成三部分,一是老板待的地方,二是账房算账,三是给贵客小坐之地。 “绸缎布料已经安排好了,以后进货可以直接问掌柜。”李芸环介绍之后,转过来笑望着苏芷涵,“怎么样,师父?徒儿这事儿办的妥帖吗?” 苏芷涵当即拱手行礼,“太周到了,谢谢殿下。” 李芸环听后憨笑两声,“应该的。” “苏姐姐,苏姐姐!” 楚楚欣喜的跑上二层阁楼,“我们以后真的就在这里做事了?” 苏芷涵摸摸她的头,“是,以后你们就是绸缎庄的伙计了,也可以当绣娘,回头去绣坊学学手艺。” 楚楚歪头想了想,“我还想学看账本,可以吗?苏姐姐?” 这倒是她没有想到的。 “当然可以了,也许以后楚楚你就是最年轻的账房先生,没准儿还能成为最年轻的掌柜。” 楚楚听着苏芷涵的夸奖,美滋滋的快要飘起来了。 “不过......”李芸环突然道,“现在还有一件事没有完成,那就是绸缎庄还没有名字。师父,你给起一个吧。” 苏芷涵左右看看,李芸环和楚楚都望着自己,她思索片刻,转而走到桌案前提笔落字,另外两人也凑过去盯着看。 四个大字赫然入目,李芸环按着念出来,“芸嫣绸缎庄。” 苏芷涵放下笔,“对,就是芸嫣。” 李芸环恍然道,“芸是我的名字,嫣是你好友的名字,那你的呢?” 苏芷涵莞尔,“你们都是我很重要的人,自然你们在先,我嘛,就当个背后的老板之一就好了。” “很重要的人吗?”李芸环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也算吗?” “当然,殿下称下官一声师父,自然是重要的人。” 李芸环当即拍板,“好,就叫芸嫣绸缎庄。” 待鎏金匾额高高悬挂于阁楼正中,大红绸缎张添喜气,门前鞭炮声引来众人围观。苏芷涵等人也站在门前,看着热闹景象,也跟着欣喜不已。 由掌柜的和伙计们招呼客人往里面进,开张第一天就成了不少生意,按照生意人的话可以算是开门大吉。作为皇商,她们还要负责宫里的生意,事情躲到忙不过来,楚楚等人也跟着忙里忙外有的学了。 苏芷涵平日里要处理衙门的事,不能时常来,李芸环也是常居宫中,绸缎庄的生意大多都由俞悯嫣来做主。 得了空闲,苏芷涵还是会来铺子里瞧一眼。她来的时候俞悯嫣不在,正巧看见楚楚跟着账房先生学记账本,神情十分专注。 账房先生看见苏芷涵来了,赶忙起身行礼,楚楚这时候才回过神,立马抱着账本跑到苏芷涵面前邀功。 “苏姐姐,你来看,这都是我写的。” 苏芷涵接过来翻看,再听账房先生夸奖,说楚楚是个天生学做生意的料子,教一遍就会,平日里帮着前边招待客人,有不少来买绸缎的富家夫人都特别喜欢她。 “我们楚楚真厉害,比我都厉害。”苏芷涵毫不吝啬的夸赞道。 楚楚挠挠后脑勺,“我比苏姐姐可差远了。苏姐姐渴不渴?我去倒茶。” 苏芷涵在阁楼二层小坐,快要走时,遇上几个进门买布料的夫人小姐,其中一位夫人让铺子伙计把上好的布料都拿出来,说是要给女儿好好做几件衣服,留着入宫用。 听到这里,苏芷涵特意留步,继续听那人絮絮叨叨的嘱咐自己女儿。 “娘,我不想进宫。” 那夫人在女儿身上比划着布料,“你傻啊,放着荣华富贵不要,想要嫁给谁?嫁给要饭的?” 女子往后退一步,对那些好看的绸缎一点都不像感兴趣的。 “我说你这个孩子,怎么不听话呢,太子是何等尊贵,就算是选侧妃,能当太子的侧妃那不比当普通人家的妻子好多了,享不尽的清福啊。” 女子推开布匹,“娘,您就知道享福,可是那皇宫是吃人的地方,太子已经有太子妃了,可还不知道满足,还有立侧妃,以后就还会有新侧妃,新侍妾,到时候女儿又能得宠到几时?” 话音刚落,女子就被其母亲揪住耳朵。 “你是不是傻,太子,那将来是要继承皇位的,你到时候多少能当个妃子,多好的事儿,你这个孩子真的是。” 苏芷涵从绸缎庄出来,那对母女还在推推搡搡。 太子要选侧妃,历来太子侧妃可以有四个,最少也会选两个。基本都是从世家大臣家中的女眷里挑选,品级低的官员女眷都没有资格进入选妃,入朝的女子不在选妃行列。 苏芷涵回到府中,耳闻有前往西院的丫鬟们窃窃私语,手里还端着好几匹不料和不少首饰。 也是,这种时候怎么能少了西院的事。 她前脚进了府,后脚俞悯嫣的贴身丫鬟就急匆匆来到了苏府,看样子是有急事找她。 “苏小姐,我家小姐找您过去一趟,马车就在外头候着了。”丫鬟急急可可的说道,“十万火急,您要救救我家小姐。” 苏芷涵当即就跟着她上了俞府的马车,路上才听丫鬟讲清楚前因后果。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七章 太子选侧妃, 凡是未出阁未入朝、且适龄的高官女儿都要进选。如果主动放弃等同于对太子不敬,毕竟是当朝储君若是得罪了,可能是整个家族都受影响。有的家里恨不得把女儿送进宫中, 而有的是圣命难为,不得不遵从。 俞悯嫣就在进选之列, 侧妃候选在正式进选前不可离开家族视线, 这也是为什么俞悯嫣不能亲自来找她的原因。 马车停在俞府大门, 苏芷涵直接跃下马车, 俞府的护卫都认得她,毕竟她曾经救过她们小姐的命。苏芷涵几乎是和前去禀报的护卫一同进的后院,俞侍郎不在家中, 只有俞夫人在府上。 她进到俞悯嫣的卧房, 护卫和丫鬟都相继退下了。俞悯嫣见到苏芷涵到了,赶紧迎上来把人拉近内室, 顺便把房门关的严严实实的。 “芷涵,我不想入宫, 更不想当什么太子侧妃。可是我又不能明着拒绝,那样会连累父亲,我现在该怎么办?”俞悯嫣急切道,抓紧了苏芷涵衣袖。 她还是头一次听到好友如此哀求, “悯嫣你放心,我会想办法的, 我们一定有办法。你知不知道此次负责选妃的是谁?圣上?太子妃?” 俞悯嫣摇摇头, “圣上日理万机,顶多是下旨, 太子妃就更不可能甘心给自己找敌人了。是三公主, 陛下命三公主全权负责选妃之事。” 要是三公主, 这事儿还倒是好办了。 “悯嫣你放心。”苏芷涵反握住俞悯嫣的手,“我去找三公主。” “可是,可是三公主怎会轻易见你?” 苏芷涵闻言笑笑,“我认识能够见到三公主的人。”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个义结金兰的姐姐,她和三公主没什么交情,可关娉婷有。 大理寺升职记 第29节 再过三日,这些官家女就要进宫进选了,刻不容缓。从俞府出来后,苏芷涵临时借了一匹马,风驰电掣的就赶往关府。 这是她第一次到关府做客,关娉婷听到她来很是高兴,本来从围场回来一直忙着统领御林侍卫,还没有功夫邀请义妹,现在义妹自己上门了,她当然要好好款待。 “芷涵妹妹怎么突然来了,我这准备的匆忙,今天先凑合吃点,等下次,我提前交代厨房采买。” 苏芷涵举杯与她共饮,“关姐姐不必和我客气,这就已经很好了。其实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来是想求关姐姐一件事。” 关娉婷倒不在意,“说,我帮的上的一定帮。” “我是想请关姐姐去见一见三公主,什么条件下选妃可以落选?” 关娉婷闻言挑眉,稍作思索后忽然就想出了一点端倪,“你不在进选之列,所以你是替别人问的?” 苏芷涵低头浅笑,“确实是替好友问。” 关娉婷饮下一杯酒,“我懂了,我明日便去找三公主,你等我消息。” “那就先多谢关姐姐了。”苏芷涵也随之干了一杯。 关娉婷喜欢喝酒,她就陪着她喝个痛快。 “你我姐妹之间客气什么,应该的,芷涵妹妹有地方用的上我,我高兴还来不及。”说着,关娉婷夹了许多菜放到苏芷涵碗里,“别广顾着喝酒,来,吃菜。” 苏芷涵在关府逗留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陪着关娉婷喝了一坛子酒,两人相谈畅快。关娉婷让她只等一日,还就真只等了一日。 转天,苏芷涵便接到了关娉婷送来的消息,只要进选的官家女身体不适,再加上主办人三公主从中打掩护,一定能落选。只是要装病也不是那么容易,称病的人会由太医亲自诊脉,如果被发现是装病,则是欺君之罪。 苏芷涵得了消息,正愁怎么才能装病装的像一点,因为想的过于出神,连有人进寺正阁都没有注意到。 “大人想什么呢,这么专注?” 苏芷涵忽然回神,见着夏丹雪站在自己面前。 “夏姑娘啊,有事找我?” 夏丹雪不似初次见面那般冷冰冰,好歹嘴角会出现点弧度。 “我是想和大人说,过两日我会先回老家一趟,大约三四天回来。” “原来是老家有事,夏姑娘尽管回去,安心办自己的事。” 夏丹雪看她心不在焉,“大人可是有什么忧心之事。” 苏芷涵确是忧虑,她已经问过好几家药铺,问有没有让人喝了像是生病的药,都说,没有。还有两天时间,如果再找不到糊弄过太医的方法,悯嫣就不得不入宫进选。 “有没有让人脉象看着像是有重病的药?” 夏丹雪沉默片刻,忽然道,“我知道有一家药铺。”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在夏丹雪的指引下,苏芷涵找到了那家洛阳城西,在城门边上开的一家药铺。 她刚一进门,就看见有两个人坐在大堂,一人掩住口鼻止不住的咳嗽,一人更是连脸都挡住了,好像脸上起了许多黄斑。 “姑娘,您这边请,她们的病可是传染的,别再传上您。” 苏芷涵点头,随后跟着伙计到另一处等候,待郎中出来,一个头上缠着白布的老翁在男子的搀扶下从里面出来,和苏芷涵擦肩而过。 待她进到房中,郎中正用布巾沾了水在擦桌子凳子。 “姑娘等会儿再做,来这里看病的都是疑难杂症,难免感染。” 好不容易凳子晾干了,苏芷涵直接说出自己的来意,就见郎中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是夏姑娘让您来的吗?” 苏芷涵点头,“正是。” 接着,郎中起身,从身后的木架上取下一个小纸包,“这个就是您要的东西,药劲儿有点猛烈,且煎煮的时候要注意火候,不能太久,太久药性就更烈了。” 苏芷涵接过纸包,“多谢。” 她离开药铺时,天色已经晚了,为免夜长梦多,她直接飞檐走壁翻进俞府围墙,趁着别人没发现,偷偷将药包交予俞悯嫣。 过了一日,俞府传出俞家小姐身患顽疾的消息,太医进俞府诊脉也是同样的断定。至此,俞悯嫣算是彻底与选妃无缘。 为求逼真,药效其实三天后就会消失,但俞悯嫣近期不能随意出府,得等选妃的事儿过去以后才好行动自由。 解决了好友的困境,苏芷涵再登门拜谢关娉婷相助的情义。这回她是提前通知过关娉婷的,关府上也做好了充足的待客准备。 “这桂花酒不输青梅,芷涵妹妹尝尝就知道了。” 苏芷涵在她的盛情款待下,尝了一口,果然桂花的香味留于唇齿之间,“确实是好酒。” 两人把酒言欢好一阵,苏芷涵却突然觉得头晕,四肢无力,却不像是醉酒的反应。 关娉婷立马察觉出她的不对劲儿,“怎么了?不舒服?” 苏芷涵晃晃脑袋,还是觉得昏沉,“可能是有点醉了。” 关娉婷一看不对,探上她的额头,入手一片滚烫。 “这么热!你快到榻上歇着。” 安排好苏芷涵,关娉婷立即吩咐底下人去传郎中。这功夫,苏芷涵在榻上已经有点意识不清想要沉沉睡过去,但她还是拼命支撑着。 “我还是回去。” 关娉婷二话不说将她按回榻上,“回去干什么,是指望苏侍郎还是指望那个二夫人来请郎中或者照顾你,你就在我这歇着,我照顾你。” 第四十八章 没一会儿功夫, 郎中就被关府的侍卫一路疾驰带回来给苏芷涵诊脉。 屋子里静悄悄的,关聘婷来回踱步,郎中在床边探脉。 “她怎么样?”关聘婷担忧的问道, 她一向身体很好,对生病没什么概念。 郎中收起垫子回道, “这位姑娘是应该是去了什么地方, 要不就是遇见过一些人, 故而被感染而发热。好在姑娘底子好, 我给开副药,待汗出了,热退了便好了。” “好, 你速速开药。” 关聘婷看向床上紧阖双目的人, 油然升起一种当长姐的使命感。 关府的人已经到苏府去告知,苏芷涵要在这边小住几日。待汤药喂下去后约莫半柱香时间, 苏芷涵的温度终于降了下来。 关聘婷在床前守着,沾了水的锦帕还了一条又一条, 直到苏芷涵醒过来。 “关姐姐。” 看她要起身,关聘婷忙把她按回去,“这么着急起来干什么,好好躺着, 一会儿吃点东西然后咱们喝药。” 苏芷涵愣了会儿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病反应略显迟钝, 她乖乖的躺着, 等着关聘婷端来米粥喂自己。 她好像很久没有被这么照顾过了。如果娘亲在,是不是也会在她生病的时候喂她喝粥, 给她熬药。 喂到一半, 关聘婷看她愣神, 出声道,“想什么呢?” 苏芷涵摇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关姐姐对我真好。” “这叫什么,就算普通朋友也应该彼此照顾。更何况你是我的义妹。”关聘婷似乎甚是感慨,“可惜我是独女,还挺想有个妹妹的,我要是有个亲妹妹,能把她宠到天上去,谁也不准欺负她。” 苏芷涵听着她的豪言壮语,笑道,“我相信关姐姐一定是天底下最好的姐姐。” “行了,就知道哄我。” 苏芷涵听了却是真诚道,“我是这都是肺腑之言,若我有个像关姐姐一样的亲姐妹,大约孩童时期会好过很多。” 关聘婷闻言一愣,“现在也是一样的,你我不是亲姐妹,胜似亲姐妹,有时候我会想也许上辈子我们就认识,所以这辈子一见面就很投机。别想了,待会儿喝了药,好好睡一觉。” 苏芷涵在关府一住就是四五天,大理寺衙门那边告了假,苏府也通知过了。俞悯嫣那边算是安然无恙,选妃事宜正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她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趁着养病的空隙在关府好好的当了一回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千金小姐。关聘婷这个姐姐当的十分称职,专门为了照顾她向宫中告了假。 “关姐姐,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你任职不久,还是不要为我耽误了仕途。” 关聘婷舀起一勺汤药,放在唇边吹凉,“你就不用操心我了,安心养病,来,张嘴。” 苏芷涵无法,乖乖张口喝药,待喝下一碗药后,嘴里被塞了块饴糖。 “吃了糖就不怕苦了。”关聘婷摸摸她的头,学着小时候母亲哄自己的那套来哄她。 苏芷涵轻笑,“关姐姐,我不是小孩子了。” “谁还不是从孩子过来的。”关聘婷不以为然,“再说,你是我义妹,长姐如母,在我眼里你就是个需要被照顾的孩子。” 世人传颂的大理寺女寺丞,人们仰慕或者忌惮,但很少有人想起她可能也有脆弱的时候。 “其实,你和我一样,从不想麻烦别人,总是去帮别人的忙,等自己有事的时候又偷偷躲起来舔舐伤口。” 关聘婷头一次语重心长的同她讲话,“但是,你现在有我这个姐姐,不必自己独抗,有什么需要帮忙,或者是心情不好无人诉说时都可以来找我。关府的大门随时都向你敞开。” 苏芷涵明白,关聘婷这是彻底拿她当成了自己人。 原本温馨的氛围突然被打破,关府护卫来报,说是大理寺的侍卫前来求见苏芷涵。 待把人带进来,苏芷涵见侍卫手里还拿着她的官府,立刻明白了他已经去苏府找过自己了,看来是衙门有要事。 “出了什么事?” 侍卫将官府呈上,“宫里出了人命,是进选太子侧妃中的一位千金。圣上下旨令您速速进宫查办此案。” 选妃还选出人命了? “好,我这就去。” 她换好官府,刚要出门,就看见关聘婷也换好衣服站在门口。 “我这个御林侍卫副统领也应该进宫看看了,我随你同去。” 苏芷涵弯唇,“好。” 作者有话说: 我是短小的草稿君~ ————————————— 想给涵儿点一首小白菜 大理寺升职记 第30节 第四十九章 二人赶到宫中时, 尸体被放在御花园的池塘边上,据说是侍卫们打捞好久才将尸体捞上来的。参加侧妃进选的其他小姐,包括伺候的宫女太监, 都被交到御花园等候审查,连负责此事的三公主都惊动了。 圣上点名道姓要让苏芷涵查办此案, 一来是表示对她的器重, 而来也因她是女官, 好审查女眷。 二人风尘仆仆赶到, 同时拱手行礼。 “参见公主殿下!” 三公主点头,“苏寺丞,有劳了。” 苏芷涵再行礼, “殿下言重, 下官分内之事罢了。” 一众候选闺秀中,苏芷涵很明显的瞥见了苏心语, 一共十三名千金,据说即将进入到最后一轮的筛选, 目前已经剩余八人,现在还死了一个。 苏芷涵大致看了一眼尸体,夏丹雪回老家了,验尸的事只好她亲自上手。 “尸体是什么时候被发现的?” 三公主答道, “今儿个中午,有宫女来池塘边喂金鲤, 结果看见水面上飘起来一个人, 这才发现有人溺水。” 苏芷涵走到池塘边,这里有泥土松动的迹象, 岸边的岩石上也有些许泥土, 好像真的是有人不小心从这里失足跌下去的。 很快, 她便拿到了死者的家世记录,死者付君君,是付御史的独生女,付君君的生母早亡,只有父女二人相依为命。 付御史在得到付君君的死讯后悲痛欲绝,称女儿自小乖巧懂事,绝不会偷偷溜到池塘边玩,更不会因此意外身亡。选妃尚未结束,突然出了人命,这人还是御史的女儿,付御史跪在宫外两个时辰坚持要讨一个说法。这才有了圣上即刻下旨查办关于付君君溺水一事。 苏芷涵了解了大致情况,转头对侍卫们道,“找个阴凉的屋子,将尸体搬运过去。” 关娉婷拉住她,“你要干什么?” 苏芷涵冲着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验尸。” 房门外,三公主和关娉婷都在等着,其他候选闺秀被侍卫们圈进储秀阁中看管,不准任何人随意进出。 不管外头是形式紧张还是哭哭啼啼,苏芷涵在房中都未受半点影响,她戴上手套,专心致志的挪动翻看尸体。银针试过,付君君没有中毒迹象,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不像是和别人争斗过。 苏芷涵翻过尸身,撩开付君君的头发,忽然发现在其后脖颈有一处极为不起眼的针孔。这个位置是可以致人昏迷的穴位。 如果凶手用银针扎晕了付君君再将其丢入池塘,应该不到中午就会被人发现,而死者的死亡时间应该是昨晚。 池塘边不是付君君被袭击的现场,但溺水确实是她真正的死因。 苏芷涵略作思索,忽然升起个念头,她迅速转到死者的脚下,仔细看就会发现付君君的脚踝上有浅浅的白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这里系过。 假设付君君在别处被扎晕,凶手将其拖到池塘边,用不结实的绳子绑了石头将人沉到池塘底,待次日中午,绳子终于坚持不住了,尸体才浮上水面。 苏芷涵给付君君穿好衣服,又整理好仪容,这才脱下手套出了屋子。 三公主和关娉婷见门开了,一同围上来。自房门打开,就有一股阴气弥漫出来,让人忍不住打寒颤。 关娉婷特意将人拉远一点,“你病才刚好,可不能在阴气太重的地方久留。” 三公主一听,这才反应过来,“苏寺丞身体不适?” “现在已经无碍了。”苏芷涵将自己所查禀告给三公主,“臣相挨个审查参与选妃的小姐们。” 三公主点头,“这自然没有问题,苏寺丞的意思是,她们中有人害死了付小姐?” “言之尚早,但臣以为这个方向是对的。” 她方才也抓了几个在储秀阁伺候的宫女,根据她们的一致言论,付君君不是到处树敌之人,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付君君在选妃中非常有优势。且她们在第二轮筛选的时候已经见过太子了,太子似乎对付小姐很感兴趣。 如果有人因为这个嫉妒,或者想除掉付君君以此上位,也不无可能。如今的嫌疑人已经缩减在七人当中。 在三公主的准许下,苏芷涵依次到储秀阁中去盘问各位千金小姐们,第一个房间便是苏心语住的地方。 要不是办案需要,她是很不想与苏心语有什么瓜葛的。 房门被推开,苏心语像只受惊的兔子似的抬起头,看到是苏芷涵时反倒不害怕了。 “妹妹如今好风光,在宫里都畅通无阻了。” 苏芷涵没有理会她的阴阳怪气,直奔主题,“姐姐,我来可不是和你叙旧的,姐姐最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否则我也保不了你。” 苏心语闻言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沉了沉,她看向苏芷涵的时候带了点示好的笑意,“二妹妹哪里的话,姐姐我一定配合妹妹查案。” “昨晚你在何处?”苏芷涵直接问道。 “我就在自己房间。” 苏芷涵挑眉,“也就是没有能证明。” 苏心语忽然拍桌子道,“我说我在自己房里没出去就是没出去,你不要公报私仇,栽赃陷害我。” 吓唬人的目的达到了,苏芷涵笑笑,“姐姐何必慌张,我和姐姐可不是一样的人。” “你!” 苏心语攥紧帕子,那神情就像是吃了黄连,想发作又不敢。如果不是现在受制于人,苏芷涵相信她马上就能跳起来打自己。 无论怎么问,苏心语都是一句话,她在房中,什么都不知道。 苏芷涵转到第二个房间,见到第二位小姐时,发现这人有些眼熟,略一思索,不就是在芸嫣绸缎庄碰见的那位小姐? 她果然还是进宫了。 “孙小姐请坐,不必紧张,只是简单问话而已。” 苏芷涵与方才态度大不相同,变得谦和有礼,完全不像是在审问。 孙晓燕似乎十分害怕,畏首畏尾也不敢抬头看,只站在角落,不知道还以为随时有人要欺负她。 “孙小姐,昨晚你在何处?” 半晌过后,苏芷涵仍然没有等到回音。再看那孙晓燕连姿势都没变过,唯一不同的是她已经快把衣袖揉烂了。 作者有话说: 我来啦~ ——————— 第五十章 这么耗着也不是个办法, 苏芷涵仔细打量一番孙晓燕的反应。 紧张,恐惧,隐瞒。 每一点单提出来, 都能断定孙晓燕与此事脱不开关系。她不是参与了就是撞见了。 苏芷涵放轻声音道,“孙小姐, 你要是实在不愿意说, 就用点头和摇头表示, 好吗?” 说罢, 她也不管孙晓燕答不答应,自顾自的提出问题。 “昨晚你出去过吗?” 沉了会儿,孙晓燕终于点头了。 很好, 这算是一个很大的突破。 苏芷涵又问, “你出去的时候看到付君君和别人一起待在池塘边了吗?” 见孙晓燕又点头,苏芷涵继续道, “那个人是侧妃候选人之一吗?” 这时候,孙晓燕好像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抱住头蹲到墙脚,任苏芷涵再如何询问都不再给反应了。 无法,孙晓燕这条线索只能暂停。 苏芷涵转去第三个房间,这里住着的是吴郎中之女吴心怡。相较于孙晓燕的过激反应, 吴心怡保持了大家闺秀的礼数,十分有礼貌的招待苏芷涵入座。 “吴小姐昨晚在何处?” 吴心怡小声答道, “我就在房间里绣荷包。” 问到现在, 全是最完整的答案了。 苏芷涵又道,“今日早上呢?” 吴心怡略作回想, “用过早饭, 就在院子里散步, 当时还有宫女在,也遇见了隔壁的姐姐。” 苏芷涵一连见过七位千金小姐,除去前两个,后面五个的回答都差不多,且情绪算是稳定,只是有些微的紧张。 最后,她去搜查了付君君住过的房间,屋子里的陈设与其他房间并无不同,书桌上摞有几本书,梳妆台山前也都是女儿家用来打扮的物件。 正当她即将离开时,忽然听到屋子里有细微的响动,那动静来自床底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挠木头。 储秀阁里难道还能有老鼠。 苏芷涵悄悄靠近,一把掀开绸衾,就听一声微弱的猫叫。 原来是只狸花猫。 宫里是会有一些野猫的,它们有的被宫女太监看顾,有的幸运点被哪个主子收养。还有些没有人收留的,会在宫中乱窜,但只要不破坏东西就不会被驱逐。 看来这只狸猫是选中了付君君当主人。 苏芷涵俯身,冲底下招招手,“过来,别害怕。” 漆黑的床底下,一对猫眼特别亮。 沉了会儿,那只猫终于肯出来了,就是走路一瘸一拐,地上还有痕迹。 苏芷涵将猫抱起来一看,发现它的后腿受伤了,伤口是个圆点,好像是拿比银针更粗的东西扎的。 “跟我回去吧。” 这只狸花猫很乖,也不挣扎,就蜷在苏芷涵怀里,被她带回了大理寺衙门。 她前脚进门,后脚侍卫便将口供都呈上来。 “大人,七位小姐已经软禁,出诸葛的宫女和太监……” 苏芷涵给狸猫包扎好,“储秀阁的人一个都不能出去,重点盘问太监或者会些武艺的宫女。不止他们的宫中动向,包括与宫外人的接触也要留意。” 侍卫恍然,“大人的意思是凶手有两个人?” “能把昏睡的人抗去池塘边,单单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闺中小姐是完不成的。” 这件事如果凶手不会武功,势必要依靠力气大的人协助完成。根据她的观察,那些候选的千金们没有一人会武功,这也就排除了单人作案的可能性。也不会两个小姐联手,那样如果两人起了分歧,称为竞争对手,就会出现岔子。最好的合作者就是储秀阁的太监宫女,有可能是威胁,也有可能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侍卫刚刚退下,周丝蓉便抱着册子进来了。 大理寺升职记 第31节 “呦,哪里来的小猫猫啊?” 而随着她的靠近,狸猫的尾巴竖了起来,身上的毛也跟着炸起来了。 “喂,我有这么可怕吗?”周丝蓉受到了伤害,看向苏芷涵求安慰,可对方明显没空理会她。 此刻苏芷涵想的却是,这只小猫明明很乖,怎么见到周丝蓉却如此排斥。 “你过来。” 周丝蓉不明所以的走近,忽然被苏芷涵抓住胳膊拉过去,差点没站稳。 “干什么啊?” 苏芷涵闻了闻她身上的味道,“你是涂桂花油了?” “是啊,新买的,你想买的话,我可以……” 侧妃候选人中,有四个人房中都是这种味道。付君君对这个味道反应强烈,可能是因为曾经身上有桂花香味的人伤害过它。 苏芷涵把空白的卷宗推给她,“快写。” 周丝蓉撇撇嘴,“小猫有名字了吗?” 苏芷涵头也未抬,“没有,怎么,你给取一个?” 周丝蓉来精神了,“我取,就叫小狸花。” 苏芷涵:“……”还真是简单粗暴。 她思索片刻,忽然道,“丝蓉,你能联系到夏姑娘吗?让她速速回洛阳。” 虽说她也可以验尸,倒到底不比夏丹雪专业。 周丝蓉想了想,“我知道谁能联系到,放心交给我吧。” 接下来几日,苏芷涵将小狸花暂时放在大理寺衙门,由周丝蓉自照顾。周丝蓉特别喜欢小猫小狗,可几次接近都被小狸花抓挠。自从她把桂花油换了,再也没被小狸花挠过,终于可以快乐的养猫了。 御林侍卫在池塘底下打捞上来细绳,还有一些分不清的石头,其中两块的重量像是能沉人的,也侧面印证了苏芷涵的推断。 “芷涵妹妹。” 苏芷涵回头,就见关聘婷风尘仆仆的朝自己走来。 “关姐姐刚巡视回来吗?” 关聘婷点头,同时上下打量她,“别只顾着查案,多注意身体。下次要是再累病了,我可要打你屁.股。” 苏芷涵面上一红,“我不是小孩子了。” 关聘婷笑笑,摸摸她的头,继而拉着人到旁边小坐。 “歇会儿,让他们搜。” 苏芷涵十分乖巧听话,暂时放下担子,当一个被照顾的小妹妹。 两人聊了会儿,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关姐姐,有何办法,可以调查出宫中人和宫外的银两往来?” 关聘婷想了会儿,“我有办法。” 第五十一章 由于关娉婷在宫中当值的关系, 很容易就弄到了在储秀阁伺候的宫女太监们的月银、出宫次数,以及他们家中都有何人。 储秀阁一共五名宫女,四名太监和一名教习嬷嬷。苏芷涵看过他们的月银记录, 近半年的月银都没有异常,再看出宫记录, 最近一月内有出宫的记录的只有两名太监和一名宫女。 宫女太监与外界联系只能出宫, 无法让家人进宫。苏芷涵将这三个人单独提出来, 让侍卫挨个去他们家中查访。 与此同时, 周丝蓉也将信送了出去,如果顺利的话,再过几日, 夏丹雪就能回来。此案, 圣上给了半个月的期限,选妃之事也因为付君君丧命而不得不暂停。 在夏丹雪回来和侍卫那边也没有反馈具体消息的间隙, 苏芷涵突然得到一个意外消息,唯一的证人孙晓燕疯了。 当她赶到储秀阁时, 孙晓燕正被侍卫按在地上,拼命的挣动,头发散乱,衣袖都蹭破了, 依旧还在用尽全身力气的挣扎着。 “孙小姐?” 不等苏芷涵靠近,孙晓燕突然抬起头, 目露凶光, 像是要咬人,嘴里发出野兽的叫声。 其他官家小姐们躲在后面看着这里, 有人惊呼道, “肯定是她杀了付小姐, 她都疯了!” 一个人这样说,一传十,十传百,人们纷纷跟着点头,甚至已经认同了这样的说法,都说是孙晓燕想当太子侧妃想疯了,所以发疯时杀了颇受太子青睐的付君君。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苏芷涵环顾四周,聒噪入耳,瞬间皱起眉头。 “安静。” 此言一出,周遭的声音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看向苏芷涵。 “此案尚未结案,诸多疑点未解开,不可妄下定论。” 那些方才说的欢腾的人也低下头,未再多加言语。苏芷涵走到孙晓燕跟前,这时候的孙晓燕好像稍微冷静了一些,起码不再想咬人了。 “孙小姐,你可是看到了什么?还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 然而,轻声细语换来的不是孙晓燕的清醒,而是歇斯底里的喊叫。 “别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别杀我!” 苏芷涵蹙眉,朝着侍卫使个眼色,后者立马将孙晓燕押回房间。这边的动静闹的太大,带队巡视的关娉婷急匆匆赶过来,见到此般景象,先是拉着苏芷涵,看她没有受伤才松手。 “她已经疯了,你现在问也问不出什么,还可能被她伤到。” 苏芷涵笑笑,“关姐姐放心,我可不那么容易被伤到。” 关娉婷却不以为然,“我知你本事,但还是危险,疯了的人没有章法,更容易防不胜防。再说,她都疯了,还能问出什么?除非你认为她是装疯。” “她应该不是装的。” 苏芷涵说话间,侍卫已经将孙晓燕用过的东西都搬了来,她一一查看过,再拿起手绢的时候,手上的动作突然顿了下。 关娉婷察觉出来,“怎么了?” 苏芷涵抬头,“这帕子上边有药,是一种让人闻见就会导致幻觉的药,此药性慢,应该连续多日闻到才会彻底发作。” “我也听过这种药,居然出现在宫里。”关娉婷皱眉道。 苏芷涵反倒是显得不那么惊讶,“我听闻,宫中的争斗,可不必江湖和战场差。” 关娉婷向来往返于洛阳和边关,一心都扑在保家卫国上,对后宫的斗争确实不了解,平时重武不重文,自然也没有从其他地方看到过。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还是要问一问孙小姐。” 即便问不出结果,总归能察觉一些蛛丝马迹。之前孙小姐怎么都不肯说,如今她神志不清,备不住会无意泄露什么。 关娉婷当即道,“我随你同去。” 于是两人来到孙晓燕的房间,她的房门被锁着,只有苏芷涵要审问时才会打开。二人进到房里,就看见孙晓燕坐在床上,怀里抱着一盆花,在哪里揪花瓣。 “一朵,两朵......”她数完了还自顾自的傻笑。 两人交换一个眼神,慢慢靠近床榻。孙晓燕原本傻乐着,似乎是察觉到有人靠近,缓缓抬头,紧接着扔掉花瓣,缩紧床里头,抱住自己全身发着抖,脸埋进双臂中只露出一双眼睛。 “别杀我,我会乖的。” 苏芷涵放柔了声调,“乖了,不杀你,只要你听话,就不会杀你的。” 关娉婷诧异的转头,眼里都是惊异。 苏芷涵不是用审问者的语气再同孙晓燕讲话,而是在模仿凶手。 果然,孙晓燕马上点头,虽然依旧颤抖着,却很听苏芷涵的话。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孙晓燕直勾勾的盯着她,像是被夺了魂儿,“我,我看到,一个人,他背着一个麻袋,然后,咚,麻袋里的东西就掉水里啦。” “那人是谁,你看清楚了吗?是男是女,你可认识?” 随着苏芷涵的追问,孙晓燕状似在回忆,却突然抱住脑袋大叫起来,声音尖利刺耳。过后,不管苏芷涵再说什么,孙晓燕都不再做答,像是一尊石像似的毫无反应。 苏芷涵知道这是彻底问不出来什么了,便和关娉婷出了屋子。 “害死付君君的应该是个男子。”关娉婷分析道,“储秀阁的人都不会武功,那就只有男子才能扛得动付君君。” 苏芷涵点头,“应该说,把付君君沉入池塘的是个男子。” 谁扎晕的付君君,谁要杀付君君,储秀阁的男子只有太监,一个太监为何要对其下毒手? 这时候,去宫外探访的侍卫风尘仆仆的赶回了宫。 “启禀大人,属下查到一户人家,家里的老婆婆前两个月生了重病,没有钱医治。但是半月前忽然得了一笔银两,不仅把病治好了,生活也变得富裕了。” 苏芷涵微微眯起眼,“这户人家和谁有关?” 侍卫将名单奉上,“是储秀阁的内侍之一,张大铨。”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二章 这个张大铨家里头生活困难, 有个体弱多病的母亲,父亲早亡,下头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当初他进宫就是因为需要钱给母亲治病, 如今为了同样的理由被收买行凶不无可能。 很快,张大铨就被捉拿归案, 人直接押送大理寺衙门审讯。苏芷涵亲自去了审室, 起初, 那张大铨闭口不言, 既不喊冤枉,也不招供何人指使。 “大人,还是没说一个字。”侍卫回禀道。 苏芷涵踱步至十字木架前, 张大铨已然片体鳞伤, 还是嘴硬不肯说。应该是雇他的人给了足够的好处才能让他卖命。 “这样吧,我来说, 你来听。” 苏芷涵站在旁边,像和老朋友聊天一样。 在付君君得到太子明显的偏爱以后, 各方势力便开始伺机而动,只是有人手快一步,且做的更狠。 此人熟知宫中情形,宫中有人已经和张大铨勾结好了, 趁着张大铨出宫的机会,在宫外密谈完成交易。钱到手, 病治好, 张大铨便开始配合宫里的人实施计划。 按照她的推断,宫中那个人就是候选人之一, 至于宫外, 必然是那些将女儿送入宫中的人了。 大理寺升职记 第32节 有人对太子侧妃势在必得, 有人挡了路,便要移开这个绊脚石。 “不知我说的全不全面,你觉得呢?” 张大铨明显僵住,可依旧没有开口,看来是打定主意把这件事担下了。 离着最终结案时间还有几日,她也得到了夏丹雪的回音,说是还有两日便抵达洛阳城。 其中一个凶手已经落网,如果他肯招供,事情会好办许多,如果他不招,她就要另寻他法了。 因着周丝蓉突然有急事被召回卷宗阁,小狸花无人照顾,她只好把猫带回了苏府。 福儿和苏慕蝶看见小狸花都喜欢的不得了,整日里围着猫转。 “二姐姐,你看,她好乖啊,她这么乖,为什么会受伤呢?”苏慕蝶托着两腮,不解道。 小狸花腿上的伤痕像是发簪所伤,而在储秀阁会有发簪的人,只有侧妃候选人们。 “小姐,小狸花以后就留在我们这里了吗?”福儿期待的问道。 苏芷涵点头,“它无家可归,以后就留在这里。” 苏慕蝶听了也高兴,抱着小狸花转了一圈,爱不释手。 “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它的。” 见她如此开心,苏芷涵文忍不住浮现笑意,自己不能时常在家陪着她,有猫陪着也好。 “小姐,奴婢听说宫里的案子特别不好办,小姐要注意身体,您看您都累瘦了。”福儿担忧道。 苏芷涵拍拍她的肩,“放心,你家小姐我会好好保重自身的。” 她传回师门的信有了消息,然而师父并没有根据她的疑问作答,只是给了她短短四个字,静候佳音。 次日一早,侍卫们在御花园池塘里打捞,苏芷涵站在池塘边上看着。正巧御林侍卫军巡逻经过,不一会儿功夫,就有人通报到关副统领那去了。 “芷涵妹妹,你这是在捞什么?” 苏芷涵朝着她招招手,等她凑近了才说道,“我在找伤害小狸花的凶器。” 这东西不好找,诺大的池塘,指不定沉到哪里去了。 听到苏芷涵的解释,关聘婷当即就要撸袖子。 “关姐姐你做什么?” 关聘婷脱了官靴和官服,“在上边捞什么时候是个头,我水性好,潜下去看看。” 见苏芷涵还要相拦,她招呼几个水性不错的侍卫一起下水。 “芷涵妹妹放心,管保把你要找的簪子捞上来。” 几人同时跳入水中,苏芷涵命大理寺侍卫们住手,全都在池塘边上等着。 等了许久,侍卫一个接一个浮上水面,就是不见关聘婷。 不会溺水吧…… “关姐姐?关姐姐,没有就上来。”总好过出意外。 又过了一会儿,还是不见人上来。 苏芷涵看向其他御林侍卫,“还不把你们副统领喊上来?” 侍卫们互相看看,不敢行动,怂的要命,好像关聘婷是什么洪水猛兽。 也是指望不上他们,苏芷涵都想要自己下水了,这时候,池塘水面突然飞溅起大片水花,关聘婷手举一支金簪浮出水面。 “芷涵妹妹,找到了!” 苏芷涵松了一口气,等关聘婷上岸,赶紧拿了软巾替她擦干。 “关姐姐怎么潜这么久,很危险。” 关聘婷不在意的笑笑,“这不算什么,我从小就被放养,爬树下水没有我不能干的,闭气的时间我也比一般人久,不会有事,芷涵妹妹放心。” 这支金簪上雕的是桂花图案,又是桂花。 苏芷涵当即命人传唤储秀阁宫女,她们平日里伺候那些千金小姐梳洗打扮,定然是认得出簪子的主人是谁。 果不其然,其中一名宫女很快就认出此发簪是吴心怡的。 苏芷涵即刻带着发簪去往吴心怡的房间,她只身前来,吴心怡见到她倒是丝毫不显慌张。 “大人请喝茶。” 苏芷涵此时对茶丝毫不感兴趣,只是拿出发簪,开门见山。 “有宫女指认这发簪是吴小姐的,此发簪是从池塘里打捞上来,吴小姐可有什么解释?” 吴心怡低头浅笑,“我不认识这簪子,怕是那个宫女记错了。这里的宫女不是固定伺候一人的,记错难免。” 苏芷涵闻言挑眉,她早就知道吴心怡会不认账。 不过只有宫女指认,确实不能作为铁证,吴心怡大可矢口否认。 如何证明这个簪子就是吴心怡的,似乎成了个难题。 苏芷涵出来就遇上在门口等候的关聘婷,见她似乎是想询问结果,于是摇摇头。 “她不承认。” 关聘婷冷哼一声,“没想到这宫闱之中的人更加会耍心机。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动武的她行,动心思的她可就差着了,还是得听苏芷涵的。 “她们进宫前初选应该有画像,我在想如何能看到这些画像?” 关聘婷当即道,“这容易,我去找三公主即刻。” 作为承办者,那些画像,三公主自然是得过目,随后画像存放何处应该也是三公主吩咐的。 苏芷涵独独要看吴心怡的画像,只因这只桂花金簪十分精美,一定是精心打造的。按照郎中的俸禄,打造这么一支华美的簪子必然有特殊用途,比如选妃。 当她带着画像重新回到吴心怡房中时,一切都有了变化,吴心怡看到画卷,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始紧张,但又尽量不让自己看起来慌张,于是变得不伦不类,反而此地无银三百两。 苏芷涵将画卷展开,画上的人赫然就是吴心怡,且她的头上刚好戴着一模一样的桂花金簪。 “吴小姐现在可以解释解释了吗?” 吴心怡强自镇定,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我,我确实丢了一个簪子,可能是让宫女偷了去,或者是我之前去池塘看鲤鱼时掉的。原来真的掉池塘里了,我说怎么找不到。” 这位吴心怡还真是嘴够硬,到现在还能继续编造理由。 苏芷涵笑笑,“吴小姐觉得这样牵强的理由能说的过去吗?” 吴心怡此时却抬头挺胸,目光直视苏芷涵,“苏大人怀疑我?可有决定性证据?没有证据靠猜测可是不能服众。我是郎中之女,不可擅自动用刑法屈打成招。苏大人若是要治我的罪,最好拿出证据来。” 苏芷涵命人严加看守吴心怡的住处,从她那离开后,眉头紧锁。现在能找的证据都已经找了,只剩下两个方面,重新验尸,还有宫外那笔银子的来处。 侍卫们已经追查过银子去向,可源头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好像凭空冒出来这么多银子,一时无从查起。 离着最终期限只有一天了,若她还找不出决定性正剧,就只能由张大铨一人担下全责。 苏芷涵没有回府,而是直接去了衙门。这个时间点衙门只剩下守夜侍卫了,她一人坐在寺丞阁中,待了许久。 “大人怎么独自在这?” 苏芷涵闻声抬头,就见夏丹雪站在门口,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大理寺一样,丝毫不见赶路的风尘仆仆。 “夏姑娘!” 苏芷涵当即站起来,拉着人就走。 “快快随我去宫中。” 只差一日,这案子的突破口就要被埋没了。 两人连夜赶回宫中,付君君的尸体还停在储秀阁偏房,棺木没有合上,露出尸体的肩部以上。 苏芷涵守在棺木边,眼见夏丹雪戴上手套已经开始翻动尸身。 “大人可要回避?”夏丹雪一边检查尸体一边闲聊道。 “不用。” 她对这具尸身已经算是熟悉了,并不会有什么反应。 夏丹雪弯唇,“大人知道我为何选择与你合作吗?” 苏芷涵倒是没有想过,“为何?” “因为大人是唯一一个见到我验尸不会吐的人。” 说话间,夏丹雪执起付君君的手,微微眯起眼,用镊子夹出了她指甲缝儿里的碎沫。 苏芷涵也凑过去,付君君的指甲缝儿里有很难发现的碎沫,待碎沫被摘出后,她把看到里面的一点黑渣,应该是血凝固后的渣子。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三章 夏丹雪将这些稀碎难弄的渣子放到油纸上包起来。 这些沫子嵌在指甲深处, 极难发现,甚至取出来时也费了好一翻功夫。 经过夏丹雪仔细的观察,这些碎沫是肉沫, 渣子就是血凝固后留下的。据此推断,付君君应该是中途醒来过, 指甲里的东西有可能是她抓伤过凶手。张大铨身上并无抓伤, 也就是说伤痕应该是在另一个人身上。 夏丹雪查看到尸体颈后的小孔, 微微蹙眉, “大人你看,这地方并不圆润,如果是一次性扎下去, 应该是很规则的孔, 而其旁边多出来一点,应该是同样的地方扎了第二次。” 如此便更加印证前边的推断。 苏芷涵当即带人回到吴心怡的房间, 其他人守在门口,只有她同夏丹雪进了门。吴心怡见她大晚上过来有些诧异, 但并未慌乱。 “大人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苏芷涵二话不说,上前将人从床上提起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撩开袖子, 赫然瞧见右臂上缠着的白布。 吴心怡大惊,“大人这是做什么!” 苏芷涵眯起眼, 索性一不做, 二不休,将白布扯开, 换来吴心怡一声吃痛。 她手臂上明显是被人抓伤的, 几道印子皮肉外翻, 有些粗糙,掉了稀碎的皮.肉。离着案发已经好些天了,这伤口似乎是发炎了。她不能叫太医诊治,只能隐瞒,发炎是早晚的事。 大理寺升职记 第33节 “吴小姐,这是在付小姐指甲里找出的肉沫和血渣。付小姐生前抓伤了凶手,而你刚好有同样的伤口。” 吴心怡瘫坐在地上,辩解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苏芷涵当即命人将其带回大理寺地牢审问,未等用刑,吴心怡便自己将一切实情都吐露出来。 她进宫选妃,早就是志在必得,然而太子却突然中意两个人选,一个是苏心语,一个是付君君。吴心怡考虑再三,选择了付君君。她伙同张大铨把人骗到偏僻的地方,总金叉扎晕了人,又抗到池塘边将人沉到水下。 在池塘边时,有只野猫出来捣乱,她用金钗伤了它,随后付君君被猫叫声吵醒,抓伤了她,再次被她扎晕。 吴心怡所交代的事与她们之前的猜测和查看全都符合,但是苏芷涵心里依然有疑问。 “那么,是谁在宫外给了张大铨银两?” 吴心怡一改方才全都交代的态度,闭口不言,问急了就说都是自己所为。 她在保护什么人。 苏芷涵在地牢待了一会儿就回到了寺丞阁,她翻开先前舒兰姑娘给她的名册,她记得上边有吴郎中的名字。 能在宫外帮吴心怡谋划的人大概率是家里人,而且如果吴心怡当了太子侧妃,受益最大的也是吴家。 “唉,芷涵,你把小狸花带回去后,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她。”周丝蓉突然感慨道。 苏芷涵沉思片刻,拍拍她的肩膀,“丝蓉,去把关于吴家,付家的卷宗都找出来,看看这俩家有涉及过什么案子。” 周丝蓉当即收拾起慵懒神情,立马领命。直到太阳快下山,她终于带了一张卷宗回来。 苏芷涵展开卷宗,上边记录的是十八年前,付夫人意外被杀,至今都没有找到凶手。而吴郎中的名字出现在嫌疑人之列,可是因为没有证据便没有被捉拿,反而轻步青云当了郎中。 里面提到,吴郎中和付夫人年轻时乃是青梅竹马,自付夫人嫁人后两人便再没有往来。 有没有往来都是明面上的,私底下谁又能知道。 “芷涵,你想什么呢?” 苏芷涵放下卷宗,“这两个案子怕不是有联系。” 如今犯人已经抓到,倒是不着急结案了。 次日,她便透过三公主向陛下禀报,并且请示延长结案期限。 接下来的方向主要是查吴郎中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苏芷涵将人派下去,从各个方面去打探。多年前付夫人之死的线索已经所剩无几,但是她还是得到了一个有用的消息。 张大铨的弟弟反水,道出来吴郎中给他们家银子安置一事,可张大铨之母身体已经是抓不住的沙子,一时医治好了,过不了多久又会复发。等他们再向吴郎中索取银两时,吴郎中已经不再管,于是才生了怨念。 他们狗咬狗一嘴毛,反倒是给苏芷涵提供了机会。有了人证,账目的流向也就好查了。 很快,吴郎中就因□□被逮捕归案,经过审问,其手下还交代了数起□□的买卖,全都是吴郎中所为。这些年,只要有挡他路的人,他都会除之而后快,包括付君君的生母。 吴郎中等人正式被审判那日,付御史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直接杀到了大理寺衙门。要不是侍卫拦着,他自己就上手结果了吴郎中。 “你个畜牲!灭妻杀女不得好死!” 随着付御史的大吼大叫,吴郎中从无所谓转到疑惑。 接着就听付御史狂放的大笑起来,“姓吴的,你做梦都想不到吧,君君是你的女儿!是你当初抛弃母子俩的时候,我可怜她们,才照顾她们。你不仅抛弃她们,还杀了一个爱你的女人,如今又杀了你们的孩子,你说这是报应谁呢?” 付御史甩开侍卫们,大笑着走了。吴郎中也因为他的话失去了淡然,神情呆木,一直自言自语,重复着“不可能”三个字。 这样的真相让人猝不及防,杀人诛心,这招付御史算是用明白了。 储秀阁的命案告破,选妃事宜重新提上日程,孙晓燕因为精神失常而落选,剩下的五位千金中,太子随意指了两人,便草草结束。 关聘婷和苏芷涵聊起这件事的时候,依然觉得不可思议。 “这回选妃,还有件事不大好。”关聘婷特意说道,“你那个姐姐成了太子侧妃,必然不能消停,你以后要多加小心。” 苏芷涵点头,“关姐姐放心,我会的。”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二房那边怕是要盛出来招不下了。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四章 果不其然, 苏府连着三日大摆宴席,前来恭贺的人都踏破门槛了。排场不输苏侍郎寿宴。 西院热闹非凡,东院却像往常一样, 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完全不像是同一府上的。 “二小姐, 老爷传话, 让您过去。” 苏芷涵正在逗猫, 听见管家的话, 只道,“我还有事,就不去了。” 管家见说不动人, 只好叹声气转身离去。 去看那些阿谀奉承的人的嘴脸, 还不如逗猫。况且以前从未叫过她,如今来请, 不过是拿她当噱头罢了。 苏芷涵拿根穗苗在小狸花面前晃,引得它来回乱扑。 不一会儿的功夫, 苏慕蝶跑过来,“二姐姐,二姐姐,你来听我弹琴嘛。” 最近小蝶学琴的积极性颇高, 只是学习结果差强人意。为了不打击孩子积极性,她还不能躲着说不听。 于是苏芷涵强行带上小狸花一同前去, 不能她一个人耳朵受罪。 福儿过来送茶, 这一送就再也躲不掉,只能陪着苏芷涵一起耳朵受苦。 琴声断断续续, 一会儿在调上一会儿仿佛又不在了。 苏芷涵搂住小狸花, 不让它跑, 心想自己虽然也会弹,但算不上精通,不好瞎指导,改天得和教小蝶的先生谈谈。 正待这时,有小厮来报,俞府大小姐来了,苏芷涵终于找到机会开溜。见到俞悯嫣时,她显得特别激动。 选妃的事儿过了,她也不用再装病了,见到苏芷涵比她还要激动,于是她更加激动了。两人莫名激动的抱在一起,看得福儿一愣一愣的。 然而,苏慕蝶跟个小尾巴似的追过来,揪住俞悯嫣的衣袖,“俞姐姐,听小蝶弹琴吧。” 毫不知情的俞悯嫣很痛快的就答应了她的请求,只是一转头就接收到其他人同情的眼神。 直到她听见苏慕蝶的琴声,终于明白了她们为什么那样看她。 “小蝶,俞姐姐教你弹首新曲子好不好?” 苏慕蝶当即开心了,“好!” 在俞悯嫣的悉心教导下,才半日,苏慕蝶就弹出来一首完整的能听的曲子。 苏芷涵拉住俞悯嫣的手,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但是俞悯嫣,好像也明白了为何好友见到自己这般激动的隐情。 “再过不久就是圣上寿宴了。”俞悯嫣叹声气,“我是不好出面了,芷涵你应该是得去吧?” 苏芷涵点头,不管是因为官职还是因为五公主,她都是得进宫参宴的。 俞悯嫣忽然忧虑道,“现在苏大小姐是太子侧妃了,进宫免不了碰上,你要多加小心,宫里尔虞我诈,可比府中更甚。” 苏芷涵笑笑,“好,我会注意的。” 三日后,正是皇帝寿宴的正日子,苏芷涵以大理寺官员之名入宫参宴,本想在众臣里找个不起眼儿的地方,结果人家五公主早给她安排好了。 “师父!这里!” 真是盛情难却,苏芷涵只好顶着众人目光走上前。五公主将位置安排在她旁边,等于她坐在了皇亲的范围内。 “这于理不合吧。” 李芸环不管这些,拉着她坐下,“有什么不合的,关副统领也在这啊。” 苏芷涵转头一看,关聘婷还真坐在三公主身边,于是她也就安心的坐下了。 另一端,太子带着身后的三个妃子上殿,坐到陛下的右侧。太子妃与太子并排而坐,两个侧妃则是往后面再退一位。苏心语的位子就在太子后身,只见她探出身去,在太子耳边低语几句,惹得太子脸上全是笑意。 随后,苏心语安分的坐回去,目光与苏芷涵相遇,眼里全是挑衅。 李芸环朝着那边瞪一眼,直接替苏芷涵把人瞪回去。 “师父,你那个姐姐是不是脑子不好使?没事老瞪你干什么?师父别怕,她要是敢欺负你,我饶不了她。” 苏芷涵失笑,“那便先多谢五公主了。” 没想到这时候,关聘婷也来掺和,“芷涵妹妹你放心,御林侍卫现在是我的地方,断不会让谁嚣张。” 连带三公主那都对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苏芷涵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反应,被人护着的感觉很新奇,但好像还不错。 歌舞起,众臣举杯祝寿,山呼万岁。待落座后,便开始三五一群互相奉承攀谈起来。 “师父吃菜。”李芸环往她碗里夹菜,忙的不亦乐乎。 关聘婷就更忙了,往三公主那夹菜,回来又照顾她。 原本其乐融融,这时候,苏心语却突然道,“臣妾的妹妹可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今日陛下寿宴何不让她弹奏一曲为陛下助兴。” 此言一出,席间安静少许,台下众臣也纷纷侧目往上头张望。 不等苏芷涵开口,李芸环拍了桌子,“侧妃自己想助兴就自己上,拉着别人算怎么档子事?” 那头三公主紧接着说道,“自古这侧妃可有可无,可以有一个也可以有一群。太子哥哥莫不是连自己的侧妃都管不好,在这种场合平白惹人笑话。” 苏心语一人难敌二口,忙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太子,臣妾也是好意。” 太子倒也是宠她,真的替她说话,引来三公主和五公主的新一轮的口舌之争。 “都闭嘴。” 圣上发了话,再也没有人敢出声,众臣也赶紧收回视线装作欣赏歌舞。 李芸环稍稍歪过身子,小声道,“师父,我已经禀明母皇了,让你进宫陪我小住,顺便教导我剑法,好不好师父?” 苏芷涵诧异道,“我进宫?” 李芸环很肯定的点头,“不多久,也就半个月吧,等高丽使团回去。” “高丽使团?” 李芸环瞧她一脸茫然,耐心为她解释,“对啊,再过几天,高丽使团就要抵达洛阳了。我听说他们那的公主王子也在使团里,势必要住在宫中。万一他们生事呢,师父就当是保护我一段时间。” 外族进宫确实不得不防。三公主有自己的府邸,只有五公主留在宫里,当然小心为上。 “我知道了,定当保护好公主安危。” 作者有话说: 大理寺升职记 第34节 第五十五章 没过几日, 苏芷涵便带着极少的行装细软住进了五公主所在的伊芳宫。然后她发现其实什么都不用带,只要带人来就行了。 伊芳宫里分三个殿,每个殿中也有不少房间, 苏芷涵被安置在离着五公主寝殿不远的客房里。李芸环早就吩咐下去,苏芷涵可随意进出伊芳宫任何地方。 “师父, 我们今天学什么剑法?”李芸环追着苏芷涵问道。 苏芷涵瞄了眼院子里的桃树, 执起宝剑飞身至院中, 银白宝剑在空中嘶嘶破风, 携花飞叶,美不胜收。 李芸环看得出神,待苏芷涵停下剑势, 落下的花瓣整整齐齐排列在宝剑上, 引得李芸环叫好不断。 “好剑法!师父快教我!” 在苏芷涵的细心指导下,李芸环虽然没什么习武天赋, 但好歹能完整的舞下来。 两人一个认真教一个努力学,都把时间忘了。 忽然, 一阵掌声响起,两人同时回头,就见关聘婷不知何时进了院内。 “五公主好生刻苦,也就是芷涵妹妹在这, 公主殿下才如此好学了。”关聘婷笑着打趣道。 五公主气呼呼的哼了一声,“本宫向来好学, 三皇姐不在宫中, 关副统领就剩无聊的来调侃我了。” “没有三公主,还有芷涵妹妹。”关聘婷走到苏芷涵身边, 故意逗她, “可不是专门来找五公主的。” “好了, 关姐姐过来,不如进去喝杯茶。”苏芷涵适时打圆场,“是不是,五公主殿下?” 李芸环抬起下巴,哼哼唧唧的还是答应了。 三人到外殿喝茶聊天,从关聘婷那听得消息,高丽使团不日就要抵达洛阳城,使团里不止有使臣,还有高丽大王子和公主,且带来了丰厚的贡品。 李芸环好奇道,“高丽能进献什么好东西?” 关聘婷也要头,“臣也不知。” “使团进宫,必然有宴席,不知道这回能不能有些新鲜玩意。”李芸环抓起个果子,顺便递给苏芷涵,“宴席参加多了,容易看腻。” 中原磅礴雄厚,外族来进献不是什么奇事。苏芷涵头一次见到他国使团来访,不免也有些好奇。 使团进宫当日,宫中果然大设宴席,群臣共聚,算是为远道而来的客人接风洗尘。 高丽使团进殿的只有三人,大王子承贤,公主玄珠,以及一位使臣。他们被安排坐在殿下,共赏歌舞。随着宴席进行,高丽使团带来的贡品也一一被展示,丝绸布匹以及人参等珍贵之物都是成箱的被抬上来。 使臣向圣上行了大礼,“这些全都是高丽的一片心意,请陛下笑纳。” 圣上和颜悦色,“高丽王有心了。” 使臣再拜道,“还有最后一份礼物。” 话音刚落,原本弹琴跳舞的乐人们鱼贯而出,换来的是另一群衣着特别的乐人。她们的服装简易,大多是洁白长裙,唯有一名女子上衣披着黄衫,于一众乐人中脱颖而出,此人正是公主玄珠。缎带松散的系在玄珠的墨发上,随着她的旋转而飞舞。 头一次看高丽舞,李芸环感兴趣的很,拉着苏芷涵不仅看还聊人家的舞蹈,就像个看见新奇事物的小孩子。 一曲毕,玄珠俯身行礼。 这时候使臣上前解释道,“我王的意思是将公主献给中原,凡是皇亲国戚皆可和亲。” 闻言,众人皆是一愣,苏芷涵看见那跪在地上的玄珠就像是待宰羔羊,完全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圣上算是同意了,大王子和使臣也纷纷谢恩,玄珠的命运就算是被敲定了。 回到伊芳宫,李芸环还在感叹,“没想到高丽使团居然把他们公主当成贡品了。” 苏芷涵确实在史书上看到不少和亲记载,公主和亲不是稀奇事,也多亏我朝强盛,才不用公主去讨好他国。 想着,苏芷涵看李芸环的眼神变得柔软,这刁蛮任性又直率可爱的小公主若是去和亲了,还不知道闹成什么样子,幸好生在盛世。 李芸环眨巴两下眼睛,“怎么了?师父?我脸上有东西?” 苏芷涵摇摇头,“没什么,总之,公主离那高丽使团远一点为好。” 如今能和高丽公主和亲的有三位人选,太子,二皇子和世子,其他两人那里还能是正妃,要是太子那也只能当侧妃了。 “我才不和他们往来。”李芸环满不在意的说道。 在宫里的日子还算是悠闲,不用处理大理寺的卷宗,可苏芷涵却莫名有些想念。 她果然是个劳碌命。 关聘婷没事就找时间过来和苏芷涵一起聊天叙旧,李芸环也是个坐不住的,练剑后还得放个风筝。 “师父,你看,我的风筝飞的高不高?” 苏芷涵往天上望过去,眼见那只燕子风筝飞的很高,正想夸赞,没想到风筝线突然断了。 “诶!我的风筝!” 李芸环气呼呼的领着宫女太监们去捡风筝。 “师父,我一会儿就回来。” 苏芷涵起身,“我陪公主去。” 李芸环却拒绝,“师父你歇着就好,一个风筝而已,我待会儿就捡回来。” 苏芷涵这才没有跟去,继续和关聘婷谈论高丽使团的事。 不知过了多久,苏芷涵直觉五公主好像已经离开很长时间了。 这时候,随五公主出去的宫女跑了回来,“苏大人,五公主和高丽大王子打赌,说谁先上到望月楼顶捡到风筝,谁就算赢。” 苏芷涵一听,连忙和关聘婷过去赶往望月楼。 望月楼是皇宫里,乃至洛阳城最高的阁楼,因为高所以才命名为望月。从楼里进得登上十九层,是登高眺远用的。 苏芷涵抓住一名内侍问道,“公主进去多久了?” “有,有一盏茶的时间了。” 五公主思想简单,一定是对方用了激将法,才令其同意打赌。对方故意引得五公主入套,定然是有什么不可言明的目的,没准儿高丽使团前来并不是朝贺进贡这般简单。 苏芷涵和关聘婷交换一个眼神,立即命人打开大门入了楼中。 作者有话说: ——————————— 注意防护宝子们!保持健康~ 第五十六章 两人进到楼中, 楼里空荡荡的无一人,苏芷涵看了眼楼梯上的脚印,是有两个人的, 当即和关聘婷一起往楼上追。 她们追到第七层的时候,就听上头有争吵声, 其中一个便是李芸环的声音。 “你武功那么高, 为何骗我?” 大王子承贤死死攥住李芸环的两只手腕, “我要是说了, 公主殿下怎会和我打赌?” 李芸环挣脱不得,怒目相视,“风筝是不是你放楼顶的?” 承贤笑笑, “是我放的, 要不哪来的和公主殿下独处的机会?小妹不日就会嫁进中原,若公主殿下肯和我成就好事, 岂不是双喜临门?” “放屁!你也配!” 李芸环只能怒斥,半点挣脱不开, 眼见那厮舔着脸就要凑过来,大叫道,“师父!救我!” 她越喊,承贤反而越是兴奋, “公主殿下别白费力气了,这楼里没人, 外头更是听不见。你我今日成就了好事, 明日我就去向陛下提亲。生米煮成熟饭,陛下定然会让公主下嫁于我。” “你无耻!” 顷刻间, 李芸环被抵到墙边, 换来一声闷吭。 “公主殿下就从了我吧, 今日没人会来打扰你我的。” 承贤笑着,准备享用美色,下一刻,人就被踹飞到另一头的墙脚,直接吐了血。 苏芷涵和关聘婷落在李芸环左右两侧,将人扶起来。 “公主殿下,没伤到你吧?” 李芸环看见苏芷涵,扑过去,哇的一声就哭了,“师父!” 苏芷涵被抱住,没有办法施展手脚,只好由关聘婷上前,在承贤即将爬起来前,一脚给他踹回去。 “敢对我朝公主不敬,活的不耐烦了你。”关聘婷一脚接一脚,差点把承贤的五脏六腑踢出来。 “武功高手?怕不是只有轻功高吧?” 承贤一歪头,吐出一口血来。 苏芷涵还在安抚李芸环,这功夫,承贤依旧不怕死的来挑衅。 “大家都是朋友,何必出手如此重?”他抹了把嘴角的血迹,“我和公主开玩笑呢。”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苏芷涵皱眉,“大王子就不怕影响两国邦交?” 承贤扶着墙爬起来,“我都说了,只是和公主开玩笑。再说了,公主也没有怎么样?你们去告状?去吧,传出去,我要是有事,便一口咬定公主是我的人了,到时候是谁丢脸?” “混账东西!”李芸环怒极,抽出苏芷涵带着的匕首就要冲过去。 苏芷涵赶紧把人拦住,“公主三思,他们不能在中原死。” 李芸环回头,泪珠断了线,“就这么算了?” 苏芷涵摸摸她的头,“虽然不能死,但没说不能打。” 话音刚落,三人同时看向承贤,她们同时走过去,逼得承贤退到了墙根底下。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别过来,不要过来!” 紧接着,望月楼八层被杀猪般的喊叫声淹没,随后是绝望的嚎啕。 被揍成一摊烂泥的承贤由关聘婷送回,而苏芷涵则是陪着五公主回了伊芳宫。 进到宫里,李芸环还是一个劲儿的哭,哭成了花猫。 大理寺升职记 第35节 苏芷涵叹声气,等哭声小了才开口,“别哭了,公主殿下,眼睛肿了就不好看了。” 李芸环抽泣几声,抬手抹了抹眼泪,“那该死的臭虫没死吧?” 苏芷涵肯定道,“嗯,还有口气在,就是,可能……” 李芸环凑近好奇的问,“可能什么?” “可能废了,各种方面上的。” 李芸环听了十分解气,“他活该!” “公主说的是。”苏芷涵见她又恢复精气神儿了,开始说正事,“公主以后万不可再冲动冒险,若是这次我们没有赶到,该如何是好?” 李芸环自知理亏,苏芷涵说什么她都说好。 “我错了,师父。” 苏芷涵没有半分不悦,只是嘱咐道,“我是想让公主远离危险,并不是公主的错。” 李芸环坚定点头,“我知道了,师父,我不会再冲动了。” 原以为这件事高丽大王子那也不敢多言,时间久了就会息事宁人,没想到次日就传出来令人震惊的消息。 大王子承贤死了。 苏芷涵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正巧她在宫中,当即便被委派查清此案。承贤好歹是高丽王室,出了人命,还是在中原皇宫大内,若是交代不出原因,势必影响邦交。 虽然中原地大物博,人多兵马壮,但边境的百姓们还是会遭受战乱之苦,这是谁都不愿看见的结果。 苏芷涵赶到使团居住的宫殿,同时叫来了夏丹雪。 验尸的功夫,苏芷涵在外殿一一询问使团的其他人。高丽使臣慌张的语无伦次,公主玄珠只知道哭,一个字不提,其他随从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半晌,使臣提到,“昨日,关副统领把王子送回来时,王子已经是奄奄一息,关副统领却说是意外。臣以为是人为,我们王子就是被活活打死的!” 这时候,玄珠也抬起头,泪眼婆娑,“大人要为我王兄做主,有人在皇宫内将王兄殴打置死,其心可诛。关副统领什么都不肯说,她是在兄长回来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不能说毫无关系吧?” “是啊是啊。”使臣也跟着接话,“依臣看,把关副统领押起来审问才是,备不住她是其他国的细作,来此破坏中原和高丽的友好关系。” 她们昨日下手虽然重,但觉没有到将人打死的程度。 这功夫,夏丹雪推门出来,所有人都围上去,等着她的结果。 夏丹雪看向苏芷涵,摇摇头,“确实是殴打置死。” 她这么一说,苏芷涵当场愣住,高丽使团的人纷纷陷入悲伤中,哭声越来越大。 此时,圣上驾到,众人跪地行礼,关聘婷于圣驾后而来。 高丽使团激动的指着关聘婷,“请陛下为王子讨回公道!捉拿关副统领,让她偿命!” “对,然后她给我王兄偿命!”公主玄珠愤恨道。 苏芷涵攥紧拳头,刚要上前,却被关聘婷拦了回来。她诧异的看向关聘婷,只见对方冲着自己摇了摇头。 紧接着,关聘婷上前两步,跪在圣前,“臣问心无愧,愿接受调查。”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七章 在高丽使团的要求和指控下, 关聘婷暂时被停职收押大理寺牢房,等候案子审查的结果。 苏芷涵明白,陛下如此安排, 让她主审,已经是在给她们机会。要不然以她和关聘婷结拜姐妹, 关系理应避嫌, 甚至回追究到她们一同在望月楼教训高丽大王子的事。 如今案子由大理寺全权接手, 大王子承贤的尸体已经被看守起来, 除了大理寺的人,谁都不得靠近。高丽使团的其余人等也被限制留在原地,没有正当的必要理由不得出宫殿。 苏芷涵第一时间赶去到地牢, 看见关聘婷换上常服坐在草席上心里不是滋味儿。 铁链哗啦作响, 牢门打开,狱卒退到后方, 苏芷涵迈进牢房中。 “关姐姐。” 关聘婷看起来倒显得从容许多,看见苏芷涵来探望, 也很是高兴。 “芷涵妹妹,放心,我好的很。” “对不起,关姐姐。” 苏芷涵歉疚道, 明明此事关聘婷是帮忙,没想到获此牢狱之灾。 关聘婷拍拍她的肩, “不用自责, 我一个人进来就行了,你要是再进来, 谁替咱们洗刷冤情?” 苏芷涵郑重点头, “我一定把你救出去。” 关聘婷笑道, “我信你。” 从当前的验尸结果来看,对她们十分不利。虽然很信任夏丹雪的能力,但是她总觉得其中哪个环节出了岔子。 于是当晚,苏芷涵拉着夏丹雪去重新验尸。用夏丹雪的话来讲,这还是她仵作生涯里第一次二度验尸。 夏丹雪当着她的面,用银针扎向尸体的喉咙以及腹部,都没能显示毒性。 “他的致命伤是脑后,应该是有人用钝器重重的打在他的后脑,这样的伤情显示很容易被判断为殴打过程中的误伤或者有意下狠手。” 听到这,苏芷涵很快就想明白到底哪里不对劲,她们虽然下手重,但没有一人往后脑打,更加没用钝器。 “也就是说关副统领将人送回来后,当晚可能有人潜入了大王子房中,趁他重伤,下了黑手。” 夏丹雪继续检查尸体的其他部位,“尸体的死亡时间确实是被发现的前一天晚上,大人所言很有可能。” 苏芷涵看着夏丹雪验尸,眉头紧锁,深觉她们被卷入到一场阴谋之中。 验尸结束,夏丹雪脱下手套,“除了后脑致命伤,就是身上的殴打伤了,没有别的。” 正待两人围绕承贤尸体推断其真正死因时,忽闻外头传来尖叫声,紧接着浓重的迷烟漫进屋子,门窗外燃起火光。 “不好了!走水了!” 两人相视一眼,赶忙合上棺木,双双从另一边的窗子跳出去。 侍卫们提来一桶接一桶的水扑火,过了好半天终于将火熄灭。 苏芷涵和夏丹雪转回来从正门进,了解了方才走水的经过。根据守门侍卫所言,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烧起来了,墙根底下还发现了未烧完的稻草。 这是有人要销毁尸体,甚至想把查案的人一锅端了。 苏芷涵暗道,这幸得是稻草,要是火油,她们早就被炸的四分五裂了。 原本她们若是不来验尸,棺木的盖子是敞开的,假如火势很大,尸体可能就保不住了。 苏芷涵交代底下人清理现场,加派人手看好大王子的尸身,绝不可出意外,同时命侍卫在宫中搜查凶器,既然上钝器置死,总要有东西在。 高丽使团们被大火惊扰,全都出来了,使臣望着被烧坏的门窗,掩面痛哭,公主玄珠以及地下的随从也跟着啜泣。 苏芷涵冷眼瞧着,不知他们这悲伤中几分真几分假。 两人离开使团所居宫殿,经过御花园时,夏丹雪见苏芷涵神情严肃,不由问道,“大人可是心中有数了?” 她确有猜想,可是并没有证据证明,她只是在思考如何印证这个猜想。 “我是想,可能从一开始,大王子意图对五公主不轨时,我们就已经落进了凶手的圈套。” 凶手先是挑唆大王子把主意打到五公主身上,若是成了,可能会有另一套方法,若是不成,大王子肯定要被五公主的人教训。凶手再借此机会回来补刀,把大王子的死栽到她们身上。 只是凶手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挑起中原和高丽纷争?还是单纯和大王子有仇?或者是一石二鸟? “我在想,大王子死了,到底对谁最有利。” 夏丹雪沉思稍许,“我对高丽王族并不了解,大人可以找了解的人探听一下内情,不要太担忧了,关副统领一定吉人自有天相。” 苏芷涵点头,关姐姐那,已经有五公主和三公主去和陛下求过情,将当日之事全然告知,陛下也特意宽限了查案的期限。 了解高丽的人,应该莫过于礼部。 次日,苏芷涵让夏丹雪留在宫中,她只身出宫,前往俞府。 大王子之死已经被封锁消息,除了宫内和大理寺,尚未传到外头。俞悯嫣并不知情,看见苏芷涵来找她,以为是好友来做客,赶紧安排底下人准备。 “在宫里住的可还习惯?”俞悯嫣打量她,“好些日子不见你,楚楚前两日还问我,你何时去绸缎庄?” 苏芷涵笑道,“近日,宫中事多,高丽使团在皇宫。等忙完了这段日子,我就去。” 俞悯嫣拉住她的手,“你也要注意照顾自己,别累着了。” “好。”苏芷涵应承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状似不经意道,“悯嫣可听闻过高丽王族里面的事?” 俞悯嫣想了想,“听我爹说过一二,怎么了?” 知道的越少,便越不容易引麻烦上身。苏芷涵刻意瞒下宫里的事,只道,“我就是好奇,从来没了解过。” 她心道,只有等事情解决了,再来告诉好友实情了。 俞悯嫣不疑有他,当即就将自己知道的全部高速苏芷涵。因着在礼部侍郎府长大的关系,她对中原外的地方也了解不少,尤其是高丽。 根据俞悯嫣所言,高丽王后宫佳丽无数,却只有三个孩子。 第五十八章 因高丽王后善妒, 后宫的嫔妃大多小产或者因药物根本不能生育。高丽王对此事一清二楚,但因王后乃是青梅竹马,故而默许放任她如此作为。在高丽王的眼里, 后宫其他宾妃皆是玩物,不过用来消遣。此事传的高丽王宫内外皆知, 其他国家的使臣本就要负责打探对方的消息, 俞侍郎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 俞悯嫣回忆道, “我爹还说, 玄珠公主还有个弟弟,都是媛嫔所出。之所以媛嫔能保住孩子,皆因为她在怀孕之后便自请去寺庙为高丽王祈福。玄珠和其胞弟相差两岁, 皆在寺庙内出生, 被迎回宫中时,两个孩子已经七八岁的年纪。” 高丽王后见木已成舟, 忽略了高丽王几次三番去寺庙的行踪,只好明面上答应, 背地里几次三番陷害以及责罚媛嫔和两个孩子。 苏芷涵听着,不禁皱眉,没想到公主和王子也会如此凄惨。 “高丽王不曾管吗?那不也是他的骨肉?” 俞悯嫣叹气道,“子凭母贵, 高丽王很快就对媛嫔失去兴趣。甚至还纵着王后折磨她们三人,玄珠公主在高丽王宫里过的并不好, 甚至不如王后宫里的下人风光。有时候, 高丽王会因其他原因迁怒她们,鞭子、板子都是常态。其实还有些事, 实在是难以启齿。” 见俞悯嫣实在难以开口, 苏芷涵猜道, “难不成王后还有其他的虐待手段?” “王宫内外以及各国使臣都知道,玄珠公主在高丽根本不能成为公主。每当有其余国的使臣或者先要拉拢某位大臣的时候,高丽王后就会被玄珠公主献出去......”俞悯嫣欲言又止,“去做,做那些秦楼楚馆的事。” 苏芷涵听后大为震惊,王室的公主居然会被如此践踏。所以玄珠公主有充分的杀人动机,如果大王子死,其弟弟就是高丽王唯一的继承者,她们三个人会连带着翻身,将往后架空。而在高丽境外动手会是最好的时机,只是她询问玄珠公主身边的宫女,得到的消息皆是公主一直待在房中,未曾离开过,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现在凶器也不曾找到,根本没有任何证据指向玄珠。 大理寺升职记 第36节 她回到宫中时,夏丹雪依旧在守着尸体,似乎是进行了第三次验尸。 “大人。”夏丹雪脱下手套,迎过来。 苏芷涵点头,“可有发现?” “钝器下手的位置正好是后脑的穴位,力度也正是导致大王子死亡的力道,说明凶手应该很精通穴位,并且演练过很多次才能如此精准。” 听到夏丹雪所言,苏芷涵陷入沉思。玄珠公主看上去并不会武功,是手无缚鸡的深宫公主。以王后的态度,也绝不会找师父教导她武功。难不成和上次选妃一样,有另外一个合伙人?那么也就只能从高丽的随从里查起了。 这时候,突然有侍卫来报,“大人,凶器找到了!” 苏芷涵等人迅速赶往找到凶器的现场,出乎意料的是,凶器居然是在望月楼七层找到的,带血的铁棒明晃晃的摆在墙角的位置,正是当初大王子躺倒的地方。望月楼七层明明什么东西都没有,如何突然出现凶器。如果凶器在望月楼中,她们更加说不清楚了。 “大人。”夏丹雪仔细检查了铁锤上血迹,“与大王子头上的伤基本能对上。” 凶手在行凶以后,特意将凶器放到望月楼,为的就是要找替罪羊,这更加印证了她先前的猜想,从大王子调戏五公主开始就是一个局。 苏芷涵回到伊芳宫,依旧愁眉不展,猜想和推断都能联系在一起,就是苦无证据。若是拖延下去,关姐姐岂不是要成为替罪羔羊。 “师父。” 李芸环走到苏芷涵身边,奉上一杯热茶,“对不起,师父,都是因为我引起来的。如果我不上他的激将法的话,如果我没有报复......” 苏芷涵这才抬头看她,“这不是公主的错,就算公主没有上当,他们也会找其他方法的,殊途同归而已。再者公主受了委屈,会想报复回去是人之常情,况且也是他该受的。” 李芸环从小骄纵惯了,这是头一回觉得极为歉疚,听到苏芷涵安慰自己,歉疚更甚,眼泪说掉就掉,和小孩子做错事一样。 “公主殿下。”苏芷涵抬手替她拭去泪珠,“再哭妆都花了,下官还有事情询问殿下。” 一听有正事,李芸环擦干净眼泪,打起精神,“师父尽管问。” “望月楼的看守一直都只有一个人吗?” 李芸环点头,“那里不常有人去,所以只放一个看守。” 此时,在门口等着侍候的宫女忽然打了个哆嗦,正巧被苏芷涵瞧见。 “你过来一下。” 宫女低着头不敢动,整个人都抖成筛子了,苏芷涵叫她过去,她也只站在原地,好似没听见似的。 “愣着干什么?苏寺丞叫你问话。”李芸环斥责道。 宫女赶忙进门,不小心被门槛绊倒,重重的摔在地上,“女婢,女婢在。” 苏芷涵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心想自己不应该这么吓人吧? “你不必紧张,本官只是想问,你方才为什么会发抖?” 宫女低头伏在地上,“女婢,女婢只是,想起来,前几日的晚上,女婢在王岳楼附近经过,看到白色的鬼影子一闪而过。” 在苏芷涵的再三询问之下,宫女终于将前因后果讲清楚,她看到鬼影子的晚上正是大王子亡故的当晚。她原本是沿途回去寻找五公主掉落的发簪,可惜发簪未找到,却被鬼影吓个半死,发了几天的高热,这才转好出来服侍。 “那影子长发飘飘,应该是个白衣女鬼。”宫女现在回忆起来还止不住的发抖。 苏芷涵一下子想到高丽来的宫女们基本都穿着素白的衣裙,连带玄珠公主都是,只不过她身上多了一间黄衫。出事以后,玄珠公主身上的黄衫似乎再也没见到过。 思及此处,她立刻唤来侍卫,重新盘问高丽使团。 作者有话说: 我来了,我拖着病躯爬来了 ——————————————— 第五十九章 玄珠的贴身宫女一共有两个, 加上之前伺候大王子的一共是六名侍从。重新审问时,侍从们依旧和以前的说法一致,都称出事当晚未出过屋子, 其中一个叫恩珍,大王子死亡当晚, 她为玄珠公主作证, 称当时二人都在房中。 现在看来, 也有可能是二人都不在房中。 苏芷涵来到恩珍跟前, “你如何证明你所言是真?” 恩珍立马伏在地上,“女婢所言句句属实,玄珠公主和女婢当晚确实都在房中。女婢怕公主来到中原, 水土不服, 所以才彻夜陪伴。” 听侍女所言,好像玄珠公主在高丽多么受到重视一般, 可据她所指,在那些宫女侍从的眼中, 早已不把玄珠当成主子了。 苏芷涵让其他侍从先行退下,独留恩珍一人。她在房中踱步,也不主动询问,任由恩珍在房中跪着。 屋子里静悄悄的, 恩珍不语,苏芷涵也不说话, 两个人就这么耗着。 半晌后, 苏芷涵终于打破了沉寂,“我知道玄珠公主在高丽的处境, 也知道她与高丽王后、大王子的关系。” 闻言, 恩珍忽然抖了一下, 可直到被允许离开,都没有再开口。 待人离开后,夏丹雪从里间出来,从方才开始她就在旁听,听到那些高丽侍从一个比一个嘴严实,恨不得从仵作化身审问者。 “大人,为何不带她们去大理寺审室?” 关于这点,苏芷涵不是每想过,“她们毕竟是高丽使团,我朝不宜用刑。” 虽说中原繁盛,根本不用忌惮谁,但毕竟关系邦交,让别人误会以大欺小同样对中原邦交形象有损。 “那如今......” 不等夏丹雪讲完,苏芷涵当即道,“现在凶器找到了,按照铁锤击打头部的重量,血一定会飞溅出来,可是你可有在现场见到过血迹?” 夏丹雪摇头,“大人的意思是......” “凶手处理过现场,甚至擦拭过血迹,那么就还有血衣。” 凶手能吧血衣藏到哪里去? 此时,忽然有侍卫跑进来禀报,“启禀大人,高丽侍女恩珍已经撞墙身亡了。” “什么?”苏芷涵当即起身。 “侍女恩珍在死前大喊是自己杀的大王子。” 等苏芷涵赶到高丽使团居住的宫殿时,恩珍倒在血泊中早已没有生息,玄珠公主跪在一旁泣不成声,而使团里的其他人全都冷眼旁观。 高丽使臣见状上前,“真是给苏大人添麻烦了,没想到这小小的宫女居然有弑主的胆子,现在她已然伏法,我也好回去对王上王后交代了。” “慢着。” 苏芷涵走到恩珍的尸体前,命人将尸身围起来,由夏丹雪验尸。 高丽使臣却道,“凶手都找到了,大人何故不结案?” 趁着验尸的功夫,苏芷涵打量高丽使臣,此人如此着急定案,无非是想给上面一个交代。至于找到是真凶还是替罪羊对其来说并不重要。 “查案寻真凶,是大理寺职责。”苏芷涵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不管是中原的人还是高丽的人,在中原地界出了事,便是大理寺的职责所在。决不允许有任何冤案或者顶罪发生。” 高丽使臣张了张嘴,最终陪着笑退到一旁去了。这时候,夏丹雪已经验尸完毕,走到苏芷涵身边耳语。 恩珍的体内没有任何的药物影响,也就是说恩珍是自愿顶罪的。 苏芷涵回头看了玄珠一眼,能让宫女自觉顶罪的很大程度上会是她忠于的主子。 血衣的搜查还在继续,存放尸体的屋子又多了一具尸身。这几日,苏芷涵为此案奔波耗神,常常眉头不展。 李芸环在旁边观察好一阵了,让底下人端了不少补身体的羹汤来给苏芷涵。 “师父,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苏芷涵回神,笑道,“公主不必担忧。” “我就是觉得师父你最近都瘦了。”李芸环小声道。 苏芷涵失笑,“怎会,公主殿下天天让人给我做好吃的,应是胖了才对。公主殿下,下官有个问题想问殿下。” “你说你说。”李芸环忙道,“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如果一个人生为公主,却连侍从都可以欺辱,她会如何?”苏芷涵想,也就是同样身为公主的李芸环能够最直观的有所感触。 果不其然,李芸环但是听着就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谁敢欺辱本宫,一定将其碎尸万段!” 这就是最直接的杀人动机。 “殿下,何不与下官去探望玄珠公主?”每次审问,玄珠都以身体不适为由推脱,若是由五公主去探望,她即便想躲也没有理由了。 李芸环转了转眼珠,“你是说,玄珠就是那个被欺辱的公主?是她杀了......” 苏芷涵点头,“现在只是怀疑,不过八九不离十。” “我懂了,探口风,包在我身上。” 听到自己可以派上用场,李芸环的积极性比谁都高,只是当二人前去探望玄珠公主时,听到里面传来不小的争吵声。苏芷涵制止住想要通报的人,与李芸环在门外听起墙角。 “公主应该知道自己现在处在什么地位上,该讨好谁。” 玄珠抄起一个白瓷花瓶就砸了过来,“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想来沾我的边。” 谁知高丽使臣却笑道,“公主的边可是好多人沾过,臣为何不能?况且这一路上臣也没少沾。” “闭嘴!我弟弟以后就是高丽王,你敢再冒犯我,我一定活刮了你。” 然而高丽使臣却一点都没有被恐吓到,“王上如今身体硬朗,再生一个也没有问题,到时候王后垂帘听政即可,公主真的以为没有大王子,就非二王子不可了?” 正待使臣即将扑上去之时,李芸环一脚把门踹开,直接把使臣踹倒在地。 “什么油腻的东西,也敢在中原地界放肆?” 高丽使臣见到是她们来了,赶忙爬起来,一改方才的丑恶嘴脸,又成了圆滑世故的高丽大臣。 李芸环淡淡的看一眼使臣,“我们是来探望玄珠公主的,你可以退下了。” “是,是。” 相对于自己国度的公主,高丽使臣显然更加敬重中原的公主。 待屋子里只剩下三个人时,李芸环上去将玄珠扶起,扶着她坐到椅子上。 “你别怕,在我们这里,不会有人欺负你的。” 玄珠愣了一下,似乎是从未想过会有人如此礼待自己,黑白分明的眸子在两人之间来回流转。 “真的,我是中原的公主,我向你保证。”李芸环信誓旦旦的说道。 然而玄珠还是垂下了眸子,“公主又如何,还不是比不过皇子。” “谁说的?我们中原的公主比皇子不差分毫。”李芸环回头使个眼色。 大理寺升职记 第37节 苏芷涵立即会意,跟着帮腔道,“是啊,玄珠公主,我们中原的圣上也是女子,若都如你这般所想,哪里还有如今的圣上,和中原盛世?” 玄珠似乎被二人说动了,从一开始的有所戒备到后来的渐渐接受。李芸环这样的赤诚性格很快就感染到玄珠,使得她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不少。 苏芷涵没有急着问案,而是坐在一旁,听李芸环给玄珠去讲中原的事,当一个中原公主会经历什么。 玄珠听着听着,便露出向往的神情,“真好,你真幸运。” 苏芷涵环顾四周,视线落在玄珠脚上的鞋子上,鞋子的边缘沾了灰,好像从进皇宫开始,玄珠穿的只有这一双鞋,衣裙也是原来的,比献舞时还少了一件外衫。 一国的公主居然连个换洗衣物都没有,说出去恐怕都没人相信。 玄珠送两人出门时显得恋恋不舍,好像很喜欢听她们讲关于中原的风光。 从宫殿出来,苏芷涵与五公主并肩而行,眼看着从使臣所居宫殿出来,再到望月楼的一段路程,中间路过御花园。 “公主殿下,我们再去望月楼看一看吧。” 两人再次登上望月楼时,李芸环显得更加积极了,也不知道她为何突然对查案感起兴趣。 “师父,要找血迹吗?还是找脚印,要不就看泥土?” 望着满眼期待的李芸环,苏芷涵带着她上了七层。望月楼中,犹豫常年不进人,底下的守卫偶尔会在楼中点燃犀角香,香灰落的到处都是,进过楼的人很容易沾上一脚香灰还不自知。 “真的有脚印!”李芸环大喊道。 墙角的落灰中隐藏着半个不大清晰的脚印,但根据这点隐约印记也不难判断对方应该是个女子或者是半大孩子。 苏芷涵转头对着跟上来的侍卫吩咐道,“重新翻查御花园,特别是花圃和树下。” “是!” 大理寺侍卫和御林侍卫军全都出动了,耗费了半天的功夫,终于在花圃最隐蔽的角落里抛出被掩埋的血衣,刚好是玄珠献舞时身上披的外衫。 证据到手,苏芷涵当即申请调令,将公主玄珠押送大理寺审问。期间,高丽使臣突然来访,说是要将凶手玄珠带回高丽处刑,都被苏芷涵拦下了。 “杀了王储,她就是罪人,还请大人将凶手交换我们,我们自有定夺。” 苏芷涵已经将人赶回去一次了,这前儿人又来了。 “案子尚未审理清楚,还请回去静候消息。” “血衣不是找到了?还有何可审?”高丽使臣十分急切,“其罪可诛,我会回禀王上,对其用最严厉的刑罚。” 苏芷涵闻言却是笑了,“现在阁下是在中原地界,请按中原的规矩办事。来人,送客!” 好不容易将高丽使臣打发走,苏芷涵转身便去了大理寺审室。 一般人进到审室早就被五花大绑了,而玄珠被请进审室,既没动刑也没有任何捆绑束缚,只是让她安静的在里面坐着。 苏芷涵进去时,玄珠正在出神,不知道想起什么,脸上闪现过一丝笑意,直到意识到有人进来。 “玄珠公主,我想已经无需再审。”苏芷涵于她身前站定。 玄珠抬起头,已然从容镇定,“人是我杀的。” 苏芷涵没想到她开门见山,供认不讳,承认是她怂恿大王子调戏五公主,再借着大王子重伤下了杀手。当天夜里,玄珠和宫女恩珍同时潜出宫殿,先是埋了血衣,接着便由恩珍想办法引开望月楼守卫,玄珠将凶器放到楼中,作为嫁祸给她们的证据。 “苏大人。”玄珠突然道,“请替我向五公主说句对不起,也对关副统领说句对不起,我们之间无冤无仇,我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牵连到了你们。其实你们是好人,我也很羡慕......” 话音未落,玄珠已经整个人向一侧栽倒,苏芷涵眼疾手快将人接到,然而鲜血止不住的从玄珠口中往外冒,不消片刻已经染红了苏芷涵的手和衣袖。 “玄珠公主你......” 玄珠抓住她的手,用尽最后的力气,“把我的,我的尸体交给他们。” 苏芷涵眼睁睁看着玄珠在自己怀里断了气,她明白玄珠要死在中原的选择。 高丽与中原的联姻未成不说,回去的时候还是抬着两具尸体,可谓是晦气至极。 在高丽使团返程的第二日,关娉婷终于被迎出大理寺牢房。 “来来来,跨火盆,去晦气。” 李芸环早早命人在院子里放了火盆,就等关娉婷进宫。 关娉婷笑着摇摇头,最终还是迈开步子把火盆跨过去了。 等火盆撤了,苏芷涵也赶紧凑上来,“关姐姐,要不要请太医来把把脉?地牢里容易受寒受潮。” “我哪有那么娇贵?”关娉婷拍拍她的肩,“我身体好着了。” 李芸环还在一旁张罗着,“今天都留伊芳宫,我让小厨房做拿手好菜,一会儿三皇姐就进宫了。咱们今日不醉不归。” 看着李芸环高高兴兴的跑进宫殿,苏芷涵与关娉婷相视一笑,她们这位五公主永远都是最喜欢热闹的那一个。 关娉婷收起笑容,“玄珠如此打算,如今东窗事发,她的胞弟和生母是否会被牵连?” 苏芷涵看她一眼,只道,“不会。” 作者有话说: 第六十章 根据俞悯嫣所言, 高丽王如今的身体其实并不算好,那个高丽使臣不过是在危言耸听。只要大王子一死,二王子就成了唯一的继承人, 不管高丽王多恨她们母子,都不能对她们再做什么, 否则只能大权旁落。玄珠早就清楚, 所以才铤而走险, 根本没有管自身的安危, 甚至是时刻准备以命相抵。 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传来高丽册立太子的消息了。 待三公主进了宫,洗尘宴才正式开始。几个人自己的小酒宴, 没有歌舞也没有多余的奉承, 只有把酒言欢。四个人凑一桌,不再有尊称, 仅仅像是民间姐妹那般谈天说地。 “我又不是长途跋涉回来的,谈不上洗尘。”关娉婷笑道。 李芸环不以为然, 举起举杯,“那可不是,去牢里转了一圈再回来,也算洗尘了。我敬关副统领一杯。” 苏芷涵也同时举杯, “我也敬关姐姐。” 连三公主都端着酒杯等着敬她了,关娉婷不再扭捏, 索性直接受了这次敬酒, 仰头一饮而尽。 “关副统领酒量好吧?”李芸环双眼亮晶晶的问道。 关娉婷笑笑,“尚佳。” 作为将军之女, 又从小在军营里摸爬滚打, 不免沾染些兵将的习气, 譬如这酒量就是搁那练出来的。 李芸环又转向苏芷涵,“师父,你酒量如何?” 苏芷涵迟疑了些许,继而笑道,“还好。” 她的酒量是偷偷练的,自然是比不得关姐姐,等赶得上一半就算好事。 李芸环看上去高兴的不得了,赶紧招呼人又端上两坛子酒酿,“今日不醉不归啊,一定吃好喝好。” 她正慷慨激昂着,忽然被人捏住后颈。 “三皇姐......当着人面儿呢,你给我留点面子。” 三公主却不管她这一套,佯装严肃道,“这里就你酒品不好,酒量差还爱喝,说的就是你,待会儿你要是敢耍酒疯,我就去找母皇告状。” 李芸环撇撇嘴,“知,知道了,好了三皇姐,别揪着我了,快吃菜,吃菜。” 然而在她的再三保证下,最后依旧是最先被撂倒的那个。关娉婷属于面不改色的那种,苏芷涵和三公主已经有些微醺,只有李芸环趴在桌子上,醉的昏天黑地。 结果,三公主由关娉婷护送,而苏芷涵还要继续照顾这个醉鬼。李芸环刚醉的时候倒是老实的睡觉,可等被扶进寝殿,突然又精神了,闹着要去院子里练剑,被苏芷涵按回去好几次。 次日清晨,苏芷涵早早的到院子里练剑,昨日微醺还觉得有些头昏,想来宿醉之人醒来得多头痛欲裂。她早已命人去准备醒酒汤还有提神茶,就等着李芸环睡醒了以后用。 晨时的第一缕微光映在银白的宝剑上,晃了人眼。忽然有人在身后鼓掌,掌声愈发热烈。 苏芷涵回头,见来人正是二皇子,遂收剑。 “见过二皇子。” “免礼免礼。”二皇子的眼神和李芸环如出一辙,盯着宝剑移不开眼,“苏大人,听说你收了五皇妹为徒,要不要多收一个?我的资质一定在五皇妹之上。” 这些个皇子公主怎么都对练剑情有独钟? 苏芷涵行礼道,“下官才疏学浅,都是五公主抬爱。” “本皇子也觉得你有本事。”二皇子锲而不舍的说道,“苏大人也当我师父吧。” 这时候,突然有道人影旋风般的冲到二人之间,一下子就把二皇子弹开了。只见李芸环双臂环抱,挡在苏芷涵跟前。 “我师父只有我一个徒弟,你想都不要想,二皇兄还是快回去找别的师父吧。” 二皇子摸摸被五公主撞疼的肩,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不得不屈服于李芸环的跋扈之下,谁让她是母皇最宠爱的小公主。 等碍眼的走了,李芸环转过来拉着苏芷涵,“师父,你怎么这么早就来练剑了,都不喊我。” “公主殿下昨晚醉的太厉害,下官就没有打扰。” 李芸环抚上自己的额头,“还真是有点痛。” 苏芷涵无奈,引着李芸环往宫殿里走,“醒酒汤已经备好了,下官让她们端上来。” 李芸环在后面跟着,十分乖巧的应了声,“嗯,都听师父的。” 御林侍卫军统领接了其他任务,暂时未回宫中,宫中侍卫便全权由关娉婷负责调配,被替换下来的巡逻侍卫大多只能休息片刻就要跟着关娉婷去练功。 “关姐姐。” 苏芷涵站在演武场外冲着里面招手。 关娉婷嘱咐侍卫们继续训练,不准懈怠,自己转身向着苏芷涵的方向跑去。 “芷涵妹妹,今日这是带的什么?” 苏芷涵将食盒放下,掀开盖子,里面是花香四溢的鲜花饼,“伊芳宫小厨房现做的,我拿了一点给关姐姐送来。” 两人往岩石上一坐,关娉婷拿起一块鲜花饼,三下五下就塞入口中。 “好吃。” 关姐姐整日待侍卫训练,一练起武来什么都顾不上。她这也算是借花献佛了。 两人正聊着,不远处有一行人渐渐往演武场的方向靠近。待走的近了,才看清楚是太子妃和侧妃苏心语。 两人起身行礼,“参见太子妃。” 太子妃笑道,“免礼,关副统领和苏寺丞还真是姊妹情深,随随便便一见都是在一起的。你说是不是?妹妹?” 苏心语立马接话道,“这是自然,我这个妹妹啊,最是讨人喜欢。不仅关副统领要与她义结金兰,五公主还拜她为师了,多大的本事。” 话里话外的阴阳怪气,苏芷涵早就见怪不怪。而她越是没有反应,苏心语越是要挑衅。 大理寺升职记 第38节 “妹妹什么都好,就是对家里人薄情的很,不知承欢膝下,只顾在外教一些狐朋狗友。” 话音未落,就听啪的一声,苏心语被打的跌坐在地,不可置信的看着打她的人,却不敢还嘴。 苏芷涵与关娉婷面面相觑,心想着闹的是哪一出? 太子妃揉了揉自己的手,似乎扇人巴掌还手疼。 “苏大人结交的都是人中龙凤,哪里有什么狐朋狗友,妹妹可不要胡言乱语,给太子殿下抹黑啊。” 没人搀扶,苏心语只好自己慢吞吞的爬起来,左脸肿的老高,嘴角还有血丝,她也不敢多说一句。 “是,姐姐说的是,是我失言。” 太子妃转回来对着二人致歉道,“苏大人可不要介意,是本宫管教无方。” 这话好像是说给她听的,戏也是做给她看的,只是为何如此大费周章? 苏芷涵也只是规规矩矩应了。两人走后,她也没在演武场多待,提着食盒便返回了伊芳宫。只是还未到地方,就又被人叫住。 真是阴魂不散呐。 虽是这么想,苏芷涵转回来时并未带在脸上,依旧礼数周全,“见过太子妃。” “苏大人不必多礼,苏寺丞当真是个明事理知进退之人。本宫很欣赏苏寺丞这样的。”太子妃笑容可掬,好似和她多么熟稔一般。 “以后若有空,可来太子宫坐坐,不用怕你姐姐,若是她还敢出言不逊,本宫第一个教训她。” 苏芷涵这时候想明白了,太子妃兜兜转转这么大的圈子,是为了拉拢自己,让自己为她所用。不过还真是奇怪。自己不过小小大理寺寺丞,何德何能让太子妃费心拉拢,甚至不惜将苏心语推出来当靶子。 “多谢太子妃美意,下官过两日便要出宫去了,怕是得不了闲暇去拜访了。” 苏芷涵所言句句讲礼数,却字字透着疏离,全是拒绝之意。太子妃从头到尾都没有掉脸,保持着原有的仪态,状似平易近人。 终于把这尊大佛盼走了,苏芷涵回到伊芳宫就见李芸环在院子里指挥底下人忙里忙外的收拾着什么。 “公主,这是要搬家?” 李芸环见她回来了,赶紧跑过来把她拉进去。 “师父,快,你来看看,我们还需要带什么?去江南要去个把月吧,得带齐全了。” “什么?什么江南?” 苏芷涵一头雾水,这么会儿功夫怎么还去江南了? 李芸环开心过了头,差点忘记解释,这才记起来把来龙去脉告诉她。 原来圣上命三公主和五公主替圣驾南巡,体察民情,而关娉婷和她同行。 她还没出宫了,一杆子又给支去了江南,天气近夏,她倒是听闻江南水乡风光无限。 “还有时间准备,过些时日出发,再到江南时就已经是夏天了,得带点解暑的物件。”说着,李芸环又跑出去吩咐宫女内侍了。 苏芷涵独留前殿,心想着自己得托人转封书信回去给福儿,自己在宫里住了这么多时日,接下来又要去江南,再回来,少说一个月后。旁人她倒是不在意,还是得告知一下福儿和小蝶。 等她回来,顺便给两人带点江南特产,倒也不错。 “师父,你看我准备的齐全吗?还有需要带的吗?” 苏芷涵走出去一瞧,随即愣在当场,这怕不是要把整座伊芳宫都搬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六十一章 洛阳城的夜景常常以灯火通明的十里长街著称, 而江南的夜景则是重在水乡画舫,有道是江南出美景,也出美人。苏芷涵等人从马车转水路, 一路上赏遍民间风光,等到了江南地界还是免不了要赞叹一声, 不负盛名。 夜晚的湖面上也并不平静, 十几只画舫于湖面上游荡, 其中有三只是连在一起的, 便是苏芷涵等人的画舫。四个人在画舫上喝茶聊天,听着案上传来的喧闹声,颇有种过年般的热闹。 “三皇姐, 我们明日去岸上看看, 备不住能买到洛阳城没有的东西。”李芸环兴致勃勃的说道。 三公主正优雅的品着茶,听她叽叽喳喳的只是失笑, “我们是来体察民间的,不是来游玩的。” “那, 去街上转转也是体察民间,没准儿就遇上什么需要打抱不平的事了。”李芸环冲苏芷涵挤眉弄眼,“是不是,师父?” 苏芷涵笑道, “五公主说的很有道理,这样体察和游玩便两全其美了。” 李芸环得到赞同, 瞬间就挺胸抬头, “那当然了。” 三公主宠溺的笑笑不再驳斥她,和关娉婷用茶当酒, 碰了个杯。 除去岸边的叫卖声外, 偶尔还会传来江南小调, 女子的歌声在湖面上响起,引得岸边的人都纷纷驻足眺望。 李芸环率先探出头去观望,就见前边的一只画舫上有人在弹琵琶唱歌,那人头上带了一朵牡丹花,显得娇艳欲滴。 “她唱的好好听,比宫宴的歌姬还好听。” 苏芷涵也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果然歌声美人更美。万众瞩目中,那女子的身侧忽然亮起几盏花灯,原来舞姬们举着花灯围绕女子起舞,于是观望的人变得越来越多。 李芸环转回来兴冲冲的说道,“三皇姐,我们把那个唱歌的姑娘请到咱这来吧。” 三公主点了下她的额头,“好,都依你。” 没等三公主交代的人去传话,忽然间,前边的画舫燃起熊熊烈火,引得惊叫连连。事发突然,人们都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反应过来了,这才有人跳入湖中企图救人。 苏芷涵与关娉婷也相继跳下去,正当她们朝着烧着的画舫游近时,那只画舫突然被一团猛火炸开。 “小心。” 关娉婷拉住苏芷涵躲到自家画舫后面。 两人再抬眼时,原本的画舫已经当然无存,只剩下四分五裂的木板飘在湖上,余下的火焰在板子上继续残烧。 等画舫上的人都被打捞上岸,四名舞姬和方才唱歌的女子都以没了呼吸,且身上和面部都被炸的血.肉模糊,甚是骇人。 李芸环赶紧扭头,“师父,她们都死了?” 苏芷涵点头,顺便挡住尸体的方向,不让她看见。 好端端的表演着歌舞,画舫却突然炸了,怎么都觉得蹊跷。 这时候,有官府的衙役闻讯赶来,冲到人群当中开始检查尸体。人群中有人交头接耳,似乎是知道什么内情,苏芷涵把耳朵递过去,果然是听见一些消息。 女子名九娘,是江南有名的船上歌姬,多年前嫁给一个烙烧饼的王麻子,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两人和离了。女子重新当了歌姬,在船头唱歌。 名歌姬嫁给买烧饼的,这件事听上去就觉得其中有隐情。 尸体被衙役抬走后,人群渐渐散开,苏芷涵等人也回到了画舫上。方才饮茶赏曲的兴致全被冲没了,四个人面对面坐着,神情倒是显得有些严肃。 苏芷涵方才在人群里还听说是什么圣君显灵,尸体也是去抬给圣君超度。这些个字她都知道,合在一起,她却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李芸环喝口茶压压惊,“怎么出门就遇见死人的,不知道衙门能不能查清楚缘由。” “我倒是觉得那个圣君有几分意思。”关娉婷忽然道,“听他们的意思,这个圣君像是保佑一方水土的神仙似的,我倒是很好奇,是个什么人物。芷涵妹妹,你想什么呢?” 苏芷涵回神,“没什么,在想明天上街买点什么好。” 这位圣君如此厉害,顺便打听打听,应该就能知道。 次日,几人用完早饭,便结伴去了岸上的街市。李芸环挽住三公主的手臂走在前,苏芷涵和关娉婷则是在后护着,四位容颜出众的姑娘一起上街,很难不引起人们的注意。有个别獐头鼠目想要来沾边的几次三番往这边瞄,但因为关娉婷腰间别着的宝剑望而却步。 她们进到一家酒楼,楼里的伙计热情迎客,把本家的招牌酒菜全都悉数一遍。李芸环就相当于是地主家的傻闺女,挥金如土,酒楼伙计报了多少菜名,她就点了多少。 结果菜上齐了,满满一桌子能够十个人吃的。 “敞开吃,别和我客气。”李芸环率先夹了一块拔丝糯米莲藕,“好吃,快尝尝。” 苏芷涵跟着尝了一口,口感十分软糯,“是不错。” “是吧,我的品味就是好。” 李芸环正在洋洋得意时,三公主给她夹了一块红烧肉,打趣道,“这么多的菜,吃不完怎么办?” “需要......吃完吗?”李芸环茫然的问道。 苏芷涵见她看自己,耐心解释,“我们是在外面,剩下了就浪费了。” 李芸环恍然大悟,“那好办,不还有跟着咱们的随从吗,端一些菜给他们。” 她吩咐伙计送菜出去功夫,苏芷涵叫来方才迎她们进门的跑堂,拿出一锭银子给他。 跑堂见了银子就笑,立马揣兜儿里了,“姑娘您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芷涵给了银子后,就自顾自的饮酒吃菜了,并不像多想打听一样。 “我们只是路过,有些好奇罢了,听说你们这有位圣君。” 能在酒楼当伙计的人向来一点就透,苏芷涵不过是点了下,他便将所有知道的关于圣君传闻尽数告知。 作者有话说: 第六十二章 半年前, 镇子频频出现怪事,家畜突然死亡,庄稼突然旱涝, 甚至还有百姓暴毙而亡。直到一位道姑来到镇子上,开坛做法, 这些奇怪的事情便随之消失了。最令人惊奇的是原本病死的鸡居然复活了, 从此以后, 这位道姑就被百姓们奉为圣君。 苏芷涵本来就不信鬼神之说, 听他这个论调,对这位圣君更是没有好印象。寺庙里会有人供奉香火,这个所谓的圣君恐怕也少不了要供奉。 “如今这位圣君住在何处?” 伙计刻意放低声音, 左右看看确定没人注意到他才小声道, “圣君自然是住天君山庄,姑娘在外可不好多打听圣君, 免得惹了众怒。圣君之名不可多提,容易触怒天颜。” 依她看, 圣君就是吓唬人的名头,过来骗钱的,和那些江湖术士没什么两样。 李芸环让人分完吃食,折返回来继续用饭, 她对方才伙计所言听的多一句少一句的,不甚清楚。 “刚才说什么圣君, 那是个什么人物?” 苏芷涵笑笑, “我也是想见识一下。” 几个人刚刚用完饭从酒楼出来,还没有来得及上马车, 就见街上的百姓一窝蜂的往一个方向跑。 李芸环因为好奇, 拖着苏芷涵等人也跟上去看个热闹, 就见那些人跑到一条街上,然后跪在街市两边虔诚的叩拜。 “她们这是干什么?”李芸环探头探脑,也没看见有什么东西什么人值得叩拜。 苏芷涵微微蹙眉,眼见街市的另一头隐隐有车马队伍渐近,车队为首的两个人顶着牛头马面在前方开路。而其他人则是一身白衣,头戴银色面具遮住上半张。他们全都围着一辆花车,花车顶子上是花白色的小花,车里坐着一个带着金色面具的人,看装扮好像是名女子。 “圣君下凡!吾等叩拜圣君!” 大理寺升职记 第39节 “参见圣君!” 李芸环瞪大眼睛,“马车里的人就是那什么劳什子圣君?这都是什么阴曹地府的打扮?” 眼见李芸环都快要探出巷子口了,苏芷涵一把将其拽回来放在身后,免得她被盯上。这时候,人群中突然冲出来一个人,那人亮出一把弯月尖刀朝着花车刺去。 “狗贼,拿命来!” 众人惊呼之际,在前面开路的牛头马面拔刀相向,直接将那个刺杀的人斩于马下。 鲜血撒了一地,百姓的尖叫声更加高了,那个倒下的人在地上止不住的抽动,嘴里的血一直往外冒,像是开了闸的血泉。 带着牛头的护卫当即大呵一声,“此人意图刺杀圣君,其心可诛,其罪滔天!应将此人尸体悬挂城楼,暴尸三日,以儆效尤!” 那些白衣蒙面人粗鲁的将那人的尸体拖下去,花车继续行进,而受到惊吓的百姓们没过多一会儿又继续虔诚叩拜,仿佛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李芸环显然也受到不小的惊吓,“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我怎么赶着像什么邪魔外道?” 苏芷涵看向其他三人,“我们先回去。” 几人回到画舫,一阵沉默,本来以为到江南水乡,先得欣赏几日好风光,结果赏景没两日,先是有人被炸死,后又有人被砍死,一刻没有消停过。 三公主忽然开口道,“那个刺杀的人应该是和什么圣君有恩怨,要知道圣君的真面目,怕是要弄清楚那个刺杀之人的故事。” 李芸环双手托腮,两眼泛仇,“可是那个人都死了,怎么查?而且那些人都一心向着圣君,谁会把情况告诉我们这些外乡人?” “难道就没有与圣君不对付的?”关娉婷寻思道,“或者只要钱的?” 苏芷涵忽然站起来,“我想出来个人选。” 是夜,苏芷涵与关娉婷于夜黑风高下来到城门口,上头悬挂着那名刺客的尸身,此人行刺时便没有遮住面容,可见抱着必死之心。 寂静无人的长街边蹲着两个乞儿,正凑在一起啃着半张饼。忽然间,两个馒头从天而降,掉到他们的碗里。两个人一抬头就看见苏芷涵她们,赶紧跪地磕头,抱着馒头就啃。 “慢点吃,不够还有。”苏芷涵从怀里拿出一贯铜钱放到其中年纪较长的乞儿手里,“回到我几个问题,这贯钱就是你们的。” 乞儿捂住铜钱就不撒手了,一个劲儿的点头。 “今天当街被杀的人是谁,你们知道吗?他和圣君有什么过节吗?” 果不其然,对于乞儿来说,吃饱穿暖才是最重要的,其他都不在考虑范围之内。同时,他们也是消息最灵通的。 圣君在镇子扎根之后,为了扩充天君山庄的势力,发出告示,选拔出五名圣子和五名圣女。圣子和圣女必须是容貌上佳,没有婚配,作为被神明选中的人,进到山庄服侍圣君。原本应该是风光的事,可是其中一名圣女却突然消失了,山庄对外宣称此女是被神明喜爱,随意侍奉神明去了。 但是女子家里还有一个爹爹,听说这个消息,认为是圣君把女儿害死了,已经不是第一次找圣君报仇了。 听到乞儿的话,苏芷涵和关娉婷对视一眼,等于说这个圣君先害死了人家女儿,又杀了人家爹。 返回画舫的途中,苏芷涵一直陷在沉思里,这个圣君的来历蹊跷,做的事就更加令人匪夷所思了。 关娉婷转头看她,“还想那个圣君了?” “我觉得,只要这个圣君还在,就还会有人死。”说什么天神下凡,怕不是地下爬上来的恶鬼。 关娉婷与她并肩走着,“如何才能近身见到这位圣君呢?” 这也是她想过的问题,想亲眼看一看天君山庄里面到底是何情形。 苏芷涵忽然停住脚步,“关姐姐,我有个想法。” 关娉婷见她如此,似乎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想?” “对,我想混进天君山庄。” 除去圣子圣女,还有一些山庄护卫,这么多人,她找个机会混入其中,便能进到天君山庄了。 作者有话说: 第六十三章 二人没有返回船上, 而是在夜市里打听天君山庄的地点,最终靠着指路寻到了地方。 天君山庄门前有十几名庄子侍卫驻守,不仅大门前, 往院子其他地方也是隔一段距离有两名侍卫站岗,可谓是守卫森严。山庄里面的人迟迟不出来, 苏芷涵她们也无法混进去。 然而等到天色蒙蒙亮时, 有两个衣着似衙役的人从山庄侧门入内, 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就离开了山庄。 那两个人的穿着, 苏芷涵识得,与在河边抬尸的衙役如出一辙。 官府的人为何来天君山庄?难不成他们之间已经暗中勾结? 两人在对面的古树上隐藏自身,一直等不到好机会, 关聘婷便道, “不如我们先回去,再等机会。” 苏芷涵点头, 刚要离去,就见一名女子冲到山庄大门前, 高喊着要找人,却被侍卫拦住,推搡到地上。 “大胆刁民!胆敢私闯天君山庄!” 女子爬起来还要冲上去,下一刻被侍卫用刀抵住心口, 不敢再动弹。 “我,我要找表姐。她是被选中的圣女。” 侍卫冷哼一声, 撤下宽刀, 反手用刀背打得女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什么表姐,什么圣女, 你以为圣女是谁都能当的吗?速速离去, 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女子艰难的爬起来, 拖着伤腿,一瘸一拐的离开了,期间一步三回头,但被侍卫呵退,再也不敢上前。 苏芷涵与关聘婷相视一眼,随即从后追上女子,一直跟到了镇子外的一处茅草屋。女子在屋前的小溪边蹲下,掀开裤腿清洗伤口。 苏芷涵二人此时现身,溪水映出她们的倒影,吓得女子大叫,差点跌进溪中。 “姑娘不必害怕,我们就是过路的,想讨口热水喝。”苏芷涵解释道。 女子见她二人也都是年轻姑娘,且衣着华贵,不似小门小户,信了她的话,领着二人来到屋中。 石炉上铁锅烧着水,女子拖着伤腿还要招待她们,被苏芷涵拦下。 “姑娘不必劳烦,腿上有伤就不必动了。”苏芷涵从怀里掏出一瓶金疮药递过去,“治外伤的。” 女子颔首,称自己叫小月,无父无母,自小和亲姨、表姐相依为命,后姨妈也去世了,就剩下了她和表姐。 苏芷涵点点头,称自己和关聘婷是姐妹,跟随父母到此地做生意,晚上出来逛街迷了路。 可能是苏芷涵看上去就很让人信服,故而小月对此深信不疑,将自己与表姐分开的前后原原本本说给二人听。 小月的表姐是镇子上数一数二的美人,不能说饱读诗书,也是熟读四书五经的。天君山庄选圣子圣女时,镇子上所有适龄男女都必须参加,不管愿不愿意,都必须入山庄侍奉圣君。她的表姐就是被迫进山庄的,还被人称为有福气的人。 “我想见表姐一面,却迟迟见不得。”小月紧锁眉头,“我担心她出了什么事,圣子圣女不只一人,她们会不会欺负表姐?圣君是个好相与的人吗?” 至此,小月突然对二人提出一个请求,让她们扶着自己到溪水边放树叶。 清翠的树叶飘飘荡荡,顺着溪水顺流而下,每片叶子上都有一个月字。 苏芷涵看着不由问道,“小月姑娘这是做什么?” 小月放下最后一片叶子,抬头道,“这里是天君山庄的上游,那些人不肯通报,我只求有一日,表姐看到叶子想起我,能来与我相见。” 原来这里的溪水是可以流进天君山庄的。 二人在茅草屋小坐,等到天色彻底亮了,阳光倾洒大地时才折返回去。她们从小月口中得知不少圣君的规矩,又听闻当地知府完全不管事,从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苏芷涵她们回去后将小月的话原原本本转达给两位公主,听得三公主眉头迟迟不能舒展,五公主更是气的拍案而起。 “还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呢,这哪里是天堂?让本宫见到那个劳什子知府,定要让他好看。” 三公主闻言道,“苏大人,不如将这位小月姑娘请过来。” 苏芷涵也有此意,只是尚未请示不好擅自做主。 “下官遵命!” 她与关聘婷当即返回镇子边外的茅草屋,然而却不见小月的影子。 关聘婷四处眺望,“半天儿的功夫,能去哪呢?” 苏芷涵环顾四周,不经意瞥见被草丛掩盖的脚印,这里泥土肥沃,留下的印记很深。 二人顺着脚印寻过去,血腥味儿越发浓重,苏芷涵心底升起不好的预感。带寻到一片荒草丛前时脚印不见了,血味儿却是最浓。 她拨开荒草,一具插着匕首的尸体赫然入目,更令人震惊的是尸体的面部早已面目全非,十分骇人。要不是衣着相同,苏芷涵差点认不出这具尸体的主人就是小月。 “怎么会这样?谁这么凶残?” 关聘婷怒声呵斥之时,忽有影子在荒草深处闪过,二人同时跃身而起,从两面夹击。 被围困的人身着白衣,带着面具,显然是圣君身边的那些侍从模样。 眨眼的功夫,那人便径自倒地不起。 苏芷涵上前探鼻息,摇摇头,“人死了。” 她从这名侍从的手里发现一个东西,那是一张带着血迹的皮。 联想起这月骇人的面容,答案呼之欲出。 苏芷涵一阵反胃,看向关聘婷时发现对方和自己一样,不禁庆幸没让五公主跟来。 这时候,她就不免想念夏姑娘了。 小月的手上捏着一片写有月字的树叶,显然是有人发现小月所为,趁着她们不在的时候,假借表姐之名引小月出来杀害,取下面皮。 可是什么深仇大恨,非要如此残忍的将人剥皮? 苏芷涵看着圣君侍从打扮的人,萌生了一个想法。 “这是混入天君山庄的好时机。” 关聘婷知她所想,“不行,太危险了,要去也是我去。” 作者有话说: ——————————————————— 恢复更新! 第六十四章 最终, 关聘婷还是没能扭过苏芷涵,无奈下只能按照苏芷涵所安排的,调来人在天君山庄外守候, 等待时机。 苏芷涵换上侍从的装扮,带上面具遮住本容, 忍着翻心将那张人皮放到怀里。来到天君山庄大门前, 凭借着手里的腰牌成功混入山庄内。 大理寺升职记 第40节 她一路跟着其他侍从, 暗中观察, 路过某个庭院时,发现几个带着面具的人正跪在院子中,头上顶着一盆水。烈日下, 那些人顶着水不能洒, 身后还有侍从持着马鞭监视。 苏芷涵悄悄侧目,那些人的衣着和侍从有所不同, 侍从们是统一着装,且面具遮住上半张脸。而这些人衣着各异, 男子着道服,女子着纱衣,颜色不同,脸上的面具遮住了整张脸, 只露出两只眼睛。 她收回视线,跟着一起进到主院, 正当她准备上前交出东西时, 忽然有人喊她进主屋。 “哑巴,圣君等你回禀, 快进去吧。” 苏芷涵点点头, 随后进了主屋的门。 这个侍从是哑巴, 倒是省了她的事。 圣君坐在珠帘后,看样子是在闭目养神,听到动静,她突然起身,走出了珠帘,伸出手。 “东西呢?” 苏芷涵当即将面皮奉上,只见圣君接了东西回身到了珠帘内,对着面皮用火烧用水洗再用烟熏。再然后,圣君摘下面具,接着又撕了一层东西,在苏芷涵震惊的眼神中,她把制作好的新皮敷在脸上,经过处理,再出来时,嫣然换成了小月的模样。 原来她们要剥皮原因竟是如此。 圣君显得很高兴,对着镜子不断欣赏自己的新脸,甚至摆弄起道姑的衣袍,矫揉造作起来。 “你做的很好,一会儿下去领赏吧。” 苏芷涵掉头退后的功夫,方才顶水的人们被侍从赶进主屋,个个跪倒在地好像在虔诚的膜拜着珠帘后的人。 圣君玩弄其自己的指甲,毫不在意的说,“把人提上来。” “是!” 侍从领命退下后,苏芷涵暗中看向眼前的圣君,此人手指关节粗大,肩膀稍宽,若是个道姑,怕是个力大无穷的。 这时候,侍从们拖着一名女子进了门,那女子惊慌失措将自己抱成一团,却更像是人家案板上的鱼肉。 当圣君走出珠帘,女子忽然瞪大了眼睛,“你……你把小月怎么了?你杀了她!” 圣君听见尖利的惊叫声,不满的皱了眉头,上去就是一巴掌,接着一脚踢中女子的肚子,再把人提起来对着脸仔细观赏。 “这张脸真好看,不枉费我养了这么久。” 苏芷涵立时明白了,这女子恐怕就是小月口中的表姐。 “你说,是杀了你后再取好呢,还是就这么生生的取下来好呢?”圣君盯着她的脸,近乎痴迷,手指不断的在其面颊上抚摸,指腹流连之处令人不寒而栗。 女子抖如筛子,却坚持道,“你,你是疯子!是鬼,不是人!” 圣君听了不恼反笑,“那我一定是最美艳的鬼。来人,按住她,我要亲自取,还是活着取更新鲜。” 她一下点住女子的哑穴,任由侍从制住女子,转身取来匕首,像欣赏作品一样贴着女子的脸侧滑动,比毒蛇的信子还要可怖。 手起刀落,匕首划破了女子的脸侧,随即咣当一声掉到地上。圣君被踹到墙边,捂着后腰迟迟起不来。 苏芷涵拽起女子,大呵一声,“快跑!” 紧接着,那些人就像受了惊的羊群四处逃窜,搅得山庄鸡犬不宁。与此同时,苏芷涵点燃焰筒,抛掷空中。关聘婷立时带着人马冲进山庄内,所有抵抗者一律先斩后奏。 “你是什么人?为何坏我好事?”圣君艰难的爬起来,趁着这一瞬间握住了匕首再次冲过来。 苏芷涵一个闪身躲开匕首,按住圣君都肩膀,把人摔到门口。不待圣君反应,关聘婷的剑已经刺入其体内。 圣君已亡,剩下的侍从也都纷纷投降,不一会儿的功夫,天君山庄内外完全被控制住。 那些帮凶交代了这个所谓的圣君是如何欺骗百姓,怪力乱神,又是如何对待那些被进献的圣子圣女的,其实只是把她们当成了面皮的提供者,圣女的面皮可以直接用,圣子的面皮就要处理组合再用了。 “没受伤吧?”关聘婷上下打量苏芷涵。 苏芷涵取下面具,“我很好,关姐姐不必担心。” 随即,她来到“圣君”的尸体前,撕下她的伪装,竟赫然展现出一张满是麻子的男子脸。 关聘婷调开他的上衣,果然是男子。 苏芷涵想起在河岸边听到的传言,对着那些被迫害者问道,“你们可有人惹得他?” 其中,小月的表姐被解开哑穴后,大叫道,“他是那个卖烧饼的麻子!” 原来此人正是歌姬九娘以前的丈夫,本来以卖烧饼为生,因为九娘存下的钱而成了有钱人。人有钱了,心也大了,开始拈花惹草,夜不归宿,还时常骚扰小月姐妹俩。再后来九娘不堪忍受与他和离,这个人便消失不见了。没想到再回来时他竟然扮成了道姑谋财害命,坑骗百姓,做出诸多残忍之事。 “剩下的这些侍从……” 关聘婷接话道,“我亲自押送知府衙门,就不信那些地方官还敢继续无作为。” 苏芷涵点头,“关姐姐一切小心。” 圣君的骗局被破,那些原本信奉的人们悔不当初,关聘婷押送山庄侍从先行一步,而苏芷涵陪着两位公主随后,等与之到杭州知府衙门汇合。 李芸环听闻这些事情,气的一顿饭没吃好,气都气饱了,根本没心思吃饭。 “太可恶了,这帮畜牲们。” 她们来到下一个镇子,三公主留在画舫上,只她陪着五公主出来散心。眼见李芸环吃不下饭,苏芷涵看见一个小摊,瞬间灵机一动。 “五小姐等我一会儿。” 作者有话说: 还有可爱在不? 第六十五章 李芸环在原地等着, 左右张望,一回头看见身后两个侍卫的严肃脸,半眼不想多看。 等到苏芷涵回来, 她终于有了站模样,赶紧迎上去, “师父!你去哪了?” 苏芷涵举起手中的糖葫芦, “五小姐要不要吃点甜的?” 李芸环眼前一亮, 她看过这玩意儿, 在洛阳倒是也吃过一次,酸酸甜甜的很符合她的口味。 “原来师父是去买糖葫芦啦。”她接过来当即就咬了一口。 “真甜!” 看到她笑得两眼弯弯,苏芷涵也跟着展颜道, “开胃的, 吃不下饭便吃点小吃。” 她此番操作没想到把李芸环吃小吃的胃口彻底打开了,吃了糖葫芦还不算, 但凡街边卖的吃食,她都要尝上一口。 “师父!你看, 那是什么?” 苏芷涵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见到一个小摊子上摆放着许多精致的瓷碗。尚未到跟前,便已经能闻见甜味儿,待走近了一瞧, 发现里头都是红枣桂圆莲子,还有些叫不上名字的食材。 “老伯, 这卖的是什么?” 老汉看看她们, “姑娘是外地来的吧?这是糖水,这糖水可是从南粤之地传来的。两位姑娘尝尝?” 李芸环二话不说, 让底下人掏钱买了两碗糖水, 亲自挑了一个砖红碗一个粉霞瓷碗。 “好吃啊, 师父快尝尝。” 苏芷涵随着她尝了一口,果然很甜,甜水陪着那些食材甜而不腻。再抬头,她就见李芸环捧着碗吃的一脸满足,活像地主家的傻闺女。 “五小姐慢点吃,后边还有很多好东西。” 两人逛了一条街,李芸环不仅吃,还买了一堆糕点回去带给三公主。 等三公主看见提回来的东西时,宠溺的笑容里透着一丝无奈。 “你怕不是把一条街的吃食都买回来了。” “没有,也就半条街。”李芸环拿胳膊碰一下苏芷涵,“是不是,师父?” 苏芷涵与三公主相视一笑,“五公主说的是。” 关聘婷已经押着犯人先行一步,剩下的一行人紧随其后,路过中间的一个小镇子时,刚好李芸环想吃岸上的云糕。她们当即决定到岸上借宿几晚,有关聘婷在,也不急于一时。 小镇子上只有一家客栈,且已经没有上房了。几人只好在附近的住家投宿。 她们最终选中了一家姓林的人家,林府算是当地比较阔绰的府邸,府上有位尚有林老夫人和林少爷。 林府家丁不算兴旺,院子大,人不多,有很多空房,正好给她们当了客房。 苏芷涵三人一人一间,其余随从两人一间,基本上占了一个偏院。 林少爷出来亲自接待,陪着笑待客周到,一切用度都安排的很齐全。就连林老夫人看上去都是慈眉善目好说话,对下人柔声细语,从不苛责的模样。 犹豫点心太多,若是夏日里吃不完就容易坏,李芸环借花献佛都分给了林府的人,故而颇得人心。 李芸环得知府上的情形后,还专门找府里的丫鬟打听。 “林府没有少夫人吗?” 丫鬟起初不敢开口,到后来还是没能抵挡住李芸环,全都说了。 林少爷迟迟没有婚配,原来是带过一个女子回来,可是因为老夫人不同意就没成,从此以后林少爷自暴自弃,常常夜不归宿,也不正经成家。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表小姐一来,少爷立马变了一个人,再也不出去喝花酒,安心在府中打理事务。”丫鬟显然很高兴,“若是表小姐能成林府的少夫人就好了。” 当李芸环还想打听,被三公主拦住。待丫鬟退下后,李芸环还是很好奇。 “你这么好奇别人家的事?”三公主笑着说道。 李芸环扁扁嘴,“师父说过,事出反常必有妖,备不住过两天这里就是案发现场,是不是师父?” 苏芷涵:“……” 她也是没想到自己把五公主带的也沉迷案子了。 “我方才看后花园的花开的不错,我们去看看吧?”李芸环提议道。 三公主摸摸她的头,“你同苏姑娘去,我就不去了。” 而后,苏芷涵就被拉着到后花园赏花去了。二人现在花田间,原是被一片姹紫嫣红包围,忽然来了一个与花色近乎融为一体的人,把李芸环吓了一跳。 “师父。”李芸环躲到苏芷涵身后,抓着她的胳膊,戒备的看着花丛另一边的人。 来者抬起头,露出真容,原来是位容颜俏丽的姑娘,身上穿的好似粉蝶,于花丛中甚是好看。 苏芷涵任由李芸环拽着,问道,“姑娘是……” 粉衣女子盈盈下拜,“小女子芸娘,是林府表亲。二位姑娘应该是近期来借宿的人家吧?” 苏芷涵还礼,“正是,打扰姑娘赏花了。” “二位是客,是我打扰了。” 大理寺升职记 第41节 芸娘深感歉意的说道。 “原来是芸娘表妹啊。”李芸环从苏芷涵身后出来,再不见方才的惊吓之意,说着说着就和人家称姐道妹起来。 苏芷涵在旁边看的一愣一愣的,知道五公主自来熟,没想到出了洛阳还是如此,半点不认生。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李芸环都在和其谈天说地,似乎两人相见恨晚。苏芷涵在一旁听着,倒是了解不少消息。 这位芸娘表妹是林府远房表亲,一直住在村子里,去年不幸父母染病去世,才被林老夫人接到府中照顾。小时候,她和林少爷还经常在一起玩,后来林府迁到镇子里,两人也有好多年没见面了。但好在小时候的情义还在,两人见面没多久就定下了亲,等到年底便要成婚。 “这个芸娘表妹还真是温柔,难怪丫鬟们都喜欢她当少夫人。” 苏芷涵闻言突然停住脚步,顺便也拉住了李芸环。 “怎么了师父?” 苏芷涵看向前边亮着灯的屋子,“好像走错院子了。” 李芸环四下瞧瞧,却是不是她们安置的院子,立马拉着苏芷涵往回走。 然而苏芷涵却站在原地不肯走,就望着烛光摇曳的屋子。 “师父?我们不回去吗?”李芸环小声问道。 苏芷涵眯起眼,“这好像是林少爷住的院子,前边的屋子里有两道人影。” 第六十六章 两个人面面相觑, 而后不约而同的躲到窗子后面,李芸环比苏芷涵好奇的多,在窗户纸上戳个洞, 眯起眼往里看,结果支棱一下子扭过头盯着苏芷涵惊魂未定。 苏芷涵无声的用口型说道, “怎么了?” 李芸环指了指窗户, 然后拉着苏芷涵躲到屋子对面的榆树后, 才算是喘匀了气。 “到底怎么了?”苏芷涵小声问道。 李芸环闹个大红脸, 支支吾吾半天蹦出来一几个字,“哎呀,羞死了, 他们, 他们没穿衣服。” 苏芷涵张了张嘴,没说出一句话来, 但她好像是明白五公主为何这么大反应了。月黑风高,红烛高照, 人影交缠,那必然是做了点非礼勿视之事。 “公主,我们回去吧。” 然而,李芸环一把拉住苏芷涵, 即便脸颊在夜色下还是红的明显,却一动不带动的固执站在原地。 “我们......再看看。” 苏芷涵:“......”没想到五公主还有听人墙角的癖好。 就在这时, 房门忽然开了, 苏芷涵将李芸环拉至身后,藏的更隐蔽些。只见一个丫鬟悄悄溜出来, 左右看看没有人才敢迈出步子。丫鬟一边小跑着, 一边系着松垮的衣衫, 渐渐隐匿在夜幕之中,房间里也熄了烛火。 这是林少爷的屋子,而刚才出来的人不是林少爷的未婚妻芸娘,用脚指头想都能想到是怎么回事了。 回来路上,李芸环都气哼哼的,显然是被林大少的用情不专给气到了。 “公主,慢点,小心脚底下。”苏芷涵在旁简直是操碎了心。 就像是为了印证苏芷涵的担心一般,李芸环走路不看道,突然被脚底下的门槛绊到,身子往前,眼看就要脸着地,幸好被苏芷涵接住。 “公主殿下。”苏芷涵将人扶正了,无奈唤道。 李芸环尴尬的挠了挠头,“知道了知道了,我刚才是一不小心,师父,我们就眼睁睁看着那个死男人坑害芸娘表妹吗?” 苏芷涵笑笑,心想自己这个徒弟虽然武功很不过关,倒是有颗侠义之心。 “公主想管,我们便管到底。” 李芸环当即开心了,拉着苏芷涵一边走一边谋划接下来要怎么施行拯救芸娘计划。 趁着她们还投宿林家的时机,李芸环提出直接和芸娘挑明了,将林少的“恶行告诉”她。苏芷涵一开始是不同意这个作法的,毕竟人家是表兄妹,但凭她们一面之词恐怕不能令人信服。可李芸环非要试试,苏芷涵也就顺着她了。 果不其然,芸娘在听了这件事后根本不相信,还换一个劲儿的替林少爷说好话,悉数过往的温馨。 李芸环看着芸娘离去的背影,急的直跺脚,“师父,现在怎么办,这般好看的姑娘,以后就要成深闺怨妇了。” 苏芷涵思索片刻,而后道,“我想现在应该试试我的方法。” “什么方法?师父你快讲,快讲!”李芸环抓着苏芷涵的胳膊摇晃,大有得不到答案不罢休的架势。 明明是相差不到一岁,结果苏芷涵愣是有种带孩子的错觉。 “自然是眼见为实。” 想要引林少就范,她们需要先掌握林少平日里的作息,出府会做什么,什么时候回府等等。于是苏芷涵用了一定银子套出守门小厮的话,摸准了林少几点出门,出门去哪里。 她们顺着打听的路线,一路寻到一户小的宅院外,这宅子比起林府小了不少,但到底还是个院子,是穷苦百姓买不起的。在门外等了一会儿,就见院子的大门忽然敞开,一个打扮明艳的女子挽着林大少的手,依依不舍。两人在门口惜别,说了好久的话,女子才恋恋不舍的望着林少上了马车。 正当那女子回身时,苏芷涵二人走出来,引起了女子的注意。 “二位是?” 苏芷涵笑道,“我们是林少的朋友,途经此地,听林少提起过姑娘,所以特来看看。” 女子目露戒备,打量二人后还是让她们进去了,等丫鬟将茶水端上来,三个人才打破沉寂。 “二位姑娘难道是林郎的红颜知己,来给我下马威的?” 苏芷涵见她如此具有敌意,明白她这是将她们当成了情敌。 “姑娘想多了,我们只是暂住林府,不仅与林少是朋友,与林少的未婚妻也是朋友。” 此言一出,女子不小心扫落了桌角的茶杯,瓷杯摔的四分五裂,茶水洒了一地。 “他怎么会有未婚妻?休要胡说八道!” 苏芷涵挑眉,“姑娘还不知道林少有未婚妻?就是住在林府的表妹,他连这个都未同姑娘透露,姑娘就这般委身于他,是不是太过草率了?” “我不相信,你们是胡说的,林郎说等过了今年就和林老夫人提娶我为妻。”女子信誓旦旦的说道,不知道是在骗自己还是在骗别人。 苏芷涵沉了脸色,不再柔声细语,而是拿出了审问凡人的语气,“如果我所料不差,姑娘应该无依无靠,无钱无势,偶然被林少看中,林少许给你许多山盟海誓,花前月下。可是姑娘你想想,林少真的会娶你为妻吗?一般的富贵人家何时肯娶门不当户不对的人。更何况,他迟迟不带你入家门,你也就相当于只是外室。” 李芸环跟着帮腔,“连妾都不如,但凡他厌弃你了,你什么都得不到,就会被扫地出门,流落街头。” 女子彻底受不住了,跌坐在椅子上,良久才说了自己的身世。女子名为锦瑟,早年间父母双亡,与娘舅来到此地卖唱为生。后来娘舅染上赌瘾,要把她卖了换钱,是林少好心买下她,还给了她一个家。从此她便一心一意的跟着林大少,他说什么她都信,痴心妄想的幻想有一日能成为林府的少夫人。 两人回到林府已经是暮色,好巧不巧的碰见前天晚上与林少偷情的丫鬟偷偷摸摸的走过。苏芷涵早就心生一计,与李芸环耳语,后者忍不住拍手称快。 当晚,林少和偷情的丫鬟分别收到了对方写的相思之书。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比心心~ 第六十七章 假山石后, 苏芷涵二人将芸娘表妹约了出来,一同躲在假山石旁。三人一起静静等待了好一阵都不见有什么动静。 芸娘疑惑的看向她们,“两位姑娘到底是想让芸娘看什么?” 苏芷涵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紧接着,假山石后有人影闪过, 脚步声渐近。只见丫鬟打扮的人鬼鬼祟祟, 左顾右盼的, 似是很怕被人看到, 可还是来到此地等候。 借着月光,几人大致能看到丫鬟的样子,众多丫鬟中只有此人的发型稍显不同, 非要留下两捋发丝挡在鬓间, 显得我见犹怜。 丫鬟在原地等了片刻,忽然有人从背后将她抱住, 她细如蚊声的叫了一下,“少爷, 我的好少爷,你莫要吓奴家。” 林少爷轻笑着,与平日里的忠厚模样完全不同,极尽轻佻之举, 抱着人的时候,手也不规矩。 “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放着娇俏可人的表妹不找, 来找你,你还嫌我, 那我走了。” “诶!”丫鬟抓住他的手, 愣是允其伸进衣襟中, 随后两人如干柴烈火,幕天席地的就当了卧房。 正当林少爷享受之际,芸娘突然冲了过去,站在二人面前,直接将林少爷吓得没了兴致。 “表,表妹。”林少爷磕磕绊绊的说,“你听我解释,表妹!” 他的深情呼唤换来了一记响亮的巴掌,芸娘打了他之后转头就跑了,林少爷赶紧从丫鬟身上起来,提好裤子,穿好衣服追上去。 “表妹,表妹你等等我,是她勾引我的,我一时糊涂......” 李芸环闻言翻个白眼,鬼才会相信这种不负责任的说辞。 这时候,那个丫鬟也匆匆整理好衣物,正要跑时,被苏芷涵二人拦住去路。 “你说你好好的一个姑娘,人家都有未婚妻了,你怎么还和他不清不楚?”李芸环叉腰质问道。 听到这些话,丫鬟好似被戳了痛处,抬头就要冲上来掐李芸环,被苏芷涵一掌打打出数丈远,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苏芷涵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我们五小姐问你话,你照实说就是,如包藏祸心,休想活过今日。” 丫鬟发抖的功夫,李芸环倒是扬起下巴,气宇轩航,接着苏芷涵就在身边,别人也伤不到她,底气瞬间足了。 “我,我才是林少的原配。”丫鬟抽泣着说道。 苏芷涵拧眉,“你与林少爷并未成亲,他是少爷,你是丫鬟,何谈原配?” 丫鬟颤颤巍巍的爬起来,因实在无法站立,便跪坐在原地,断断续续的将她与林少之事尽数道来。 此人名为牡丹,其实是镇子上有名的舞姬,受多少人青睐,牡丹全都不放在眼里。直到林少爷的出现,牡丹觉得自己寻得了真情,便二话不说跟着林少爷来到府中。可是林老夫人因为她的身份不同意她入门,所以才安排她成了下人。 林少爷再三同她保证,一定会娶她,所以她就等,一等就是七年。牡丹从少女等到现在,她努力保持自己的容颜,尽其所能伺候好林少爷,就是怕他厌弃自己。 牡丹说着说着却突然笑了,不知是在笑别人还是在笑自己。 “我明知道他在托着我,可我就是不死心。我在府中当了一年的丫鬟,林少突然去外地做生意,一去就是大半年,回来时却带回来一名清丽的女子,禀告老夫人要娶她为妻。” 之前确实听闻林少爷有个有缘无分之人。 苏芷涵追问道,“后来那人如何了?” “她啊,她比我傻。” 在牡丹的笑声中,另一个女子的经历展现在二人之前。那女子是平民人家的姑娘,家中父亲病重,是林少爷替她的父亲付了看病的钱,然后两人日久生情。那女子不知林少的真面目,以为他是个君子,没想到是个风流浪荡子。林老夫人也不喜她的身世,觉得不门当户对,是以女子一直以客人的身份住在府上,可行的都是夫妻之事。 后来,女子不知打扮,辛勤一年,容貌变了许多,林少爷很快便厌弃了她,将她赶出府去。女子扬言要告发林少始乱终弃,可之后却听闻,女子一家因为意外走水全都死了,女子还是一尸两命。 苏芷涵听后,都觉得匪夷所思,“这些你都知情,知道他浪荡,知道他凉薄,为何还要逗留在这里?” 牡丹笑笑,“这大概就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吧。” 李芸环立马反应过来,“这等人渣,决不能让他祸害芸娘。” 大理寺升职记 第42节 她拉着苏芷涵赶去芸娘所在的院子,就见林少爷在门外站着,嘴里说了各种好话都不见芸娘开门。 “喂,人家不想理你,你不要再敲了。”李芸环扬声道。 林少爷在芸娘那里碰了壁,本就下不来台,看到苏芷涵二人更加没有好脸色了。 “我们林府的事,两位姑娘还是不要插手了。” 这时候,房门忽然打开,芸娘站在门口,瞪着林少爷,严寒幽怨。 “表妹,我真的是一时糊涂,可能她在香粉里放药了,不然我也不能上当。” 只听啪的一声,林少爷另一边又挨了一巴掌,随后房门再度关合,只留林少爷在门外歪着脖子。袁弘 李芸环偏头在苏芷涵耳边嘀咕,“活该。” 次日一早,苏芷涵一行人在用早饭时听闻,林少爷昨晚上出府去了,到今日早上才回来,回来后就把自己关进房间里谁也不见。 “他自找的。”李芸环解气的咬下一大口包子。 这功夫,芸娘来了,她对着三人盈盈施礼,而后看着苏芷涵这边拜谢道,“若不是你们,我至今还被蒙在鼓里。” 苏芷涵还礼,“姑娘不必多礼,举手之劳。” “对啊,路见不平被就该相助!”李芸环也附和道。 三公主听闻了大致经过,主动留芸娘一起同桌用饭,四个人倒是相谈甚欢。然而过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突然有底下人慌慌张张的来找芸娘。 “表小姐,不好了,少爷,少爷他死在房中了!” 第六十八章 林府里所有人都往后院林少爷的住处跑, 苏芷涵等人也跟着一起前往人死的现场。林老夫人早早赶到,在屋里放声大哭,哭得撕心裂肺。 “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 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啊,我的儿啊!” 那头老夫人哭天抢地, 屋外丫鬟小厮跪了一地, 纷纷低着头隐隐啜泣, 不管真哭假哭, 面子上都算是做到位了。牡丹跌坐在地上哭的最是伤心,站在苏芷涵身侧的芸娘也是颜面垂泪。 苏芷涵叫住一个守门的护卫,“昨晚林少爷去了何地?” 护卫低着脑袋禀道, “少爷, 少爷是去别苑,那是少爷自己买的小宅子。” 李芸环闻言, 凑到苏芷涵耳畔,“难道是那锦瑟因爱生恨把人给害了?” 人到底何时死的, 因何而死,目前尚未定论,需要见到尸体才行。 思及此处,苏芷涵转身便朝着屋子走去, 李芸环对着三公主点下头,也跟着她一起进屋了。 这时候, 林老夫人的哭声渐渐低了, 变成抽泣,见到苏芷涵二人进门, 擦了擦眼泪, “两位, 两位姑娘是有何事?林府突遭变故怕是顾不上几位了,若是觉得府上晦气,几位可以另觅住处,多余的银子林府自当退还。” 苏芷涵上前行礼,余光扫了眼床上的尸身,“林夫人,我们不是来提需求的,也无需退还银两。我们来只为一件事,请林夫人允许我等查看林少爷的尸身。” “什么?” 林夫人当即就站起来了,“我儿尸骨未寒,你们要对他做什么!” 眼看林夫人就要冲过来和她们拼命,苏芷涵只是依然故我的解释,“林少爷身体一向康健,林夫人难道就不奇怪他为何突然身亡?” 林夫人停住脚步,愣怔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你是说,我儿是被人害死的?谁害死的他?是谁!” “林夫人节哀。”苏芷涵淡淡道,“凶手是谁,目前未有定论,需要查验尸体,做进一步的调查。” 林夫人上下打量苏芷涵,连同李芸环也没有放过,越看越是面露怀疑。 “你?你们?你们是什么人,叫我如何相信将我儿交给你们?” “我们......”李芸环上前一步,刚开口就被苏芷涵拦了回去。 “林夫人。”她一步上前,自怀里拿出一张令牌,只给林夫人一个人看。 林夫人见后大惊,再打量苏芷涵时眼神完全变化,当即就跪下了。 “求您替我儿鸣冤,我儿死的冤枉啊!” 苏芷涵将她扶起,“夫人放心,查清真相本就是我的责任。” 等林夫人带着丫鬟们退到门外,屋子里便只留下苏芷涵二人。 “公主,你先出去。”说着,苏芷涵扯下帷幔的布料临时缠在手上替代手套,“验尸不是好看的。” 李芸环却不同意坚持要在旁边,“师父可以,我也可以,师父你就让我看着吧。” 苏芷涵无奈的叹声气,由着她去了,随后她俯身凑近,仔细观察尸体的面色,林少的脸色发青,手指弯曲着,好似生前在用力的抠着什么。 她拨开他的衣衫,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从外观看,林少并无太大异常,可解开衣服才发现,里面早就溃烂,特别是林少的心竟然露在胸膛外,残缺的只剩下半颗。 正当苏芷涵惊讶的功夫,李芸环已经冲到角落大吐特吐起来。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苏芷涵将尸体复原,好似没有动过一般,回来丢掉手里的布料,才来到李芸环身边。 “公主殿下,可还好?” 李芸环快要把五脏六腑吐出来了,转过身,眼里还含着泪花。 “师父,你到底是怎么做到不吐的?” 苏芷涵却已经习以为常,“大概是习惯了。” 她本就比寻常人的反应要小,再加上以前师父会当面教导她验尸,司空见惯也就更没反应了。 苏芷涵拍拍李芸环的背,“我们出去吧。” “等等,师父,我腿软。” 苏芷涵往下看了一眼,而后扶住李芸环一起出了屋子。她们一出来,其他人呼啦一下子围过来,特别是林夫人,渴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苏芷涵先是把李芸环交给三公主,之后才对着林夫人说道,“林少爷死亡时间是今天早上,死因是中毒,至于是何种毒尚且不知,但是是一种可以让人肠穿肚烂、皮肉乃至五脏六腑都会被腐蚀的毒药。我的建议是找镇子上的郎中来验一验。” 若是夏丹雪在就好了,她定能很快知晓林少爷中的是何毒。 林夫人在听到林少爷所中的毒后,差点跌在地上,幸得身后丫鬟们搀扶。 “夫人,下面要做的事,第一设灵堂,少爷的尸身怕是还要多停放两天,然后请郎中来查验毒性。其余的我会再通知您。” 交代完需要安排的事,苏芷涵一行人等回到自己的院落中。李芸环还对方才的画面心有余悸,躲在三公主怀里撒娇。 “好了,苏大人不让你留在那,你偏要。”三公主轻斥道,随后又安慰,“不怕,三皇姐在这呢,环儿什么都不用怕。” 李芸环点点头,“我就知道三皇姐最好了,还有母后,还有师父,都是对我好的人!” 被点名的苏芷涵回头,暂时从案子里抽出一点思绪。 “不过那个花心大萝卜,死了也不可惜。”李芸环扁嘴道。 对此,苏芷涵不置可否,“其实我只是想知道,是何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无声无息的将人杀害。” 林少死状可谓是惨烈,死前怎么可能不发出痛苦的叫喊声,只要他喊了毕定会有人发现,何至于被发现是已经凉了。 李芸环从三公主那蹭过来,“师父,你可有怀疑的人选?” 苏芷涵拧眉道,“我现在怀疑的人有三个,明日我们先去拜访一下第一个。” 作者有话说: 第六十九章 明面上, 林少爷在死前最亲密接触的人便是锦瑟,锦瑟也确实有动机,如果她下了慢性的毒药, 那么林少爷就会在回到林府后才毒发身亡。 李芸环向来是个吃一堑不会长一智的主儿,见苏芷涵要去巡查, 她也跟着去, 早就把上次验尸被恶心吐的遭遇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二人抵达林府别苑时, 府内一切如常, 锦瑟知道苏芷涵等人来府上,显得并不欢迎,但还是耐着性子来见了她们。 “两位姑娘若还是来离间我和林郎的, 就不必再多费口舌了。”锦瑟扬起下巴说道, 好似自己才是林少的正室,“他都和我说了, 他唯一爱上的人只有我,什么过去的露水姻缘, 都是逢场作戏。府中的表妹也是他为了糊弄老夫人做戏罢了。等以后林郎便会纳我为妾室,再找机会休了那表妹,扶我为正。” 苏芷涵尚未开始寻问,听到她如此侃侃而谈, 不禁惊讶,这种骗鬼的说法居然真的有人相信。 “我们来此并不是为了你和林少以后会不会在一起。” 锦瑟闻言蹙眉, 不解道, “那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你们当然不会在一起。”李芸环开门见山,看戏不嫌事大般的说, “因为他已经死了, 你要是想和他在一起, 你也得共赴黄泉。” “你说什么!” 锦瑟身子后仰,摇摇欲坠,幸好被丫鬟扶住,才不至跌倒。 “我不相信!明明前天晚上他还来和我说要娶我!” 看着锦瑟彻底崩溃,捂着脸嚎啕大哭,寻问不得不暂时终止。她哭了多久,苏芷涵就等了多久,不问也不走,和李芸环坐在原地喝茶。 “师父,我们等到什么时候?”李芸环抻长脖子悄声说道。 苏芷涵本是想等锦瑟情绪彻底稳定,见李芸环等的不耐烦了,且疑似听见肚子咕咕叫的声音,当即把询问提前。 “锦瑟姑娘,你只需要告诉我们,前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林少又是何时离开?” 锦瑟抽泣着,断断续续的讲述了那天晚上的事。林少深更半夜来找她,和她信誓旦旦要娶她,又与她缠绵一个晚上,直到天边刚泛出鱼肚白才离开。 “要说与平日里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就是......”锦瑟欲言又止,脸色红了又红,却迟迟不说。 李芸环眉头越皱越深,“就是什么?你倒是说啊!” 锦瑟被吓得大叫道,“那晚他粗暴了些,不如平日温柔。说是,说是太想我......” 李芸环:“......” 苏芷涵咳嗽一声,问了些和林少行为有关的事,便和李芸环回林府了。按照她确定的死亡时间,再结合锦瑟的证词,林少从别苑出来后基本上没有去别处,直接就回了林府。如果锦瑟没有撒谎,她确实没有了杀林少的动机。 两人回府后,正好碰上跑到假山石后偷偷烧纸的牡丹,牡丹一袭白衣,头上带着白花,一副未亡人的打扮。她手里拿着要烧的铜钱纸,往火堆里扔,一边扔一边悄悄抹眼泪。 苏芷涵思索片刻,便和李芸环现了身,吓得牡丹把没烧完的纸都抛进火堆中,直接把火苗压灭了。 “你们,你们怎么在这?”看到眼前的是人,牡丹找回来被吓丢的魂儿,捂着心口喘了好一阵。 苏芷涵也不与她多言,只问道,“前天晚上到昨日清晨,你在何处?” 牡丹瞬间瞪大眼睛,“你怀疑我?我怎么可能杀害林少?你们不要血口喷人!我还怀疑是你们害的了。” 李芸环突然跑过去,踩灭了最后一点火苗,“我知道了,你因为害怕被林少爷的鬼魂索命,所以才来烧纸,让良心好过一点。” 大理寺升职记 第43节 “你胡说八道!”牡丹猛地站起来,眼看就要冲上去和李芸环扭打在一起。 苏芷涵眼疾手快把李芸环拉到身后,一手之主牡丹,令其毫无还手之力。 “我不想对不会武的人动手,牡丹姑娘,我们可以好好说话吗?” 牡丹被吓的彻底,点头如捣蒜,即便苏芷涵放开手,她也老实了,不敢再造次。 “我,我就待在自己屋子里,那事被撞见,我也不敢出门了。” “也就是说并没有人证明你在此期间和林少爷没有见过面。”苏芷涵故意这般说道,“你因爱而不得,和林老夫人的歧视,因爱生恨,所以才趁着夜黑风高到林少房中下了毒。” 牡丹不敢像方才那样反应激烈,强忍着的眼泪也不争气的掉下来,“我没有,不是我,我没有杀人。我爱他,我是爱他的!我没有杀人!” 一番审问下来,牡丹几乎崩溃,跌坐在地上泣不成声。苏芷涵心里有了点眉目,但还不确定。 两人往主院走,一路上,李芸环喋喋不休,称肯定是这个牡丹有问题,她最有时间和动机这样做。 剩下最后一个人没有问,苏芷涵听下人说表小姐在老夫人屋里,她才决定去主屋一探。 她们进屋时,芸娘正替老夫人顺着背,柔声细语安慰老人家,自己却早已泪流满面,只得用锦帕不停的擦拭。 林老夫人看到苏芷涵,赶紧起身迎上来,“有结果了吗?知道我儿是谁害死的了?” “尚在探查中。”苏芷涵点头,“林夫人节哀,我们想和表小姐聊几句。” 林老夫人一愣,而后赶紧拉住芸娘的手,“芸娘不会是凶手。” 苏芷涵浅笑,“我也没说她是,只是了解一下情况。” 林夫人才丧子不久,身边只剩下外甥女这一个亲人,护短的很。反倒是芸娘来安抚林夫人,主动和苏芷涵她们出了主屋。 三人在主屋右侧墙围外站定,芸娘擦了擦眼泪,“你们想问什么就快问吧,姨母哀伤过度,需要人陪着,一会儿我还得过去。” 苏芷涵点头,表示理解,“前日,姑娘在发现林少私情,将之拒之门外后,姑娘可有出过门?” “并未,我一直在房中,因为睡不着,一直亮着灯。”芸娘思索道,“小翠一直伺候我,她是知道的。我再出门就是去找你们了。” 作者有话说: 第七十章 三个苏芷涵认为有动机的人, 她都盘问过了。这些人的说法各有各的理,最有不在场证明的便是芸娘,而动机最小的变成了锦瑟, 不管怎么看嫌疑最大的人就是牡丹。 这三个对林少爷情根深种的人摇身一变,成了催命符, 再看林少爷的那些过往, 她倒是一点都不觉得可惜, 只是想要寻求一个真相。 回到房中, 李芸环还在叽叽喳喳的表达自己的观点,“我就觉得是牡丹,这女人一看就心思歹毒, 一定是她不满林少要娶芸娘, 所以因爱生恨下了杀手。” 苏芷涵从沉思中出来,听她在那里信誓旦旦的下了结论, 不禁笑道,“如果真是这样, 她为何不杀芸娘?” 李芸环不解的挠挠头,“她为何要杀芸娘,负心汉不是那个林大少吗?芸娘做错了什么?” “非也。” 苏芷涵起身,走到李芸环面前, 像是在教导学生般,循循善诱, “一般人如果因爱生恨, 不仅会憎恨爱的人,更大可能会憎恨自己的情敌, 如果牡丹真的因爱生恨, 芸娘应该不会安然无恙。” 一旁的三公主听后, 止不住的点头,“苏寺丞所言很在里,环儿,任何事不能仅看表象。” 见两个人都这样说,李芸环不好意思的笑笑,“这样啊,那师父你叫我破案吧?” 苏芷涵咳嗽一声,“破案可能会接触到尸体,五公主你......” 李芸环恍然,“我突然想起来有点急事,你们聊,你们聊。” 看着脚底抹油的某人,苏芷涵和三公主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笑了。 次日,林府上请来了杭州有名的郎中来检查林少所中何毒。这一验就是一个时辰,待郎中出来,苏芷涵二人立马围上去,就见郎中满脸的惊骇,好像被什么东西吓到了。 “许郎中,你不会和我一样,被尸体吓到了吧?”李芸环想当然道。 苏芷涵屏退其他守卫,身边只留下五公主和林老夫人,“您请讲。” 许老郎中捋了一把胡须,这才将自己的所查道出。林少爷所中之毒在江湖上有个很美的名字,水仙。此毒多出现在苗疆一带,中毒的人始终会保持意识的清醒,只是已经丧事了说话和活动的能力,他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生命的流失,体会身体溃烂到五脏六腑的疼痛感,直到心被侵蚀的停止跳动。只要心不停跳,他就一直活着,一直有真切的感觉,安静且恐惧的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中毒的人身死的一刻才是彻底解脱,这期间会维持很长一段时间的痛苦。毒素并不是很快致死,从中毒到身亡大约要经历一到两天。一开始可能只是头晕不适,到最后的一个时辰里才会不能说不能动,且身体腐烂。” 听了郎中的话,苏芷涵和李芸环皆是一惊。 她只能判断出林少咽气的时间,却无法断定林少是何时中的毒。按照郎中的话,林少很有可能是死亡前一天到两天一惊中毒了。由此判断,那三个人的说法突然全都站不住脚。如果长达两日的时间,谁都可以接触林少,范围和方法突然扩大了。 可是苗疆的毒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时候林老夫人突然尖叫道,“一定是牡丹那丫头,她来历不明,总缠着我儿,还不知羞耻的爬上我儿的床屡屡勾引。一定是她,当不成少夫人,她就害了我儿。来人啊!把牡丹给我帮上来!” “慢着!” 由于苏芷涵及时出声,本来要去帮人的小厮暂且停顿下来没有动作。 “林夫人,目前都只是猜测,没有任何证据,怎可凭空臆想,草菅人命?” 林老夫人是知道苏芷涵身后是大理寺的,故而苏芷涵发话,她不敢不听,咒骂了几句牡丹,便一边哭嚎着一边带着丫鬟们走了。 “师父,我们现在怎么办?”李芸环茫然的问道,这做生意她还在行,办案什么的实在一窍不通。 苏芷涵看着林老夫人离去的背影,只道,“我们去找一个林府的老人。” 这个人必须在林府待过很久时间,对林少爷的事了若指掌。思来想去,她记得林少有个奶娘住在府上,因为脚有残疾鲜少出门,而这残疾听说也是因为保护林少落下的,所以林家才肯赡养她的后半生。 奶娘所居的地方是后院右侧的一个小偏院,院子很小,里面只有三间房,其中一间较大的便是奶娘的房间。经过打听,奶娘醒福,别人都叫她福婶儿,偏院里只有一个丫鬟负责照顾福婶儿。 福婶儿不常出屋,虽然知道外头的消息,但也一直没有亲眼得见。故此见到苏芷涵二人来拜访时,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听闻是负责查探林少身死之事,惊讶之色又不见了。 苏芷涵仔细打量这位福婶儿,身为林少的奶娘,似乎对这位亲手奶大的孩子之死并不感到意外,也没有太多悲伤。 伺候的丫鬟退到屋外去了,屋子里只剩下三个人。 苏芷涵温声道,“福婶儿,我们来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和您打听一下,林少的事。林少之前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谁知福老长叹一声,“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真的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苏芷涵和李芸环互看一眼,这话里明显有隐情,可是这福婶儿的精神状态似乎不是太好,一直抬着头喃喃自语,什么报应,什么轮回,让人摸不着头脑。 “福婶儿?您是知道什么吗?林少是不是害过什么人?”苏芷涵试探性的问道。 福婶儿终于停止念叨,回归正题,“他害的岂止是一个人,他辜负了多少姑娘的真心。特别是那个傻姑娘。” 苏芷涵看到了眉目,“那个姑娘是谁?” 福婶儿目光变得悠远,好似回忆起很久以前的事,“她叫谢莹莹,是铁匠老谢头的大女儿。” 第七十一章 苏芷涵二人静静的听福婶儿讲述以前的事, 这才得知林少爷比她们了解到的更加恶劣。 林少爷常常流连烟花之地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可就因为他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清秀面庞,骗得其他姑娘还是愿意相信他的鬼话。其中, 他只把谢莹莹带回了家。 福婶儿原以为林少爷终于肯收心了,还暗自庆幸, 谁知他骗了人家姑娘给他白当了没有名分的通房, 还怀了孕, 他却不想负责。最后一尸两命不说, 林少爷怕她影响自己的前程,竟派人杀了谢莹莹一家,斩草除根, 致使谢家二老和谢莹莹以及腹中孩儿皆葬身火海。 “从那时候起, 我就时常做噩梦。”福婶儿颤着声音说道,“只因我身患残疾, 也无人诉说,他并不多背着我, 甚至在我面前炫耀自己的丰功伟绩,说那些迷恋他的女子都是傻子,只因为一点花言巧语就被他牵着鼻子走。造孽,都是孽障!” 李芸环听了, 气儿差点都喘不匀,“太不是东西了!” 苏芷涵却听出了一些话外之音, “您方才说, 谢莹莹是大女儿,那么底下还有另外的女儿?” 福婶儿回神, “是啊, 还有个女儿, 不过这女儿谁也没见过,一直在外地读书,据说是跟着舅舅舅母。” 也就是说,谢家还有人活着。若此人得知自己的父母姐姐死于谁手如何能不报仇? 次日,苏芷涵打算先从那三个人的身世入手。锦瑟和牡丹都来历不明,只有芸娘是林家表亲,有迹可循。于是她派了人去外头打听,自己则是在府中询问知情的人。 “师父!师父,你快去看看,我听说林夫人发疯了。”李芸环特意跑过来通知苏芷涵。 果不其然,苏芷涵随她去了主院,就看见一群丫鬟小厮围着林夫人,而林夫人真的像是疯了一样,衣衫不整蓬头垢面的到处乱跑。 “儿啊!你回来看娘啦!” 她一会儿往大树跑一会儿往池塘跑,比往日腿脚利索多了。 “姨母!姨母您回来啊!”芸娘跑不过她,气喘吁吁的在后边追。 林夫人猝不及防撞到牡丹身上,抬眼的功夫竟然直接掐上牡丹的脖子,一帮人去拦,还是没拦住,不一会儿的功夫牡丹就没了气。 苏芷涵等人看着牡丹的尸体,再看继续发疯的林夫人,一时没了动作。 “这……还怎么查?”李芸环面带难色,回头看向苏芷涵。 苏芷涵沉了脸色,先叫人把老夫人请回房里,用绳子绑住,再请郎中来探脉。她自己则是去检查牡丹的尸体,确实是窒息而死。 郎中探完脉象,起身,“老夫人应该是误食了致幻的东西,这才神志不清。” 苏芷涵回头,“老夫人今早都吃了什么?” 服侍的大丫鬟上前道,“老夫人哀思过度,吃不下东西,大家劝了好久才喝的核桃杏仁儿粥。” 苏芷涵吩咐人把剩下的粥端过来让郎中检查,郎中探查后大惊失色。 “是曼陀罗!用曼陀罗和其他十几种草药调制,也是罕见的毒。” 这种毒依然不产自中原,下毒的人非同一般。 苏芷涵盘问过做粥和送粥的丫鬟,在事情水落石出前,暂时控制了她们的行动。 几人回到住处,不止苏芷涵,李芸环也是一筹莫展。 三公主看她俩这副样子,不禁问道,“这案子如此难办?” 李芸环连连叹气,“可不,我总算是见识到办案的艰难了。毫无头绪啊!根本不知从何查起。” 三公主又看苏芷涵,“苏寺丞也没有头绪?” 苏芷涵回道,“下官本来有了一点头绪,但是现在又被打乱了。去查身世的人回来禀报,没有人的背景和谢家有关。下官以为的复仇案没了有利证据。” 三公主沉思片刻,“我是不大懂得查案的,不过苏寺丞确定调查的结果都是真实的吗?会不会有些知情人士其实也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苏芷涵沉默了,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 此时,林府的丫鬟端了热茶进来,“三位姑娘安好,这是上好的西湖龙井。” 三公主最爱品茶,率先拿起一杯,品尝后却皱了眉头。 大理寺升职记 第44节 “这不是龙井,是碧螺春。” 丫鬟赶忙查看,慌乱道,“可是上面写着是西湖龙井。” “写着是写着,里面的心儿换了,就是换了。”三公主将茶杯放回,“不过不用换了,你不用怕。” 丫鬟赶紧作揖谢恩,诚惶诚恐的退下了。 “师父?你走什么神呢?”李芸环好奇的问道。 苏芷涵低声默念,忽然起身,“下官去去就来,两位公主先用茶。” 说罢,她便离开了屋子,一路向后院走去。 原本的人可能不是原本的人,只是人们以为她是原来的人罢了。 苏芷涵劫住正要给表小姐送茶点的丫鬟,“你伺候表小姐多久了?” 丫鬟低下头,怯生生道,“奴婢,奴婢伺候小姐一年了。” “你家表小姐以前来过林府吗?” 丫鬟摇头,“小时候,老夫人带着小姐去探亲,后来十年没有回去过,然后近些年才把表小姐接来同住。” 苏芷涵眯起眼,“随表小姐来的仆从何在?” “表小姐来的时候出了乱子,被山匪劫持,那些仆从为了保护她被贼人杀害,表小姐好不容易才从匪寇手里逃走的。后来到了这里,老夫人和少爷对她都很好。” 苏芷涵已经明白了,也就是谁也证明不了现在的表小姐就是真的表小姐。过了许多年,林府的人,甚至是林夫人都不能真的确定她是不是表小姐,只是凭借信物,可是信物可以偷可以抢,甚至可以捡。 作者有话说: 第七十二章 是夜, 苏芷涵只身前往后院,敲开了芸娘的房门。芸娘看见她来,很是高兴的样子, 不仅热络的招呼她进屋小坐,还亲自给她倒茶水。 “姑娘怎么突然来了, 要是早告诉我, 我让底下人重新沏一壶茶。” 苏芷涵坐在圆桌旁, 抬头望着芸娘, 眼神中带着审视。 “不必麻烦了,我就是闲暇之时来聊聊天。” 芸娘倒了茶后坐到对面,笑意盈盈的, 和苏芷涵聊起了当地的风土民情还有一些别的地方没有的风俗习惯。 “我也是到姨母家后才知道这些的, 姑娘也知道,我原先住在小村子里, 可没见过什么世面。” 苏芷涵不动声色,安静的听着她与自己闲聊, 偶尔露出一抹浅笑算是回应。 等芸娘说的差不多了,她外头盯着苏芷涵,“姑娘今日好像心事重重。” 苏芷涵弯唇,“我确实有一事想与芸娘你言说。” “姑娘尽管说, 我与你们一见如故,没有什么不可只直言的。” 芸娘如此通情达理, 若不是她已推断出部分真相, 定然也会认为芸娘仅仅是个柔弱且善良的姑娘罢了。 “经过这些日子的调查,我大致想出了凶手的作案手法。” 苏芷涵直接将结果抛出来, 使得芸娘先是一愣, 继而强笑着洗耳恭听。 “凶手先是故意让我们注意到林少是个花花公子, 再引得我们打抱不平。神不知鬼不觉的让林少爷中了毒后,正好借着我施计让林少的奸情曝光。再后来,凶手利用我们一行人做出不在场证明,同时拉了其他两个人进来混淆视听。” 苏芷涵一边说着,一边观察芸娘的反应,“我说的是也不是?表小姐,哦不,应该叫你谢二姑娘。” 芸娘顿时面色冷凝,看向苏芷涵的眼神不善,“这只是你的猜测,你有何证据?” 苏芷涵拿出来一摞书信丢在桌子上,“这些全是林夫人老家里来的书信,全都被丢弃在落了灰的屋子里。我想芸娘的父母亲一定很想他们的女儿,不如接他们来和芸娘相聚。” 话已至此,芸娘再也维持不住平日里的和善面庞,眸中的狠厉叫人心惊。 “姑娘到底是何人物,居然能识破我的计划。你说的没错,姓林的是我杀的,牡丹也是我杀的,包括林老婆子疯了也是我作为。” 任谁经历家庭巨变也是会变得仇恨蒙心,知道害死父母和姐姐的人是谁,唯一幸存的谢家小女自然要报仇。她代替了真正的芸娘,潜伏在林家静待时机再一举歼灭,可谓是卧薪尝胆了。每日对着自己的仇人笑语嫣然,非常人所能为之。 “如果我没猜错,真正的芸娘已经不在世上了吧?” 谢柔柔显得毫不畏惧,仿佛一点不怕被揭穿似的。 “她和她的仆人早就死在路上,我替代了她到了林府,成了表小姐。也不能怪谁,只能怪谁叫她和林家有关系。” 苏芷涵凝眸,“对谢家的遭遇,我深表同情。可是你真的能确定所杀都是该死之人吗?芸娘有何错,那些随从又有何错?” “闭嘴!你懂什么!” 谢柔柔撕开伪装的面具,变得癫狂,像从地底下爬上来的恶鬼,逮住人死咬,谁都不会放过。 “凡是挨着我报仇的人都是我的敌人。从我爹娘、姐姐惨死之时,我就发誓,与林家人不共戴天,任何与其有瓜葛的人都是我的目标。姐姐在林府时,林老婆子和那个牡丹没少欺负她,我都打听到了。我要他们为谢家陪葬!”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苏芷涵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悲剧已经发生受害者成了施害者,不能说应该,也不能说不应该。 “把自己搭进去值得吗?” “值得。”谢柔柔斩钉截铁的说,“报仇是支持我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如今你的仇算是报了,接下来呢?杀光林府的所有人?” 谢柔柔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裙摆飘扬,飞舞的发丝衬着肌肤胜雪。她像是困在屋子里的鸟雀,想要振翅高飞,却怎么都飞不出去。 渐渐的,她停住脚步,瞪大了眼睛指着外头,“你听,外面是不是很安静?” 苏芷涵看向外头,就算是傍晚也不应该如此寂静,院子里竟然没有一个人经过。 “你做了什么?” 谢柔柔笑够了,突然对着苏芷涵柔声细语的说了一个字。 “跑。” 苏芷涵当即反应过来,施展轻功跃出后院,再回头时,院子已燃烧了起来。她赶回客房,还好她们一行人的饭食没有问题,不用她挨个的叫醒。 等到她们安全的逃出林府,整个府邸已经陷入熊熊大火中。 火光映天,照在苏芷涵脸上,衬出她晦暗不明的脸色。 谢柔柔最后还是保留了一丝善念,没有让她们这些外人一同陪葬。 “天呐,怎么会是她!” 赶路的时候,李芸环听到真相,忍不住大声道,“我们差点被烧死,现在倒好,和逃难死的,这林府里怎么竟住疯子。” 听她继续发牢骚,三公主拉住她的手让其坐好。 “好了,我们马上就要到杭州知府那,然后就能和娉婷会合。等到了傅府,就不会再颠簸了。” 李芸环点点头,而后看向苏芷涵,“对不住啊师父,本来是想拖你出来游览江南风光的,没想到出了这么多事。” 瞧她蔫头耷脑,苏芷涵不禁失笑,怕是再也遇不见如此傻乎乎的公主了。 “公主叫我一声师父,幸得我跟来了,不然我去哪找我的好徒弟?” 李芸环这情绪来的快取的快,方才像霜打的茄子,听了苏芷涵的话,立马挺胸抬头来了精气神儿。 马车辚辚而行,穿过几个镇子,终于到了杭州知府所在的地界。苏芷涵提前两日派人去送消息,关娉婷那边已经接到了大队人马抵达的信儿,和傅知府一起早早的在锦福镇口等候,将他们迎回傅府。 关娉婷向两位公主见礼后,直接看过来,笑道,“芷涵妹妹。” 苏芷涵回以微笑,“关姐姐。” 作者有话说: ——————————————————— 祝大家新年快乐!兔发猛进,兔然暴富,哈哈 第七十三章 一行人来到傅府安置, 傅知府专门腾出整个西厢房给她们半点不敢怠慢,就算不提两位公主,单说苏芷涵和关娉婷也是地方官员惹不起的。 相比民间的宅院, 当然是知府府上更加舒适,庭院也宽敞, 仆从更是多。刚安置好, 李芸环就把自己丢在榻上了, 完全看不出一点皇室的仪态, 当真是入乡随俗。再看三公主便是另一种画面,不管到哪里都是优雅自得,仪态万千。 苏芷涵不得不感叹, 这同胞两姐妹真的完全不一样。 “这的集市热闹吗?好玩吗?”李芸环躺着问道。 关娉婷到的最早, 自然对这里更加熟悉,她说了几个比较好玩的地方, 引得李芸环再也躺不住了。 “我们傍晚去集市!” 苏芷涵见她是听一出是一出,无奈道, “公主殿下又不累了?” 李芸环憨笑着,“明日在歇息,今晚出去瞧瞧。” 在五公主的极力建议下,一行人终于还是随她的决定而行, 当晚,几个人结伴上了集市。这里的夜景虽不及洛阳, 但也算得上是灯火辉煌。集市上人声鼎沸, 她们不得不贴近了说话,否则听不见对方说什么。 “两位小姐, 千万跟紧了, 这里人多杂乱, 很容易走散。”苏芷涵回头嘱咐道。 李芸环挽着三公主的手臂,郑重点头,“师父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三姐姐的。” 闻言,三公主看她一眼,满眼皆是宠溺。 “到底是你保护我,还是我保护你?” 李芸环轻哼一声,“当然是我保护三姐姐了。” “好,你说的都对。”三公主也不与她争,全都顺着她。 苏芷涵听在耳里,也看在眼中。身在皇室,姐妹两人的感情还如此好,当真是难得。 正当她稍稍走神的间隙,忽然有人把糖葫芦举到她的眼前。苏芷涵抬头一看,原来是关娉婷顺手买回来的。 “芷涵妹妹,给,吃糖葫芦。” 苏芷涵接过来,轻轻的道了声谢,糖葫芦酸酸甜甜的,就好像方才她的心境。苏芷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是显得有些落寞了,更准确来讲,她是有些羡慕。 这时候,后面的两位公主也开了个小差,买回来一些东西,李芸环拿着一张猪头面具,竟然带到了自己脸上。 “师父,你看我,是不是很可爱?这个面具给你。” 大理寺升职记 第45节 苏芷涵接过来一看,居然是张猴子面具。 “我买了一些甜点还有小吃,等回府去可以吃,苏姑娘爱吃甜的吧,我特意多买了点。”三公主微笑着说道。 苏芷涵愣了愣,随后也跟着笑了。 她在伤心什么呢,身边还是有很多人真的关心她的。虽然有些缺憾,但她还是幸运的。 想着,苏芷涵把猴子面具戴上,拉着李芸环一起往前跑。其他人则是在后面追着,一行人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苏芷涵挡开涌过来的人群,护着李芸环往前。街边的喷火表演引来众人观看,李芸环嚷嚷着想去,便拉着苏芷涵一起挤到人群中。 等她们挤进去了,喷火的表演也结束了,缓上来一群衣着不同的人。男子赤着上身,下坠灯笼裤,女子则是上身有件小衫,流苏坠在腰间,将搂在外面的腰肢衬得若隐若现,再底下便是五彩裙。他们上台的同时抬了个大木箱子上来。为首的女子向着台底下鞠躬行礼,而后让身边的男子躺进箱子里,几个人推着箱子旋转。 接着,女子拍拍手,后面的人将箱子打开,里面的人却不见了,只剩下空壳。正当百姓们都疑惑之时,方才消失的男子忽然出现在人群后面,大喊着回到台上,与女子会合。 台下叫好声不断,各种铜钱银锭也是不可计数的往台上扔。李云华看的高兴,跟着一起往上丢了一个银锭子。 “师父,你说他到底是怎么到另外一个地方的?” 苏芷涵知道这是魔术,魔术里只有手法,没有真实,其实都是骗人的。箱子里的人消失,又出现在人群外,除非有遁地之术。 再或者,是双生子,退一步,也得有一个人身形与对方相似,再易容乔装打扮。两个相似的人做局才能圆了魔术的精彩。 但是苏芷涵不想打击李芸环的积极性,只是顺着她说,称他们可能是有什么秘法。 此时,台上的女子招呼台下的赏客,询问有没有人上台,协助表演方才那个魔术。百姓们都跃跃欲试,李芸环也想去,被苏芷涵拦下。 “小姐,在下头观看更加赏心悦目。” 李芸环对她的话不疑有他,她说在下边看好,便在下边看。 苏芷涵发现,台上依旧只有一个男子,女子选了台下的一位年轻公子,做了同样的表演。结果年轻公子进入放箱子也是空的,而后,这位公子明晃晃的出现在人群后。再接下来,台上的表演换了,开始表演胸口碎大石。 那个被请上去的年轻公子,其实也和台上的两名男子身形相似,看来他们这里面是有个易容高手。 当晚几个人逛的优点晚,回来已经夜深了。等到次日醒来,已经过了吃早饭的点,即便是训练有素的关娉婷都没能早起。 兴许是早膳几个人都没用,不一会儿的工夫,傅知府便亲自来了西厢房。等到几人梳洗更衣完毕,才知道傅知府在院子里等了一盏茶的时间了。 等到他应召进门,一撩衣摆跪地叩拜。 “下官参见三公主,五公主!可是寒舍伺候不周,下官见今日早膳半分未动。” 闻言,苏芷涵不禁暗自腹诽,这宅院还叫寒舍,那些富商人的庭院就应该叫贫民窟了,平头百姓们更别提,都不能叫住的地方。 三公主弯唇道,“非也,是我等今日起晚了,故而没用早膳。” 傅知府赔着笑,“那就好,公主殿下有何需要告诉下官,下官立马差人去办妥。” 正在他嘘寒问暖之时,有衙役追到了西厢房,在门外高声禀报。 “大人,外头有人击鼓鸣冤!” 作者有话说: 第七十四章 听到禀告, 傅知府看看两位公主的脸色,却依旧在说着客套话,迟迟不理会外头的衙役。苏芷涵旁听半天, 听到的都是傅知府讲述杭州哪里好玩,哪里的菜色最为一绝, 总之停下来全是吃喝玩乐, 半点未提正事。 三公主笑笑, “傅知府何故不回应外头人的禀报?本宫听闻是有冤情。” 傅知府赶忙回道, “启禀公主,下官是怕打扰两位公主殿下的雅兴,下官一会儿便开堂审案。” 听他如此言论, 屋子里的其他人没有一个脸色好看的, 特别是李芸环这个一向情绪外露的主儿。 “傅知府再不去,黄花菜都凉了。”李芸环不满道。 三公主弯唇, “皇妹无状,不是有意要指责傅知府。” 听到三公主如此说, 傅知府才有了台阶下,立马顺杆往上爬。 “五公主天真烂漫,心直口快,下官晓得。” “但是。”三公主一改方才的和颜悦色, 严肃道,“一州知府是当地的官, 理应以百姓安危为己任, 而不是因其他缘由忽略百姓。百姓有冤情,岂可等一会儿?” 傅知府擦了擦额角的细汗, 赶紧应承, 匆匆忙忙就要退下。 “慢着。” 三公主不苟言笑时与当今的圣上颇为相似, 就连平时的四两拨千斤也像的很。 傅知府曾在年轻时有幸见过圣上一面,再看三公主时免不了与当初的圣上重合,敬重与畏惧顿起。 “殿下请吩咐。” 三公主回过头,看向苏芷涵,“苏寺丞,你和傅知府一同上堂,旁听就好。” 苏芷涵走上前,拱手道,“下官遵命。” “这位是?” 见傅知府尚在发愣,李芸环特地大发慈悲的为他解释,“这位是大理寺苏寺丞,当今圣上面前的红人,本公主的师父。” 傅知府闻声,双眸一凛,但很快被他隐去。 “原来是大理寺苏寺丞,久仰久仰,我早就听闻苏寺丞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人中龙凤。” 他本比苏芷涵的品阶要高,但苏芷涵从洛阳来,他又不得不敬畏几分。 “哪里的话,傅大人请。” 自告状的人击鼓鸣冤到开堂审案间隔了好久,告状的人膝盖都快跪麻了,终于见着有人升堂。 “大人,大人您一定要为草民们做主啊!” 苏芷涵打量告状的男子,忽然想起昨晚在街上表演魔术的几个人,这名男子便是那个被从箱子变到人群中的人。 傅知府有模有样的咳嗽一声,拍响惊堂木,“堂下何人?” 男子当即叩头,“启禀大人,草民蒙力,是表演团的人。今早突然发现草民的未婚妻死在帐子外的草地上,死状,死状凄惨。草民请求大人查明真凶,为秋儿报仇。” 待裹着草席的尸体被抬进堂中,苏芷涵打眼一瞧,登时讶然,死的秋儿正是昨晚在台上表演魔术的姑娘。她的脸上都是淤青,嘴角还有血痕,发丝凌乱,应该是经过激烈的挣扎。 如果女子大喊,帐子里的人理应听见,除非,秋儿不是在帐子外被杀害,又或者帐子里的人中了迷药。 傅知府沉吟一番,拍案道,“你如何确认秋儿是被人杀害的呢?也许是她自己杀了自己。” “这不可能,大人,您看见秋儿的惨状便知,一定是他人杀害。”蒙力高声道,而后语调又迟疑了,“希望大人请个女仵作。” “你让本官上哪给你找女仵作?你……” 不等他骂完,苏芷涵忽然起身,“傅知府,我来即可。” 傅知府马上变了脸,“劳烦苏大人了。” 衙役们拉起围帐遮挡住尸体,全部脸朝外,只有苏芷涵一个人在围帐之中。当掀开草席之时,她瞬间明白了男子的话,尸体的胸膛被用什么东西穿过,勾出了一个窟窿,再往下更是惨不忍睹,最关键的身体被送来是除了草席没有任何衣物。 这是一桩极其恶性的虐杀案。 苏芷涵把草席重新给尸体盖上,随即摘下手套,让衙役们收起围帐。 “她被发现时身上就没有衣服?” 蒙力攥紧拳头,闷声点了头。 苏芷涵回到原来的位子,“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凌晨,身上的伤无数,胸口为致命伤。在致命前,死者曾遭受过非人的待遇。你可否觉得昨晚睡的尤其沉?” 蒙力回想一番,忙点头,“是,草民今早醒的很晚。往日我们都是鸡叫时就起了。” “这便对了。凶手先用迷烟迷晕了众人,再将秋儿带到帐子外。凌虐的过程中,秋儿醒了,激烈挣扎反而换来更重的虐待,最后被凶器转过胸膛而亡。” 苏芷涵分析过后,又问道,“你们可与谁结过仇?” “不曾啊。”蒙力一脸的茫然,“我们跑江湖卖艺的,一会儿换一个地方,就为了赚银两,怎会与人结下仇怨。” 不是仇杀,便有可能是情杀,如果二者皆非,她会再考虑最后的可能。 这时,傅知府突然道,“依本官看,是你自己下的迷药,然后杀掉了自己的未婚妻,然后往本官这里喊冤,贼喊捉贼。” “大人明鉴!草民爱秋儿还来不及,怎会杀她。”说着,蒙力往地上磕了好几个响头。 苏芷涵想起那晚台上的魔术,不禁问了一句题外话。 “你们团内可有会易容的人?” 蒙力当即回到,“有,他叫赵川,我们表演大变活人都靠他扮演各种各样的人。” 果然不出她所料,傅知府所言不无道理,看来还是得先从表演团的这帮人中查起。 根据蒙力所述,表演团的主要成员有五人。除去秋儿外,还有两名女子,剩下的便是蒙力和赵川。 苏芷涵回去后向三公主禀明了情况,并借来侍卫去查表演团的这些人之间有何瓜葛。 “我听说那个叫秋儿死的很惨,到底是谁这么丧心病狂。”李芸环愤愤道。 苏芷涵看她一眼,突然想起来什么事,随口嘱咐道,“公主莫要单独行动,若是出门,身边必带或者关姐姐。” 若是在表演团里查不出嫌疑人,范围扩大到外面,便更加难以侦破了。万一是无差别行凶,凭五公主的模样很容易成为目标。 作者有话说: 第七十五章 让苏芷涵没想到的是, 她派出去的人还没回来复命,反倒是傅知府那边先有了调查结果。当他将调查结果拿到苏芷涵跟前时,顺带表明了自己的推断。 表演团中一共有五人, 三女两男,秋儿是团主, 其他四人是团中的表演者。根据傅知府呈现的调查情况, 另外两个女子分别叫浮花和云朵, 两个男子则是蒙力和赵川。五个人都是在走江湖的时候结识的, 蒙力是秋儿的未婚夫,赵川暗恋秋儿,浮花暗恋蒙力, 云朵暗恋赵川。 “依照我的意思, 浮花最有作案动机,她杀掉秋儿就可以独占蒙力。”傅知府信誓旦旦的说。 若真是如此, 这四个人都是有作案动机的,移情别恋、爱而不得和嫉妒。 苏芷涵摇头道, “凶手是个男子。” “那便是浮花找的帮凶,又或者蒙力和浮花狼狈为奸,想夺取团主之位。” 傅知府分析的头头是道,苏芷涵相信如果这件案子她们不在, 怕是已经抓人定案了。 “想要知道真相,我直接派人把他们抓回来, 严刑拷问, 就不信他们不招供。”说着,傅知府转身便要走。 大理寺升职记 第46节 “慢着!” 苏芷涵将人拦住, “如今并无明确证据, 也没有推断完全, 怎可妄下定论?况且严刑逼供之下冤情更多,傅大人难道经常如此断案?” 傅知府听后,连忙堆起笑容,“我这不是太着急了嘛,依苏大人看,应该如何?” 现在不能断定这四个人到底有没有罪,只能说有动机有嫌疑。 苏芷涵沉思片刻,“派人将他们控制起来,挨个审问,不可妄动刑罚,其余的继续调查。” “好,苏大人是大理寺的人,断案必定比我在行。”傅知府迎合道,“都听苏大人的。” 次日,苏芷涵派下去的人也有了回禀,情况大致与傅知府提供一样,更增加了那四个人的嫌疑。 即便如此,她依旧不能断定此案是单独的个案。 “师父?师父!”五公主拿着两个糖人儿在她面前晃了好半天。 苏芷涵猛的回神,周遭是喧闹的集市,两人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已经停滞好一会儿了。 “我走神了。” 李芸环拉起她的手一起往前走,“好了师父,案子要查,街也要逛啊。” “你是又看上哪家点心了吧?” 五公主这次下南下,倒是养成了一个习惯,走到一个地方就要把当地的小吃点心品尝过来,方不虚此行。 “好啦,师父莫要取笑我。” 两人走到一家点心铺子跟前,店面外的长队已经排到看不见尽头。 “好多人啊。”李芸环叹气道。 苏芷涵叫来后面跟着两个侍卫,让他们其中之一去排队买点心,自己则是带着李芸环到点心铺子对面的茶楼小坐。 两人只要了一壶清茶,在这里她们能看到对面点心铺子的队伍,按照这个长度,估计得排上个把时辰。 苏芷涵端起茶杯还没有喝,就听旁边桌上有两男一女正在闲谈,他们谈话的内容正巧与表演团的案子有关。 右手边的中年男子摇摇头,“我也看见那个表演团了,你看那个台上的女子穿的如此暴露,怪不得惹来杀身之祸,哪个正经人家的女子会露腰露肩的。” 左手边的年轻男子也深表赞同,“穿这么少不就是勾引男人吗?男人想对她做什么都情有可原,谁看了没点想法。” “可是我听说,那姑娘是因为和团里两个男子纠缠不清才被杀的。”旁边的妇人跟着道。 中年男子用筷子敲敲桌面,“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人家别人怎么没被杀,一定是她自己的问题,不守妇道被杀也怨不得别人。” 那三人讨论的很大声,几乎半个茶楼的人都能听到一二,苏芷涵二人在旁听得便更加清楚了。李芸环已经气得双手攥成拳,刚要站起来,就被苏芷涵按了回去。 “师父,我得和他们理论去,怎么人被杀还是被害者的错?就算她穿的少也不是被杀的理由啊。”李芸环双颊气鼓鼓的,要不是苏芷涵按着已经冲上去了。 苏芷涵拍拍她的手背,将人安抚住,“五小姐现在去和他们理论,他们也是听不进去的。人总喜欢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并且已经根深蒂固,除非拿证据摆到他们面前,否则再理论也是没用的。” 李芸环深吸一口气,点心也不管了,直接拉着苏芷涵离开了茶楼。 上马车时,苏芷涵回头看了一眼四周来来往往的行人。听到李芸环询问,她才上了马车。 路上,李芸环好奇道,“方才师父看见什么了?” 苏芷涵摇摇头,“没什么。” 刚才好像有道视线一直追着她们,准确来说是一直追着五公主,自己回头时,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才算是消失。 闲聊中,苏芷涵提到,“好像傅府中只有傅大人,傅大人的家人呢?” 李芸环也寻思,“我也没见过,什么夫人、女儿、儿子的,就听底下人说傅知府的家里人与他不和,住到城郊别苑去了,平时也很少来往。” 秋儿的惨死并没有引起杭州城的恐慌,人们只道秋儿是自己行为不检点才惹来杀身之祸,寻常人是不会遇到这些事的。 两人回到府中,苏芷涵继续整理案件的细节以及来自表演团的口供。那四个人是被分别审问的,但是出事前的时间地点全都可以对的上,只有一点,蒙力撒了谎。秋儿出事的时候,为什么他们没有察觉,是因为他和浮花找了借口约在客栈住了一晚,赵川和云朵亦是。秋儿落了单,等到他们鬼混回来才发现秋儿的惨状,几个人都吓傻了,这才报了官。 按照蒙力的说法,他很爱秋儿,可是面对浮花的一再追求心中动摇了,浮花和他说两人可以只在背地里相会。蒙力动了心思,想一明一暗,坐享齐人之福,没想到出了大事。 “师父!”李芸环在桌旁挥手,“师父先别看了,先来用膳吧。” “这就来。” 苏芷涵放下供词,刚走出两步,忽然有侍卫急匆匆的赶回来禀报。 “启禀大人,城南周铁匠现在傅府外,称他的女儿惨死家中。” 苏芷涵双目微睁,当即道,“速召集人马,去城南周家。” 作者有话说: 第七十六章 她带着人马赶往城南周家, 知府衙役与他们几乎是同时到的。周家就那么一丁点大,被两队人马围的水泄不通,连只苍蝇怕是都飞不进去。 周铁匠就这么一个女儿, 年少时与妻子和离,单独带着女儿, 父女俩相依为命。如今周姑娘惨死, 他万念俱灰, 瘫坐在地上, 双目空洞,谁问话都不回答。 苏芷涵来到事发的房间,只见周姑娘的尸身惨状与秋儿近乎相似。她在房中待了足足一个时辰, 仔细的寻找两具尸体死亡手法的不同之处。 突然, 她不经意发现了床沿的泥痕,再看周姑娘的鞋底, 边沿沾了一些淤泥。 等她出来,傅知府也到了。众人围过来, 眼巴巴的望着她,等待验尸结果。 苏芷涵把手套丢到旁边,抬眸道,“杀人手法与秋儿基本一致, 只是有一点,周姑娘不是在房中遇害的。” 傅知府讶然道, “不是房中?那是哪里?” 苏芷涵思索一番, “周姑娘床边的鞋子上有泥土,床沿也沾染了些许土色, 应当是凶手把人杀害以后再扛回来。也许是土坡、树林之类的地方。” “要是真把人偷出去杀, 周铁匠难道不会发现?”傅知府犹豫着, “也许前两天沾的泥呢。” “不会。”苏芷涵斩钉截铁,“如果是隔着两天以上,泥土早就干了,可周姑娘床沿和鞋底的泥土还有些湿。” 而且,但从屋外屋内看,没有发现其他人留下的脚印,只能说明此人有可以不留痕迹的本事,例如轻功卓越。死亡时间在清晨,也就是说凶手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偷人去杀,可见已经丧心病狂,且胆子大的很,很像是个老手。 傅知府好似颇有他想,坚持觉得人被扛出去杀不太可能。 “眼下都是我们猜想,具体还要问问周铁匠才是,可是他,唉。” 众人的视线落在周铁匠身上,就见他还是如一开始般一动不动,像是丢了魂儿。 傅知府抬手在他眼前晃晃,“周铁匠,你女儿今早出门了吗?” 周铁匠依旧无动于衷,朝着一个方向出神,不知道在看什么。 正待一筹莫展之际,苏芷涵走到跟前蹲下与他平视,“周铁匠,你女儿叫萍儿吧?” 许是女儿的名字唤回了周铁匠的一点神智,他终于转过头来看向苏芷涵,努力理解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苏芷涵见有效果,继续道,“如今能为萍儿讨公道的只有你了,你是想绝望的等死,还是为她报仇?” 周铁匠的眼里有了些许光,忽然,他挣扎着,从瘫坐变成了跪拜。 “求大人为我女儿做主啊,她是个单纯善良的好姑娘,绝对不会招惹谁的,她死的冤枉!” 苏芷涵将他扶起,“你放心,我今日来就是为了查清楚真相。你且告诉我,今早你的女儿出过门吗?” 周铁匠摇头时已然老泪纵横,“萍儿很少出门,我每日早出晚归,她就在家等我。” 看来周铁匠也无法确定周萍儿是否出过门,如果在周铁匠不在家时,凶手靠轻功潜入掳走周萍儿,杀害后又送回来。 凶手为什么要把人送回来?为了获得复仇的快感吗?难道周铁匠和表演团都与凶手结过仇怨? 如果是无差别杀人,为什么还要送回来? 苏芷涵蹙着眉,百思不得其解。 周萍儿的案子很快传开了,镇子上的百姓们这才开始感到恐慌。家里有年轻女子的人家全都大门紧闭,那些之前说风凉话的人也没词儿了。 苏芷涵走在街上时,只觉集市比前几天清冷许多。街上的店铺大概有一半都是挂锁头的状态,走出好一段距离才能看见一个店家。 她向附近开着的包子铺打听了一下镇子的近况,以及有没有外来人到镇子上。出来时,她打算先回傅府,结果走到一条巷子口时,被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拦住。 “你是洛阳来的大人吗?” 苏芷涵打量妇人,身上的衣服料子似乎是不错的,可是左破一块右破一块,加上脏兮兮的,已经快要看不出本来的样子了。 “我是,您找我?” 妇人一听当即就跪下了,抓住苏芷涵的裙摆不放,“大人!大人你要为我女儿做主啊!” 又是女儿? 苏芷涵想要扶她起来,可是妇人死活不起,偏要跪着说才安心。 妇人哭着诉说自己女儿的遭遇,她讲的声泪俱下,苏芷涵却是听得心惊。 她的女儿是去年夏天被拖到树林里杀害的,死状与秋儿、萍儿一样。当时的案子是由傅知府审,最终无果而终。 “那个姓傅的要给我一些钱让我放弃追查,可是我只要我的女儿能瞑目,一定要查到底。最后,姓傅把钱拿回去,案子也给放下了。” 苏芷涵对傅知府所为倒是不意外,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这人就是个和稀泥的,根本不会关心百姓安危。她心惊的是,这个案子原来在一年前就已经开始了,她如今知道的就有三桩,也许不止三桩。 她也终于明白凶手为何要把周萍儿送回家,因为这个不能称之为人的家伙已经杀疯了,不过是想要彰显自己的杰作。 恶贯满盈,别人却又无法捉到他,凶手应该很自鸣得意,以虐杀为喜乐。 几个死者的共同点,皆是年轻美丽的女子。 “什么?师父你是说,凶手杀人毫无理由,就是为了满足私欲?”李芸环听到她的推断后,震惊的坐不下了,围着屋子转了三圈。 “畜生!太不是东西了,丧心病狂!” 三公主朝着李芸环招手,“过来坐着,别转了,你再转也不能把凶手转出来。” 李芸环刚坐下,立马就有侍卫来报,称知府府主院打起来了。 苏芷涵问道,“谁和谁打起来?” “是傅知府和傅少爷。” 三个人互相看看,李芸环最先跳起来拉住苏芷涵就往外走。 “师父,咱去看看热闹。” 作者有话说: 大理寺升职记 第47节 第七十七章 她们赶到主院时, 傅知府正和一个年轻公子吵得不可开交,底下人拉都拉不住。 “你这个不孝子,我什么时候缺过你吃穿?你去赌坊输钱还有理了!”傅知府喊完了就捂着心口一阵咳嗽。 年轻公子却不以为然, “你给我钱是应该的,谁让你在外头花天酒地把我娘气跑了, 现在她死了, 你高兴了?你就我一个儿子, 钱不给我给谁!” 傅知府手指颤抖的指着他, “你……畜生!” “我是畜生?你就是老畜生!” 旁边看戏的两人一句话没多嘴,李芸环向苏芷涵挑了下眉,两人心照不宣。 直到架吵完了, 傅知府被底下人搀扶回房, 那位傅公子却坐地大哭起来,嘴里谩骂着, 细数傅知府如何对不起自己的母亲。 李芸环想上前问问状况,被苏芷涵拉住。可等傅公子爬起来离开时还是与她们打了照面。 “见过二位姑娘。” 傅公子抹着眼泪说道。 李芸环看看他, “你一个大男人哭什么。” 傅公子闻言却哽咽了,“我,我哭我娘命苦,哭我自己命苦, 摊上这么个老畜生。姑娘好心,莫见怪。” “你要是觉得自己苦就去外面看看那些流离失所的人。”李芸环说道, “你就知道自己不算苦了, 起码你还吃饱穿暖,有地方住。” 傅公子朝着二人一拜, “多谢姑娘宽慰, 在下铭记于心。” 等人走了后, 李芸环叹气道,“我早就看这个傅知府不顺眼了,两面三刀和稀泥,原来还对妻子不忠,真是败类。” 苏芷涵看着傅公子离去,若有所思。 “师父,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苏芷涵回神,“没什么,总之五小姐切记不可单独行动,也不可与不熟悉的人走。” 李芸环连连点头,“我知道了。” 秋儿的案子未有眉目,又出了别的案子,百姓们人心惶惶,特别是那些家里有年轻女子的大户人家纷纷向知府施压,让他们赶快抓到凶手。 然而连做两起案件后,凶手似乎销声匿迹了。有人猜想凶手可能是到了下一个地方寻找目标,然而苏芷涵却不这么认为。 凶手一直在此处,甚至是待了多年。 苏芷涵外出巡查后返回傅府,只见三公主在房中,不见五公主身影。 “五公主在何处?” 三公主闻言也是一脸茫然,“我也不曾见到她,她说她去后厨学做点心。” 苏芷涵心里不安,赶紧去后厨找人,可到了厨房也不见李芸环影子。 “五小姐呢?” 厨娘小心回话,“方才有侍卫来报,说您请那位小姐过去,她就去了。” 糟了! “侍卫在哪?” 厨娘被她的语气吓到,哆嗦道,“是个面生的,奴婢也不知道。” 苏芷涵当即吩咐底下人去找,大街小巷的搜寻,同时派人护住三公主。 “关姐姐,可有消息?” 关聘婷已经带人在镇子上转了好几遍,摇头叹了声气。 知府衙役也出动了,全镇搜索,一天了,一点眉目没有。 苏芷涵心里没了底,人能去哪呢? 沉思片刻,她忽然抬头,“镇子边缘的树林搜过吗?” 关聘婷正色,“尚未,我这就带人去找。” 二人分道去找,关聘婷去了树林,苏芷涵带人去了反方向的矮山。 这座山光秃秃的,根本无处藏身,苏芷涵一度怀疑自己找错了路。天色已晚,众人举着火把进山,山路崎岖,火光只能照见眼前的路,更加不容易搜寻。 “你们继续搜山。” “是!” 苏芷涵只身返回经过的山路,也许他们忽略了什么地方。 正当她到达半山腰时,却看见一处被藤蔓掩盖的地方冒出微弱的光点。紧接着,她便听到有女子喊叫的声音。 苏芷涵顺着声音走过去,扒开蔓藤才发现这里是个山洞。 她走进去,声音越来越清晰。 “你敢动我,我一定将你碎尸万段!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苏芷涵呼吸一滞,“公主殿下!” 这一声过去,忽有一人影从身边闪过,苏芷涵出手拦住他,两人过了几招,那人着急脱身,竟使出了迷烟。 苏芷涵掩住口鼻,这才没有中招,只是被贼人跑掉了。 “师父!是师父吗!” 哭喊声让苏芷涵放弃追人,赶忙去救人。 她举着火折子照亮,看到李芸环衣衫不整的躺在地上。 “师父!”李芸环满脸泪痕的唤着。 苏芷涵解开她的穴道,见她这般也不好示人,脱了自己的外衫替她裹上。 “没事了,公主,没事了。” 李芸环在她怀里放声大哭,可见是吓坏了。好在她来的还算及时,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回到傅府后,李芸环扑进三公主怀里又哭一场。 三公主轻轻拍着她的背,哄了半天,“你吓死我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苏芷涵在一旁候着,身上的外衫是关聘婷取来披上的。 半晌,三公主终于把人哄的不哭了,抬头对苏芷涵道,“传假信息的可是傅府中人?” 苏芷涵回道,“无人承认,但……下官以为,此人与知府衙门脱不开关系。” 三公主冷下眸子,“苏寺丞尽管去彻查,查出来,不管那人是谁,本宫亲自处理。” 苏芷涵拱手,“下官遵命!” 从两位公主那出来,苏芷涵始终沉默不语。直到关聘婷问她,她才开口。 “芷涵妹妹想从哪里入手?” 苏芷涵抬头看了眼天上冰轮,“我想查……傅家别苑。” 回来时,她就已经派人去查傅家别苑的位置和府上有什么人。等查探的人折返,苏芷涵才知傅家别苑除去仆从,住着两个人,一个是傅公子,还有一个年迈的老妪。 作者有话说: 晚上还有一章 第七十八章 这老妪的来历无人知晓, 只知道她在傅府别苑已经住了一年时间了,傅公子待她礼遇有加,似乎让她代替了自己的亲母。 那日在府中, 她就看出傅公子身上有功夫,而在山洞时, 与她交手之人的身形与其十分相似。若不是他用迷烟, 早就被她擒住了。 但是她打伤了贼人的左肩, 如果傅公子左肩有她的掌印, 就能证明他就是这起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然而如何探查能不让傅公子起疑心就是个问题了。 其他人都是傅知府派去的,唯独老妇人不是,若能得见一面, 她便能确定此人是否可以当做突破口。 老人会对什么没有戒心? 苏芷涵想着, 突然问关聘婷,“关姐姐, 你可会化惨妆?” 关聘婷茫然道,“什么是惨妆?” 到了梳妆台前, 关聘婷神情略显呆滞的替她上妆。 苏芷涵让她画得要多惨有多惨,就是照着乞儿打扮。 “你真的要这般上街?”关聘婷不忍道。 苏芷涵抬起头,脸上脏兮兮的,头发也披散着, 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只有两块补丁。 “做戏而已, 舍不了孩子套不着狼。” 关聘婷一阵无语, 继续往她身上加凄惨,最终营造出一种凄美感。 “主要是人好看, 估计套麻袋也好看。” 苏芷涵大功告成, 随便捡了一根枝条当拐杖, 一瘸一拐的就到了傅家别苑门前。 今日傅公子不在府上,正是上门的好时机。 她往别苑门前的石阶上一坐,顿时有守卫上前哄她。 “去去去,臭要饭的,你知道这是谁家门前吗?哪是你能坐的地方。快走快走!” 苏芷涵低着头,“这位大哥行行好,我实在没地方去了。” 守卫并不管她,“没地方去你也不能坐这,快走!” 这功夫,门里有位老妇人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 守卫换上恭敬的嘴角,“这有个叫花子赖在门口不肯走。” 大理寺升职记 第48节 苏芷涵瞅见机会,立马扑过去,“老夫人,您行行好,老家闹瘟疫,父母亲人都死光了,只剩下我一个人。要不您让我到府上做个做粗活的使唤丫头也行。” 老夫人动容,也不嫌弃她身上脏,摸摸她的头,“让她进来吧。” 苏芷涵顺利的混入别苑中,她早已派人盯住府上的一举一动,每到这个时辰,老夫人就会逛园子,特别是到门口转一圈,也不知道是在等谁。 “姑娘,喝口水吧。” 老夫人屏退了其他人,只留苏芷涵在房中。 苏芷涵乖巧点头,一边喝水一边偷偷观察,只见老夫人总是望着自己,好像看到自己很高兴似的,眼眶都红了。 “老夫人,您怎么哭了?” “没什么。”老夫人转过头去擦了擦眼泪,“就是看到姑娘你,就想起我的女儿。” 苏芷涵顺着她的话问下去,“您的女儿?是这府上的小姐吗?” 却见老夫人摇头,“她不在了,若是还活着,想来和你差不多大。” 苏芷涵放下水碗,装作很好奇的样子,“那她是怎么故去的?” “她……遇到了歹人。” 苏芷涵听她回忆往昔,却是惊讶了。老夫人和女儿相依为命,本是到这个镇子上寻新的生计。不曾想,刚到镇子上,女儿就被歹人害死,老夫人无依无靠,行乞为生。 后来,她偶然遇见了傅公子,正巧傅公子刚刚丧母,便好心把她留在府中。渐渐的,二人竟像真母子般,底下人也对她恭敬有加。 最令苏芷涵惊讶的是,老夫人女儿的死状与秋儿、萍儿一模一样。 “姑娘?你怎么了?” 苏芷涵回神,“老夫人,您没想过为女儿报仇吗?” “想过啊,可是凶手一直找不到,这事儿就被搁置了。” 苏芷涵从未想过世上还有如此巧合的事。 “如果有一天,您发现杀害您女儿的那个人就在身边,会如何?” 老夫人闻言一惊,“什么意思?” 苏芷涵直起身体,再无方才畏畏缩缩的模样。 “老夫人,傅公子应当就是多起杀害少女连环案的凶手。” “你胡说!你是什么人?来此有何目的?” 眼见老夫人对她起了戒备,苏芷涵却完全不加掩饰了。本来她还想如何说服老夫人帮忙,现在看来她们有着共同的缘由。 “我是大理寺寺丞,苏芷涵。南巡只为体察民情,前一日,与我同行之人差点遭到歹徒的毒手,幸得救下来了。” 苏芷涵开门见山,自报家门。 老夫人愣了一会儿,“你是……大理寺的人?” 苏芷涵点头,“正是,那日虽未抓住歹徒,但打伤了他的左肩。如果老夫人质疑我的猜测,可以亲自检查他的左肩有没有掌印。今日多有叨扰,我就在傅府后院,静候老夫人消息。” 她说完就走了,没有留给老夫人半点反应的机会。 离开别苑后,她未再派人去探查,相信很快便会有结果。 看到李芸环像往常一样和三公主谈笑,她放了心,没有留下阴影就好。 “师父。”李芸环看见她,想跑过去,跑了两步又停住了,满脸委屈。 “我又给师父惹祸了。” 她不过来,苏芷涵只好走过去,“公主平安就好,其他都不叫事。” 李芸环还是垂头丧气,“师父,我是不是很笨啊?你都让我不要轻信面生的人了,可我还是……” 见她如此,苏芷涵抬手摸摸她的头,“你不是信了那侍卫,是信了他的话,因为他的话里有我。换言之,公主是信了我。” 李芸环哽咽着点了头,“谢谢师父不嫌弃我给你丢脸。” “公主说的哪里话,若不是你犯险,可能案子也不会这么快有了眉目。” 李芸环一听,眼里顿时有了光彩,“真的?我还是有用的?” 苏芷涵笑道,“可不,很有大用。只不过以后可不能再涉险了。” 李芸环当即答应,“以后我只信师父当面和我说的话。” 很快,苏芷涵等待的消息来了。她的人一直守在府里,将老夫人想要传达的信息告诉给她。 不止有傅公子肩上确实有伤的事实,还有他在府里藏匿的一些铁具,与秋儿和萍儿身上的凌虐之伤很是相似。包括他作案后回去画的画,全都是女子惨死之态,其中就有老夫人的女儿,一共十幅画。 估计这人渣平日里还要拿出来好好欣赏一番。 苏芷涵当即将侍卫分成两波,一波由关聘婷统领,保护两位公主,看住傅知府。剩下的由她带着去傅家别苑拿人。 她带人冲过去,却被守在那的侍卫告知,老夫人让她过一个时辰再进去。 苏芷涵心中生疑,命人守在门外,若她发信号即刻进府拿人。 别苑的守卫好像都被撤了,她只身潜入府中,却到处看不见人。 等她摸到老夫人的房间时,在顶子上偷偷掀开瓦片窥探,就见圆桌上摆着酒菜,而旁边坐着两个人,正是老夫人和傅公子。 作者有话说: 苏芷涵:我父母双亡。 苏侍郎:???! ——————————— 第七十九章 饭桌上的二人母慈子孝, 相谈甚欢。苏芷涵看见傅公子像个孩子似的渴求母亲的关怀,恰巧老夫人也怀着一腔母爱。 “您今日怎么也喝酒了?” 老夫人慈爱的笑道,“我看你总喝, 想着尝尝什么味道。” 傅公子也跟着笑了,在老夫人喝下后, 也跟着饮了一杯。 “醉仙居的酒就是好, 他们那的点心也好吃, 改日我带回来给您尝尝。” 老夫人点头说好, 与傅公子其乐融融的互相夹菜。 苏芷涵在上头看着,约莫过去半个时辰了,那两个人才算是酒足饭饱。 “我叫底下人来收拾。” 傅公子刚要起身, 老夫人却按住他的肩。 “不急着收拾。”老夫人的声音有些发颤, “陪老身说说话吧。” 傅公子点头,“好, 咱娘儿俩说话。” 苏芷涵又等了好一阵,突然, 老夫人猛的吐了一口鲜血。 傅公子大惊,想要起身想扶,却和老夫人双双摔倒在地。 “这酒……” 老夫人笑了,“用你最喜欢的酒送你一程。” 傅公子脖子一歪, 也呕出一大口血来。 “你……我待你不薄,为何害我!” 老夫人躺在地上, 仰天笑着, “如果不是你杀死我女儿,我又怎么会成乞丐?” “你女儿?你女儿是谁?” 老夫人口中不断冒出鲜血, 斜瞪傅公子, “你, 你自然不记得。” 外头忽然传来骚乱,苏芷涵放了信号,侍卫冲进府中。 “老夫人!” 苏芷涵闯进屋子,将她扶起稍许,“您为何不等我们?” 老夫人却道,“我,认贼作子,如果……不亲手杀了害死她的人,如何有脸面下去见她。” 苏芷涵再探她的鼻息,已然没了气。 傅公子那头却还在挣扎,拼着最后的力气破口大骂老夫人恩将仇报。 苏芷涵合上老夫人的眼睛,平静的说,“我以前听师父讲过一个故事。故事里有个穷凶极恶的歹徒,他杀害了许多人,但当他被抓后,却说自己曾经救助过一个不相干的老人,所以他认为自己是个大善人。” 当傅公子只留下一口气的时候,苏芷涵轻声道,“善与不善,皆在世人心中。” 苏芷涵带着侍卫返回傅府时,关聘婷已经将傅知府擒住,他不止纵子行凶,草菅人命,还中饱私囊,披着人皮做了许多畜生都不屑做的事。而那日引五公主出府的侍卫也被抓到了,正是傅知府派来的。 “谋害当朝公主,该当何罪?” 在关聘婷的质问下,傅知府却大笑起来,“公主算什么,只要我儿能舒坦,管她是谁。” 苏芷涵拧眉,原来不光是儿子疯,这爹也不逊色。 “你儿现在确实舒坦了。” 侍卫将傅公子的尸体扔到过去,傅知府立马就崩溃了,抱着傅公子尸首嚎啕大哭。 苏芷涵等人在旁看着,无半点怜悯之意,他知丧子之痛,却纵子杀害他人之女,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傅知府突然抬起头,目露凶光,“你们给我等着!只要我有一口气在,绝不会放过你们!” “那就让他没有气在。” 众人闻声回头,只见三公主带着李芸环走出来,她将李芸环交给苏芷涵,只身走近。 关聘婷紧张道,“公主。” 三公主朝着她点下头,从袖子里掏出玉令,“此乃母皇所赐,代表圣上亲临,可先斩后奏。” 傅知府傻了眼,忽而大吼着,“就算是公主,也不能斩杀朝廷命官!况且,你只是普通公主而已,没有封号,代行不了皇权!你敢杀我?谁敢杀我!必定惹祸上身。” 三公主突然拔出关聘婷腰间的佩剑,一剑下去,傅知府登时倒在地上。 大理寺升职记 第49节 苏芷涵等人皆被惊到,只因她们眼中的三公主一向温柔待人。 三公主走到关聘婷面前还了宝剑,转头对众人说道,“今日斩杀狗官是本宫所为,若母皇真的怪罪,皆由本宫承担。” 苏芷涵等人当即拱手行礼,她身后还站着个晕血的李芸环。 “师父,我有点腿软。” 苏芷涵赶忙扶着人回屋里坐着。 杭州的连环杀人案终于水落石出,百姓们在声讨前任知府的同时也即将迎来他们的新知府。 傅府被查封后,苏芷涵一行人开始返程。 苏芷涵近几日精神不济,李芸环特地拉着她上了自己与三皇姐的马车。 “这边宽敞,师父你想睡就睡会儿。” 苏芷涵本是不想睡的,可经她这么一说,还真睡过去了。 然后她做了一个梦,接着就被吓醒了。醒来她就看见李芸环关切的眼神。 “师父,你做噩梦了吗?” 苏芷涵抬手擦了擦额头,竟然出了一头冷汗。 “兴许是。” 她梦见有人从悬崖上跳了下去,而那个人正是她认识的人,可此刻并不在她的身边。 第八十章 她梦见的人是夏丹雪。 苏芷涵纳闷儿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梦到夏姑娘从悬崖掉下去呢? 车队浩浩荡荡行到苏州,日夜赶路,最终停在一处偏僻的乡镇中。这里是苏州的边界, 再往前走就是下一个州了,众人舟车劳顿, 经过商议决定在镇子里休息一晚。 虽然地方小, 但总算叫她们找到一家可以下榻的客栈。与这里的上房相比, 洛阳的普通客房都要更胜一筹。但出门在外, 没有太多计较,两位公主都同意了,底下人自然更没有话说。 她们刚刚安置好, 李芸环便兴致勃勃的拉着苏芷涵去街上转转。二人才出客栈的门, 就见街上敲锣打鼓吹唢呐,一条送亲的队伍几乎占了半条街。百姓们都在街市两旁抻着脖子眺望, 企图看到里面的新娘子,奈何新娘被捂的严严实实, 连一根手指头都看不到。 “有娶亲的诶!”李芸环好奇的不得了。 旁边有行人小声议论着,苏芷涵耳力好,将他们所言听得清清楚楚。 “这王家不愧是咱镇子上的大户人家,办喜事就是有排场。” “可不是, 那边祁家也是富裕人家,正好门当户对。” 李芸环看得目不转睛, “我也想做那个轿子, 看起来很好玩的样子。” 苏芷涵闻言,忍不住摇头笑笑, “坐那轿子可是要成亲当新娘子的, 难不成我们五小姐有心上人了?” “师父莫要打趣人家。” 李芸环红了脸, 再也不说想坐轿子的话。 待送亲队伍行过,人们才开始该干什么干什么,苏芷涵二人也并肩去往集市上逛逛。 “师父,你看,这里的点心和杭州的不一样诶!” 李芸环在前边跑,随从手里提着的大包小包越来越多。苏芷涵就在后边跟着,保持着既不跟上也不跟丢的距离。 她倒是佩服五公主有用不完的精力,不管发生多少事,到了新的地方就会把以前不高兴的事丢到脑后,这应该也是一种天赋。 走着走着,苏芷涵不经意在人群中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可等她仔细看时,那身影却又消失了。 “师父,你在看什么?”李芸环跑回来顺着她张望的方向看去。 苏芷涵收回视线,笑道,“没什么,以为是熟人,可能是看错了。” “我就说嘛,这里怎会有熟人,师父的老家又不在苏州。” 苏芷涵点点头,“说的也是。” 两人逛了大半天,算是把整条街市给逛明白了,李芸环更是收获颇丰,好吃的好玩的,凡是能瞧上眼的都被她收入囊中。 “买这么多,你回去放哪?”三公主无奈道。 对此,李芸环显然已经考虑的非常周到了,“我回去可以送给宗室们,女官们,还有朝臣家的女眷,这么一分也就不算什么了。” 三公主笑笑,“难为你还想着这么多人。” 李芸环扑到她身边,“正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我这不是拉拢一下关系,也是为了三皇姐啊。” 姐妹俩相视一笑,心照不宣。原本还是胡乱买东西,经过李芸环这么一说反而像是很有头脑。 苏芷涵更是意外,本以为自家徒弟只是在经商方面有所建树,其他地方都比较不谙世事,没想到她还能想到这一层。 等礼物被底下人安置好,几人有说有笑的下楼用饭。她们出现时,必然引来不少瞩目,要不是身边还带着侍卫,怕是得有不少人上前攀谈。 随着菜肴逐一被端上桌,李芸环张罗着众人动筷子,她率先夹了一个蟹黄小笼包放到苏芷涵碗中。 “师父,快尝尝。” 苏芷涵点头,咬了一口,果然蟹味浓郁,一口下去满是浓香的汁水和实打实的蟹黄,包子皮薄如纸,几乎入口即化。 “味道上佳。” 闻言,三公主也夹了一个小笼包给关娉婷,“娉婷也吃。” 桌上摆着十几道样式,唯独蟹黄小笼包最受欢迎,其次便是苏芷涵跟前的酒酿饼。 旁边那桌上的几人吃的比苏芷涵等人早,吃完了便继续品茶聊闲天儿。 “你听说了吗,王家今日娶亲,新娘子丢了。” “是啊,我也听说了,好像是半路上,一群人冲过来,把新娘的轿子抢跑了,如今王家悬赏找人。抢新娘的多缺德,人家好好的一对有情人就成了这般状况。” 旁边那些人讨论的愈发热闹,苏芷涵却与李芸环对了个眼色,心知他们所说的王家娶亲怕不就是下午见到的送亲队伍。 “真是太缺德了。”李芸环愤愤道,“师父,这事儿咱们得管吧。” 苏芷涵放下筷子,“自然是要探查一番。” 几个人对了眼神,瞬间达成共识。既然是悬赏,她们就不必表明身份,直接去揭榜就是了,而这个任务自然落到了苏芷涵头上。 她揭下悬赏榜后,随王家随从去到王府,王府的少爷王生还穿着成亲当日的喜服,失魂落魄的坐在椅子上。听到下人禀报,他才回身起来相迎,而王老夫人也在会客厅中,与王生一起来见客。 在看到苏芷涵后,王老夫人率先流露出怀疑之色,“姑娘你能帮我们找到人?” 苏芷涵大方回道,“是,我正是来帮老夫人和王公子寻人的。” “这件事可是危险的很,备不住是有绑匪来绑人勒索,然后撕票。” 王老夫人上下打量她,“若他们专门劫持美貌女子,姑娘你自身都难保,如何能帮我们寻人?奉劝姑娘还是另谋维生之道吧。” 不顾王生的求助之色,王老夫人独断专行,当即就要下令让丫鬟送客。 苏芷涵未恼,而是淡定自若,毫无被驱赶的狼狈。 “王老夫人,您衣服上唯有膝盖处积尘最多,且手指有薄茧,这茧子乃日常念佛珠所致。证明您每日都会跪在佛堂前诵经。至于是祈福还是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 闻言,王老夫人赶忙拦住下人,狐疑道,“你……当真有本事寻人?这事儿只有眼力也是不行,若真有匪寇呢?” 苏芷涵弯唇,摘下头上的发钗,当真王老夫人的面折断了。 “既然我揭了榜,自然是有把握的。” 第八十一章 苏芷涵揭榜的事很快在镇子上传遍了, 一时间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都是关于新娘能不能被找到,甚至有人打起了赌。 作为最被关注的人,苏芷涵照常在王、祁两家展开巡查, 包括成亲当日抬轿子的人,她带着侍卫全都走访了一遍。 根据送亲队伍的目击者陈述, 当时轿子从镇子东头抬到西头, 到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土坡旁, 却突然从四面八方冲过来好几群的人, 混乱之下,有人抢了轿子抬走了新娘。 苏芷涵在思索那个轿夫的证词,抢新娘的这个人似乎是势在必得, 否则也不能找这么多人来混淆视听。 “师父!” 苏芷涵回神, 看到李芸环正眨巴着大眼睛望向自己,“怎么了?” 李芸环努努嘴, “还说怎么了,那块鱼肉都快被你夹烂了, 师父你在想什么?” “在想抢人的动机,是仇还是嫉妒,或者又是连环的杀人案。” 李芸环摇头晃脑,煞有介事的说, “师父你从王家和祁家问出来什么了吗?” “她们的口径倒是很一致,不过, 我觉出一点问题。” 祁府那头, 新娘是祁大小姐,余下的还有祁老爷、祁夫人和祁二小姐, 王府那头主家只有王生和王老夫人。 她在祁府询问时, 觉得祁家人只有祁夫人对新娘子的失踪表现的非常担心, 祁老爷则是很平静,祁二小姐更是不咸不淡了。王生提起未过门的妻子几度掩面,王老夫人那头倒是看不出喜悲。 李芸环单手支颌,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师父,明日我去吧,论打听消息我可在行了。保准把她们生辰八字都能问出来。” 闻言,苏芷涵点头,“倒是可以,不过你想如何接近她们?” 李芸环眨了眨眼,“自然不能和你们同行,我就装成路过的外乡人,去他们府上某个暂时的营生,顺便打听消息。” 苏芷涵却有些犹豫,“公主要装作做工的?怕是有些辛苦。” 五公主金枝玉叶,又是陛下最小的女儿,绝对是集宠爱于一身。要是让陛下知道因为帮她查案,五公主亲自到府里装丫鬟,岂不是要找倒霉? 可李芸环却信誓旦旦的保证绝对不会出问题,最后拗不过她,苏芷涵只好答应了。 但李芸环装百姓混入祁府做事的时候,苏芷涵亲自带人守在府外守着,以防万一。 在守了两天后,苏芷涵把侍卫们留在府外,只身翻过祁府的围墙。寻到祁府仆从们住的院子,挨个屋子去找李芸环,终于在最右手边的屋子里找到了她。 李芸环一身丫鬟打扮,脸上蹭了煤灰,一身的羊肉疝气味儿,跌跌撞撞的就回了几人同住的小屋子。 她刚进门,突然看见苏芷涵差点惊呼出声,幸得被苏芷涵捂住嘴,这才没叫出声。 李芸环眨巴两下眼睛,等苏芷涵放开她,压低了声音问道,“师父,你怎么进来了?” “我不放心公主。” 大理寺升职记 第50节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美貌公主,实在太危险了。 李芸环笑笑,双眸完成两湾月牙,“师父莫要担忧,跟了师父这么久,总得有点所得。我刚刚在灶台烧火,偷偷听几个婆子拉家常,有重大发现。我本想传信想要告诉师父,没想到师父这就来了。” “什么重大发现?” 李芸环挑下眉,言简意赅的说了两个消息,第一是祁大小姐其实是祁家夫妇抱养的,原因是一直没有子嗣,可刚抱来她,祁夫人就怀孕了。第二是祁二小姐也喜欢王生,但王生和祁大小姐两情相悦,祁二小姐嫉妒也没辙。 苏芷涵听后,瞬间明白了之前的几个疑点,为什么祁家态度如此怪,原来新娘子只是养女。如此一来,有家产的争端和感情上的嫉恨,祁二小姐的动机就很明显了。 “公主,既然消息已经探出来了,你快与我回去吧。”说着,苏芷涵上下打量李芸环,见她不知脸上蹭了灰,衣服上也是白一块黑一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从煤渣堆里逃出来的。 “她们让你生火?” 李芸环察觉到她的眼神,不好意思的笑笑,“我这身是挺狼狈的哈,装仆从嘛,当然要装的像,哪有养尊处优的仆从?也对,我们快回去吧,我好去王府。” 苏芷涵登时惊了,“什么?你还要去王府?” 李芸环显然是打听消息上了瘾,也不管自己看上去多凄惨,“那必须,我觉得王府估计也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底下人都是私下里才敢说真话,我得旁听。” 她说的不无道理,苏芷涵应了她,随即带着人飞出祁府,来无影去无踪,府内巡逻的护卫只感觉有微风徐徐,丝毫不知府上少了一个人。 当李芸环潜入王府,苏芷涵基本上是一到晚上就飞檐走壁去找她,每晚都能得到不同的消息。例如王老夫人喜欢的是祁二小姐,不满意祁大小姐,只有王生是真的非祁大小姐不娶。 这么一来,王老夫人其实也是有作案动机的,也许是她和王老夫人合谋,也许是她们其中之一做了这件事。假如祁大小姐落在她们任何一人的手上,也许还是有活命的机会的。二人的动机都是想让王生娶祁二小姐,可能她们会绑了祁大小姐送去外地。 苏芷涵将李芸环带离王府交到三公主手里,随后她得到了一条重要的消息。抢新娘的人里有人投案自首,说是因为分赃不均,他觉得不公,故而要过来告发雇主,让雇主名声扫地。 苏芷涵让侍卫把人带过来,只见一位身体健壮的男子来到面前,对着苏芷涵鞠躬。 “你说你要揭发抢新娘的人?” 男子点头,“是,她雇了我们,现在却不给银两,简直是良心黑透了,我要告发她!” 作者有话说: 元宵节快乐! 第八十二章 踏破铁鞋无觅处, 得来全不费功夫。 她还正在想从哪里继续探查,人家自己倒起内讧了。 “你所说的人到底是谁呢?” 男子犹豫了一下,又道, “如果我说出来,能不能算戴罪立功?” 苏芷涵微笑, 以极致的亲和力对着他保证, 戴罪立功会从轻处理的。 “好, 那我就说了, 雇我去抢新娘的是祁家二小姐。” 此言一出,完全不出苏芷涵所料,祁二小姐和王老夫人, 总有一个有问题, 甚至都有问题。 她听男子愤慨的讲述了祁二小姐是如何雇人,又是如何承诺事成之后重重有赏的, 结果最后银子都给了一个领头的,领头的跑了, 没他们底下的什么事了。他去找祁二小姐理论,却被她的随从乱棍打出来。 苏芷涵沉思片刻,当即决定请祁家二小姐前来问话。 侍卫前往祁府传人,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 祁家二小姐才在仆从陪同下慢悠悠的来到她这里。 “苏姑娘啊,有什么事非要让本小姐大老远跑一趟?我还约了人去周段庄选布料呢。” 祁二小姐显得十分不耐烦, 趾高气扬, 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对着苏芷涵还是一副千金的架子。 她越是如此, 苏芷涵就越不讲话, 将人晾了半晌, 对方终于坐不住了。 “你找我来到底有什么事?你不说我就走了。” 言罢,祁二小姐转头就走。 苏芷涵这才开口,“且慢,祁二小姐,我确实有件事要和你核实一下。” 祁二小姐转回来,“说吧,本小姐等的可是不耐烦了。” “有人检举你□□。” 一句话丢过去,平地起波澜。祁二小姐顿时花容失色,什么想法都写在脸上,装都装不像。 苏芷涵对着隔间道,“出来吧。” 紧接着,男子走出来,更是把祁二小姐吓得往后退,一不小心被门槛绊倒,摔了个屁股蹲儿。丫鬟们七手八脚的想把她扶起来,可她就像烂泥扶不上墙一样,怎么都起不来。 “你……你为什么在这里?” 男子气哼哼的说,“我怎么在这?当然要问小姐您了,谁让您让人干活却不给钱。” 祁二小姐终于被扶起来了,她捏着锦帕的手指向男子,“是你们的领头把钱卷走了,你找我做什么?难道我还要付两份儿钱?” 此时,苏芷涵拦拦在两人之间,转过身直对着祁二小姐,后者这才惊觉自己说秃噜嘴了。 “祁二小姐,人命关天,还请你仔细交代。” 面对苏芷涵的追问,她再一次吓得腿软,丫鬟们都被遣到屋外了,也没有人扶她,不一会儿功夫,她就又跌坐到地上。 “是我雇人绑她的!谁叫她不知自己的身份,她一个养女,和我抢人?我自然不能叫她好过。” 原本一开始是祈二小姐在花朝节的时候遇见了王生,一见倾心。后来两家同时去庙里祭拜,又遇上了,可这时候王生对祁大小姐一见钟情。两人互生情愫,祁二小姐嫉妒不已,屡次离间,讨好王老夫人为难祁大小姐,又和自己的父母说谎,让父母偏心,时常把祁大小姐赶去后院做丫鬟做的活儿。 但即便如此,王生依旧坚持迎娶祁大小姐。就在婚礼的前两天,祁二小姐雇人准备成亲当日抢新娘,之后就把祁大小姐卖到外省。之余卖到哪里,祁二小姐让他们看着办,不管是到大户人家做烧水劈柴的丫头,还是去秦楼楚馆卖唱献舞,全都由着几人。只要不让祁大小姐再出现在王生面前,他们这次抢亲就算成功了。 苏芷涵听着眉头紧皱,对于别人的家里的关系她就不多说了,最重要的是把人找回来。 “所以,你们把人运到哪里去了?” 祁二小姐大喊道,“什么人呐!他们这帮白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根本没抢到人。” 苏芷涵听后一愣,抢人的没抢到人,新娘却不见了,难不成还有另外一群人把新娘劫走了? 很快,男子的坦白印证了她的想法,成亲当日,真的有另外一批人马,和祁二小姐的雇来的人一同抢亲。慌乱之下,也不知道新娘去了哪里,总之没落在祁二小姐手里,那便是到了另外一群人手里。 苏芷涵闻言,当即召集了侍卫赶往王府,另一队人马很可能就是王老夫人派去的。 等她到了王府,王生以为她是找到人了,激动半天。后来听说她要向王老夫人问情况,王生略显失望,但还是亲自带着她们去往老夫人的卧房。 “娘,苏姑娘来了,要问问阿荷失踪时的事。”王生继续叩门,却始终不见回应。 “娘?您在里面吗?儿子进来了。” 王生推了一下门,却发现门是从里面上了锁,他几次推门都推不开。 苏芷涵见状,只道,“王公子退后。” 紧接着,她一脚就把门踹开了。 一行人冲进房中,就见王老夫人躺在床上好似还在熟睡,根本没发现她们的到来。 “娘!” 王生刚要上前,被苏芷涵拦住。 她抬手,让其他人都停留在原地,只身走近。她的脚步很轻,期间试探性的喊了几声王老夫人。等到了床边,她一下子掀开薄纱帷幔,就见王老夫人胸前插着一把匕首,血迹已经干涸。 “娘!” 王生扑到窗前,大声哭喊,动静很快引得府里的人们围上来。 苏芷涵简单的检查了尸体,“死亡时间应该是昨晚深夜,凶手一刀毙命,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王府。” 说着,她忽然转身,到两扇窗子前查探,果然右手边的窗台上沾了些许泥土。 凶手趁着夜黑,潜入王府,跳床子进入王老夫人的卧房,也就是说凶手应该很清楚王老夫人住在哪里,是来过王府的人。再者,凶手下手快准狠,来去都走窗子,必然会轻功,且很有经验。 苏芷涵等王公子稍微平复一些,才问道,“镇子上有谁和王府相交的比较密切吗?谁家来过府上呢?” 王回想好一番,“镇子里,凡是和王府有生意往来的人家基本都来过,细算起来,应该有七八家。” 说着,他突然就给苏芷涵跪下了,“苏姑娘,请你一定要找出杀害我娘的凶手,还有,找回阿荷。” 苏芷涵将他扶起,“你放心,我既然来到这,管了这个事,就会管到底。” 寻找祁荷的线索,因为王老夫人的被害而中断。苏芷涵想不通,为什么凶手要杀王老夫人,难道是另外有人抢了新娘,然后王老夫人是知情人,所以杀人灭口? 那么这个人为何要抢祁荷? 苏芷涵回了客栈,始终闷闷不乐。李芸环看她如此,想尽办法逗她开心,甚至当着她的面耍起了皮影戏。 “公主,你何时学会这玩意了?”苏芷涵失笑道。 李芸环见她终于笑了,松了口气,“当然是你忙着调查案情的时候了。” 苏芷涵还没有多歇息一会儿,就听外头有人来报,说是镇长家大摆宴席,要宴请邻里乡亲,包括路过的外乡人。 “镇长家是有什么喜事?”李芸环好奇的问道。 来报的侍卫回禀,“听说是李镇长的女儿原本得了怪病,脸上长了很多黑斑,十分骇人。镇长常年求药,这回终于让他求到了,他女儿脸上的黑斑消失了,所以才大摆宴席。” 苏芷涵和李芸环相视一眼,心道世上还有这般神奇的药? 由于三公主喜静,便由关娉婷陪着在客栈休息,李芸环爱热闹,故而她随着苏芷涵前往镇长家宅参加喜宴。 镇长请的人实在太多,厅里坐不开就坐到院子里,院子里还不够就延伸到大门口摆露天桌。到底是白吃一顿,前来的百姓们都对镇长道喜,镇长也是一一回应。 苏芷涵和李芸环混入其中,等着看那位恢复容貌的镇长女儿。千呼万唤始出来,等人们都到齐了,镇长的女儿才正式露面。镇长姓吕,他的女儿名玉,小名玉儿。 两人是想看这药到底多神奇,结果一看见人,果真为之惊讶。吕玉儿的面色与常人不同,别人就算再白,多少也会透些红润,而她几乎白净的没有一丝血色。 上一次见到这种面色,还是在见到夏姑娘时,苏芷涵想。 “吕姑娘挺漂亮的,要是早些寻到药,也不用躲在家里这么多年了。”李芸环点头道。 宴席上,王生坐在角落里,独自喝着闷酒。苏芷涵眼尖的看见他,便带着李芸环悄悄的越过众人,坐到了王生那一桌。 “王公子。” 王生放下酒杯,“原来是苏姑娘。” 镇长请了戏班子来助兴,屋里屋外全都沉浸在戏曲中,唯独苏芷涵这桌与宴席格格格不入。 “王公子,祁大小姐的画像我是见过的,王公子可否再提供些祁大小姐的特征?” 不知道是醉了还是因为什么,王生看向外头,目光悠远,好似陷入了回忆。 “她是个清瘦柔弱的姑娘,眸若杏仁儿,肤色白皙,应是镇子上最白的人了,头发又极黑。” 大理寺升职记 第51节 苏芷涵听着,忽然道,“比起吕姑娘如何?” 王生这才拿正眼去看吕玉儿,而后道,“差不多,就是这种白玉般。” 苏芷涵陷入沉思,在脑海里迅速搜集着这些零散之事的共同点。正当这时,旁边那桌上坐着一位老爷爷,老人家头发胡子都白了。老爷爷身边围着几个年轻男子,他们正全神关注的听老爷爷讲以前的故事。 透过戏班子高扬的声调,苏芷涵还是尽力的听了个大概其。 老爷爷讲的二十年前的旧事,那时候吕镇长喜得贵女,可是女儿脸上有黑斑,喜宴被临时取消,从此吕玉儿便再未出现在大众的视野当中,这一藏就是二十年。 “爷爷,还有什么好玩的事吗?” 老爷爷捋了下胡子,“好玩的没有,有奇怪的。” 然后,他又说了一件十六年前的事,据说当时镇子里闹怪事,总有家畜莫名死掉。而后镇子上来了一个老道,他称镇上有灾星,这个灾星已经在镇子上隐藏三年了。老道开坛做法,当着百姓们的面,阵法中的八卦盘指向了一户人家。 “这户人家里啊,正好有个刚满三岁的小女娃。老道就说这个女娃是灾星,人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集中起来声讨这户人家,逼着夫妇俩把女娃交出来,用火烧掉。” “后来呢爷爷?” 老爷爷摇摇头,“后来啊,那女娃的父母为了救她,冒着与全镇为敌的风险送走了她。灾星离开镇子,这事儿本来就算完了。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女娃的父母突然葬身火海,这些坐实了那女娃是个灾星的事实。” 听了老爷爷的话,王生突然想起什么来,一拍桌子道,“我也听说过这件事,那时候我年纪小。后来我娘就和我说了,还说她幸好生的不是女儿,不然也得被烧死。” 李芸环那头听得十分生气,一直喋喋不休。而苏芷涵却听得云里雾里,只因她正在想案子,这件旧事本与案子无关,可直觉告诉她这里头也许有什么不知道的关联。 “那王老夫人有没有讲过,当时镇长是何反应?” 王生回忆着,“当时……镇长十分相信道士的话,第一个主张烧死小女孩儿。但我记事这些年,他一直乐善好施,据说是为了自己女儿积德。” 苏芷涵蹙着眉问道,“王老夫人和镇长很熟吗?” “倒也不是很熟,就是偶尔协助镇长处理镇子上的商会。” 苏芷涵觉得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就是差点什么。 “王公子,我还想问一句,听别人说王老夫人不喜欢祁大小姐,有没有同你说过为什么?” 王生闻言一愣,思索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娘说,阿荷面色太白,是福薄之人。这都是旧思想,我是不信的。” 苏芷涵沉默了,她原以为王老夫人不喜欢祁大小姐,是因为她是养女,不算真的富家小姐。可现在听王生所言,她又有了另一种想法。 也许,王老夫人提前就知道凶手要对祁荷下手,所以拦着自己儿子娶祁荷,又因为知情,才被凶手灭口。这么一来就都串起来了。 苏芷涵突然站起来,来到旁边那桌,“老爷爷,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我方才听您说起一个小女孩,您见过她吗?” 第八十三章 老爷爷仔细回想, 似乎是年头太久了,老人家想了好一阵。 “具体我也不记得了,而且她当时还是个孩子, 这么多年,就算她站到我面前我也不认得。我就记得啊, 那孩子长得可白净, 比一般孩子都白。” 苏芷涵拧眉细思, 当初差点被火祭的孩子, 镇长的女儿,还有祁府的养女,她们的共同点便只有白净女子, 异于常人的白, 而与这三个人都有交集的便是镇长了。 此时,镇长还在高兴的与其他人把酒言欢, 与王生这边形成鲜明的对比。 李芸环撞了一下苏芷涵的肩,“师父, 你在怀疑什么?” “我在想……吕玉儿容貌的恢复,与祁荷的失踪,以及王老夫人的死是否有关系。” 如果毫无关联,未免发生的也太过巧合了。 李芸环也跟着一块皱眉头, “师父你怀疑是吕玉儿劫持了新娘又杀王老夫人?” 苏芷涵转着就被,视线却盯住了正在敬酒的镇长, “也许是她身边的人。” “可吕家为何要这么做, 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李芸环想不通,想得头大了便晃了晃脑袋, “难不成, 祁荷能治吕玉儿的病?” 这一句话让苏芷涵愣住了, 没准儿祁荷真的可以治吕玉儿的病,而王老夫人是知情的。 思及此处,苏芷涵转头去问王生,“咱们镇子上有没有医术高超的郎中?” 一下把王生问愣了,他摇摇头,“镇子小,郎中都是治头疼脑热,没有医术太高超的,怎么了?” 苏芷涵又问,“你知道当年那个老道在哪吗?” “这我知道。”老爷爷突然插话道,“他和他的弟子在寻源道观,是镇长特地为他建造的。” “多谢老人家。” 言罢,苏芷涵便带着李芸环离开了吕府。 “师父,我说师父啊,咱去哪里?”李芸环被她拽着,两只脚已经快倒换不开了。 苏芷涵脚下盛风,走了一段距离这才发现李芸环快要跟不上,于是乎直接抓着人跃身而起。 “师父!” 李芸环低头看一眼脚下,赶紧闭眼,“我晕高!” “别看下面。” 苏芷涵一路飞驰,终于赶到了寻源观前。她刚把李芸环放下,对方就晕头转向的蹲地上了。 “公主,你没事吧?” 李芸环摆摆手,但人还没起来,“师父你终于想起我来了。” 苏芷涵尴尬的咳嗽一声,接着将人搀扶起来。 “所以师父,我们到底要做什么?”李芸环转头一看,“寻源观?师父你要找那道士,可我听那个老头说,当年的道士已经死了。” “他死了,他的徒弟还在,他会的总会教下去。” 说着,苏芷涵直接往里面走,李芸环后知后觉立马小跑跟上。 两人进了道观,照常有小道士来引她们去后院听道法。今日来道观的只有她们二人,其他百姓都去参加宴席去了。 “两位女施主请稍候,贫道这就叫观主出来。” 苏芷涵忙道,“小道长,你们这的观主可是上任道主亲传弟子?” “正是,师兄完全是得师父真传。” 苏芷涵浅笑,“好,有劳。” 二人等了一小会儿,那位寻源观主便来了。 “二位女施主看上去眼生,是头一次来寻源观吧。” 苏芷涵点头,“确实,我们路过此地,慕名而来。” 观主对着她们行了一礼,随后盘腿坐到蒲团上,拂尘往胳膊上一搭,双目微合,眼看就要开始将道法。 “道长且慢。” 苏芷涵赶在她开始之前拦下来,“我们来此地其实是有要事请教道长。” 那观主倒是没有丝毫被打断的恼意,依旧温和有礼。 “女施主尽管言明。” “我家中有位大姐,大姐出生时脸上有大片的胎记,如何都去不掉。不知道长有没有办法?” 苏芷涵一边问着一边观察对方的神色。 观主犹豫片刻,“这办法倒不是没有,只是……” “只是什么?”苏芷涵追问道。 观主面露难色,半晌后还是犹豫不决,“这办法一般不告诉别人,一是因为有风险,二是因为风险太大。” 苏芷涵见他有顾忌,继续加码,“这是我那大姐的夙愿,不管需要付出什么风险,我们都愿意一试,还请道长明说。” “不是贫道不告诉女施主。”观主看了眼佛像,“我们也是有难处。” 李芸环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佛像以镀金打造,眼下却是破了一个脚,露出里面的铅石。 “道长。”李芸环拿出一沓银票塞进观主手中,“我们知道为难道长了,可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那大姐放话了,若是不能恢复容貌,她就要寻死,你说我们也不能眼睁睁看她死啊。” 观主眼神闪烁,嘴角要上不上,象征性的推拒两下后便把银票揣进怀里,对着李芸环讨好的笑了笑。 “女施主破费了。” 苏芷涵在旁边看的一愣一愣的,没想到一个道士也如此爱财,比奸商不差多少。 “道长现在可以说了吗?” “贫道可不是为了银子才说的。”观主故意为自己辩白几句,虽然十分苍白。 “这方法就是,找一个阴气重的年轻女子,年龄与其相仿,面色与其相近,取下那女子的皮肤与你们大姐的脸相融合。说是治病,其实就把胎记遮住,样子还是自己的样子,就是皮肤变好了。” 此言一出,两人都愣住了。 这哪里是治病,分明是多加了一张皮。 苏芷涵继续问道,“那个女子会如何?” 观主一脸茫然,“这贫道不知道,随你们处置,可以死了再取皮,也可以活着就取皮。活着取效果好。” “所以你们就是这样给吕玉儿取皮的!”李芸环登时站起来了,“你们这是草菅人命!懂不懂?” 观主脸色大变,“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此时道观外头传来不小的骚动,有道士跑回来报信,说是道观被一群人围起来了。 苏芷涵用轻功来的快,侍卫们稍晚一些,现在也到了。 “什么!”观主指着她们,“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苏芷涵也跟着起身,“自然是让谋财害命的人伏法。” “来人!把这些道士抓起来!道观封了!” 李芸环大喝一声,侍卫们破门而入,将所有道士擒拿住。 苏芷涵走到观主跟前,“祁荷的失踪与你们有关吗?” “没有,我们没对祁荷怎么样!”观主颤颤巍巍的说,“你,你可以去问吕镇长,这个法子师父早在十六年前就告诉他了。当时他找到一个替死鬼,可惜跑了。” 苏芷涵心中一惊,“你说的是十六年前,被诬陷是灾星的女孩?” 观主全都认了,连同十六年前如何去百姓家里下毒害死家畜,又如何栽赃给仅有三岁的女孩儿,散布谣言让全镇子的人深信不疑,仇视女孩一家。只可惜功亏一篑,女孩被放走了。吕镇长为了出气,将女孩的父母全都烧死了。 大理寺升职记 第52节 十几个道士被侍卫带回,严加审问。两人回去后,李芸环绘声绘色的给三公主讲述了她们的经历,并且把吕镇长和道士骂的狗血淋头。 “没想到小小的一个镇子里居然有这么多骇人听闻的事。”三公主不禁感叹,“女孩一家着实冤枉,他们被葬在哪里了?” “哪有葬啊,他们的尸首被大火烧了大半,剩下的被丢进荒野喂野兽去了,作为灾星的父母,又放走了灾星,谁敢替他们收尸。” 李芸环越说越气,“原本想住在水乡该多好,可是一来才发现,民间不公之事多如牛毛。我本以为公主不好当,现在想想,百姓才是最苦的。” 三公主摸摸她的头,欣慰道,“你能明白这些道理,便不枉此行。” “都是师父教的好。”李芸环回头看向苏芷涵,“是吧,师父?” 三公主也跟着笑道,“嗯,是苏寺丞教导有方。” 苏芷涵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其实她这个师父做的也轻松,除去救了李芸环两次,其余的她什么也没教会她。 李芸环留在客栈陪三公主,关娉婷得了空陪苏芷涵到街上逛逛。 “你显得不是很高兴?是因为还没抓到吕镇长吗?” 苏芷涵点头,“其实有寻源观的道士作为人证,能够让人们怀疑他,可是他也能否认,说是别人陷害他。目前依旧不能打草惊蛇。” 关娉婷也表示赞同,“过去这么多年了,物证怕是难了。” 提起物证,她忽然想起王老夫人被害的时候,房里没有丢任何钱财,只有一个锦盒空了。根据王生说,那盒子王老夫人当个宝贝,说里面是护身符。 现在看来,也没准儿是催命符。 “物证应该已经被他毁了。” 关娉婷皱眉道,“那可就难了。” 两人往回走时,正巧遇上一个老头坐在石墩子上拿个蒲扇扇风。苏芷涵定睛一瞧,这就是那日宴席上的老爷爷。 “老人家出来坐坐?” 老爷爷看向苏芷涵,笑了,“丫头,是你啊。” 苏芷涵忽然想起一件事,走过去坐在旁边的石墩子上,“老人家,我还想问您一个问题,当年被称作灾星的女孩姓什么?叫什么?家里还有什么亲戚吗?” 这可把老爷爷难住了,“亲戚肯定是没有了,叫什么我这脑子着实记不住,她父母老想叫她小丫吧,我就记得那女娃姓夏。” “夏?” 听苏芷涵疑问的语气,关娉婷疑惑道,“夏怎么了?” 苏芷涵摇摇头,“没什么。”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夏”这个姓氏反应这么大。 待二人回到客栈却听到一桩噩耗,寻源观的十几名道士一起自尽了。 “怎么会突然自尽?他们是如何死的?”苏芷涵急切的问道。 侍卫颔首,“是服毒,他们的毒藏在里衣,显然是早就准备随时寻死。” 如今不光物证没了,连人证也没了。原本苏芷涵是想让侍卫先询问一轮,晾着他们两天再问,好让他们招的更全面,没想到中途生变。 “如今该怎么办?” 关娉婷和其他人都看向苏芷涵,等着她的定夺。 苏芷涵看了眼外头的天色,已经快要暗下来了。 “今夜,我去一趟吕宅。” 为今之计只能铤而走险,去吕府中找找有什么蛛丝马迹。 因着只是探府,苏芷涵没有带任何人,单枪匹马去了吕宅。正当她要翻墙而入时,突然看见一道白影和她一般也想要翻墙。 月色下,那人的身影飘飘若仙,一举一动都十分轻盈,好似脚步根本不带声音。 苏芷涵鬼使神差的飞身上前,拉住那人的手臂。被拦住的人想要挣脱,却在看见她的一瞬间愣了一下。 即使隔着面纱,仅仅看着那双眼睛,苏芷涵也将人认出来了。她立马带着人离开吕府,两人一路施展轻功,直至镇子边沿的土坡。 女子终于甩开了苏芷涵,转身就要往回走。 “夏姑娘,我知道是你。” 她的一句话成功让夏丹雪止步,接着,一身青衣白纱的女子转过身,摘下了面纱,露出真容,俨然就是夏丹雪。 “苏大人,好久不见。” 苏芷涵见真是她,几步走上前,尚未打招呼,却发现对方身上戾气很重,好似存了深仇大恨。 “夏姑娘,你……为何在此处?” “这是我的老家,我回来转转而已。” 苏芷涵闻言一愣,“你是当地人啊?从未听你说过老家在哪。” 夏丹雪微微弯唇,接着又要转身离开,“话说完了,苏大人尽管回去陪同两位公主,莫要再插手我的事。” “等等!” 苏芷涵拦上去,“你想去吕家做什么?” “我的私事,与苏大人无关。” 苏芷涵仍旧不让开,“回答我的话。” 夏丹雪拧眉盯着她,片刻后,双唇吐出四个字。 “报仇雪恨。” 苏芷涵一瞬间就明白了所有,“你就是十六年前逃走的小女孩,夏,我早该想到。” “现在苏大人可以让开了吗?”夏丹雪已然面如寒霜,失了耐性。 苏芷涵心里已经有了眉目,可还是坚持问了一句,“你想如何做?” 作者有话说: 第八十四章 夏丹雪冷眸微挑, “我父母是怎么死的,他们就得怎么死。我原本追查的王老夫人死了,证据也没了, 我没有办法将他们绳之以法,只能这么做。” 苏芷涵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夏姑娘, 不可以这么做。” “你为什么要帮他们!” 夏丹雪失了控, 与苏芷涵大打出手。 两人的功夫不相上下, 但最终还是苏芷涵更胜一筹。当她将人擒住时,夏丹雪还在奋力的挣扎。 “我不是帮他们!我是在帮你。不值得的,夏姑娘, 不值得为了仇人, 把自己搭进去。” 夏丹雪终于放弃挣扎,站在原地愣神。 苏芷涵本是见状慢慢松开她, 见她不再想冲过去报仇,稍稍松口气。 “如果我不杀他, 没有人能再为我父母报仇了。”夏丹雪喃喃自语。 “我在这,夏姑娘,身为大理寺仵作,你应该明白大理寺是干什么的。” 夏丹雪缓缓抬头, 对上苏芷涵坚定的目光,“可……大理寺也要将就证据, 没有证据, 依旧无法抓人。” 苏芷涵拍拍她的肩,“没证据, 我一样可以让他现原形。夏姑娘, 你给我三日, 若三日内,无法将凶手缉拿归案,你再行动不迟。届时,我绝不拦你。” 夏丹雪愣了一下,随即重重的点了头。 当初,她选择信任苏芷涵,今时今日,她依然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苏芷涵与她分开以后,迅速回了客栈,召集侍卫们,让他们出去散布消息。 很快镇子里的舞坊、酒馆、茶楼都传出来同样的消息。 “听说那位姓苏的姑娘手里已经掌握了证据,是从王家搜出来的,能指认谁是截获新娘并且杀害王老夫人的凶手。明日就要公布于众了,那个畜生马上就会被绳之以法。” 说书人在台上说的热闹,底下听客们也很认真。 有人问,“证据是什么啊?” 说书人摇摇头,“天机不可泄露,根据传言是一封手书,具体的明日见分晓。” 他口若悬河的讲着,听客们显然深信不疑。 此刻,雅间里的二人悄悄离开了茶楼,渐渐隐没在人群中。 “芷涵妹妹,凶手会上当吗?”关聘婷有些不确定的问。 苏芷涵提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没有证据,就只好制造证据。她笃定凶手一定会以身犯险。 是夜,苏芷涵将伪造的手书放在客房桌子上,她自己早早熄了灯睡下。 直至后半夜,苏芷涵就听窗子有吱呀的响声,她于昏暗中睁开眼睛,只见一道暗影闪到了桌子边。 下一刻,苏芷涵跃身而起,直接与来者交手。屋子里一打起来,在外守着的关聘婷立马带人闯进来,三下五除二将人给按住了。 苏芷涵点了蜡烛,扯下夜行人的面巾,果然是吕镇长。 “恭候大驾多时。” 吕镇长瞪她,“你们合起伙来骗我!” 苏芷涵把手书打开,上边写的是四个字,请君入瓮,捎带画了个鬼脸。 “骗的就是你,把他绑到集市的天柱上。” “是!” 关聘婷上前,翻开锦盒底下的手书,“这才是你伪造的,刚才那封,就是想气人吧?” “这都算便宜他了。” 次日早上,吕镇长被五花大绑,引开众人围观。侍卫宣布他的种种罪状,再将道士的供词和苏芷涵写的那份手书当着众人的面展开。 “他才是灾星!让他偿命!” “对,让他偿命!” 大理寺升职记 第53节 台底下群情激愤,不断的往上丢臭鸡蛋,烂菜叶子。 “你们不要打我爹!他不是坏人!” 吕玉儿跑上台,抱住吕镇长,替他挡住。 吕镇长扯着脖子吼,“玉儿,快回去!回去啊!” “她的脸是从别人那偷来的!”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百姓们开始往上丢石头,砸得吕玉儿额角都破了。 紧接着,只听一声尖叫。 吕玉儿捂住被石头砸伤的脸,蹲在地上,鲜珠直往地上滴。 “你们别砸她,砸我!都冲我来!” 苏芷涵等人在对面的阁楼上看着这一幕,只剩下沉默了。 最终,吕镇长以杀人罪被处死刑,而吕玉儿因为脸被砸烂了,重新回到暗无天日的日子。 侍卫从吕宅搜出了祁荷的尸首,已然面目全非。王生将她葬到自家祖坟,墓碑刻上了王生之妻的字眼。 与此同时,夏家也洗刷了冤屈,唯一不圆满的是,夏家夫妻的尸身已经找不到了,故而只能立两个空墓碑。 “如今的结果已经很好了。”夏丹雪跪在墓前说道。 沉了会儿,她起身转向苏芷涵行了一礼,“多谢苏大人,丹雪往后定当为大人尽心竭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苏芷涵虚扶了一下,“没有那么严重,你只要尽好仵作之责即可。接下来有何打算?” “回洛阳,继续当好大理寺仵作。” 夏丹雪冲她笑笑,没了以往的死寂,笑容变得灵动了些,“大人可唤我的名字。” 苏芷涵笑笑,“丹雪一路保重,洛阳见。” 习惯了夏丹雪的清冷,突然热情了点,她反倒有些不习惯了。 “洛阳见。” 夏丹雪再行一礼,随即转身上了马,疾驰而去。 “师父!我们也该启程了!” 苏芷涵转头,就见李芸环正在马车上朝自己招手。 “来了!” 待她上了车,大队人马开始行进。四个人坐一辆马车上,有说有笑,探讨回洛阳后首要需做的事。 “我自然是继续把皇商生意做好,然后我要去和母皇说对不起。”李芸环信誓旦旦道,接着便问苏芷涵,“师父,你回去除了继续办案,还想做什么?” 苏芷涵也认真的想了想,“我要看看小蝶的功课,还有给福儿做几身衣服,然后再去看楚楚她们生意如何。” 几人正聊着,突然,马车剧烈的晃了一下。 “有山匪!” 李芸环当即抓住苏芷涵的胳膊,紧张道,“师父。” 苏芷涵拍拍她的手,与关聘婷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双双下了马车。 两人一下来,局势立马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那些乌合之众变得溃不成军,被打的连连倒退。 然而就在这时,有个匪寇突然冲出重围,窜上了两位公主的马车。马车往前飞驰,里头连连传出李芸环的尖叫声。 “师父!” 苏芷涵回头,一看不好,飞身上前与马车上的匪寇打起来。 她一脚将人踢飞,可再一转头,马车已经到了悬崖边上。 任她如何拉紧缰绳都晚了,连人带车一下子翻下了悬崖。 “公主殿下!芷涵妹妹!” 苏芷涵昏迷前就听到关聘婷的声音在山谷里回荡。 阳光穿过树叶,照在脸上,苏芷涵的眼皮动了动,终于费力的张开了。 眼前是一片密林,而她正悬挂在树上,马车吊在一棵古树上摇摇欲坠。 苏芷涵挣扎着起来,一不小心就从树上摔下去了。 兴许是她的动静太大让进林子的人注意到,很快就被有两个砍柴都的发现了。 “姑娘你没事吧?能站起来吗?” 苏芷涵尝试着起身,右腿却疼的厉害。 “老伯,能麻烦您救救我的朋友吗?” 两个人一看马倒立的马车,赶紧叫来别人,大概召集了二十个人,才把马车里的两个人救出来。 苏芷涵三人被抬回老伯家养伤,两位公主昏迷着,但好在身上没有硬伤,而苏芷涵右腿断了,被接骨后需要长期休养。 “伤筋动骨一百天,姑娘你至少等三个月。”老伯这样说道。 苏芷涵环顾四周,“老伯,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溪谷村,因为在山谷里,村子人很少出去。倒是安静,你们可以安心养伤。就是有一点……” 苏芷涵追问道,“怎么了?” 老伯叹声气,“我是这里做工的,主家是村子里最富有的人家,夫人脾气不好,见不得漂亮姑娘在眼前晃悠,你和你朋友就在我这院子里待着就行,千万别去主院。” 苏芷涵略一思索,笑道,“我知道了,老伯放心。” 等到下午,两位公主相继苏醒,还好有那棵古树托着,她们才没有受什么伤,否则命都要没了。 “师父,你怎么样了?腿疼不疼?”李芸环守在床边,眼巴巴的望着。 苏芷涵是伤患,可还得负责安慰她,“我没事,不疼了,就是得养一段时间,耽误进程了。” “时间不要紧。”三公主接话道,“能养好伤才是最重要的。” 李芸环连连点头,“就是就是,也不知道关副统领她们什么时候能找到这里。” “应该不会太久。” 苏芷涵目前只能躺着,尽量不能动。两位公主也在院子里陪她,几乎不出门。 即便如此,她们还是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富家夫人。 第八十五章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听到的风声, 一大早,阮夫人就杀过来了。她身后跟着一帮丫鬟婆子,一个个长得一脸横丝肉, 看着就不是省油的灯。 阮夫人一进来,瞅见躺在床上的苏芷涵, 冷声哼道, “呦, 我说是什么狐狸精, 原来是个野丫头。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来阮府魅惑老爷是吧?我告诉你……” 不等她放完狠话,李芸环就从里屋跑出来了, 护在苏芷涵身前, “哪里来的泼妇!我告诉你嘴巴放干净点,谁有功夫管那什么老爷?也就你宝贝的跟什么似的。不过也是, 什么锅配什么盖。” “你!” 阮夫人被气得脸上的妆粉都花了,指着一个婆子道, “你,给我掌那个丫头的嘴。” “是,夫人。” 眼见婆子扬着巴掌靠近,苏芷涵一下把李芸环拽到旁边, 转过来擒住婆子的手腕,往后扭到她身后。 只听婆子哎呦哎呦的叫唤着, 阮夫人的脸色变得煞白。 “你, 你们是什么人?” 苏芷涵放开婆子,那婆子灰溜溜的跑回阮夫人身后, 再也不敢造次。 “我们只是路过, 我受了伤, 被老伯收留。等伤养好了,我们就离开。”苏芷涵看了她们一眼,“至于你说的什么老爷,我们根本没见过,也志不在此,望夫人不要无理取闹。” 那阮夫人嚣张跋扈惯了,可听不得这种教训的口吻,立马火冒三丈。 “我今天就取闹了,你能把我怎么样?你不是有两下子吗?得,我不让婆子来,我去叫长工来。” “这位夫人。” 屋里闹这么大动静,终于把三公主给吵醒了。 她一出来,阮夫人愣了一下,虽然五公主和三公主有几分相似之处,可前者一看就是个黄毛丫头,而后者则生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 三公主略一点头,“我们真的只是路过,待我朋友的伤养好了,我们马上就走。” 阮夫人咳嗽两声,就坡下驴,撂下几句威胁的话,带着底下人就走了。 苏芷涵叹声气,这家夫人真够难缠的,比苏府那个二夫人还要泼辣。 “还是三姐姐厉害,三句两句就让她走了。” 李芸环跑过来挽住三公主的胳膊,卖乖道。 三公主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就是嘴甜。” 现在她们人生地不熟,苏芷涵又受了伤,关娉婷等大队人马尚未找到这里,为今之计只有在这忍些日子了。 自阮夫人过来找碴之后,过了两天平静日子。苏芷涵又从老伯口中听到了其他消息,都是关于这个村子的。 听说阮家公子放墓地被建在山谷的出口,也就是说要出山谷离开村子必须经过阮家的墓地。 苏芷涵无意问道,“看阮夫人的样子,阮公子应该挺年少的吧?” 老伯叹声气,“可不是吗,阮公子亡故的时候啊,才十七岁。病死的,生病前,阮夫人还因为他和一个小丫鬟有私情,把那个丫鬟赶出了门,然后阮公子就不行了。” 苏芷涵听后,心道这阮公子还是个痴情种子。 “后来那丫鬟呢?” “丫鬟啊,离府后就没有消息了。” 老伯正同苏芷涵絮叨一些陈年往事,外头却突然响起一阵骚动。 “有鬼!有鬼啊!” 这时候李芸环和三公主也从里屋出来。 大理寺升职记 第54节 “师父,我听外头说闹鬼了。”李芸环躲在三公主身后,揉着眼睛道。 苏芷涵笑笑,“哪里有什么鬼,都是人吓人罢了。有劳三小姐和五小姐扶我过去看看。” 第八十六章 她被李芸环和三公主扶着一起来到后院, 前两日还嚣张跋扈的阮夫人此刻却是蓬头垢面的坐在地上,她的前方是一口水井。 “有鬼!水底下有鬼!” 阮夫人大叫着往后挪,喊得撕心裂肺, 丫鬟婆子们去搀她,她也不起身。 “那里面真的有鬼, 有影子!” 闻言, 苏芷涵等人凑过去, 三双眼睛盯住了井底下, 只见波光粼粼,没有任何异常。 “她是不是魔怔了?”李芸环不耐道。 苏芷涵蹙眉若有所思,也许阮夫人看见的东西和她们看到的不是一个样子, 毕竟这世上能令人产生幻觉的药太多了。 阮夫人还在胡乱挥动手臂, 大喊着,“昨天晚上, 那鬼就在我窗子前跑过去,长头发红裙子, 女鬼啊!” 苏芷涵想了想,随口问道,“夫人,是从昨天晚上开始闹鬼的吗?” 阮夫人连连点头, 竟然不顾丫鬟婆子的阻拦,手脚并用的爬过来, 揪住苏芷涵的裙摆。 “喂!你做什么!”李芸环叫道, “你快松手!” 阮夫人半点不听,依旧抓着苏芷涵不放, 好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 “你是仙女吧, 你会抓鬼吧?求求你帮帮我, 我不想被她拿走,我不想……” 说着,她竟然哭了起来,哭的鼻滴眼泪混在一起,脸上已经不能看了。 李芸环嫌弃的把苏芷涵的裙摆从她手里救出来,“你要捉鬼,还是去请道士吧,我们是凡人不会捉鬼。” 听到她们不能对付女鬼,阮夫人忽然爬起来,大叫着往其他院落跑,后面的丫鬟婆子追在后面,竟然没有一个人追的上发疯的阮夫人。 “我看这阮夫人一定是干了什么亏心的事,所以才这么神神叨叨的。”李芸环如是说道。 苏芷涵听到的她的话笑了笑,“我觉得五小姐说的在理,还得劳烦两位小姐把我扶回去。” 三公主扶她扶的最稳,在李芸环注意力满天飞的时候,她也一直在撑着苏芷涵。 “也是,我们回去吧。” 三个人再次回到老伯的院子,却不见老伯的影子。 苏芷涵坐在床上,思索着今日的怪事。 其一,阮夫人被下了药是一定的,其二,阮夫人身上应当是背过人命,所以才会被暗示后产生恐惧。 正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而这个暗示阮夫人并给她下药的应该是与她有仇怨,且能做到这件事的只有府里人。 思及此处,苏芷涵向李芸环说了自己的猜测,后者一听就打包票说打听消息自己的是一绝,随后就冲出去了。 等三公主出来,见外间只有苏芷涵一人,疑惑道,“环儿呢?” 苏芷涵看向门外,“五小姐出门了,说是要找阮府丫鬟问问情况。” 三公主无奈的摇摇头,“这丫头,说风就是雨,这性子是改不了了,也就是苏寺丞你惯着她。” “其实五小姐天真烂漫,活泼可爱,待人又真诚,是很难得的。”苏芷涵目视远方,“生长在这样的背景下,还能如此率真的人不多。” 三公主也跟着笑了,“说的是,所以母……母亲才宠着她,大概就是为了留住这份率真。” 过了两个时辰后,李芸环满载而归,打听到的消息可是不少。 阮家公子喜欢上一个随身丫鬟,可是人家已经有婚约了,等到二十三岁就会出府和情哥哥成婚。但是阮家公子非要娶这个丫鬟,从而和阮夫人闹的不可开交。阮老爷经常在外谈生意,基本不管府里的事。阮夫人把和儿子生的气都撒在丫鬟身上,直到阮少爷身故,她就把丫鬟逐出府去了,还不给工钱。 苏芷涵听后陷入沉思,如果那丫鬟只是被赶出府去,阮夫人应该不至于害怕成这副样子。 “就没有其他事了?” 李芸环外头想想,“还有就是阮夫人待下人苛刻,非打即骂,大家都怕她。” “没出过人命?” 李芸环实在想不到了,“反正没有人和我说出过人命。哦对了,那个丫鬟被赶出府去渺无音讯,人们也不知她去了哪里。有人说她是想出山谷所以死在了墓地。” 苏芷涵又问,“那个丫鬟没有亲人吗?她那个未婚夫呢?” “好像是有个爹,但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在哪。”说到这里,李芸环更生气了,“她那个未婚夫自打她被赶出府去,就自动解除了婚约,娶了别人,负心汉!” 等到晚上,老伯依旧没回来,却突然传来阮夫人也失踪了的消息。阮府上下举着火把到处找人,但都没有音信。 村子里的村民们因为日常看不惯阮府作风,谁也没帮忙,就在旁边观望。 苏芷涵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个念头浮上心头,随即对两位公主说,“我们去阮家的墓地。” 李芸环倒吸一口凉气,“师父,我们要去墓地啊,那地方阴森森的怪吓人的。” 苏芷涵却道,“我怕如果我们现在不去,以后就没有出口了。到时候只能靠我用轻功把二位小姐一个一个的送上去,首先我的腿要完全好了。此地不宜久留。” “我们去墓地。”三公主也同样苏芷涵的提议,“与其留在这里卷进不必要的是非,不如趁机赌一把。” 见她们俩都同意了,李芸环壮起胆子,“好,我们去!” 苏芷涵在老伯的院子里顺了一根木棍当拐杖,由于她的脚程受限制,三人找到墓地时已经是深夜了。 李芸环盯着一片墓碑,咽了下口水,“师父,我们从哪过去啊?” 这里四面环山,这一片墓碑中也没有看到门,根本没有路可走。 苏芷涵拄着棍,往墓碑走近,抬起棍子杵动墓碑上的一个圆孔,紧接着墓碑后面哗啦一声打开了地道入口。 两位公主皆露出惊讶的神情,紧跟着与苏芷涵一起下了地道。她们用火折子照亮,一路往前走,发现这里面都是陪葬用的玉器、金银,连石壁都被镀了金。 一边走,李芸环一边说道,“这土财主真奢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皇亲国戚的墓地了。” 三人走到一个细长的过道,苏芷涵抬手喊停,她记得师父说过,很多暗道密室里会设有隐藏机关。于是,她拾起地上的小石子照着前边看过去,刹那间,数不清的利箭一阵乱飞。 等到终于停止,地上的箭矢已经铺满地,要过去都得踩着箭过去。 “没想到偏僻山中还隐藏着如此厉害的机关。”三公主不禁叹为观止。 李芸环更是差点被吓傻了,“师父,我们还能活着出去吗?太吓人了。” “公主放心,我一定会护着你们离开。”苏芷涵斩钉截铁的保证道。 李芸环一听不高兴了,“我们要一起离开!” 苏芷涵失笑,“是,我说错话了,我和两位公主都会平安离开这里的。” 她们继续往前,终于走出过道,前边入眼便是两座棺材,这棺材十分奇怪,上边用红绸系着,两棺相连,透着诡异的喜庆。 苏芷涵突然反应过来,这就是她在野史中看到过的,“冥婚。” 李芸环茫然问道,“什么是冥婚?” “就是让一个活人娶或者嫁给一个死人,然后可能这个或者的人会为死人殉葬。”三公主沉声解释道。 这下李芸环更加震惊了,“什么?把一个大活人弄死,就为了和这个死的凑成一对?这是什么荒唐事?” 苏芷涵打开右边的棺盖,果然里面是一具女尸,女子的尸身被保存的很好,尚未腐烂,身上穿的是凤冠霞帔。 如果她没猜错,这就是那个阮公子心仪的丫鬟。 这时候,只听一声凄厉的惊叫声,三人互相看看,赶忙又往里面赶去。 苏芷涵的腿稍微有些疼痛,但现在她已经顾不得这些。她们赶到时,阮夫人和另一个男人被悬挂着,身上穿着大红衣服,阮夫人的嘴唇被涂得鲜红,且给她涂的人显然没有什么耐心上妆,都涂到两腮上了。 “他们……死了吗?”李芸环呆呆的问道。 苏芷涵轻应一声,“死了。” “他们死的活该。” 一个人从石门后面走出来,手里拿着火油。 李芸环惊呼,“老伯?” 老伯与平日里的敦厚形象完全不一样,似乎已经被逼疯了。 苏芷涵却平静的说,“您就是那位姑娘的爹爹吧?” 老伯又哭又笑,“我没本事,等了这么久才为女儿报仇。今日我就带着整个村子一起消失,也赶上你们倒霉了。我当初救你们也没想这么多,如今看来还不如不救。” 在三人震惊的目光中,老伯直接倒了火油,然后从怀里把火折子掏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我来啦~下一章就回洛阳啦!终于回去了。 ————————————————— 第八十七章 电光火石之间, 老伯身后的佛像突然动了,将他撞到一边。紧接着,从他手里掉落的火折子被一个人接住。 苏芷涵惊呼, “关姐姐!” 关娉婷跑过来和三人汇合,紧随其后的侍卫们将老伯架到一边。 “快随我出去。” 关娉婷瞄了一眼苏芷涵受伤的腿, 二话不说就把人背起来了。 “两位小姐跟紧了, 此地不宜久留。” 一行人急速撤离, 原来通往外头的密道就在墓地的佛像身后。等最后一个人出了密道, 关娉婷把苏芷涵放到马车上。 “芷涵妹妹,我这有伤药,对骨断也有奇效的。” 苏芷涵接过她的药瓶, 面露感激, “谢谢关姐姐。” “你我客气什么?”关娉婷回头看向两位公主,“真是无妄之灾, 咱们这回该回洛阳城了。” 闻言,李芸环第一个同意, “快点走,这里是一点不想多待。” 大理寺升职记 第55节 于是一行人快马加鞭回了洛阳城,因为苏芷涵腿上有伤的关系,没让她进宫复命。关娉婷又不想让她回苏府, 于是和苏侍郎打了招呼后,就把人带回自己府上养伤。 苏芷涵之前也在关府住过, 早就不认生了。她才在关府休息两日, 就迎来了宫里的人。 来者是一位内侍,端着圣旨, 要求苏芷涵和关娉婷接旨。苏芷涵腿伤恢复了一些, 在关娉婷的搀扶下才走出来接旨。 “奉天承运, 皇帝诏曰,苏寺丞和关副统领保护公主“南巡”有功,特封苏寺丞为大理寺少卿,赐府邸,封关副统领为统领,全权负责皇宫大内。” 两人都被升了官职,相视一眼都笑了。 “臣接旨!谢主隆恩!” 三天后,苏芷涵住进了御赐的府邸,顺理成章的把福儿、小蝶和看顾小蝶的婆子一起接了过来。福儿一来直接升任管家位置,发告示招丫鬟小厮还有厨子。告示一经贴出,就有不少人应征,最后福儿精挑细选的选出了八个丫鬟,六个小厮,两个护卫,以及两个厨子。 苏芷涵养伤的时候,听到福儿上报人数,不由道,“用的了这么多人吗?” 福儿拿着账本站起来,在她面前一番高谈阔论,甚是高瞻远瞩。 “堂堂少卿府,怎么能不够十个人以上呢?再说了,过两天您就要邀请关统领,还有两位公主,怎么可以排场太小?” 苏芷涵立马叫停,而后捂着额头,觉得头疼。 “行,你说了算。” 福儿开心的欠身行礼,“谢谢小姐。”然后她便欢快的跑了出去。 府宅有了,手底下也有人了,各个屋子、院落都被打扫的干干净净,至于屋子里的摆设和院子的修剪都有福儿去安排,她倒是乐得清闲。 苏芷涵的请帖发出去后,到了宴请的日子,接到请帖的几个人早早的就来了,手里还拿着贺礼。 “师父!”李芸环挽着三公主进了府,大老远的就能听见她的声音。 苏芷涵不好出来迎接,只等坐在屋里头,等着两位公主进门。 “三公主,五公主,请恕下官礼数不周。” 李芸环跑过去,坐到她身边,“咱们几个都是生死之交,哪有那么多礼数,是不是,三皇姐?” 三公主浅笑,“环儿说的是,今日只当自家姐妹用饭,不讲虚礼。” “师父,你快看,这是我和三皇姐为你准备乔迁贺礼。” 李芸环命侍卫将两个箱子都打开,左右边全是两尊玉像,右手边是珍珠和玉如意。 “都是镇宅的。” 苏芷涵虽不信鬼神之说,但自古的礼数和两位公主的好意她都领了。 “多谢两位公主。” 说话的功夫,门外又迎进来几个人,为首的便是俞悯嫣和楚楚,身后有两个人抬着一个紫檀木箱子。 “芷涵。”俞悯嫣上来就坐到了苏芷涵的另一侧,拉住苏芷涵的手来回打量,“又瘦了。” 苏芷涵笑笑,“我还好,过两天就吃回来了。悯嫣,这是三公主和五公主。” 闻言,俞悯嫣赶紧叫上楚楚起来给二位公主行礼。 李芸环抢先道,“不必多礼,我三皇姐说了,今日都是自家姐妹相聚。你们是师父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 一箱子的绣品和绸缎也被抬去了库房。几个人闲聊几句,尚未开席,只因还有人未到齐。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后,关娉婷终于到了。 “我来晚了,一会儿自罚三杯。” 她一来,引得众人笑声连连。关娉婷往苏芷涵那扫了一眼,左边是五公主,右边是礼部侍郎千金,于是她只好坐在三公主旁边,也就是苏芷涵对面。 “没什么好东西送芷涵妹妹,我就把自己私藏的一些趁手兵器,还有老槐树底下埋的酒拿来了。”关娉婷不好意思的说,“我实在没时间去采买,回头我再补上。” 苏芷涵却笑道,“十年陈酿还不够贵重吗?关姐姐别见外了。” 终于,宴席开始,丫鬟小厮们在上边放菜肴和美酒。 自从去了一趟杭州,苏芷涵就想开曲水流觞,这下有了自己的府邸便更加方便了。 俞悯嫣取了一碟扣肉放到苏芷涵跟前,“多吃肉,好的快。” 闻声,李芸环也盯着荤菜取,劫了一碟松鼠鱼,又截一碟糯米鸭。 “师父,快吃。” 关娉婷那边的焖牛肉也递了过来,“芷涵妹妹的得大补。” 苏芷涵跟前马上就堆成了山,“我都吃不了了,你们快自己拿了自己吃吧。” 紧跟着,三公主和楚楚也分别哪里菜碟放到苏芷涵跟前,然后三公主宣布,从现在开始自己吃自己的,可不能让了。 于是,苏芷涵没了给别人拿菜的机会,只好奋力的消灭眼前的菜肴。 席面吃到一半,苏慕蝶也从学堂回来了,正好补上了唯一空缺的位置。 升为大理寺少卿,她便有了早朝的资格。师父曾说过,入朝堂,才能探查到娘亲的下落。如今她已经达到了,师父却依旧没有信儿,接下来往哪个方向探查,她有些拿不准了。 难道师父说的这个人是有资格上早朝的人中之一? 正当她寻思着,熟悉的信鸽落到了,窗台上。她取下信鸽腿上的纸条,放走了鸽子,再展开纸条一看,上边是师父的字迹,可却只写了“随机应变,静待时机”。 师父到底是让她等什么呢? 她升任少卿后,顶头上司就变成了大理寺卿。据主簿说,大理寺卿很少去早朝,陛下有什么事找她,就会直接让人带口谕。 这下有了苏芷涵,关于大理寺的事务呈报便都交给了她,也就是说整个大理寺终于有个人可以上早朝了。 在正式去朝堂前,苏芷涵身着少卿朝服,要去参见大理寺卿。 她在外头等了好一阵,估计能有半柱香的时候,她才等来侍卫通报。随后,她跟着进到房中。等到侍卫退下,她往里头看去,倒是能看到屏风后面有个人影子。 “参见寺卿大人!” 沉了一会儿,里头的人说道,“坐吧。” “谢大人。” 苏芷涵坐到旁边的椅子上,隔着屏风看里面的人,再根据年龄推断,寺卿大约是个年近四十的清瘦女人。 “你的事,我有所耳闻,既然陛下让你做这个位子,那么你便用心的去为君为民,做更正之事。” 寺卿的声音很沉,乍听起来不像是女人的声音,但是仔细听又能听出来。 苏芷涵起身,拱手行礼,“下官必定不负陛下厚望,不负寺卿大人所托。” “以后早朝的事就都托付你了。”寺卿咳嗽两声,“我多年身体欠佳,以后大理寺的事务你可以多担待,若有拿不准的再来找我即可。” “是,下官明白。” “行,去吧。” 苏芷涵再行一礼,随即转身退下了。 她刚进大理寺的时候,就有听过传言,说大理寺卿身体不好,将近十年了没有露面处理事务,都是交代别人代为传达。 身体如此欠佳,陛下却没有换人,可见对她的倚重。有机会,她还真的想见见这位大理寺卿的真容。 苏芷涵的马车经过绸缎庄前时,她让马夫停车,自己下来进了店铺。 “苏大人,您来啦。” 楚楚看到苏芷涵高兴极了,赶紧断水倒茶,迎她上二楼。 苏芷涵见她越来越有做生意的样子了,也笑问道,“账本学的怎么样了?” 提到这个,楚楚十分自豪,“现在账房先生有事不在的时候,都是我记账。掌柜的不在,也是我顶替。” 苏芷涵摸摸她的头,就像对小蝶一样爱怜,“楚楚真厉害。” 楚楚被夸的不好意思,直挠头。这时候,就听到楼下传来女子的声音,好似在讲述自家相公的故事。 苏芷涵见楚楚往楼下张望,便问道,“怎么了,你认识她?” 楚楚点头,“认得,她总来光顾绸缎庄,长得好看,人也和善。就是有一点。” “什么?” 楚楚看着阶梯说道,“她总逢人就说自家相公的事,来咱这四次,说了四次,都是她相公如何对她好。您也知道,做生意嘛,就得顺着客人说,可是我都听烦了。” 作者有话说: 涵涵终于升职啦~~ ————————— 第八十八章 那位姚小姐坐在前厅招待客人的地方, 身边围了几个富家小姐,一个个的都在听她讲述自己相公的恩爱史。 苏芷涵向下俯瞰,整好看到那几个富家小姐有两个是面朝姚小姐坐着, 另外两个是扭着脖子偏向别处。 姚小姐的声音不算特别大,但仗着她是老客户, 绸缎庄没有接待太多的客人, 她的声音也就显得格外清晰了。 “上次我不小心淋了雨, 相公他就担心我着凉, 特意亲自下厨给我熬的姜汤。” 姚小姐看上去十分得意,从语气上听都能听出她的自豪感。 旁边有位富家小姐接道,“刘公子可真体贴, 羡煞旁人呐。” 一阵笑声之后, 姚小姐又开始炫耀自家相公了,“还有一次, 我和丫鬟在外头,下雪了。我特别冷, 然后就想要是相公马上就出现在我面前该多好啊。然后,你们猜怎么着?他真的就出现在我面前了。手里举着一把伞,就那么定定的望着我。” 苏芷涵听着,转回头来和楚楚说, “我明白你的感受了。” 两人相视一笑,为了不让客人发现, 她们都刻意放低了音量。 “她已经成亲了, 为何别人还称呼她姚小姐?” 一般情况都会叫夫人,若是还叫小姐, 除非是男方家世不济。 自从和苏芷涵待熟了, 楚楚也不再像一开始那般拘束, 什么话都和她说。 “我听说,这位刘公子科举两次失利,后来入赘了姚家,所以大家都管他叫姚家姑爷。” 苏芷涵点点头,“原来如此。” 她离开时,那位姚小姐还未离店。苏芷涵从旁边经过,正好与姚小姐打个照面。 大理寺升职记 第56节 姚小姐忽然站起来,“您是苏大人吗?” 苏芷涵登时停住脚步,转头看她,“小姐认识我?” “真的是苏大人?” 姚小姐显得特别高兴,“我见过您,您可能不记得我了,我特别喜欢听您的故事,非常佩服您。” 苏芷涵寻思着,自己的事儿还被编成故事了? 姚小姐和苏芷涵说了一车的话,说自己在哪里见过她,又如何的崇拜她,听得苏芷涵耳朵都快嗡嗡响了。 “等以后,我有了女儿,一定让她和大人您学,好好读书,考取功名,当个女官。” 苏芷涵思索片刻,问道,“姚小姐为何不把这个希望放在自己身上?” 姚小姐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我就算了,没那个本是,书也就度过几本,还是把希望放在孩子身上吧。” 直到外头姚府的丫鬟进来找人,姚小姐这才准备离开,出门前还回头介绍自己。 “苏大人,我叫姚菁菁,姚记文轩是我家开的,专门供文人雅客吃茶赏画,吟诗作对。大人有时间可以去那瞧瞧。” 苏芷涵应承,“一定。” 三天后,苏芷涵终于腾出时间陪着俞悯嫣去逛街了。 之前二人出来,基本上都是去茶馆,或者去街上逛逛字画铺子、胭脂水粉铺。这回苏芷涵想到了一个新地方,正好俞悯嫣也喜欢字画,她便带着好友去了姚记文轩。 两人到了文轩舍,里面果然充满着书卷气息。每张桌案上都围着三五个人,皆是一身读书人的打扮,香茶煮酒,诗意盎然,俞悯嫣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里。 “芷涵,你从哪找到这么好的地方?” 苏芷涵随她一起四处看看,“也是偶然,在绸缎庄里遇见一个朋友。” 文轩舍分了三层,上面两层是雅间,底下是厅堂。墙壁上挂着名人字画,每张桌案上留有茶水和糕点,手边有棋盘。客人聊累了还可以下盘棋。 苏芷涵两人选了靠墙的位子,这里的读书氛围特别浓厚,人们甚至都不会大声聊天。如果出声,基本都是在念诗对对子。 苏芷涵也拿出棋盘,和俞悯嫣下了一盘棋。 这时候,有两个人从珠帘后面出来,抬出一幅墨宝供大家欣赏。 不少公子小姐凑上去,那幅字,苏芷涵也看见了,确实不错。 “姚老爷待会儿就会过来,和诸位谈谈诗词。” 这姚老爷应该就是姚菁菁的父亲,苏芷涵这样想着。 两人在文轩舍待了个把时辰,始终没见着这位姚老爷。 正当二人要起身离去时,就见一个人慌慌张张的跑进来。 “姚老爷出事了!” 那些墨宝的人拦住他,“老爷怎么了?” “老爷死了!”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们全都震惊了。苏芷涵和俞悯嫣相视一眼,也是不知这其中蹊跷。 那个报信儿的人满头大汗,还待在原地解释,“已经惊动大理寺寺正了,仵作验尸说是中毒身亡。可小姐不让人家再查下去,直言要找少卿大人查。这不是耽误工夫嘛,人家少卿大人哪有功夫来理会这家宅案子。” 苏芷涵看一眼俞悯嫣,待后者冲她点过头,她便起身上前。 小厮看见她,上下打量,“你是?” 苏芷涵浅笑,“我是你们小姐要找的大理寺少卿。” 小厮当即愣了,随后诚惶诚恐的引着她们去了姚府。 府上一片惨淡,断断续续的哭声从入府开始就能听见,等到了后院便更加清楚。 寺正和夏丹雪站在院子里,正与姚小姐对峙。苏芷涵的到来打破了双方的僵局。 苏芷涵与夏丹雪交换一个眼神,后者立马退到后面。 “苏大人!” 姚小姐扑过来朝她跪下,“大人,我爹爹死的冤啊,求您为他申冤,一定要把凶手绳之以法!” 苏芷涵将她扶起来,“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随后她往前走去,寺正看见她也行礼退下。门口还站着一个人,此人看上去是个文弱书生,衣着却不凡。 苏芷涵扫了一眼,点头道,“刘公子请让路,本官需要看看姚老爷的遗体。” 刘公子赶忙让路,规规矩矩的站到墙角,“大人请。” 苏芷涵进屋时,顺便带上了夏丹雪。 根据夏丹雪的验尸结果,姚老爷是中午就已经身亡,到被仆从发现大约过了两个多时辰。死者中的鹤顶红,可整个屋子里就没有发现毒药的残留。 茶碗里没有,碟子里没有,姚老爷的衣服上也没有。 此毒服下会很快发作,且一般是从口入。 也就是这个下毒的人在中午接触过姚老爷,或者是他把毒放在了姚老爷会在中午接触到的东西里。 最大概率就是姚府的人。 苏芷涵下令,让寺正把姚府的下人挨个询问。而姚小姐和刘公子由她亲自来问。 俞悯嫣坐在一旁,安静的听着。苏芷涵的在前,将二人分开询问。 她先将姚小姐请过来,问了一些当日发声的事,和近期姚老爷接触过的人。 按照姚菁菁所述,姚老爷近日来并无任何异常,也没有接触过什么新人。 “今天中午,我去找过爹爹,也没做什么,就是和爹爹说说话,给他送了一个红玉酒壶。”说着,姚菁菁抹了把眼泪。 “我爹爹爱收集玉器,所以别人送他东西都送玉器,我也是。” 苏芷涵当即让侍卫去房间搜,结果搜了半天都没有找到姚菁菁所说的红玉酒壶。 姚菁菁中午送的酒壶,案发后,酒壶却消失了。 她再问姚小姐,得知这酒壶是从古玩店淘换来的。 接下来,苏芷涵又请了刘公子过来,同样的问题去问,刘公子几乎一问三不知。 “姚家都是菁菁说了算,我一般不参与意见。” 刘公子憨态可掬的回答。 苏芷涵接着问,“刘公子可见过姚小姐送给姚老爷的玉器?” “她经常送爹爹玉器,不知道送了多少件,具体送的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苏芷涵在他这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待人离开后,她回头就见俞悯嫣眉头紧锁。 “怎么了?悯嫣?” 俞悯嫣叹气道,“芷涵,办案真的好累,回头我让府里多炖补品给你送去。” 苏芷涵失笑,“那就多谢悯嫣了。” 转天,大理寺的侍卫回来向苏芷涵禀报古玩店的事。 苏芷涵放下卷宗,“你是说,姚小姐说的红玉酒壶又回到古玩店了?” 第八十九章 根据侍卫查出来的证据, 本应该出现在姚老爷房中的红玉酒壶之所以会回到古玩店,是因为刘公子拿着酒壶去典当的。 这几乎证明了刘公子与姚老爷之死有着非常重要的关系。 苏芷菡并不想打草惊蛇,先单独请来姚菁菁, 把古玩店老板的供词给她看,让她配合大理寺的行动取得刘公子的口供。 然而姚小姐却不答应帮忙。 “相公他不会杀人的!他很爱我, 也很孝敬我爹爹, 怎么会杀了他?”姚小姐显得十分激动, 一再否认, 绝不相信刘公子与此事有关。 嫌疑已经摆在眼前了,姚菁菁却视而不见,偏帮偏护。苏芷菡有些不理解, 难道她爹的命不如相公重要? 姚府一案陷入僵局, 从姚小姐这里得不到突破,苏芷菡已经打算换法子了。 她从大理寺衙门出来, 却见到楚楚在门口等着自己。 苏芷菡快步走过去,“怎么不让人通报?日头底下多晒。” “我看已经快到午时了, 苏姐姐快出来了,也就没让人通报。”楚楚放低声音说,“我有件事要汇报。” 正好不用回衙门了,苏芷菡随她一起回了绸缎庄。 待苏芷菡喝上茶水, 楚楚才把自己知道的尽数告知。 昨天,店里来了两个客人, 一男一女, 这原本没什么,可是那个男子, 楚楚认得, 就是姚小姐的夫婿, 她曾见过一次。 苏芷菡仿佛听见了一个突破口,“你是说刘公子是陪一个陌生姑娘来的?” 楚楚点头,“我绝对没看错。” 一直以来,都听说姚小姐和夫婿恩爱有加,根本没往这方面想过,如今看来,得查查这位刘公子的私人问题了。 很快,苏芷菡派出去的人有了回信儿,那位刘公子果然在外头有人,还不止一个。那日,刘公子用姚小姐和绸缎庄的关系给别的姑娘买布匹,那个姑娘是清音阁的乐人,思语姑娘。 苏芷菡心生一计,她让楚楚给两边送请帖,告诉她们订制的布料到了,约在同一日来取。 当天,苏芷菡午后就赶到绸缎庄,坐在二楼隔间静候。 不一会儿的功夫,刘公子陪着思语姑娘就来了,二人举止亲密,谁看都知道他们关系不一般。 “公子,这布料会不会太华贵了?”思语犹豫道。 刘公子却牵住人家的手,细细摩挲,“思语姑娘不必担心,都在我的账上。” 两人正柔情蜜意时,姚菁菁到了。见此情景,她马上就要冲上去,却被楚楚拦下,直接从阶梯带往二楼。 “姚小姐,今日你可看清楚你夫婿的为人了?”苏芷菡轻声问道。 姚菁菁哭够了,抬起头,目光坚定,“大人您吩咐,需要我做什么?” 于是,按照苏芷菡的计划,由姚菁菁去套话,坐实刘公子的罪证,然后守在门外的侍卫就冲进去拿人。 大理寺升职记 第57节 当晚,苏芷菡就在绸缎庄等着消息。 “苏姐姐,吃点龙须酥吗?” 苏芷菡抬头,看到楚楚忙一天了还来照顾自己,摸摸她的头,“好,楚楚也吃。” “嗯!” 楚楚开心的坐到旁边,和她一起吃点心聊天。 半柱香的时间后,侍卫匆匆赶回来禀报。 “大人,刘公子跑了。” 苏芷涵当即起身,“怎么跑的?” 按照计划,应该万无一失。 侍卫回禀,“是姚小姐反悔了。” 根据侍卫转述,姚小姐说她在套话的时候,刘公子主动承认了罪行,在她面前忏悔,说是受了别人的蛊惑,一时鬼迷心窍。 刘公子向她道歉,下跪,磕头,回忆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姚小姐于心不忍,把人放跑了。 一旁的楚楚听着都惊了,“姚小姐的爹死的也太惨了,女儿都不向着他。” 苏芷涵也是没想到,姚菁菁会在知道刘公子杀了人的时候还能放他跑。 起初,她只能确定刘公子的嫌疑,刘公子完全可以狡辩自己是为了养情人偷酒壶去卖。所以她才让姚小姐去套话,没想到这都能临时反水。 听姚府的人说,姚菁菁从小就是姚老爷的掌上明珠,然而有了相公就忘了爹。 “你们继续追,另外把姚小姐请过来。” 等姚小姐到绸缎庄时,显得格外悲切,却很坚定。 她谢了苏芷涵的帮忙,然后说,“请大人不要再查这个案子了。” 苏芷涵闻言一愣,上次不让她插手的被害人亲戚还是书院那件事。 书院的事,是因为那个员外怕惹事。而眼前的姚小姐却是为了保护她的相公。 “他杀了你的父亲,他在外面养情人,对你不忠。这些都不重要?” 姚菁菁显然已经下定决心,对上苏芷涵不解的目光,“我爱他,他对我很好的。谢谢苏大人,以后我们的事,您不用再管了。” 她失魂落魄的离开,楚楚都看不下去了。 “既然她不要苏姐姐管了,就不管了,以后是好是坏,都由她自己承担好了。” 楚楚气呼呼的说道。 苏芷涵失笑,“别生气。” 自从在大理寺当值,形形色色的人她都见过,她已经学会了淡然处之,只有稳定情绪才能理智的判断。 她从袖子里拿出一方锦帕递给楚楚,“悯嫣前日给我几条,我看绣品不错。” 楚楚接过来,上边绣着花团锦簇,立马把方才的事忘了,欢喜道,“谢谢苏姐姐。” 苏芷涵弯唇,“不谢。” 女孩子开心其实很简单,看到心怡的小礼物就会高兴。 大理寺的通缉令并没有消除,即便姚菁菁不追究,但是大理寺依旧有责任追拿凶犯。 五日之后,姚府再次传来噩耗,姚菁菁身亡,是被人用斧子一下打了后脑。 由于苏芷涵经手过姚府的案子,便继续由她接手调查。 大理寺的人赶到时,姚菁菁的卧房中,暗红色的,地面一直延伸至床榻,令人触目惊心。血腥味儿刺鼻,只有苏芷涵和夏丹雪进了门,其他人都留在屋外,甚至有人没进屋都已经被熏的作呕。 两人合力检查过姚菁菁的尸体,死因就是后脑的口子,时间是深夜。 屋子里除了两个人脚印,还有一玉脚印通往窗子,看大小应该是成年男子留下的。窗子显然没有关严实,是有人匆匆合上的。 苏芷涵当即让姚府的人找来刘公子的鞋子进行比对,完全吻合。 “这屋子里少了什么?” 管家站出来回道,“小姐的首饰盒不见了,可有不少钱,还有小姐的贴身丫鬟不见了。” “来人,画下丫鬟的画像。” 苏芷涵一声令下,画师在管家的叙述下画出了人像,全城张贴。侍卫们领命继续追查刘公子踪迹,现在又加上一个丫鬟荀儿。 第九十章 一张通缉令, 一张寻人告示,在洛阳城内引起不小的风波。 姚小姐被杀一案基本没什么难度,可以断定杀害姚小姐的凶犯大概率就是刘公子。可唯一的难度就是至今没找到这两个人。 根据姚府仆从们说, 荀儿和刘公子平日里走动密切,底下人都传他们有私情, 唯独姚小姐不知情, 或者是根本没往这方面向。 苏芷涵也不是很明白, 不过一个长相清秀的落榜书生, 怎能让这么多姑娘对他死心塌地? 刘公子尚未抓到,她先接到了一和水上浮尸的案子。原本这案子由寺正去处理即可,但夏丹雪严实后回禀, 这具女士就是姚府丫鬟荀儿的。 这荀儿的死亡时间基本可以追溯到姚小姐出事前后, 身中数刀,以刺入心口位置的两刀最为致命, 但死因却是溺水。 “大人,我在尸体的脖子上发现一条银项链, 坠子是一个银铃铛。” 苏芷涵接过夏丹雪递来的项链,仔细端详,左看右看,都觉得这铃铛是可以打开的东西。 她寻着铃铛的纹路, 却怎么都打不开。 随后,她与夏丹雪对视一言, 两人同时抓住铃铛的两端, 用力一扯直接把铃铛扯成两半,里面果然有一张字条。 苏芷涵展开纸条, 上面写着, 城隍庙后, 溪水河畔,张灯结彩,思郎自来。 她当即吩咐侍卫按照纸条上的去城隍庙后溪水河畔放花灯。她想,这应该是刘公子和其他人接头的暗号。 果不其然,大理寺侍卫们守株待兔,终于把刘公子擒拿归案。 原来他在外的姘头有三个,其中之一就是荀儿。纸条本来是他给荀儿和另外两个人的暗号,只因他躲在暗处,需要别人告知消息和送衣物吃食。 这纸条本来应该看完就烧,不知是荀儿留了心眼儿,还是太留恋他给的东西,竟然把纸条放到铃铛里,亲自戴在脖子上。 审问是由大理寺寺正去审的,口供是周丝蓉旁听记录的。当她把立好的案宗呈上,苏芷涵展开,里面全是刘公子自述的始末。 刘公子原本入赘姚家,是贪图姚小姐的家世,后来被姚老爷瞧不起,翁婿关系一直不是很好,但他们都瞒着姚菁菁。 再后来,刘公子用姚菁菁给他的钱在外头养情人,被姚老爷发现,于是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姚老爷,想继承家产,意外的是碰上了大理寺少卿接手此案。 姚菁菁试探他时,他就知道自己形迹败露。但他也知道姚菁菁对自己情根深种,只要他说些甜言蜜语,这个女人就会为他犯傻。 杀姚菁菁不是他的本意,但实在走投无路没有钱了,他回去要钱,姚菁菁却不给。他一怒之下才杀死她。至于荀儿是他顺带杀的,只因荀儿不小心看见了他杀害姚菁菁的过程。 刘公子身上背负三条人命和一身情债,死不足惜,三日后于刑场伏法,大快人心。 百姓们纷纷议论着,这入赘的女婿就是靠不住,即便是亲儿子都不一定靠得住,更别说外姓人了。 近些日子,李芸环忙着整顿南方那些皇商,关姐姐也要负责皇宫大内的安全,没时间出来。她平日里,上朝,查案,有空到卷宗室去看看以前也是吗案子。 得了空子,她还是会到绸缎庄看一看。 如今,她若是得了什么适合送给小孩子的东西,便会分两份,一份给小蝶,一份就是给楚楚了。 丝绸的生意愈发红火,绸缎庄开始和其他地方的布商合作,其中还包含波斯商人。 每次,苏芷涵到铺子里,楚楚都会特别高兴,干活也更有劲儿了。 “苏姐姐,喝茶。” 奉茶后,楚楚乖巧的站在一边,除了汇报账目,还要和她说说铺子里的趣事或者麻烦事。 昨天,与绸缎庄合作的波斯商队抵达洛阳城,下榻的地方留在庄子后身的客栈。 “我以为商队老板是波斯人,没想到也是中原人。”楚楚绘声绘色的讲道,“听说他们是从中原去波斯做生意,生意做大了又回来和中原合作。” 苏芷涵听着,十分欣慰,想起刚见楚楚时,她还是在城隍庙流浪的乞儿,如今已经是独当一面的店铺伙计。朝这个方向,以后,她也许会成为小掌柜或者是账房先生。 “不过我觉得那个商队老板好凶,对自己娘子说话都是吆三喝四的。” 楚楚正说着,楼下便传来一阵脚步声,声音很重,也很乱,应该有好几个人。 苏芷涵往下望去,就见一个膀大腰圆,一脸络腮胡子的男人往椅子上一坐,后面的美貌女子站到他身后。接着,一个同样衣着华贵的年青男子也坐到椅子上,最后是一个有些仆从打扮的人进了门。 “苏姐姐,我下去招呼他们了,一会儿上来。” 苏芷涵点头,“去吧。” 这几个人看上去都不是好相与的主儿,她怕楚楚吃亏,便格外注意楼下的动静。 “几位请用茶。” 那个络腮胡男人没有端茶杯,而是回头看了眼女子。 “没长眼啊。” 女子赶忙过来奉茶,“对不起,老爷,您喝茶。” 男人瞪她一眼,抬脚踹过去,女子登时倒在地上,茶杯粉碎,茶水都洒在女子身上。 “会不会奉茶?”男人抬头看向有点呆愣的楚楚,冲她笑了笑,“别介意,没有规矩就得教训。” 眼见女子慢吞吞的爬起来,端起另一杯茶跪在地上,双手高举,“老爷喝茶。” 男人这才把茶杯接过来,“滚后边去,别在这丢人现眼。” 女子默不作声,收拾好自己,又站到男人身后。 “你们掌柜的呢?我不跟伙计说话。” 男人颐指气使道。 楚楚定了定神,“今儿掌柜不在,铺子都是我打理,您和我说是一样的。” 他一拍桌子,把前厅的伙计都吓了一跳。 “就你这个黄毛丫头?看不起我们是吗!” “真的是我在打理,不是看不起您。”楚楚有些紧张,可依旧坚持不退缩。 大理寺升职记 第58节 至此,苏芷涵起身,往楼下走去。 旁边年轻的男子忽然走过来,“小妹妹,做生意可不是过家家,你要是非想玩儿,哥哥陪你玩也行。不如你和哥哥回去?” 他抬手的瞬间,一通滋哇乱叫。只听骨骼碎裂的声响,他的手腕就被折断了。 见状,商队老板坐不住了,可站起来却不敢上前,他极为不情愿的被一个黄毛丫头吓到了。 “哥,哥我手疼!” 男子凄惨的叫唤着,回到商队老板身边让他给自己做主。 “你们!你们就是如此待客的吗!” 苏芷涵把楚楚护在身后,“待客之道,也需要客人懂道理。” 商队老板一阵怒斥,但半步不敢上前。 “等着和我们合作的铺子多了去了,你们竟然如此怠慢!” 苏芷涵回去拉着楚楚上楼,头也不回的说道,“这里不欢迎你们,送客。” 等回了楼上,商队老板还在谩骂。但没有一会儿功夫,他们就被伙计们拿着扫帚、棍子赶出门了。毕竟有人坐阵,伙计们的胆子一下子就变大了。 苏芷涵摸摸她的头,安慰道,“别难过,值得合作的商队不止他们一家,没关系的。” 楚楚抬头看向她,眼眶红红的,甚是委屈。 “苏姐姐,我还是好没用。” “怎么会没用?你原本还是应该在学堂念书,无忧无虑的年纪,现在却能打理绸缎庄,已经很了不起了。” 楚楚因她的话和信任的眼神,重新找回自信心。 “嗯!我会努力做的更好的。” “这就对了,乖。” 苏芷涵想了想,“待会儿铺子打烊,你随我去街上转转,反正茶馆是不会这么早打烊的。” 楚楚当即点头,随后跑下楼继续招待客人去了。 若是没有苏芷涵陪同,店铺打烊后,她就会随着大家一起回别苑,已经很久没出来逛街了。 “苏姐姐,你……可不可以经常来?” 闻言,苏芷涵笑了,“当然可以,只要有时间,有就会过来看楚楚。” 楚楚一手拿着兔子糖人儿,一手举着猴子面人儿,开心的不得了。 看到前边围着一群百姓,二人也好奇的跟过去。 到人群中才发现,人们围着的是一个人。那人跪在街上,身前立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出气筒,扇一巴掌一两银子,打一拳十两,踢一脚二十两,若是其他价钱再议。 旁边还有个人拿着铜锣在敲,引来的人越来越多。 苏芷涵一下就认出了那个跪着的人就是商队老板的娘子,敲锣的是那个仆人。 楚楚也认出来了,错愕的看着这一切,又望向苏芷涵。 “苏姐姐,为什么……” 苏芷涵穿过人群,来到女子跟前,敲锣的人认出了她,立马不敢再敲。 “是你丈夫让你这么做的?” 女子缓缓抬头,眼里含着泪光,“我做错事了,这是惩罚的方式。” 苏芷涵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可能是因为此举过于践踏人本有的尊严了。 “你为什么不离开他?” 听到离开,女子的反应是惊恐,竟比挨打还要害怕。 “他,他是个疯子,如果我跑了,他会杀了我。” 第九十一章 女子拒绝了她们的帮忙, 继续忍受着被当作商品一样被拍卖。 围观的人很多,但插手的人也几乎没有。商队老板见没有人付钱,一气之下出了照着自己的妻子一顿踢打。 “赔钱货!” “等等。” 苏芷涵她们还没有离开, 在这个波斯商人把女子打吐血的时候再次出手相拦。 商队老板见到苏芷涵就有忌讳,抓住妻子的头发拖回了客栈。 “都散了吧, 散了吧。”仆从收拾家伙也跟着回客栈了。 人群逐渐散开, 苏芷涵和楚楚脸色都不是很好。 “苏姐姐, 是不是她如果打定主意要忍受, 我们也帮不了她?” 苏芷涵没说话,但就像楚楚所言,她们师出无名, 管也是一时的。 也不知道波斯商队去和哪个绸缎庄合作了, 此后,她们再也没见过这些人。 直到五天后, 苏芷涵再次见到波斯商队时,是因为那个仆人来衙门报案。 原本应该由寺正接手, 可这桩案子太过稀奇,寺正们无一人能解开。于是案子又到了苏芷涵手里。 根据仆人说,那个商队老板起了,就死在客栈里。 苏芷涵叫上夏丹雪一起去客栈看案发现场和尸体。 根据之前接手的寺正说, 商队其他人发现不对时,客房是反锁的, 窗子也是锁着的。他们撞门进去, 除去老板的尸体,没有其他人存在过的痕迹。 可商队老板是被人砍了头, 绝不是自己能为之的, 而且头也不见了。 苏芷涵第一次接触无头的尸身, 身上没有其他任何伤,只有头被割下。夏丹雪看了切口,是一刀砍下。 凶手没来过房中,是怎么杀了商队老板的? 苏芷涵思索的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一阵骚乱。 她和夏丹雪开门出去,就见老板的弟弟在对着嫂子破口大骂,骂还不解气,直接上去薅头发。 “一定是你这个贱货杀了我哥,你还我哥命来!” 女子被推搡着,头上的发饰都掉了,散落一地。 她表情痛苦,泣不成声,在疼痛刺激下哭喊道,“不,不是我,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拉开他们。” 苏芷涵一声令下,大理寺侍卫立马把两人分开。 “案子还没破,也不是由你们自己指认就算的。” 苏芷涵现在二人中间,老板的弟弟终于没了词儿。 她回楼上时,吩咐侍卫将商队的人挨个提上来,头一个就是老板的妻子。 苏芷涵坐在外间,尸体在屏风里面,即便如此,女子还是吓得躲在墙边跪着。 按照动机,确实是她嫌疑最大。 “前天晚上,你在哪里?” 女子始终垂着头,“回,回大人,民女是睡在柴房的。他从不让我在他身边过夜,行了那事后,我就要回柴房了,在波斯也是如此。” 想起那日街上情形,苏芷涵倒没有觉得惊讶,是那个人能干出来的事。 “所以你全程什么都不知道?” “是的,大人,民女知道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苏芷涵又问,“那么他有什么仇人吗?” 女子沉默半晌,“他在波斯有很多不对付的人,但在中原还没来得及树敌。他对下人也挺不好的。” 随后,苏芷涵又问了仆从还有老板的弟弟,他们皆是一无所知,就好像商队老板的头是不翼而飞。 回到衙门,苏芷涵依旧在梳理他们的证词,刚好周丝蓉过来记录案宗,两人随便聊了几句。 “这案子确实很离奇,没人进屋子到底怎么割头的?总不能是他自己割的吧。” 苏芷涵也确实没有看出任何蛛丝马迹,好像真的是凭空作案一样。 突然有侍卫进门禀报,“启禀大人,波斯商队二当家前来告发其嫂嫂谋害夫君。” 又来? 苏芷涵出去时,就见老板的弟弟击鼓鸣冤。 “大人!你一定要为我兄长做主啊!那个毒妇记恨兄长,一定是他干的!” 老板的弟弟悲痛欲绝,险些堆坐在衙门前。 有这种怀疑确实是人之常情,可是自己已经告诉过他,一定查明真相,他却如此着急的要送嫂子伏法。 苏芷涵拧眉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下令,“逮捕郭氏,押入大牢再行审问。” “大人英明!大人英明啊!” 郭二少爷千恩万谢后终于走了,周丝蓉却不解。 “大人为何要抓那郭氏?真的是她杀的?” 苏芷涵转身回去,“她在牢里比在外头安全。” 郭氏入牢的第三天,波斯商队有了新的老板,那便是郭二少爷。他拿出当初成立商队时,郭大少爷亲笔手书,商队有二少爷的一半,其实二少爷是商队的隐形股东。 苏芷涵坐在绸缎庄二楼喝茶,从这里小窗能望见旁边的客栈。 “苏姐姐,波斯商队的案子还没有结吗?” 楚楚递上点心,好奇的问道。 “马上就结束了。” 大理寺升职记 第59节 苏芷涵盯着客栈说道。 “哦对了,苏姐姐,前几天,庄子里遭贼了,但是没丢什么东西。” 苏芷涵眸光一闪,“后院?” “对,是后院。”楚楚疑惑道,“苏姐姐,你怎么知道?” 苏芷涵笑笑,“是我之前没想到的。”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藏在庄子里是比藏在客栈要好。 她当即让人去后院刨土,最终在一棵柳树下挖出了郭大少爷的头。 “回大人,头颅找到了。” 苏芷涵捂住楚楚的眼睛,面不改色的吩咐道,“送回大理寺。” 等侍卫把头拿走,苏芷涵才放开楚楚。 “苏姐姐……” 即便没看到,她也闻到了腐臭味儿,声音跟着都颤抖了。 苏芷涵温和的安慰她,“别怕,没事了。” 这头一经送到大理寺衙门内,夏丹雪就围着他研究起来。 连苏芷涵都不禁看向别处,“丹雪,你到底是怎么看着一颗头跟看一块石头一样淡定的?” 夏丹雪都没有回头,一直在检查。 “如果你小时候掉进过墓地,在尸骸里爬出来的话,你也可以。” 苏芷涵登时闭了嘴,还是不要惹仵作的好。 突然,夏丹雪说道,“我发现了一个东西。” 作者有话说: 第九十二章 夏丹雪掰开商队老板的嘴, 在他的舌下取出一颗金珠。这颗珠子沾了血迹,被夏丹雪用布擦干净后,显现出原本的样子。 金珠很特别, 虽然小,但仔细看就能看出是个小猪的样子。 一般来讲, 会佩戴金猪的人可能属猪。 苏芷涵突然想起来郭二少爷腰间佩戴的玉佩, 上头有一处不和谐的凹陷, 很是突兀。而那个地方刚好适合镶嵌这颗金猪。 “很有可能, 商队老板在彻底毙命前咬下了凶手身上的模样东西。” 夏丹雪这样解释道,“本来咬的是块更大的东西,看唇舌上的破损处能推断出来。可是那东西被凶手拿回去了, 商队老板奋力之下咬掉了上头的装饰物。” 对于她的推断, 苏芷涵完全赞同。 如今有了物证和动机,郭二少爷已经很难推脱了。但苏芷涵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私底下审查商队的其他仆人。利诱之下,果然有个仆人招供了, 在老板出事当晚,他半夜出去如厕,正好看见郭二少爷出门。 人证物证俱在,苏芷涵立刻下令捉拿郭二少。等人捉拿归案, 证据也摆在他眼前,金猪刚好嵌进他所佩戴的玉佩里, 他不想招也得招了。 但郭二少好像一点都不慌张, 破罐子破摔一样,抬头向苏芷涵挑衅的笑了笑。 “不知苏芷涵可知兄长为何死在房门反锁的屋子里?” 苏芷涵知道他是料定了自己解不出, 可是在证据浮出水面的时候, 她就已经知晓了。 “因为你根本没有离开客房, 你一直待在里面,直到你嫂嫂发现,大叫,你就随着仆从们一起出现在房中。人们因为震惊根本注意不到你。” 郭二少爷的脸色由黑转青,事情败露,连嘴上的便宜都没占到,彻底一败涂地。 商队老板死了,隐形的二东家也因为杀人而即将伏法。商队最后落在老板妻子手里,她出牢后,在苏芷涵的帮助下找了一个管家打理商队,她当老板,一行人启程返回波斯。 了却一桩案子,苏芷涵稍稍得了点清闲,邀请周丝蓉和夏丹雪去逐月楼吃饭。周丝蓉都在她耳边唠叨无数回了,要不是刚任大理寺少卿事务繁忙,她早就应了。 “敬大人一杯!”周丝蓉率先满上。 夏丹雪紧随其后,“敬大人!” 苏芷涵也不好推拒了,举起酒杯与两人共饮。 “当初我就说过,大人一定是咱们三个里面最有前途的。”周丝蓉摇头晃脑的说,好像自己真是掐指一算的道长。 夏丹雪瞥她一眼,“你又知道了。” 苏芷涵也很久没出来吃饭了,和朋友闲暇之时小聚乃是一大乐事。 周丝蓉喝高了,开始畅想未来。 “等主簿告老还乡,我就顶替她的位子,当大人的主簿。诶,夏姑娘,你呢?你想,想做什么?” 夏丹雪没喝几口酒,一直在吃菜,“我还是当仵作,检查各种尸体,帮他们说话。” 周丝蓉趴在桌子上傻笑着,“好,以后咱们三个,少卿、主簿、仵作,横扫天下,平尽天下不公案!” “好!好一个平尽天下不公案。” 苏芷涵也因她这句话感慨,当即干了一杯酒。 夏丹雪一直面无表情,甚至有些头疼,怎么送两个酒鬼回去。 清闲日子过了没两天,赵寺正找到了她。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赵寺正为她带来了新的案子。 “大人,给您添麻烦了。”赵寺正赔笑道,“下官实在是破不开这个案子了。” 苏芷涵知道赵寺正这个人看上去滑头,实际上挺努力,但凡能平的事绝不会来找她。 “何事?” 赵寺正见她这意思是应了,赶紧把卷宗递上去。 “是戚郎中府上的夫人跳井了,下官如何查,都只得到戚夫人是自己跳的井。可是戚府所有人都说戚夫人一直善良开朗,有胸襟,不会无缘无故跳井的。” 戚夫人是溺水而亡,这是夏丹雪检验出来的结果,且身上无毒,无破损,确实只能认定是自己跳的井。 “现在戚府的人不干,戚夫人娘家马员外也不干。” 赵寺正继续道,“他们都请求您来接管案子,如果您这调查的情况还是一样,他们就认了。” 苏芷涵思索片刻,决定先去戚府看一看。她带着侍卫立即前往,戚府众人得知她到来,也纷纷感恩戴德的招待。 戚郎中父母早亡,少年出仕,算是众多郎中和员外郎中较为年轻的才俊。 去之前,苏芷涵大致了解了一下戚府情况,得知当初戚郎中尚未娶妻时就颇得洛阳城千金小姐们的倾慕。后来他娶了马小姐,伤了不少芳心。 “夫人她当时被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沉在井里了,要不是打水的小厮看到她漂上来,怕是尸骨都找不到了。” 说着,戚郎中掩面,似乎伤心至极。 苏芷涵察看了现场,确实没有推搡痕迹,如果是丝夫人自己跳下去的,她为什么跳? 总得有个理由吧。 “戚大人节哀,戚夫人近些日子可有反常?情绪不稳定?或者不爱说话?” 戚郎中摇头,“都没有,一切如常。” 苏芷涵问了几个府里的仆人,得到的答案都是夫妻二人琴瑟和鸣,羡煞旁人。戚夫人娘家也很宠爱她,可以说是令人羡慕的出身和经历了。 没有他人加害,没有原因,苏芷涵一时间也和赵寺正一样摸不着头脑。 正巧,李芸环找她进宫,苏芷涵暂且安排人继续走访,自己先入宫。 李芸环找她是有个新宠给她看,苏芷涵见了,就是一只黑嘴的鹦鹉。 “公主,这有什么稀奇的吗?” 李芸环一副她不识货的样子,接着拿瓜子逗鸟,“说话。” “师父安好!师父安好!” 苏芷涵挑眉,原来是只会学舌的鹦鹉,不过鹦鹉学舌需要花不少时间耐心教导。 “它聪明吧?”李芸环得意的说, 苏芷涵也没深究,笑道,“太聪明了。” 被夸赞,李芸环却没有显得高兴,而是叹了一声气,坐到石凳上。 “怎么了公主?有心事?” 苏芷涵坐到她身侧,仔细观察她的神色。 李芸环唉声叹气道,“母皇都不宠我了,师父,我失宠了。” 苏芷涵却笑了,“公主多虑了,陛下一向疼爱您。” 李芸环转过来看她,眼神哀怨,“疼爱有什么用,母皇都没时间见我,都怪我那个堂姐。” “堂姐?”苏芷涵略一思索,“王爷的独女?” 李芸环愤愤道,“可不就是她嘛,这几日进宫勤着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她就是想求母皇赐婚。她也不想想,人家刚死了夫人,能有心思娶她嘛。” 刚死夫人,应该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吧…… 苏芷涵愣了一下,“公主说郡主想嫁的人是谁?” “是个……”李芸环仰头思索半天,“哦对了,姓戚,是个礼部郎中。” 真的如此巧。 苏芷涵又问,“郡主怎么突然想嫁给他?” “师父你不知道,我那个堂姐早早就暗恋戚郎中,戚郎中成亲那阵,她躲在王府里哭了好久。” 李芸环绘声绘色的讲述那时候的事。 把郡主如何对戚郎中一见钟情,如何暗恋人家,如何倒追失败,又如何伤心欲绝,全都告诉给苏芷涵。 “别提了,皇室中没有不知道她的事的,可把皇叔的脸丢没了。” 闻言,苏芷涵陷入沉思,离着戚郎中娶亲已经过去两年了,难道郡主还是对戚郎中念念不忘。那么戚郎中呢,是否对郡主有别样感情,郡主与戚夫人的死到底有没有关联。 想要调查郡主,怕是件困难的事。 大理寺升职记 第60节 “公主。”苏芷涵突然抓住她去喂鹦鹉的手,“公主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李芸环当即应承,“师父尽管提,我一定办到。” “我想拜托公主去探探郡主的口风。” 郡主名为李若稀,意为稀世珍宝,是王爷的掌上明珠,要星星不给月亮。如果此案真的和郡主有关,将非常棘手。 次日,李芸环便邀请李若稀到自己宫中来做客,好茶好食招待着。 “堂姐,我听闻你又去找母皇请求赐婚了,戚郎中一个鳏夫,值得你这么为他一次次请求吗?”李芸环故意提起来这件事,想要看看她的反应。 李若稀却道,“环儿,你还小,你不懂,一眼入心,永世难忘。我今生非戚郎不嫁。” 李芸环看看屏风后,继续问她,“你堂堂郡主给他当续弦?” “都无所谓,起码是正妻。” 看样子,李若稀是铁了心要嫁戚郎中。 李芸环问了最后一句,“如果他夫人不死,你等一辈子?” 谁知,李若稀中的答,“我永远等他。” 李芸环知道再问就要显出破绽了,便笑着让茶,“那我就提前祝堂姐和未来姐夫早日喜结连理。” 果然,李若稀听了这话,终于有了笑模样。 从郡主一进门,苏芷涵就在屏风后听着,她能听出李若稀对戚郎中的势在必得。 如果能让李若稀这时候出手,一定是有什么事给了她希望。 苏芷涵查到戚郎中在外有一些买卖,比如洛阳醋王东的酒楼就是他出资开的。而上个月,酒楼里出了问题。 有人在酒楼用饭,转天被抬去,说是因为吃了酒楼东西上吐下泻险些没命。那几日,酒楼生意非常不好,直到一个月后才有所化解,竟然是那个闹事的人出来说自己误会酒楼了,是他在别的地方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于是,苏芷涵派人将那个闹事的人寻了来,到衙门问话。 苏芷涵稍一打量,就看出他是个地痞无赖,不是省油的灯,又怎会迅速与酒楼和解。 “本官只问你一句,你在酒楼闹事后,谁找过你?” 男子立马点头哈腰,“回大人,有,有个小丫鬟来找我,说是只要我吐口放过酒楼,她就给我丰厚的报酬。然后我就同意了。大人是不是想问我那丫鬟是谁。她没有说,可是我却看到了她腰间的牌子,是王府的丫鬟。” 这人滑的很,苏芷涵得到想知道的消息后,随便问了几句就把他打发了。 如果是郡主以此要挟戚郎中就范,戚夫人知道了投井,也不是没有可能。 然后,苏芷涵带着得来的消息直接让人把戚郎中带来了。 “大人,可是有进展了?” 苏芷涵坐在案前,神色不明的打量他。 “确实有,戚大人,本官需要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上个月,郡主是不是找到过你?” 戚郎中闻声一愣,虽然只是瞬间,但为彻底暴露了他刻意隐瞒的事实。 苏芷涵心里有了计较,再问时把握就更大了。 “戚大人难道不想让本官查出夫人亡故的真相?” “想!我想的。” 戚郎中沉了好一阵终于开口了。 在酒楼闹事后,生意变得越来越差,这些事他都没有告诉戚夫人,全都自己默默承担。 后来郡主找到他,说可以帮他摆平生意上的事,但报酬是娶她为正妻。 戚郎中没有答应,但是为了酒楼利益,也是为了维持府邸开销和以后的财路,他退而求其次,答应和郡主暗中来往。 但郡主的要求越来越多,甚至说要到他夫人面前揭穿这一个月他都和他在一起事实。 “所以我用了缓兵之计,先稳住郡主,再想对策。” 苏芷涵看着他面露愧疚之色,却不觉得他有多可怜。 “查一查你的府里,有没有郡主的人。” 戚郎中听懂了,瞬间睁大眼睛,“大人是说,是郡主她……” “八九不离十。” 戚郎中失魂落魄的离开了衙门,苏芷涵却依旧没有看到结案的预兆。 王爷那关不好过,听闻王爷不是个十分讲理的主儿。 怕是这件事还得请五公主帮忙。 李芸环在皇室很吃得开,主要她得宠,且没有争权之心,即便是王爷那,她也能说上话。 “什么!师父你要扮成我的宫女?”李芸环惊讶道。 苏芷涵都已经准备好了,还特意向夏丹雪学了几招。 “我可以乔装打扮,面容上也能做些更改。” 李芸环恍惚的往椅子上一坐,心想她何德何能啊,能让师父扮她的宫女。 第九十三章 苏芷涵这个人一向是言必出, 行必果的。她说要以宫女身份混入王府,还就真的去了。 她之前设想过,如果以大理寺名义, 王府定然设防,如果夜探王府, 冒险不说, 查的地方有限, 且没有机会打听。思来想去, 她就想出这么个法子。 由她亲自潜入王府。 李芸环答应她的安排,次日待苏芷涵准备得当,命人准备马车出其不意的去了王府。 马车上, 师徒二人面面相觑, 李芸环上下打量她。苏芷涵眼下穿了一身宫女的粉色衣裙,发髻也梳成侍女发式, 脸上动了点手脚,如果不是熟悉的人根本认不出来。 到了王府门前, 李芸环不等护卫通报,大大方方进了府邸,无人敢阻拦。 李若稀得着信儿,赶紧出来相迎。 “环儿, 你怎么也不提前告诉一声,我都没准备。” 李芸环拉住她的手就往屋里走, “咱们姐妹还需要准备什么, 堂姐见外了。” 一行人到了郡主所居院落,李芸环一直在和郡主谈天说地, 吸引她的注意。 “堂姐啊, 我记得你府上好像有苏绣坊的绣娘, 我想让我这的人和她学学针脚,别笨手笨脚的。” 李若稀为想其他,立马应承了,让人带着苏芷涵去后院。 苏芷涵低着头,从宫女中走出,不动声色的跟在后头。 她派人在戚府搜查过,没有任何药物痕迹。如果剩余的药物还在王府,她想应该是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 “姑娘请。” 苏芷涵进了后院,见到绣娘围在一起绣着什么花样。 她现在虽是宫女,毕竟是公主身边的人,王府下人也不会苛待她。 苏芷涵坐在绣娘堆儿里,别人绣鸳鸯,她在这绣瞎疙瘩。 她哪里会绣花,还不如让她验尸有结果。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苏芷涵突然称要去如厕,正赶上府里下人也累了,没跟着她,她便趁机离开其他人的视线。 府里有池塘,但池塘有鲤鱼,除非想要鱼死,否则不会倒到这里。 兜兜转转,苏芷涵从后院回了郡主院落。正当她毫无所察时,不经意看到角落中的一棵枯树。 她赶忙过去,用树枝子抛开树下的土,这里的土是松动过的。再往深处,苏芷涵发现了一个已经烂了的纸包,她拿起来打开,纸包中还有少许白色粉末。 见四下无人,她把纸包放入怀里,然后若无其事的回去绣花了。 等李芸环终于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苏芷涵随着她一道出了王府。 回到大理寺衙门,她当即找来夏丹雪检查纸包里的东西。不出所料,那粉末确实是一种罕见的致幻药剂。 与此同时,戚府那头也有了消息,郡主安插在戚府的眼线落了网,将郡主如何买通她,如何给她的药,又如何在戚夫人面前搬弄是非全都招了出来。 有了这些证据,苏芷涵思虑良久,终于拿了主意,到王府拿人。 然而大理寺侍卫们却被挡在王府在,不管谁去都不给开。 苏芷涵带人骑马赶到,侍卫禀报亲王下令,今日谁也不能从她府里拿人。 苏芷涵亲自叫门也无果,她站在府门前,早就预料到会有眼下的结果,但王子犯法,理应与庶民同罪,即便难如登天,她也要试一试。 一会儿的功夫,府门开了,出来一个老奴。 “少卿大人吧,王爷有请,我家王爷只让您一个人进去。” 苏芷涵皱了眉,最终还是让侍卫们留在门外,只身跟着老奴入府拜见。 她进到王府书房,见到王爷的那一刻,对方似乎看着他愣了一下。 “苏大人,年少有为,久仰久仰。” 王爷客套的请她入座,但她却没有应承。 “王爷,相信您已知我们来意。我也非常理解您爱女心切,可是人家的女儿也是掌上明珠,也能白白死了?还请王爷让郡主随下官去一趟大理寺衙门。” 王爷方才还是笑模样,见她油盐不进,渐渐冷了脸。 “若本王不放人呢?” 这时,苏芷涵彻底确定了王爷不可能让她把人带走了。 “那下官只好秉名陛下,杀人偿命,是亘古不变的道理,谁也不能例外。” 王爷凝眸瞧着她,“本王拭目以待,来人,送客。” 王府下人已经来到门口,苏芷涵也没有意思逗留。她留在这,王爷也不会因为她坚持守门而动容。 “下官告辞。” 苏芷涵拜别,刚要迈出门槛,却听身后人突然道,“苏大人,本王觉得你像一个人。” 大理寺升职记 第61节 苏芷涵回头,“王爷所指何人?” 王爷意味深长的笑笑,“一个十几年前的故人,都说是故人了,大底记得不清楚,看错了难免。苏大人慢走。” 苏芷涵因为他这句话,直到出王府都有些心不在焉。 “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 苏芷涵侧身上马,“回衙门,再议。” 眼下,除非王爷主动放人,否则真对峙起来,基本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回到大理寺的第一件事,她直接去了卷宗阁。她心里有事,便不能集中精力处理案子。 “丝蓉,把有关王府的卷宗调出来。” 周丝蓉不解,可见她似乎很着急,便立马去找了。 苏芷涵就坐在外面等,脑海里都是王爷的那句话。 十几年前,和她像的人,会不会就是娘亲? “大人,这是王府卷宗,只有这一卷。” 苏芷涵接过卷宗,急匆匆大致浏览一遍,和王府有关的案子只有一桩,便是王爷被刺杀一事,刺客下落不明,此案至今悬而未决。 而刺杀的案发时间,正是苏芷涵生母失踪的时间。刺客没有留下猛查到身份的证据,除了一支梅花镖。 是娘亲留下的梅花图案。 会武,刺客,梅花,相同的年月。 她一直以来的猜测重新浮上水面,她的母亲在一个秘密的组织里,出任务时不幸被伤,后相声匿迹。这个组织的任务是刺杀王爷,刺杀皇族也就是卷入了权力之争。 母亲身在的组织与皇权有关,也就是说只要找到这个组织,她就可以知道母亲下落了。 “芷涵,你,你这是怎么了?”周丝蓉关切的问道。 苏芷涵回神,“没什么。” 王爷的对头是谁?她需要再彻查一番,当务之急是要把杀人凶手捉拿归案。 次日,她将奏本呈上,王爷同样上了朝堂,也递上奏本。 两人所奏之事完全相悖,于理,圣上定然站在苏芷涵这边,可王爷以死相逼,绝不放人,此事不可避免的陷入僵局。 “师父!” 李芸环暗搓搓的来找她,把刚下朝的她仪态到一边。 “怎么样了?” 苏芷涵摇头,“王爷为了保郡主,已经快要和陛下翻脸了。” “啊?这个皇叔,真是不明事理。” 李芸环叹气的功夫,关娉婷从前方朝着二人走来。 “五公主,芷涵妹妹。” 苏芷涵点头,“关姐姐今日亲自领兵巡逻吗?” “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苏芷涵意外道,“找我?” “是,应该是三公主让我转告你。”关娉婷压低了声音,“王妃当年是去白云观生的郡主。” 乍一听根本听不出头脑,可苏芷涵很快就明白了三公主所指,立马让人去白云观寻当初接生的尼姑。 那尼姑只说王妃当时难产,生了好几个时辰。侍卫们查问不得结果,只好把人带回大理寺。 苏芷涵亲自见了这位青云师太,她以礼相待,根本不像审问,但还是能让人觉得有压迫感。 “师太,我请您来只是问话,不会严刑逼供,师太不必紧张。” 听到严刑逼供四个字,青云师太更加局促了。 “大人,贫尼知道的都已经说了。” 苏芷涵坐下,一边喝茶,一边问。 “王妃之所以生了好几个时辰,是因为孩子送来的晚了吧?” 青云师太面露惊恐,但依旧嘴硬,“贫尼,不知道大人在说什么。” “师太不用害怕,我不是来揭发师太,让师太受刑罚的。” 苏芷涵像日常聊天一般,“王妃和王爷膝下无子,王妃怕已经地位不稳,所以串通白云观抱来一个孩子谎称是自己的。因为匆忙,没有选择,所以你随便抱来一个婴儿充当郡主。” “不是的,我没有,不是我抱来的。” 青云师太突然很激动,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 “是王妃自己选的孩子,我也是没有办法,如果我不配合,王妃就要拆了白云观!” 苏芷涵起身,命人拿了笔和纸给她,“师太,事情都过去了,我现在只是需要你的一份供词而已。” “不行!如果我写了供词,王妃不会饶了我的。” 苏芷涵却道,“师太不必担忧,我保证她没有功夫去找你的麻烦。” 可能是苏芷涵的神情太过淡定自若,能让人信服。青云师太犹豫不决时,听见她的话,看到她的人,很快就动了心思,最后还是下笔写了供词。 这份供词放到苏芷涵手里,她没有公布于众,仅仅是让人送去王府交给王爷。 作者有话说: 文文写了小半年了,快要进入尾声了,估计再来一个月。 头一次写悬疑,可能有很多不足,很高兴有小可爱还在看,作者君会继续加油改进的。 第九十四章 在供词送去王府的第三天, 王爷撤去了保护郡主的兵力,再也没有放话与大理寺作对。 侍卫们顺利的进了王府带走郡主,审问和判决照常进行, 终于将戚府的案子做了了结。 和苏芷涵推断的一样,郡主对戚郎中念念不忘, 后来派人怂恿地痞无赖去酒楼闹事, 借机卖戚郎中一个人情。 在与戚郎中纠缠不清后, 郡主想要更多, 不仅仅是戚郎中这个人,还有戚夫人的位置。所以她才知会府中眼线给戚夫人下药,在其耳边搬弄是非, 让戚夫人精神错乱, 最终投井身亡。 王爷虽然放弃庇护郡主,但没隔两天, 王府里便传信让苏芷涵到府里做客。 苏芷涵自知这是一场鸿门宴,但还是只身赴宴了。 宴席上只有她和王爷两个人, 王爷不想要为难她的样子,反倒是嘘寒问暖,像是在拉拢她,又像是有别的目的。 “之前多有得罪, 还望苏少卿多担待,本王先干为敬。” 苏芷涵随之举杯, “王爷哪里的话, 折煞下官了。” 郡主虽非王爷亲生,但到底在其膝下养了多年, 说一点父母之情都没有绝对是骗人的。 自己抓了她的女儿, 他却请自己吃饭, 要说没有目的也是没人信。 终于,王爷在一阵寒暄过后,说起了别的,“我就说在哪见过少卿,想着你和谁想像来着,本王日思夜想,终于想起来了。少卿和多年前刺杀本王的那个女刺客极为相似。” 闻言,苏芷涵捏紧酒杯,但未动声色。 见状,王爷笑着说,“若不是突然有人出手相救,她早已死在本王掌下。不过她受了重伤,回去够也不知能活多久。” 不管手上的力道有多重,苏芷涵抬头时都是如水,甚至能笑颜以对。 “胆敢刺杀王爷,必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王爷听后开怀大笑,“苏少卿说的好,来,再与本王干一杯。” 苏芷涵在王府喝了整整一坛酒,回到少卿府时已然脚步不稳,显出醉态。 “哎呦,我的小姐,您怎么喝这么多酒啊?” 福儿把她扶回房中,正巧俞悯嫣来找她,看见她如此醉状,跟进上来跟着福儿一起搀扶。 “芷涵,怎么了?喝这么多酒?” 苏芷涵靠在俞悯嫣肩上,脸色绯红,她笑着,“悯嫣,我可能就快知道娘亲下落了。” 俞悯嫣轻轻拍着她的背,和哄孩子似的,“那不是好事吗?” 苏芷涵笑着笑着就哭了,“我也可能永远都见不到她了。” 福儿当时就愣住了,在她记忆里,小姐上次哭还是很小的时候,好多年没有看到小姐掉过泪了。 “小姐,小姐您别哭啊,你要是一哭,奴婢也要跟着哭了。” 俞悯嫣显然也慌了,“芷涵,别哭,你还有我们,我们一起找伯母,即便结果不如意,我们尽全力去做,无愧于心就好。” “无愧于心……” 苏芷涵坐直了,抹了把脸,看我俞悯嫣,“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俞悯嫣点头,“对,尽人事听天命。” 福儿和俞悯嫣一起哄了半天,终于把苏芷涵哄得睡下了。 天气入秋,福儿一大早就张罗给府里所有人都做新衣裳,特别是给苏芷涵多做好几件。 苏芷涵记起自己那天晚上耍酒疯,哭闹不止,可把脸都丢尽了。她实在不想面对,故而装作忘记了。 调查的方向她已经吩咐下去,照着王府查,往皇室里查。虽然有些困难,但有了方向,她相信离着真相就不远了。 “今天做什么试衣服?” 福儿替她整理好裙摆,笑意盈盈,“今日有客人来。” 苏芷涵刚想问谁,就见一群人进了府。最前边走着四个人,李芸环、关娉婷、俞悯嫣和楚楚。 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你们怎么突然一起来了?” 俞悯嫣过来拉住她的左手,“今天天气好,秋高气爽,我们出去郊游。” 大理寺升职记 第62节 苏芷涵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李芸环拉住自己的右手,“是啊,师父,我特意出宫,你不得陪我好好逛一逛?” 关娉婷没有手可抓了,只好站在一旁附和,“芷涵妹妹不要总忙衙门的事,是时候出去散心了。” “对啊,苏姐姐,我还准备了风筝,一会儿我们去放风筝。” 就连楚楚都这么说,苏芷涵茫然的看着她们,被整理好衣裙,又被推出门。 走在长街上,她依然没回过神。 一路上,不少富家小姐的马车见到她们就停了下来。 “少卿大人好。” “少卿大人您出门吗?” 苏芷涵茫然看向俞悯嫣,“她们怎么认识我?” 俞悯嫣笑道,“你忘了,你解决了连环杀人案,洛阳城的大家小姐们幸免于难,到处打听你的画像。有人见过你后,一传十,十传百,你现在可是在洛阳城女子心中地位颇高。” 李芸环点头,“那是,比我人气还高了。” 一行人到了城郊,头顶蓝天白云,脚踩青翠草地。苏芷涵见她们忙忙碌碌的布置,今日就要在这依山傍水处用饭了。 饭食是由李芸环和俞悯嫣分别准备的,关娉婷带了美酒和宝剑,而楚楚准备了蝴蝶风筝。 几人用了饭食,李芸环就拉着楚楚放风筝去了,关娉婷也起身,当着苏芷涵的面开始舞剑。 苏芷涵左看上放风筝的两人,右看是舞剑的关娉婷,自己面前摆着茶点,身侧陪着俞悯嫣。 到了这里,苏芷涵也没办法看不出苗头了。 “悯嫣,是你叫她们来的吧?” 俞悯嫣笑笑,“是我,主要是看你近日心情欠佳,所以找她们一起过来,大家聚一聚,你也许能开心些。她们也是担心你,芷涵。” 说着,她目露忧色,“我也担心你。” 苏芷涵握住她的手,笑道,“我今天很开心,谢谢你,悯嫣。是我不好,让你们担心了。” “说什么好不好,吃点心,我特意让人在福顺楼排队买的。” 苏芷涵依言拿点心,“那我可得好好尝尝。” 欢声笑语过后,苏芷涵果然豁然开朗不少。人生得一知己足矣,而她有这么多真心的朋友待她好,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回府后,她本沉浸在欢愉中的,却接到了一封书信。 此信竟是来意太子府。 太子相约她于珍宝楼一叙。 苏芷涵放下书信,转手把信纸烧了。 她与太子没什么交情,何况她的那个姐姐还在太子府当侧妃,她是断不会和太子一波的。 但终究是太子相邀,她不得不赏脸。 次日傍晚,珍宝楼三层雅间里,太子坐在主位,身边坐着苏侧妃。苏芷涵到时,正见到苏侧妃在喂太子吃酒。 太子见她来了,推开苏侧妃,端的一身天潢贵胄的气度。 “苏少卿快入座。” “多谢殿下。” 苏芷菡依言坐到二人对面,美酒佳肴上桌,三人却无一人动筷。 太子笑笑,“苏少卿不必拘谨,不过是闲话家常。” 苏芷菡也笑道,“太子与下官可没什么家常可话,不如直说。” 见她如此开门见山,不留余地,太子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旁边苏侧妃出来打圆场,“哎呀,妹妹,太子殿下只是请妹妹吃饭,没有别的意思。再者说,算上我们这层关系,殿下也算是你姐夫。” 闻言,苏芷菡觉得好笑,“这下官可高攀不起,再者,苏大小姐的亲与下官无关,还望苏侧妃自重。” “你......” 苏侧妃眼看要忍不住发作,被太子一瞪,又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太子转回来,依旧是温文尔雅的做派,“苏少卿勿怪,妇人之见上不得大雅之堂。” 苏芷菡却不接这个台阶往下下,“这与妇人无关,当今圣上亦是妇人,其见解可是旁人所不及。” “自然,自然。”太子立马改口,“母皇是一代贤君,少卿也是贤臣,是本宫失言。” 太子自罚一杯,见她还是不上道,沉了脸色直言,“良禽择木而栖,苏少卿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母皇再厉害,终究有年老的一日,过后谁掌权,苏少卿心里应该有考量。” 苏芷涵来之前就已经猜测到了,听他说出来,没有什么意外的反应。 “谁掌权,谁做主,不是我等臣子该想的事。这些话,不如等太子继位那日再来说予下官。” 说着,也不管对面两人脸色多难看,苏芷涵起身行礼,“下官尚有要事,告辞了。” 她出了雅间之后,就听后面传来稀里哗啦的碎裂声。她没有停住,面色如常的下了楼。 拒绝太子的拉拢是一定的,但此举必然得罪太子,往后她行事就必须更加小心了。 和俞悯嫣、楚楚她们逛街时,苏芷涵显得心不在焉。 “芷涵,可还是心情不好?” 苏芷涵回神,冲俞悯嫣笑了笑,“不是,就是在想一些事情。” “办案重要,你身体也重要啊。”俞悯嫣不赞同的说道。 “好啦,我知道,你放心吧。” 苏芷涵插科打诨把这事儿混过去,和两人到一家胭脂水粉铺子买东西,意外看到人山人海的围在一起。 打听后才知道,里面被围着的是位卖身葬父的姑娘。 不知道从哪来了一群地痞,上来就抢人。百姓们声讨,但不敢上手。 “这帮人怎么这么无赖!”楚楚气呼呼的说道。 第九十五章 (倒v结束) 那姑娘奋力挣扎着不肯跟他们走, 头发乱了,孝衣在地上被拖烂。 “我不走,你们放开我!救命, 救命啊!” 那些地痞却不依不饶,揪住姑娘的头发就王人群外拽。 “这可由不得你。” 俞悯嫣和楚楚同时看过来, 苏芷涵被二人盯着, 举起手, “我去救。” 姑娘声泪俱下, 狼狈不堪,还在苦苦哀求着。 眼见她就要被拖出人群了,苏芷涵从人群中出来, 抬手拦住了那些混混。 为首的男人上下打量她, 不怀好意的笑道,“呦, 这还有送上门来的,比这个还好看, 怎么着,小娘子,和爷们回去啊?” 无赖们一阵哄笑,正得意着, 却被男人的一声惨叫终止。 苏芷涵扭过男人的手臂,疼得他嗷嗷直叫。其他人见状一拥而上, 本想要仗着人多拿下苏芷涵, 却被三拳两脚打得满地找牙。 苏芷涵低头问道,“还回去吗?” “不回去, 不回去, 女侠饶命!” 苏芷涵松手, 嫌弃的拿锦帕擦擦,“滚吧。” “是是是,小的们这就滚。” 几个混混连滚带爬的跑走了,人群也渐渐散开,只剩下那带孝的姑娘跌坐在原地哭泣。 苏芷涵走过去,递给她一锭银子,“姑娘,好好安葬令尊。” 那姑娘接过银两,当即跪好磕了几个响头。 “多谢小姐大恩!” “不必多礼,快起来。” 等把姑娘扶起来,安慰几句,苏芷涵一行人便离开了,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七日后,少卿府门前,突然来了个姑娘求见苏少卿,说是要来当牛做马报恩的。 苏芷涵见着这人,才突然想起来。 “姑娘你……” “大人。”她跪到地上,“我打听了,您是大理寺苏大人,民女无依无靠,无处可去。大人帮民女安葬了家父,又有救命之恩,民女就是大人的人了。求大人您收留,民女愿意入府为婢伺候大人。” 苏芷涵愣了一下,这是她没想到的。 “姑娘,帮助姑娘是举手之劳,不必介怀。” 可跪着的人依旧坚持,“家父教导民女,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还请大人成全,若大人不答应,民女愿长跪不起。” 苏芷涵好说歹说,都没能改变她的坚持,于是摆摆手应了。 “姑娘既心意已决,便暂留苏府,若以后有其他去处,随时可离去。” “谢谢大人!” 苏芷涵阻止她继续磕头,把人扶起来,“姑娘叫什么名字?” “奴婢解语,拜见大人!” 苏芷涵看向福儿,“那你带解语去安置吧。” 福儿领命后热络的拉着解语下去。苏芷涵看她俩相处甚佳的样子,便先随她们去了,同时,她派人暗中查询解语的来历。 既然要留人,定然要查清楚为好。 等底下人把查到的消息呈上来时,苏芷涵了解到解语原是跟着爹走南闯北以卖唱为生,其母病逝的早,留下父女二人相依为命,如今就剩下解语自己了。除此,并无其他背景。 解语在苏府的这些日子里,非常勤劳肯干,连福儿都称赞她心灵手巧。 大理寺升职记 第63节 因为她的到来,福儿轻松不少,像煎茶酿酒这些小事她都很精通,甚至炒的一手好菜。 她会做糕点,会女红,会弹琵琶,为人和善,很快就取得苏府上下的喜爱。 “我听说,你府上来了一个丫鬟,特别能干。”俞悯嫣来做客时说道。 苏芷涵笑笑,让福儿把人找来,“可不,说起来,这人你也认识。” 俞悯嫣正纳闷儿,看到来人瞬间了然了。 “原来是姑娘你。” 解语盈盈下拜,“见过俞小姐。” 随后,她站到两人身后,为她们填茶。 “我估计福儿都要吃醋了。”俞悯嫣开玩笑道。 这话正被送糕点的福儿听见,“可不,俞小姐,你不知道,这一个月,我都失宠了。” 几个人同时笑出声,一派和乐。 俞悯嫣边笑边说,“芷涵,等中秋过了,就快到你生辰了,你想怎么过?” 苏芷涵认真想想,“没想好,悯嫣安排吧。” 反正以前她的生辰没人管,都是福儿给她做长寿面,结识俞悯嫣后才有了过生辰一说。 俞悯嫣思索一会儿,拉住她的手,“好,包在我身上,这回给芷涵过生日的人多了,也热闹些。” 很快便到了中秋佳节,各家各户吃团圆饭,做月饼赏月。洛阳的文人墨客们也借此机会饮酒作诗,长街上变得更加热闹。 李芸环留在宫里陪母皇和皇姐,关娉婷留在关府陪母亲,俞悯嫣也要和父母共度。 她们都给苏芷涵发了邀请,邀她过去一起过节,可苏芷涵没有去任何一个地方,就留在府里,和苏慕蝶还有福儿她们一起过节。 “二姐姐,这是我折的小蝴蝶,二姐姐看好不好看?” 苏芷涵接过纸蝴蝶,摸摸她的头,“好看,小蝶手真巧。喜欢吃什么馅儿的月饼?二姐姐给你拿。” 苏慕蝶开心道,“蛋黄的。” “好。” 苏芷涵递给她一块蛋黄月饼,又拿了一块莲蓉的,然后让她自己去玩了。 “小姐,天儿凉了,不好在亭子待太久。” 福儿提醒道。 苏芷涵饮下一杯酒,抬头就是明月,“好,我就再待片刻。” 这时候,解语端着新月饼走进亭子。 “大人,一个人喝酒多闷,奴婢陪您喝。” 苏芷涵转头看她,“你会喝酒?来,一起喝。” 于是,解语坐在她身侧,陪着她喝了一坛子杏酒。 见两人皆有些醉意,福儿叹声气,转身去给她们煮解酒汤。 解语手里的杯子掉了,啪嗒一声磕在石桌上,她眼含醉态,瞥见苏芷涵纤细白净的手。 “大人,您本为柔弱女子,为何偏偏要和权贵作对,引火烧身。” 苏芷涵只觉头晕,故而闭目养神,听见她所言,也没多想,只道,“女子如何,女子就不能要一个公道吗?当今陛下不也是女子?朝中有那么多女官,民间也有不少女老板。” 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她伏在石桌边上,随手拿起一块月饼塞给解语。 “中秋节……你也来过节……吃月饼。” 解语拿着月饼,却没有吃。酒劲儿似乎过去了,她的眼神变得清明。 “大人,你是个好人,我对不起你。” 解语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将里面的东西洒在酒里,喝了下去。 这药原本应该洒在苏芷涵的杯中,如今她不忍心,只能了结自己。 等福儿端着两碗醒酒汤回来,挨个叫醒她们。 “小姐,小姐醒醒,咱不在这睡。喝点醒酒汤,回屋再睡,要不该着凉了。” 苏芷涵应声睁开眸子,在福儿的劝说下喝了醒酒汤,意识清醒了一些。 福儿再去推解语,却怎么都推不醒。 “怎么醉的这样厉害?” 再一推,解语的身子直接向苏芷涵那边倒去。 苏芷涵猝不及防的接住人,继而震惊的酒意全无。 福儿的尖叫声惊动了整个少卿府,再看解语的七窍皆是血迹。 苏芷涵抬手去探她的鼻息,人已经没气儿了。 “怎么会,刚才还好好的。”福儿吓得声音都提高了八度。 苏芷涵将人放到地上,随后让福儿把围过来的人遣散,检查了解语的尸体。 解语是中毒死的,这毒是她自己带来,下在酒中。 依解语所为,并不想毒害她,而是打定主意结果自身性命。 是什么让解语非要死在自己身边不可? “来人,去大理寺找人,让他们来把尸体运去衙门。” 三更天了,周丝蓉和夏丹雪立马得到消息赶到衙门,与苏芷涵汇合。夏丹雪验尸的结果和苏芷涵得出的基本一致。 “这是你家丫鬟?”周丝蓉惊讶道,“太离奇了,她为什么要死?还死你边上,这不故意给别人留下阴影吗?什么仇怨呐?” 苏芷涵可以确定自己与解语本身没有任何仇怨,但如果解语是受人指使,就不得而知了。 她站在可以断定的是,关于解语的身世背景有问题,也许有人刻意抹去解语的真实身份,又编造了一个新的身世给她,就是为了让自己放松戒心。 解语的案子才记入卷宗,天色蒙蒙亮,苏芷涵就听到绸缎庄那边的消息。 绸缎庄的伙计火急火燎的跑来衙门要见苏芷涵,称一大早就有人到绸缎庄闹事,说他家的妹妹被绸缎庄老板拐走了,要求放人。 苏芷涵一听,只觉莫名其妙,绸缎庄老板有三个,但谁都不可能强抢民女。 “他们的妹妹叫什么?” “回大人,叫解语。” 第九十六章 等苏芷涵赶到绸缎庄, 铺子门前围了许多人。 穿过人群,就见几个男子对着大门破口大骂,绸缎庄的窗子都被砍破了。 “把我妹妹交出来!” 楚楚和掌柜的撑了好半天, 见到苏芷涵来了,终于看到了救星。 “苏姐姐!” 苏芷涵摸摸她的头, 让她进铺子里去, 随后看向闹事的人。 “又是你们。” 为首的男子一眼瞧见苏芷涵, 指着她吼道, “就是她!从人.贩子手里买走我妹妹,快把我妹妹交出来!” 男子身后的人也跟着附和,一时间显得苏芷涵仗势欺人似的。 “谁是你妹妹?你有证据吗?” 苏芷涵抬手, 侍卫们迅速围住几个男子, 叫骂声瞬间小了。 男子瞪着苏芷涵,“我有证据!” 随后他拿出一本家谱, 上面写着解家族谱。 男子翻开中间的一页,“大家看看。” 族谱上板板正正的写着解家第十三代, 解祈和解语。 苏芷涵双目微凛,立马明白自己是被人算计了。根本没有什么卖身葬父,也没有强抢民女,都是一场戏。 “你是不是虐待我妹妹了?人呢?是不是被你弄死了?” 男人一口咬定解语在苏府, 也非常肯定的猜测解语被人害死了。 “你不说话,一定是心里有鬼, 我要到衙门告你!” 男子带着身后的几个人穿过人群就走了, 临末了放下狠话要让她吃牢饭。 待人群渐渐散开,楚楚担忧的望着她, 紧张的不得了。 “怎么办啊苏姐姐?他们不会真的要告你吧?” 苏芷涵摇摇头, “放心, 你苏姐姐不会这么容易有事。进入吧,收拾一下,准备重新开张。” 她看着楚楚进门,又见其回头,安抚性的笑笑。待人进去了,她收敛笑容,转身带人赶回衙门。 那帮人真的去衙门击鼓,状告她虐待家仆,草菅人命。 此案由一个姓米的寺丞接手,这块烫手山芋丢到手里,米寺丞不得不先去请示寺卿,得到准许后才派人去苏府调查。 而这一查,正好查到苏府里死了一个丫鬟,名字刚好就是解语。而经仵作验尸,解语身上有些大大小小的伤痕,像是鞭子打的,且这些伤大多是新伤。 即便解语被毒死可能不能判定是他人所为,但虐待奴仆致死的罪名却是扣严实了。如果罪名成立,苏芷涵这刚升上来的官职难保不说,还有可能要坐一年的牢。以后就算继续在大理寺任职,在百姓心中的形象也会大打折扣。 查案期间,苏芷涵暂被停职,虽未降官职,但不可插手案子,也不能出洛阳城。 她大概能猜到是谁给她使的绊子,幸亏没给她安个通敌叛国的罪名。这是对方在给她下马威,让她知道应该站在哪一边。 苏芷涵这些日子都在苏府待着,配合调查,哪也没去。 她是没出去,可这一出事,不仅惊动了好友,还惊动了宫中的两位殿下。 大理寺升职记 第64节 被停职的第二日,俞悯嫣来探望她。第三日,李芸环就跑过来了。 正巧迷寺丞这日来苏府继续调查,五公主气势汹汹的过来,他不得不暂时让道在府外候着。 “师父!这到底怎么回事。” 李芸环显得比她这个当事人还急,“你怎么可能草菅人命,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给你按的罪名?” 苏芷涵倒是闲在的于书房看书,李芸环进门,她才把书放下。 她将事情经过告诉给李芸环,然后小声道,“公主殿下,你回去后给三公主带个话,注意东宫。” 李芸环瞪大眼睛,“你是说太子他……” 苏芷涵做了个噤声的收拾,李芸环捂住自己的嘴,点点头。 五公主没有在苏府多留,从苏芷涵那边敬了任务便离开了。 紧接着,米寺丞进府,和她说这桩案子刑部将会介入,协助审理。 不用问,都知道这是谁的意思。 苏芷涵没有难为米寺丞,让他按照流程去做,也让全府上下都十分配合。 到了晚上,苏府大门紧闭,没有任何府外的人进来。苏芷涵叫来福儿,交代给她几句话。 “明日你送小蝶去学堂,然后把我的话带给关姐姐。” 福儿点头,“放心吧,小姐,我会带到的。” 该通知的都通知到了,苏芷涵开始了她的清闲生活。整日里两耳不闻窗外事,她只闷在府中,读书习字,偶尔画个画,教小蝶功课,教福儿下棋。 这一过就是七日,转眼间到了刑部和大理寺会审的日子。 刑部侍郎和大理寺迷寺丞坐在上堂,苏芷涵进门,坐在下堂,而那几个男子就在下堂站着。 刑部和大理寺查到的证据对于苏芷涵很不利,解祈昂首挺胸,一副已经知道结果的模样,就等着判苏芷涵吃牢饭。 反观苏芷涵气定神闲的坐着,一点没有即将有牢狱之灾的自觉。 “启禀大人,我妹妹就是让她虐待死的,什么大理寺少卿,为君为民苏大人,都是胡扯。背地里草菅人命,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主儿。” 苏芷涵听他一番慷慨陈词,不禁稀奇,几日不见当刮目相看。 刑部侍郎转过来问苏芷涵,“苏少卿,你可还有辩驳?” 苏芷涵摇摇头,“我没有。” “既然如此,那只有得罪了。” 刑部侍郎刚要宣读判决,突然有侍卫来报,说是三公主和太子到了门外。 众人皆是震惊,紧接着,刑部侍郎和米寺丞赶去迎接,返回时堂上多了两把椅子。 “皇兄来的太快。”三公主率先言道。 太子笑笑,“我也不知道三皇妹也来。” 三公主也笑,“我是来旁听的,顺便给两位大人提供个新案子。例如解家是怎么被灭门的,真正的解祈是如何被顶替的。” “皇妹。”太子突然道,“我也查到了,不如我先说。” 三公主颔首,“自然是皇兄先请。” 其他人茫然的听着他们你来我往,然后又见太子夺过侍卫手里的长刀三下两下就把那几个人给抹了。 “太子殿下!”刑部侍郎大惊道。 太子丢了长刀,“本宫查到,此人是冒充真的解祈,把解语筹码到处讹诈。身上有不少命案,今日本宫代行刑,两位大人尽可结案,还苏大人清白。” 这场闹剧在太子挥刀之后落下帷幕。苏芷涵同三公主共乘时,特意谢道,“多谢公主殿下搭救。” 三公主摇头,“不必客气,娉婷刚把证人送出城,不能赶过来。我本想如果皇兄死不认账,就让证人出来,大家一起评评理。没想到他认的倒是快。这件事即使不能教训他,起码也能给他添点堵了。” 苏芷涵低眉浅笑,再抬眸时,问了一句一直都想问的话。 “公主殿下对那个位子可有兴趣?” 三公主脸色未变,顺着她答,“如果我说有呢?” “那您一定是继陛下之后的又一代明君。” 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苏芷涵随即掀开帘子,望向马车外,眼见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其实她早就想这么说了。 作者有话说: 第九十七章 这桩事儿过去后, 以李芸环为首,几人联手为苏芷涵准备了丰盛的酒宴。 她们将酒宴定在了鸭宝楼,在七荤八素两点心一汤的环绕下, 还有楼的特色烤鸭以及美酒佳酿。 李芸环率先举杯,“庆祝师父霉运远去, 好运当头!” 关娉婷跟着附和, “大难过去有后福!” 苏芷涵笑笑, 和她们碰了酒杯。 “谢谢大家为我费心。” 俞悯嫣笑道, “应该的。” “是啊,是因为苏少卿先真心待人,所以大家才会同样倾力相助。” “好,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苏芷涵又敬其他人一杯, 接着,众人开始动筷。 “这地方还是关统领推荐的。”李芸环夹了鸭肉放到苏芷涵碗中, “这的烤鸭可是一绝。” 关娉婷紧跟着夹了鸡肉给她,“这的香酥鸡也不错, 还有,这扣肉,牛肉闷罐,烤羊腿, 清蒸碟鱼,都不错。” 苏芷涵打趣她, “没想到关姐姐对美食也很有研究。” “五公主对宫宴早就颇深, 而我对洛阳城哪家酒楼面馆好吃都非常清楚。”关娉婷继续给她和三公主布菜,“以后你想在外头吃什么问我就行。” 苏芷涵去常碗中的鸡鸭鱼肉, 每一道都很美味, 煎炸的外酥里嫩, 碳烤的唇齿留香,没有一样是砸招牌的,就连酒酿也很醇香甘甜。 禁令解除,苏芷涵恢复了查案的权利,继续行使大理寺少卿之责,她在百姓中的口碑不降反升,名声大噪更胜从前。 半月之后,朝廷突然接到急报,淮南遭受秋天旱,粮食数量大减,需要朝廷播放粮款救济。 因为涉及地方广泛,百姓人数较多,陛下特派皇子亲往赈灾,以彰显皇恩。 三公主请命前往,这桩差事便落在了她的头上。 关娉婷刚好也被委派任务,无法走开,于是三公主找到了苏芷涵,托她一同前往。苏芷涵当即答应,三公主才帮过她,现在也是她回报一二的时候了。 七日后,苏芷涵陪同三公主一起前往淮南,随行的还有数十名侍卫负责押送粮食。 等抵达淮南州县,刚入镇子,便有一群流民朝着马车冲过来要吃的。 三公主下令,先发给他们一些干粮,随后车队继续行进。 来之前已经通知了淮南知府,一经汇合,她们立马统计人口,按照人头发放粮食,顺便在知府门前佘粥发干粮,先救救急。 “大家慢一点,不要抢,都有的。”三公主擦了擦额角,继续帮着发放干粮。 苏芷涵在她旁边帮忙盛米粥,“要不要到后面歇会儿,我来帮他们就行。” 三公主却是摇头,“我既然来了,就不会躲在后面,是要跟你们一起帮忙的。” 来拿干粮和粥的百姓越来越多,她们的人手不是很够,不止侍卫们、知府家仆在帮忙,三公主,苏芷涵,还有知府都亲自上阵。 后面几日,苏芷涵和三公主这边继续发放干粮,知府那头带着人,同时发动所有县令去准备把粮食送去各家各户。 经过半月的协作,淮南的秋旱终于得到缓解,流民也少了。 可与此同时,又出了另一档子事,山上的流寇突然下了山,专门掠夺粮食,如果不给就掳走人家的媳妇儿孩子,要挟交出粮食。 “哪里来的流寇如此猖獗。”三公主蹙眉道。 苏芷涵看向知府,“之前可有过此等状况?没有考虑剿匪吗?” 知府叹声气,“有过,也围剿过,可镇子以南的乌山易守难攻,从来没有攻成功过。” 这时候,突然有侍卫前来禀报。 “大人,镇子东头老程家的孙女儿被匪寇掳走了,现在要赎金,银两和粮食都要。” 淮南知府忙道,“把程家人请过来,再议对策。” 等程家的人都到齐了,苏芷涵与三公主旁听知府与这一家人商量对策。 “你们中出一个人,与我们的人一同去山脚下。我们的人会在四处埋伏,而去的那个人只需要带着银子和粮食当个障眼法就好。” 知府原本安排的好好的,程家老太太却突然不同意了。 “大人呐,我家里没什么人可以去了,我一把老骨头,我儿子还要养家糊口,下边两个孙子更不能去。” “老人家,依您看,是想作何安排呢?” 苏芷涵出声,所有人都看向她这边。 放粮的日子里,镇子里的人也都认识她们了,就连消息最不灵通的人都知道她们是从洛阳来的。 程老太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说了出来,“我们没有钱去赎人,也没有多余的粮食,更没有能去冒险的人。我这个孙女命苦啊,也许就是她的命数吧。” 闻言,苏芷涵已经蹙起眉,“您的意思是放弃这个孙女了吗?” “不是放弃,她是我孙女,怎么能放弃呢?”程老太矢口否认,“就是条件不允许。” 放弃已成事实,再多的借口都是粉饰,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无辜生命因为家人的放弃而消亡。 于是她这样说,“这样,钱和粮食都由官府出,人也由官府的人假扮,您意下如何?” 程老太立马就高兴了,千恩万谢,说了不少好话,这才和儿子孙子们回家去。 他们走后,苏芷涵便交代了知府一些细节,让他准备营救。 大理寺升职记 第65节 三公主一直没有说话,直到屋子里只剩下两人,她才开口,“即便母皇已经修改了许多例律,可世上对女子的看法却没有因为例律而完全改变,轻女之事屡有发生,这是待在洛阳城皇宫大内不能悉知的。” “殿下不必忧心,只要人在,一切都会好起来。”虽然苏芷涵也因为这件事而心情欠佳,但她相信一切都在变好。 例如过去,女子不得上学堂,不得入仕途,只能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一生困于深宅,只有相夫教子。现在这一切都在改变,上一辈的人思想依旧陈旧。可传承到下一代时,拥有新观念的人会更多,再往下一代将会越来越多,以此类推,终有一日将会成为大的趋势。 三公主听了她的话也瞬间释然,“是啊,即便现在还不够好,终有一日会好的。” 知府那头按照苏芷涵交代去执行,结果中途突生变故,孩子没救出来,侍卫们也暴露了行踪,引得匪寇们大怒,称三日内,要筹备十吨粮食和一万两黄金。 “粮款都发放出去了,官府根本没有这么多钱啊。”知府犯愁,县令们也一筹莫展。 突然,有个县令说,“要不,营救的行动取消吧,她父亲祖母都放弃了,咱们有必要在这犯难吗?牺牲一人保全整个镇子也是划算。” 苏芷涵一听就不悦了,刚要反驳,就见里屋的人走了出来。 三公主站在门口,趁着脸色,众人看见她赶忙行礼并且退后让路。 “保全整个镇子需要用一个孩子的命去换吗?”三公主目光扫过淮南的众官员,“如果真的如此,你们也就不用干了。” “殿下息怒!” 除去苏芷涵,在场的其他官员侍卫等全部跪地,一个个的脑袋埋老低。 “其实也不是一点办法没有。”苏芷涵忽然道,“如果把分发下去的粮款收回,运送到山上,就可以附和山匪所言。” 若从洛阳调配,三日根本赶不到。 知府不解,“可都发下去了,谁会还回来?” 苏芷涵沉了眸色,“知府大人尽可去通告,也不需要都收回,收回大半即可。事成之后,照样还给他们,若是有损失,我会亲自回洛阳或者去临近州镇借调。” 三公主点点头,“按照苏少卿说的去做。” 众人赶忙应承,“下官遵命!” 收回粮款消息和因由全都告知下去,知府大门敞开,就是为了等百姓回来登记送粮。等了半天都没有人来,知府和县令围在一起商量半天还是禀告给二人。 “真的没有人来,苏大人,您看计划是不是得调整?” 苏芷涵看看外头,“再等等,若今日都没有人,便该方法。” 话音刚落,就听外头乱哄哄的,苏芷涵走出院子往外头望去,就见一群百姓聚集在衙门门口,要求登记显粮款。 县令惊讶道,“还真有人换回来。” 来登记的人越来越多,截至次日正午,他们所筹的粮款再加上官府存留的,以及苏芷涵还有三公主自己的银两,终于凑够了数量。 “苏大人,您真是料事如神呐,我这就派人去送粮款。” 知府刚要去吩咐底下人,就被苏芷涵叫住。 “不要让官府侍卫去,让你们府邸上年纪比较长的人去,最好看上去都是老弱病残。” 知府不解其意,“这是为何?” 苏芷涵弯唇,“内有玄机。” 入夜前,一群上年纪的人拉着粮款就上了山,他们步履缓慢,但总算是赶在傍晚时分到了山上。 匪寇首领验过粮款后,让手底下的人去把女孩带出来。小女孩出来的瞬间伴随着尖利的啼哭声,匪寇嫌弃她吵闹,拿麻布把她的嘴堵上了。 “成,你们把这小崽子带走吧。” 年长的人们带着孩子迅速跑下山,有多远跑多远。 正当匪寇们高兴的去数粮款时,粮车里突然蹦出十几名侍卫以及最后出来的苏芷涵。 “拿下!” 苏芷涵一声令下,侍卫们一拥而上,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将所有匪寇擒拿住。 山匪被一网打尽,孩子得救了,粮款也如数还给登记的百姓们,可谓是皆大欢喜。 知府和县令特意准备了酒菜庆祝此次圆满解决淮南秋旱和匪寇之患。 “下官敬公主殿下,敬苏大人。” 知府这一起身敬酒,县令们也随之起来。苏芷涵和三公主举杯共饮了,知府那又开始单独敬苏芷涵。 “多亏苏大人的主意,要不然现在不仅那个孩子回不来,匪寇的祸患也无法根除。” 苏芷涵略一颔首,“知府大人客气了,这都是我们应该为百姓们做的。” “是,是,都是本分。”知府大人笑笑,“但还是得敬苏大人一杯,下官先干为敬。” 见对面全都干了,苏芷涵也很给面子的喝光了杯中酒。 这一顿饭吃到快半夜,知府等人实在喝不动了才被仆人们扶回去。苏芷涵酒量算不错,也就是微醺,至于三公主根本没喝两杯更加是不醉了。 烛光摇曳,窗外有夜莺啼鸣。三公主见她面上染了些红晕,笑着劝她回去歇息。但苏芷涵借着这点微醺劲儿却坚持不睡。 三公主被她这孩子气逗笑了,“没想到我们苏少卿也不是一直都运筹帷幄,还有像小孩儿的时候。” “我可不是小孩,我长大了,殿下。”苏芷涵为自己正名,特意又喝一杯。在她目前稍显混沌的意识里认为能喝酒了就是长大了。 三公主拿她没有辙,只好和底下人一起扶着她回房。 “好了,芷涵,别闹了,快回去休息。” 次日一早,一行人收拾好行装准备启程回洛阳,苏芷涵记得前一天晚上言行无状,正暗自懊恼时,迎面见着三公主,于是更加心虚了。 “公主殿下。” 三公主莞尔,“芷涵,快上马车吧,我们早早启程,就能早日抵达洛阳了。” 苏芷涵闻言一愣,随后点点头,跟着三公主上马车。在她即将登上马车时,忽然有县令着急忙慌的跑过来。 “大人,大人呐!” 知府将他拦住,“大吵大闹,成何体统?” 那县令却急赤白咧的说,“镇子南头死了好几多人,全身都是黑皮,溃烂流脓,死状甚为凄惨!” 作者有话说: 第九十八章 知府一听, 也赶忙和县令一起追过来禀报。原本要启程的苏芷涵等人不得不暂且打消返程的念头,跟着县令去了死人的地方。 苏芷涵赶到时,就见祠堂院子里停七八具尸体, 其中三个年轻的,其余都是上了年纪的。 知府衙门的仵作已经在验尸了, 见苏芷涵等人到了, 赶忙起身禀报。 “大人, 这些人死状非常诡异, 身上乌黑发脓,没有一处好地方,应该是一种传染的急症。” 苏芷涵闻言, 赶忙让三公主到祠堂外等候。与此同时, 其他地方官员听闻是有传染的,也不敢再上前。 请来的郎中以纱巾遮面进到祠堂内给尸体做检查。唯一留在院内的只有苏芷涵, 她同样蒙住口鼻,等待郎中的检查结果。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 郎中起身,“启禀大人!这些人是死于瘟疫!还需把镇子上的家畜掩埋或者焚烧。” 苏芷涵当即下令,让侍卫们遮住口鼻去通知百姓们焚烧家禽,特别是病了的鸡。 镇子上还有不少具有同等症状的百姓, 苏芷涵也让他们集中在一个院子里,统一进行诊治。 镇子上的郎中也都被请进集中病人的院子, 只留了一个在外头以防还有漏网之鱼, 好及时治疗。 “旱灾之后又有瘟疫,难道是天要亡我淮南!”县令仰天长叹道。 苏芷涵却道, “等着天命, 怕是什么都晚了, 县令与其在这里感叹,不如下去给百姓们分发预防的药物。” “大人说的是,下官这就去。” 待县令走后,苏芷涵也打算动身。 “芷涵。” 苏芷涵被三公主叫住,回头问道,“殿下有何事?” “我想与你同去。” 苏芷涵不赞同道,“此病异常凶险,殿下还是莫要亲往的好。” “我来是替母皇彰显皇恩,越是危险之时越要在场。” 最终苏芷涵也没扭过三公主,还是带上了她。 公主殿下亲到淮南的消息不胫而走,关于皇恩浩荡,皇亲国戚亲下灾区的说法也在淮南百姓间广为流传。 苏芷涵与三公主一起在院子里分发汤药,每一碗都亲自送到病患手里。 “谢谢公主殿下,谢谢苏大人!” 数十名百姓都在对着她们道谢,苏芷涵安抚好他们,再去准备分发吃食。 “大家尽管安心治病,一切费用都不用大家承担。我保证治好最后一个人才离开。” 三公主一番陈词下,那些病重的患者也开始主动喝药吃东西了。 苏芷涵见状,走到三公主身边,让她进屋休息,自己继续接替她安抚百姓。 两人在病患处忙碌了半天,直到天色暗了才回知府衙门。 进门洗手换衣服,待一切处理完毕,她们才有休息的功夫。 然而到了后半夜,突然有侍卫急匆匆赶回衙门,说是病重的那几个老者一晚上都没了。 苏芷涵听闻,让他先不要惊动三公主,自己和侍卫赶去查看情况。 眼见着白日里还在努力喝药的老爷爷老奶奶们被抬出去火葬,苏芷涵心里也不是滋味儿。 等通知病患家属的时候,苏芷涵都在场。她看到死者的家人们伤心哭泣,便一直默不作声的跟在旁边。 这时候,突然有个小男孩儿跑过来揪住她的手,哭喊道,“你们不是说可以救我爷爷吗!为什么他会死!你们都是骗子!说话不算说话。” 男孩的家里人把他拉走,并且对着苏芷涵连连道歉。 她摇摇头,对着还在哭闹的男孩说,“对不起。” 郎中还在想办法,但始终筹莫展。消息传到其他地方,就是为了寻找可以解决瘟疫的医者。 苏芷涵等人依旧每日去送药,可还是挡不住每天都有人死。 大理寺升职记 第66节 她头一次遇见如此束手无策的事,连同三公主等人全都陷在死人的阴霾里。 大约持续了半个月之久,镇子上已经死了几十口子。汤药只能延缓病情,却不能治愈。 “这可怎么办?再死下去怕是一个镇子都要灭了。” 知府和县令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子里团团转。 正待束手无策之际,突然有人来报,称有个神医到了镇子上,说她会治瘟疫。 苏芷涵一听,赶紧赶去见见这个神医,结果等见到了,她又惊讶了。 “丹雪?” 夏丹雪回过头来,微微一笑,“大人,我听到消息就动身了。大人放心,我有经验。” 在夏丹雪的带领下,众人到处去寻她要的草药,然后再由她亲自熬制,苏芷涵和三公主带着底下人去分发。 短短三日功夫,病患们的病情大有好转。 夏丹雪嘱咐道,“连服用三日,每日三次,第四日只晚上服用即可,然后继续连服三日,如此循环。” 按照她的方法,病患们一个接一个的开始好起来,已经有人痊愈了。外头的百姓们也没有再染上瘟疫的。 “丹雪,这回多亏你了。”苏芷涵捣药的时候说道。 夏丹雪笑了笑,“大人不必客气,只要大人需要,丹雪必定做到。” “你是怎么学会治疗瘟疫的?” 夏丹雪低头摘药材,“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从坟墓里爬出来,染上了尸疫,被好心的医者救活以后,我就学会了。不管是尸疫还是瘟疫,都有异曲同工之处。我曾经想让那个地方染上瘟疫,但我终究还是没有那么做。” 苏芷涵听她诉说这些经历都会觉得心惊,还好夏丹雪没有那么做,不然她可能就成为自己需要抓捕的一员了。 “那是因为你终究是个善良之人,不会那么做的。” 夏丹雪看看她,不明的笑笑,“大人是第一个说我是善良之人的,旁人怕是都畏惧我。即便是大理寺的其他人。” 苏芷涵接着劝她,“那是因为他们不了解你,不知者所以惧怕。” “谢谢大人。” 两人没有再就着这个话题继续,而且各自去那你自己的事情了。 在夏丹雪到来的十日后,镇子上的瘟疫彻底消除,病患们都痊愈了。 苏芷涵等人也终于能返回洛阳城。 她们回来时已然赶上冬至,每逢冬至,挨家挨户都会聚在一起包饺子。苏府里,自然是由福儿带领着底下人准备冬至的饭食。 刚好赶上苏芷涵回洛阳,福儿高兴的带着众人多准备了两倍的饭菜和饺子。 一大早晨,苏府后厨留在切菜活馅儿。为了显得热闹,苏芷涵让她们来会客厅包饺子,地方大,人也多,刚好装下。 “我也要雪包饺子!”苏慕蝶兴奋道。 苏芷涵摸摸她的头,“二姐姐陪你包。” “好啊好啊!” 于是苏府上下所有人都参与到包饺子的过程中。 福儿旁人准备了十种馅儿,寓意十全十美。 苏芷涵这边包的是香菇猪肉馅儿,比起其他桌,她们这明显进度慢多了,并且成品奇形怪状,说不清是饺子还是包子还是六角馒头。 她正懊恼着,两位公主突然到访。一进门,李芸环就直奔苏芷涵,看她包饺子也跟着包。 “我就说师父这一定比宫里好玩。”李芸环肯定道。 三公主笑笑,也跟着加入包饺子大队。 “有了芷涵这,我和母皇都放心多了,环儿终于不用乱跑,出宫就来芷涵这。” 苏芷涵闻言往左侧瞧,就见李芸环和苏慕蝶排排坐,动作神态都很是一致,就连包出来的饺子形状都一样。 “五公主天真烂漫,心思单纯,能认我为师是我的荣幸,定然会尽好保护之责。” 今日悯嫣要留在侍郎府陪伴父母,关姐姐也要陪母亲。苏芷涵原本打算留在府里和妹妹、福儿她们过了,没想到两位公主突然到访。 因为公主们的到来,苏府准备的菜肴更加丰盛起来。 福儿笑道,“奴婢这就去属下把酒酿挖出来。本来想等明年秋天的,现在提前拿出一坛子应该没什么问题。” 她刚出去没一会儿就回来了,顺便身后多了一个人。 “小姐,您看谁来了。” 苏芷涵往后面望去,就见到提着油纸包的楚楚。 “快进来。” 楚楚进门后把点心放到苏芷涵跟前,“我记得苏姐姐最爱吃他家点心,就买了点过来。” 苏芷涵知道她说的轻巧,这家点心总排队,怎么也得排上小半天。 “好,快坐下暖和暖和,待会儿吃饭。” 楚楚向两位公主行礼后依言坐下,“好。” 等她看到苏芷涵等人都在包饺子,也拿起饺子皮,“这个我会,我和大家一起包。” 众人拾柴火焰高,不一会儿工夫,十全十美的饺子就包好了。 这回,苏芷涵没有喝太多,主要在吃饺子,反倒是李芸环喝高了,要不是三公主,她就得住下。 酒宴过后,两位公主回了宫,底下人开始收拾,苏慕蝶也被带下去歇息了。 由于时间太晚了,苏芷涵不放心楚楚一个人回去,便留她住一晚上。 回到卧房后,苏芷涵发现了窗外的信鸽。她赶紧取过来看,就发现娘亲的身份当真是不简单。 娘亲原为将军遗孤,将军夫妻俩走后,也没有亲人了,便被陛下接进了宫。 也可以说她的娘亲是陛下这边的人。 此时,她派出去的人回来复命了,带回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苏侍郎,也就是她的父亲,暗中与王爷联系频繁,全是王爷那头的人。 苏芷涵得知这个消息后,沉默了许久,她的父母不是因为两情相悦而结合,他们的婚事不过是两方势力的较量。 王爷与太子联系密切,他的父亲是他们的重要党.羽之一。陛下两她的娘亲接进宫后,让她加给父亲,是为了监视。 父亲要效忠王爷,娘亲却要刺杀王爷,两个人怎么可能合得来?只是这样的关系又为何会有她的存在?难不成是其中一方动了心? 她原本怀疑过二夫人和娘亲失踪有关,可试探之后她知道二夫人没有这个本事。那么她的父亲和这件事又有多少关联呢? 次日,苏芷涵下朝后拦住了苏侍郎,把人约到茶楼叙话。 苏侍郎不明其意,只是喝茶不开口。 苏芷涵看他一眼,率先道,“爹。” 苏侍郎笑笑,“你还知道有我这个爹。我以为你把你妹妹接走后,从此自己门后,与我两不相干了。” “爹,怎么会呢?不管我在哪,你都是我爹。” 她还需要向这个人打听消息,无论如何都得先把话聊下去才行。 苏侍郎那头似乎是满意了,再没有话里带刺。 “说吧,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找我有什么事?” “确有一事想向爹您请教。” 苏芷涵盯着他,一字一句的问道,“娘亲她到底是怎么失踪的?” 苏侍郎皱眉,“我不是都告诉你了?该问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 苏芷涵见他避而不谈,开门见山下了杀手锏,“换句话说,您在这件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混账!” 苏侍郎一拍桌子,吹胡子瞪眼,像是要把她吃了。 “你听听自己说的什么话!你的意思是我害死你娘的?大逆不道,你这个不孝子!” “爹,先不要急着往我头上安罪名。” 苏芷涵反倒显得沉着冷静,“我已经知道你在帮王爷和太子了,而娘亲帮的是陛下。” 苏侍郎眼睛瞪的溜圆,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良久,父女俩谁也没有说话。 壶里的茶水没有了,苏芷涵打破了沉寂,“我原来还在奇怪,就算是不喜欢我娘,虎毒不食子,你也不至于对我如此。原来你不是不爱她,而是恨她。” “住口!” 苏侍郎忽然捂住胸口咳嗽不止。 苏芷涵见他如此反应,心里已经知道了大概,就算不是直接捅刀,也是有间接关系。 从茶楼出来,苏芷涵现在街市上愣神,茫然的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大人,我们现在去哪?”车夫问道。 苏芷涵侧身跃上马车,“去宫里。” 她知道陛下也不会告诉她,但她还是要去问问。不管娘亲是是生是死,都是因为完成陛下指派的任务。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陛下时的情景,那时候的陛下对她和颜悦色,却又隐藏不了骨子里的帝王之相,是那么的令人敬畏。 “苏爱卿,去而复返所为何事?” 苏芷涵抬头望向高座上的人,“臣斗胆请陛下猜测臣所为何事。” 陛下饶有兴致的打量她,“朕猜,你是为了你母亲的事。” 苏芷涵想笑笑不出来,只能言道,“陛下神机妙算,不知陛下可否为臣解惑?” 陛下居高临下,不紧不慢道,“还不是时候,你若非要知道,就去问寺卿去吧。” “陛下……” 苏芷涵还想问,被陛下打断了。 “朕乏了,退下吧。” 大理寺升职记 第67节 苏芷涵依旧坚持,“臣只是要知道一个真相。” “放肆!” 陛下突然发难,广袖一扫,案几上的茶壶茶杯尽数掉到地上摔得粉碎。 “苏少卿,御前无状,罢免早朝三日,闭门思过。” 苏芷涵还想说些什么,突然被来请安的李芸环打断。 “母皇怎么生这么大的气啊?”李芸环从中打圆场,“师父惹您了?交给儿臣,儿臣替您教育她。” 李芸环一边说,一边冲苏芷涵使眼色。 陛下果然消气许多,瞪了李芸环一眼,“你呀,你舍得教育她?得了,你们都退下,朕想清净会儿。” 李芸环吐下舌头,“还是母皇了解儿臣,儿臣和师父这就告退。” 言罢,她便过来拉着苏芷涵往外走,一直把人拉到自己宫里。 “师父啊,你怎么敢惹我母皇生气,她生气很可怕的。” 苏芷涵不好意思的笑道,“给公主添麻烦了。” “嗨,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李芸环坐到她身边,“我是担心你,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苏芷涵看了她一会儿,将自己所思所想告诉给她。 李芸环听后大为吃惊,“居然有这么一回事,寺卿那呢?”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寺卿到别的地方休养去了,少说十天半个月,多则不清楚了。”苏芷涵皱着眉头回道。 李芸环认真的考虑一番,“没事的师父,我帮你打听,有道是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再说了,咱俩都是聪明人,我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苏芷涵闻言笑了,这回全是发自内心的,“多谢公主。” 李芸环扬了扬下巴,“徒弟帮师傅,应该的,师父就静候佳音吧。” 三日后,苏芷涵恢复了早朝资格,等来的不是李芸环的好消息,而是一桩刺杀案。 被刺杀的是朝臣,姓周,年四十三,死因是中毒,案发现场是在府中书房。 苏芷涵接到案子第一时间和夏丹雪赶到周府,检查过程中,突然来了一个人。 苏芷涵瞧见这人时愣住了,被刺杀的人姓周,她之前怎么没想到呢。 “蓉儿!你爹爹没了,再也不会醒了。” 周丝蓉走进来,看到周大人的尸体,没有说一句话,只抱住周夫人,咬住嘴唇不吭声。虽然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可是红了的眼眶还是出卖了她。 苏芷涵轻声唤道,“丝蓉……” 这一声将周丝蓉唤回神,眼泪夺眶而出。 “爹!” 第九十九章 周夫人和周丝蓉抱在一起痛哭, 书房内被两人的哭声淹没了。 苏芷涵心知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让周丝蓉哭出来比憋着好。 她记得丝蓉之前偶尔提及,说她的父亲总是看不上她, 当这个大理寺录事也是为了让她父亲刮目相看。 两人的验尸结果和先前一样,周大人就是在书房被别人毒死的, 下毒的地方便是周大人每日都会喝的碧螺春。 待周丝蓉她们的情绪稳定些, 苏芷涵才过去照例问话。 “夫人请节哀, 周大人最近有和谁过从甚密吗?” 周夫人抹了抹眼泪, 回想着,“没有什么新人,都是以前交情好的。” 苏芷涵略一思索, 又道, “煎茶和端茶的人在何处。” 话音刚落,侍卫就把一男一女两个人带过来了。 “大人饶命, 奴婢没有下毒害老爷!”丫鬟哭喊着,已经是个泪人了。 旁边的小厮差点抖成筛子, “奴才没有下毒,请大人明鉴。” 苏芷涵上下打量二人,又看了他们的手,盘问了一些当时的情况。 “把他们押下去, 在案情水落石出前,不得踏出周府一步。” 人被带下去后, 周丝蓉抓住苏芷涵的手, “是他们干的吗?” 苏芷涵摇摇头,“目前不能完全确定, 但据我猜测, 不是他们。” 周丝蓉松开她, 双目无神的转过去,不知道要去哪。 苏芷涵见她的状态实在不适合继续整理案宗,便想叫其他人代替。 “我来记录!” 周丝蓉突然清醒,主动请命道,“我要全程参与这桩案子,请大人成全!” 苏芷涵看了她一会儿,终究是点了头。如果参与案子可以让她振作,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等到了晚上,其他人都退下去了,只有她们三个还留在书房。 周丝蓉一边收拾父亲的东西,一边悲从心中来,落泪不止。 苏芷涵拍了下她的肩,随后未在关注她,给她留了足够的空间去发泄。 白日里并不明显,到了夜间,苏芷涵突然发现周大人的书案上有道微弱的光线。 她顺着细小的光往上看,只见书案正对着的房梁上有光点闪过。 这个光点的位置正是茶杯放置的地方。 苏芷涵当即出了书房,飞身上屋顶,在方才差不多的位置上果然发现了一块松动的瓦片,以及旁边残留的竹管。 “大人,你在做什么?” 夏丹雪和周丝蓉相继追出来,就在下边这么望着她。 苏芷涵下了屋顶,把用衣袖裹住的竹管递给夏丹雪。 “这里边的东西是不是和茶杯里的一样?” 夏丹雪接过,马上证实了确实是一样的毒。 也就是说,凶手是在这屋顶上,趁着周大人不注意之时,用竹管把毒滴到茶杯里,再由周大人喝下。 这是一桩外来的刺杀案,若是府里人,根本不用这般费事。 再者,她查看了那两个人的掌心,并不会武。 周丝蓉忙问道,“是不是有线索了?有结论吗?” 苏芷涵看向她,“结论尚早,但可以断定,周大人是得罪了外头的什么人,也许不是私仇,而是立场不同,对方杀鸡儆猴,从周大人下了手。丝蓉,你可知,周大人和朝堂中的谁,或者是皇室中的谁走动比较近。” 周丝摇头,“我爹很耿直,只忠君,从不站队。” 苏芷涵心里有了眉目,不站队其实就已经站队了,这件事儿和太子与王爷脱不开关系。 “放心,丝蓉,我会竭尽全力把这个案子解决。” 离开周府后,苏芷涵原本想回衙门,结果被五公主的侍女半路截住。听闻李芸环那有了消息,她便先随侍女进了宫。 “公主。” 李芸环赶紧拉着她进来,然后命人把门窗关严实了。接着,屏风后走出来一个人,此人面貌苍老,右眼上有伤疤,走路一瘸一拐,应该是年轻的时候受了重伤。 李芸环沉声,“把你知道的都说了吧。” 妇人颔首,然后对着苏芷涵说道,“奴婢是原将军府上的丫鬟,负责伺候将军夫人。后来将军一家突遭变故,我也跟着九死一生,索性逃了出来。只是可怜小姐,才几岁,便也跟着将军他们去了。” 苏芷涵双目微睁,“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将军的女儿已经死了?” “是啊,千真万确,奴婢以性命担保,小姐也跟着去了。” 苏芷涵有些反应不过来,如果将军没有遗孤,她的娘亲是谁?陛下为何称她是将军女儿? 李芸环摆摆手,让底下人把妇人暗中带下去。 “师父,你还好吗?” 苏芷涵回神,“还好。” 李芸环却比她表情还严重,非要扶着她坐下。 “师父,你放心,我会帮你查清楚你娘亲到底去哪了。” 苏芷涵对着她扯出一个笑容,只是心里一片荒凉,她已经快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回到衙门后,她逼迫自己收拾起心绪,专心的查案。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周大人被刺杀一案尚未抓到凶手,王府那也出了事,称有刺客行凶,被王爷打跑了,但王爷也受了伤。 苏芷涵登门拜访时,王爷手臂上裹着厚厚的白布,坐在太师椅上脸色不是很好看。 “参见王爷。” 王爷看见她,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随后让人看了座。 “苏大人突然造访,是为了替本王找出凶手吗?” 苏芷涵知道他不待见自己,而自己同样不愿意见他,可查案为大理寺职责所在,不可公私不分。 苏芷涵礼貌性的笑笑,“王爷,下官是来例行检查,请王爷配合。” 王爷冷哼一声,“没什么好查的,本王从朝上回来,中途遇到刺客行刺,本王打伤了那个刺客,但也受了伤。其他的本王一概不知,苏大人去抓刺客吧,不用在本王这浪费时间了。” 苏芷涵起身告辞,临出门前,她突然转头,问了一句,“王爷,当初被行刺时,王爷是否提前知道消息?” 王爷看看她,突然冷笑道,“知道,要不然本王如何能将刺客逮住,只是可惜被人救了。” 答案呼之欲出,苏芷涵不死心的问,“王爷可否告知是何人提醒?” “是苏侍郎,你的父亲。”提起这个,王爷似乎有些高兴了,“他对我很忠心,不惜牺牲了才为他生了女儿的发妻。” 大理寺升职记 第68节 苏芷涵攥紧衣角,趁着脸色,“下官告退。” 她转身离开后,还能隐约听见王爷大声喊道,“本王还是有些可怜苏少卿的,爹爹不是爹爹,娘不是娘。爹不疼娘不爱,大概就是如此了。” 苏芷涵加快脚步离开了王府,她没有回府,而是改道去了衙门。 “大人,刺客抓到了!” 她刚进门,周丝蓉就激动的说道。 “他承认了,刺杀我爹和王爷都是受人指使。大人,我爹的仇可以报了!” 苏芷涵很是意外,这刺客就像自投罗网一样,明知道现在出城是最危险的做法,真的会愚蠢到冒这个风险吗? 赵寺正审刺客时,苏芷涵也到了场。那刺客受了几鞭,衣服基本上是完好的。 原本刺客什么都不说,但自苏芷涵进来后他立马就招供了。 “说,是谁指使你刺杀皇亲和朝廷众臣的?”赵寺正呵斥道。 刺客被拖下铁架后跪倒地上,磕了好几个响头。 “大人饶命,不是小人不说,实在是不敢说!” 赵寺正看看苏芷涵,底气瞬间十足,“不管此人是谁,你都如实报来。” “是,是大理寺卿,孟君。”刺客大声回禀,“说是要排除异己。” 苏芷涵厉声斥责,“胡说八道!” 刺客伏在地上,“小人所言句句属实!小人愿以性命担保!” 这样的审查结果,苏芷涵并没有让外漏,可是不知为何,消息竟然一夜之间传遍了洛阳城。 圣上下了旨,传大理寺卿回洛阳配合调查。 四日后的下午,孟君回到洛阳,被软禁于寺卿府。 去问话时,刑部尚书和苏芷涵一同带人前往。 她们抵达时,孟君依旧坐在屏风后不出来见人。 “孟大人,都到如今这个地步了,您还躲在里头装柔弱吗?”刑部尚书讽刺道。 孟君咳嗽两声,“张大人说笑了,我可不是装的,是真的身患重疾。” “哦?” 刑部尚书冷笑一声,“本官奉旨查案,还请孟大人当面谈一谈。” 话音落下,屋子里陷入沉寂,苏芷涵也想见一见这位寺卿的庐山真面目。 沉了会儿,只见屏风后的人影动了,接着是脚步声。 她的步子很轻,是个武功高强的人,气息虚浮,可见她没有说谎,确实身患重病。 等人走出屏风,苏芷涵彻底愣住了。 孟君刻意避过苏芷涵,看向张尚书,“张大人,好久不见。” 张尚书笑笑,“是啊,十余年了吧。” 苏芷涵愣怔间,孟君和张尚书你来我往一番,待张尚书走了,苏芷涵都没有回神。 孟君看向她,露出慈爱的笑容,“涵儿,我们也有许久未见了。” 苏芷涵紧紧盯着她,“为什么?” 孟君坐下,不紧不慢的反问道,“什么为什么?” “你为什么是大理寺卿?为什么说自己是我娘的师父?为什么又收我为徒?我娘在哪?她还活着吗?” 苏芷涵问了一连串问题,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眼眶猩红。 孟君却淡淡道,“急燥,乃兵家大忌。” “回答我!” 是师父从匪寇手中将她救回,是师父教她武功和查案,师父是她最信任的人。 孟君叹声气,“涵儿,为师没有骗你,你娘确实曾是为师的弟子,后来收你为徒,也是真的。我是陛下的人,你娘也是,我看顾你是念着与你娘的情分。她还活着,但我不知道她在哪,等这些事解决,我会想办法找到她,让她与你相见。” 听到娘亲还活着,苏芷涵总算是有了一丝安慰。 “她到底是谁的女儿?” “我知道你会知道的。”孟君颇为欣慰的说,“你娘她是个孤儿。自古历代君王都有自己暗中的势力。这股势力就像杀手死侍,直接效忠于主子。我是,你娘也是。你知道暗卫吗?” 苏芷涵愣了一下,“暗卫?” “对,暗卫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当,选择的都是无父无母的幼儿,自幼教导,让她称为能文能武的全才,然后暗中听后圣命,替陛下清除障碍。我是暗卫的统领,而你娘曾是我手下最为得意的弟子。” 苏芷涵头一次从头到尾听全了娘亲的来历,脑海里一片空白。 “你为什么要收我为徒?只是为了你与她的师徒情分?” 孟君低头咳嗽两声,“其实这也是你娘离开前的愿望,她希望你能成长为栋梁之材,不被他人欺负,不被苏府的其他人掌握命运。陛下也很看好你。” “所以头一次,陛下来苏府,那迷药是陛下自己让人下的?” 孟君点头,“正是如此,她知道我要让你进仕途了,所以给了一个捷径,也是试探。试探你是否有这个能耐。结果就是陛下非常满意你,我选定了你当我的接班人。” 苏芷涵难以置信的问道,“你有没有想过,我愿不愿意接你的班?” “涵儿,有一天你会发现,只有天下太平,所有人才能真的安居乐业。陛下是个明君,她可以让百姓们过上好的生活。但总有人以她是女子为由意图造反。” 孟君语重心长的说,“铲除那些势力,保证天下不会动荡,才是真的忠君爱民。你,我,你的娘亲,都怀有同样的愿望,保住陛下,才能保住改变女子命运的希望,才能让中原更加繁盛。涵儿,你难道真的不想看见完完全全的太平盛世吗!” 闻言,苏芷涵转身离去,没有给孟君任何答案,或许她的心里也不知道自己的答案是什么。 这个刺客俨然就是王爷那头派的,先是铲除异己杀了周大人,又自导自演洗清嫌疑,再陷害大理寺卿孟君,想要一石三鸟,除掉陛下的左膀右臂,还能充实自己。 苏芷涵进了衙门,周丝蓉迎面跑过来。 “大人,真的是寺卿做的吗?” 第一百章 苏芷涵看着周丝蓉愣了一会儿神, 随后艰难的回答,“是,是她做的。” “我要去杀了她!” 苏芷涵眼疾手快拦住她, “丝蓉,相信我, 杀害你父亲的凶手一定会偿命, 但不是现在。” 她将周丝蓉拦下了, 再之后, 大理寺卿孟君的罪名被坐实,等待孟君的是御史台的弹劾。只要圣上下旨准奏,孟君就会被处斩。 正待这时, 王爷的人找到了苏芷涵。 她没有推拒, 而是应了约。 王爷并没有在王府见她,而是定在逐鹿酒楼的雅间。 苏芷涵抵达时, 雅间中不止有王爷还有太子。 “又见面了,苏少卿。”太子软玉温声的打招呼。 苏芷涵行礼, “见过太子,见过王爷。” 王爷一改往日的敌对态度,显得平易近人。 “苏少卿快快入座。” 佳肴上桌,美酒斟满, 琵琶声响起,三个人谁也没先开口。 他们不说话, 苏芷涵也不打头, 安静的喝酒吃菜,好像真就是来吃饭的。 最终还是王爷先打破沉寂, 他招呼弹琵琶的人过来, 并向苏芷涵介绍。 “苏少卿, 这是我的暗卫,琴棋书画,斧钺钩叉,全都难不倒她。来,给苏少卿表演一个。” 女子俯身放下琵琶,抽出椅子底下的宝剑,当即舞了一段剑招。 “好,舞的好。”太子拍手称快。 紧接着,王爷笑道,“死吧。” 舞剑的女子当即横剑自刎,倒在血泊中。 苏芷涵双目微睁,难掩震惊。 就听王爷是若无其事的说,“暗卫本就是置生死于度外,主子让她死,她不得不死。苏少卿觉得,她的死是赖杀死她的人,还是赖让她执行任务的人呢?” 苏芷涵算是明白了,不管是陛下还是王爷,他们都在把责任推脱给对方,拉拢自己,让自己为他们卖命。 “下官以为,没有一个无辜者。” 苏芷涵饮尽一杯酒,“今日,下官单纯是来赴宴的,并无其他目的。若是王爷与太子所为其他,请恕在下不能从命。” 王爷和太子脸色皆是一变,接下来的宴席,他们没有再多费唇舌,三个人在极为沉闷的氛围下直到结束。 苏芷涵回去后,便吩咐底下人给俞悯嫣和楚楚那头送信,同时嘱咐送苏慕蝶的人注意安全。 然而最终是防不胜防,三日后的晌午,苏芷涵接到了苏慕蝶失踪的消息。 接到消息的时候,苏芷涵根本没有多想就知道始作俑者是谁了。 于是她直接从衙门去了王府。不等王府守卫通报,苏芷涵只身闯进去了。 见她进来,王爷多少有点惊讶。 “苏少卿武艺了得,是本王小看苏大人了。” 苏芷涵开门见山,“小蝶在哪?” 王爷漫不经心的抬手,底下人即刻把苏慕蝶带了上来。 “二姐姐!” 苏慕蝶哭成一个泪人儿,肩膀一抽一抽的。 苏芷涵深吸一口气,“小蝶,别怕,王爷就是想请你做客,不会有事的。过来,来二姐姐这。” 苏慕蝶挣开束缚扑进苏芷涵怀里,“二姐姐,呜呜……” 大理寺升职记 第69节 苏芷涵抱住她,拍拍她的肩,“王爷所要求的事,我回照办。” 王爷笑容满面,慈爱的看向苏芷涵,“好,既然如此,本王静候佳音,在此期间,令妹就留在王府做客了。” 苏慕蝶一直哭,苏芷涵安慰她好半天,直到人终于不哭了,她才离开王府。 很快请求斩首前大理寺卿的奏本递上朝堂,令众臣惊奇的是,圣上居然准了奏本,早知道孟寺卿一向深的君心,不禁感叹伴君如伴虎。 苏芷涵作为监斩官,亲自监督执行孟君的刑法。 法场上,孟君一直低着头,等到血洒断头台,人群中的探子逐渐撤了。 苏芷涵转身离开的时候,长舒一口气。 紧接着,她被提任为大理寺卿,接管孟君的位子,苏慕蝶也被送回了苏府。 少卿府变成寺卿府,府里的人们都在庆祝,只有苏芷涵笑不出来。 她知道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苏芷涵低头看了眼纸条,然后将其焚烧殆尽。 她现在也算是王爷和太子的爪牙之一了。 王爷和太子不仅让她处死孟君,还要让她提供关于陛下和三公主的消息。 去掉陛下的左膀右臂后,便是蛊惑群臣效忠太子了。 “二妹,我们现在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谁都跑不了。自从你上书斩首孟君开始,你就回不去了。” 苏芷涵抬头看一眼苏侧妃,“不管我是哪条绳子上的蚂蚱,都和侧妃无关。” 苏侧妃不气反笑,“怎么会没有关系?等太子他们成功了,我就是皇后。当然和我有关。” 然而苏芷涵听后却笑她愚蠢,“鸟尽弓藏的道理你难道不明白?谁会留下一个知道他肮脏手段的人在身边呢?特别是帝王。” 苏侧妃突然慌了,“你胡说八道,太子他喜欢我,不会想你说的这般。” 苏芷涵笑笑,“一个想杀自己母亲的人,会信守对一个侧妃的承诺吗?” 见苏侧妃脸色变化莫测,苏芷涵低头继续写字,“罢了,我先预祝苏侧妃得偿所愿,登得凤位。” “二姐姐,二姐姐,你说过要教我练剑。” 苏慕蝶跑进书房,见到房中还有一个人,蓦然站住。 苏侧妃挤出一个假笑,“小蝶是吧,我是大姐姐,乖,叫姐姐。” 苏慕蝶愣了一会儿,突然举着手里的桃木剑冲她砍去。 “坏女人!不许欺负二姐姐。” 虽然小孩子的力气不大,但也弄乱了她的衣裙,甚至狼狈。 “疯了,简直是疯了!” 苏侧妃提着裙摆逃出书房门,头也不回的出了府。 苏慕蝶跑到苏芷涵身边,举起桃木剑,“我能保护二姐姐,我厉害吧。” 苏芷涵捏了捏她的脸颊,好笑道,“厉害,我们小蝶可厉害了。” 自孟君行刑后,苏芷涵不再进宫,未见两位公主,也婉拒了关娉婷要来看她。是绸缎庄也不去,俞悯嫣约她,她也不去,成日不是上朝就是回衙门,晚上再回家,三点一线,哪也不去。 直到有一天,苏芷涵磨不过俞悯嫣,还是答应她一起上街。她跟着俞悯嫣到寺庙祈福,悯嫣求了一支签去找方丈解签。 方丈端详半天,“此签大凶。” 俞悯嫣惊道,“可有解法?” 方丈沉吟一番,“虽大凶,但有转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有遇难成祥的征兆。” 俞悯嫣松口气,“那就是可解?” “此人为人中龙凤,大有化险为夷的气度。” “多谢方丈!” 等去到后院,苏芷涵疑惑问道,“悯嫣方才是给谁求的签?” 俞悯嫣无奈看她,“给你啊。” “给我?” 俞悯嫣叹声气,“你最近谁都不见,我担心你,我知道你有事情要做。但不管是什么事,你要记得,平安比什么都重要。” 苏芷涵愣了一下,随后笑了,“我记得了,谢谢你,悯嫣。” 俞悯嫣笑道,“你记得就好。” 到了后院,俞悯嫣去禅房听讲经,苏芷涵对此没有兴趣,于是在后院随便逛逛。 等没有人烟时,苏芷涵转身去了后院的另一间禅房。 房门打开,里面坐着的人正是三公主。 “殿下。” 苏芷涵拜道。 “芷涵不必多礼。” 两人相对而坐,三公主听她说了王爷和太子那头的动向,陷入沉思。 “殿下,下官以为,是时候了。” 听她所言,三公主点头道,“你去把母皇身体不佳的消息透漏给皇叔和皇兄。” 苏芷涵挑眉,“殿下想引蛇出洞?” “如今,这是最快的方法。” 苏芷涵应承,“殿下放心,下官一定办妥帖。” 半个时辰后,俞悯嫣听禅结束出来找苏芷涵,苏芷涵比她晚一步回来。 “你这是转去哪里了?” 苏芷涵笑笑,“随便转转而已,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俞悯嫣颔首,“好啊。” 接下来,苏芷涵并没有去找王爷或者太子一方,而是等着他们来寻。果然,没过多久,王爷的人便传来消息,说是王爷要见她。 苏芷涵依言去往王府,还见到了太子和苏侧妃。 太子和王爷照常询问陛下和三公主的事,她一概含糊其辞,称没有变化。 之后,王爷和太子去往别的院落谈话,只剩下苏侧妃和苏芷涵待在一起。 苏侧妃不同往日的嚣张跋扈,突然道,“妹妹,你说的对,我不能坐以待毙。我和你一起揭露太子他们的罪行。” 苏芷涵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叹气道,“怕是晚了。” “什么,什么晚了?” 苏芷涵低眉敛目,“陛下病了,身体大不如前,为了不生事端才密而不发。陛下现在谁都不信任,连三公主都不让近身,也就是五公主偶尔能见到圣颜。这还是五公主告诉我的,让我不要不明就里触怒龙颜。” 苏侧妃惊讶道,“怎么会这样?” 苏芷涵再抬眸时,眼神也没了以前的戾气。 “看在你我终究都姓苏的份儿上,我才告诉你,你自己保命即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尤其是太子和王爷。” 苏侧妃郑重点头,拉起她的手,“好妹妹,我一定不说。” 屋子里一片姐妹和睦之象,大有冰释前嫌之意。 可这在外人看来简直是不可思议,连俞悯嫣听后都觉得震惊。 “你真的和她握手言和了?” 苏芷涵笑笑,“对啊,都是自家姐妹,有什么过不去的?” 俞悯嫣仔细端详她,还是摇头,“可芷涵你一向是嫉恶如仇啊?说,你到底葫芦里卖什么药?” 她记得两人还在学堂时,苏芷涵因为一个学生欺负她,打了那人三次,见一次打一次,直接把人打服了。 苏芷涵终于忍不住破功了,“知我者,悯嫣也。” 俞悯嫣故意板起脸,“快说,别让我瞎猜。” 苏芷涵招招手,与悯嫣附耳倾听。 “啊?你和……” 苏芷涵做了个噤声的首饰,“好悯嫣,不兴喊出来。” 俞悯嫣赶紧捂住自己的嘴,等到惊讶小一点了才出声。 “会不会太冒险了?” 苏芷涵莞尔,“背水一战,势在必行。” 果不其然,在她“无意中”泄露了陛下凤体欠佳的消息以后,王爷和太子那头开始有了动作。 他们暗中行动,三公主这也没闲着。 在正式引蛇出洞前,苏芷涵亲自去了一趟城隍庙,目的是去见一个人。 此人一身素衣自珠帘后走出,看到苏芷涵时,欣慰一笑。 “为师知道,你会来这一趟。” 苏芷涵如今看见她,心情复杂,到底是她的师父,于是她还是行了一礼。 当时,孟君主动要求承担罪责,才来了这一回金蝉脱壳之际,从死牢掉了死囚代他行刑。 “事情结束后,我就能知道所有真相,就能见到她?” 孟君点头,“为师保证。” 苏芷涵也不知道自己来见她一面到底是为了什么,总之问完了话,师徒二人就陷入了沉默。 半晌后,苏芷涵问道,“为什么把官职给我?” “因为你是为师最得意的弟子。”孟君语重心长,“如果可以,为师想把最好的给你。” 大理寺升职记 第70节 若是放在以前,苏芷涵一定会扑进师父怀里撒娇。现在,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要感动还是觉得好笑了。 见她要走,孟君突然道,“涵儿!你的娘亲非常爱你,为师亦然,我们都希望你可以保护自己,可以有自己的一方天地。” 苏芷涵停顿稍许,并未回头,而是继续抬起步子走出了房间。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再上早朝时,三公主的人提上奏本,上面悉数了太子罪证,总共十四条罪状。 这一奏本在朝堂上掀起轩然大波,众说纷纭,两派打得不可开交。 最后,陛下的态度彻底点燃了这把火。太子被禁足查办。紧接着,苏芷涵就得到消息,王爷暗中布置的动作要提前了。 风雨欲来,她也即将得到一个完整的真相,用来解释她这十几年中的疑问。 年关将至,大雪翻飞。 苏芷涵陪苏慕蝶在院子里堆雪人儿,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堆出一个大雪人儿。 作者有话说: 大结局倒计时 第一百零一章 “二姐姐!雪人儿缺眼睛和鼻子。” 苏慕蝶围着雪人转了半天, “用石子吗?” 苏芷涵笑笑,让人拿了黑豆和胡萝卜来,“这样更好看。” 苏慕蝶欢呼道, “是诶!二姐姐真厉害。” 这功夫,俞悯嫣带着楚楚也来了苏府, 她们一路风尘仆仆, 甚至衣角都沾了雪。 苏芷涵上前替俞悯嫣弹去斗篷上的雪, “怎么挑了这个天气过来?” “当然是因为想芷涵。”俞悯嫣笑道。 楚楚也跟着附和, “我也想苏姐姐。苏姐姐,绸缎庄真的要闭门七日吗?” 苏芷涵摸摸她的头,“是啊, 因为这七日里会有危险, 为了楚楚的安全,和大家的安全, 避避风头也是好的。” 楚楚乖巧的点头,“好, 都听苏姐姐的,苏姐姐的话一向有道理。” 苏芷涵被她逗笑了,点了下她的额头,“你呀。” “芷涵, 我有些放心不下。” 俞家也要回老家省亲了,这是苏芷涵的意思, 原本要等开春, 因为境况只好提前。 苏芷涵拉过她的手,肯定道, “好悯嫣, 无需担心, 我心里有数。” “我自然知道你有数,可就是免不了担心。”俞悯嫣还是皱着眉头,没有舒展的迹象。 苏芷涵又劝慰她好一阵,不一会儿工夫,四个人一起开始堆第二个雪人儿了,堆累了便进屋喝茶聊天,十分惬意。 她透过窗子望向外面白茫茫的一片,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两日后,绸缎庄歇业,俞悯嫣回了老家,苏芷涵把福儿和小蝶她们也托付给悯嫣。 太子和王爷一脉突然发动麾下势力,迅速围攻洛阳城。宫内,他们埋伏的人也随之叛乱,控制了皇宫大内。 苏芷涵与关娉婷联手,先控制住宫中局势,再去应战宫外。 “陛下,请移驾,待收服叛军后再行回宫。” 然而圣上并没有应允关娉婷的请求,依旧留守宫中。 “若朕走了,洛阳城的百姓们当如何。朕在这,他们的家就在这。” 苏芷涵闻言,低头笑笑,虽然她哪一方都不想帮,但她总算是还能看见一个君王的责任感,总比只顾篡权不理百姓死活的要强。 “关姐姐,我去负责宫外,你留守此地保护陛下。” 关娉婷拍拍她的肩,“小心。” 苏芷涵点头,随即带领一部分侍卫冲出宫门。 洛阳城已经变成了战乱之地,原本热闹繁华的街市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貌,到处都是战火残桓。 好在百姓们都被疏散,家家户户大门紧闭,未受到牵连。 “公主府那边如何?” 侍卫回禀道,“公主府守卫入铜墙铁壁,叛军暂时无法攻进去。” 苏芷涵点头,但心里还是不安,好像有什么环节被她遗漏了,还有人她没有顾及到。 然而战况让她无法有闲暇去仔细想,迎面重来一队叛军,苏芷涵带着侍卫们迎战,剑光所到之处片甲不留。 苏芷涵一剑下去,接连倒下数人。等清理完战场,打老远跌跌撞撞跑过来一个人。 要不说苏芷涵认出她,她就要被侍卫斩杀了。 五公主的侍女怎么会在这里? “苏大人……快救救公主,她被太子妃骗出宫,现在在太子手里……” 侍女说完便倒在苏芷涵脚边,再探鼻息竟然已经断了气。 苏芷涵眯起眼睛,举起手中刀剑,“去王府!” 太子一脉早就出了宫,能待的地方只有王府了。 其他将领在歼灭敌军,苏芷涵只带了一小队人马赶往王府。 到了府门前,漆红大门敞开着,苏芷涵一抬头就能看见被吊在院子里的李芸环。 “母皇如此疼爱皇妹,也不能为了她让出王位。”太子不咸不淡的说,手里还握着一根麻绳。 “师父!” 李芸环被吊在半空,一动不动,眼睛都哭肿了。 苏芷涵止住脚步,“太子,公主也是你的亲妹妹。” “妹妹?她还不是只喜欢她的母皇和三皇姐,何曾把我放在眼里?”太子狞笑,“别白费口舌,苏大人,你也是背信弃义的叛徒。今日正好一道解决了你,你自己过来,如果敢多待一个人,我就要拉绳子了。” 太子把绳子教给太子妃和苏侧妃,自己无事一身轻的往旁边椅子上一坐,端起茶杯慢慢品茶。 苏侧妃轻轻拽,李芸环瞬间往下掉。太子妃又赶忙王反方向拉,李芸环立马升高,她俩来来回回,李芸环大叫着上上下下,最后已经没有力气了,叫声越来越小。 “住手!” 苏芷涵抬手拦住后面的侍卫们,只身进了王府大门。 “我进来了,你们放了她。” 太子抬了抬下巴,“教给你俩处置了。” 苏侧妃这下来了精神头,“好妹妹,没想到有朝一日你也有求我的时候,你看看底下是什么?” 苏芷涵往下看,登时被惊住了。李芸环正下方是一个土坑,坑里是不同种类的蛇,有粗有细,有青有红。在那一团蛇中还有蝎子等大个儿的毒虫。 “师父……” 李芸环哑着嗓子唤道,“别管我了。” 苏芷涵听了反倒冷静下来,唇角扯了一抹笑意。 “漏算公主是我的失误,公主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接着,苏芷涵转向太子等人,“放了她,我和她换。” “不行。” 李芸环立马拒绝,“你还要找你的娘亲了,你还要查案,要救更多的人。我就不一样了,我好吃懒做,不聪明爱闯祸,没有什么大用,只会给别人添麻烦。我死了,也碍不着谁。” 太子拍拍手,“师徒情深啊,也行,在登上大宝之前让本宫看看这师徒情义。” 苏芷涵突然跃身而起,挡过众侍卫,扼住了太子的喉咙。 “都别过来!” 太子脸色惨白,“都听她的,别过来!” 苏芷涵挟持着太子,与其他人对峙。 “把公主放了,不然我会让太子陪葬。” “听她的!都听她的!” 太子扯着脖子嗷嗷喊,侍卫们不敢怠慢,不敢上前也不推后。 太子妃立马想把人放了,可苏侧妃却一把抓住绳子使劲往下拽。 苏芷涵一看不好,劈手夺过一把长刀丢过去隔断了绳子。 她把太子推给侍卫们,飞身跃过土坑,抱住李芸环带她飞出了王府。 “去追!快去追!”扆崋” 太子急得嗓子都喊破了音儿,苏侧妃也去踢那些跪在地上的侍卫,“快去追的。” 忽然一巴掌扇过来,苏侧妃捂着脸倒在地上,“太子?” “贱人!居然不顾本宫的死活,来人,把这个贱人丢下去!” “太子饶命!太子饶命啊!臣妾知道错了!” 苏芷涵施展轻功,尽力快速的逃离王府。身后传来一片骚乱,喊打喊杀,又有女子惨烈的叫声,她都无暇顾及。 “师父,我们去哪?” 苏芷涵带着她落到庭院里,“公主府。” 三公主闻讯急忙迎出来,见两人狼狈之色更是着急,特别是李芸环的脸上还有伤。 “环儿。”三公主上下打量李芸环,“还有哪受伤了?” 李芸环扑进三公主怀里嚎啕大哭,可见是真的吓坏了。 大理寺升职记 第71节 “公主,下官先告退,去支援宫将军。” 三公主点头,“去吧,环儿交给我了。” 苏芷涵向两位公主行了礼,紧接着便带领侍卫们出了公主府,顺道把进宫公主府的叛军解决了。 临近城池的守卫早已随时待命,太子与王爷原本以为的天衣无缝其实漏洞百出,叛军很快被两面夹击。太子在逃跑的过程中意外身亡,王爷和手下一众皆被擒拿。 “母皇,儿臣救驾来迟。” 三公主跪在殿上,身后是苏芷涵、关娉婷和两位将领。 圣上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似乎身体确实有恙。 意料之中的封赏和处罚,三公主被封为皇太女,王爷及其手下皆被抄家问斩,一个不留。 陛下的身体大不如前,时常不能上早朝,都是由太女来主持。 而苏芷涵完成了她的使命,当整件事落下帷幕,她去了又去了城隍庙,听说孟君病重了。 昏暗的灯光下,苏芷涵看见孟君那张没有血色的脸。 “师父。” 孟君睁开眼,见是她,竟然扶着床起身。 苏芷涵一步上前扶住她摇晃的身子。 “你是来问我要娘亲的吧?走,为师带你去找她。” 两人穿过城隍庙后院,有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一间暗室。 苏芷涵跟在她身后,两人相继走下阶梯,她看到地下的暗道闪着微弱的光,光线越来越强。 灯火通明的房间里,有个人躺在床榻上,苏芷涵可以看到那是个女人。 “其实你的娘亲从来没有离开过洛阳城。” 苏芷涵看清楚沉睡的人,和娘亲的画像极为相似。 她坐到床边,惊讶的看到昏睡的人睁开了眼睛。 女子看见她,忽然笑了,“涵儿。” 苏芷涵想像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眼下见到了,她却喊不出一声娘。 女子抬起手轻抚她的脸颊,“涵儿长大了,为娘很高兴。” “娘。” 苏芷涵俯身靠在她怀里,眼眶红红的好像多日没有见到父母的孩童。 孟君悄悄退出去,只留下这对久别重逢的母女独处。 苏芷涵不经意间看到了娘亲脖子上的针孔,心一下子跌入谷底。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娘亲,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娘,我带您出去坐坐好不好?” 女子轻轻点头,目光始终未从她脸上移开,“好。” 苏芷涵带着她出了暗室,重见天日,她抬头看看,目露怀念。苏芷涵向她说了这十几年里发生的事,同样的,她也将当初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告诉给苏芷涵。 她的娘亲原是孤儿,意外被孟君发现,收为弟子。她成了陛下的暗卫,随孟君出任务,直到她能独自出任务时,接到了一个命令。她要假扮将军遗孤进宫伴驾,然后被指婚给苏侍郎,成为苏府的眼线。 苏侍郎知道她是陛下的眼线,再加上有娇妾在怀,故而并不对她多加理睬,反而很防备。直到一次回苏家省亲,她救了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夫君,两人的感情才开始有了突破。 后来,她动了心,与苏侍郎生下苏芷涵。苏芷涵六个月的时候,她接到了刺杀王爷的任务,她想若是这桩任务能完成,便脱离暗卫,好好陪伴苏芷涵。 但天不遂人愿,她刺杀失败了身受重伤,被孟君救回。她当时命在旦夕,所以把苏芷涵托付给孟君,要让她摆脱苏府的控制,有能力保护自己。为了能见苏芷涵一面,她让孟君把自己变成了活死人,只要拔出银针,她就会清醒,但只能活三个时辰。 “对不起,涵儿,但你要相信,娘真的很爱你。” 苏芷涵仰望夜空,娘亲枕在她的右肩上,多年想要寻找的娘就在身边,她本应该高兴。泪滴划过,把这一生一刻留在了心里。 多少,她也是见过娘亲的人了。 两日后,孟君病故,三日后,三公主入住东宫,一切尘埃落定,苏芷涵也正式任大理寺卿一职。 大年三十的时候,苏芷涵应五公主邀约,带着小蝶她们一起进宫过年,俞悯嫣也把楚楚带来了,关娉婷怕母亲在家中寂寞,遂将其带入宫中一同过年。 宫宴上,苏芷涵与五公主坐在一起,虽然于理不合,但她是五公主的师父这件事早已经众所周知,也就没人敢去触公主和寺卿的霉头了。 关娉婷随目前坐在殿下,旁边是俞侍郎一家。而楚楚、小蝶和福儿则是坐在两家后方。 “师父,弟子我欠了师傅不少恩情,以后定当报答。”说着,李芸环举起酒杯,自己先干为敬。 苏芷涵也喝了这杯酒,“于公于私,我保护殿下都是应当的事,殿下不必介怀。” 两人相视一笑,转头看向殿上,太女正陪着陛下赏舞。 殿外火树银花,热闹非凡,色彩斑斓的焰火几乎占据了半个洛阳城。 “师父你快来看!今年的焰火真好看。”李芸环指着上空说道。 关娉婷点点头,“确实,今年是最好看的。” “我也要看!”楚楚兴奋道。 小蝶也不服输,努力往上跳,“我也看!” 苏芷涵冲她俩摆摆手,让两人站到自己前边看焰火。 “岁岁平安,愿我们往后平安喜乐。” 苏芷涵转头看向俞悯嫣,轻声道,“一定会的。” 往后的盛世,将由她们所有人共享。 作者有话说: 后面还有两个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