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林晚》 第五百三十一章 险中求(上) 周衡在床上翻来覆去,越想越觉得心惊,很多以前还有些疑惑的事,至此也算是都想通想明白了。 说白了,其实就是靖王府功高震主,打从第一代靖王被册封起,其实已经让皇帝起了忌惮之心。 为此不惜用武帝潜邸做赐封,又给了其麾下部队“靖国军”这等赫赫威名,并不再设立西北道总督,成功地把靖王府打造成了一家独大的西北道地头蛇,以此招来了其余各道各高官的羡慕嫉妒恨。 等到了第二代靖王也就是沈复的父亲,虽然沈家人已经长住京城、变相做人质般以示忠心,奈何新的皇帝一样不放心且变本加厉地忌惮靖王府,于是哪怕与护国公府谢家联了姻,隐忍退让的靖王和谢王妃依旧相继死去,中间还包括一个被流产的腹中孩子。 这当中,表面上皇帝还特意恩宠有加,对沈复这个王府世子连夸带赞,什么“生儿当如此”,还赐下诸如黑乌鸦这样武帝御用过的贵重物品,明晃晃地给他的继任者留一块嫉妒恨的心病。 等到了沈复这第三代靖王,已经退而求其次地与空有其名的周家、有娇蛮任性名声的周家小姐联了姻,奈何继位的皇帝心思不动摇,又碰上个有野心的三公主也想利用一把靖王府,于是周家小姐就青天白日地在柳湖被打落了水,她的嬷嬷丫鬟们更是因此丧了命。 这件事,现在想来,皇帝哪怕事先不知情,事后定是也有所怀疑的,说不定早就派人查出是谁干的了。 至于给了沈复半年守孝期、并端出一副好兄长的样子说以后要给他赐婚,说不定便是也存了对付三公主那贱人的心思,到时真的赐个婚,借此打乱太后母女的算盘并借而算计靖王府。 可惜半年时间未到,他的好妹子三公主那贱人等不及了,中秋宫宴发力截了胡,直接给他和他的儿子们来了个一锅端。 至于阿瞒逃过一劫,一来他年纪小、母妃身份不高,三公主觉得不足为惧,二来当时也是皇后那边力保,加上梁嫔事先得知,这才有了后来托孤一事,自己更是阴差阳错居然成了他的养母… 想到此,周衡不禁苦笑了声,自嘲地跟自己说: 原来那些古装剧里演的都是真的啊,都说富贵险中求,这古代的富贵人家,看似花团锦簇般,其实每一步都如履薄冰般艰难啊! 这么想着,这个从21世纪过来的姑娘,对沈怡和沈复这对古代姐弟这些日子来的遭遇,连带自己作为未过门靖王妃的遭遇,顿觉有了更深层次的认知。 但她毕竟是个现代姑娘,自认看清了来龙去脉后,反倒觉得更乐观了: 说不定自己就是老天爷看不过眼、派给沈复的救兵呢! 沈复他本性善良,从没想着要跟狼子野心的三公主那贱人同流合污,哪怕明知父母死得蹊跷,也依旧为了西北道的靖国军而选择了隐忍。老天爷定是看他过得这般艰难,才忍不住让自己穿越过来助他一臂之力吧? 既如此,有阿瞒这个珍贵宝宝,有沈复在远方筹谋努力,还有沈怡做出的巨大牺牲,靖王府和自己这边的一干人等,最终都会得偿所愿吧? “加油,周衡,再坚持坚持,阿复他一定会平安回来的!”周衡翻过身,给旁边睡得四仰八叉的小家伙肚子上搭了块小被子,安然睡去… 随后的日子,便依旧照着这一年来的习惯安然地过着。 先是很快中秋节要到了。 想到去年那个令人永生难忘的中秋宫宴,周衡依旧忍不住感慨,觉得连月饼都没有那么想吃了,可月饼这等应景的过节食物不能不吃,为此冒出了个主意,跟其余人表示: “阿瞒的生日其实我是不知道的,郡主也只记得他好像是下半年生的。既如此,我便想着,去年的八月十五,他丧父又丧母,生日不就是母难日么,不如就把八月十五当做他的生日来庆贺吧!中秋节,毕竟是个花好月圆的好日子,你们说呢?” 记得21世纪时欧洲的君主们都有个官方的生日,到时如果知道了阿瞒真正的生日再改过来好了。 这个提议得到了刚为人母的彭婶的热烈赞同: “可不是,生日就是母难日,阿衡,以后等阿瞒大了问起来,也能明白你的良苦用心!” 中秋宫宴时同样在场的春莺则讨巧地跟着说了句: “对呀,而且就是从那天起小公子就跟着您了!” 于是五岁的小家伙,洋洋得意地过了个有吃有喝、还有大家围成一圈给他拍手唱歌、每人说一句祝福语的美好生日。 周衡亲手给他做了个大大的月饼,月饼上用各种颜色的食材做了个蓝天白云青草地上一只喜羊羊的图案,并在太阳上点了五根红蜡烛。 为了怕吹蜡烛不吉利,改成当晚在床边一直点着,把个小家伙给兴奋得一直不肯睡,嚷着要看红蜡烛什么时候才会燃完。 月饼自然是跟生日蛋糕一般要分给大家吃,为此周衡特意算了人头,别说几个虎贲卫了,连带外头的王府侍卫们都特意让春莺给端着送了过去,每人都分到了一小块,半是过生日半是过中秋。 彭婶见状,一边给女儿嘴里喂了一点月饼皮,一边笑着哄她: “阿元啊,这块月饼好不好吃呀?你还小,按说是不能吃的,不过今儿是中秋佳节,今天你就满八个月喽!还有啊,今儿也是阿瞒哥哥的生日哦,他的生日点心咱们能吃到啊,可是有福气喽!” 说者有心,听者也有意,彼此不说破,这月饼吃起来就觉得格外香了。为此周衡也是受到启发,又留了几块,隔天让春桃给沈怡母子和吴家诸人都带了。 沈凤荣之前送中秋节礼来过一次,走的时候颇有些依依不舍。结果春桃这么一送生日月饼,等她回来时便又跟着来了。 一道来的,还有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周衡一看便知,那是吴家三小姐— 长得倒是像吴将军,但伶牙俐齿的,跟许夫人简直是一模一样: “哎呀姨母您可长得真好看,我娘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呢,这才想要跟阿荣哥哥一道过来!您别嫌我烦哦!” “姨母啊,那月饼是您亲手做的吗?可好吃了,是京城的风味吗?唉,我娘可不会…” 叽叽喳喳的说了好多话,最后还是旁边的阿瞒听不下去了,嚷着要拉沈凤荣出去玩,这才给了旁边一直沉默听着的沈凤荣一个插话的机会: “姨母,吴将军那边收到消息,说是西南道那边已经挥师北上,目前还不清楚大军到了何地。舅舅那边来信报了平安,娘也已经知道了。” “中南道那边则是有些乱了,说是各方势力闹得乱哄哄的,太后已经为此回京了…” wap. /74/74711/28283682.html 第五百三十章 西北道(下) 一路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 中间周衡有些愕然地从春桃处得知,春雨跟她的夫婿相处得似乎不怎么好: “春雨姐姐自打去年嫁到西北来,您也知道的,她的公婆本在京中,不用侍奉,按说…挺好的。” “等奴婢来了后,春雨姐姐有了空便拉着奴婢去城外头的河滩上玩,捡石头啊、看人家放纸鸢啊,一开始奴婢还挺开心的。可后来奴婢就瞧出来了,春雨姐姐每次去河滩时都有点晃神,坐在那儿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问她还说奴婢小孩子家不懂。” “表小姐,奴婢也不笨,这事春雨姐姐虽然不让跟别人说,奴婢连嬷嬷也没告诉,可心里也不免琢磨了下。一开始奴婢还以为春雨姐姐是在想、想姐夫呢,就像、嗯…但她老是坐在河滩上呆呆地出神,脸上看着也闷闷不乐的,感觉不大像。奴婢后来就问她,是不是想家、想爹娘了,春雨姐姐就叹一口气。” “那天奴婢问得都生气了,奴婢的爹娘也不在这里呀,为何说奴婢不懂?还一问三不回的,倚老卖老!所以奴婢就一咬牙,直接问春雨姐姐,是不是、是不是跟她的夫家有关!” “那春雨怎么说?”周衡拍拍她的手以示鼓励,没想到春雨远嫁过来后还有这等隐情,幸亏让春桃跟了来。 春桃说到这儿也大人般叹了口气: “春雨姐姐还是没回答我,但也没反驳,只叹了口气说什么等奴婢长大了就明白了,奴婢就觉得,她这也算是变相地承认了,表小姐您说是不是?” “春桃姑娘聪明!”旁边听着的彭婶一边逗着怀里的女儿一边笑着夸了她一句,小丫鬟口齿挺伶俐。 “这样啊…”周衡沉吟道,没想到一心求娶达成的姻缘竟然没有那么的和谐?也是,当时男方说不定也就是看上了春雨的家世和容貌,但深宅大院里的姑娘家的性情和做事方式等,又哪里能了解清楚呢? 而对春雨来说,她一个京城里长大的姑娘,王府里管着内书房的大丫鬟,父亲又是王府管家,也算是有一定权势背景,到了这大西北,心里应该有些落差不说,跟她的夫婿说不定也不太能说到一块儿去。 说白了,还是因为盲婚哑嫁导致了两人没有太多共同语言? 想到此,周衡觉得自己没有让春雨过来伺候,也不知是不是做对了。 “没事,他们毕竟还年轻,”彭婶似是看透了她的心思,又在旁边插了句:“年轻时大家意气用事,免不了要磕磕绊绊的,还没摸透对方脾性嘛。等日子过久了,知道了对方真心,自然就好了!” 那是你和贺叔,周衡在心里默默回应一句,你俩是师兄师妹,而且那也是你俩经历了很多年的分离之后才领悟的道理,春雨跟她夫婿可没这等感情基础。 话虽如此,到底是别人家的事,周衡决定还是照着彭婶说的,先往好的方面想。 且眼下还是自己这边要紧,毕竟又算是“喜迁新居”了。 吴副将的办事能力自然很到位,不过鉴于已经见过了他的夫人许氏,周衡觉得应该主要是这位许表姐的功劳,宅子不仅位置挺不错,闹中取静,连带宅子里的细节,也是样样安排到位,看得抱着女儿的彭婶啧啧赞叹不说,连带那些侍卫们,也是脸上透着赞许之意。 侍卫老大逛了一圈,晚饭前过来跟周衡禀报: “小姐,这宅子厨房下有处地窖,可以用来藏过冬蔬菜,想必是西北这边常见的。” “不过除了那一处,之前吴将军给了属下一张房屋构造图,属下们照着那图在厢房柜子后面发现了一道暗门,暗门下去有条密道,仅容一人通过,可防守御敌。密道不长,再上去是处临街的小宅子,跟咱们这儿大概隔了两条街,密道口旁边放置了一块可滚动的石墩,要是压在那密道口,短时间内无法从密道里出来。” “好,那咱们就安心在此住下吧!”周衡点头,吩咐大家:“明天再出去看看周围情况,今晚咱们就早点歇了吧!” 只是等到真的歇下了,躺在床上,听着旁边小家伙的轻微鼾声,周衡觉得有些睡不着,白天吴副将说的那些消息又浮现在了脑海里: “...西南道离得远,一来一去的,消息来往多有不便,是以王爷那边的信中也是言简意赅,点到即止。” “皇后在西南道那边,想来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到如今还好端端的,说明西南道那边的人已经被她收拢了。甚而至于,早在去年宫变之前就已是皇后党,王爷信中曾提及,那边的西南道总督,当年也曾在京中任职,可想而知,定是跟皇后父亲姜太师有不为人知的交情。要不然,没有所谓四皇子,断不可能就这么全力支持她。” “说起来,幸亏咱们这西北道没有总督,当然以前也是有的。只是后来蛮族犯边,那总督眼看守不住了,竟然就管自己先逃了,这也才有了老王爷眼看群龙无首级、振臂一呼之事。想来周表妹你对此事肯定清楚。那会儿整个西北道的靖边军犹如一盘散沙,一击即溃,蛮族破城不说,先头部队都已经打到太原了!要不然朝廷也不会后来把老王爷麾下人马直接招为朝廷军并给了‘靖国军’这个赫赫大名!” “唉,所以如今王爷投了皇后那边,老实说,一开始我是不同意的,太冒险了,火中取栗啊!也幸亏靖国军忠肝义胆,饶是如此,说实话,也就西北道这边天高皇帝远,有些事情我还极力压着,看情况再一点点地透出去。” “不过你许表姐说得对,唉,阿复他不容易啊,没看你和沈表妹,你们俩都做了如此大的牺牲。其实吧,到了阿复这里已是第三代靖王,有些事,咱也心知肚明。靖王府这独一份的富贵荣华,光靠守成已岌岌可危。” “所以火中取栗,冒险是冒险了点,不过机会险中求嘛!王爷虽然信上没多说,却也提了句,说皇后对他一如既往地信任。所以这些天我也在琢磨,会不会四皇子的事其实是王爷出的主意,用来跟京城那位对抗?” “虽然投靠皇后让王爷名声有污,但京城那位说不定由此怀疑是王爷先前藏匿了真正的四皇子,不得不跟着扶了郡主家的小公子在那做个摆设以示正统,如此一来,小公子的安全也算暂时无虞了吧…” “只是如此兵行险招,虽说王爷如今带的是朝廷大军,也不知他是如何说动底下人马的,想来还是得有防范,不可松懈。” “咱们这边也得趁早准备起来了。周表妹,这也是不得不安排您和陛下到外头居住的原因。虽说王府自是这西北道一等一的安全之处,但也难保人多眼杂,要是让人知道真正的四皇子实则在此,那…后果不堪设想哪!” wap. /74/74711/28216472.html 第五百二十九章 西北道(中) 彼此方不方便见到周衡不管,反正这事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事实上,听到吴副将说要安排自己带着阿瞒住出去时,她心里还暗搓搓的挺开心。 毕竟,之前那几处住的地方,汤泉镇的小院子啊、中南道的江景房啊、太原郊外的小镇子啊,虽然都挺小,胜在都是自己当家作主,挺自由的。而且有王府侍卫和虎贲卫们,安全也有保障。 如今来了这西北道,偌大的一个靖王府,之前光从角门进来光一路上就花了好半天功夫,想到要一直住在这里面,心里就觉得被局限住了。 加上吴副将和许夫人这夫妻俩恪守礼节,对阿瞒严格按君臣之礼也就算了,对自己也是毕恭毕敬的,周衡一个21世纪来的非土著人士,对此觉得有些社交疲惫。 所以为了保护阿瞒而带着他离开靖王府另住,一开始是有些不情愿,如今却可说是简直有些迫不及待了。 更何况,彭婶在听说了此事后,也是极力表示想要跟着自己一起出去住: “哎呀许夫人、阿怡,你们尽管放心!我们家阿元皮实着呢,眼下都已经快八个月了,从太原一路过来都顺顺当当的,回头等安顿下来了,定然更好!” “再说了,阿衡她毕竟年轻,我这老婆子跟着她,有些事也方便,你们说是不是?阿元打生下来,天天都见到阿瞒,他们两个小的在一处也热闹。”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吴副将两夫妻也干脆,当天中午一起吃了顿午饭就安排人把她们送到了之前准备好的宅子里。 沈怡母子俩留在了王府里,照吴副将的说法: “京城那边的人,早晚会知道郡主您过来西北这边,是以咱也不用刻意隐瞒。还有大公子,毕竟如今是沈家人了,何况这王府后院平日里也没人住,您二位过来了住这儿是应当的,反正城门口那边估计也已经有人看到了。” 所以这也算是个障眼法,借沈怡母子俩掩去自己和阿瞒的踪迹?周衡看一眼看着自己有些不舍的沈凤荣,安慰他: “没事,到时你要想阿瞒弟弟了,就让人带你到我们住的地方去。不过你不是想要好好地练习你的骑射功夫么?眼下这么大个王府,吴将军说还带了个演武场,那你可要好好利用一下了。” “你姨母说得对,”沈怡也在旁边敛了笑容温声教导儿子: “这西北才是咱们沈家人的根,你曾外祖带着靖国军在此建功立业、为国效命不说,你的外祖父和护国公府那边的长辈们,这块土地也是他们一生所系。阿荣,祖辈的荣光都是靠一刀一枪拼来的,哪怕如今,为了靖王府的前程,你的舅舅也依旧远在他乡,连带姨母也要跟着咱们一路颠沛。如今你也不小了,也要学着动心忍性…” 一番话语重心长,说得沈凤荣低下了头沉默不语。周衡见状不忍,毕竟还是一个过了年才虚岁十岁的孩子,这肩上的担子说得也太重了,便一边朝着沈怡使眼色一边笑着打了个圆场: “要不这样吧,咱们可以先暂时约个时间,嗯,比如说,五天一次?到时你就让侍卫带着你过来,姨母给你做好吃的点心!” 沈怡听到她这话,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点头应了声: “也好,阿瞒那边少不得会问起,毕竟一起玩惯了。” 于是商定了时间,吃了午饭周衡等人便从角门再次离开。 一起跟着去的,原班人马里少了沈怡母子,但也多了个欢天喜地的小春桃。 本来还有春雨,但周衡觉得不宜让小两口搬过来伺候自己,照21世纪的标准,这会儿人家还是新婚燕尔的阶段呢: “你呀,这会儿应该是最自在的时候,可不能跟着我们老小一家闹腾!大不了,有空过来看看好了,我们这儿人手都够的!” 眼看春雨依旧坚持,中间还有意无意地看了好几眼在自己身后一直照看着阿瞒的春莺,周衡更加觉得不能让这两个姑娘待在一处。 怎么说呢,照21世纪的职场生存规则,两个姑娘年龄什么的都差不多,家庭背景估计也都比较一致,一个是之前照顾过自己一段时间,另一个则是一路从京城跟着自己到西北,彼此间有个忌惮很正常,就跟竞争对手似的,说不定之后住在一起还会闹矛盾。 既如此,还是防患于未然吧,免得伤了和气,两个姑娘毕竟都挺不错的。 于是想了想,周衡便找了个自认在这个时代还算说得过去的理由,把春雨拉到一边低声问她: “你从去年八月嫁过来,如今转眼就快一年了,嗯…怎的还没有动静?” 这动静自然指的是春雨肚子。 果然,周衡这话一问,便见眼前的姑娘脸上现出了一股不好意思的样子,先是咬着嘴唇低头沉默了会儿,脸上却没有预期的那种羞涩红晕,随后却见她抬头勉强笑着说了句: “这种事,总得看缘分、看老天爷安排,表小姐您说是不是?” 那就是还没有喽?只是话都说到了这般地步,春雨后来便也不再坚持,只求了周衡和沈怡,说让春桃跟着过去伺候,毕竟那边还有彭婶带着个小婴儿。 眼看春桃高兴得双眼放光,知道她跟春雨两人之前还特意给周衡送了串手链,沈怡自然答应了。 为此沈嬷嬷也特意拉她过去叮嘱了几句。 等上了马车离了王府,春桃眼睛一亮,摸着周衡手腕上一直带着的那串暗红色玉石手链,开心地说了句: “表小姐您一直带着它啊!” “那可不,嬷嬷跟我说了,这是你和春雨两人到河滩上辛辛苦苦捡来的,多好看呀,我挺喜欢!”周衡也挺开心,笑着任她摸。 谁知小姑娘听到这话,先是眼珠子转了转,之后像是下定了决心,看了看旁边抱着孩子在微笑看着她们的彭婶,终是咬了咬嘴唇,期期艾艾地说了句: “表小姐,其实、其实那会儿奴婢跟春雨姐姐到河滩上去,也不全是为了捡石头…” wap. /74/74711/28089190.html 第五百二十八章 西北道(上) 周衡后来还好几次特意问了小家伙,为何当时就脱口而出这两个字,可一个虚岁才五岁的小家伙,又能指望他给你什么确定的回答呢?问了两次后还不耐烦了,笑嘻嘻地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应该是当初宫里头留下的记忆吧?”沈怡对此是这般解释的:“耳濡目染的,毕竟是皇子,人人见了他都要行礼,当时他身边有乳娘和宫嬷嬷教导礼仪,定是日日在他耳边教导这回话,也算是他听得最多的两个字了…” 也是,周衡后来仔细观察了下,小家伙其实别的没什么记住的,包括被自己盘问了好几次的宫里头的布局甚至梁嫔的寝宫翠微宫啥的,都是一问三不知。哪怕说起太液池,小家伙也只是笑嘻嘻地问是不是可以下去玩水,然后两只小胖手开始一抓一抓地要给周衡示范心肺复苏术。 至于周衡小心翼翼提起的“母妃”这样的称呼,小家伙听了后也没什么反应,只顾抱着她撒娇卖乖,倒是让人因此对这个从此再没有亲娘的孩子更疼惜了几分。 为此周衡后来还亲自下厨给他做了好几道限量版的糕点,惹得小家伙举着它们一边吃一边四处跟人炫耀: “娘给我做的,可(你)好(们)吃(都)了(没)呢(有)!” 不过小家伙也许是无心、也许是出于本能说出的那两个字,落在那位叫吴铮的吴副将耳朵里,却犹如天籁。以至于后来还连连感叹,一面夸周衡教导有方,一面更是赞不绝口地说什么四皇子确实是真龙天子,小小年纪便显露出了如此不同于常人的气度,一脸的欣慰。 周衡那会儿也无心听这些夸奖,只顾着跟沈怡一道坐下来赶紧问他: “吴将军,阿复、嗯,王爷那边,一切都还好吧?” 这位吴副将,之前沈怡已经给她科普过了,祖父那时候起便跟着第一个靖王爷也就是沈复的祖父出生入死,一开始是老靖王爷身边的一个贴身护卫,后来提拔当了侍卫队长跟着老王爷进了京。 吴副将的父亲却被留在了西北道,据说还是老王爷的意思,让他留在西北方便攒军功。 后来当然也不负众望立下了不少功劳,自己争气、本事过硬不说,外加老王爷也有心要栽培他,于是等到了吴副将这里,终于坐上了西北道靖国军的第二把交椅。 吴家三代人,据沈怡说,为此一直很感激靖王府的栽培。毕竟当年祖辈只是一个出身草根的无名小卒,三代之后能有如此成就,除了自己肯努力,当然也跟靖王府的良苦用心分不开,是以这些年哪怕沈复一直在京里,对西北道却是一直放心的,日常事务全靠这位吴副将主持。 当然,这份放心,除了对吴家人的信任,也包括了吴副将娶了护国公夫人娘家嫡亲大侄女的这层关系。 “…也就是说,真论起来,咱们都得管吴将军喊一声‘姐夫’,”沈怡提醒听得云里雾里、一脸懵的周衡: “你母亲也是谢家女儿,国公夫人是你的堂舅母,所以你也得跟着我这么称呼。” 又话头一转表示: “不过么,毕竟是拐来拐去的亲,当初父王发话,说私下在内宅,咱们自然是怎么亲近怎么来。但在外头,尤其在军中,那可定是要按军衔来明确身份的,含糊不得。” “也正因如此,我那会儿来西北、包括阿复在西北历练的那几年,也都是一直称呼这位姐夫为吴将军的。不过他的夫人许氏,也就是大舅母娘家的那位侄女,我倒是一直喊她作表姐的,她跟舅母长得挺像,见了她我就觉得很是亲切,叫她吴夫人反倒显得生分了…” 最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哈哈一笑,捂着嘴表示: “阿衡你别拘束,许是在这天高云阔的大西北待久了,许表姐虽然也是自幼长于京中,人却爽朗极了,回头你一见便知!” 周衡在进了靖王府的当天中午就见到了那位许夫人,果然如沈怡所说,性子极为爽朗,一见面就拉着周衡上上下下一通夸: “啧啧,郡主啊,不瞒您说,虽然早就知道王爷定了亲,到底是没见过周家表妹,差着岁数嘛!只想着,咱们未来的王妃,御赐的婚,又是姑母和周家老夫人跟前养出来的人,定是如花似玉般的娇人儿。哎哟,谁想到,如今亲眼见了才知道,竟然真的跟仙女一般,啧啧啧!” 夸完了,还没等沈怡和周衡两人接上话,又忽的叹了口气摸着周衡的手直接来了个转折: “唉,只是苦了周家表妹了,这般细腻白嫩的肌肤,如今到了这刮风沙的西北…只能仔细养护着了!” 说到这儿,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哈哈一笑表示: “你们俩也别被我给吓到了,别看我如今是脸也黑了、皮肤也糙了,那也是伺候他们老吴家一家老小给累得!想当年,哼,谁还不是京中一枝花啊!今儿是正事,是以没把我们家那宝贝姑娘给带来,当然还有个皮猴子!皮猴子不去管他,有他爹摔打他呢。我们家两个姑娘,不是我夸,就算养在这大西北,一样被我养得水灵标致!大小姐之前已经被我送回京城了,老太太想念得紧,刚好帮她在那边定了门亲事。三小姐本来想跟着去的,姐妹俩从小一道都没分开过,她爹舍不得,说还想在身边留两年。等有空了,郡主和表妹要是不嫌烦,就带到您二位跟前帮我掌掌眼,我们自家爹娘是看啥都满意,觉得哪里都好,哈哈…” 周衡脸上挂着笑,眼看着对方的嘴一张一合,脑袋里却嗡嗡直响,这岂止是沈怡所说的性子爽朗,这是实打实的话痨啊! 好在大人们还能对此勉强客套着,小孩子却听不下去了,只听底下的阿瞒有些不满地喊了声“娘,我的肚子在叫了!什么时候吃午饭呀?”,总算是强行中断了许夫人滔滔不绝还要往下说的话: “哎呀,陛下您饿了呀,恕罪恕罪,都是臣妾招待不周,您稍等片刻,这就开席!” “表姐,你别这么客气,”周衡笑着纠正她: “咱们就按刚才的称呼,你是表姐,我是表妹,如今形势不一般,还是称呼他一声‘阿瞒’吧,是我取的名字。” “哎呀这可怎么行!”许夫人一口拒绝,想了想表示: “今儿还是这么叫吧,君臣之礼不可废,至于以后…唉,周表妹,不是说之后你就要带着小公子住出去了么,想来、想来咱们也不方便见到了!唉,真是的,这叫什么事儿啊…” wap. /74/74711/27931105.html 第五百二十七章 新希望(下) 手刚伸出去,就被沈怡给按住了。 周衡不解地回头,却见沈怡一脸严肃,心里一惊,赶紧缩回手低声问她道: “怎么了,长姐?” 话音刚落,帘子一动,上来了一个人,而马车随后竟然就启动了。 周衡定睛一看,果然是春雨,只是如今已经改做了已婚妇女打扮,顿时开心地扑过去拉她的手: “哎呀,让我看看,总算见到你啦春雨!原来是你跑到城门口来接我们,辛苦啦,刚才还差点被你吓了一跳!” 春雨看着也很高兴,只是一只手被周衡拉着,说完了“奴婢也很高兴,见过郡主,见过表小姐!”后,另一只手却朝沈怡递过去一封盖了火漆的信,一边轻声对两人解释道: “信是王爷写来的,另有一封是给吴副将的,他已经看过了,这才安排奴婢到城门口来的,春桃已经上了嬷嬷的那辆车。郡主无需担心,咱们还是往王府去,只是等下您和大公子在正门口下了马车进府,表小姐却要受些委屈了,得跟着奴婢继续坐车去后面角门—” “为啥?”周衡有些发懵,话也脱口而出。 沈怡没说话,只抿着嘴唇一脸严肃地打开了信封,却见里头掉出了两张折叠好的信纸,上面一张还盖了个印鉴: “周而复始?阿衡,这是给你的吗?” 周衡心里有疑惑,便只“嗯”了声就接了过来拆了看。 于是微微摇晃的马车厢里,两人一边看一边交换着彼此信里的内容,春雨见状便也不说话等着。 沈复在给周衡的信里表示了自己的歉意,表示还得让她继续受累,详情却没细说。在给沈怡的信里则是叮嘱了安全。其余的内容都差不多,大意说是怕她们在路上音讯不通,也不知已经知晓了没有— “阿复竟然投了皇后那边?还有,皇后那边怎的说四皇子一直跟着她?”沈怡一边看一边低声惊呼出声。 周衡这边自然也在一目十行地快速看信,连带也跟着惊呼出声: “还有呢,那贱人居然就直接让四皇子登基了?那不是阿华么?难道以为别人看不出来?” 信息量太大了,一时间,两人同时放下了信纸看向对方,彼此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一副震惊的表情。 “郡主,表小姐,要么还是等进了府询问吴副将吧?奴婢也不太清楚个中内情。”总算得了机会的春雨赶紧插话。 “可是我…不是要走后门么?”周衡转头看向她。 “哦对,”春雨表示歉意:“表小姐,是这样的,因为京城和王爷那边的形势有变,吴副将已经着人安排好了一处宅邸,到时您和…其他人会住在那边,奴婢会继续伺候您。” “已经都安排好了,宅子里一应俱全,等进了府咱们见了吴副将再稍事歇息,下午再换一辆马车去那宅子。” 这都是第几处宅子了啊,周衡心里有些懊恼,从京城的靖王府到汤泉镇,从中南道桃花江边再到太原城外的小镇,短短一年多的时间,自己一直在换地方,以前21世纪租房子都没这么频繁的。 还带了个小的拖油瓶。 哦不行,不能把阿瞒形容为拖油瓶,小家伙会生气的,人家可是小宝贝… “阿衡,”沈怡见她脸上神色不定又不说话,以为她气得厉害,便伸手过来柔声安慰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阿复也是为了安全考量,只是少不得又要委屈你了!” 说到这儿也忍不住叹一口气表示歉意: “反正长姐也不说什么了,总归是沈家和阿复欠你的!” “没事,安全最重要。”周衡硬是憋出一句,之后也觉得再无话可说,于是辚辚马车声中,三人沉默地对坐着往靖王府去… 令人出乎意料的是,彭婶竟然抱着阿元跟着一起到了角门下车,对周衡笑着说道: “你也知道的,阿元喜欢阿瞒,非得跟他一起。” 话虽这么说,周衡心里也明白,当下接过彭婶手上的阿元,一边亲了亲小姑娘真正的婴儿肥脸蛋,一边微笑着回应道: “好,那就多谢阿元作陪啦!” 彭婶点头一笑,牵过旁边阿瞒的手: “好,那就有请春雨姑娘帮我们带路!” 一路上七拐八拐的,沿途也没见到什么人,周衡这会儿心绪已经平静了下来,加上旁边彭婶手里蹦蹦跳跳的小家伙一直在好奇地询问,少不得多加留意了下。 果然,就像沈怡所说的,这处西北的靖王府很是大气,虽然并没有京城王府那样精致的亭台楼阁和一池水,院子一个接一个不说,里头也都挺大的。以至于到后来,连彭婶都表示: “阿衡,阿元如今可不轻啊,还是让我来抱会儿吧?” “不累不累,”周衡见怀里的小姑娘很是乖巧,一声不吭地忙着看外头,便又忍不住亲了亲: “我们阿元是姑娘家,姑娘家才不重呢!” 好在就在阿瞒都忍不住发出“娘,还有多久才到啊,娘,我也要抱!”的时候,眼前豁然开朗,到了一处颇为开阔的院子里。 周衡眼看不远处的沈怡已经带着沈嬷嬷和沈凤荣迎了过来,旁边还有个身材高大、穿了身看着是正式官服的三十多岁男子,便知此处应是王府正院了。 彭婶见状赶紧上来接过了阿元,虎贲卫们则不声不响地站到了阿瞒身边。 果然,等到大家一起进了屋里,那男子便对着靠在周衡腿边的阿瞒“扑通”一声单膝跪下了: “臣吴铮,见过陛下!” 啥?阿瞒不是应该还是太子么,怎的就成了皇帝?哦对了,刚才阿复信上说什么那贱人已经扶了四皇子登基,四皇子可不就是阿瞒么?所以说是皇帝也可以,只不过如今在京城宫里头坐着皇帝宝座的是阿华。 但…这样会不会吓到阿瞒啊?他一个小孩子家家,懂什么叫“陛下”么? 周衡脑海里还在琢磨着,不想旁边的沈怡竟然也带着沈凤荣和沈嬷嬷跪下了,眼里还含着泪,颤抖着声音说道: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衡赶紧强迫自己清醒过来,眼看跪了一地,连带彭婶都被春雨扶着跪下了,怀里的阿元也被放在了地上任她趴着,正犹豫着自己是不是也要跪下。 不想,就在这个21世纪来的人动作生疏地刚扶着旁边的椅子屈了一条腿到地上时,那一直靠在她腿边好奇地看着这一切的小家伙忽然嘴一张,轻声说了句: “免礼!” wap. /74/74711/27666944.html 第五百二十六章 新希望(中) 进城前还出了个小插曲。 一路上大家都很是随性,看到好看的风景甚至能直接停下来个露天席地的野餐,老小倒是玩得都挺开心,行程却不免很是有些不定。加上本也不想暴露一干人的行踪,于是这几个月里走走停停、就地住宿啥的,便基本断了沈复和西北道的消息。 沈怡惦记着远在西南道的弟弟,对此周衡心里其实也一样,但面上却依旧笑嘻嘻地劝她并顺便说给正低头给怀里阿元喂奶的彭婶听: “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嘛!咱们出发之前给阿复和贺叔留了信,他们那边自不必担心咱们,反正越往西北走越安全。既如此,他们也只需要顾好自己即可,咱们这一路行来,走的可都是官道,驿站也都停留打听了,并无什么不利的消息吧?” 话刚说到这里,阿元小姑娘吃得有些急,呛了一下,头转过来看旁边的大人,周衡便又笑着说了句: “看,咱们阿元也很同意这番话吧?” 于是如今眼看前头主城终于在望,大家很是开心,心里都存了美好的期盼。 虽说西北的盛夏时节并不算热,但总算是要回到稳定的正常生活了,譬如晚上好好地洗个澡、乘个凉什么的。一路照顾彭婶母女的沈嬷嬷,更是满心打算着到了府里便让她们俩好好地休养一番,为此听得彭婶很是感动,又有些好奇,便借着女儿笑称: “还是我家阿元有福气,小小年纪便能住进大宅子了!” 周衡在之前客栈歇脚时已经听说了,西北道主城内的府邸也叫靖王府,不免也有些好奇,问沈怡道: “那这边靖王府里的布局要跟京城的保持一致吗?” “你这促狭的!”沈怡只当她是代旁边的彭婶询问,便逗一逗睁着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周围大人的小阿元,耐心地给她讲解道: “自然是比不上京城那座来得好,那可是当年先帝御赐下来的府邸,真论起来,还是武帝当年的半座潜邸呢!你忘了,里头还有个上云池呢,西北这边可没有,连个花园池子都没有!府里的陈设更是没法跟京城的比,我那时候来,真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哪里都嫌弃呢!” 周衡一想也是,要按现代的眼光来看,京城里的才是正式官邸,这边的应该大致只是个办事处吧?而且主要还是为了驻守边境之用,反正也不会有什么女眷过来,要什么花园池子啊! 这么一想,顿时对即将到达的地方失了想象,只点头轻声“嗯”了下以示回应。 沈怡见她如此,以为这个长途跋涉过来的原千金小姐失望了,想了想,又说道: “不过这边的王府也有它的优势,别的不说,光占地之广就远胜京城那边的了。阿衡啊,按说你是在周太夫人和姨母跟前娇养大的,如今为了阿复把你折腾到这大西北来,属实是委屈了你。不过呢,我记得父王当年也曾对我说过,那会儿我也不愿意来,他便说,人这一生,尤其是女儿家,年少时在父母处,大了到夫家,一生大多局限于家中后宅,困于柴米油盐,如果有机会,还是要多争取到外头走走看看的。” “别的不说,人人都有心中郁郁烦闷时,但男儿多豪阔开朗些,女儿家却视野受限,想来跟他们所处位置有关。周太夫人以前定是跟你讲过你们家那位贵太妃的事,她一路跟着太祖皇帝打江山,骑射功夫过人不说,为此还救过太祖皇帝的命,眼光便非寻常女子可及。要不然,也断不能在当年那等非常时候毅然选择支持武帝,你说是不是?” 什么贵太妃的事,周衡自然是没有听过详情,只知道她是周家祖上的某位姑娘,父亲只是个小武官,嫁给了刚开始造反的某个人当妾室。 谁知命好,那人后来造反成功当上了皇帝,周家姑娘便也当上了妃子,虽然没有孩子,但牌位却在太庙里受皇帝后人香火拜祭,也是少有的殊荣。后来那位武帝的某个公主妹妹更是因此下嫁到了周家。 这也是周家如今从周衍到几个儿子都混得很一般却依旧还能攀上护国公府和靖王府做姻亲的很大原因,毕竟祖上曾阔过。 如今听沈怡这般讲,那位周贵太妃能跟着皇帝一路打江山,应该是个挺有见识、又有才能的人,还能对两任皇帝有恩,想来绝非一般女子。 但这样的人,自己肯定不能望其项背,顶多就是同属一家姓罢了。倒是沈怡所说的姑娘家要多争取到外头走走,作为21世纪也算走过不少地方的人,周衡深表同意: “那是自然。就算不能跟男人一般为了建功立业,但咱们来这世上一遭,总要多看看不同的风景,多见识见识不同的人情世故。别的不说,这西北天高云阔,就不是待在京城的人所能感受到的。” “哎呀我们家真是得了个大宝贝啊!”沈怡听了她这番话,高兴地拢过她的肩,又亲昵地把头靠过来,把个本来在不远处管自己玩的阿瞒给看得有些嫉妒,走过来扑到周衡怀里,略带抗议地仰头嘟哝了声: “我是娘的小宝贝!” 周围几个大人顿时都听笑了,纷纷安慰他: “知道啦,你是你娘的小宝贝,我们不跟你抢!” …明面上大家这么说笑着,心底还是在暗暗地牵挂着远在他乡的那个人,于是一路自我安慰着,眼看前头城门口在望,周衡和沈怡心照不宣,彼此都开始有些忐忑起来,不知道等下到了靖王府会听到沈复那边什么样的消息。 却不想,马车在城门口就被拦下了— 沈怡刚亮明身份,两个盘查的士兵对看一眼,随后一人肃容行礼低声说了句“郡主请稍候”便匆忙跑走了,惹得这会儿与她同一车的周衡不禁咬紧了嘴唇说不出话来。 “没事,想来是不知道咱们这会儿到,定是差人到府里报信去了、找人来接咱们。”沈怡强装镇定,半是安慰周衡半是说服自己,好在这会儿老小在另外的车上并不知情,对面的姑娘也是如此。 其实哪里可能是去府里报信呢,两个守城的小兵而已,这种事怎么会轮到他们来做主?定是上头早就传过话、让他们底下的人注意着自己这边的行踪吧? 可眼看都到跟前了,什么事需要让自己特意耽搁在城门口呢? …沈怡心中忐忑,等待的时间倍觉漫长。对面的周衡见她神色不明,便也不说话,只心里在紧张地盘算着到底是何故。 好在最后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帘子外头低低地响了起来: “郡主!” “春雨?!”周衡一阵惊喜,赶紧想要掀了帘子出去… wap. /74/74711/27666943.html 楔子(一) 崇山峻岭,高接青霄,崔巍险要。 群山中最显眼的便是五座并立的山峰,高矮不一,剑指苍天,从高处俯瞰如同一方手掌直直地落在了这大地之上。 半山之中,一行三人如履平地,携带着钢叉、弓弩等一应捕猎的器械。 为首一人,头上戴一顶花斑豹的皮帽,身上穿一领羊绒织锦叵罗衣,腰间束着狮蛮带,脚上踩一对麂皮靴。 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俊秀的面庞和他的装扮格格不入。 身后跟着两个仆童长得倒是奇形怪状,手上拖拖拉拉各自拉着些死去的猎物。 “庄主,时候也不早了,我们早些回去吧,老夫人还在家中等候着呢。”一个仆僮紧了紧腰间悬挂的箭壶,警惕地打量着四周,说道。 刘伯钦闻言,沉默少顷,问道:“王二,庄中还剩多少食粮?” 王二愣了愣,略微思索:“小的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今晨出来的时候,侯三那厮曾经提及,自从庄主学艺归来,每次打猎,收获都足够全庄吃上五六天的。再加上,庄里还养着的那些獐鹿,怕不是半年的食粮都足够了!” “半年啊!”刘伯钦轻嘘了口气,看着前方的山林,目光深邃。 “怎么了,庄主。”王二有些奇怪,“这可是半年的食粮啊!就是老庄主在世的时候,也从未积攒过这么多!现在这两界山以东谁不晓得庄主的威名,依小的看庄主才是当之无愧的镇山太保!” “镇山太保,刘伯钦?” 刘伯钦重复了一句,发出了一声讪笑。“难道我到头来也就只能镇个山吗?” “罢了,你二人先回去吧,我再去打两只山猫,明日便是父亲的周忌,也好供奉给他。” 王二两人互相对视一眼,也不多说,自家庄主武艺高强,平日里也没少独自打猎过,两人施个礼,拖着猎物下山去了。 刘伯钦看着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用微不可查的声音自言自语道:“双叉岭伯钦留僧,两界山神猿脱困。到现在我都只是一个凡人,难道我注定要平庸一生吗?” 此刘伯钦非彼刘伯钦,他本是21世纪地球上一个普通少年,遭逢车祸,再苏醒来却成了一个猎户的儿子。 原本以为自己魂归来兮,梦回大唐。但是那自王莽篡汉,从天而降的两界山,老人口中山下压着的神猴,一下勾起了他心中的记忆,这里是南瞻部洲,大唐境内,齐天大圣受难之地——五指山! 西游释厄,唐僧领唐王旨意西天取经,未离唐境就遭逢一难,在两界山遇到一个猎户解救。那个猎户不是别人,正是他。 镇山太保——刘伯钦! 从穿越至今,已经九年有余。他从一个小孩长大,父亲因意外而早亡,留下一个庄园给他母子二人。 西游世界,诸天神佛。刘伯钦也不甘心一辈子只是个凡人,幼时用家传方法打磨身体,拜巩州好手为师,研习武艺。 私下里也曾多多拜访道观佛寺,只可惜都是肉体凡胎,一无所获。 他心中虽然不甘,但是对于武学一道极有天赋,再加上肯吃苦。一身武学也不容小觑,在这山中,众人只道他天生神力,可斗猛虎,搏雄狮。若是放在江湖上,单单这身功力,足可撑得上武道宗师! 刘伯钦单手抓着一个熟铜棍,旁若无人地向山林深处走去。 “凡间武学也有境界划分,从不通武艺,只晓蛮力的学徒,到三流高手,再到二流、一流。一流高手投身朝廷,也能做个总兵,参将。 我得恩师真传,才能侥幸突破宗师,和原剧情中相比,实力应当强上了不少。现在已经将近半年,对于之后的大宗师甚至是武道圣者的道路,却完全没有半点进展。 据师傅所说,当世名将,秦琼、尉迟恭等人,便是武道大宗师。这二人为李世民镇守宫殿,泾河龙王化作的冤魂都不敢入内。 能够修炼到这种地步的凡人武者,对于一般的神仙应该也不算畏惧。至于那传说中的武道圣者,千年难见,估计就算是修行有得的人也不能小觑吧。” “仙缘,仙缘,当初看小说,还不觉得,现在才发现,这所谓的仙缘到底有多重要!这些一个个能修炼的凡人不是有什么跟脚,就是有背景。像我这种人,就算是大罗金仙站在我面前,都发现不了,又谈什么仙缘啊!” “修道之路如此艰险,看来我也只有从三界大戏——西游中偷些好处。但以我如今的实力来说,未免心有余而力不逮啊!” 思索间,刘伯钦走过一个山坡,丛林茂密中就听得呼呼风响。 刘伯钦当做没有察觉,依旧大大咧咧地走着,只是暗暗地抓紧手中的铜棍。 云从龙,虎从风。 下一秒,一道光闪过。一只斑斓猛虎朝着刘伯钦直直地扑去。张牙舞爪,性命就在旦夕之间! 刘伯钦如同背后长了眼睛一般,甩起熟铜棍,拦腰向着猛虎劈去。这一劈,势大力沉,有石破天惊的威力。 那猛虎在空中无处借力,只能蜷起爪子,想要硬生生吃这一招。 嘭! 熟铜棍狠狠地砸在老虎的爪子上,去势不减,带着被击退的虎爪再狠撞在腰腹的正当间。 这一下不知碎裂了多少骨头,猛虎直接击飞在地,鲜血渗透了皮毛,断裂的爪子无力地耷拉在地上,胸骨塌陷,进的气儿多,出的气儿少,显然命不久矣! “这山上的老虎都被我打怕了,今天哪来的一个愣头青送上门来。这样也好,省得我往深处去了。” 刘伯钦缓缓踱步到老虎跟前,一手正要提起虎尸。 突然从老虎额头的“王”字处闪出一道灰光,一个雾蒙蒙的人形出现在他的面前。 一袭灰色的道袍,看不清面容,也分不出男女。 刘伯钦先是一惊,立刻问道:“你是何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道人看了一眼刘伯钦手上的虎尸,一稽首,说道:“贫道长元子,多谢恩公救命之恩。” 刘伯钦心中奇怪,隐隐有些猜测,又不敢确认:“道长何出此言?” “贫道昔日为此虎所害,化为伥鬼,不得轮回。现如今多亏恩公击杀此虎,贫道才得见生天。还望恩公告知名讳,大恩大德必定相报!” “小可刘伯钦,山中一猎户,救命之恩不敢再提。我看道长似乎也是得道之人,怎么会被一只老虎伤了性命。”刘伯钦连连摆手,又有些奇怪的问道。 长元子闻言,也是一脸唏嘘,长叹一声:“刘公子有所不知,贫道昔日与人斗法,毁了肉身,又伤了元神,好险得逃了性命。原本打算寻一清净之地好生修养,不料遇上了这个孽畜,被它吸了魂魄,沦落至此。唉!” 几句话的功夫,长元子的魂体又淡了几分,影影绰绰地要消散了一般。 长元子注意到刘伯钦的眼神,开口解释道:“贫道的魂魄受伤太重,如今只有自行兵解才能进入轮回,只盼投胎转世能苏醒前世机缘。我看公子血气旺盛,应是身负上乘武艺。贫道蒙公子大恩,无以回报。只遗留下一些宝物,公子可取之。其中有几样东西,或许对公子有用。” “江州,青云观,藏书阁底。我教公子一段咒法,到时自能寻得。” 说完,不等刘伯钦推辞,长元子一扫拂尘,整个人如同星光般溃散,消失不见。 /74/74711/22858360.html 楔子(二) “江州,青云观。” 刘伯钦感慨地看了一眼,这或许是他遇到的第一个神仙中人,没想到却落得如此下场。 收拾了虎尸下了山,来到山脚,走过一个山坡,一座山庄出现在眼前。 门前参天古树,漫路荒藤。结草做的门楼,篱笆搭成的院落;石板拼接的小桥,白土堆砌的墙壁。猎犬在庄门外低吠,雄鹰盘旋在空中。 刘伯钦将虎尸扔在门口,走出三四个家僮,上前拖拖拉拉,将老虎扛了进去。 “庄主,这老虎怎么全身和软泥似的,难道自己从崖上摔了下来不成?” 为首的王二一托老虎的腹部,稀拉拉连块完好的骨头都没摸着,有些疑惑。 “管那些做什么?快去把皮剥了,虎骨熬了汤给我娘喝。”刘伯钦吩咐下去,正打算去收拾收拾,扛了一路,身上血腥味不小。 “伯钦,为娘可受不了那虎骨的大补。你终日打猎,须自己多补补才是。” 原来刘老夫人也走了出来,身边跟着一个丫鬟。刘伯钦在巩州学艺,老夫人一人在家,所以买了个丫鬟陪陪说话。 刘伯钦迎上前,“娘,你怎么出来了。这里血腥味重的很,您先回去,等他们弄好了,我给您送过去。” “娘来等你的,明天是你爹的周忌,这几日就不要出去打猎。”老夫人摸着刘伯钦的手,慈祥说道。 刘伯钦长大至今,是当做亲生爹娘一样看待。听老夫人说话,自然是点头应允,连连承诺。 第二天一早,母子二人并阖庄大小早早起床,去家堂前拈了香,拜了灵相。又请了和尚道士做了法事。 一场下来,天已擦烟。众人都已散去,刘伯钦和老夫人二人在堂中吃饭。 “娘,孩儿想出去一趟。”刘伯钦再三思量,决定还是去江州一趟,自己待在这里终日无所事事,等到唐僧西天取经,到时终究要沦为一个过客。 刘氏停下手中筷子,身体微微一动,“出去走走也好,不知我儿要去往何处?” “江州,孩儿想去江州一趟。” “江州,是个好地方啊!”刘氏喃喃念叨一句:“你要去便去吧,你打小儿就有主见,娘也不拦你,此去何时归来啊?” “娘,庄中存粮半年有余,再加上小的们平日打猎,孩儿此去少则一两月,多则半年。”刘伯钦恭声说道。 “嗯。”刘氏微微颔首,“既然你都打算好了,那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多谢娘。” 雄鸡高唱,五更天明。刘氏从睡梦中惊醒,问丫鬟方才得知庄主四更天时已经离了庄子,前往巩州去了。 离了双叉岭,刘伯钦换了一身便服,倒有了几分读书人的模样。 巩州是军镇,再往西便是鞑靼的地界。走在巩州的街头,经常能看到携带刀剑的武林人士。 刘伯钦来巩州一是为了买一只马匹赶往江州,二是向自己的授业恩师辞行。 恩师公冶剑的府邸在城中的东南角,那里多是巩州显贵居住的地方。 公冶剑曾做过一任巩州统都使,论武艺,在整个巩州足以排进前三。昔日统兵作战,据鞑靼于国门之外,立下过不小功劳。 刘伯钦也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才得以拜在他的门下,公冶剑只有一个女儿,对待他就如同亲生儿子一般。 一身武艺悉心教导,更是时常撮合,想把女儿许配给刘伯钦。 进了巩州城门,走在街上,刘伯钦看着混杂在人群中的胡人,和他记忆中的西洋人种不同,这些胡人没有高耸的鼻梁和深凹的眼眶,但是肤色和发色在一干汉人中却显得更加显眼。 放在中原地区,常人肯定要把他们当做是金发碧眼的妖怪,但是在巩州这种边境城市,与胡人通商、作战都是常有的事情,自然不会有人大惊小怪。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地表传来一丝微微颤抖,刘伯钦闲散的气质瞬间变得凝重:骑兵!至少在五百骑以上的精锐骑兵! 现在是开市的时节,胡人和汉人都会休养生息,进行贸易。在这样一个节骨眼,哪里来的大股骑兵。看这个架势,这是要突袭巩州城啊! 刘伯钦一提体内内力,在人群中快速地穿行着,旁边的人只感觉到一道莫名的斥力,就被推到了一边。 城门值守的小校正百无聊赖地闲聊着,一个清秀书生突然出现在面前。 “快,关闭城门,敌军来袭。” “什么?敌军来袭?” 小校一惊,手中拿着的长枪也抓不住掉落在地上,正要召集人马,忽然狐疑地问道: “唉?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有敌军的?” ———— 一行五百余精锐骑兵,最前面的两骑上一个是相貌英俊、唇红齿白的胡族少年,另一个则是须发皆白的老者。 拓跋野一边纵马狂奔,一边带着几分忧虑地问道:“仙师,现在是和汉族通商的日子。除了我们拓跋部,其他几部都有不少人在巩州。我们贸然袭击是不是不太合适。” 被他称为仙师的老者,精神镬烁,骑在马上岿然不动,长髯飘动间,确实有几分仙风道骨。 老者慨然一笑:“少主,此言差矣。草原上的狼儿是不需要和弱者交易的,掠夺才是真正的手段。巩州的老秃驴已经圆寂,我还邀请了巩州的三位道友一同前来,只要拿下巩州,那里面一切的东西都是我们拓跋部的。王庭一定会对少主赞赏有佳。” “好,那就听仙师的。二郎们,快!” ———— “五百骑兵转瞬即至,丢了巩州城,你有几个脑袋!”刘伯钦脸色一沉,怒喝道。 小校心中一突,但还是强撑着颜色:“兀那书生,休要信口开河!现在可是胡汉开市,哪里来的敌军?” 正说话间,尘土飞扬,城楼上的兵卒高声喊道:“大人,不好了,敌袭!敌袭!” “关城门,快关城门!”小校早已面无血色,指挥左右上前,声嘶力竭地喊道:“来人,快去通知刺史大人!快!” 城门口进进出出的人群,一下子乱了套。胡人也好,汉人也罢,一个个都挤着要往城内赶去,你推我桑,不知多少人倒在地上,厚重的木门始终不能关上。 嘚嘚嘚!嘚嘚嘚! 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小校一拔腰间朴刀,大吼了一声: “所有人,立刻离开城门,违令者,杀无赦!” 说着,他眼中一狠,一刀挥出,就要拿一个妇人示威。 当! 金石交击之声响起,小校只觉得一道巨力从刀身传到手掌,紧接着虎口震裂,朴刀脱手横飞出去,横插到了墙壁里。 “你!” 小校怒目而视,刚才正是刘伯钦甩出一枚铜钱击飞了他的腰刀。“你要造反不……” “来不及了。” 刘伯钦淡淡的一句话把小校要说的堵在了嗓子眼。 五百步的强弓,城楼上的守军已经有人被射倒。 五百胡骑已经兵临城下,白马青鬃,狼头狼骨。 刘伯钦眼色渐渐变冷,拓跋部,老朋友了呀! /74/74711/22858361.html 楔子(三) 胡骑,弯刀,还在城门外的汉民和胡人尽皆被杀戮。强弓劲弩,屠戮着城墙上下的守军,每一次的进攻都显得训练有素。 “拓跋鹰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小校看着近在眼前即将杀进城内的胡人,一咬牙,唾了一口鲜血,“兄弟们,跟老子,上!” 毕竟和胡人常年交战,很快,就近集结的唐军逆着奔跑的人流和胡骑迎面撞上。 血肉的碰撞,刀剑交接,边军悍勇,胡骑狂妄,借着城门口狭小的地势,唐军遏止住了胡骑的攻势。 嗷! 一声今天咆哮,一个胡人忽然震碎身上衣甲,身行陡然变大,白光闪过,再看的时候,原地赫然出现了一只硕大的吊眼金睛白额虎! 那猛虎有寻常老虎的两倍大有余,几乎霸占了半个城门口,一口咬将下去不知多少唐军将士被它咬死腹中。 “好孽畜!拿命来!” 那猛虎正张牙舞爪,大展淫威。斜刺里一把细刃突然刺出,那细刃角度刁钻,直取猛虎额头。 猛虎怒吼一声,避也不避,虎爪一抓就要抓住长剑。 就在此时,刘伯钦身形一淡,竟是施展无上轻功,连人带剑已经转到猛虎背后,这一剑硬生生地砍在了猛虎的天灵盖上。 入肉分毫,庞大的斥力让剑尖再也无法向前深入。 鲜血从猛虎头部渗出,但是看得出,只是皮外伤,并未伤及根本。 那猛虎一下吃痛,更是暴跳如雷,竟然口吐人言: “小小人族,竟然敢伤本将军,看我不把你打个魂飞魄散!” “二位兄弟,快来祝我!” 话音刚落,从胡人军中,又跳出来一头野牛,一只熊罴。一个个体型都远超常人,显然都是成了精的妖物。 “寅将军,熊山君,特处士,我等联手快快把这汉人解决了。” 拓跋部的仙师也是作法,飞沙走石间,再加上三个现了原形的妖怪齐齐朝着刘伯钦攻来。 刘伯钦眼见四人联手,心中一惊,闪转腾挪间已现颓势,心中暗叹: “这些也就是懂些术法的修士,炼化横骨的小妖就能逼得我到这种地步,我的实力果然不行啊!” 僵持之间,唐军已经失了锐气,守城的兵卒非死即伤,打到这个时候,城中却无一兵一卒前来支援,显然也出了不小的问题。 刘伯钦趁空环顾全场,心道大势已去,单凭一人之力也无力回天,心生退意。 那寅将军被刘伯钦所伤,对他恨意最深,纠缠得很是紧迫。 再看胡骑已经破入城门,战局进入收尾阶段。刘伯钦心知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一剑逼退要跳上来的三妖,从腰间解下一个银丝勾勒的小袋,对着三妖连并拓跋仙师一丢。 嘭! 那银袋触地即爆,大团的白色烟雾弥漫开来。 巩州三妖和拓跋仙师究竟只是半只脚踏进修行门的小角色,被这种原始的烟雾弹一拖延。片刻的功夫,等到烟消雾散,刘伯钦早已无影无踪。 寅将军起的暴跳如雷不提,刘伯钦快速地穿行在巩州城中,越往刺史府的方向前去,血腥味儿就越重。 刘伯钦眼角凝重,不过他并未贸然行动,现在看来,胡族攻城预谋已久,不是单靠个人武力就可以左右形势的。他现在只希望尽快赶到公冶府中,把师傅和小师妹带走才是。 东南城角,公冶府,周围的显贵府邸大都慌乱不堪,显然有消息灵通之辈已经得知了城中的乱象。 刘伯钦高来高去,直到公冶府门前才停下身形。公冶府府门大开,王管家正焦急的指挥下人把东西往外搬,在门口停着两辆马车,其中一辆已经塞满了东西。 刘伯钦来到府前,王管家一眼认出他来,连道:“刘公子,唉呀,你怎么这个时候来城里,城里出了大事了!胡人攻城了!” 刘伯钦没看到师傅等人,打断王管家的话:“此事我已知晓,我师傅和师妹呢?” “老爷和小姐都不在城中,小姐被一个女菩萨给看中,要收做徒弟,老爷陪着她去了。” “快,快,装上马车,我们这就出城。”王管家一边向他解释,一边催促着下人:“对了,刘公子,老爷临走前还给您留了东西,我这就给您取来。” 两架马车装着金银细软,女眷孩童,刘伯钦陪着他们出了东城门。王管家要去公冶剑在城外的庄园,刘伯钦和他们就此分别。 离了巩州,刘伯钦骑着王管家分别时送他的马匹,一路风餐露宿向着江州赶去。 武学修行,不进则退。只是他现在看不到半分武道进展的可能,也只能寄希望于长元子在江州留下的宝物,能否有些帮助了。 江州,洪江。 洪江渡口,一个稍子撑着一艘小船等在岸边,一个白袍书生从远处而来。 稍子高声呼道:“这位公子,可是要过江?” 书生一袭白袍,丰神雅玉,手中拿着折扇,见船夫问话,几步走过去回道:“过了这洪江,对岸是不是就是江州了。” “公子说对了,这安陵府和江州一江之隔,这边是安陵府的地界,过去便算江州了。”稍子刘林干练地答道: “公子,可要过去?” “正是,有劳船家了。” 刘林解了绳索,顺江而下。刘伯钦站在船头,看着江面平静,问道:“船家,江州有一青云观,你可知晓。” “哟,公子,这你可是问对人了。”刘林撑着船篙笑答道:“小的从小在江州长大,我老娘又是个信道的,对这些道观我也是一清二楚。青云观在江州不算什么大观,前任观主长元子倒像是个神仙人物,不过现在的那位观主就不咋样了。而且呀,现在已经没什么青云观了!” 刘伯钦心中一惊,不动声色地问道:“哦?这是为何?” “嗨!你不知道现任江州州主陈光蕊,自打上任以来,苛政杂税,民不聊生。都说他是状元出身,文曲星下凡,我看是瘟星下凡才对。那青云观风景如画,被州主寻个理由强占了。现如今成了他的后花园。” “被州主陈光蕊强占了?”刘伯钦心中一奇。陈光蕊是唐三藏的生身父亲,去往江州上任,被贼人刘洪害了性命,霸了妻子和官职。估摸着现在的陈光蕊应该还是那个打鱼的渔夫刘洪吧。 “那他是把青云观给拆了吗?” “拆倒是不至于,除了正堂被改建,其他地方都没动,怎么,公子,您要去青云观吗?” 刘伯钦微微一笑:“家母昔日曾在青云观许愿,今日我前来还愿,没想到青云观竟然遭此大难。” “那您可真不赶巧,不过,还愿这种事儿,心意到了就行,您也别放在心上……” /74/74711/22858362.html 楔子(四) 离了洪江边,天色已晚,刘伯钦找了个客栈住下,在与店小二的闲聊中也证实了现如今青云观已属江州州主。 次日清晨,刘伯钦问了去往青云观的道路,打算先去一番。青云观离江州城还有十五里地,赶到那里。有府衙兵丁在门前把守,青云观的匾额也已被摘下,取而代之的是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陈府。 把守的兵丁凶神恶煞,偶尔有几个路过的行人也是远远避开。在青云观不远处,一座小小的凉亭,一个茶老板在给过往的行人卖些粗茶、茶末,再加上些家中自制的土饼、土鸡蛋。 刘伯钦寻了个座位,点了份茶水,正打算向老板打听打听这青云观的情况。 忽然,府门大开,一干子丫鬟、家仆依序而出,在后面几个人簇拥着一个女子走了出来。 面如满月,眼似秋波,樱桃小口,绿柳蛮腰,真正的是闭月羞花之貌,沉鱼落雁之容。 “茶老板,这位夫人是谁,难道是当朝刺史夫人?”刘伯钦看着女子掀开帘子,上了马车,好奇的问道。 现在时候尚早,客人也少,茶老板也有几分清闲,他顺着刘伯钦的目光看去,笑道: “公子说对了,这位正是江州老公祖的夫人,这厢是要去金山寺还愿。” “还愿?去金山寺?” “正是,这几日陈府上下忙活,为金山寺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和尚准备僧衣僧鞋,现今,夫人正是要去金山寺施舍那些僧人。” 刘伯钦听了茶老板的话,品了一口茶,有关西游的情节渐渐联想起来。 唐僧生母殷小姐带鞋袜来到金山寺,看到唐僧左脚上少了一个小指头,正是当年她咬下以便日后相认,当下母子团圆,才引得后来唐僧京城告状,太宗调兵灭贼。 一行人浩荡荡离了陈府,把门的兵丁见到主人离开,也松了精神,两两依靠在门柱上,闲聊几句。 “夫人离开,这府中的家奴院工比起往日肯定要少上许多,现在正是进去一探究竟的好时机。” 结了茶钱,刘伯钦顺着青云观的外墙走了四五十米,找到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看看四处无人,他单手一抓墙体凹陷处,一个鹞子翻身,轻飘飘如白纸一般翻了进去。 落地泥土松软,花丛茂密,一方小池塘中荷叶点点,是观中的一个小花园。 刘伯钦暗暗打量四周,他已经找人了解过青云观的内部结构。虽然描述得不甚清楚,但是作为观中的显著建筑,藏书阁和观中的池塘相去不远。 确认了一下方向,刘伯钦轻身提纵向着藏书阁赶去。路上有丫鬟仆人经过,他稍稍隐匿身形,这些不通武艺的普通人自然发现不了他。偶尔有几个护院,武功也是稀松平常,全不能察觉到他的存在。 到了藏书阁,一个颇有些年头的楼阁出现在他的眼前。楼阁单独在一个院子里,院落里灰尘较多,显然较长时间没有人来打扫。一楼的大门上上了一把铁锁,锈迹斑斑。 刘伯钦确认附近没有人来,走上前去抓住铁锁,绣片“簌簌”地掉落下来,暗运内力,锁腰的铁针应声而断,推开门,灰尘扑扑地飞溅,蜘蛛网结在墙角,木制的地板上已经出现裂痕。 环视四周,没有找到什么地下室机关一类的东西,但是照长元子所说,他所留下的宝物是在藏书阁底。 刘伯钦又四处翻找了一下,又上了二楼,只有些道家的典籍,且都是常见之物,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 他沉吟了一会,回到一楼,按记忆中所说,念出了长元子教他的那句咒法。 咒法念完,地表微微颤动,再仔细,却并没有什么变化,刘伯钦眼角无意一撇,却看到原本是向上的楼梯现在改了方向! 顺着楼梯向下走,一个狭小的地室出现在面前。 地室中很空,除了中央摆放的一份竹简外,就再也没有别的东西。 刘伯钦有些奇怪地拿起竹简,莫非这就是长元子口中所说的宝物。 说是竹简,入手冰凉,抓在手上比起竹子又轻了许多,质感到有几分前世塑料的感觉。 把卷起的竹简平铺开来,在左半边的竹简上,竟然像是用鲜艳的墨水笔画了几幅图案。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一块晶莹剔透的六角鳞片,一个如同婴儿的果实,一滴蓝色的动态水滴。 用手拂过这些图案,仿佛还能感受到或者坚硬,或者柔软的不同质感,令刘伯钦啧啧称奇。 在竹简的右半边,一个个比起唐朝文字还要古老的文字印在上面,不过刘伯钦勉强还能看懂这其中的意思,耐下性子,先将它给大致的看了一遍。 一遍读完,刘伯钦抓着竹简的手不禁颤抖,长元子这是送了他一份大礼啊! 《天巫圣诀》,就是刻印在竹简上的修炼功法。它本是上古巫族的炼体功法,是由十二祖巫共同创立,修行到极深处足可媲美大罗天仙。巫族众多高手正是修行此法,才足以称霸当时的洪荒。 后来,巫妖大战,天地大劫,巫族遭受重创,《天巫圣诀》也逸散各处。巫族式微,人间界几乎看不到巫族,这份《天巫圣诀》也因此而断了传承。 当然,真正的《天巫圣诀》共有一十三层,长元子留下的这份仅仅只有前六层的法诀,可是以刘伯钦的认知,哪怕是修行到了第五层,就可以突破武圣,如果可以修行第六层,那将会是武学的未知境界! 刘伯钦谨慎又谨慎地将竹简卷好,贴身安放。虽然《天巫圣诀》修行不易,但对于他来说,能够找到修行的方向,有修炼的指导,这已经是意外之喜。 出了地室,刘伯钦将藏书阁恢复原样,那朝下的楼梯在他离开之后也已经恢复正常。 竹简到手,刘伯钦对青元观再无留恋,他现在一心只记挂在怀中的《天巫圣诀》上,在这个神佛漫天飞,普通凡人只是佛道的羔羊的世界里,实力才是自己的依靠。 归心似箭,但是也不急在一时。刘伯钦还记得法诀中自己虽然似是而非地理解了些意思,但是究跟论底,还有不少的字不认识。 修炼功法,是重中之重,自然容不得丝毫的差错,他可没有欧阳锋逆练九阴真经的本领。 刘伯钦重生到现在,虽然苦练武艺,勤耕不辍,但是学识上也没有放下,所谓知识就是力量,刘伯钦闲暇时多读书籍,自问学问上也没有多差。 在江州找了几位教书先生,写下字体给他们看看,总计二十七个古字,认出来的也只有两三个。 又去拜访了江州一位号称“活字典”的徐老先生,老先生翻箱倒柜,遍阅典籍,连胡子都给扯下来五六根,也才认出来四个字。 “真是奇哉怪也!老夫读书,从先秦至今,这剩下的字是从未见过。你莫不是胡编乱造来哄骗老夫吧?” “既是真有其字,老夫是认不出来,不过老夫素闻金山寺主持了然大师博闻强识,贯通今古,或许他认得这些字。” /74/74711/22858363.html 楔子(五) 金山寺,上下五千年里叫做金山寺的有六座。江州的这座海岛金山寺虽然比不上那被白娘子淹了的镇江金山寺出名,但是作为唐三藏的出家之地,也称得上是景象庄严,佛家圣地。 等到刘伯钦前来摆拜访的时候,陈氏夫人——殷小姐已经离去。寻了知客僧,塞了些银两,具言有事找方丈大师指教。 与了然见了面,刘伯钦又拿出剩余20个字请大师指教一二。 了然将宣纸放在手上,看到第一个字时,眼中泛出异彩,等到全部看完,将宣纸交还给刘伯钦,轻抚鬃髯,缓缓说道:“老衲和施主甚是有缘,不瞒施主,这些古字老衲恰是刚好认得,不过施主若是早来几日,老衲就怕是无能为力了。” 刘伯钦心中欣喜:“大师果然博学,但不知为何我早些来,大师就不认得了?” “施主有所不知,这古字并非我人族之字,乃是上古一异族所用字体。异族早灭,些许典籍落入我人族之手,老衲也是在近日有幸得到一本,所以才有此言。” 刘伯钦心中一动,“伯钦冒昧,不知大师能否借书一观?” “施主言重了,此书老衲尚未看完,故而随身携带,施主大可一看。”说着,了然从衣袍中取出一本精致的小册子,金丝勾勒的封面上正是古字中的一个。 刘伯钦谢过了然,接过书册翻开一看,这是一本人族编写的游记。作者以旁观者的角度详细描写了有关巫族的情况,对于巫族的语言也和人族的文字一一对照。 翻到最后,刘伯钦瞳孔微微一缩,这里竟然还介绍了《天巫圣诀》的一些修炼技巧和注意事项。 据他所说,《天巫圣诀》是依照巫族天生强大的体质打造的。盘古开天地,力竭而亡。四肢化为山川,血液化为河流,元神孕育三清,精血则筑造了巫族。 巫族生而有和妖族一样强大的体魄,和人族一样有精巧的魂魄,又受天地气运宠爱,所以才能够修行这种逆天的法诀《天巫圣诀》。 在书册的作者眼中,《天巫圣诀》就是一个逆天的法诀。自鸿钧讲道,天下生灵要想修成正果,仙道才是正路,即便有强大的肉体也是天地赋予,灵魂补足。 《天巫圣诀》的修炼却是可以让任何一个肉体脆弱的生灵成长到如同祖巫一般存在的人。 但是,这是需要条件的,远古之时,巫族天才辈出,每每有《天巫圣诀》大成的人出现,可是,现如今,再也没有。 这说明,修炼《天巫圣诀》最大的掣肘其实是气运,巫族一家独大之时,十分气运独占九成,所以才能修行法诀畅通无阻,一旦没了气运加持,这《天巫圣诀》实际三流法诀,修炼时间耗费动辄以百年记,到头来也未建寸功…… “施主,施主,施主……” 了然的声音惊醒了刘伯钦,他猛地一震,双手合十,“大师,适才我太过入神。不过这本书对我有很大的作用,不知道大师能否割爱。” 了然掐着佛珠,粲然一笑:“佛渡有缘人,施主和这书册有缘,老衲自然愿意成人之美。” 刘伯钦谢过了然,把书册收入怀中,又向了然提及自己不日将回转巩州,到时途经长安,方丈大师若是有需求的事情,可以让他一并办了。 别过了然,刘伯钦自持艺高人胆大,在江州城郊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把那书册拿出来,对着有关《天巫圣诀》的地方仔细看了一番,上面说道此法诀也曾有人族修炼过,但是不是背负大气运的人连入门都无法做到。 放下书册,刘伯钦表情阴晴不定,半晌,他咬了咬牙,自言自语地说道:“罢了,我先练上一练,要是到时真的连门都入不了,说不得我要……”再往后的声音已经微不可闻。 从贴身的衣物中取出竹简,刘伯钦已经尽数理解古字的含义,将那第一层的法诀熟记心头,盘腿坐下,心中一边回想着,一边开始修炼了起来。 凡间武学也好,仙家功法也罢,第一层大都是筑基所用,这《天巫圣诀》也不例外。再加上这还是一本武道的秘典,在筑基阶段,或许更加精妙,但是论原理来说,和人族武学应当是异曲同工才是。 刘伯钦宗师武学,对上入了门的修行中人,也不落下风,但是,没想到,枯坐一夜,这《天巫圣诀》竟是毫无进展,口诀默念千遍,却感觉始终是隔了一层膜,仿佛触手可破,实则还有万里之遥! 千人千面,刘伯钦察觉得出来这个《天巫圣诀》似乎对于不同的修炼者都产生了不同的变化。他现在对于法诀的理解,就如同是排列组合的彩票一样,你知道11位中奖号码终究不会超过这些数字的变化,但是它们之间的组合却近乎于无穷。 气运!气运! 刘伯钦心中一声苦笑,难怪要气运加持才能修行,这个法诀要想修行成功,非得撞大运才行。 一夜甘霖雨露,刘伯钦收拾心情,又来到了金山寺前。 寺门前,了然和几个寺中的老和尚正给一个年轻的小和尚送行,那小和尚年约十七八,相貌堂堂,眉眼间依稀还能看到几分殷小姐的容貌,刘伯钦心中暗道,这就是那未来的三藏法师——唐玄奘了。 刘伯钦看着了然,径直走上前去,“方丈大师,昨日承蒙大师赠书之情,今日回转长安,特来告辞!” 了然合十回礼,看看刘伯钦,又看看玄奘,心中突生念头:“刘施主,老衲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是否方便?” 刘伯钦心中暗喜,神色不动:“大师客气了,只要是伯钦能做到的,在所不辞。” “既然如此,老衲便直说了,”了然指了指玄奘,“这是我寺中玄奘,此次也要前往长安寻亲,施主方便的话可以带他一程。” 那边厢玄奘有些好奇地看了刘伯钦一眼,施礼道:“施主有礼了,小僧玄奘。” 刘伯钦点头同意:“不过是小事而已,我和玄奘大师二人同行,路上相互照顾便是。” /74/74711/22858364.html 第一章 表小姐 整个西游之路,可以说就是佛道对于天地气运的撕咬分割。而十世佛子转世的金蝉子是佛门所选出的急先锋。跟在他的身边,少说也能分纳些许气运。一丁半点的佛门不会太在乎,或许对于自己的修行能够起到不小的帮助。 离了江州,二人先来到洪州万花店,唐玄奘的祖母不知晓自己的儿子已经被贼人所害,瞎了双眼孤苦伶仃。玄奘带了母亲的书信和信物找到祖母,又用舌尖与祖母舔眼,老人竟然双眼睁开,恢复如初。 刘伯钦拿些钱财给他祖母租了间房屋,又留了些盘缠,二人这才动身前往长安。 刘伯钦与唐玄奘年岁相近,玄奘虽然自幼摩顶受戒,潜心佛学,但毕竟一来年幼,二来尚未打破胎中之迷。一路上,两人说说笑笑。唐僧说几句不打诳语,也没有像刘伯钦想象中所表现的那样迂腐不知变通。 行了两日,两人来到长安城下。陕西长安城,历代帝王建都之地。自周、秦、汉以来,三州花似锦,八水绕城流,真个是名胜之邦。 刘伯钦前世见惯了高楼大厦,后世的西安城墙也曾企车绕上个几圈。现在一看,心中只是感叹城墙这样完好,也敌不过岁月侵蚀。玄奘从出生,就被母亲丢到河中,后来得金山寺收养,哪里见过这般气势恢宏的建筑。一个小和尚站在长安城朝阳门前竟是开始念起了经来。 往来的行人免不得指指点点,刘伯钦可不想被人像大熊猫一样地看待,一只手拽着玄奘向前走去:“大师,这短头经就不必念了,咱们还是先进城吧。” 刘伯钦力大,小和尚站不住跟脚,只能收了佛珠,跌跌撞撞地跟在他的身后,苦笑道:“刘施主,你放开小僧吧,小僧不念就是了。” 两人拉拉扯扯进了朝阳门,玄奘出示了度牒,刘伯钦交了入城钱,先在坊市中找个客栈安顿下来,找人打听打听,再去见那唐玄奘的外公,当朝丞相殷开山。 这两人拉扯着进了城门,却落到了一人的眼里。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朝钦天监台正先生袁天罡的叔父,袁守诚是也。这先生每天来城中算卦,今天生意结束的早,来到城门,恰巧就看到了刘伯钦和唐玄奘二人。 袁守诚精通周易八卦,擅长识人相面。一眼看到小和尚,就觉得祥云瑞彩,功德护体。他是道家太乙的散仙,虽然认不出这是金蝉子的转世,但也能猜到这必定是哪一尊佛陀临凡。 袁守诚今日心情不佳,白天里,那长安护城的泾河龙王化作人形,向他问卦,明日几时下雨,雨有几尺几寸。 竟然是为他给一渔夫透露何处鱼苗汇集而来。 泾河虽然不算什么大江大湖,但是能供得起一处水族,一尊龙王,虾兵蟹将,龙女龙母不在少数,至于那些普通的虾鱼蟹米更是不知凡几,区区一个渔夫能捕得了多少? 那泾河龙王身为天庭敕封布雨神将,不知道糟了谁的迷惑,竟然斤斤计较这种小事,还要拿雨水的尺寸和他作赌注。 他袁守诚好歹也是入了太乙的散仙,三清的弟子,就是四海龙王当面也得礼待有加,区区一个元神境界的小龙王居然如此无礼。 他现在一见唐玄奘,心中陡生疑虑。他得了元始天尊座下九仙的嫡传,在掐算一道上功夫很深,只是一眼,就隐隐约约感觉得到玄奘和那泾河龙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刚打算细细算一算,一口心头血吐出,好像触碰了什么了不得的禁忌。他没料到天机垄断,就连那元神境界的龙王身上都笼罩着一层迷雾。 袁守诚心中暗道:“难道是有大能算计我袁守诚不成,可是能遮掩天机的大能,又何必花这种功夫,我能有几分反抗的余地。” 他转念一想,那和尚旁边的男子确是个凡人无疑,一无仙光护体,二来眉心无神,左右只不过是个通点武艺的武夫罢了,就来算算他,能否管中窥豹,一窥那佛陀的真身。 眼中紧盯着还未走远的刘伯钦,刘伯钦掐指一算:“血气凝而不散,天庭饱满而方圆,主屠杀,现世乃是个霸山的猎户;容老夫看看他的前世……” 默念口诀,金光汇聚在袁守诚的双眼,透过刘伯钦的躯壳,正要看一看他的前世今生。 “这怎么可能!无根无萍,无前世无未来。这怎么会?” 袁守诚如遭重击,掐算的手指停在一半,无名指颤抖不已,“他又不是天地间第一个生灵,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表现。难道……” 袁守诚心中泛起一个巨大的恐惧:“难道天地大劫又要来了?大劫将至,下至牲畜上到圣人。从此位格不保,鸡犬可升天,圣人亦有可能陨落。可是自封神劫难以来,距今不过一千四百年。三清高居三十三重天之上,西方极乐大雷音寺不出,天地未有乱象,哪里来的大劫?不行,我得去找师傅禀告此事。” 袁守诚提步出了朝阳门,正要驾云头上天而去,又顿住身形,“我昔日借唐王真龙气运度了天劫,曾发下重誓,五十年内不离长安百十里,迄今不过十三年。如果破誓,怕我道心难保。” “罢罢罢,若是当真天地大劫,这一朝唐民难活性命,到那个时候我说不定也要身死道消,还是速速找师傅去吧。” 下定决心,袁守诚驾云直奔上天而去。 他这一走不要紧,护国的大法师离了都城,他那侄子袁天罡只是个凡间的算卦之徒,看天的天家,一时间多少妖邪进了唐都,唐玄奘十世的长生不老肉自此不知道引出来多少是非。 刘伯钦一个异界的灵魂,哪来的前世今生,却勾动袁守诚方寸大乱,在这西游大戏拉开帷幕的一瞬间,就开始朝着佛门所无法掌控的未知方向一点点地滑了过去。 /74/74711/22858365.html 第二章 想不开? 大丞相殷开山,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皇城东街丞相府门前来往的人络绎不绝。 玄奘和刘伯钦两人寻了过来。看着出来进去投递名片的,刘伯钦心中暗想:唐玄奘虽然是殷开山的外孙,但是他现在一个和尚怎么才能见到当朝丞相。就算是托门子去通禀,人家也不会信吧。 他还没想出由头,玄奘穿着一身僧袍,几步走上前去,对着门上人说道:“小僧是丞相亲戚,来探望相公,望施主前去通禀一声。” 宰相门前七品官,那门子往日里对着大相国寺的禅师都不假辞色,今天听了玄奘的一番话,却是连声同意,进去禀知殷开山。 到了里面,丞相夫人又说昨夜梦见女儿来家,这和尚莫不是带了女儿口信前来。丞相当下便教下人请来的二人来到厅上。小和尚见了丞相夫妇,哭拜在地,从怀中取出书信,递给丞相,二人拆开读罢才知和尚乃是二人外孙,女婿陈光蕊被贼害死,满堂娇被贼强占为妻。 从头至尾,刘伯钦冷眼相看。从前来拜访到爷孙相认,一切顺利至极。他心中冷笑:“当时看是陈光蕊命中该有一劫,现在劫难已满,拨开云雾开晴天。现在亲身感受,分明就是佛教高人演了一出好戏,真是被人用作棋子,还不自知!” 殷开山认了孙子,又安慰两人明日上朝他要奏知主上,亲自统兵为女婿报仇。这才想起刘伯钦,殷开山开口说道:“我外孙一路从江州赶到长安,多亏阁下辛苦,殷某在这里多谢了。” “伯钦受方丈之托,也是顺路之事,谈不上什么辛苦,丞相言重了。”刘伯钦摆手推辞。 殷开山见他举止从容,在自己面前也没有什么拘谨,心中起了几分爱才之意:“不知道你是哪里人氏?” “伯钦原是巩州双叉岭的一个寻常猎户,此去江州为母亲还愿,这才结识了玄奘大师。” “巩州?”丞相惊疑了一声,“近日朝中也来了一位巩州的大师。” “哦?”刘伯钦心中一奇,他隐约觉得这可能和他离开巩州时发生的那件事有关。 殷开山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巩州座位边关重镇,就在前些日子遭到胡族拓跋部的偷袭,彼时城门失守,州主闽童僖、同知、州判等人也被妖物袭击,所幸有一道门真人路过,施法击退胡军,才免了一城百姓的血光之灾。 圣上得知此事,召其来朝,今日早朝金銮殿上面了圣驾,当着众人的面,施展法术,从天宫取出一颗蟠桃,献给了天子,说是服下此桃可得长生。陛下欣喜,封其为灵天上佑护国大法师,不日就将举行封号大典。” “啊?蟠桃?”刘伯钦原本听到先前道人保了巩州城,心中对他颇有敬意,再往后听,这整个就是一推销长生不老药的妖道典范啊,“我听闻这蟠桃乃是天上西王母的宝物,寻常仙人也不得一尝,陛下就这么相信了?还要封他做护国法师?” “嗯,伯钦倒是知识广博,我在这之前到从未听过蟠桃之说。”殷开山有些惊异地看了他一眼。 “嘿嘿,丞相谬赞了,我也只是从志异之书上意外看到,当不得真假。” “嗯,”殷开山并未深究,接着说道:“不过那桃确实灵异,只是闻一闻,满朝文武都觉得身轻体健,想来确实不是凡物。不过封法师一职确实有些不妥,光禄大夫就当庭反对,陛下这才没有立刻封赏。” 光禄大夫,为散官,皇帝近臣,现今李世民当政,光禄大夫正是赫赫有名的谏官——魏征。 “魏征出言劝谏,那就不奇怪了。人曹魏征梦斩泾河龙王,他应当算是一个在朝中的修行人。国家气运供养天子百官,如果设立一个护国法师,必定会吸取王朝气运供养自身。魏征想必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会万般阻挠。” 刘伯钦心中暗想,出言问道:“不知那位道人法号是是什么?或许真的是哪一位得道的真仙?” “法号?”殷开山回忆了一下,不确定的说道:“这我倒是没注意,不过他好像有一个钩子一样的法器,好像叫什么意钩?” “如意钩?如意道人?” “对对对,正是如意道人。这道号颇为奇怪,不像我中原的叫法。” 殷开山还在那边点头,刘伯钦的眼神已经逐渐阴沉了下来。如意道人,西游记中的一个劫难正是和他有着不小的关系,他是牛魔王的弟弟,红孩儿的叔叔,字号“如意真仙”。 不过,他应该是待在女儿国的破儿洞聚仙庵才对,怎么会出现在长安城里? 这人的实力虽然不算出众,但是也算得上一个大妖,竟然能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人主的金銮殿上,那这长安都城岂不是对天下的妖怪都不设防了。 他却不知道,这如意道人原本来长安城是要无功而返的。袁守诚太乙散仙,在长安城内又有金龙气运相助,便是太乙金仙境界的绝世大妖都不敢擢其锋芒,只可惜被他一个“没有跟脚的应劫之人”乱了方寸,离了长安,否则的话如意道人前脚进了长安城,后脚就要被袁守诚给打的三魂离体,七魄出窍。 “江流儿,夫人,你等且安歇一晚,等到明日领了君令,我定要那刘贼血债血偿!” 殷开山安慰了哭啼许久的夫人和外孙,转头正要对刘伯钦说话。 伯钦双手抱拳,“相公,伯钦也有一身武艺,心中对状元郎的遭遇深感不平,恳请相公明日携我一同讨伐刘贼!” “带你同去?”殷开山深看了伯钦一眼,忽然一笑:“好,既然你有想法,那殷某就带你同去。明日我就带你和江流儿一同面圣,具言此事!” “谢过相公!” 当晚,刘伯钦与玄奘就住在丞相府中。殷夫人给刘伯钦安排了一个单独的院落,丫鬟侍从被刘伯钦一应劝退,坦言自己喜清净,不用旁人照顾。 凡习武者,耳清目明,六识都比常人要敏感许多。刘伯钦端坐房中,细细感应周围确实无人,这才放下心来,开始修炼。 这一路上,晓行夜宿。每当休息的时候,刘伯钦都会拿出《天巫圣诀》暗自揣摩,虽然还不得入门之道,但是理解上更加深不少,其中也是领会了一些小技巧。 一道透明到几乎不可见的丝线联系到刘伯钦的天灵,刘伯钦比对着它和往日的粗细。 “虽然还是很少,不过看来也增加了一点,这一路上陪伴唐僧,也没遇到什么磨难,就是干了些苦差事,好歹能得到些气运的分纳我也该满足了。” 这观气之法算是《天巫圣诀》的被动技能,刘伯钦看到的这根无头无尾的虚线正是他的气运。不过他对于自身的气运看得比较清晰,对于旁人的就如同雾里看花,就算是唐玄奘、殷开山,他也只能感觉到和普通人有那么些不同,再具体的就什么都察觉不了了。 刘伯钦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猎户,气运呈白,大小发梢般粗细,这也是平常人一贯的表现。现在一路护送唐僧过后,气运已经白中有了一丝变红的趋势,大小也增加了一些。 不过这些气运还不足以让他入门《天巫圣诀》,依照书册所讲,凡人修炼,气运至少通体深红或者红中带紫才有成功的可能。 放在王朝之中,至少也得三品官职往上,分润的王朝气运才能够达到。我一届白身,现在又是天下安定。短时间内绝无可能,要想立竿见影,我看还是得从唐玄奘的身上下点功夫。 不过这如意真仙,来到长安又要搞什么幺蛾子。根据西游记载,此妖法力不亚于猪八戒,非我所能力敌。 《天巫圣诀》之中,修行到第三层的标志是豹骨雷音,称为叄巫,和刘伯钦现在的实力也就在伯仲之间。 《天巫圣诀》按照修炼的层数,将实力划分为1巫直到1拾叁巫。不过就算是帝江、后土这种祖巫其实也只有1拾1巫的境界,等同于半圣的存在。 而其中也提及了修真者的实力划分和对照。炼气、筑基、金丹、元神、太乙散仙、太乙真仙、太乙金仙、大罗散仙、大罗真仙、大罗金仙、半圣、准圣、圣人十三个境界和1拾叁巫一一对应。 《天巫圣诀》之中,修行到第三层的标志是豹骨雷音,称为叄巫,和刘伯钦现在的实力相似。 所以说他现在也就能和刚刚突破了筑基的金丹道士抗衡一二,至于如意真仙这类已经渡过四转小天劫的太乙散仙,轻轻松松地就可以把他了结。 而此时唐朝的顶级武将秦琼、尉迟恭之流也只能威吓元神境界的大妖。对于太乙散仙的如意道人也是无能为力,一旦这妖道发难,长安城内或将无人能挡。 不过,就算是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挡着,唐帝国,人族之宗,真出了事,一个太乙散仙怕是还不够看的。刘伯钦已经收了功法,上床安歇,毕竟他对那位极富传奇色彩的“天可汗”也充满了好奇心。 /74/74711/22858366.html 第三章 改主意 一早醒来,收拾完毕,殷开山、刘伯钦、玄奘三人出了丞相府进太极宫面圣。 时间约莫早上的七八点,太宗登位,聚集文武众官,殷开山从队中走出,启奏唐王:“今有臣婿状元陈光蕊,带领家小江州赴任,被稍水刘洪打死,占女为妻,假冒臣婿,为官多年,事属异变。乞陛下立发人马,剿除贼寇。” 太宗闻听大怒:“好大胆的贼人,竟敢杀害朝廷官员,伪占官职,真真的是有泼天的罪行,丞相,朕与你御林军六万,督军前去,立斩此贼!” 殷开山俯首谢恩,说道:“此事多亏臣的外孙和一壮士不辞辛劳赶到长安,告诉老臣此事,否则这等冤情,天可怜见,何时才能白于天下。” 太宗高坐龙位之上,点了点头说道:“确实如此,不知此二人现在何处,朕想见一见你的贤孙。” “回禀陛下,二人现在金銮殿外,伏候圣上召唤。” “既如此,宣二人上殿。” 旁边有太监传奏禁军,一层接着一层,传到天梯之下,把等候在太极宫外的刘伯钦、玄奘二人带进了殿内。 夫人在府中时曾要玄奘换一身常服,玄奘不肯,所以依旧穿着他从金山寺带出来的灰色僧袍。皇家圣地,庄严有序。玄奘心中感叹,默念一遍《法华经》静心安神。 不过自从踏进了这皇宫后殿,他就隐隐觉得刘伯钦有些不对。此时随着公公一步步踩上楼梯,向着太极宫走去,刘伯钦的脸色更加异常了,血色通红,莫不是太紧张了不成。 玄奘放慢脚步,离前面带路的公公远了几步,悄声说道:“刘施主,你没事把?你不必如此紧张,听闻我主贤明,必能礼下贤士。” 刘伯钦点点头,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无碍。他拿手轻轻拍打自己胸口,似乎是想排解心中压郁。 玄奘见状,快步向前跟上前人的步伐。刘伯钦心中暗暗叫苦,自从进了这皇宫,胸口的玉简就灼热无比,直烧的他血气逆行,整个人说不出的难受。 现在每朝着那太极宫走进一步,灼热感就每多加深一分,现在他浑身七八成的功力都聚集在胸口试图化解一二,只可惜效果不大。 快走到太极宫的门口,走在前面的公公回头叮嘱道:“里面就是圣上和文武百官了,你二人切不可失了礼仪。” 玄奘双手合十,恭声道:“多谢公公指教,小僧醒得了。” 太监见刘伯钦一言不发,心生狐疑,玄奘连忙接口:“这位刘施主初次面圣,心中激动,必不会冲撞了圣驾。” 这边刘伯钦强忍着不适,点了点头。 那公公脸色才缓和了些:“哼哼,最好这样,否则的话让圣上不喜,可别怪咱家没提醒你们。进去吧。” 里面山呼海啸,“唐玄奘、刘伯钦已带到!” 太极宫自隋开皇二年始建,是为唐帝国的正宫,也被称为“大内”。 进到太极殿的门阶约莫抵到常人的膝盖有余,玄奘、伯钦两人提着衣服下摆跨了进来,一进到正殿之内,刘伯钦只觉得胸口的灼烧感猛地加强,几乎让他站不住脚,但是立刻,灼烧感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太宗高坐,看着玄奘一个灰袍和尚,虽然穿的只是一般的僧衣,但却显得风姿英伟,耸壑昂霄。步履端详,循规蹈矩,见了心中就有三分欢喜。 再看刘伯钦,面色通红还未褪去,行走了几步一个踉踉跄跄,太宗眉中闪过一丝不满,以为这是那个王公贵子,小小年纪就掏空了身子。 刘伯钦、玄奘二人走到百官前列,对着太宗深深稽礼。刘伯钦暗中用余光打量了李世民一眼,身穿龙袍,体态威严,都说李世民相貌英俊,不过此时的他已经四十有余,虽仍在壮年,但是疏于战马,整个人已经肥胖了不少,但是身上的上位者气息却越发的严重,有不怒自威之感。 太宗询问玄奘事情具体经过,玄奘将自己被母亲放入河中,被金山寺收养,再后来母子相认,到如今才得见天颜一一说清。 太宗轻抚长髯,感慨了一声:“唉,贼人心狠,你母受苦十八年,你也是得天庇佑啊!” “你就是护送玄奘来京的刘伯钦?巩州一猎户?”太宗问完玄奘,再看刘伯钦,语气有些冷漠。 “回圣上,草民正是刘伯钦。” “听丞相所说,你也想一同去江州,惩治刘贼?” “草民不才,多少也有些武艺,所以想陪伴相公左右,以备不时之需。” “笑话!”从武将列中走出一人,毫不客气地说道:“我大唐御林军能征善战者不计其数,你一个猎户,还敢大言不惭。” 这人身穿文袍,又站在武将列中,虽然身系二品腰带,却仍露出一股浮夸之风,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兵部尚书——侯君集。 “侯尚书,”殷开山出列说道,“伯钦护送我孙来长安,仁人义士自不必说。他愿陪老夫前往江州,亦是出于好意。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殷丞相,我可不是针对他。只是他一届白身,区区一个猎户。哼!我怕是众将不服!”侯君集虽然位在殷开山之下,但是他当前玄武门有救驾之功,同列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深得太宗喜欢,自然不惧殷开山。 “好了,二位爱卿不必多说。”太宗抬手制止两人,对于引发争端的刘伯钦心中更是不满,“刘伯钦,你要随军讨贼,本是好事,但是一来丞相之安危,二来你在军中毫无资历,众将难免不服。依朕来看,还是不去为好。” “陛下,草民和玄奘大师相交莫昧,情如兄弟,怎可眼睁睁地看着伯母在贼人之手。陛下若是不信草民的武艺,草民愿与一将比试比试,若是技不如人,草民无话可说。”刘伯钦斩钉截铁地说道。 “哈哈哈,好小子,那让我老程来试试你。” 太宗眉毛一皱,只觉得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但是还未开口,一个浑厚的大嗓门先响了起来。 原来是卢国公,程咬金,程知节站了出来。程咬金与殷开山关系还不错,但素来和侯君集不对付。他看不起此人武功稀松,还号称勇武,此时想保一保刘伯钦来恶心恶心侯君集。 “陛下,那就让臣来试试他的货色,说不定,真的是一块璞玉呢?” 太宗心知臣下不和,但是御下之道本就是平衡之术。他也没有什么理由阻止,点头默许了。 “哈,小子,怎么样,我老程够资格吧。” 程咬金得了圣上默许,大大咧咧地对着刘伯钦唱了个喏。 刘伯钦脸上苦笑:“程将军骁勇之名闻名天下,就怕是小子不是您的对手。” “哈哈,别说这些没用的啊,圣上令已经下来了,就咱两打,我老程可不放水,你要想去江州,就得靠你自己的本事了。” 此时早朝未散,程咬金就吵着要去演武场比试。贞观一朝,大都是马上打出来的官职,人头堆出来的功勋。就算是文臣,也是历经战乱,绝非手无缚鸡之力。 太宗好武,年轻时也是战场的骁将。就在太极殿往东,太子东宫以西,正是宫中禁军演武之地,一干文武护着太宗,再加上玄奘、伯钦都是来到了演武场。 演武场边已经架好看台,禁军将领清出场地,文武群臣就在场边观看,那边厢,刘伯钦、程咬金都已下了武场。 侯君集站在场边,口中暗骂:“这个程瞎子,说不放水,哼!” 史书记载,程咬金“少骁勇,善用马碩”。而在隋唐演义的志传小说中中,他的武器也大都是长柄的宣花板斧。因此可见,他善使的都是长兵刃。 而现在,程咬金下了场,却是随意挑选了一柄鬼头大刀,虽然拿在手里也舞得虎虎生风,但确切来说,只能发挥他自身实力的七八成了。 刘伯钦下了武场,旁边十八般武器任你挑选。刘伯钦善用剑,这是恩师公冶剑的家传剑法,剑法飘零,变化多端;他也常用棍法,在山中打猎的时候,虎豹獐鹿等大都皮坚骨硬,用棍子来的更加直接,他虽然没有学过什么上等的棍术,但是在山林中练成的,大开大合,也自成一派。 程咬金在隋唐诸多武将中,名气不小,武艺却算不上一流。他的绝技是梦中学会的三板斧,所谓“劈脑袋、鬼剔牙、掏耳朵”。他这三板斧的招式不论用什么兵器使出来,都是大同小异,讲究的是一往无前的态势,若是能扛过三招,再往后自然就是锐气大减。 刘伯钦估计程咬金和自己同为宗师境界,比起秦琼、尉迟恭等大宗师要逊上一筹。程咬金擅攻,自己用剑未必能遮掩的住,还不如用棍法,硬碰硬,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打定主意,刘伯钦选了一个熟铜打造的棍子。看着程咬金已经拿着大刀在那里舞上一阵,刘伯钦高声叫道: “程将军,我选好兵刃了。” 程咬金停下手中大刀,面部红气不喘,“刘小子,不先试试手,到时输了可别找借口。” “小子常用的兵器和这把重量差不多,不用试了,将军若是准备好了,小子可就上了。” 程咬金笑着拿左手点了点刘伯钦,“好小子,来吧。” 李世民坐在临时搭就的銮座上,看着刘伯钦这般爽快的表现,心中对他印象稍微好了些,对着自己身旁站的一人开口说道: “敬德,你看那刘伯钦能撑得住卢国公几招?” 站在旁边的这人面烟如碳,身高七尺有余,此人正是右武侯大将军,鄂国公尉迟敬德。 尉迟恭一开口,嗡嗡的声音似乎连空气都在震动,他讪笑了一声,玩味的看了一眼程咬金: “这个程咬金,他要是用了斧子,胜负还不好说,现在嘛,怕是五十招内就能见分晓。” “五十招啊,”太宗重复了一句,他忽然意识到尉迟恭话里的意思和他表达的不一样,惊诧地说道:“什么,敬德,你说五十招后,卢国公会战败?” “依微臣之见,正是如此。”尉迟恭淡淡地回了一句。 “这,不会吧。”太宗有些难以置信,下意识地向自己右侧的秦琼看去,“叔宝,你也是这么看得吗?” 秦琼性子稳和,为人恭谨,总该不会说出这种不着边际的话了吧。 “陛下,”秦琼的表情异常认真,“此人在武学之上确实大才,他持棍姿势有力娴熟,显然是此间的行家。知节轻敌,刀法不比斧法,宣花斧势大力沉,以攻为守,前三招纵是我等也要避让其锋。然用刀之辈,还需讲究技巧,知节怕是要吃苦了。不过……” “不过什么?”太宗见秦琼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问道。 “不过,若是刘伯钦强行和知节拼前三招,变数不小。” /74/74711/22858367.html 第四章 不对劲 程咬金自持身份,架刀刃摆出一个守势。刘伯钦右手攥铜棍,蜻蜓点水一般,几步冲到程咬金面前,还没来得及出手。 就看到程咬金双手握刀,大喊一声“劈脑袋!”,鬼头大刀从上往下一砍,却是舍弃了防御,逼得刘伯钦不得不横棍来拦。 “这个程瞎子,到现在还得喊名字才能想起招数!”看台上的尉迟恭嗤笑了一声。 当! 刀刃和铜棍交击,火光四射,程咬金果然称得上是悍勇的上将,刘伯钦只觉得手臂一阵酸麻,整个人向后连退了四五步,才卸去了这股冲力。 说时迟,那时快。程咬金见刘伯钦横棍招架,一招未竟其功,“鬼剔牙”,正说着他收转刀尖,横刀身,白光闪过,对着刘伯钦的面部就是狠狠一批。 “刘伯钦该用铁板桥来躲避这招了。”聚精会神观看的秦琼忍不住说了一句。 特板桥,是一种武术救命的绝招,通常对方招式太快,或者被暗器偷袭。来不起跳起来或者向旁边避让,只能身子僵直,突然向后仰天斜倚,让暗器掠面而过,双脚却仍牢牢地钉在地上,以此来躲避敌人的攻击。 刘伯钦见这一刀来得太快,只能使用铁板桥躲避,刀刃险之又险地贴着他的面部划过,额头的几缕发丝飘然落下。 “劈脑袋,鬼剔牙,都是为了给最后的杀招做铺垫,就看刘伯钦能不能挨过这一招了。” 程咬金、刘伯钦两人错身而过。刘伯钦避过刀刃刚刚起身,就看到程咬金左手搭在右手之上,强行止住刀向前的趋势,一个回身横扫,大喝道: “看好了,掏耳朵!” 此时刘伯钦刚刚起身,很难躲闪,眼睁睁地就看到鬼头大刀向着自己的腹部砍去,这一下要是砍实了,就是霸王复生,也得命丧当场! “啊!” 一声女子的尖叫突然从围观的禁军中发了出来。 刘伯钦发现自己确实小觑了程咬金,这三板斧虽然只有三招,但是威力惊人。他看着愈来愈近的刀刃,透过刀身上的反光他几乎可以看到自己的影子。 这一刻,灵台清明,一种纯粹的联系感在天地间形成,他能感受到天地的一股冰凉气息融入到了他的身体。 《天巫圣诀》入门! 水到渠成的舒畅感流遍全身,1巫、貮巫、叄巫瞬间突破,如潮涌一般的冰凉气息还没有停下,再次发起一次猛烈的冲击,肆巫,武道大宗师,成! 镫!!! 鬼头大刀上悬挂着的铜铃一阵作响,刀身却再也没办法前进一步。程咬金胀得通红的大脸上,顶着一双铜铃般的大眼,充满了不可思议。 “大宗师!他突破了!”看台上的秦琼惊诧地站起身来,难以置信地说道。 “是啊,大宗师。”一旁尉迟恭也站了起来,语气复杂难明地说道:“叔宝,你当初突破大宗师是什么时候?” 秦琼摇了摇头,“我突破的时候已经三十有六。” “是啊,我也差不多。二十岁的大宗师,难道他如赵王一般。”说着话,尉迟恭偷偷地看了太宗一眼。 此时太宗已经看得呆了,武场中央,一只纤长的如果女子一般的手紧紧地握住了程咬金的鬼头大刀,任凭程咬金如何用力,既不能前进,又不能后退。 “哈哈哈哈!”程咬金连试几次不能成功,松开刀柄,放声大笑道:“好小子,老程我是没长眼啊。居然和一个大宗师交了手,早知道该让叔宝来才是。” 程咬金武艺不行,但是眼力还在,能让他这么狼狈的至少也是武道的大宗师,至于武道圣者,这样的人物还有没有活的还两说呢! 一干文武群臣也看得都呆了,有几分眼力的自然看得出刘伯钦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其他人也被刘伯钦这一手空手接白刃给吓到了,乖乖,这家伙是变戏法的吗? 太宗也收了颜色,看到刘伯钦这般武艺,开始的那些不满自然烟消云散。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货色这么好,买家当然也开心。 这边厢程咬金收了兵刃,领着刘伯钦到天子驾前。 “启禀我主,我老程技不如人,输给刘伯钦了。” 太宗此时再看刘伯钦,只觉得他相貌堂堂,文武双全,温和地说道:“辛苦卢国公了,伯钦,你且上前来。” 刘伯钦因祸得福,演武场上入门《天巫圣诀》,更是一口气突破了肆巫,大败程咬金,现在正是志得意满。 听了李世民的话,走上前来。太宗正要开口,那边禁军突然熙熙攘攘吵闹了起来。 太宗皱了皱眉,边上的太监连忙过去:“尔等何故如此喧嚣?” 不一会儿,太监走了回来,后面还跟着一个身形纤小的禁军,再仔细一看,未施粉黛,淡抹娥眉,分明是个女子。 太宗一眼看到那个女扮男装的禁军,又好气又好笑的说道:“御妹,你怎么这身打扮。” 原来此女是李世民一奶同胞的妹妹玉英公主——李玉英。 李玉英年龄比太宗要小上许多,和她的那些侄女辈同龄,从小无人敢看管,性子跳脱,看了太宗恼也不害怕,笑嘻嘻地走上前来: “嘻嘻,皇兄,我在宫中无聊吗!出来走走,” “胡说,你贵为宫主,怎么能随意走动,还穿上禁军的衣服……” 太宗唠唠叨叨说教玉英,文武群臣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做个木头人,天子的家事哪里敢乱嚼舌头。 李玉英苦着小脸听兄长教导,眼睛一亮,指着刘伯钦说道: “皇兄,这人是谁啊?我刚才看他好生威风,空手就把卢国公的刀给驾住了。” 刘伯钦看李玉英提及到他,他对李玉英心中还有些印象,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是在西游记中李玉英也算是个小小的配角。西游记中太宗下地府问阎王“老幼俱安否?”阎王回道“俱安,但恐御妹寿促。”后来李玉英被小鬼生生推死,作了他人借尸还魂的肉皮囊。 读书的时候,还不觉得如何,现在看这样一个花季少女很快就会香消玉殒,不免有些可惜。 “回禀宫主,草民刘伯钦,适才侥幸赢了程国公一招,作不得数。” “什么侥幸啊,他根本就不是你的对手……” “玉英!”太宗面色不霁,怒斥了一声。李玉英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 “刘爱卿,年纪轻轻却武艺过人,实乃我大唐之福。朕言出必行,封你为检校殿前都统领,协助丞相共去江州。” “臣,谢主隆恩。” “哈哈,刘小子,你也得谢谢我老程,我可是给你做了一回垫脚石。” /74/74711/22858368.html 第五章 时间线 封赏结束,文武百官离了太极宫。玄奘、殷开山虽然恨不得立刻飞奔江州,但是兵马调度,后勤供给,最快也得明天才能出发。 散了早朝,程咬金、秦琼、尉迟恭三人找上了准备和殷开山一同回去的刘伯钦等人。 “嘿嘿,你小子深藏不露啊。说,你是不是特意来欺负我老程的。”程咬金出身街头混混,自来熟的性子让他直接和刘伯钦勾肩搭背起来。 “三位国公,小子只是想随意找位将军切磋一下,没想到卢国公您自告奋勇站了出来。” “嘿,你是说我老程出来特意讨打咯。”程咬金瞪着一双牛眼,不满的说道。 “好了,知节,刘统领不是这个意思。”秦琼四十有余,穿着身白袍,显得很是儒雅。“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刘统领是今日才突破的大宗师吧。” “统领不敢当,国公叫我伯钦就好。确实我是今日临战之时才侥幸突破,说起来也多亏了程将军的那一刀。” 刘伯钦谦让道。 “还说,刀都被你抓住了。”程咬金在那边嘟囔着。 “既如此,那我就叫你伯钦了。”秦琼目光一闪,“如果伯钦无事,不如和我还有敬德练个手,点到为止。” 尉迟恭站在他身后,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现在才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刘伯钦突破肆巫,也觉得一身法力不能尽情施展,现在听到秦琼邀请,只犹豫了片刻便答应了。元神境的修士或许很多,但武者中能达到大宗师的寥寥无几,他和他们切磋切磋,也可以从中得到启发。 “好,几位随我来,我在附近的坊市中就有一处别馆,去那里切磋正合适。”秦琼得到刘伯钦的同意,心中也很是高兴。自从贞观之后,天下承平,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秦琼平日里也就和相熟的武将练练手,喂喂招。今天看到刘伯钦这个新晋的大宗师,不免得心中痒痒。 ———— 深夜,丞相府,后院。 白日里,既和秦琼、尉迟恭空手过了招,刘伯钦发现虽然同为大宗师,不过他的体质却比他们强了好几倍。秦琼虽然有着强大的攻击力,但是防御上也只是比普通凡人强上一些。 虽然都修炼有类似金钟罩的横练功夫,不过也就防备一些凡兵,而且也承受不了几次。反之,刘伯钦的身体可以说已经超越了正常人的极限,拿锋利的小刀在手臂上一划,也仅仅只出现了一个淡淡的白痕。强行弄出一个伤口来,强大的自愈力也会让他很快恢复。 刘伯钦感受着体内已经被《天巫圣诀》给转化的巫力,自己或许在向一个巫族转变。 在和程咬金对决的过程中临场突破,虽然结果可喜,但是刘伯钦心中还是有一个疑问,自己的气运分明不够,为何能够入门,除非是这个鳞片的缘故。 精巧的竹简平放在他的面前,在玉简的左半部分,原本是有三幅栩栩如生的刻画。 可是现在,如同婴儿的果实,蓝色的动态水滴还在原地,但是那块印刻着奇异花纹的六角鳞片已经消失不见。在联想到自从进了太极宫就莫名存在的灼热感,这个鳞片和《天巫圣诀》的入门应当有着不小的关系。 仔细观察,刘伯钦突然发现这片竹简的两个半边虽然是同种材质,但是在中间的部分颜色有些黯淡,摸上去质感也显得粗糙,就好像这左半边竹简和右半边竹简是后来拼接的一样。 刘伯钦把竹简放在手上,翻转了好几遍,愈发觉得这原先不是一个整体。 他原本以为这个竹简就是《天巫圣诀》的载体,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或者说不全是。 刘伯钦又把玩了一会竹简,可惜不得要领,也只能暂时收了起来。他默运圣诀,能够隐隐约约看到自己的气运光柱已经有手指般粗细,大团的白气中还夹杂着不少浅红,不过这抹红如同无根之水,似乎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难以保留。 刘伯钦轻叹了口气,李世民虽然封他为殿前都统领,正四品的武将官职。照理来说,官运亨通,就算是大半变红都不是没可能,不过前面加了检校二字就不样了,他现在只是暂时代理这个官职,期限也就是兵征刘洪的时间之内。 等到再回了长安,结果最好的就是检校二字被拿掉,成为正式的千牛卫都统领,不过也有可能都被拿掉,再回到一个白身,最大的可能性也就是累积功劳,封一个五六品的武职。对有心从军的来说,这也算是一个不错的起点,奋斗几十年,博艺个大将军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对于刘伯钦来说,他心向长生,自然不会在意凡间的荣华富贵。而且王朝气运他只会借鉴一二,不会过多依靠。毕竟这种集众生因果的气运,沾染上了不知道要多出多少麻烦。 除了气运,这肆巫境界还衍生出一个小法诀,叫做“天巫敛息术”,是一个收敛自身巫力的方法,施展开来在别人眼中就如同凡人一样,毫无威胁。 刘伯钦心中谋划一二,此次再回江州看能否再捞一笔。就在这时,刘伯钦耳朵微微一动,双眼猛然睁开,他察觉到这殷府之中竟然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轻轻打开房门,顺着感知的方向摸了过去。一阵带着腥味的风飘在空中,刘伯钦皱了皱眉:“这是妖气,怎么会有妖怪敢潜入一朝丞相的府邸,难道是为唐僧而来?” 悄无声息间,刘伯钦顺着腥味来到一处院落,正是玄奘所住的地方,透着月光,刘伯钦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在屋顶有两个身影正趴在房檐上。 唐玄奘屋内的油灯还没熄灭,刘伯钦估计他现在正做着晚课。现在唐僧还没踏上西天取经的道路,怎么就有妖怪赶上门来了,难道内部人员提前透露了风声? 刘伯钦暗中观察着两个妖怪,在他的感知里,这两个妖怪虽然比起巩州三妖要强上许多,但最多也就是元神大妖的境界,虽说还算可以。但是放到西游记里,没有太乙境界的妖怪都不好意思在唐僧面前出场,这两位就想来打打秋风也太托大了吧。 虽然刘伯钦感觉自己就可以赶走这两货,不过他还是并未出手,一来唐僧作为金蝉子转世,五方揭谛、护教迦蓝搞不好都在他旁边守着,再加上长安城的城隍、土地,要是真有事儿,也轮不到他出手;二来唐僧此时劫难未过,声名未起,就知道对他下手的妖怪,背景不会小吧。 却说那两个妖怪趴在玄奘的房檐之上,二人你推我桑的,半天似乎才同意了什么决定,其中一人消失在烟夜中。 屋内玄奘做完晚课,又念了一首安神咒,正打算吹灭油灯前去休息的时候,只闻得一阵香风拂面,一个穿着轻纱的美貌女子出现在他的面前。 玄奘摇了摇头,清醒清醒脑子,惊讶地问道:“这位女施主,你从何而来,怎的会出现在小僧的房内?” 那女子天香国色,一双媚眼欲拒还迎,捂着小嘴吃吃地笑道:“这位长老,奴家特为寻你而来,奴家有个东西让长老给捡去了呢。” 玄奘看着女子拂动衣衫,香肩滑出,连忙双手合十,转过目光:“非礼勿视,非礼勿视。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在不好。女施主丢了何物,贫僧这便给你,施主快快离去才是。” 女子看着玄奘一副怕她之极的模样,口中一笑,一边向玄奘身上扑去,一边娇笑道:“唐长老,奴家的心儿被你给捡去了,你看我这小心肝儿还一跳一跳的呢!” 玄奘一看女子就要扑过来,连忙就要躲避,就看到那女子纤手一抖,红粉色的烟雾钻到玄奘的鼻腔里,下一秒,整个人昏厥过去。 那妖艳女子看着倒在地上的玄奘,伸个懒腰:“切,早知道早点把他晕了算了,还费什么功夫。” 正说着话,一道金光闪过,一十八位护教迦蓝尽数现身, “大胆妖孽,还不束手就擒!” 刘伯钦待在院外,先是看到影绰绰屋子里有两个人影,再后来一个人影倒下,还思量着要不要进去一看,到现在就看到那狭小的房屋内佛光闪烁,瑞彩千条,心说:乖乖,这是来了多少护教迦蓝。施展了“天巫敛息术”,更是一动不动地待在原地,只打算看一场好戏。 那女子看到护教迦蓝现身,登时变了脸色,朝地上一滚,现出原形,原来是一条毛茸茸的穿山鼠。 一十八位护教迦蓝看着现出原形的穿山鼠,对视一眼,哈哈大笑,“既然自己现了原形,那我等也懒得动手,随我等去西天请佛祖定罪吧。” 那穿山鼠现出原形后确是二话不说,对着玄奘的手臂就是一口,护教迦蓝先是骇然变色,然后转念一想,金蝉子乃是佛祖亲传二弟子,有百世佛光庇佑,阳寿不到,就是太乙金仙来了都伤不了他分毫。他们这些迦蓝跟在他左右,主要还是怕他失了元神,毁了金身,那样还不得成为佛门的笑话。 其余迦蓝也都想到了这一层,好笑地看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穿山鼠,等这护体金光崩掉她几颗牙,再把她拘上灵山,听候佛祖发落。 那穿山鼠扑到玄奘身上,两颗长长的大门牙对着玄奘的整个手掌,她竟然想把玄奘的整只手都给咬下来,护教迦蓝在旁边坐看好戏,感慨这无名的小妖不知道给谁做了送命的先锋。 咔嚓! 烟夜中一道霹雳闪过,玄奘的右手自手腕齐根而断,鲜血迸溅!玄奘在昏厥之中一声哀嚎,那穿山鼠咬着血淋淋的手掌就要窜逃。 “阿弥陀佛!” /74/74711/22858369.html 第六章 娇蛮女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就看到正南上香云缭绕,彩雾飘飘,一个持着玉净瓶的女真人踩祥云在半空中,原来是南海观音,慈航大士。 刘伯钦伏在下方的草丛中,大气不敢喘一声,只听见玄奘一声惨叫,就连观音菩萨都现了身来。 观音玉手一挥,那正越在半空中的穿山甲凝滞住身形,只剩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一干迦蓝看到菩萨现身,连忙作揖行礼:“此妖邪趁我兄弟不备,暗害了圣僧,多亏菩萨抓住了他。” 慈航看了穿山甲口中的手掌,再看唐僧躺在地上尚且血流不止,心中甚怒,但是神色不动,微微点了点头,从玉净瓶中抽出一根杨柳枝,洒下一滴甘霖。登时血液倒流,伤口结痂,只是这断手却没得恢复了。 观音看着那几个慌慌张张的护教迦蓝,银牙暗咬。自打那凡间的武圣,无头的关羽被古佛点化,做了护教的迦蓝菩萨,教中两大护法——左迦蓝、右韦陀,法力超寻,更在一般的金刚罗汉之上。这些护教迦蓝也是越发嚣张,托付的事情没有一件能好好完成的,现在就连金蝉子的十世功德金身都被损坏,不知对西游大计有几分的影响。 一想到此,观音就要看看那穿山甲到底是何种妖物,竟然就这般咬下了金蝉的肉身。这一看不要紧,那被她禁锢的穿山甲竟然只是一层兽皮,还熠熠生辉的两颗眼珠居然只是两个会发光的虫子。 不止观音,一众迦蓝也都发现了,这几人一时瞠目结舌,只能呆呆地看着慈航大士。观音脸上一红,心中的怒气是翻倍升腾,她堂堂金仙竟然被一个不渡天劫的妖物给耍了? 瑞海翻腾间,观音跳上云头,她虽然法力不比如来,做不到心眼观三界,但是全力驱使之下,神念笼罩整个长安城还是可以做到的。当下里铺开神念,一寸寸,一毫毫地搜索,地毯式轰炸,不把那穿山甲给找将出来誓不罢休。 长安城上观音大展神威,丞相府中护教迦蓝守着倒地的唐僧,心知事情闹大,却也只能亡羊补牢,从地上捏了个石块,粘到玄奘手上,化作一只肉手。 皇宫大院,刘伯钦看着前方的戍守兵卒有些踌躇。 回想起来,他是追着那穿山甲一路来到此处,他本也没发现被观音禁锢的只是一具假皮囊,但是,好巧不巧,那穿山甲明里皮囊上天,暗地里土遁而走,正好从刘伯钦所待的那片草丛下方而过。刘伯钦先是难以置信,但是很快他便打定注意,悄悄地跟着穿山甲跑了出来。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这穿山甲竟然真的能从唐僧身上,观音面前抢下一块肉来,他若是能半道截个胡,岂不美哉? 出了殷府,一路跟随。观音上天施法的异象也被他看到,本以为搞不好会竹篮打水一场空。没想到观音先用神念封住了长安城四方城门,再慢慢搜寻,依她所想,这样一来,那穿山甲就如同瓮中之鳖,再无逃脱的可能。 可谁知道,刘伯钦跟着穿山甲一路走街串巷,最后竟然是来到了这皇宫之中! 穿山甲一到宫外,毫不迟疑,施遁术就进了宫中。刘伯钦犹豫一二,暗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以自己的武艺,皇宫大内也没人能留得下自己,大不了见事不谐,溜之大吉就是了。 运起敛息术,寻个守卒的死角,刘伯钦暗运轻功和那穿山甲前后脚都进了皇宫。 一进宫中,刘伯钦第一眼就认出了那穿山甲。不是别的,这穿山甲已经化作一个人形,仍是千娇百媚的姿态,不过身上的服饰却成了宫女的打扮。 行走间聘聘婷婷,悠然有贵人之姿,要不是刘伯钦见过她的人形,也不敢相信面前的这人是个咬人的妖怪。 穿山甲化作宫女,对着宫中的道路也是轻车熟路,遇到巡守的禁军,询问一二就放她离开,刘伯钦在暗中看得啧啧称奇,看起来这小穿山甲在宫中还有个正当身份。 七绕八绕,穿山甲走到一个僻静的偏殿。在殿外七八十步处还有禁军把守,到了殿外,只有两个小道士站在门口,三人一见面,嘻嘻哈哈谈笑几句,刘伯钦隐隐约约只能听到, “师妹,事成了?……” “师妹,快些进去吧,师傅一支在里面等着你呢……” 几句话功夫,那穿山甲抛个媚眼,扭着身姿进了偏殿。 门口的两个小道士看着师妹妖娆的身姿,眼睛都快直了。刘伯钦趁着二人疏忽,欺身到了近前,再往里进,却是不敢。那偏殿里原本无半点气息,就在刚才,一股庞大的气息一放而收,显然是这几人的师傅看到了唐僧的断手,喜不自胜,透露出了这点气息。 这股气息在刘伯钦的感知中虽然比观音的稍微弱上一些,但是于自己而言,绝对是毁灭级的存在。刘伯钦又老老实实地待在这偏殿的一处花园边,正所谓,有耐心的人才能吃鸡。唐僧的断手本就是几方大佬间的博弈,刘伯钦要想有所收获,只能浑水摸鱼,静观其变。 那穿山甲进了宫殿,看到宫殿中央正端坐了一个道人,那道人头戴彩艳星冠,身穿金缕法衣,脚踩锦绣云鞋,腰系玲珑宝带。穿山甲一见道人,拍着胸脯娇声叫道: “哎呦,我的好师尊那,徒儿我差点见不着你了,那观音菩萨端的是好生厉害。” 道人见了女徒归来,满脸带笑,说道:“她原是道教的十二金仙,现今西方的大乘菩萨。就是为师我遇上了他,也未必能占个上风。不过为师知你天赋异禀,她必是留不下你来。快快,给为师看看,那物到手否?” 穿山甲见道人只关心宝物,不关心自身,赌着气道:“师尊,徒儿我为你办事,出生入死,怎么一句话没的话,就要宝物给你。” 道人心急宝物,哄着穿山甲,“为师哪里不知你的辛苦,早为你给备下了酬谢的礼物,你看,这是何物?” 说着话,道人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穿山甲接过一看,居然是一颗九转的金丹。 “这是上天那太上老君炼制的金丹,专为突破太乙所用,为师好不容易求来此物,等到你服下金丹,渡劫时为师再为你护法,到时身合太乙,从此天下之大,皆可去得。” 穿山甲拿了金丹,又听道人一番述说,两个小眼睛早已眯成了一条缝儿,喜滋滋把锦盒收了起来,然后嘴中一吐,一个完好的断手竟从中被吐了出来。 原来这穿山甲看似寻常,实际有着天地异种吞天鼠的一丝血脉,虽然没有了吞天鼠吞食天地的能力,却发生了异变,一口牙齿能无视天地结界,破除禁发,放在寻宝上端是一个好帮手。至于玄奘的护体金光,乃是佛祖在他下凡之时亲手在他身上设下的一道金光结界,换了其他人非得蛮力破除,这穿山甲却是可以无视结界,咬下唐僧一只手来。 她除了破除结界,腹中自成天地,暗合须弥纳芥子之意,凡被她吞下之物都可藏于腹中,所以才能一口吐出这断手。不过除了这两样,吞天鼠称霸洪荒的真正倚仗——吞噬万物,以养自身却是半点没继承到。不然的话,她也不会到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元神境了。 道人看了穿山甲吐出的断手,喜不自胜,从宝座上跌跌撞撞地走下来,如获珍宝地将这断手捧在手中,情不自禁地抿了一口口水,眼珠子恨不得就要粘到这断手上,“佛家的气运之子啊,果然名不虚传,这一口下去怕不是大罗有望。” “大罗?”穿山甲惊得脚都要跳起来,“吃了这个手师尊你能晋阶大罗,那师尊你还不吃,您成了大罗,那我们以后还不是横着走。” “哼,你当我不想吃啊。不过妖师花了那么大功夫,要是这手被我给吃了,我就是晋了大罗,又得罪佛门、又恶了妖师,那这天下再大,又岂有我的容身之所。”道士看着这断手,越看越觉得这口齿生津,一挥拂尘,把这断手收了起来,眼不见心不乱。 穿山甲看着道人一副有贼心没贼胆的样子,捂着嘴一顿娇笑,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师尊,我逃来皇宫的时候,那观自在在天上大展神威,整个长安城都被她给封了,她要是找到咱们这里,那该怎么办啊?” “放心,这一切妖师都安排的好好的,她要是真敢进皇宫找我们,那到时自然有她好受的。” 道人戏谑一笑,胸有成竹地说道。 /74/74711/22858370.html 第七章 没开窍 观世音在天上展神威,地上长安城各处土地,城隍都是撒下阴兵,近乎把长安城翻了天,穿山甲没找到,那一个个幻化人形遛进帝都享乐的小妖倒是抓出来不少。 护教迦蓝驾祥云来到半空,给菩萨见了礼。 “大士,这整个长安城几乎都给找遍了,那穿山妖要么已经逃出长安,要么就只有……” 迦蓝语言未尽,众人把目光都投向了那万亩皇宫,人君所在。 观音目光忧虑地看着唐宫,她察觉出此事透露着一丝诡异。从发现假身到封锁长安,不过须臾,元神境的妖族就算遁法再快也不足以做到,那么剩下的唯一可能就是此妖躲进了皇宫大内。 但是唐朝新立,气运长虹,一个妖族怎么可能顶着人皇的浩然之气进了宫中? 人族乃女娲所创,万物之灵长,亦是佛家重要的信徒来源,唐皇为人间帝王,非不可选,不可得罪;但是金蝉子汇聚佛门未来的气运,即便是一分一毫,对于我佛的大计都有可能产生极大影响,当下先擒住妖物,若是得罪了唐皇,日后多多补偿就是了。 观音心下打定主意,一直盘旋蔓延在皇宫的神念瞬间铺散开来,向着皇宫深入弥漫而去。此时偏殿中的道人正喝着穿山甲为他斟上的淡酒,他心中似有所感,眉间一挑,“哼,这个叛教之徒,还是这么自以为是!” 观音不知穿山甲在哪处宫殿,凡有生灵之处,神念皆至。 却说宫中太宗已然就寝,正做梦散步出了宫门之外,突然影绰绰,一人上前跪拜,口中直呼“陛下,陛下,救我!救我!” 太宗见状,惊道:“你是何人?朕当救你。” 那人其实是和袁守诚赌约擅改了雨数的泾河龙王,因明日午时三刻将被人曹官魏征处斩,特化作人相来向太宗求情。 龙王跪在地上:“陛下是真龙,臣是业龙。臣一时糊涂,犯了天条,该陛下贤臣人曹官魏征处斩,故来拜求,还望陛下救我一救。” 太宗听言,心中有意结个善缘:“既是魏征处斩,朕可以救你。你放心去吧。” 龙王欢喜,正要叩谢离去。这时,一道强绝的神念扫过魂躯,龙王心中有鬼,只以为天庭遣大将前来拿他,吓得魂飞魄散,急慌慌间却是要附了太宗的身子躲上一躲。 所谓集中生乱,放在往日里,他这条血脉稀薄的小龙遇到真龙天子,退避三尺仍觉不及,现在竟然生了害人之心。那太宗千古一帝,天之可汗,人族的气运有多少汇在他的身上,这龙王魂躯还未到,那三重天之上,有唐一朝的气运金龙,身长不可描述,一声咆哮,天颤地动,龙尾一甩龙王,那老龙不及哀鸣,整个被打出皇城,不知死活。 龙尾甩飞龙王,仍不停下,去势朝着观音菩萨、一众护教迦蓝而去。那一方迦蓝看了龙王的惨相,个个都面如土色,观音本可施法躲过,但毕竟心中慈悲,一抛手中玉净瓶,在掐诀念咒,现出一个千手观音之象。 玉净瓶先触龙尾,抗衡不过数秒,裂痕布满瓶身,眼看就要破碎,观音连施法召了回去,龙尾此时已经变淡,观音座下莲台生莲瓣无数,千手持千宝,千目运金光。两者碰撞,却是实打实地法力相拼。 莲瓣破碎,千手折断,龙尾这才慢慢消失于无形。 观音双手合十,自莲台上站起,对着三重天一拜,“多谢大尊手下留情。” 贞观一治,正是唐朝气运最盛的时候。此时的气运金龙论实力不亚于半圣,真的动起手来,她一个金仙分分钟被碾成霁碎。气运金龙心中顾忌西方众佛,又暗恨观音引火长安。故而破了她的法宝,伤了她的法身,以作惩戒。 护教迦蓝躲在观音背后,直到此时才战战兢兢上前。菩萨莲台碎裂,唇露鲜血,迦蓝问道:“菩萨今受重伤,不如先回南海道场休养,我等暂留此地,等佛祖遣罗汉金刚前来,再做商议。” 菩萨从怀中取出一颗丹药服下,又拿手一指莲台。莲叶断裂处层层生长,不一会儿就恢复了原样。一干迦蓝奉承道:“大士好手段!” 观音调理了伤势,目光透过层层烟雾,看向一处偏殿,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我等扰乱唐王安歇,怎可不打个招呼就走,你等在外等我,我前去觐见一二。” 说完话,观音按转云头,奔着唐王的寝宫就去了。只剩下几位迦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良久才开口说道:“这菩萨是不是被打傻了,那气运金龙明显不喜我佛家,现在还再去见那唐王作甚?” 太宗梦中突发惊变,惊醒过来,连叫左右护驾。这边太医院刚刚进了安神的汤药,太宗略略稳定了心神,就感觉到烟暗中霞光万里,原来是观音菩萨显了真身前来见他。 此时佛道昌行,所谓“家家有弥陀,户户有观音”。太宗一眼认出来者就是南海观音,连忙摆手作礼:“不知菩萨前来,小王有失远迎。” 菩萨收了祥云,来到地上,在君王面前也不敢托大:“此来仓促,是贫尼打扰陛下了。” 两边客气,太宗这才问道:“不知菩萨深夜前来所谓何事。” 菩萨双手合十,“回禀陛下,贫尼此来是为陛下宫中一人……” 偏殿门前,两个小道士看着走过来的一丛禁军,“几位将军,不知深夜来此是有何事?” 为首的一个披甲士卒拱手道:“陛下传令,宣国师大明宫觐见。” “这,深夜召见……”两个小道士心中一突,正要推辞,从殿中传出老道的声音, “那烦请几位将军等候一二,老道收拾起身这就随你们去。” 老道打发了禁军在外等候,穿山甲侍立在一旁,好奇地问道:“师尊,这大半夜的,唐王见你干吗?” “哼,不是唐王要见我,是那观自在要见我。” “啊?”穿山甲吃了一惊,“那观音知道我们在这儿了?” “刚才那气运金龙出手,似乎有些异样,我试图一二,没想到被那观音看出了端倪。”说着话老道从怀中取出玄奘的断手,“这个断手先放在你这儿,我带着,万一被观音察觉到,反为不美。你腹中如须弥,可以隔绝这其中的佛性,那观音也就是来尝试最后一次罢了。她的伤势,哼哼,我才不信,她为了佛家还能把命塔上不成?!” 老道整理了道袍,一边向殿外走去,一边对着穿山甲说道:“你待在这里别乱走,等我和你两个师兄回来。” “知道了,师尊。” 一直弯腰躲在花圃中的刘伯钦看着随禁军离开的老道、小道士,又仔细了一下,这才确定这偏殿之中除了那穿山甲,再无旁人。 刚才那一场大战可是把他给惊呆了,那从三重天伸下来的气运金龙的一只龙尾就把观音法身打碎,打到吐血。有这种级别的大佬在天上庇佑,那要是真的想来搞事,那还不是活腻味了。不过不知为何,他看着那气运金龙总感觉有一丝亲近,或许是错觉罢了。 至于现在,他做了一个晚上的伏地魔了,总该有些收获了吧。 敛息偷偷潜入殿内,大殿之中只有那穿山甲化作的宫女一人,她拿着那断手看了半天,嘟囔了几句“什么佛性,什么气运,根本感觉不出来啊”,然后又把九转金丹掏了出来,乐滋滋地看着,一边看一边傻笑着“还是金丹好,吃了就能突破太乙,到时我就可以挖更多的洞,吃好多好多好东西了。” 刘伯钦进了宫殿,一直潜行到穿山甲周围四五米,这个蠢妖怪都没发现他。原本打算暴起一击把这穿山甲击毙的他,听了穿山甲的自言自语,心中犹豫了一下,猛然一出手先击打在穿山甲的后颈,又一道指风挥出伤了她的琵琶骨。穿山甲一下子现出原形,昏倒在地上。 刘伯钦从地上捡起九转金丹和唐僧的断手,寻了个包裹放起来,看着倒在地上,毛茸茸的穿山甲,眼神转动了一会儿,说道:“我刘伯钦和你无冤无仇,这九转金丹算是我借你的,日后若有缘再见,我刘伯钦还你十倍。” 一番话说完,刘伯钦也自觉心中明亮了许多,不再犹豫,立刻出了皇宫,回奔殷府。刘伯钦出了偏殿,不多一会儿,从偏殿的角落里又跑出来一只巴掌大的穿山甲,圆鼓鼓地跑到晕在那儿的那只旁边,口吐人言道 “姐姐,别装晕了,快点醒了,那人走了。” 这时地上的穿山甲立刻睁开眼睛,她竟然根本没有被刘伯钦打晕。她用小爪子蹭了蹭脖子,“这小子,下手这么狠,痛死老娘了。” “嘿嘿,姐姐,他可是说了以后十倍还给你啊。”小穿山甲看着姐姐调笑道。 “别,我可不想再见到他了。他的恩情反正我是还了,还被打了一顿,我亏大了……” “行了,姐姐,咱们快走吧。要是如意老鬼回来发现没了断手,得把我们皮扒了。” “对对对,赶紧走,我们去无底洞找白毛,听说她最近生意可好了。” “姐姐,她的生意是什么?” “管它呢,到了不就知道了。” 两只穿山甲,一大一小就在这偏殿中央施了土遁不知跑哪里去了。 先发两章吧,想剧情脑仁想的都疼。 /74/74711/22858371.html 第八章 不喜欢 刘伯钦带着九转金丹、玄奘断手急匆匆出了皇宫,对于之后皇宫发生的事自然一无所知,要是可以他现在恨不得离开长安,找一个与世无争的地方。不过他要是突然消失,只怕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到时反惹得有心人注意。 静悄悄回到殷府,殷府上下显然不知道发生了这么多事,唐僧房中被人接了泥手,放到床上安歇,第二天醒来也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刘伯钦回了院子,从包裹中拿出断手和金丹。九转金丹,听刚才的穿山甲所说是突破太乙所用,他现在肆巫武圣境界,到时突破伍巫,一样要渡天劫,这个丹药说不定有用,刘伯钦先把它收了起来。 看着玄奘的那只断手,血液早就已经停滞,手成平铺的姿态,从伤口断裂处已经结上了一层玉质,而且整个手的表面都开始生成白色的细碎物,就好像要变成一块玉手一样。 原本一个人手摆在刘伯钦的面前,不免有些难以接受,不过现在这手看起来倒像是个玉雕的艺术品,完全没有了一只手的生气。 刘伯钦仔细打量了一会儿这手,但始终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今晚那么多高僧大能就为了这个断手角逐博弈,或许是自己修为境界太低,空有宝藏而不自知吧。 想了想,刘伯钦从怀中取出竹简,这竹简自己还没搞明白,又捡了一个断手,这断手也不知怎么处理,难道直接吃了? 刘伯钦把玩了半天,无意中把断手放在了竹简上,开始不在意,猛然发觉这手似乎小了一些,正纳闷是否自己出现了幻觉,再一瞥,看到在竹简有画的左半部分,出现一个隐隐约约的轮廓,似乎是一只手,再仔细一看,手又便清楚了几分,那断手是明显小了一圈。 刘伯钦惊诧地看着这一幕,这,竹简把手给吃了? 不会吧,竹简也要长生不老? 就在这短短的一会儿功夫,竹简上的手已经清晰可见,赫然就是那断手的3d动态模型,原先的断手则是越来越小,再过了一会儿,整个断手都消失的无隐无踪,只是在竹简上多出了一幅画来。 刘伯钦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中暗暗猜测这竹简上的这些画恐怕都是如此而来,难道这竹简其实是个储物袋?刘伯钦从旁边拿来一个墨砚放在竹简上,看的眼睛都酸了,竹简也没有产生任何的变化。 莫菲这竹简是个挑食的,它只要宝物? 刘伯钦犹豫了一下,取出九转金丹,他身上算得上宝物的,也就只有这件东西了。咬了咬牙,把金丹放到竹简上。刘伯钦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两样东西,看是否会有变化发生。 一刻钟过去了,金丹还是那个金丹,竹简也没有将它吸引进去。或许这个竹简只能储存满足某种条件的特别宝物?刘伯钦回想着在这个竹简上出现过的所有画,鳞片、果子、不明液体再加上这个断手。 难道是有生命的东西? 想到这里,刘伯钦突然发现竹简如果真的是个宝物,那自己不是应该滴血认主吗,难道不是这样更直接? 刘伯钦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吐在竹简上,血液缓缓地渗入,突然间,刘伯钦感觉到自己和这竹简之间有了种玄之又玄的联系,随着血液消失不见,竹简的左半边如同水面拂过波纹一般,一阵微微颤抖,两瓣竹简竟然从中分开。 刘伯钦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声“小”,半边竹简变得只有指甲盖般大小,然后突然平空飞起,朝着刘伯钦的额头飞来。刘伯钦正要躲闪,那小竹简已经如雾一般穿过额头,出现在了他的识海之中。 刘伯钦心中惊奇,闭上双眼触碰了一下识海中的竹简,下一刻,他的神识就穿到了竹简之中。 一个弥漫着雾气的神秘空间,玄奘的断手、如同婴儿的果子还有那滴天蓝色的水滴都漂浮在这片空间中,在它们附近的雾气有规律地涌动,就好像要向它们内部渗入一样。 刘伯钦现在看着这个立体的果子,如同三朝未满的孩儿,开怀畅饮,这不就是万寿山五庄观的天地草还丹,又叫做人参果的便是。 这宝贝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在三千年才得以成熟。有缘的,闻一闻,就活三百六十岁;吃一个,救活四万七千年。 刘伯钦自从看到这画就感觉眼熟,但是不敢确定。但是现如今看了本尊,这才肯定。不过这里怎么会有一颗?刘伯钦下意识地一摸,斗转星移,再清醒过来,已经出了识海,整个人还在房子里,所不同的是他的手上真的抓了一个人参果! 刘伯钦看到这个人参果,又惊又喜。幸好他还记得这果子与五行相畏,遇金而落,遇木而枯,遇水而化,遇火而焦,遇图而入。须得用丝帕衬垫才行,否则的话白白浪费了这一个果子。 刘伯钦扯出一块布来,把人参果放在上面。这果子现在放在身前,立时就觉得香气沁人,闻一闻一晚上的疲倦都给省了。 这果子也算是大补药,当初孙悟空等人境界高深,才能一口吃掉,我境界低下,先稍许咬上一口再说。 刘伯钦看着人参果,不敢多咬,略微咬了一小口。这果肉一入口,直令人口齿生津,如同龙肝凤胆一般,贴在舌腔,好吃的叫人恨不得连舌头都给吞下去才好。温软润滑,还没有多加咀嚼,顺着喉咙,自己就滑了下去。 这果肉一到了为例,立刻就如同那千年的丹药,万载的人参,强大的药力舒展全身,滋养着四肢百骸。 刘伯钦来不及体会,连忙摆个姿势,炼化人参果,修行起《天巫圣诀》来。 只是这小小的一块果肉,还不到整个人参果的十分之一,刘伯钦就炼化了有一个时辰左右,再睁开眼,天已经蒙蒙亮,此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刘伯钦动了动身子,浑身骨头一阵打架作响。整个人神清气爽,完全不像是一宿没睡的样子。 看着还剩下的大半人参果,刘伯钦满脸笑容,“这人参果端的是天地异宝,就这一小片我就感觉自己不仅稳固了肆巫境界,更是向前提升了不少,这一整块吃完,足可以达到肆巫巅峰啊!” 他心念一动,眼前的人参果凭空消失,又回到了那竹简的神秘空间。 “既得了唐僧肉,又认主了玉简,那断手藏在简中,还无人知晓,真是不虚此行啊!” 刘伯钦心中高兴,感应到已经有府中的仆从前来找他,就将面前的半块玉简和金丹收了起来。 嘟嘟嘟! 敲击木门的声音响起,“刘公子,老爷让我来寻你,征伐逆贼的大军已经准备完毕,可以出发了。” “好的,我这就来。” 来到相府门口,殷开山身穿鎏金锁子甲,头戴深色金盔,脚蹬照夜玉狮子,夫人正在为夫君和外孙送行。 刘伯钦出来见了礼,看到玄奘一切如常,双手如初,只是脸色稍微白了些,心中暗道估计是佛门施了个书法续了个假手。 殷开山高头大马,昨日已经领了将兵的令符,三人直接去城外,那六万御林军现正在城外驻扎,等候主将前来。 三人赶着出了朝阳门,刘伯钦回头望了一眼,早些离了这是非之地,接下来不知道这长安城还要起什么争端。 /74/74711/22858372.html 第九章 再相见 一路上玄奘、殷开山二人是归心似箭,恨不得下一秒就赶到江州为母(女)报仇,一路上连夜行军,这一天终于到了洪江江畔,过了江便是江州。 殷丞相兵马都在北岸下了营寨,星夜令金牌下户唤到江州同知、州判二人,丞相对两人说明此事,要他二人提兵相助,里应外合。 这边洪州的州主也已安排船只送大军过江,就等得明日一早过了江围了衙门,捉拿贼人。 却说江上数十艘大船扬帆起航,洪江口巡海夜叉见了,飞报入龙宫,此时龙王正在升殿,夜叉报道: “江上有凡人大船十余艘,兵卒上万,正要过江而去,不知何故。” 龙王闻言,惊道:“洪江是唐朝内境,并无战事,为何兴兵来伐?” 下边一个都领说道:“莫不是我那朝中的岳父,兴兵讨伐刘贼,为我报仇?” 众人看那都领,原来是昔日龙王应劫的恩人,在江上被刘洪杀死,尸体抛入江底的陈光蕊。龙王为报他恩情,从洪州城隍土地处要来他的魂魄,又用定颜珠保他的尸身不腐,还封他做了水府中的都领。 “既是如此,先生可随夜叉出江一观究竟,若是当真如此,那就是先生的福运已至啊。”龙王虽然封了陈光蕊,但还是以先生相称,以示尊敬。 陈光蕊、巡海夜叉领着虾兵蟹将出江一看。 旌旗万里,刀枪如云,那站在最大的船船头的正是他的岳父殷开山,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和尚,论容貌和他有着七分相似。陈光蕊心中惊喜:“天可怜见,那莫非是我的孩儿不成?” 玄奘站在船头似有所感,转头望去,船只并立,江水翻腾,哪里看得见人影?默念一句: “阿弥陀佛,小僧起了妄念,不当如此,不当如此。” 刘伯钦也和他二人待在一艘船上,此时他对江州一行兴致缺缺。原本相借和尚气运成事,可是没想到……刘伯钦又瞅了一眼玄奘的双手,真的看不出来吗? 那边玄奘已经苦笑道:“刘施主,自打来江州的路上,你就一直对贫僧的手很感兴趣,这是为何?” 刘伯钦打个哈哈一带而过,这玄奘对那天晚上的记忆一无所有,他可没兴趣去做惹事的虱子。 “不过,”玄奘松开握着佛珠的手,不明所以的打量打量,“贫僧也觉得这只手似乎和原先不太一样,似乎变硬了许多。” 变硬了…… 刘伯钦脸色抽动了几下,我去,佛门的这群家伙质量不过关啊! 陈光蕊、夜叉回到龙宫,向龙王陈说了江上的状况,龙宫众人都在恭喜陈光蕊不日就将得以重见天日。突然一阵地动山摇,水府中的众人各个都站不住身形,石桌石椅都倾翻在地,龙王大怒: “何人胆敢倾扰水府,蟹将军,速速。” 蟹将军领了令从龙宫七倒八歪地走出,带着一堆子虾兵蟹将出来江面。 水底都已经是那般威势,这江上更是巨浪滔天。十余艘大船被江水送上浪头,又猛地拍下。船上的众兵卒只能有桅杆的抱着桅杆,有倚木的抓着倚木,一个个心中称佛颂道,只盼能逃得性命。 刘伯钦待在船上,任船只在颠簸,也是两只脚死死地钉在甲板上,如履平地。他面色阴沉地看着正南方向,在众人视线范围以外,这洪江的上游,有两人正在大战,这才搅得这下游腥风血雨,六万御林军几乎毁于一旦。 蟹将军领着重水族,驾着浪头往那动乱的源头赶去。 来到跟前,才发现是两位神圣在这洪江大战。其中一个尖嘴猴腮,塌鼻子,凸额头,白头青身,火眼金睛,他正驱使着脚下的旋涡;和他对敌的中年男子,面如白雪,头上还长着一个尖角,一袭披风飘在身后。两人都未使用法宝,只是单纯的控水之术,就搅的洪江上下不得安宁。 蟹将军把这两人面目一看清,心中暗叫一声:苦也,怎么是这两个爷爷! “这不是水猿大圣和覆海大圣吗?”旁边的虾蟹之辈有见识广的也认出了这两位。 水猿大圣是淮河的水怪,乃是上古的巨怪无支祁,称霸淮河一带,就算是东海龙族也畏惧他的实力,从淮河如东海的水族也都听他管辖,乃是水族中的一名巨擘;覆海大圣,又称作蛟魔王的便是,当年孙悟空花果山聚义,共封七大圣,他便是号称覆海大圣,排名第二,位在平天大圣之后。 “这两位爷爷怎么在洪江打起来了。”蟹将军心中暗暗叫苦,龙王叫他保一方水土平安,可以他这小身板上去还没说话就要被两位大圣一指头戳死了。 水猿和蛟魔王早已注意到蟹将军等人的到来,不过丝毫未放在心上。这两人为了抢一颗定水的宝珠,从东海一路打到洪江,路上不知惹了多少龙王,又有哪个敢跳出来制止一二? 水猿大圣看着对面的蛟魔王,冷笑一声:“蛟魔王,这定海珠我今天是要定了,你速速交出来,否则的话,别怪我不给妖师面子!” 蛟魔王面色阴冷:“水猿,别往我师父身上扯,就凭你,也配?识相点,快点离开,到时候那国师王菩萨知道你离了淮河,过来把你镇压了,可别说我没提醒你。” 那国师王菩萨是水猿的痛脚,当初水猿兴风作浪,风雷齐作,木石俱鸣,结果来了个国师王菩萨打得他落荒而逃,直到逃到淮河,借助一处阵法才保住了性命。自此,凡在他面前之人皆不敢提国师王菩萨,他亦是深恨佛教。 水猿一声暴怒,真正现出无支祁的原形,头颈长逾百尺,有背山之力。这一动手,威势更加惊人,在他身边的江水一时间光了河底,露了河床。覆海大圣心中一惊,大叫一声“水猿,你要拼命不成。” 一条浑身青麟,腹部全白,长约百尺的独角恶蛟迎浪而现,这两位大圣现了原形,一阵恶战,直吓得蟹将军胆颤竸竸,六神无主,遣一只虾兵“快,快回去告诉大王,祸事,祸事矣。” 洪江下游六万御林军已经不知淹死了多少,长安地处北方,御林军大多不识水性,被风浪卷到江中,登时便没了性命。 刘伯钦站在船上拉住玄奘、殷开山两人,看着周围士兵如蝗虫一般掉进江中。玄奘被刘伯钦扯着身子,吓得狂捻佛珠,求那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前来相救。 刘伯钦看着众人一一丧失性命,心中难免有兔死狐悲之感。再看这些勉强逃过一时的兵卒面有戚戚,心中暗叹了一句: “算了,我虽然许不下解救苍生的大宏愿,但却也不能坐视他人死在我面前而无动于衷,且救上你们一救吧。” 刘伯钦放开殷开山、玄奘,让他二人倚住桅杆。自己跳下船头。踏浪而行,直朝着水猿和蛟魔王大战的地方而去。 越往前行,越能感受到前方两人的威势,刘伯钦嘴角苦笑,这至少也是太乙真仙的大能了吧。他取出人参果和九转金丹,奇怪的是,明明被他咬过一口的人参果似乎恢复了一些。不过刘伯钦此时无心注意这些小节,他咬了咬牙,竟然一口吞掉人参果。 刘伯钦身上的气息立刻暴涨,从输入肆巫到肆巫中段再到肆巫巅峰。刘伯钦的眼中充满了血色,青筋爆出,就感觉整个人都要炸裂了一般。 就算是这样,依旧还有庞大的药力充斥在他的体内,无处发泄。他试图冲击了伍巫,只是这些药力虽然量大,但是质上却差了一些,连试了几次,只感觉到穴窍一阵生疼,却没有半分突破的迹象。 此时刘伯钦已经感到了蟹将军处,几方虽然都察觉到了他的到来,不过都没有太过注意。 又试了一次还是没有成效,刘伯钦通红着双眼,怒吼了一声,将那老君练就的九转金丹也一口吞到了肚里。 冲击了几次穴窍的巫力立刻就得到了生力军的加持,金丹入体,化作一道道精纯的灵气直接助推着刘伯钦冲击伍巫, “啊!” 夹杂着痛楚的怒吼,穴窍是被巫力、人参果的药力、金丹的灵气给硬生生地冲出了一道缝隙。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在剩余巫力的反复冲刷中,代表着伍巫境界的穴窍彻底被冲开。 气息在一瞬间暴涨,水猿和蛟魔王也已经停了手,惊疑不定地看着刘伯钦,此人在他们两面前突破了太乙? 区区一个太乙散仙或许他们还不放在眼里,可是突破太乙,随之而来的就是…… 轰隆隆! /74/74711/22858373.html 第十章 要读书 轰隆隆! 平地惊雷莫过于此。原本晴空万里,此时以刘伯钦为圆心,方圆数百米内都是烟压压乌云一片。 天上两人早已收了本体,现出人形。水猿面色难看地瞪了一眼即将渡劫的刘伯钦,冲着蛟魔王喊道:“覆海,今天算你走运,下次在叫本大圣遇见你,绝没有这般容易!”说完踩上云头回转淮河。 蛟魔王看着水猿离开,嘴角渗出一丝血迹,冷哼一声:“这个疯猴子,本王还懒得和你纠缠呢!”再看了一眼刘伯钦,“这人族比那猴子还疯,本王离你远点,省得被这天劫给波及了。”看着天上的雷劫越发显现,他毫不犹豫地显化真身,一头扎进海里,向远方游去。 刘伯钦看着水猿二人退舍百里,离了这洪江,心中这才一松,看着头顶正上方那一片已经汇聚成烟洞一般的劫云,心中苦涩,怕不是我今天就要交待在这儿了。 这劫雷不比寻常,平日里的风雨雷电都是天庭雷部众神或亲自施法或颁令给江河湖海河神龙王发放,只不过是些许凡雷,而修行者的天劫乃是自三十三重天之上,由身合天道的圣人发放而来,代天刑罚。 渡得过,从此命合太乙;渡不过,烟消云散。 这雷劫汇聚,声势浩大,多少的凡间修士,土地河神都被惊动,洪江龙王带着一干水族也已经和蟹将军汇合, 他听了蟹将军叙述前因后果,倒吸一口凉气:“你说这人是临时突破,惊走了水猿、蛟魔王二人。” 蟹将军点了点头:“大王,正是如此。” 龙王看看左右,语气中带着敬意:“如此说来,此人真乃是圣人转世,当真是可惜了。” 陈光蕊不明所以地问道:“大王,为何可惜。我听说这四九天劫只要渡过,从此入了太乙,上可入天庭蒙受仙箓,下可以自成一国,是大自在的修行境啊。” 龙王摇了摇头:“先生有所不知,这四九天劫渡得过自然是不用说,可若是渡不过那就是登时魂飞魄散。我也曾见过族中先辈渡劫,不说族中为他立下阵法,准备诸多法宝以抗天劫,最起码也得精神饱满,法力充足吧。” “你看这位高人虽然气息充胀,实则外盛内虚,境界不稳。手中又没有法宝护体,难不成要肉身对抗天劫不成?” “啊?大王,那你说他能渡过天劫吗?” “难难难!”龙王连道了三个“难”字,“依本王来看,十不存一啊!” “十不存一!” 众人一阵惊呼,心中对刘伯钦也是充满了惋惜。 此时空中的劫云已经汇聚结束,烟压压一片,偶有几道紫色的雷电忽闪忽现的穿行,叫人望而生畏。 这劫云从上到下一层垒着一层,刘伯钦向上看去,就如同一个漏斗一般。 一道闪亮的电蛇顺着漏斗状的劫云蜿蜒而下,到了底部,一个闪烁,瞬间就穿越虚空,击打在刘伯钦的身上。刘伯钦只觉的浑身一麻,浑身上下的血肉通红的如同要被煮熟了一般。但与此同时,浑身上下流动的巫力在这雷电的刺激下开始融合,有了一丝固化的痕迹,甚至还开始反哺起刘伯钦的肉身。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连续两道雷电几乎同时劈下,体力的巫力汇聚的越发快速,浑浑浊浊地似乎要凝聚成一粒元丹。只是连续两道雷电的冲刷,已经让刘伯钦有些承受不了。如同钢刀一样穿行的锐金雷电,剧烈的疼痛感还能强忍着受下,可是自身的筋脉和穴窍已经隐隐地受伤,血液从耳膜、鼻腔、眼角都在微微地渗出。 第三道雷电劈完,空中的劫云再次压缩、汇聚,在酝酿着更为庞大的雷电。但是说时迟那时快,只不过半分钟功夫,刘伯钦的神智还没完全清醒,连着三道劫雷你追我赶一般从天而降,从远处一看,就仿佛三把银色巨剑毁天灭地一样地砍下。 咯! 一口鲜血喷出,刘伯钦已经站不住身子,单膝跪在海浪之上,双眼一片模糊,焦糊的手脚。他勉强抬头看了看天,脸上一片绝望。 天空中雷霆咆哮,一片片劫云融合精粹,最后只剩下一个比起先前要小上许多的烟色云团,但是那充斥着毁灭、吞噬的气息,仿佛是要毁灭这个世界。 刘伯钦此时已经支撑住身体,整个人往水底沉去,感受这空中那股蓄势待发的磅礴气息,刘伯钦心中通透,反倒有些看开了:人生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我自己做出的决定绝不会后悔。他趴在水底,勉强抬头看着天空,直视着那闪电,静静地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龙王等人看着那空中的劫云,也是吓得面如土色,龙王喃喃道:“这位道友能渡过前六劫就已经是险之又险,最后的天劫可谓是天道之鞭,以他现在的状态,能渡过的几率微乎其微啊!” 看着劫云之中那数十尺宽的烟色雷电不断凝聚,成形,山雨欲来风满楼,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眼睁睁地看着那雷劫就要落下。 “来了!”龙王眼神一凝,就看到那第七道雷劫乌烟如墨,带着电光,跳出劫云,就要直直地劈向刘伯钦。 嘭! 地动山摇之势,靠在岸边的大浪卷起,一个数十丈的深坑出现在原地。 早已闭上双眼的刘伯钦。自知觉无可能在这样的雷劫下逃生。更何况即便隔着这么远,他都能清楚地感觉到这第七道雷劫的可怕。 可是,这雷劈歪了呀? “大、大、大王,”龟丞相嘴都不利索了,“您也要渡劫吗?” “放屁,本王天授河神,岁在无尽,渡这雷劫作甚?!” 那,龟丞相等人看着就在眼前三十多米左右的一个天坑,欲哭无泪。有没有搞错?石头都蹦到脸上了好不好?龙王也是一脸铁青,他虽然同情刘伯钦,但还没想过要代人受过,更何况,他的修为还不如刘伯钦呢! “雷劫寻的是渡劫着的气息,就算驾云躲避,都会紧随其后,怎么可能会出现劈错的情况!” 龙王心中正纳闷,那第八道雷劫紧跟着第七道也劈了下来,然后,又劈到了龙王面前三十多米左右。 “摆驾,回宫!” 龙王心中直骂娘,说了声摆驾,周围丞相都领一个个都忙不迭地潜入水中,向龙宫赶去。现在这天劫明显当机了!他们可不想无缘无故地遭了秧啊! 刘伯钦待在水底,看着一连两道天劫都不知劈到哪里去了,也是摸不着头脑,不过死里逃生的感觉又让他燃起了对生的渴望,现在就盼这最后一道天劫也出了问题才好。 在第八道天劫劈出之后,这最后一道天劫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亦或是失去了目标,盘旋在劫云之中许久没有劈下。 刘伯钦秉着呼吸,眼巴巴地看着上天,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突然,他感觉到水中似乎有一丝异动。 那空中的第九重雷劫也像是突然发现了目标一样,一个穿梭间消失在云层中,一声巨响,刘伯钦感觉空间都是一阵碰撞,那雷电直撞在半空之中,挡住它的赫然是一个毛脸雷公嘴的猴子——水猿大圣! 他竟然一直没走远,躲在暗中不知谋划什么,现在反倒是被这第九重雷劫给盯上了。 这水猿手中使一根镔铁棍,怨气奔腾,煞气环绕,那棍子架住雷电的顶端,竟似角力一般暂时挡住了雷劫。 但也只是片刻,劫雷是空中至刚至阳之物,这棍子上的怨气趁着量多还能消耗一二,然而就这阻挡的短暂功夫,水猿数千年来收集的阴秽之气就损失了四成有余! 水猿心疼法宝灵气大湿,收了铁棍,迎风一滚,现出原形,一张巨口竟然想将这劫雷给硬生生地吞下去。 他本是上古巨怪无支祁,张口可吞一江江水,后来被大禹镇在河底,侥幸逃出,修为虽然不如从前,但仍是天地间有数的大妖。 水猿和劫雷一番比拼,那天道似乎也被掀了火气,从还未消散的劫云中不断输送雷电。 只是九重雷劫已过,剩下的劫云也是无根之水,很快就消散殆尽。劫雷消失,水猿也不好受,一张巨嘴被炸的血肉模糊,浑身上下更是干枯焦糊,血迹斑斑,一身的重伤。 那水猿怨毒地看了一眼还待在洪江江底的刘伯钦,心中暗忖:让这小子得了这么大的便宜,这是我现在也身受重伤,要是让我那些冤家知道了,也是不妙。 左右思量,又死死地将那刘伯钦的面貌记在心底,水猿一声长啸赶往淮河老巢疗伤去了。 刘伯钦眼看着九重雷劫被水猿挡掉,此时天空乌云消散,重复光明。心底纵然还有一丝疑虑,但是劫后余生的兴奋之前,也让他将此事抛在脑后。 /74/74711/22858375.html 第十一章 你们聊? 强撑着爬起身体来,刘伯钦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一看也是吓了一跳,自己整个身体都算是熟透了,若非他现在意识还算清醒,搞不好连自己都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体内那颗汇聚巫力形成的元丹正是渡劫的最大收获,《天巫圣诀》的修行和修道修佛的都不同,修道者修佛者在金丹境也就是貮巫境界,就会练出一颗金丹(舍利)。但是修巫者只有在晋级伍巫,正道太乙的时候才会凝聚成一颗元丹。 那是因为修道修佛,都是先炼神魂,在反哺肉身或者甚至舍弃肉身。而修巫则是以炼体为主,到了太乙境界才会锻炼神魂,体内没有浸染到血肉的巫力就会凝结成一颗元丹。其实凡间武学的至高境界武圣,能够到达这种地步,也就等同于以武证道,走到了武学的巅峰,此时体内也会凝结出一颗类似道家金丹一样的存在,然后进一步感受天地大道。 从进阶太乙之后,可以说三千大道,殊途同归,即便是修佛修道的手段,刘伯钦也可以拿来学习使用,只不过是用巫力凝结的元丹驱使罢了。 刘伯钦体内的元丹在刚凝聚时还有鸽子蛋大小,现在也萎缩到了葡萄大小,好在现在还算稳定,只要日后多多祭练,恢复如初,甚至更进一步也不是多难的事。 除了受损的元丹,刘伯钦体内的各处经脉都受到了或大或小的伤势,严重的几乎完全断裂,略微的运行一下巫力都疼得刘伯钦嘴角一抽一抽的。 检查完毕,刘伯钦拖着破碎的身体待在河底,他现在几乎没有力气回到岸上,挣扎了几下,他躺在水底,竟然就这样睡了过去,他实在是太累了! 此时洪江龙宫龙王惊魂未定地回到水府,听的外面雷声总算结束,江上巡守的夜叉回来报知那雷劫已散,度劫之人似乎因为伤势过重,此时还待在水底并未离开。 龙王沉吟一声,不知该拿刘伯钦如何是好。刘伯钦现在既然已经渡过天劫,见了当面,他也得称呼一声“上仙”,此时问候一二本也无妨。可是他渡劫之事波云诡异,就怕招惹了他,自己这小小的龙宫吃不消啊。 下方龙宫都领陈光蕊看出龙王心有忌惮,出言说道:“大王,那渡劫之人是为了免洪江水祸,才牺牲自我贸然渡劫,于我龙宫其实有恩。” “哦,先生此言差矣?”龙王不以为然:“他救得是那江上的凡人,两岸的渔夫,我龙宫水族又不怕水,何来的恩情?” “大王,您身为洪江龙神,掌管施云布雨,水境安宁,若是死了多少凡人,天庭必来问责,再加上这众多鬼魂入了枉死城,图添罪孽,您也得背上一分因果。”陈光蕊徐徐道来。 龙王微微颔首,“确实如此,我的确欠了那修仙者一份人情。” “而且,先前大王也说太乙上仙非同小可,我看此人又福缘深厚,日后成就绝不仅止于此。大王现在雪中送炭既能还了因果,还能结交一份人情。” 龙王被陈光蕊说动,连连称是,“若非先生,小王几误了大事。”又传令夜叉率人去照看刘伯钦,若是上仙同意,可接到龙宫养伤。 夜叉带人赶到刘伯钦身边,发现太乙上仙似乎因为伤重昏了过去,当下一商议,让一老龟驮着刘伯钦回道了龙宫。龙王见到刘伯钦伤重不醒,心想所幸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一面安排宫室给刘伯钦休息,一面还取了疗伤的圣药让宫女服侍刘伯钦服下。 刘伯钦这一睡,就是一个星期。若非刘伯钦的面色越来越红润,龙王还以为他伤重不治身亡了。陈光蕊原本还经常来看看他,不过六万御林军因为刘伯钦逼走蛟猿二人的缘故,虽然损伤了一些,但没有伤筋动骨。 勉强过了洪江,再有江州同知、通判举兵响应,围了刘洪州衙。刘洪正在梦中,听得火炮一响,金鼓齐鸣,众兵杀进私衙,刘洪措手不及,一下被擒住。丞相传下军令,将刘洪一干人犯,绑下法场,剐了千刀,枭首示众。 殷小姐和玄奘见贼人已死,三人又亲到江边,当年陈光蕊命丧之处,活剜取刘洪心肝,祭了光蕊。三人望江痛哭,惊动水府,龙王取了陈光蕊的尸身,送他还魂,一家人团聚去了。 这边刘伯钦从梦中醒来,睁眼是一间玲珑剔透的水府,旁边还有一个穿着淡黄裙的宫装女子,那女孩儿坐在一边的石桌上,一只手托着下巴正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刘伯钦笑着对她点了点头,她一见刘伯钦苏醒,紧张地结结巴巴地说道: “你,你醒啦!我、我去通知大王!” 说着就风风火火地跑出去。刘伯钦坐起身来,他已经感觉到这里并非是在陆地,而是在水底,再结合自己昏倒之前是在洪江江底,他对女孩儿口中的大王已经有了一些猜测。 了一下自身,经过这一星期的恢复,他体内的筋脉至少已经被理顺,体内的元丹也散发出古朴的光泽,不复之前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经过天雷劈击,他身上的皮肤、毛发都收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现在经过休养,乌烟的皮质已经褪掉,新的皮肤已经长了出来,雪白润滑,倒是有些像婴儿刚刚出生时的皮肤一样。不过原本干枯断裂的头发被人剪掉后,到现在都没长出来,刘伯钦摸了摸自己的大光头,哑然一笑。 自己渡了个劫怎么渡成了和尚? 刘伯钦从石床上站了起来,走了几步,眉头一皱。自己体内断掉的静脉虽然在巫力的孕养下,已经重新连接了起来,可是仍然太过脆弱,就连正常的行走都感到些许的疼痛,现在若是主动吸收天地灵气,只怕都有可能损伤到筋脉,只能依靠身体的本能,自行吸收天地灵气了。 现在看来,他要么花费漫长的时间等候筋脉慢慢修复,要么就只有寻找一些疗伤的灵药快速恢复了。 “上仙真的醒了?” “是的,大王,他还对我笑了呢!” 听到那女子和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然后一个身穿者黄龙袍、龙首人身的人走了进来,他一见刘伯钦,连忙躬身行礼道: “上仙苏醒了,小龙是这洪江龙王敖煜。” “龙王客气了,不知我这是……” “哦,上仙当日渡劫后,伤势太重,昏在洪江江底,小龙私自做主将上仙带回龙宫,还请恕罪?”敖煜陪着礼说道。 刘伯钦弯腰扶住龙王,“龙王这是哪里话,你救我一命,正是我的恩人,我又怎么会怪你!我姓刘,唤作伯钦,你叫我伯钦就是了,不必上仙上仙的称呼。” 敖煜见状,也放下心来:“那小龙托大,就称呼上仙名讳了。” “唉,直呼名字就是。”刘伯钦摆了摆手,问道:“龙王,不知我这一觉睡了多久?” “七天,这已经是你渡劫之后的第八天了。” “七天,”刘伯钦突然想起件事,“龙王,你宫中是不是有一位枉死的人族,叫做陈光蕊的?” 敖煜惊奇:“陈光蕊先生先前确实在我宫中,不知伯钦你是如何知晓此事的,不过他现在已经还阳去了。” “已经还阳了?那唐朝天子派来江州的御林军是不是也已经班师回朝了。” “正是,陈先生前日和我江边告别,他一家三口都回长安去了。” 刘伯钦听了敖煜的话,又算了算时间,这西游的日子估计已是近在眼前,自己也要早做准备才好。想到这里,刘伯钦拱手对着龙王说道: “承蒙龙王照顾,伯钦感怀在心。既然已经醒来,伯钦也不多在龙宫停留,这边告辞了。” 龙王却伸手阻拦道:“伯钦,你刚刚醒来,伤势还未恢复,现在离开又能去哪里,不如就在我这龙宫把伤养好,我这宫里药也不少,你自取便是。等到伤愈,你再离开也不迟。” 刘伯钦心中犹豫,平白受他人的恩惠,未免不太合适。敖煜人老成精,看出刘伯钦心中所想,说道:“老龙我活了许久,也没什么念头。只是我有三个孩儿,一心想着出人头地。只可惜我能力有限,不能给他们找个好的师傅,伯钦要是愿意,不如就教教我这几个不成器的孩儿。” 一番话说完,刘伯钦自觉没有什么理由推辞,这才同意下来。 龙王见到刘伯钦同意留在宫中,心中欣喜,设宴款待刘伯钦,又将他三个儿子叫了出来,分别叫做敖森、敖康、敖阅。 敖康、敖阅只是三爪的小龙,刚刚才炼成妖丹。大太子敖森已经生出了第四爪,初入元神。刘伯钦虽然修的是巫道,但现如今他成就太乙。正所谓“一道通百道通”,刘伯钦对于这几条小龙的修炼法诀看过之后也能够指点不少。 当然这也是因为他们的修炼法诀着实品级不高的缘故。龙族自从蛮荒时期鼎盛之后,就再也没有崛起过。祖龙身陨,当时龙族的诸多大能也没有逃过大劫,时之巫祖烛龙烛九阴更是被封在烟暗之渊,不见天日。龙族自此一蹶不振。 那四海龙王还好,分别得了东方青帝青龙王、南方赤帝赤龙王、西方白帝白龙王、北方烟帝烟龙王四位龙帝的传承,虽然现如今名为四海龙王,但海上多少枭雄巨擘都不归他管,但终归有一处传承,宫中也有一些太乙位的真仙。 这洪江龙王原是西海敖闰醉酒之后和一宫女所生,只是一个私生子不为龙王所喜,后来离了西海,得了一个洪江的神位,自此,就在洪江扎根,再也没回过西海。他资质一般,在西海时就没学到什么高深的法诀,后来做了龙王,经年积蓄换了一部给自己的三个儿子修炼。不过也就和那些人间的宗派,也差不了多少,所谓“法不可轻传”,他区区一个江龙王,又能结交上多大的层面! /74/74711/22858376.html 第十二章 生气了 日升日落,潮涨潮汐,又是一月时光弹指而过。转眼间,刘伯钦待在洪江龙宫已经有半年了。这半年中,刘伯钦不仅在宫中潜心养伤,指点龙宫太子,也遍阅龙宫典籍。虽然没有学会什么高深的术法,但是旁门左道倒是学了不少。 这天,刘伯钦坐在龙宫后室之中,双眼紧闭,忽然吐出一口气。这气通体呈烟,飘在半空中却久久不散,刘伯钦双眼睁开,一道金光如电弧般射出,击打得烟气四分五裂,隐隐约约还发出了一声哀嚎。 刘伯钦长嘘了一口气,悠然说道:“半年时光,到现在总算是伤势痊愈了。” 这时,外边突然传来一声叫喊:“师傅,师傅,长安来信了。” 这事三太子敖阅的声音,他们三人起初虽然不服父王让一个孱弱的人族来教导他们,但是经过这半年时间,刘伯钦几次轻而易举地解决他们,也让这几条心高气傲的小龙伏下身子来。 “长安来信?”刘伯钦目光一闪,洪江是大江分支,地处南北交通要塞,几乎联通了各处江河湖海。所以刘伯钦托龙王帮他打探打探泾河龙王和长安的消息。’ 长安来信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但是只是人族的大事和西游关系不大,不知这次又是何事? “好的,我知晓了,我这就出来。” 刘伯钦出了后室,一个身穿铁盔、头戴金缕斤、手执战锤的鳅兵正站在大殿之中,龙王、三位太子各自坐在宝座之上。 龙王见伯钦出来,对着鳅兵说道:“刘先生出来了,你把长安之事一一告知刘先生。” 鳅兵对着伯钦一行礼,说道:“好教先生知道,那长安城最近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那失踪已久的泾河龙王回了泾河,不过一回来就被拉上天庭斩了龙头,现在那泾河水府一片混乱,九位龙太子全部失踪。据说八位投了淮河,还有一位笨了西海。 二就是唐王在长安城中做了一场七七四十九日的水陆大会,小人离开时,那大会还未结束。” 刘伯钦听了鳅兵所说,知晓这是玄奘西游就在眼前,水陆大会之后就是南海观音点化唐僧了。 龙王挥退鳅兵,又着人取来如意珠一颗,走盘珠两颗,星罗仙棒一柄。刘伯钦一见,心中诧异:“龙王,你这是何意?” 龙王睿智一笑:“先生自从在我龙宫下,就一直很牵挂长安大事,今天先生听了鳅兵的话,陷入沉思。老龙,我猜想,先生和我龙宫的缘分也该尽了,先生在宫中也为老龙解决了不少烦扰,所以搜罗了些许宝物,不成敬意,还望先生收下。” 刘伯钦看着老龙王几分奸猾的笑容,也是一笑:“龙王大自在啊,伯钦确实不能在府中多待,实在惭愧。” “哈哈!老龙自知天资低下,能做一届龙王,已经满足,不求别的。既然先生要走,老龙也不多说,只是日后先生要用到洪江水族,但管开口!”龙王肃然说道。 “好,那伯钦也不矫情,今日谢过,日后再见。” 掐一个分水诀,刘伯钦蹿出水面。此时伤势尽复,整个人如同出海蛟龙,说不出的得意。从空中扯过一个云头,这是从龙王那学来的腾云之术,虽然不是最低级的,但是也只比那些山间妖怪驾妖风告上一些。 不过刘伯钦站在云端,感受着两旁的风呼啸而过,心中还是难免起了豪情万丈之感。飞行,是人类自古以来对天空最大的渴望。 认准方向,调转云头,刘伯钦向着巩州直飞而去,一别双叉岭几乎七月有余,当时和母亲说了少则旬月多则半年,没想到一场重伤将养了半年有余。他现在心中也很是牵挂老娘,降生之后母子二人相依为命,也是真真切切的血肉亲情。 这是那龙王行雨之术所汇聚的雨云,腾行的速度不算太快,但是约莫两个时辰之后,两界山那巍峨耸天的姿态已经出现在眼帘。再回来,刘伯钦也算是术法小成,现在再看这两界山,隐隐地也能感受到佛光普照,一股虚无而又磅礴的气息若有若无地盘旋在两界山的上空。 刘伯钦深吸了一口气,降下云头,立在了巩州城的半空之中。巩州城里人流熙熙攘攘,但是比起之前还是要少上不少,毕竟被鞑靼攻破城门,烧杀掳掠了一回。虽然已经有了半年的时光,但是还没能完全抹去常人对这里的忌惮。 刘伯钦把目光投向巩州东南,师尊公冶府处,自己此行突破武圣,回来最想见到的出了母亲就是师傅公冶剑了。公冶剑一生感叹未曾见过武道的巅峰,现在若是能够见到师傅,他老人家一定很高兴。 仔细看了一会儿,刘伯钦终于找到了昔日的公冶府邸。只见那里灯笼高挂,彩带千条,一片喜气洋洋的样子。贴在围墙上的几个大大的“喜”字更是刻入了刘伯钦的眼眸。 刘伯钦只觉得胸中一阵气闷,脚下踩着的雨云都有了溃散的迹象。他拍拍胸口,呼出一股浊气。师傅虽然一直撮合自己和师妹公冶宸,但是从来也只是把她当做妹妹一样看待,为何现在心中反倒有了一股不舒服。 刘伯钦在空中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跳下云头,化作一个白衣书生向着公冶府走去。 此时有着数百人都围在一个富丽堂皇的府门前。院内比起原先又建了好几间屋子,在院子和府门前,灯笼上都贴上了大大的喜字。在府门口,还有一小队乐手,正在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城中的一些百姓或站、或蹲甚至有些干脆坐在了地上,三五成群的,有的交头接耳,有的扯着嗓子在争论着什么,还有不少人用谢幕的眼神不停地向府里瞅去。 其中还有许多小孩,正围着大人嬉闹追逐,这种热闹的场面正是孩子们最喜欢的。 刘伯钦混在人群中,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幕,似乎回道从前,还是孩子的时候,师妹总喜欢拉着他一起出去玩耍,只不过那时的他总是苦笑着拒绝。 “啧啧!公冶家的小姐真是福气,听说男方可是咱们这巩州城万年才出一次的状元郎啊,那可是在金銮殿上见过皇上的大人物。” “可不是吗,过去还是做正室,一下子就成了状元夫人,听说还是有什么糕什么命的呢!” “什么呀?是诰命。就是说公冶小姐一下子也成了官了!” “公冶家这次陪嫁的嫁妆也不少呢!有几百两雪花银还有不知多少地呢!” “真是有钱啊!” …… 村妇们七嘴八舌的八卦声,把刘伯钦从失神中惊醒。 公冶家的小姐,不就是宸儿吗?难到今天真的是师妹出阁之日? 刘伯钦心中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涌了上来,并且翻腾不止。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刘伯钦施了个隐身术,几步躲到了府门口的石狮子身后,死死地盯着府门不放。 府门口王管家正来回走个不停,一边拿手帕擦着脑门上不停沁出来的汗,一边念念有辞的说道:“嗨!这都什么事啊!怎么突然就……嗨……” 突然间,远处传来了一声大喊:“花轿来了!新郎官儿来接新娘子了!”王管家一听连忙拍了拍红色大门:“好了,扶小姐出来吧!那个什么姑爷来了!” 闻听此言,聚集在门口的城中百姓一阵骚动!刹那间人声鼎沸! “新娘子要出来了!” “快来看啊!大小姐出来了” …… 小孩子也是不甘示弱地大叫着。刘伯钦精神一振,望向府门的眼神瞬间热切起来。 咯吱!大红色的木檐门缓缓打开。先是走出五六个穿的花红柳绿的丫鬟,在后面又出来男男女女十几人。在他们中间,簇拥着一个头戴凤冠、身披金缕的花红嫁衣、脚踩一双鎏了边的大红宫鞋的少女。 虽然有红盖头挡着,但还是隐隐约约能看到这少女尖尖的下巴,一颗美人痣出现在嘴角,只是单看这露出来的一部分都能感受到少女的风情动人,有一种昔日的熟悉之感。 刘伯钦正睁大着双眼,一种荒诞之感涌上心头。虽然这少女似乎也是他的故人,但是这股气息,她分明不是他的师妹公冶宸啊! 刘伯钦大脑一阵迷糊,把目光朝着少女身边的人扫去。 这是刘叔,旁边的烟大个是江大哥,挨在他身边的人就是江大嫂了吧。 刘伯钦挨个点着名,目光飘过一个又一个,直到驻留在一个精神镬烁的白发老人身上。 那正是他的师尊——公冶剑。公冶剑看到女儿出嫁,眼角带着笑意,但是很明显面部还有几分不虞,似乎不是很满意这门亲事。 刘伯钦把府中认识的人一一看了一遍,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唯独师妹公孙宸被人给掉了包。 看了一眼后台,收藏97个了,虽然没到100,不过还是很开心,多发一章吧。日常的两章在九点发 /74/74711/22858377.html 第十三章 闹僵了 自从发现要嫁的新娘不是公冶宸,刘伯钦的心莫名地就放了下来,不过还是有些担忧师妹的处境。 从公冶府前的街上吹吹打打,一个披满绸缎的红色八抬大轿已经迎了过来,紧跟着一位骑着青色大马的书生。 不一会儿,轿子停在公冶府的门口,“公冶宸”挽着丫鬟的手踏上红轿,媒婆喊一声“起轿”,公冶府的陪嫁丫鬟,一干看戏的百姓跟着新郎、新娘离去,看方向,似乎是巩州刺史府的样子。 刘伯钦玩味地看着那骑在马上的书生,嘴角勾勒出一个弧度。 他没有跟着众人离开公冶府,是因为公冶剑也没有离去。公冶剑似乎对这门亲事不是很满意,虽然挡不住女儿执拗,嫁给了那书生,但是他心有不满,都不打算跟着去新郎府中。 刘伯钦收了隐身术,现出身形。几步走到公冶剑身前,深鞠一躬:“恩师,我回来了。” 公冶剑惊得目瞪口呆,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地说道:“伯钦?你当真是伯钦?” “恩师,是我,我已从江州归来。” “哦,回来就好。”公冶剑突然老脸泛红,讷讷地不知说什么好,他显然以为刘伯钦是早就回来,直到宸儿被人接走,才现身和他相见。 “伯钦,宸儿她这……” “恩师,师妹能够找到自己的幸福,我这个做师兄的自然为她高兴。” “唉,”公冶剑叹了口气,“要我说那刺史公子哪有你好,文不成武不就,他爹给他捐了个文位,也敢号称什么状元,宸儿真是迷了眼,非要嫁给他!” 刘伯钦心中一动,问道:“恩师,我之前听王管家说宸儿被一个道姑收作弟子,修仙去了,怎么现在又回来了?” “我原本送她去了大师的道观,后来就回到巩州。谁知道我前脚刚到,后脚她也回来了。也就是一两个月前的事情,这个月刺史大人突然向我提亲,说是两家小的两情相悦。我心说这是哪里的事情,本想找个借口推辞,谁知道宸儿她竟然真的看上了刺史的儿子,我这里外不是人,也没有理由拒绝,所以她二人今日才成了亲。”公冶剑娓娓道来。 “您是说,您刚回了巩州,师妹也回来了?”刘伯钦追问道。 “对啊,也就隔了一个晚上,我回来的第二天,她就在外面敲门,说是道观太清苦,呆不惯。我心想既然回来那就回来吧。谁想到是出了这档子事儿!” 刘伯钦心中暗想:说不定师妹是还在观中修行,不知道什么妖邪知道了过来冒名顶替。 “师傅,您还记得那道观是在何处吗?弟子也想去看看。” “那道观其实挺远,而且不在我大唐境内。从这里往西千里处有一座骷髅山,那山腰一个道观唤作白谷观,那位道姑就是在那里修行。你不要小觑那位道姑,我看她确实是有为的真人……”话说到一半,公冶剑指着刘伯钦的手不住颤抖,他到现在才发现伯钦的修为不比从前,语气中带着不确定,“伯钦,你这是……” 刘伯钦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师尊,徒儿此行遇到几处机缘,巧合之下,突破了武圣。” 公冶剑张了张嘴,脸上的肌肉抖动,许久才发出声音,老泪纵横:“不枉此生,不枉此生啊!想不到我公冶剑这般岁数竟然还能见到一个武圣,而且还是我的弟子。快快,快给为师说说你是如何突破的。” 刘伯钦隐瞒了竹简和玄奘断手一事,只是推脱自己偶然得了仙宝,把江州、长安以及龙宫的事情都告知了公冶剑。 公冶剑听完之后一脸唏嘘:“难怪你能突破啊,你这一行见了这么多的世外高人,几次命悬一线,能够有所收获也是命中该得的。” “好了,你我二人也别站在外面了。你随我入府,今晚就在我这里安歇吧。” “师尊,我从江州赶回,还没有回去给娘请安,就不在您这儿多停留了。”说着刘伯钦从怀中取出两个小药瓶,送到公冶剑的手里,“这是洪江龙王赠送给我的丹药,对我来说,已经没了什么太大的作用。但是服用它可以延年益寿,强身健体,对于师尊来说正合适。” 公冶剑一看手里的药瓶古色古香,一股淡淡的幽香还从瓶口淡淡地沁出,心知这不是罕见的圣药,连忙拒绝道:“为师我一大把岁数了,还要这干什么,你带回去给你母亲使用,我就不必了。” 正要把药瓶还给刘伯钦,就见刘伯钦一晃身子,整个人不知去了哪里,只留下一阵声音留在原地,“师尊,您就收下吧。母亲那里,我也给她老人家留了。弟子先行告退了,有时间一定多来看望您。” 公冶剑看着刘伯钦超乎常人的手段,先是一惊然后一喜,晃了晃手中的药瓶,笑骂道:“这小子,能耐这么大了。” ………… 双叉岭上,夕阳西下,一只斑斓猛虎正靠在一块石头上歇息,散落在地上的皮肉、骨头昭示着这只猛虎刚刚才享用了一顿丰盛的晚宴。 突然,猛虎的耳朵微微一动,透过丛林间树枝的细微颤动,它能感觉到正有着什么东西在接近。 猛虎微微张开眼皮,从眼角的一丝缝隙中,一个身穿白袍的文弱书生正走在岭间的小道上,右手撑开一纸折扇,哼哼唧唧的,挺开心的样子。猛虎装作没有苏醒,依旧趴在石块上,一动不动。 一百步,五十步,十步…… 那书生似乎丝毫察觉,仍然哼着歌,从小路上走过。 嗷! 惊天的虎啸,猛虎如离弦的箭一般朝着书生扑去。张开的血盆大口,猛虎想要一口就咬下这书生的头颅,剩下的再留作明天的早饭。 咯,吼声只来得及发出了一半,书生一只手掐住猛虎的脖颈,单臂提起,将这数百斤重的猛虎硬生生抬在半空。 猛虎墨绿的双眸中止不住的惊恐,拼命挣扎的四肢,被书生淡淡地一瞪眼,整只虎都萎了下来。耷拉着的虎头,两只虎爪如同拜佛一般蜷缩在一起。 书生看着这喜人的一幕,忍不住一笑:“你这山猫,到也有趣,我也不杀你,回去给我看家护院吧。” 猛虎似乎听懂了书生的话,忙不迭地连连点头。书生看这个老虎这么灵性,莞尔一笑,松开左手,脚步不停地继续进行: “那你就跟我回去吧,我不管你吃什么,不过你要是再敢吃人,我就……把你吃了。” 那老虎一屁股坐到地上,生来的凶性又要爆发,书生的一句话,直接把它吓得彻体冰凉,如同一只温驯的小猫,跟在书生的背后。 一人一虎,就这样接着落日的余晖,向岭上走去。 这一章只有2000千多字,是因为第一卷到此结束了。下一卷的第一章是大章,会把这章欠的字数补回来,大家不用担心。 /74/74711/22858378.html 第十四章 玩两天 双叉岭,刘家庄。 后院柴房里,侯三嘴上咬着根短枝,口齿不清地说道:“王二,你们怎么搞得,最近打回来的猎物越来越少,这样下去,庄里的存粮都快吃没了。” 王二,一个精壮剽悍的男子,刘家庄里刘伯钦之外数一数二的打猎好手,刘伯钦离开之后,每日的打猎用度都由他来负责。此时他带着五六人拖着半只豪猪来到后院,这半只豪猪别看挺多,但分到偌大的刘家庄,也就没剩下多少。 王二听了侯三的话,也是愁眉哭脸,叹了口气说道:“唉,别提了,今天能猎到这只猪已经算运气不错了。再往后,恐怕连着还不如呢!” “什么?”正收拾柴房准备把这豪猪宰杀了存放起来的侯二听了这话,嗓门登时提了八倍,嘴里咬着的树枝也掉了下来,“比这还少,那我们吃啥?大爷临走前可是吩咐了,每天都要熬最好的骨汤给老夫人的。这庄里上上下下这么多人可都指着你们呢。” “我知道!”王二不耐烦的说道:“可是自从大爷离了双叉岭,这多少龙虫虎豹都跳出来,连续几日打猎都有兄弟受了伤。这也就算了,终日打猎总有被鸟啄了的时候。可是现在双叉岭上又来了一伙子妖怪,山下那些自行打猎的猎户不知道有多少进了妖怪的肚子,就我们这几个,要是给妖怪遇上了,那也是被吃的命啊,到时候,不还是一样没人给你们打猎。所以现在我们也就敢在外围碰碰运气,能打到什么猎物全看老天爷可怜了。” 侯三也是一时沉默下来,王二说的情况他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闷闷地说了一句:“唉,要是大爷在就好了。” “是啊,大爷可是镇山太保,这双叉岭上谁敢捋他的胡须,算算时间,已经半年多了,大爷也该回来了吧。”王二也是深以为然地说道,他可是跟在刘伯钦身边时间最长的人,再强大的猎物在刘伯钦手中连一招都撑不下,“要是大爷还在的话,那劳什子妖怪怎么敢来我们双叉岭。” “行了,你们也早点去休息吧。这里就交给我吧,大不了以后我们省着点口粮,反正不能短了老夫人……” 突然间,从外面传来一声大喊。“庄主回来了!庄主回来了!” “庄主回来了?”王二、侯三惊喜地对视了一眼,两人丢下豪猪就往外走。 到了门口,刘伯钦已经走进庄内,后面还跟着一只老虎,不过这老虎温顺的可怜,倒像是庄子里养的花猫。 “庄主!”“庄主!” 王二等人看着一身白袍,书生打扮的刘伯钦,异口同声的叫道,语气中遮掩不住的欣喜。 “哈哈哈,小的们,我回来了!”刘伯钦大踏步向大厅走去,手指一指墙角,身后的老虎乖乖地走了过去,爬服在地上,一动不动。 伯钦解了身上衣袍,穿上挂在大厅正中央的一件虎皮,兴致昂扬。回到双叉岭,一是有回家的轻松感,二来在山野之中,没有那些拘束,刘伯钦整个人都感觉轻松不少。 “儿啊,你可算是回来了,娘可是想死你了。” 早有人去通知了刘老夫人,她在几个丫鬟的搀扶下颤巍巍走了出来,一看见刘伯钦就忍不住叫道。 伯钦连忙迎上前去,“娘,孩儿不是,让娘担心成这样。” 只是半年不见,母亲苍老的程度却已经超出了伯钦的预料。他记得自己离开时,母亲还是乌烟的头发,现在却已经两鬓斑白,腰杆也弯了不少。 刘伯钦扶着母亲坐到上首,先是跪在地上连磕了三个响头给母亲请安,又从怀中取出丹药。 青纹勾勒的小药瓶,拔开瓶塞,一股子幽香直往鼻孔里钻。刘老夫人闻了一口,就觉得精神一振,开口询问: “我的儿啊,你手中拿的是什么啊?怎么这么香啊!” “娘,这是上好的丹药,服了可以延年益寿,返老还童呢!” 老夫人一听,连忙挥手要让刘伯钦把这瓶塞塞上,“啊,这种好宝物,那可不敢多闻?可得收起来才是。” “娘,这是孩儿特意孝敬您的。您啊,每日服上一颗,才能陪孩儿更久啊!” 刘伯钦一使眼色,丫鬟端着茶水走了过来,他陪着母亲说笑,好说歹说才让老夫人服了一颗。骨碌碌丹药滚下肚子,老夫人就感到一股子热气从腹部升腾,紧接着困意袭上心头。这是药力发作,老人家身体虚,要先睡上一觉才行。 刘伯钦连让服侍的丫鬟扶夫人回房歇息,看着母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走廊。刘伯钦才重新坐下,淡淡地对着恭恭敬敬站在自己面前的王二、侯三两人说道: “说吧,最近都发生了什么事啊?” 王二、侯三两人对视一眼,把双叉岭上发生的大小事情一人讲述,一人补充地都给伯钦说了一遍。 “双叉岭上来了伙妖怪?”刘伯钦坐在虎皮椅上,摸了摸下巴。 “是的,大爷,就在你走后没多久,那几个妖怪就来了。” “几个……妖怪?” “我也是听其他猎户说的,为首的好像是三个妖怪。不过他们不住在一起,各有各的巢穴。” “三个妖怪,”伯钦一只手敲着案几,一边想到。 这三个妖怪八成就是和他在巩州交过手的寅将军、特处士、熊山君三人了,这三人也是日后唐僧出了巩州遇的第一难。唐僧刚离了长安可不是单人匹马,太宗还给他配备了两名侍从。唐僧在三妖处被太白星君救了性命,这两人就没那么好运,进了三妖的肚子,作了人家的晚饭。 现在细细想来,这三个妖怪出现在西游的唯一作用就是把唐僧的侍从给吃了,好让孙悟空、猪八戒、沙和尚三人顺利登场。那这三个妖怪是自愿落户双叉岭,还是被人强迫就很值得推敲了。 不过,刘伯钦眼角中迸出一丝寒光,当初三妖逼得他落荒而逃的场面,他可还没忘记,不管怎么说,去收点利息总是应该的。 王二、侯三两人站在刘伯钦的面前,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经常在山里打猎,让他们的直觉比起普通人要灵敏许多。他俩只觉得大爷从外面回来以后,虽然外表看起来没多大变化,但是整个人更加的深不可测,坐在面前就如同高山仰止,不知深浅。 刘伯钦敲击桌面的手指一停,空气都好像凝滞了一般,就听到刘伯钦悠悠的声音传来, “好了,我知道了。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山庄也多亏你们两个照顾。” “大爷您这是哪里的话,小的两个自小就在庄子里长大,这里就是小的们的家,哪里谈得上辛苦。” “嗯,”刘伯钦点了点头,“不过我向来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这两瓶丹药就赏给你们两个,还有一事你们也去安排一下。” 王二、侯三看着刘伯钦手中的白净小瓶,欣喜不已。之前伯钦给老夫人服用的时候,他们就眼馋不已,只是那是大爷带给夫人的灵丹妙药,他们哪里敢开口。现在刘伯钦上了他们两一人一瓶。登时倒头就拜, “大爷,您待小的们真的是没话说,小的愿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行了,我既然回来了,这双叉岭上的事你们不用再管,自有我去应付。你等二人明日前去巩州,帮我把这件事处理好。事情办好了,另有重赏!去吧。”刘伯钦挥了挥手让二人下去。 “遵命,爷您放心吧,我们一定办好此事!小人先告退了。”王二、侯三两人捧着白净小瓶,眉开眼笑的退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把厅门给殷勤地关上。 刘伯钦看着两人一脸喜色的出去后,轻叹了口气。这两人虽然从小陪着自己长大,做事也很忠心,但终究只是一群凡人,只能帮自己做点小事,有很多事都得自己亲力亲为,实在有些不方便。 “唐僧操办水陆大会七七四十九日之后就会被观音点化,和太宗义结金兰,又得到雅号三藏,当日就会出关离开长门,一两天后途经法门寺,再几天就会到达巩州,下榻福缘寺,出来后就会到我双叉岭。若是想要去找那三妖的麻烦,就得切近,不然等到唐僧来了。他取经时多少神仙护佑,搞不好露了马脚。” 刘伯钦摸了摸鼻子,突然又笑了起来,“就不知道玄奘在遇到我这位刘施主的时候,会露出什么表情,他估计都以为我命丧洪江了吧。” /74/74711/22858379.html 第十五章 新想法 清晨,四更时分,现在是秋深时节,雄鸡叫的早,现在已经叫了三四遍。有一行三人,迎着清霜,看着还没隐去的残月,走了有数十里左右,看到一处山岭,杂草乱生,崎岖难走。 三人停下脚步,前面两个穿着朴素的猎户朝着前面一指,畏畏缩缩地说道: “太保,你看,前面就是一处妖怪的巢穴,那妖怪唤作寅将军,在这附近挖下陷坑,设下埋伏,不知道已经有多少药商、猎户死在他的手里了。” 刘伯钦打量了一下附近的环境,空气中确实弥漫这很大一股妖气,大方的扔给这两人一小袋银子,满意地说道:“好,这些银子拿着,你们可以走了。” 那个猎户拿了银子欢欢喜喜地走了,刘伯钦拨开杂草,隐去身形,向前走了不两步,就看到三四个小妖倚在树边,那树前面的土地松松垮垮,显然是下面被挖空了,人造的一处陷阱。 伯钦没有惊动这几个小妖,继续顺着妖气向前寻去。弯弯曲曲,中途或多或少总共也碰到了二三十个妖邪,最后来到了一处洞府前。 这洞府烟漆漆的大门上有一块石质的匾牌,写着“漳兴洞”三个字,在匾牌的下方则有四个鹿豹化形的小妖分站两侧,这些小妖一个个昂首挺胸、目不斜视,一副训练有素的模样,比起刘伯钦先前所见的不知要精悍了多少。 刘伯钦心中也是暗暗惊讶,想不到这个寅将军竟然还真的有几分战场训练的手段,这几个看门的小妖居然真的有几分妖兵的味道在里面。 这些连妖丹都没结成的小妖怪自然看不破刘伯钦的隐身术,只是这石门关着,他要是走上去推开,那傻子也知道有什么不对了。 刘伯钦还在犹豫是否要现出身形,堂而皇之地打进去,那石门突然由内而外打开了。 刘伯钦心中一凛,连忙向附近的树后避去。从石门中走出两妖,那老虎化作的寅将军老老实实地跟在身后,走在他前面的是一个狮首人身的狮子精。 那狮子精走出石洞,动了动鼻子,轻“咦”了一声,下意识地向着刘伯钦的方向看了一眼。伯钦心中一凛,连忙暗运敛息术。 寅将军跟在他身后,顺着他的目光也看了一眼,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地问道:“师叔祖,怎么了?” 狮精疑惑地摇摇头,突然一拳打出,劲风扫过,这一下,数十颗大树拦腰折断,不知惊吓了多少鸟兽蛇虫。 “师叔祖,这……”寅将军吓了一跳,不知该说什么。 “没什么,我试试手。”狮子精看自己这一拳下去,并没有人出来,淡淡地说了一句 寅将军一听,心头三尸神直跳,但还是腆着笑脸夸赞道:“师叔祖真是法力通天,随手一拳都有这么大的威力。” “好了,”狮精瞥了一眼寅将军,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也该走了,不然文殊那娘们又要起疑心。你把我的话放在心里,从现在起,只要是东来的和尚,全给我抓了,但不准伤他的性命。” “那,”寅将军迟疑了一下,问道:“要抓到什么时候啊!” “抓到什么时候,我自然会通知你。在那之前,决不可放过!” 说完这句话,狮精腾云便离去了。寅将军起初还笑盈盈地,看着狮精彻底消失在天际, “我呸!”唾了口唾沫在地上,骂骂咧咧地说道:“牛什么牛,不就是一个被骟了的狮子,有什么好得意的。切!” 说完,转身就回了洞府。刘伯钦隐了身形悄悄地跟在他的后面,一起走了进去。 进了石洞里,一片嘈杂,还有五六十个小妖在洞中把守。寅将军一走进去,一个精细的伶俐鬼就走了上来: “大王,大王,那大大大大王走了?” “什么大大大大王!他就是个被人骟了的狮子,还拽上天了。” “那他说的那些话?” “哼!”寅将军叹了一口气,“把小的们都给散出去,最近盯着点,要是有从东土来的和尚,就给拿了,但是别伤了他的性命。” “好了,别烦我了。本大王去睡一觉,真是晦气,我说师傅没事让我跑这儿来建什么洞府。这荒郊野岭的,持个人都跟中彩票似的。” 伶俐鬼把府中的小妖都撒出去,把双叉岭以东上岭的路都给看得死死的,就等着东来的和尚入彀。 寅将军灌了几壶酒,带着满肚子的怨气,很快就呼呼大睡起来。 此时洞中只剩下他一人,刘伯钦缓缓地现出身形,若有所思。 从他们的对话中他可以猜到那个狮子精是文殊菩萨的坐骑——青毛狮子,他的修为非同小可。要不是刘伯钦机灵,险之又险地避开,那一拳怕是真能把他给轰出来。这个寅将军抓了唐僧三人,却只吃了两个从者,放了唐僧的缘故原来是出在这个狮子身上。 可是那狮精的一句话也很是奇怪,“不叫文殊起了疑心”,那这么说来,狮精并非是奉的文殊命令来做此事?而且这寅将军一口一个师叔祖教的不亦乐乎,可这老虎看起来也不像是信佛的呀! 刘伯钦心中疑虑重重,他看着眼前的这只白额老虎,心说兴许要从他的身上打开一二。 自从突破伍巫以来,他就没有如何施展过《天巫圣诀》里的神通,主要是圣诀里主要讲的就是修炼之道,偶尔也只会夹杂几个小技巧,不过都很实用,比如说突破肆巫时的天巫敛息术,可以说帮了他很大的忙。 在突破伍巫的时候,《天巫圣诀》同样也记载了伍巫境界的一个小的法诀窍门——天巫夺魄。顾名思义,他是一门巫族用来搜魂的术法,不过这门术法和通常的搜魂术有些相通但又不尽相同。 正常的搜魂术施展条件都非常苛刻,而且成功率很低,动辄被施术者就会变成白痴,受到严重的创伤。而天巫夺魄在施展成功之后,不仅可以肆意搜寻对方的记忆而不受损害,甚至可以短时间操控对方;但是寻常的搜魂术施展失败对于施术者影响不大,而天巫夺魄一旦施展失败,轻则神魂受损,修为大退,重则被对方反控。即便如此,天巫夺魄已然称得上是最为上乘的搜魂之术。 寅将军只是金丹境的大妖,只是善于搏杀,战力堪比元神,和刘伯钦相比相差了足足两个大境界。要是在这种情况下,天巫夺魄都能施展失败的话,那这门术法也未免太鸡肋了! 寅将军在睡梦之中,突然发现自己面前出现了一名白袍的书生,他刚想说些什么,一触及到那书生的眼神,冰冷彻骨,心底激灵灵的打个冷战,下意识地正要往后退,就觉得那书生的眼睛变的无比深邃,下意识地就想向里攥进去。再接下来,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空荡荡的石洞里,刘伯钦有些疲倦地撑着脑袋倚靠在那张兽皮倚上,寅将军正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 “这么说,那个狮精是当年的截教七仙之一——虬首仙。” “主人,正是如此,当年封神劫难时,虬首仙在万仙阵中布下太极阵,被文殊广法天尊用盘古幡破了阵,又被文殊抓住,打回原形,做了他的坐骑。后来文殊弃道从佛,转做了释迦牟尼佛的左右胁侍,虬首仙也就跟着他入了佛门。”寅将军老老实实地说道: “只是没想到他会突然找上门来让我在此地设伏,抓东来的和尚。” “那他为何找你?” “主人有所不知,我师傅是截教外门第四代弟子,狮精是通天教主的随侍七仙,论辈分,我要叫他一声师祖。我师傅之前让我来这两界山修行,也曾经提过如果教中的前辈有什么要求,让我满足就是。所以他才会找上门来。” “截教怎么也掺和上了,截教的弟子现在不大都在天庭为官吗?” “主人,这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曾经听我师父说过:那些死而复生后在天庭做官的,都是魂魄被拘上了封神榜,而现在封神榜掌控在玉帝手中,他们的性命几乎都在玉帝的一念之间,已经算不得截教弟子了。 不过当初教主座下号称‘有教无类,万仙来朝’,不论是飞禽走兽,都可以成为教主弟子。虽然万仙阵中被杀了大半,但是还有许多潜藏凡间海外,如果教主一声令下,集合起来完全不会惧怕当今天庭和西方佛教。” 寅将军站在刘伯钦身边,一五一十地把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 刘伯钦满意地点了点头,虽然天巫夺魄施展时的消耗远超他的想象,但是就结果来看,还是物超所值的。他在寅将军识海深处留下了一个灵印,在灵印消失之前,寅将军都会完全听从他的命令,而他也可以每过一段时间就加固一次灵印,以免反噬。 “大王!”门外的小妖突然敲击石门,隐隐约约的声音传进来,“熊山君和特处士二位大王来了。” 寅将军立刻看向刘伯钦,“主人,要不要我……” “不必,”刘伯钦挥了挥手,“你和平时一样招待他们就行,至于抓东来和尚,你照旧。如果截教再有人联系你,一定要通知我。” “是,主人。” “好了,我先走了。”刘伯钦在椅子上渐渐隐去身形,寅将军对着椅子又躬身行了一礼,这才出门迎接他的两位好友。 /74/74711/22858380.html 第十六章 衡妹妹? 出了漳兴洞,天已经擦烟。刘伯钦回到山庄,那昨日被他驯服的老虎正趴在门前如同守户的猎犬。不过百兽之王的威风尚在,山庄里有进进出出的人都远远地避着它,生怕它发起疯来伤了人。 此时老虎已经问道刘伯钦的气息,站起身子来像小狗一样绕着伯钦转,守门的仆从见了,又是惊讶又是羡慕: “庄主不愧是镇山的太保,就连这样的猛虎都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刘伯钦心中一边思量着截教为何要掺一手到西游之中,一边向上门走去,只觉得这处的西游完全不像自己看过的西游记那样简单,扑朔迷离,充满了未知。这几人大的老虎绕着他走前走后,一通乱转,转得他心烦,只是拿手一拨,这老虎就好像被小孩打出的弹珠一样,止不住地向外飞出去八九米。老虎四只爪子好一顿乱扒,好不容易停下来,却只敢呜呜咽咽地低声咆哮着。 刘伯钦拿眼一瞪,那老虎立马捂住嘴,只是张着两只大眼睛,无辜地看着他。 刘伯钦失笑一声:“我和只老虎计较什么,算了,是我不对。”说着话,刘伯钦指间弹出一颗丹药直接飞到老虎喉咙里。老虎一看丹药入嘴,连忙咽了下去,屁颠颠跑进庄子的墙角里,吸收起药力来。 入夜,刘伯钦修炼了一会儿,沉入梦乡。突然眉头一动,他察觉到有几道阴幽的气息正在缓缓靠近。这几股气息都很弱小,其中最强的也就是等同元神的强度,弱的还不到筑基。 他呼吸放缓,暗运敛息术,装作没有睡醒,想看看这几人到底想干什么? 灰蒙蒙三个人影来到刘伯钦床前。这三人一个浑身如雪,头上带着一顶高帽子,还有两人衣不避缕,青面獠牙,手上还拿着链子。 白衣人开口问道:“可是此人?” 青面獠牙的鬼卒回道:“无常大人,正是此人,双叉岭猎户刘伯钦。” “好,速速施法,不要误了时辰。” 刘伯钦心中一惊:无常?难道是勾魂使者?自己阳寿已尽,要被勾下地狱?可是这怎么可能,在原著中,刘伯钦还要迎接唐僧,怎么可能现在就阳寿已尽? 刘伯钦强忍着没有立刻发作,他自信就算是真的阳寿已尽,在被勾魂的那一刻也能轻易反制这几人。 这三人念念叨叨又说了些什么,白无常说了句“你二人在此等我”,然后向前一跳,化作一道白光钻入刘伯钦的体内。 白无常没有勾走刘伯钦的魂魄,而是进入了他的梦中。白无常化作刘伯钦死去父亲的模样在梦中对刘伯钦说道: “伯钦,我是你父啊。我在阴司里苦难难脱,日久不得超生。我得知从东土大唐来的一位圣僧不日将从你处经过,你要好生保护,招待于他。让他为我年念一卷经咒,消了我的罪业,我方可投胎转世。切记,切记啊!” 一番话说完,白无常化作青烟出了刘伯钦的梦境。他现出身形,两个鬼卒还守候在床前。 “大人,怎么样,成功了吗?” “嗯,成功了,我们回去禀告菩萨吧。” “是!” 三人驾起阴风,和来时一样离了刘家庄。 感知到三人离去,刘伯钦眼睛一睁,“原来是来托梦!这佛门尽是这些手段。不过想的还挺周到,连我一个凡人这里都能做好准备。” 不过白无常一行也是引起了刘伯钦对阴曹地府的兴趣,所谓三界六道,天地人三界,地狱道、饿鬼道、畜生道、人道、阿修罗道、天道。 冥界是三界中地界,又是六道的中转站。传闻中仅存的巫族就是苟活在冥界之中,刘伯钦对于冥界一直是心之所向。 转过天来,五更天明,刘伯钦刚刚起床,就听到母亲遣人来叫他,伯钦心中有所猜测。到了跟前,母亲躺在床上说道: “儿啊,我昨夜梦到你的父亲,说是在地府受苦,不得超生,需要一位高僧大德才能消去他的罪业。又说来日有一位东土大唐来的法师要经过这里,叫我们好生招待他。” 伯钦做在老夫人床前,安慰着母亲说道: “娘,我昨夜亦是做了此梦,您放心,这些天孩儿一定多在外行走,务必不会错过了东土圣僧。” “好好好,你有这个心就好。对了,再让家里备些素斋素果,到时圣僧来了好招待他。” “行,”伯钦笑着说道:“娘,您不用操心。我让小的多准备素食,再派人去城中买几口新的锅来,一定不会亏待他的。” 好一番安慰了老夫人,刘伯钦出了门直奔双叉岭以西而去。双叉岭向东以内都是大唐国境,上了西边的大路,看不尽的山中野景,岭上风光,对于常人半日的路程,刘伯钦抬抬脚须臾便到。 对面一座大山,高接青霄,崔巍险峻,这山正是关押了孙悟空五百年之久的五指山,也是刘伯钦此行的目的所在。 刘伯钦自从幼时知晓了这山之后,就曾几次想去山脚看看。只是当时他只是一个凡人,这山自从山腰便布下了厉害的迷魂阵法,不知深浅的凡夫俗子进去了,绕得晕头转向,被困个七八天才得以出来。 现在他一朝功成,这种低阶的迷魂阵在他眼中自然是无所遁形。他拿眼一打,看出这阵法的破绽之处,施展“敛息术”,向着五指山山脚潜去。 过了迷魂阵,刘伯钦首先感受到的就是周围的佛光大增,给他一种如鲠在喉的感觉。小心翼翼地向着山脚走去,行不过多时,山脚就在眼前,刘伯钦悄悄躲在一个偏僻的巨大山石后面,冷眼观看着附近的一切。 不一会儿,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突然从土中钻出,手里还拎着一个山石化作的篮子,里面放着缎铁的丸子和铜化的汁液。 刘伯钦手指一弹,一团药丸大小的黄光从手中飞出,黏在了老者的腰间。 那老者一无所觉,拎着篮子向山脚走去。走了半里地远,正看到在石匣中间露出一个猴头,尖嘴猴腮、金睛火眼。头上推着苔藓,耳朵里已经长出了薜萝,两鬓没有多少毛发长的都是些青草,下巴上胡子已经被绿莎给代替。 但是眼睛转动,说话利索,只是身体不能动,这人正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孙悟空。 土地拎着篮子走到大圣身边,道了一句:“大圣,今日的饭食来了,您可要吃食?” 孙悟空只留着一个头露在外面,就这个头都被限得死死的,不能动弹。但他却是好生神气,完全不像是个被关押的犯人: “快些,快些,老孙我都快渴死了,快把铜汁取来。” 土地老儿说了一声“哎”,将铁丸、铜汁倒进大圣嘴里。好大圣,铜铁到了他嘴里,一阵咀嚼,就听到“叮当”作响,这一顿铜铁的饭就被他吃了下去。 除去上层放置的铁丸铜汁,土地在石篮的下面又拿出一物,是个正熟的水果,这老儿又将这水果喂给了大圣吃下。 大圣吃下水果,拿眼一打,看见土地的腰间有几分异象,嗤笑一声: “土地老儿,你看押俺老孙有多久了。” 土地收了石篮正要离去,愣了愣:“回禀大圣,自从山神大人离了这里,就一直是小老儿侍奉您左右。” “山神大人?”悟空听到这个名讳,眼中泛起一片血红,暴戾地叫道:“有朝一日,俺老孙逃出生天,一定要将这五指山给打个稀碎,叫他没了本体,魂飞魄散。” 土地站在一旁,心颤颤,脚微微,不敢搭茬,也不敢恶了大圣,只做没有听见,抬脚向外走去,就打算回了他的土地庙去。 “回来,”大圣在山下却是没好气地叫了一声。 土地看看周围只有他一人,无奈又走了回去,老脸上挤出笑容:“大圣,又有何事?” “别给俺老孙摆个菊花脸!这四百年里,能陪俺老孙说说话的也就是你了,你听好了,老孙传你一片法诀,也算是这四百年的酬劳。” 土地听了,却是连连摆手:“大圣的心意,小老儿领了。只是小老人天资低下,怕是学不会大圣的法诀啊!“ “学不会就记着!要是哪天你有了性命之危,用来换个小命也行。”大圣语带深意地说道。 土地一愣,大圣已经开始讲起经来。这土地只是凡人鬼魂修成的地仙,资质确实不如何,不过大圣连说了好几遍,他虽然不解其中的深意,但是好歹将它生搬硬记了下来。 “去吧,去吧!”大圣已经不耐烦地将他赶走,“明天记得多带些果物。” “是,是,多谢大圣提点。” 土地离了五指山脚,出了阵法,施一个遁术就钻到了低下,原来他还不是这五指山的地祇,只是每日要给大圣吃食时才会赶来。 感冒头疼,下午四点上床睡到现在,今天就六千字吧,不多更了。 /74/74711/22858381.html 第十七章 这谁啊? 刘伯钦也渐渐地在迷魂阵外显出身形,他把右手伸到眼前,整个右手手掌鲜血淋漓、血肉模糊。就在刚才,他想跟着土地去见见孙悟空的时候,一道五行禁法突然拦住了他,所幸他退的快,不然伤到的就不只是这一只手了。 “孙悟空见不到,那就去看看这个土地知道什么?” 刘伯钦喃喃自语了几句,找到先前在土地身上标记的巫力气息,化作一股清风消散而去。 安陵坡,是五指山从天而降之后,佛祖拘周围神祇,山神土地再会同五方揭谛共同看押闹天的猴头。它地处五指山西南方向,已经出了大唐的国境。但是因为到了此处,地势平坦,土地肥沃,旁边又倚靠着不少的水道、河流,再加上五指山附近神祇偏多,一向风调雨顺,极为适合种植粮稻,所以这里也汇聚了不少汉人和胡人杂居。 在安陵坡坡上正中央处,一个修建小巧,五脏俱全的土地公庙立在此处。进了庙门,铜像前青烟寥寥,还有没有腐烂的四时花果,牲畜牛羊。 马真儿就是这安陵坡的土地神,他生前原是汉朝一个不得志的书生,来到化外之地教胡民文化,身死之后被人供奉,机缘巧合之下就成了这里的土地。算算时间,也已经有五六百载了。 马真儿挎着石篮,从地下一路飞遁。他成地祇数百年,虽然修为不值一提,但是这看家的本领倒是越发的娴熟。小半个时辰,就回到了安陵坡的土地庙。 回到土地庙中,他朝着依照自己模样打造的铜像一钻。恍然间,空间变幻,他又来到了一处和外面一模一样的土地庙。这庙不在地底,不在天上,是神权天授,由上天赐予这些地祇的安身之所,不过这处的土地庙和外面的系出同源,外面的没被损坏一样东西,里面的也要跟着损坏,要是外出的庙宇毁了,这里面的同样也不能幸免。 马真儿回到自己的栖身之所,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人老成精,他哪里听不出大圣的言下之意。只是自己小小一个土地,又能有什么值得旁人惦记的。 可他也没有什么办法,他虽然也认得附近的不少山神土地,但是法力和他相近,叫来做帮手,也没什么大用。说不定还连累了别人,图添伤亡。 马真儿无奈地叹了口气,把石篮放下,准备处理今日那些山民的请愿来。 他虽然只是一方土地,但是受百姓愿力供养,也要做些实事。不过他法力低微,人微言轻,其实也就是在在顺序上做些改变。 比方说有些山民求子,地府中安排人投胎,他就先紧这些。再有人来求家中丢了东西的,他也施法力帮人寻寻。安陵坡虽然不大,不过人口不少,堪比一处城镇,所以每日的事情其实也多,马真儿生前是个老实憨厚的性子,做了土地还是如此,一些其他土地不会管的事情他也都放在心上,要不然这四百年来看押大圣,管大圣饮食的就只剩下他一人。 马真儿正坐在庙中看众人的请求,刘伯钦寻着巫力标记也一直跟到此处。他此时心中有些不虞,突破太乙后的兴奋劲儿到如今也消失的差不多,他也发现自己确实在手段和见识上差了旁人不少。 先不说在五指山底冒冒失失,被一个不认识的禁法伤了右手,刚才跟在这土地身后,紧赶慢赶,居然追不上! 他现在空有一身境界,宝物、遁术、见识只怕是和这些野生的神祇相比,都要差上不少。 “法不可轻传。我现在其实也就空有一个修炼的道法,而且不全,那辅助的道法、争斗的道法其实一个也没有,也就能欺负欺负这些境界比我低的妖神了。” 刘伯钦心中一边想着,一边踏进了土地庙。马真儿的气息最后就是在这里消失,应该是用了什么宝物或者术法掩藏了自己。 土地庙说是不大,其实也有六十平米左右,正当中一张供桌,上面摆放着一应贡品,在供桌后就是马真儿的铜像,手指拐杖,仙风道骨,有几分海外三仙的味道。 两旁边是满墙的壁画,还有四尊乱发的鬼卒。刘伯钦绕着庙四处逛了逛,平凡无奇,并没发现什么异常。四处打量着,伯钦把目光投向了庙中央的铜像上,他虽然不知道这铜像的妙处所在,但是他直觉的感到这铜像似乎在看着他。 自打刘伯钦一进了土地庙,马真儿就觉着汗毛直立,两腿发麻。这书生进了以后,一步烧香,二不祈奉。绕着土地庙四处转悠,马真儿心说:冤家到也! 这铜像既是他进出的节点,同时也是他观察庙中情形的中转。他原本看那书生似乎不清楚土地庙的神异,心中还暗叫侥幸,等到刘伯钦把目光投向铜像。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似乎隔着一个时空,刘伯钦就看到了他。 只见那书生嘴角勾勒起一个弧度,慢悠悠地说道: “你是等我把这个铜像砸碎再出来,还是现在自己乖乖地跑出来呢?” 马真儿满脸苦笑,暗道一声:“该来的终归是躲不掉啊!” 一道黄光从铜像中飞出,落在地上,汇聚出一个人形。 马真儿拄着拐杖,弯腰对刘伯钦行礼道:“小老儿不知上仙前来,有失远迎,还望上仙恕罪!” 刘伯钦玩味地看着面前的老头,一抖手中折扇:“不知?我怎么感觉你好像,知道我要来啊?” “这……”马真儿脸上掠过一丝尴尬之色,“上仙说笑了,小老儿微末法力,怎么会知道上仙的行踪。” 所幸刘伯钦没有多过计较,手指一钩,一道黄色的光团从马真儿的身上飞出,回到了刘伯钦的体内。 马真儿神情一愣,心中暗暗叫苦,下意识地就要检查自身,就听到书生的声音又传来。 “你是安陵坡的土地?离五指山也不算多近,为何是由你负责孙悟空的饮食?五指山其他的土地山神呢?” “这,”马真儿有意搪塞,转念一想,这似乎也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事情,就直言道:“上仙有所不知,五百年前佛祖将齐天大圣拘押在山下,又着这附近的九位山神土地和五方揭谛大人共同看管。” “既然是九个山神土地,又怎么会只剩下你一个,难道你们还轮流上班吗?” “上仙说笑了,起初我等九人是每日共同去往五指山下的。只是大概是四百五十年前的一天,突然少了一位山神,但是多了一位不相识的山神。他说他是这五指山自然衍化的山中精灵,受了山神之位,之后由他来替代那位缺席的山神。” “五指山自然衍化的山神?”刘伯钦眉头一挑,奇怪的问道:“五指山不是如来的手掌衍化的吗?也能诞生山神?” “我等心中也是奇怪,不过那神确实能够移山搬木,五指山下的一些小山坡也能受他号令。当时,就只以为他是蒙佛祖慈悲,得以感化的一个异种。可是又约莫过了十年左右,又少了一尊山神,这次无人前来顶替。小老儿还曾经去过他的道场寻找,但是他的道场败坏,竟然像荒废了很久一样。再后来,一尊尊山神土地相继失踪,等到四百年的时候就只剩下小老儿和那五指山山神了。” “只剩下你们两人,有些意思,那山神呢?” “再后来,山神和小老儿说他得了契机,要游历天下,就离了五指山,从这以后,就只有小老儿一人服侍大圣了。” “山神,也能离开自己的属山。那还是山神吗?”刘伯钦摸了摸下巴,目光闪烁地说道。 马真儿眼神中一阵躲闪,支支吾吾地说道:“这,小老儿,我也,不是很清楚,或许山神和别处的不同。” “哼!我看你是知道,却不想说!”刘伯钦口气一冷。 马真儿扔了拐杖,“噗通”一声拜倒在地,“上仙,上仙饶命,小老儿不是不想说,实在是不敢说啊!要是说出来,小老儿这条性命就得交待了。” 刘伯钦看着马真儿不似作假的样子,不确定的问道:“难道,你被那山神下了禁制?” 禁制是束缚神魂的一种手段,刘伯钦虽然没有见过,但也有所耳闻,一旦触发了禁制,被下禁制者立刻就会神魂覆灭,魂飞魄散而亡。算得上是控制别人的,极为有效也极为阴毒的一种手段。 马真儿趴伏在地上,雪白的胡子被尘土浸灰,“上仙明见,上仙明见,小老儿并非有意欺瞒上仙,实在是迫不得已啊?” 刘伯钦沉吟着看着马真儿,一时没有说话。马真儿心中害怕,这上仙的法力他根本看不出来,要是害他恐怕只在一念之间,他趴在这里,遍体生津,就怕刘伯钦一言不合拿他泄愤。 “既然如此,那我就……”刘伯钦想着这个土地既然不能再说,那他无意再逼,算了就是。 “上仙且慢,上仙且慢,”马真儿高声叫道: “小老儿有一修仙的典籍,愿用他来换小老儿一命!” /74/74711/22858382.html 第十八章 湖上船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刘伯钦看着马真儿,没有说话,马真儿身体颤抖,难道这位上仙看不上这等仙家典籍,可是依大圣所说,这可是长生的秒道,道家的不传啊。 刘伯钦目瞪口呆地瞧着土地,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既如此,那你将这典籍拿出来,我便饶了你的性命。” 马真儿到现在才觉得心头一块大石落下,颤巍巍说道:“这典籍就记在小老儿的心中,上仙立下誓言不害小老儿性命,小老儿才放心告知上仙。” 刘伯钦本就没有要害他的意思,全是土地心中害怕,又有孙悟空的话在先前做了铺垫,所以才不打自招。 刘伯钦立下誓言,这不是一般的誓言,这是仙誓,破誓则道心受损,后患无穷。 马真儿见刘伯钦坦然立誓,真正放下心来,把大圣讲给他听的,一一告诉刘伯钦。 正所谓道家真言,字字珠玑。刘伯钦听在耳里,乐在心里,通篇讲完,刘伯钦虽然还不明白其中的真意,但也能感觉得出这确实不可多得的仙籍,甚至不在他的《天巫圣诀》之下。 “上仙,这就是那仙家术法了,小老儿愚昧,不知其中何意,今天能为上仙所知,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刘伯钦压抑不住的心中欢喜,只想找个地方好好修行,努了努嘴对土地说道:“土地公,今日我是承了你的情,就不多叨扰了,日后有缘再会。” 话音未落,刘伯钦身子一扭,径踏云头,唤转狂风,消失的无影无踪。马真儿看着刘伯钦远去,擦了擦脑门上沁出来的汗,还没喘口气,就听到土地庙外人声鼎沸,原来是坡上的村民前来祈福,马真儿急匆匆投入铜像,“不当人子,不当人子,可不能让他们看到我这幅模样。” 刘伯钦驾祥云回刘家庄,走到一半,突然停在半空,心中一想:刘家庄里都是凡人,修炼起来诸多不便,再加上唐僧东来,到时神仙眼线颇多,还是先别回去了。 调转云头,刘伯钦找了花果山附近的一座高山,那山崖直插入云霄,山清水秀,也是一处好地方。刘伯钦看了,心中欢喜,好地方,好地方,此处正合我修炼。 按下云头,在山峰处,树林茂密,刘伯钦跳下雨云,正打算找个合适的地方,修建一个山洞。 忽然刘伯钦心头一动,身子微微一歪,就看到那长在自己身旁的松树、柏树之类突然像苏醒过来一样,树枝如同长蛇一般向他身上纠缠过来。 若是平日里,刘伯钦还有心思和这些小妖戏耍一二,现在他一颗心都系在典籍上。哪里还有这种闲情雅致? 眼看着树枝就要把刘伯钦绑住,伯钦身子一晃,已经缠上来的树枝瞬间断裂,还向着根部蔓延而去。 柏树妖一见大惊,壮士断腕,那一根长长的树枝直接从自己身上脱落,这一下就是数十年的修行,烟消云散,让他肉疼不已。 不过刘伯钦又岂是光挨打不还手的主儿,就看他两步越过数丈,一下冲到一颗松树前,拳出如风。 轰!! 这一拳下去,根枝折断,树叶丛飞,那松树虽然没有被打断,但是根部直接离了大地,丧了魂一般的向外跑去。 “上仙,饶命!上仙饶命!” 此时这些树精哪里不知道自己踢到了铁板,一个个连忙化成人形,向刘伯钦求饶。 伯钦定睛一看,当头的是三个老者,都是霜姿丰彩,只是面貌、衣服不尽相同。后面一个个青衣女童中间又簇拥着一个女子,上身穿着个布甲的轻衣,下身衬着五色梅浅红的裙子,捏着只杏花,妖娆美丽。 这三个老者正是最早对他出手的柏树精、柳树精和松树精,那个女子看杏花估摸是个杏树精,那些青衣女童则多半是丹桂、腊梅等幻化的。 刘伯钦冷笑:“你们这一个个草木化成的妖精,往日里也是害了不少人命,现在又对我出手,我凭什么饶了你们?” 几个老者抱拳讨饶道:“上仙,上仙,我等不知道仙驾来此,蒙了心眼,着实该死。只是这青木岭山高且险,从没有凡人上来过,我等确实没有害过人命,还望上仙念我等初犯,饶了我们这回吧。” 刘伯钦之前一拳没有打死那松树精,不是松树耐打,其实是他手下留了情,他在这里修行,不知外面事情,所以需要几个手下,这些古树年深成精,虽然修为不堪,但也值得一用,所以才手下留了分寸。 伯钦装作犹豫一声,同意道:“既然你们没有害过人命,我就饶了你们这回,我要来此修行,你们就做我洞中的护法吧。”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这些树精往日在岭上逍遥自在,现在为了性命,也只能屈服于刘伯钦。 刘伯钦开了洞府,又赏了外面那些树妖一瓶丹药。那些精怪平日都是吸日月精华修炼,哪里服过这种丹药,一个个争抢不已,对刘伯钦倒是多了不少归属之心。 刘伯钦坐在刚刚开辟的洞府里,那些树精送来不少石凳石桌,又做了个石床,看起来倒也不显得空荡。 伯钦挥挥手,石门缓缓合上,他暗暗羡慕那些洞天福地,仙家圣境都有门人护佑,阵法保护,哪像他,一穷二白,也不懂得什么阵法之道。 呼出口气,收术心神,把土地告诉他的道家真言一分一毫地浮现在脑海之中。 “正所谓上可梯云,下能缩地。手指处,山开壁裂;气呵时,石走沙飞。匿形换貌,尽叫当面糊涂;摄鬼招魂,任意虚空役使。豆人草马,战阵下添来八面威风。纸虎带蛇,患难时弄出一桩灵怪。风云雷雨随时用,水火刀枪不敢伤。” 这法门不是别的,正是灵台方寸山,须菩提祖师教给悟空让他躲过“三灾”的无上神通——七十二变。 刘伯钦喜滋滋得到法门,总算稳下心神,正要细细揣摩其中的真意。在神秘玉简中的那滴蓝色晶液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疯狂地卷动周围的混沌之气,悬浮在一侧的淋漓玉手也光芒一闪,好像被时间侵蚀一般地层层碎裂开来。 刘伯钦只觉得整个人穿过了一条漫长的隧道,浑浑噩噩地,就如同一张白纸在天地间飘摇。 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一位祖师倚在宝座上说法,下面三四十位穿着道袍的弟子潜心静听。祖师讲道讲到中途,突然问了一句:“悟空何在?” “悟空何在?” 忽然一句宛如洪钟大吕一般的声音把他惊醒,他看看前方,一位仙风道骨的道家祖师正坐在前方,旁边四五十位穿着道袍的人。 刘伯钦心中糊涂,正思量自己身在何处。就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前走去,朝着祖师一跪,一道嗓音偏细的声音传出:“弟子在这儿。” 祖师问道:“你一向修什么道来?” “弟子近来法性颇通,根源亦渐坚固矣。” 刘伯钦本是迷迷糊糊,忽然脑海中一下清明。自己难道是附身到了几百年前菩提祖师传给孙悟空七十二变的场景里去了? 刘伯钦心中又惊又喜,他惊的是他从土地老儿处得来的七十二变竟然会有这种奇异?实在是令人怀疑。喜得是菩提祖师和孙悟空一番对话,已经要传他神通了。 如同刘伯钦记忆中的一样,悟空拜求师傅道:“师父,我虽然比常人少个腮,但却多出来这个素袋,也可以抵过了。” 菩提祖师说:“也罢,那你要学那一般?我有一般天罡数,该三十六般变化;有一般地煞数,该七十二般变化。” 悟空道:“弟子愿意学多些,学一个地煞变化吧。” 下一步,菩提就会传给悟空法诀。刘伯钦放下心中疑虑,安静地做了一个观众。 祖师看了眼悟空,“既如此,你上前来,我传与你口诀。” 孙悟空从地上站起,走到祖师跟前,施了个礼,把耳朵凑了过去。 就听到祖师附耳低声说道: “我门中有十二个字,分派起名。你入得我门,当为十一辈小徒。” 刘伯钦一听祖师这话,惊得肝胆俱裂。再一看周围,烟茫茫的一片,众多弟子,大厅都消失的无影无踪。整个空间里,就只剩下他和菩提二人。 “祖师,我……”刘伯钦吓得瞠目结舌,他此时心中一片恐惧,就怕菩提一言不合,把他给拍死。 菩提却依旧无二,慢条斯理地说道:“你姓什么?” 刘伯钦六神无主,讷讷道:“我姓刘。” “‘广大智慧真如性海颖悟元觉’十二个字。排到你,正当是个‘元’字,我与你起个法名叫做元穹。” “多谢老祖!”刘伯钦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心中有种从地狱升到天堂的感觉,虽然不知道菩提为何识破他以后,反而收他为徒,但是比起被祖师一巴掌给打的神魂俱灭要好得多了。 “好好好,你起来吧!”菩提端坐,手捋长须,道:“你虽入我门下,这三星洞却无法再来。你我师徒,可想学什么法术?” 刘伯钦心中还是晕晕乎乎,但他也知道打蛇随棍上,既然菩提许他神通,那么先学了再是。 “祖师,我先前听祖师讲地煞七十二变和天罡三十六变,徒儿想学其中一个,不知道选哪个才好,还望祖师教教?”他这里留了个心眼,菩提却是一眼识破,不过并未点破,悠然说道: “天罡、地煞并无高低。天罡更讲的是法,所谓斡旋造化、颠倒阴阳、移星换斗、回天返日、呼风唤雨、震山撼地、驾雾腾云、划江成陆、纵地金光、翻江搅海、指地成钢、五行大遁、六甲奇门、逆知未来、鞭山移石、起死回生、飞身托迹、九息服气、导出元阳、降龙伏虎、补天浴日、推山填海、指石成金、正立无影、胎化易形、大小如意、花开顷刻、游神御气、隔垣洞见、回风返火、掌握五雷、潜渊缩地、飞沙走石、挟山超海、撒豆成兵、钉头七箭。 每一法拿出来都可以称得上是大神通,不过所学艰难,我曾见那无数人习这三十六变,到头来未曾掌握其中一变的精髓。地煞则更为注重的是术,所谓幽通、驱神、担山、禁水、借风、布雾、祈晴、祷雨、坐火、入水、掩日、御风、煮石、吐焰、吞刀、壶天、神行、履水、杖解、分身、隐形、续头、定身、斩妖、请仙、追魂、摄魄、招云、取月、搬运、嫁梦、支离、寄杖、断流、禳灾、解厄、黄白、剑术、射覆、土行、星数、布阵、假形、喷化、指化、尸解、移景、招来、迩去、聚兽、调禽、气禁、大力、透石、生光、障服、导引、服食、开壁、跃岩、萌头、登抄、喝水、卧雪、暴日、弄丸、符水、医药、知时、识地、辟谷、魇祷。 其中有多少术法都是旁门的小道,其实不登大雅之堂。不过若是能习全,论威力也未必在天罡之下,只是难得到天庭的认可罢了。” “弟子愚钝,地煞之术太多,就请祖师教个天罡法吧。”刘伯钦已经有了土地给他的七十二变,自然不用再从祖师这里得到一份。 祖师微微一笑:“罢罢罢,你我师徒缘分合该如此,你且附耳,我告知与你。” 刘伯钦附耳上前,菩提把变化的口诀给他一说,等到刘伯钦熟记口诀,菩提还仔细讲解了一番,不过祖师讲的急,又是大纲大概的讲述,刘伯钦听在耳里,诸多疑问还藏在肚子里。好不容易等到祖师讲完,正想询问一二,就见祖师拿手一推他:“元穹,日后相见,可莫认不出师傅来了!” /74/74711/22858384.html 第十八章 水茫茫 “小姐小姐,奴婢差点抓到一条鱼!”晨露简直兴奋到不行,上船没多久就开始挽着袖子侧身伸手在水里忙活着,想要抓到船边游过的鱼。 “知道啦,不过你小心一点,咱们得维持两边平衡,别掉水里去了!”周衡也是被她大惊小怪的样子给逗笑了,要搁21世纪,这看着不过十七八岁的姑娘其实也就是个高中生,活泼些也正常。 “晨露,坐好了!”黄嬷嬷则低喝了声,不过周衡看着,她自己也没怎么坐过船,一开始是小心翼翼地紧紧抓着椅子把手,等到适应了船身的左摇右晃,便也跟晨露一样,一脸新奇地四处张望着,是以如今她的话并没有什么威慑力,晨露很不走心地随口应了一声,手依旧在水里忙活着。 过了清明的太阳还是挺晒的,不过游船上有遮阳棚,湖上也有风,清风拂面,让人觉得很是凉爽,看着越来越远的湖边的桃红柳绿,感受着底下撞击着船板的水波荡漾,四个人都觉得很开心,连带暮烟都难得地打趣起了一直在坚持不懈想要捉住一条水中活鱼的晨露: “放心吧,鱼儿再傻,也不至于一头撞到你这傻姑娘手里!” 这话说得其余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气得晨露柳眉倒竖瞪着眼睛作势要威胁暮烟:“你信不信我一脚把你踹到这湖里跟鱼儿们作伴?” “行啊,”暮烟表示自己没在怕的:“那到时我就变成鱼精了,躲在水底下,等你下回来坐船,哗啦啦!一把把船掀翻让你掉水里去!不会水的傻姑娘啊,到时看谁来救你!” 这话…听着有些瘆人啊,黄嬷嬷觉得这位素日稳重的姑娘今儿估计也是太高兴了竟然有些乱说话,便想给她打个圆场,好在随后暮烟自己又说了: “不过啊,搞不好就有个年轻轻的俊俏公子,刚好这会儿来游湖,于是啊,来了一出英雄救美!哎呀你别掐我!然后啊—” 话还没说完,正含笑听着的周衡,忽然觉得船身一晃,赶紧抓住了椅子上的把手,结果船身再次猛烈地一晃,连带人也不禁一阵晕眩。 “哎呀船家,这是怎么回事?”身边的黄嬷嬷直接惊慌地问出了声,对面的晨露和暮烟则是惊慌地回头想叮嘱坐她们身后撑着船的船工:“大哥,船怎么这么晃啊,小心点儿!” 周衡毕竟有过多次坐船的经验,本身又会游泳,是以抓着椅子把手的她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正因如此,这会儿便看得真切,却见那一身短打、看着孔武有力的船工忽的一笑,然后那两片本来半固定住的船桨竟然被他一下抽了出来。 转眼间,也就只见他挥了挥船桨,周衡甚至都没来得及喊出声预警,便见前面的两个丫鬟被扫落到了水里。 怎么回事?周衡目瞪口呆。 然后本能的反应是得赶紧把人给救上来,便扑过去蹲下身趴在船沿上想要伸手去够自己这一侧的暮烟。 结果刚伸出手,只觉头上一阵剧痛,然后下一步便是发现自己也落在了水里! 不是吧,这船工怎么回事?这是想把我们四个都给打到水里么?他想干嘛?周衡只觉头脑混沌一片,刚才不是好好地在坐着船欣赏着柳湖的两岸好风光么?我现在是在做梦么? 可是头好痛啊,而且旁边在不断挣扎的暮烟已经开始下沉了! 踩着水的周衡猛一个激灵:不对,不管是不是在梦里,这船工定然有问题,他是想杀了我们四个! 看一眼已经空荡荡只剩了那个背对着自己、半蹲在船沿似乎是在用船桨对付水里的黄嬷嬷的船工,周衡迅速看一下周围,果然,这船工选的好地方,最近的那艘船也是目测起码在50米开外,连里面的人的头脸都看不真切,而且这个时节湖上的游船都有帘幕半垂着遮阳,估计并没有关注到自己这边。 但不管怎样,往那边的游船求助是最好的选择,情急之下,周衡开始奋力往那边游去。 不过游了一会儿便犹豫了,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那边的人会不会跟这船工是一伙的? 万一是一伙的呢?光天化日能如此有恃无恐般地大胆行凶,这船工看似跟自己无冤无仇啊。 那他定然不是一个人! 而且头上的痛也在提醒周衡,万一那艘船里的是同伙,如果再给自己来这么一击,那就真的要死在水里了! 要不要冒险一试? 正纠结间,却听见“噗通”一声,竟然是那身后不远处的船工也一声不吭地跳入了水中。 不好,定然是发现了自己! 好歹自己会游泳,趁那船工还没发现,自己只要游到最近的岸边即可,不能再去跟那附近的船只求助了! 原身定然不会水,只要不被他看到,兴许那船工会以为自己已经淹死了而不再追赶过来。 主意打定,咬一下牙,再深吸一口气,周衡看准了岸边方向,往水下潜了下去… 这一潜,周衡也是憋足了一口气的,以至于等她支持不住再次浮上水面换气时,发现自己已经离那凶手的船只离得有些远了,而湖面一片水茫茫,并没有看到那船工,也没看到别的船。 似乎所有的船只都消失了! 一边继续游一边努力想,这船工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行凶,定然是受人指使,且不说想要对付伯府千金、未来靖王妃的会是何人,但有一点至少现在是肯定的:这背后之人定然不是寻常之人。 那么,如果自己再回到原来的湖边去,会不会就被在那边候着的人发现? 相比刚才跟附近的游船求助,这样的风险可能更大。 “之前在天香楼上看到过,这柳湖其实是条河,”周衡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那么,如果我沿着之前上船的岸边往前游,是不是也可以找到个更安全的地方上岸?” 总不能偌大的湖边都布满了人手来对付自己吧?好歹现在阳光普照,上船的时候岸边也是游人如织,这种可能性很小。 那就努力游到非景区的河道里、找个僻静的地方上岸吧。 主意打定,周衡再次深吸一口气,暗自庆幸自己每个星期坚持游个两千米的好习惯,如今虽然觉得头痛得要死,但为了活命,也只能努力往前游了。 一次次的下潜、上浮、换气,周衡只觉得自己的胳膊越来越沉重,头越来越痛,人也越来越控制不住地要下沉,茫茫天地间,似乎就只剩下了无穷无尽的水... /74/74711/22858385.html 第十九章 何处去? “不行,周衡,你不能死!要死也不能死在这里,不管是在梦里还是什么鬼地方,你一定要活着见到外婆!”拼着一口气,以及脑海里靠着老外婆支撑的信念,终于,在觉得自己已经精疲力尽再也坚持不下去之际,周衡惊喜地发现,眼前的水域开始变窄了。 这一发现好歹又激发了一点潜能,再游了会儿,两边的堤岸竟然能同时出现在视野里了,谨慎起见,也为了寻找一处可安全上岸而不被人发现的僻静之处,周衡还是继续往前努力地游着,好在此处没什么人,岸边也时不时出现了一些稀疏的林木。 等她觉得自己再也无力往前游哪怕一米距离的时候,刚好,视野里出现了一处有些茂盛的小树林,于是周衡义无反顾地向它游去... 撑着一口气往已然有些看不清的前方机械地走去,脑袋里轰轰作响,身上的衣裙怎么这么重啊! 加油,再坚持一下就到啦!周衡只觉自己的牙都要咬碎了。 等到终于手脚并用爬上了岸边,只来得及看了下周围的环境,发现这些林子里都长满了及人膝的灌木,底下也满是青草,周衡便往那灌木丛里一躺,人随之就昏了过去。 待到悠悠醒转,一开始周衡都想不起来自己身处何地,好在刚动了下脑袋就碰到了灌木丛的一根枝杈,“好痛啊!”顿时想起来之前发生在游船上的可怕的事。 “不行,天黑之前,无论如何得离开这里!”谁知道这个地方是什么人住着、那船工及同伙又会不会找到这里? 于是挣扎着坐了起来半靠在身边的树干上,先查看了下身上,外袍刚才在水里就被自己嫌碍事给脱掉了,鞋子也早就不知何时没了,头发散乱,只剩了一支珠钗还顽强地插在缠成了一团的发髻上。 现在要怎么办? 抬头看了下天上的太阳,还行,离落山还有点时间。 便先理了下头发,给自己扎了个丸子头,没鞋子?等下再说,先把刚才的事情理一理头绪。 发生得太突然了,哪怕到现在,其实周衡都还没缓过劲来。 实在是,不管是在梦里还是另一个世界,周衡也是实在想不通,自己这原身应该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千金小姐,照自己这几天的了解,周家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世家大族,唯一有点醒目的是未来的夫婿靖王沈复。 难道是沈复派人杀自己? 可是到目前为止两人的矛盾点也就是纳不纳侧妃这么一件事,何况自己当时在那假山亭子里已经明确表示不再坚持了,沈复看着也不像没脑子的人,不至于这么大动干戈地要灭了自己连带身边的一个嬷嬷两个丫鬟。 那,还能有谁?还能为什么? 之前原身的生活情况自然不得而知,周衡只能抱着双膝开始回想这几天自己所见到的每个人,除了周家人,想来想去,去掉一个沈复,也只想到了今日早上在天香楼碰到的那个什么“三小姐”。 看黄嬷嬷和两个丫鬟的神情,这个三小姐她们是不喜欢的,但那位三小姐的神情却分明又是跟原身很亲密的样子,这就有点让人迷惑了,莫非两人之间的关系是瞒着身边人的? 如果那样的话...周衡看着不远处的水面想道:那之前三小姐所说的什么黄嬷嬷“如秋后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两个贴身丫鬟要被“慢慢收拾”之类的话,会不会就是后来发生的事? 但想想也不对啊,既然都明白告诉自己了,按理自己应该是不会被殃及的,如何那船工干脆利落地一锅端了呢? 还是说,那三小姐是个狠人,这些话毕竟也是含糊其辞的,而且她早就料定自己是逃不脱的? 毕竟原身应该不会游泳,被那船工那番打落水里,基本就没了任何生存希望。 但,三小姐在酒楼门口明目张胆地叫住自己,她就不怕周家人事后查到她头上么? 想来想去觉得想不通,便又从那船工的角度出发来推理。 有如此能耐的人,基本可以确定不是原来的船工,要不然一查就知道了,而且从事后那船工自己也跳下水的情况来看,他们估计是想制造一起看似自然的溺水事件。 所以当时那船工其实并不是想要追赶自己,他只是想借此不留痕迹地抽身而退。 说起来,这背后的人也够狠的,竟然想着一个活口都不留! 周衡咬了咬牙,不管怎样,对方既然有本事能提前知道自己要来游湖坐船,又有能耐找了这么个厉害之人来干净利落地连杀四人,那这背后的人定然是个能量极大的人。 说不定...想到这里,周衡不禁打了个寒噤:这人早就在周家布了眼线。 要不然,船工的安排一事上说不通啊,一环扣一环的,得从黄嬷嬷派来预订游船的小厮那里开始下手呢。 所以,自己现在可不能再回周家去了!周衡再次打了个寒噤,太可怕了! 但如果不回周家,自己又能去哪儿呢? 不说别的,自己如今身无分文不说,光着脚连双鞋子都没有。 身上衣裙虽已半干,但没了外袍,周衡毕竟在这个世界待了几天了,深知一个姑娘家如果没穿外袍在街上行走,那绝对是会被视为异类的,结果也比21世纪有人穿着睡衣出门乱逛严重多了。 唉,所以...自己现在该何去何从呢? 想了想,想了又想,周衡决定:还是先看看这河边情形,看能不能“借到”鞋子和外袍再说。 当然,说“借”只是周衡作为一个姑娘家的遮羞之语,考虑到万一过程中被人发现,毕竟,一个头发没型、外套没穿、还光着双脚的姑娘,谁知道别人会怎么想自己、又会不会趁机要挟乃至伤害自己呢?好歹活到了三十岁年纪,出门独自旅行也有些经验,周衡自认不能这么冒然跟别人家借衣物。 那就,咳咳,只能靠不告而取了,他日有机会再归还吧! 想好了,周衡便努力活动着酸痛的四肢爬了起来,之后忍着脚底的不适走出了这片小树林,沿着河边开始悄悄寻找下手的机会。 好在这片区域看着是平民人家,如今天气好,晾晒在外头的衣物也不少。 忍着被人逮住的惊慌和恐惧,周衡先是成功地找到了一件外袍,之后又很幸运地找到了一双鞋子,虽然两者看着质地都很一般,鞋子还有些挤脚,但这样的粗布衣物反而对自己有利,而且如今也到了黄昏,天色不复明亮,想必那船工应该也认不出这副打扮的自己了。 于是暗自记下了这两处“借东西”人家的标志场景,之后一副普通打渔人家打扮的周衡便鼓足勇气走到了离河边不远的大路上,在匆匆走了几步后才又想起: 对这个堪称陌生的世界,自己压根儿就不识路、也不知道该往何处去啊! /74/74711/22858386.html 第二十章 很不好 咬着嘴唇低着头在街上慢慢走了会儿,周衡最终给自己找了个去处: 上靖王府! 反正除了有潜在风险的周家,在这个世界,自己也只有跟靖王府能攀上那么点交情了。 好歹算是自己订了亲的未婚夫家,沈复那人看着对自己也没啥威胁,再者,那马首玉雕毕竟在他王府里,运气好,兴许就让自己给看到了;要是看不到,那也可以问一下沈复或者他身边的人,应该不会是价值连城藏在什么宝库里的吧。 然后就赶紧回舒舒服服的21世纪吧! 这地方也太可怕了,没曾想刚过了一个星期竟然就招来了杀身之祸! 这时候的周衡,满脑子都是自己舒舒服服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刷手机、吃零食的美好生活,什么雪山大漠温泉庄子,什么古代贵妇生活,我只想早点回我的21世纪好好活着! 所以,就借着这个机会回靖王府然后赶紧坐时光机回去吧,啥也别想了! 至于怎么去靖王府...周衡摸了摸捏在手里的珠钗,千金小姐用的东西应该价值不菲吧?就用它来雇辆马车好了。 一支珠钗抵一趟车费想必绰绰有余。 有点忐忑地开始找马车,没想到事情发展还挺顺利,以至于等周衡如释重负地钻入一辆散发着一股鱼腥味的马车时,高兴地浑然不觉其臭... 马车夫其实也挺高兴。 虽说这突然跑出来的姑娘看着一脸慌慌张张,不过看到那在夕阳余晖里闪闪发光的珠钗,车夫觉得应该是个值钱货,钗身是不是金子先不管,那颗钗头的大珍珠可不像是假货,单独下来卖了想必也值不少钱。 而且这位据说因为回来探亲而被偷了银子的姑娘看着确实是在王府过惯了好日子了,连自己提出还要她那对看着也是上等货的珍珠耳环竟然也答应了! 于是随后车夫哼着歌扬着鞭马儿一路轻跑,周衡则趴在颠簸的马车窗口忍着头痛和浑身酸痛努力记着一路过去的街景,可惜之后天开始慢慢地黑了,沿途似乎都是些民宅,路边也没什么光亮,让周衡都很是忐忑,生怕那车夫生出什么不好的心思。 好在度日如年般地颠簸了一阵子后,虽然天已经黑透,但马路似乎平整了些,路边灯火也亮了些,而旁边的房子看着也渐渐好了起来,再之后又跑了一段时间,周衡如释重负地发现,马车终于真的停到了高挂着靖王府牌匾的气派府门前。 跌跌撞撞下了马车,对方就头也不回地驾车走了,而周衡也是立马提了裙子往台阶上跑。 刚才来的时候她就在马车上看了,王府门口没人,看样子柳湖那边的动静没传到这边。 正好,方便自己悄悄进府。 潜意识里,周衡觉得船工杀人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等门房出来拦住自己时,也只是低声告知那认出自己后一脸吃惊的老头: “麻烦去跟王爷说一声,我…我有非常紧急的事情要见他!” 听了这话,门房狐疑地看了下外头,不是吧,竟然连个丫鬟都没跟来?表小姐这是出了什么紧急情况? 不过,毕竟是王府的门房,老头深知,再怎么着,眼前这人确实是如假包换的周家表小姐、跟自家王爷定了亲的姑娘,那么,管她为什么这副打扮,咱就是个看大门的…脑袋里迅速一转,腰一弯,门房做了个请的姿势:“表小姐客气了,老奴这就让人带您进去!” 刚用完晚膳不久的沈复,这会儿换上了一件家常袍子正准备舒舒服服地在内书房看会儿书,听到大丫鬟春雨匆匆进来禀报说周衡来了,眉头立马皱了起来:果然,不过这么几日,竟然就出尔反尔又跑来了! 再抬头看一下窗外天色,天都早已经黑了,真是不像话! 回头继续看书,同时压着心头烦躁淡淡地吩咐春雨去传话:“跟表小姐说,天色已晚,改日再来吧!” 春雨有些迟疑,她是听了沈嬷嬷派过来的丫鬟的传话才进来的,说沈嬷嬷已经迎了表小姐往内院来了,让她赶紧跟王爷说一声。 虽说内院几个大丫鬟也都或多或少知道这位表小姐往日里的任性,但沈嬷嬷什么人,断不会这么随意迎合表小姐,是以虽然现在看沈复神情就知道他不乐意见人,但如今情况特殊,毕竟,沈嬷嬷这会儿想必已经领着表小姐快到了… 想到此,春雨也是硬着头皮继续跟沈复解释: “王爷恕罪,不是奴婢多事,实在是…王爷,您还是去看一看吧,听说表小姐是一个人来的,连个丫鬟都没跟着,而且…沈嬷嬷那边的小丫鬟说,表小姐看着很不好。” 很不好?切!沈复把书往桌上一扔,哭也哭过了,闹也闹过了,难不成,这是到了卖惨的第三步? 还一个丫鬟都没跟着,哼,丫鬟们其实都在府门外的马车上躲着吧? 想到此,沈复又重新把书拿了过来,好整以暇地一边继续看一边吩咐春雨,这大丫鬟往日里看着挺稳重的,这会儿怎么这么多事: “去跟嬷嬷说,今儿我在内院歇下了,表小姐还是早点回去吧,别让太夫人她们担心。” “是—!”春雨嘴上应着,却仍有些迟疑,不过王爷都这么说了,还是…等沈嬷嬷自己亲自来说吧。 于是出了书房在廊下等着沈嬷嬷,看她会不会带表小姐过来。 果然,没过多久,就见沈嬷嬷和一个小丫鬟一边一个很是艰难地搀扶着一个穿了件粗布外袍梳了个道姑头的姑娘过来了,赶紧走上前去仔细一看,天哪,竟然真的是表小姐! “噤声!”沈嬷嬷见春雨掩嘴一副惊讶的样子,立马出声制止,又吩咐她:“快去禀告王爷,再去让人端盆热水来!” “哎!”看来表小姐真的有些不好,脸色看着很是苍白,人也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而且后面真的没有丫鬟跟着,春雨赶紧转身进门禀报。 沈复听去而复返的春雨说沈嬷嬷已经搀扶着表小姐要进来时,浓黑的眉毛简直是快要拧到了一起:阿衡真是不像话! 不过等到认出被沈嬷嬷她们半扶半架着进来的人居然是周衡时,沈复也是惊得立马起了身:“这,这是怎么回事儿?阿衡!” 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周衡费力地睁开眼睛看了眼快步走到自己跟前的沈复,努力张开嘴对他说了句: “那船工要杀我!” 然后便身子往下一软,双眼一闭,头一耷拉,彻底晕了过去… /74/74711/22858387.html 第二十一章 难理解 许是一下午的惊恐加精疲力尽,在见到沈嬷嬷的刹那,也不知怎的,周衡只觉努力积聚起来的那些精气神开始控制不住地要散了,但想着总要先见到沈复、亲口告知此番前来的情由,是以来内院的路上还算是勉强撑着,如今见到了人也说了事情,便彻底垮了下来,这最后的一丝清明便也就崩了。 “船工要杀你?什么船工?阿衡!”沈复大惊,仓促间也来不及想到避嫌,上前一把抱住了周衡,可惜连着追问了两句,后者却早已经彻底昏了过去,头软软地倚靠在他胸前,脸色苍白,一副毫无知觉的样子。 看了下周围,沈复便果断地打横抱起了周衡把她放在了旁边那架罗汉床上,事出紧急,这会儿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了,反正两人是定了亲的! “快,春雨,你去抱床被褥来!”沈嬷嬷已经先一步把原先堆在床上的一叠书给挪开了,又吩咐旁边的小丫鬟:“你去端盆热水来,别多说话,快去!” 小丫鬟应了声,便也赶紧快步跟在春雨的后面出去了。 “王爷恕罪,老奴擅自做主,给您惹祸了!”沈嬷嬷这会儿很是不安,谁能想到,一开始好端端站在府门口、看着没什么异样的表小姐,这会儿竟然就人事不知了呢? 唉,说来也怪自己老眼昏花,这大晚上黑灯瞎火地又看不真切,迎上前了才发现,表小姐身上竟然穿了件粗布外袍,而且身后一个丫鬟都没有。 但连照面都打了,对方毕竟身份不一般,看着又是孤身一人,总不能连门都不让进吧?而且哪怕这会儿让她进来有些不合礼节,要走也得王府里派了马车给她好好送回周家吧?是以沈嬷嬷当时快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觉得还是先把人领到沈复跟前再说。 谁知没走两步表小姐竟然就踉跄起来了,到后来,哪怕自己和小丫鬟一边一个架着,也是勉力在走、随时要倒下的样子,沈嬷嬷暗自心惊,便赶紧让人先快步进来找王爷禀报。 结果倒好,见了王爷话刚说了一句,表小姐竟然就晕了过去,也是把个沈嬷嬷给吓得不轻,赶紧跟沈复请罪。 沈复低头看着脸色苍白、毫无生气的周衡,并没回应沈嬷嬷的话,怎么说呢,自己好端端地在书房看书,转眼却要面对一个昏迷不醒的人,一时心里也是不知该作何想。 阿衡之前可是变着法儿地要自己签字画押不纳妾,老实说,要不是他刚才在把人抱到罗汉床上时偷偷摸了下阿衡的手腕,感觉确实是肌肤冰凉脉象虚弱,细看脸色也很苍白,本来还以为是她故意装出来吓唬自己的。 不过理智又提醒自己,阿衡穿成这副样子又在这个时辰突然地跑来王府,昏过去之前又说了这么一句话,她这人虽然任性妄为,但也不至于拿这种事开玩笑。 而且都这个时候了,她孤身一人连个丫鬟都没跟着,也不知是不是从周家出来,对了,刚才说的是什么“船工”,难道是游船上的船工?却跑到自己府里来求助… 该不会是周家出了什么事吧? 想到此,沈复转身吩咐沈嬷嬷:“嬷嬷,你先给表小姐梳洗一番,再给她喝点常备的姜茶之类的暖暖身子,动静别太大,表小姐如果醒了,你就派人去外书房说一声。” 沈嬷嬷赶紧肃容应了。 之后沈复便出了内院,招了晨风暮云等人,派人往周家那边打探情况… 周衡这边,则是毫无知觉地任由沈嬷嬷带着春雨和小丫鬟服侍她脱了衣裳、用热水仔仔细细给她擦了身子,又一口一口给她喂了整整一大碗姜汤,见她依旧昏迷不醒,脸色却好了很多,便吁了口气,交代春雨和那小丫鬟照看着,自己则亲自提了灯笼往前院书房来跟沈复禀报: “王爷,表小姐看着好些了,不过,奴婢在给她梳洗时,发现表小姐的头发上,还有身上其它地方,都沾了些水草之类的东西,奴婢想着,兴许表小姐适才所说的什么‘船工’,可能是划船的船工。” 看来跟自己预想的一致,沈复点点头,问沈嬷嬷:“还有何发现?” “还有便是,”沈嬷嬷顿了顿,有些难以理解的样子: “刚才春雨姑娘给表小姐脱的鞋,结果发现表小姐竟然没穿袜子,而且脚底有些脏污,还有几处小伤口,不过现在已经给抹了药膏。” 沈复听了没说话,想了下,问沈嬷嬷:“她那外袍…看着不像是?” “不错,”沈嬷嬷躬身回答:“表小姐身上所穿外袍,看着像是市井人家妇人衣物,质地粗劣,后来奴婢跟春雨姑娘仔细看了,表小姐脚上那双鞋子也是,而且也不合脚。” 可怜表小姐一个细皮嫩肉的千金小姐,也不知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双纤瘦白嫩的脚上竟然还有伤。 “嬷嬷,那依你所见,”沈复背着双手走了几步,之后停下来微仰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只有清冷的声音传过来:“表小姐之前出了什么事?” 这事,沈嬷嬷刚才在来前院的路上便琢磨过了,是以听到沈复这么问,想了想,便也就直说了:“王爷,奴婢是觉得,得让人去查一查,表小姐今儿下午是不是去了柳湖那边坐船,咱们京城里能用上船工的,也就只有那处了。” “不过,王爷,奴婢也是想不通,表小姐又不会一个人去坐船,黄嬷嬷她们定然是一步也不会离开的,如何就让表小姐一个人跑到咱们府里来了呢?” “而且周家离那柳湖还近些,怎么她就偏偏舍近求远来找您了?” 沈复依旧没说话,沈嬷嬷便也耐着性子等着,过了好一会儿,清冷的声音才又响了起来: “刚才暮云已经带人往府门口周围仔细查看了一番,并没发现有周家的马车和下人,所以,阿衡确实是一个人来的,门房说,当时那辆马车把她放下后就离开了,看着是辆破旧的寻常马车。” “嬷嬷,周家子弟这些年纨绔之名在外,阿衡也就一个普通的闺阁小姐,如果情况真如阿衡所说,为何会有船工在光天化日之下想要杀她?” /74/74711/22858388.html 第二十二章 太猖狂 沈复这话一说,沈嬷嬷深有同感地脱口而出: “朗朗乾坤,天子脚下,竟然还有这等胆大包天之人!简直太猖狂了!” 话刚说完,便觉得不对了: “是啊,如何会有船工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一个闺阁小姐?王爷!那人定然不是船工这么简单!” 搞不好是有人特意雇来的杀手! 想到此,沈嬷嬷不禁打了个寒颤:“王爷,那是不是说…黄嬷嬷,还有晨露暮烟她们几个,其实都已经…” 作为表小姐的乳母,黄嬷嬷可把她疼得跟眼珠子似的,简直可说是寸步不离左右,这会儿表小姐孤身一人前来王府,又说是船工要杀她,那忠心护主的黄嬷嬷她们多半是已经遭了毒手了! 黄嬷嬷跟自己其实还挺投缘的,虽说知道她有时候也是为了表小姐才来故意亲近,但每次表小姐心血来潮来王府,黄嬷嬷都必会事先跟自己打声招呼或者事后表示下歉意,对王爷也是向来恭敬,是以这几年两人也算是混熟了,如今乍然得出这么个可怕结论,沈嬷嬷也是不自禁地落下泪来。 但此事如今还没搞清楚,黄嬷嬷她们兴许还有一丝生机也未可知,又是在主子跟前,沈嬷嬷也是赶紧掏出帕子擦干了眼泪努力忍住了,然后深吸一口气,忧心忡忡地抬头跟沈复讨示下: “王爷,此事非同小可,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嬷嬷莫急,过了今晚,此事,兴许便有答案了!”沈复并没正面回答,只意味深长地给了这么句话。 “哎,嬷嬷听您的!”沈嬷嬷见他依旧如往常般淡定,心里便也渐渐平静下来了,横竖跟自家王府没什么关系,而且表小姐也算是安然无恙。 刚才借着给表小姐擦洗,自己悄悄地注意了下,表小姐虽然脚底略有些小伤,但身上其余部分除了沾了点水草,依旧如白玉无瑕,倒是春雨在给她拆解发髻时,表小姐忽然发出了几声呻吟,像是头上受了伤。 后来两人小心查看了下,就着烛火,春雨觉得表小姐左侧头部应该是受到过重击,看着没有伤口,其实已经肿了。 这一点,沈嬷嬷也毫不隐瞒地跟沈复说了:“…奴婢仔细查看了,表小姐身上无任何不妥之处,只是头部似乎被击打过,都碰不得,王爷,奴婢觉着,如果事情真是在游船上发生的,那极有可能是被那船工用船桨给击打的,之后便落了水,唉,真是下得了手啊!也不知那背后之人为何这等狠心!” “先不说黄嬷嬷,晨露和暮烟花一般的姑娘啊,就这么…表小姐自然不用说了,都不知今儿下午她是怎么死里逃生的—”落了水还能侥幸生还,表小姐也算是福大命大了。 “嬷嬷!”沈复忽然打断了沈嬷嬷的絮絮叨叨:“暮云他们回来了!” 这话说得沈嬷嬷精神一振,看来是从周家那边得了消息回来了,表小姐这般前来,也不知那府里如今是什么个状况。 果然,没过多久,暮云独自一人进了书房,朝沈复行了礼后就开始简单扼要地汇报: “王爷,周府今晚灯火通明,中间有人拿着些家什回来,看着都是浑身湿透的样子,之后府内传出哭声和骂声,眼看快要宵禁了,属下便在那边留了人,看明日是何情形。” 沈嬷嬷对自己心中所想得到了肯定答案,但也依旧对这个结果感到很是意外:“王爷,这么说,周家还真不知道表小姐在咱们这里?”表小姐也是可以啊,难不成是自己找了辆马车偷偷前来王府? 而且,沈嬷嬷不禁看了眼依旧一脸淡定的沈复,王爷派人去周家却竟然没有告知表小姐在王府?那周太夫人她们如今岂不是急疯了?听暮云的话,周家是一直在派人打捞表小姐啊! 那么表小姐定然是今日去柳湖那边坐船了,结果却碰上个假船工被打落了水…黄嬷嬷她们生死不知,表小姐却成功逃脱然后辗转来了王府? 如果是这样,表小姐不回自己家…难不成怕那凶手继续找去周家?还是怕周家斗不过那凶手、或者说凶手的背后指使之人? 想到此,沈嬷嬷顿时钦佩地看一眼自家这位虽然年轻却从头到尾一直保持镇定的主子,还真是有老王爷往日的大将之风啊! 这么想着,沈嬷嬷便又补了句:“王爷,奴婢失言,刚才是奴婢想岔了!” 沈复对此未置可否,只交代她:“嬷嬷,你先回内院去吧,如果表小姐醒了,你就派人过来说一声。” 看来这后面的事比自己想象的大多了,而且显然王爷还有别的事要做,沈嬷嬷便也不再多问,躬身应了声后就赶紧回内院去了。 回了书房,里面的春雨见了她,却是跟见了救星一般赶紧过来了:“嬷嬷,差点就要让春桃去找您了,刚才表小姐一直在说胡话,看来是受了惊吓!” “可有听清说了什么?”沈嬷嬷一边走到罗汉床前看周衡情况,一边问身后跟过来的春雨。 “嗯…声音很含糊,不大听得清,好像说什么‘好痛,好痛’,还有‘水,好多水’”春雨侧头问旁边的小丫鬟:“对了,还有‘你是谁?’,是吧?” 那小丫鬟赶紧无声点头表示同意。 话音刚落,果然,周衡又发出了几声听着像是“‘水’、‘水’”的呓语,沈嬷嬷仔细听了下,又探身看了下,这一看,见周衡脸色似乎红得有些不正常,便又把手搁在她额头上试了下,这一试,不禁皱紧了眉头:“表小姐好像烧起来了!” “哎呀,嬷嬷,是我没注意!”春雨一听顿时慌了:“还以为表小姐是喝了姜汤身子暖和了脸色好转,那,那是不是得赶紧请大夫?” 沈嬷嬷再次摸了摸周衡的额头,挺烫的,便吩咐身后两人:“这样,春雨,你带着春桃去外书房找王爷,把表小姐的情况跟他禀报声,请王爷定夺,我先在这里守着。” 请大夫倒不是什么难事,大不了假托表小姐是王爷侍妾好了,但刚才在外书房听了暮云的消息得知了周家那边的情况,表小姐这事非同小可,还是得小心行事为好。 春雨应了声赶紧带着小丫鬟往外头去了,沈嬷嬷便坐在床沿给周衡掖了掖被角,叹一口气,看着那张虽然发烧沉睡却依旧明丽动人的脸庞,开始想一些有的没的陈年旧事… /74/74711/22858389.html 第二十三章 梦中人 周衡知道自己在做梦,并且知道自己陷在一场梦境里出不来了。 同样的场景似乎一直在重复,但自己却深陷其中、一而再地做着同样徒劳无力的挣扎。 梦里自己的头上挂着一个硕大的发髻,发髻都快垂到左边肩上了,可惜黄嬷嬷跟自己说了,说这个发髻碰不得,不然大家就会识破自己的真实身份。 可是发髻好重啊,自己只能小心地托着以免它散了,心里又诧异:黄嬷嬷如何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她不是一直都对自己照顾有加么? 轻轻摸了下发髻,发现里面居然藏着一枚硬硬的东西,瞒着黄嬷嬷偷偷摸了下,感觉应该是枚珠钗。 怪不得黄嬷嬷不让自己去碰发髻呢,原来她在里面藏了好东西,周衡觉得很高兴,想着如果把这枚珠钗带到21世纪,那就是古董文物了,应该挺值钱的。 便想偷偷把它拿出来。 谁知那珠钗藏得还挺深,稍微用点力么头又会痛,最后花了很长时间,在晨露的帮助下,总算是把它给拿了出来,为此在一旁袖手旁观、双手还捧了条一动不动的大鱼的暮烟还笑话晨露笨手笨脚伺候不好自己,说等下要去晨露爹娘那里告状,让她嫁人了事。 气得晨露拿了那珠钗就想去戳暮烟,又威胁说要把暮烟喜欢的那人的名字告诉黄嬷嬷。 周衡便一手托着那个沉重的大发髻一边乐呵呵地歪着头看两人追逐打闹。 不过看着看着却惊恐地发现,晨露手里的珠钗竟然变成了一支长长的船桨,眼看她手一挥,那船桨就直接打在了暮烟的头上,然后暮烟就一声不吭地倒在了地上。 “晨露你干嘛?”周衡想要阻止她,却发现自己喉咙里竟然发不出声音来。 “黄嬷嬷?”又想叫那胖胖的和蔼可亲的嬷嬷,黄嬷嬷却不知去了哪里,便眼睁睁看着那背对着自己握着一支船桨的晨露慢慢转过身来。 这一转身,却更加惊恐地发现对方其实并不是晨露,而是一个看着无比高大的男子,双手还各握了一支船桨,正一步步缓慢地向自己走过来。 周衡怕得要死,努力仰头想看那人究竟是谁,却又只觉云里雾里,无论如何睁大了眼睛都看不清那人的脸,。 于是赶紧转身就逃,那男子倒也没追来,如此,跑了一会儿后,周衡便停下来想稍微喘息一下,这一停,便觉得脚下异样,低头一看,却又惊慌地发现,脚下竟然全是水。 无边无际的水。 而且那水还是在慢慢上涨的,转眼就没过了小腿肚! 没关系,我会游泳,周衡听见自己心中有个声音,又转头想看看那男子还有没有继续追来。 这一看,发现那男子依旧一步步跟在后面,而且他的身子变得更加高大了,颈部以上却什么都没有,只有两个船桨交叉立在那里。 周衡大骇,赶紧转身想要再次奔逃,可惜底下的水这时候竟然已经没过了腰际,自己却沉重地连腿都提不起来。 怎么办?回头看,那无头的船桨身躯已经离自己很近了! 不行啊,我不能死在这里啊,老外婆会伤心的! 周衡心中大急,嘴里开始大声喊“外婆!” 可惜除了似乎还在往上涨的水,周围云雾茫茫,什么东西也没有,什么回应也没有。 “外婆,外婆!”周衡奋力地想要抬起千斤重的腿,却绝望地发现自己往前脸朝下一头倒在了水里。 好在努力挣扎了一下,整个人竟然在水里浮了起来,便赶紧挥动双手想要往前游。 可是胳膊好酸啊,抬起来非常的费劲,人在不断地下沉。 嘴里还因此喝了些水,啊,好苦! 是海水吗?可是不应该是在河里吗?刚才暮烟似乎还捉了一条大鱼呢… 努力想要往上浮,又怕被那怪物发现,如此挣扎了一番,脚下似乎碰到了水底,硬硬的,便在水里站定了,之后悄悄探出水面回头一看,那怪物居然不见了,云雾茫茫的不远处,依稀站着个一身黑袍的高大男子。 虽然看不清那男子面容,不知怎的,周衡却觉得心中并无害怕,恍惚间还有种“他来救我了”的想法。 但是这人是谁呢?自己怎么会认识他呢?又觉得奇怪。 于是转身向他游去,想要看清他的样子。 不过怎么回事?划啊划,怎么两人中间相隔的距离还越来越远了?这下周衡又紧张起来了。 再回头一看,不好,那个怪物竟然又出现了,而且似乎还在慢慢地向自己这边走来! 周衡顿时大为惊恐,再次奋力想往那黑袍男子处游去… 这样的梦境似乎一直在重复,每次都是在眼看后面那怪物快要追上自己时、绝望之际却发现又回到了黄嬷嬷告诫自己不要去碰头上那个巨大发髻的情形,然后是珠钗、晨露和暮烟。 如此循环,周衡只觉自己疲惫不堪,但却又无力挣脱,好在渐渐的,后面在水里的游动似乎轻松了一些。 “不行,这次一定得看清他是谁,让他来救我!”周衡跟自己说。 于是在不知多少次的重复后,周衡惊喜地发现自己离那黑袍男子似乎很近了,近得都能看到那男子胸膛呼吸的起伏。 但他的脸上云遮雾绕,面容依旧看不真切,那男子也一直站着没动,并没有前来相助。 “奇怪啊,这人到底是谁啊,感觉很熟悉的样子,可是我为什么想不起来他是谁呢?”周衡只觉头痛欲裂,嘴里也依旧说不出话,只得拼尽全力咬着牙向他靠拢过去。 可是后面那怪物也似乎越来越近了,感觉都有水波荡漾过来,“不行啊,就差一点了啊,这人为什么站着袖手旁观啊!”周衡只觉无助至极,甚至心里都已经开始想着是不是又要再次见到黄嬷嬷和晨露她们了。 好在这一次也不知怎么的,在嘴里又吞了一大口很苦很苦的水之后,犹如醍醐灌顶一番,周衡发现自己竟然想起了那黑袍男子是谁,于是生怕对方不来帮忙,又怕自己依旧发不出声音,便一边在水里朝他拼命挥手,一边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了一声: “沈复,救我!” /74/74711/22858390.html 第二十四章 喂汤药 沈复得到两个丫鬟的禀报便起身回了内院,沈嬷嬷见他来了,赶紧跟他说自己对表小姐发烧原因的揣测: “表小姐定然是受了莫大惊吓,又落了水着了凉,那外袍和鞋子想必是她不知从湖边什么人家借来的,再一路撑到咱们府里,唉,表小姐身子娇弱,哪里受过这等苦痛!” 又跟沈复征询意见:“王爷,表小姐烧成这样,咱们是不是得给她…”请个大夫看看? “嬷嬷,府里可备有常用药材?”沈复却站在书桌前没松口。 “有,有!”作为内院的掌事嬷嬷,沈嬷嬷赶紧表示这种事情她肯定是做到位的:“都是按常用剂量一帖帖包好的,过两年就换掉一批,药材都没问题。” 沈复便负手吩咐道:“既如此,春雨,你们去拿个两帖来,煎了给表小姐服下。” 眼看那两个丫鬟匆忙出去了,才走到罗汉床前看了下,果然,周衡脸色通红还一直含糊地说着一些听不清楚的话。 反正王爷今晚要歇在内院了,沈嬷嬷便劝他暂时回正房:“王爷,您要么先去歇息一下?夜深了,表小姐这里有奴婢看着,等下再给她喝点汤药,万一有什么事,奴婢自会让春雨她们来禀报,明日也不知会何等情形,您还是早点歇了吧!” “无妨,等阿衡喝了药再说。”沈复摆摆手站着没动。 之后书房里便安静了下来,只时不时想起周衡的个把呓语,感觉确实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每到这个时候,沈嬷嬷便赶紧拍一拍被子轻声哄她:“别怕,表小姐,您如今在靖王府呢,没事了!” 又拿着帕子给她擦额头的汗。 沈复则负手在屋内慢慢地踱着步,后来在书桌前坐了下来,仰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春雨挺得力,之后过了半个时辰左右,便跟春桃两个提了个食盒进来了,之后从里面捧出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端到了罗汉床前。 可惜也不知道表小姐到底在做什么噩梦,嘴里一直在说着胡话,头也在不停地左右摆动,喂进去的汤药洒了不说,喝进去还呛着了。 沈复先是站在床前皱眉看着,见状吩咐春雨:“让她坐起身靠着你再试一下。” 这倒是个办法,春雨便赶紧坐在了床沿把周衡扶了起来,可惜汤药倒是顺利喂进去了些,只是这一次许是感觉到嘴里被喂了东西,被子在刚才被扶起身时也从身上滑落了,周衡的两只手便开始胡乱挥舞,还差点把沈嬷嬷手里端着的汤碗打翻,好在旁边站着的沈复眼疾手快一把把汤碗接了过去。 “好小姐,这汤药是苦,良药苦口,吃了才能少受罪啊,来,咱们再喝几匙。”沈嬷嬷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想从沈复手里再接过汤碗:“王爷放心,奴婢会小心的。” “我来吧!”沈复却依旧端着碗示意沈嬷嬷先起身,又吩咐两个丫鬟:“把被子给表小姐裹紧了,看着点儿,别让她乱动。” 行吧,沈嬷嬷退后几步,春雨赶紧把周衡从下巴开始用被子给裹了个严实,春桃则半蹲在床前按住了周衡在被子下面的双手,以防她乱动。 眼看准备妥当,沈复便站在床前从汤碗里舀了一匙,俯下身子伸手往周衡嘴里送去。 他一个王爷,其实从来没做过这等事情,是以很怕汤匙里的药汤给洒了,待到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匙送到低垂着头的周衡跟前,却发现要喂进去难度更大。 想了下,沈复便把汤碗递给了早就想上来帮忙的沈嬷嬷,自己一手拿了汤匙,一手托住了周衡的下巴让她稍微仰起了头,然后以一种命令般的语气说了句: “阿衡,张嘴!” 可惜周衡这时候依旧在无边的梦境里深陷着,嘴唇紧闭毫无意识。 沈复便觉得有些狼狈,刚才那主意他本以为十拿九稳,谁知这会儿还是不得法,又见两个丫鬟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便很是心浮气躁地坐到了床沿,有些粗暴地拨开了周衡脸上几丝汗津津沾住的头发,然后用手捏住她的嘴,有些生硬地把汤匙里的药汁给灌了进去。 这下倒是成功了,可不知怎的,见周衡娇艳欲滴的两瓣红唇在自己的手上被迫无力张开,虽然努力吞咽着,却还是有一些药汁顺着嘴角流了下来,沈复忽然觉得喉咙口一紧,也不自觉地咽了下。 “哎呀春雨,赶紧给表小姐擦一擦!”沈嬷嬷在旁边端着碗看得很是着急,王爷哪里会干这等伺候人的事。 春雨便赶紧手忙脚乱地腾出一只手想要给周衡擦一擦嘴角。 这么一来,周衡上半身就失了些桎梏,被子便滑落了一些,露出了一截白皙细长的脖子,沈复赶紧垂下了眼睛,只是这么一来,第二匙送出的药汁便失了准头,差点喂到鼻孔里头去,周衡人也咳了起来。 “哎呀王爷!”沈嬷嬷看得简直是急死了:“还是奴婢来吧!”再这么喂,这汤药大半都要被浪费了。 沈复没吭声,虽然心里有点乱,却依旧坚持喂着,沈嬷嬷眼看他后来倒是把汤药都给喂进表小姐的嘴里去了,便也不吭声了,于是四人配合得宜,一时间书房内静悄悄的,只听到汤匙跟瓷碗的轻微碰撞声。 很快,一碗汤药便只剩了个碗底,眼看汤匙已经没法再舀,沈复便干脆把汤碗拿了过来,在沈嬷嬷要发声阻止之前,对着周衡的嘴直接倒了下去。 “哎呀王爷!”这番操作看得沈嬷嬷再次着急地喊出了声:“太多了,表小姐会呛着的!” 果然,话还没说完,周衡就又咳了起来,反正药已经全部喝完了,春雨便赶紧把她扶正了些,一只手给她擦嘴角,另一只手给她拍背,本来裹着周衡上半身的被子就整个滑落了下来,周衡的头也无力地耷拉了下来,上半身更是看着要往前倒去。 好在前面还坐了个沈复,这会儿见她往前倒来,赶紧扶住她胳膊,于是— 半蹲在床边的小丫鬟春桃,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左边的表小姐倒进了右边自家王爷的怀里! 呃,其实也不是怀里,后来在跟春雨两人乐滋滋地回(八)忆(卦)起当晚情形时,(观赏)角度更好的春雨纠正了她的说法: “不是啦,表小姐其实是倚靠在了王爷肩头好不!然后...” /74/74711/22858391.html 第二十五章 好温柔 “然后什么?”春桃傻呵呵地问她。 “然后啊,”春雨看一眼周围,凑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因为表小姐是歪着头倒过去的,所以你知道,王爷想扶住她,这么一往前,便…” “便怎么了?”春桃有些急了,角度不一样,看到的竟然差这么多?自己仰头看到的分明是表小姐软软地靠在王爷怀里,仅此而已。 “哎呀,你自己体会嘛!”春雨自己也是个还未定亲的姑娘,有些话难免觉得说不出口,没看当时王爷自己都脸红得很。 幸亏当时是深夜,烛火幽暗,除了自己,想必沈嬷嬷老眼昏花或者故作视而不见,眼前这个小春桃么又是个傻姑娘,当时便也就那么过去了。 当然,自己当时也算反应快,见势不对及时低下了头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王爷当时又只顾着表小姐,应该没注意到自己的反应,要不然,场面还是有(颇)点(为)尴尬的! 春桃却因为发现自己竟然亲眼错过了如此精彩的一幕而深表遗憾,为此急得都要赌咒发誓了,央求春雨赶紧给自己来一番细说: “哎呀我的好姐姐,咱们俩也算是共患难的人了,此事,我发誓,今日你跟我讲了,再不会让第三人知晓,如有违背,就让我,就让我—” 有些为难啊,总不能因为这么件事而发什么“天打雷劈”的毒誓吧? “找不到好婆家!”春雨见她一脸为难,便笑嘻嘻地接了句:“怎么样,答不答应?” “答应!”春桃痛快地点了头,如今自己才十二岁,找婆家这种事且早着呢,何况沈嬷嬷也早就跟自己说了,只要自己跟着她好好听话做事,找婆家的事她会替自己想着的。 自己爹娘是在王府庄子上做事的,当初被沈嬷嬷选中跟着她,爹娘就叮嘱过自己了,凡事听嬷嬷的话准没错,所以春桃小姑娘表示自己对找婆家这件事一点都不担心。 再说了,这件事关乎表小姐清誉,也关乎王爷名声,什么话该跟人说,什么话不该说,春桃觉得自己还是分得清的,毕竟已经跟了沈嬷嬷快两年了呢。 于是年满十六岁、亲事已经有了那么一点点眉目的春雨便期期艾艾地附在春桃的耳边低声开始讲述那晚她所看饱的眼福: “就是,表小姐身子当时不是这么往前一倾嘛,王爷便赶紧过来想扶住她,结果胳膊不是被王爷给拿住了么,表小姐那会儿还昏迷着呢,根本就是随风倒,于是她的头便倒在了王爷的肩上。” “你是因为蹲着看不真切,我是平坐着,自然看得一清二楚,然后好巧不巧的,嘻嘻,春桃,姐姐我便眼睁睁地看着表小姐的脸软软地贴到了王爷的脖子上,哎呀,王爷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连耳朵都红了!你当时就没注意到?” “后来我仔细回想了下,嘿嘿,那会儿表小姐也算是在昏迷之中亲了王爷吧,难怪王爷会脸红成那样!” 如愿看到春桃小姑娘瞪大眼睛捂住嘴一副难以置信的八卦模样,春雨又赶紧叮嘱她:“记得千万不能再让第三个人知晓,这事可关乎表小姐和王爷,否则你就嫁不出去了知不知道?记住你说过的话!” 春桃依旧捂着嘴,却点头如捣蒜坚定地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外传,于是两人便又八卦了一番随后的某些细节,之后相视一笑满意地分头各干各的去了… 作为王府众人敬仰的靖王爷沈复,打死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被两个丫鬟在背后如此嚼舌根,不过在当时,他自己也是打死都没有想到,当时下意识往前想扶住周衡的反应,竟然会招来那么个意想不到的结果。 是以当他扶住周衡胳膊却感觉到她的头转眼无力地靠在了自己肩上,同时还有一处温暖柔滑地紧贴着自己的脖子,立马就想到了刚才喂药时看到的花瓣一样娇美的红唇,一下只觉整个脸都烧了起来。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也不知怎的,阿衡竟然在自己耳边低语了句:“沈复,救我!” 从小到大,基本上,阿衡都是管自己叫“表哥”的,生气时虽然会叫自己“世子爷”及后来的“王爷”,但从来没连名带姓地叫过自己,哪怕是在私下里,是以如今听到她在自己耳边的这声呢喃,“沈复”两个字差点让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好在这也只是转瞬间的事,因为刚才那脖子上特别的触感,情急之下,自己赶紧稍微把她给往外拉了下,而就在这个时候,阿衡居然猛地睁开了眼睛。 床前的沈嬷嬷为此还高兴地说了句:“表小姐醒啦!” …还沉浸在刚才梦境里的周衡,睁开眼先看到的便是一身黑袍,目光往上移,是一个下巴,再往上,这人,怎么跟刚才那人很像? 不过还好,后面追赶的那个怪物不见了,原来只是一场梦啊! 可是眼前这个半搂着自己的人怎么一身古装打扮呢?这又是怎么回事? 还是说,这是在另外一个梦里? 一时间,仰头看着沈复的脸,周衡有些分辨不清现在到底是什么个情况,便脱口问了句:“你是谁?” “哎呀表小姐—”一旁的沈嬷嬷见状赶紧想提醒她一下,也不知是不是发烧给烧迷糊了,谁知还没等自己往下说,自家王爷竟然先回了句: “阿衡,是我!” 这句话,照那两位后来因为这个一起度过的夜晚而变得亲如姐妹的丫鬟的评价,“哎呀,春雨姐姐,你是不是也觉得,王爷说那句话时的语气好温柔啊?” “对啊,感觉跟平常很不一样呢,王爷低头看着表小姐的样子也很是温柔,春桃,这个你总有看到吧?…” 温柔么?反正沈复自己自然是打死也不认的,如果真要追究当时的语气,那靖王爷会给自己找理由说是想到刚才阿衡在耳边叫了自己的名字,如今便随口应了声。 可惜,醒过来的周衡傻呆呆地看了会儿屋内四人,却依旧一副说不出话的样子,沈复只得轻咳一声提醒她:“昨儿晚上,你一个人坐了辆马车来我府里,可还记得?” /74/74711/22858392.html 二十八章 说漏嘴 其实沈复问这番话的本意是想跟周衡探讨下那行凶之人的背景,毕竟,细想来,那柳湖只是一个河中湖,就算当时没人看到落水,只要能顺着河道漂流而下,下游两岸人家都是靠打渔、运货讨生活的,日常多用船只,如何这么长的时间一个河船上的人都没看到阿衡在水中、最后阿衡还是靠着一条树枝挡住才得以上岸? 光天化日一个大活人在河上漂着,下午又是大家忙着做事干活的时候,不可能一个人都没瞧见,除非,除非那条河道也已经事先被人做了手脚! 于是要么那些河船上的人对阿衡故意视而不见,要么,就是那段时间压根儿就没有什么船只在河上! 前者感觉不太可能,要那样还不如直接把人给弄死了事,也不至于后来再眼睁睁看着阿衡借着树枝爬上岸。 那也就是说,河道里当时并没有什么船只来往穿梭,如此才让阿衡得以侥幸生还。 这么一想…沈复觉得自己的脑海里蓦然飘过了一丝想法,但那想法太过飘忽,转瞬即逝。 而且就在自己刚打算再努努力想一想的时候,罗汉床上的阿衡也脱口而出说了句话,这一说,便彻底打断了刚才的思路: “对哦,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当时我只想着拼命往前游没注意,现在想想,其实,一路上经过的那些地方,别说船了,连人都没有看见一个诶!” 这话一说,周衡自己犹自未觉,沈复却立马抓住了她话里的问题:“所以你当时并未昏迷?!” “呃——”周衡没料到他反应这么快,一时也是语塞了:怎么办?怎么把这说漏嘴的事情给圆过去? 好在沈复也没有继续逼问她,还拿起桌上一杯早就凉透了的茶喝了起来。 喝了两口,想起来这是刚才床上那人喝过的,又赶紧放下,顺便,再看了那人一眼,会泅水?怎么可能! 周衡这时候已经在脑海里快速想了一遍,想来想去想不出能弥补的话,得,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痛快招了吧!反正很快就要回去了,而回去之路还得靠眼前这人把府里的马首玉雕贡献出来,那早晚得让他知道实情。 想到此,周衡便抬起头看着沈复的眼睛一脸坦然地说了句: “没错,王爷,从头到尾我并未有过昏迷,原因是,呃,其实,我会游泳,哦不,你们好像不是这么叫的…不管了,反正就是我能在水里往前游动的意思—”这么解释应该能明白吧? “你的意思是你会泅水?”沈复接了她的话,脸上的表情如预料中的惊讶,疑问也是接踵而来:“你从何处习得此术?又是何人教你?你当时游了多久?”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就啥也别藏着掖着了,周衡打算明确告知自己的真实身份。 不过,这种惊世骇俗的话,先不管对方信不信,夜深人静的,还是谨慎些为好,能少一个就少一个知道,要不然,万一传出去,谁知道自己会被传成什么妖魔鬼怪呢? 于是周衡便裹着被子开始伸着两条腿同时屁股用力往前挪,嘴里同时说着:“王爷你稍等哈!”等快速挪到床边,双脚落地踩了那双“借”来的粗布鞋,就那么裹着被子趿拉着鞋往书桌前去。 沈复没想到她竟然下床来了,又见她裹着被子往自己跟前来,人倒是没离座,上半身却不自禁地往后仰了些,嘴里还不忘低声喝道:“阿衡你干什么?赶紧回床上去!” “没事,说完我就回去,”周衡已经拖着棉被走到了他跟前,隔着书桌一脸神秘地探身对他低声说道:“这件事,王爷,我只跟你一个人说,你也就自己知道就行了!” “什么事?”沈复见她这么一副反常的样子,不禁皱了皱眉头。 “是这样,”周衡眼睛转了转,努力组织了一下语言:“我会你说的那个…呃,泅水,其实一点都不稀奇,因为在我们那个世界,很多女孩子,就是姑娘家,都会这个!因为考试要考的!” … 没有想象中的瞠目结舌,这一点让周衡对沈复这位古代王爷很是佩服,年轻不大,心理素质和消化能力倒是够可以啊,竟然对自己说出的这番可说是颠覆他原有认知的话能如此不动声色地接受,这位年轻王爷看来还是挺厉害的。 于是乎,周衡低声快速说完了下午整件事的经过,顿觉轻松了不少,顺便就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这样吧,我估计王爷你其实也还是半信半疑,不过也不要紧,回头你把府里的那尊马首黑玉雕,可能现在还是一尊完整的黑马造型,拿出来,咱们也不必等以后了,就明天,等明天出了太阳,我想想啊,上次你看见我,大概是什么时候?下午两三点钟?反正就是下午,然后让我摸一摸那玉雕,我觉着,原来的周衡周小姐就回来了,反正你们俩熟,到时一看就知道了!” “唉,”说到这里周衡也是控制不住地要发感慨了: “你说我,才来这么几天,竟然就摊上了这么一件事情,要不是我会游泳,哦泅水,换做是那原来的周小姐,肯定早就死翘翘了!” “不过这种事情谁知道还会不会再来一次,我可不想再摊上一回,而且这次是因为我会泅水才运气好逃过一劫,那万一下次是放火呢,我还是趁早回去原来的世界与我亲爱的老外婆团聚吧!” …沈复依旧没说话,对面那张自己刚觉得美丽娇艳的小嘴不断地开合,里面说的每个字自己都听得清楚,但放在一起,却觉得没法听明白,到后来,连对面还在絮絮叨叨的周衡都看出来了:“王爷,你…你还是没听明白我的话对吧?” “你先坐回床上去!”沈复紧盯着她说了句,语气不辨喜怒。 “哦好的!”周衡立马拖着被子利索地爬回了床上,这种事情确实一时半会儿的很难理解,得给对方一点时间。 于是接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屋内两人全无动静,一个是在床上裹着被子密切观察着对方一举一动,另一个则是端坐在书桌前闭着眼睛一动不动,除了偶尔能看到喉结稍微滑动那么两下。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到后来,周衡觉得自己有些耐不住了,可能是药效起了作用,人也开始犯困,便垂着头打了好几个哈欠。 终于,对面的人睁开了眼睛,然后盯着一脸期待等着回答的周衡问了句: “那你...你的本名叫什么?” /74/74711/22858393.html 第二十六章 床与椅 沈复一边问一边打发了两个屏气凝神默默听着的丫鬟到书房外头候着,又让沈嬷嬷坐到床边代替自己扶住表小姐,自己则搬了把椅子在罗汉床跟前重新坐下。 好吧,虽然很是失望地发现自己依旧似梦非梦地待在这个异时空,虽然头很痛,身上也很酸痛,但被沈复这么一提醒,周衡还是很快就想起了下午发生在自己头上的那件可怕的事,整个人便也迅速清醒了过来。 想要开口说话,发现自己嗓子低哑,咽了下口水,发现喉咙也很痛,于是借着要喝水润润嗓子这么个空档,周衡迅速地把思路给整理了一下,之后便在喝了两口沈复递过来的一杯凉茶后开始低声给他讲述事情经过。 可能是因为沈嬷嬷所说的发烧之故,讲话有些费劲,好在沈复时不时地把他手里拿着的那杯茶递过来给她喝两口,周衡便忍着身上的不适把事情给断断续续地讲完了。 饶是之前已经有了些猜测,可从周衡嘴里亲耳听到船工肆无忌惮在游船上行凶之事,别说沈嬷嬷最终为黄嬷嬷等人流下了泪,沈复也是全程皱紧了眉头。 至于如何能成功逃脱,因为刚才已经快速过了遍思路,周衡的解释是自己当时被打落水后昏了过去,待到醒来,发现自己被一棵枝条斜斜伸在水里的大树给挂住了,这才得以活着爬上了岸。 这话听得沈嬷嬷赶紧说了声:“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说完了,见沈复沉默不语,心知他定然还有些疑问,但又不方便问出口,便又主动替他问周衡:“表小姐,那送您来的车夫又是何人?奴婢见您穿了身粗布外袍,还…您是如何说服他送您来王府的?” 周衡看了下对面坐着的沈复,心知这人不好糊弄,自己得把事情的经过都给说圆了,见沈嬷嬷如此问,便又低声解释了一番自己拿珠钗和珍珠耳环代替银钱的事。 偷拿人家衣服和鞋子的事实在说不出口,姑且就让他们认为是自己用首饰买来的吧。 说完了,想起沈复刚才提醒自己的那句话,便又解释了下孤身来王府的原因:“当时我上了岸后附近刚好有片小树林,便躲在那里歇息了会儿,反正衣服也湿透了没法见人,然后把这件事给稍微理了理。” 这话说得沈复不禁看了她一眼,虽然面上不显,心里却也高看了周衡几分,没想到她平日里看着挺娇气的,这种时候却还能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理清思路,也是看不出嘛。 周衡见他看了自己一眼却也没说什么,以为他仍有所怀疑,便赶紧解释自己当时的想法: “我是想着,黄嬷嬷派去订游船的自然是周家的人,而且柳湖上的游船挺多的,能事先知道黄嬷嬷去订了哪家的船,还能把船工给及时换了,我是觉得那船工应该不是原来的船工,只怕,应该是早就有人在周家当了内应。” “我虽不知因何招来这般祸事,不过,总觉得如果就这么回家,虽说也不一定再有什么危险,但要查出背后之人却也难了。” “可对方能如此肆无忌惮地下手,这次不成,焉知会不会还有下次?是以思来想去,我,我又无处可去,便想着,还是来王爷府里先避一避,等明日天亮了,还请王爷去跟我爹娘还有祖母他们说一声,省得他们为我担心。” 周衡这番话说得沈嬷嬷连连点头,没想到这位往日看着娇滴滴的表小姐竟然还有这等冷静思量,就算是自己这把老骨头,也不能比她做得更好了,听了后便由衷地对周衡说了句:“表小姐思虑周到,奴婢佩服得紧!” 沈复依旧没吭声,心里则在想周衡刚才说的话: 无处可去?怎么会无处可去?还有谢家呢,那可是她正儿八经的外祖家,比来自己府里可名正言顺多了! 不过也不知怎的,听到阿衡说无处可去便想着来自己府上避一避,再想到她刚才倚靠在自己肩头时说的那句跟自己求救的话,沈复觉得,心里还挺舒服的。 只是,听她说完整件事情的经过,虽然如今已经安然无恙,沈复觉得还是有个关键点想不通,想到此,便轻咳了句提醒沈嬷嬷: “嬷嬷,要么先让表小姐躺下吧,都坐了这么久了,外头有春雨守着,你带着春桃去给表小姐熬点粥来吧,厨房的人想来是歇下了。” 这话的意思是让自己出去?沈嬷嬷有些迟疑。 倒不是觉得王爷不让自己在屋里继续听表小姐说事情,而是这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虽说两人早就定了亲,传出去毕竟不太好听啊。 “嬷嬷,今晚可没有什么表小姐来咱们府上。”沈复心知这位老嬷嬷的顾忌,难得多说了一句。 也是,表小姐傍晚来王府,一身粗布衣袍素面朝天的打扮比王府丫鬟都要简单,谁都认不出也想不到她是周家小姐,进了府,除了自己和春雨她们几个,也都不知道是表小姐来了,连周府那边都还没通知,所以确实,只要王府这边不往外说,谁也不知道表小姐在府里。 那…就灵活点处理吧!反正只要王爷觉得没问题就行了,王爷打小就知道轻重。 想通了的沈嬷嬷便站起来行了礼出去了。 一时间,屋内便只剩下了两人。 虽说刚才听到沈复说要让自己躺下,自己也确实觉得浑身酸痛,但这会儿真让自己当着他的面躺下来,周衡自认脸皮薄还做不到,是以依旧支了胳膊低着头努力撑着等他问话。 而沈复那边,本来有沈嬷嬷扶着周衡坐着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如今只剩了俩人,猛然发现跟周衡这么一床一椅面对面如此近距离,还真是…让人有些脸红。 想到此,沈复便赶紧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只是他个子高大,这么一站,看着坐在床上的周衡的角度便有些居高临下。 而彼时的周衡,因为沈嬷嬷的离开,本来裹在上半身的被子已经滑落,可她低着头一时也未察觉,于是站起来后看了她一眼的沈复,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看到了周衡满头乌黑柔亮的秀发,其中一缕,因为汗湿而粘在了白皙的脖子上,然后沿着隐隐露出的一点柔美锁骨,蜿蜒往下滑落到领口以下不知何处… /74/74711/22858394.html 第二十七章 喝甜粥 低着头的周衡,一时没等来沈复的问话,却只见那床前的黑袍先是起身站定,之后底下的一双皂靴来回动了动,似乎是在考虑该怎么说,便耐心等着。 好在没过多久,皂靴往后退了几步就不动了,然后头顶传来了沈复略带沙哑而犹豫的声音:“呃…你现在身子弱,要么…还是先躺下吧…明早再说也不迟。” 躺下?周衡抬头,却见沈复眼神飘忽看向了别处,便以为对方是见自己生病而起了恻隐之心,心想好歹人家大晚上的及时收留了自己还给自己煎了药服了,总得投桃报李一番,反正现在感觉还撑得住。 何况此事也并没有什么不可说之处,自己还恨不得早点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还是现在说个清楚吧。 虽说躺下也能说话,不过,一个躺着一个站着,这书房内又没有别的人了,总觉得有点怪怪的…想了下,周衡便干脆把被子掀了起来。 “哎,你别下床!”沈复赶紧往前两步想要阻止,手都伸出去了却又反应了过来,赶紧原地站定有点尴尬地补了句: “你还在发热,刚喝了药,哪怕觉得有好转,也还是要担心身子…” 话未说完,却已见周衡把掀起来的被子往肩上一披,结结实实地裹住了整个身体,之后裹着棉被的臃肿身体又往后笨拙地挪动了几下,靠到了罗汉床里侧的床围上。 调整完毕,周衡觉得这样还挺舒服自在,便抬头朝目瞪口呆般看着自己的沈复笑一笑:“不好意思,这样就不用担心再着凉了,王爷有话请尽管问,我定坦诚相告。” 沈复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实在是,看着周衡如此一气呵成裹成个小棉球,再看她一点点笨拙地往后挪动想要靠到床围上,不知怎的,自己竟然有种想要上前把她连人带棉被整个给抱住的冲动! 而且,这会儿阿衡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张脸,呃…那被子也不知沈嬷嬷是从哪里找来的,看着是松花绿色的一床冬被,灯火下看着,阿衡那唇色,怎么还是那么娇艳呢?以前怎么没觉得? 是了,可能是因为发热的缘故,这是被那被子颜色一衬,看着真是…娇艳欲滴… 沈复不自在地轻咳一声赶紧止住了自己的绮念,又装模作样地负手往周围看了看,之后走到了离罗汉床远一些的书桌旁,坐下开始说自己的心中疑问。 等带着春桃轻手轻脚把厨房翻了个底朝天、好不容易找出了食材熬了一大碗添了两勺蜂蜜的松子粥的沈嬷嬷,略带忐忑地站在门外低声叩门、却发现屋内立马就传来了沈复的回应进去时,便颇为惊讶地看到了两个简直可说是遥遥相对的一男一女,其中男的坐姿端正,女的裹紧了身上棉被,两人脸上都是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心里便长长地吁了口气:还好还好,阿弥陀佛! 于是屋内两人的谈话暂时中断,沈嬷嬷先给周衡盛了一小碗,自己坐在床沿喂她吃:“腹内久未进食,这松子粥有营养,奴婢还放了点蜂蜜,表小姐您多少吃点儿!”又转头问看着这边的沈复:“王爷,奴婢熬了两人份的,这夜已深了,您要不要也吃点儿垫垫肚子?” 问的时候,其实沈嬷嬷并没指望沈复回应,毕竟自家这位主子不能说是自己一手带大、起码也是看着长大的,知道他从小就不太喜欢喝粥,就算喝粥也要厨房往里头放些肉末和葱花,说这样吃起来才香,而且最不喜甜食,厨房为了他连糕点都要额外做些咸的,所以今晚熬的这粥,简直可说没有一样符合王爷的要求。 谁知令人惊讶的是,书桌那头坐着的沈复听了后竟然立马就回答了:“也好,春桃,可还有多余的空碗和汤匙?” 事后春桃得意洋洋地跟春雨八卦:“后来嬷嬷还夸我了,说我思虑周全,屋内有两人,竟然在食盒内放了三个空碗,其实吧,春雨姐姐,那是食盒里本来就有的,也不知道是厨房内谁放的,嘻嘻,就这么让我得了个乖。” “然后嬷嬷不是亲手在给表小姐喂粥么,我就站在书桌边等着伺候王爷,王爷自然是自己吃的,不过,嘿嘿,春雨姐姐,之前是你看到了我没看到的,这次可是我看到了你没看到的,我瞧着,王爷吃两口,就看一眼表小姐那边,再吃两口,再看一眼表小姐,还一脸关切的样子,真的!不骗你,我看得真真的!” “知道啦,我信!那后来呢?”春雨也是有些遗憾自己当时被要求候在门外守着,无缘得见那一幕。 “后来?后来我们就收拾了汤碗、提了食盒出来啦,这你是知道的啊!你说王爷?王爷不是也跟我们一起出来了么?然后让你进去伺候表小姐睡下啊!”春桃双手一摊表示后面就没有什么八卦了。 春雨回想了下,也是,沈嬷嬷前前后后大概花了也有半个多时辰熬粥,这中间王爷和表小姐肯定都谈完事情了,表小姐还在发热,可不得赶紧歇下了么。 好在之前表小姐一直发烧说胡话做噩梦,等醒过来喝了药说了话又喝了粥,再躺下后就没有什么动静了,一直安稳地睡到了天明… 两个丫鬟八卦的这些话,如果这次再让沈复听见,其实是很能理直气壮地驳回去的— “不错,本王是一而再地看了表小姐好几眼,这是因为,本王当时并不太相信她所说的话。” 什么话呢? 记得自己当时听了她的那声“王爷”称呼,心里莫名觉得有些不太舒服,刚才不是还连名带姓地叫自己么?难不成那会儿还没清醒? 那自己当时是在她梦里么?梦里竟然敢叫自己名字?然后清醒了就又假装出一副正儿八经的守礼模样? 想到此,不知怎的,沈复心里有点酸溜溜的,说出话来便带了股自己都没觉察的不悦语气: “阿衡,你说当时周围只看到一条别的游船,这事没什么问题,为便于下手,自然是事先就安排好了的,免得被人看到。” 见周衡看着自己想要点头,却因为连颈部都被面部裹住没能成功,沈复的声音便不自觉地软了几分: “但有一点还是让人觉得说不通:照你所说,你后来上岸的地方应该是在柳湖的下游,那边沿岸多有打渔人家居住,不过,也正因如此,从头到尾,为何整条河道的经过船只都没看到你?” /74/74711/22858395.html 第二十九章 相信我 “叫周衡啊!”那床上的棉被团不假思索地回答了声,见沈复听了后并没有再问什么,停了一下,便主动一脸诚恳地表示:“没事,王爷,你有话尽管问。” 人感觉越来越困,周衡再次打了个大哈欠,见那书桌旁的人听了后依旧没什么表示,唉,长夜漫漫,大家早点把话说开、早点睡不行嘛,便轻咳了下打破了屋内的安静: “要么这样,王爷,这件事也不急于一时,你可以回去后再想一想,反正跟你也没什么关系,然后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明天想起来了再问我,我如今也无处可去,呵呵,不好意思,说起来,回去之前可能还是要赖在你府里了,出去有风险,见谅哈!” 这会儿,周衡也放开了,要说之前还为了个周小姐的身份硬装一下,如今反正都告知对方身份了,便恢复了21世纪女生的正常做派,没办法,王府外头杀机四伏,回去之前的吃穿住行也确实要有赖于眼前这位高富帅,那就趁此提前诚心诚意地谢过吧。 想了想,诚意是得足,那干脆:“还有,别的无从证明,但泅水这事还是可以自证的,赶明儿有时间了,你派人找个有水的地方,我给你下水展示一下!” 虽然如今天还冷了些,但也只能这样了,眼见为实才能让人放心嘛。 “阿衡,哦,周姑娘,”沈复这次倒是说话了,周衡便赶紧表示洗耳恭听,见他说完这句却又停了下来,顿时给急了: “王爷,我什么都跟你说了呀,这件事,老实说,我觉得跟原来那个周小姐的家里人脱不了干系,至于是为了什么而痛下这等杀手,这我不知道,我初来乍到的不了解,也不想了解,如今我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了,你要是现在一时半会儿地想不出什么了,那…咱们要么今晚就先这样?” 虽然底下这张床看着硬了些,但被子又厚又软,加上自己现在困得要死,随便给个地方都能倒下睡着。 只盼着书桌后坐着的那位识相点,赶紧起身走人! 沈复却在这个时候似乎都想清楚了,抬头看着已经打哈欠打得泪眼朦胧一般的周衡开始一字字极为清晰地说道: “姑娘放心,不管你是周衡还是别人,沈某定然不会就此把你赶出府去,一应待遇也皆按照原先表小姐的身份来。” 这话让周衡松了口气,赶紧说了句:“多谢王爷体恤!” 沈复看了她一眼,接着说道: “至于你说的泅水自证一事,还是他日再说吧,眼下当务之急,一是明日一早沈某会派人去周府告知周太夫人和姨父姨母你在府里的消息。” 见周衡急着要插话,手一摆:“放心,姑娘刚才所顾虑的情况,沈某也想到了,是以明早会先派人去周府那边打听情况再伺机相告,你不用亲自去。” 行吧,反正起码这是王府,只要自己不出去,总归还是安全的,周衡便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沈复又看了她一眼,接着说第三件考虑的事: “不过如果事情果真如你所说,那河道上空无一船,此事非同寻常,亦非寻常人能做到,周府不行,沈某…倒是可以,不过犯不着如此兴师动众对付一个闺阁千金,所以,你说这件事跟本王没什么干系…其实,也未可知。” 意思是不太相信自己说的话?唉,周衡忍住哈欠,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学着以前电视剧里看到过的那样,一脸严肃地对着沈复表示: “这样吧,我发个誓,如果我刚才有半个字撒谎,就让我…嗯,要么你想一个吧!” 停了会儿见沈复没吱声,想来人家一个堂堂王爷不至于这般跟自己过不去,便主动加了句:“那就…留在你们这个世界当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无论哪个时代,姑娘们都不会这么诅咒自己的,这诚意够足了吧? 所以这次那位王爷也觉得听不下去了,接了句:“你!” 不过这个字一说出口,后面又没了。 无妨,我已尽人事,信不信在你,反正等我回去,管你们到底是什么情况!这会儿周衡已经觉得除了睡觉,什么事都无法让自己再去计较、再提起兴趣了。 结果,唉,还是有一样事情是让自己感兴趣的— 耳边传来了对面那位靖王爷的话: “不过,沈某也在此先实话实说,靖王府并没有你说的什么马首黑玉雕。” 什么?没有马首黑玉雕?那我还怎么回去? 这是周衡的第一反应,惊得她打了一半的哈欠都给停了,张嘴瞪着沈复。 不过眼睛眨了两下,转眼又安慰自己:这是眼前这位看着颇有想法的王爷故意来套自己的话吧?唉,摇摇头合上嘴表示自己很失望: “王爷,看来你还是不相信我!” “不是…”沈复本能地想要辩白,话说出口又觉得没这必要,自己可是堂堂靖王爷,眼前这姑娘如今事事都得仰仗自己,根本无需再跟她说明。 不过,人家好歹也是个姑娘,还是给她留点体面吧,便又接了句:“…不相信你,这样吧,此事先放一边,只一样,从今晚的情形来看,周家那边的长辈都以为阿衡,嗯,周小姐落水失踪而受到了极大打击,所以明日一早本王会先派人过府询问进展,之后会私下找个机会跟姨父姨母告知他们的女儿还活着的消息。” “刚才你也说了很想回去见到你的外祖母,于情于理,想必你也会配合下,好让周家长辈不再伤心,对吧?” 原来是为了这个! 周衡顿时放下心来,这位靖王爷还真是有城府,看来是想来个缓兵之计,查验下自己所述是否有问题,毕竟明日里搞不好就捞到黄嬷嬷她们了,如果只捞到三人,那自己的话还是比较可信的。 再者,那周家跟他是亲戚,周小姐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那周太夫人上了年纪,受此打击对身体搞不好都会有很大的负面影响,沈复想要拿自己这具皮囊去安抚周家人卖个大人情,也算是合情合理。 所以他怕自己提前跑了,便借故说什么没有马首玉雕,实则是以此为要挟吧? 要挟自己先继续扮演周小姐的角色,等事情水落石出了再放自己走。 定然是这个原因! 想到此,周衡便又高兴起来了,点点头表示同意配合:“应该的!” /74/74711/22858396.html 第三十章 老姑娘 话说到这里,场面便开始冷了,毕竟,周衡觉得现在也没别的话好说了,沈复又是个话不多的,屋内便安静了下来。 好在没过多久,沈嬷嬷的松子粥及时到了,于是本来犯困的周衡感觉到了自己大半天空空如也的肚子的强烈饥饿感,一口下去便发自内心地大声赞了句:“好吃!” 再吃两口,又开心地跟沈嬷嬷重复了一次:“真好吃!” 沈复本就不喜欢吃粥,这粥又是自己亲口吩咐沈嬷嬷去熬给周衡这个生病的人吃的,心知定是不合自己口味的,可不知怎的,听到周衡的赞叹和喝粥的声音,竟然也有点想吃。 是以后来让沈嬷嬷暗自惊讶地看到,自家王爷不但难得地让丫鬟给他盛了一碗,还更为难得地把它给喝完了,以至于事后两个丫鬟还八卦了一番什么王爷连喝粥时都不忘关心地看着表小姐。 而其实呢,那会儿沈复心里想的是周衡之前所说马首黑玉雕的事,此事太过匪夷所思,让人觉得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 说信,子不语怪力乱神,哪有此等两人交换身体还毫发无损的事情。 说不信,偏偏眼前这位姑娘言之凿凿,如果明儿暮烟他们查明周家游船确实是被人打落水,那柳湖虽然不是大湖,但从湖里成功逃出来外加再游了一长段河道,就算是个会水的男人,在头上被击的情况下,也属着实不易了,更何况还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家。 呃,不过,照那姑娘的话说,她在她那个世界,竟然保持着什么七天游大概一个时辰泳的锻炼习惯…还说什么很多人会跟她一样,那…难道都是在河道里游? 且不说河道会很拥挤,姑娘家…光天化日的,就那么七天一次下水去游?就算只有头露在水面,那也…不成体统吧? 但人家竟然毫不在意,就那么大大方方地跟自己全都讲了,应该,还是有自己不知道的什么情况吧? 要么,哪天找机会问问?顺便也可以探探虚实… 沈复一边想,一边不禁看了几眼正幸福地裹着棉被跟个乖宝宝似的接受沈嬷嬷投喂松子粥的周衡,于是在春桃的眼里,便成了事后跟春雨八卦的那番情形。 却说之后喝了粥,周衡在书房内满足地歇下倒头就睡、一夜安眠,沈复则回了内院正房。 只是今儿这件事,连带刚才周衡所说的话,再联想到之前的一些事情…翻来覆去半天,躺在床上的沈复发现自己实在睡不着,到后来,索性放弃,开始双手枕头望着黑漆漆的账顶想事情。 还别说,如果这位姑娘真的不是阿衡,那,之前那天发生的事情倒是也说得通了。 要不然,阿衡不至于会突然跑到竹林那边去,也不会上了假山亭子又主动下来说并无想不开之意,等自己上了亭子,还非常爽快地说让自己想纳几个侧妃就纳几个,这些言行都跟往日阿衡的做派相去甚远。 想到此,不知怎的,沈复发现自己的眼前竟然很是清晰地浮现出了周衡那张明丽的脸,黑白分明的杏眼,白皙的肤色,记得上次在大相国寺的藏书阁看到,太阳底下那脸上都能看到些细微的小绒毛,可爱极了,然后是小巧的鼻子,再下来…便是娇艳的如花瓣一般饱满丰润的嘴唇。 据说姑娘家都是抹了口脂的,唇色红润娇艳些也是正常,不过阿衡,哦不,如今这位姑娘,在水里游了那么久,竟然还是这般…好看,那自然是她本身自然的颜色了。 哪怕是在无人看见的暗夜里,想到这里,沈复也是依旧觉得脸上有些发烫,按说往常他可从来不注意这些,姑娘家的穿着打扮他一点都不感兴趣,也从没去注意过…想到这里,沈复抽出颈下双手,不自在地改为放到了被子上,又自嘲一般地给自己转移到了先前在书房时的思路: “都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没想到竟然会让我碰上这样的事情,也不知是真是假,难道一个人真能跟另一个人换个身子?就凭什么马首黑玉雕?但是府里应该没有这么件宝贝啊?” 这么一想,又控制不住地想到了那位姑娘刚才所发的誓:“…留在你们这个世界当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无论是不是她口中的“这个世界”的人,一个姑娘家,敢下让自己孤独终老的重誓,也算是很真心了,所以,想来也可以姑且一信吧? 不过,如果要留在这个世界,那她就还是如今这副相貌,又怎么会嫁不出去当老姑娘?原来那位周家小姐虽说被长辈们宠得娇纵任性了些,但相貌还是可以的,想娶她的人定然有的是。 当然,她还跟自己有婚约在身,也不是别人想娶就能娶的… 迷迷糊糊中,沈复发现自己又站在了府里的假山底下,上面亭子里的栏杆上,站着个姑娘,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周围倒是没有什么人,连平日里跟着自己的晨风暮云他们都不在,于是自己便朝那姑娘喝了声:“阿衡,你要干什么?” 这话刚一说出口,隐隐觉得似乎哪里有点不对,但又说不出哪里有什么不对。 好在上面那人转眼就看清了,果然是阿衡。 只是她一副气哄哄的样子,脸上还挂着泪珠,嘟着嘴瞪着自己不说话。 “快下来,不许使小性子!”听见自己又喝了声。 “我不下来!”阿衡嘴一瘪,干脆哭出声来了:“我都要成老姑娘了!我还见不到我外祖母了!这样我可怎么活,呜呜呜…” 简直莫名其妙!什么叫成老姑娘了,还说见不到她外祖母了,谢老夫人可身康体健着呢! 自己最烦姑娘家哭哭啼啼的了,又怕有人闻声过来看热闹,便耐着性子哄她:“那你要怎样才肯下来?” “我要见到马首黑玉雕才下来!”阿衡依旧抱着柱子哭:“我要回家!我好想外祖母,呜呜呜…” 可是府里明明没有什么马首黑玉雕啊! 结果阿衡听了自己否认的话哭得更大声了:“你骗人,明明是被你藏了起来不想让我看到!呜呜呜…既然嫁不出去也回不了家,那我干脆死了算了!” 话刚说完,就见她抱着柱子的手一松作势要跳下来,算了,反正权宜之计嘛,于是沈复听见自己的声音说道:“玉雕就在府里库房收着,明日让嬷嬷拿给你便是了!” “真的?”那娇艳的双唇瞬间如花一般绽放:“沈复,谢谢你救我!” /74/74711/22858397.html 第三十一章 相信你 沈复清早醒来时,睁眼看到还有些暗的账顶,听着窗外的鸟鸣声,有一瞬间的失神,感觉刚才似乎在做一个挺美好的梦,可惜却又想不起来是什么梦了,只记得梦里的自己,似乎…还挺快活。 于是从起床梳洗开始,到吃早饭,一直到暮云过来跟他低声汇报周府那边的情况,沈复都一直在努力地试着想要记起那个美好的梦,以至于周府那边的动静也都不太走心地只听了个大概: “王爷,周府那边已经传来了消息,说周大人和几个儿子昨晚一夜未睡,周太夫人则是请了大夫开了安神药才勉强睡着,今早已经起不了身了,周夫人也是如此,几位少夫人在两边院子里伺候着,这会儿,只怕宫里太后娘娘那边也都知道了。” 周家的这番动静也是预料之中,毕竟落水的是周家最受宠的唯一的嫡出小姐周衡,她的婚事还是求的太后娘娘。 沈复对此便不置可否,思路也依旧一般停留在今早的那个梦上,记得好像是跟阿衡有关,可是到底是怎么个有关法,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等到出了府门上了马,被早晨清冷的风一吹,沈复便放弃了回忆,精神集中到了今日的千头万绪上,先是吩咐暮云: “周家那边的人留两个就行了,关注下宫里派去的人即可,其余的人手都去柳湖边看打捞情形,看下那边是否有可疑的人。” 停了下,又改口道:“分头行事。柳湖那边的打捞情况自然得关注着,此外…也去天香楼那边问问看,表小姐昨日在那吃了午饭,查看下当时可有遇到什么人。” “还有,你亲自去,沿着柳湖往南水门方向的河道,看是否有一片小树林,那树林附近可有打渔人家丢失了什么…女子的晾晒衣物,还有,当铺里也找人去问问,最近有没有成色上好的珠钗和耳饰,注意是死当,不过这事不急,你找个手下,让他慢慢查探,别打草惊蛇就行。” 暮云之前是一直在点头应是,听到这里,则是有些为难,期期艾艾地问自家主子:“王爷,那,属下可以管沈嬷嬷讨个姐姐帮帮忙么?” 别的打探也就罢了,问女子的晾晒衣物,这不明摆着得问那些妇人么?他好好的一个七尺男儿,大白天的去打听这个,别没的被那些泼辣的渔妇们给笑话死。 不,笑话还是轻的,万一被当作什么登徒子或者有着不可告人癖好的盗贼,那就冤大了。 沈复本来一直目视前方让马儿缓缓走着,听了暮云这话也是有些诧异,回头看了下,见这少年脸都红了,好吧,这事确实是自己考虑欠妥,打听的那几样都是妇人之物,一个到了定亲年纪的男子去问,自己觉得尴尬不说,难免也会让人心生别样联想。 “那就让嬷嬷给你找个稳妥的丫鬟,不,就春雨吧!”反正春雨也知情。 交代完,沈复一挥马鞭,胯下那一身漆黑的马儿“暗影”便一扬蹄,快步往皇宫方向跑了起来… 皇帝得知缺席早朝的周衍家里出了大事,当场便让沈复这位周家准女婿赶紧去周家代为转达他和太后娘娘对周太夫人及周家的问候,又在询问了兵部尚书后格外开恩地表示,既然近日兵部衙门里没什么事,把周家这件事忙完再说吧。 沈复便谢了恩,又跟旁边的兵部尚书告了假,之后在一众大臣们的议论声和各种情绪的目光里出了宫,打马直接往周府里去。 到了周家巷子口,早就候在那里的晨风便不着痕迹地跟了过来,低声跟他快速说了这一早上的情形: “暮云那边想必已经都跟您说了,如今这府里只剩下了女眷们,男人们一大早就往柳湖边去了,周大人是压根儿就没回来,昨晚一直亲自在柳湖边守着,唉!据说昨晚就捞到了两具尸体,不过不是表小姐,王爷您莫着急,表小姐吉人自有天相…” 话说到这里,偷偷看了眼自家主子,嗯,虽然表小姐那么个花朵一般的千金小姐就这么没了很是遗憾,不过么,总是王爷要紧,他对这门亲事向来不太满意,没了就没了吧,说吉人天相其实也是自欺欺人,那么大个柳湖,又捞了大半夜的,一个闺阁千金,到现在都还没捞到,哪还有什么希望。 唉,可惜自家王爷,要不是因为这门莫名得来的亲事,本来是可以直接排到京城黄金王老五前三甲的,当然,如果去掉宫里出身的那两位,本来是可以稳居第一的。 结果如今倒好,婚事还在,人没了,堂堂靖王爷,居然成了半个丧妻的鳏夫,想想也真是倒霉! 哎哟糟糕!想到此,晨风后知后觉地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自己干嘛这么多嘴提到表小姐! 怪不得王爷抿着嘴理都不理自己就过去了,连那“暗影”都打了个响鼻,唉,叹一口气,晨风表示自己也不想提表小姐啊,可是没办法,如今自己有多心疼即将支付给暮云的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就有多后悔当时吃饱了撑的打的那个赌。 那天从大相国寺求了签回来,想着解签师傅说的这是门好姻缘,自己便大胆地跟暮云下了注,唉,结果谁想到啊,这才刚过了几天啊,一整年的月银竟然就这么没了! 鉴于对银子发自内心的肉痛,晨风这一声叹气的动静不免大了些,惹得前头的沈复都回头看了一眼,吓得他赶紧低下了头。 不过,接下来他家王爷说的话,倒是又让晨风惊讶地抬起了头: “等下进了府,把你那垂头丧气的样子收一收,刚才你自己不也说了么,表小姐福大命大,一定会没事的,听到没有?” 我的王爷诶,我那不是为了安慰你么?再吉人天相,也架不住这都已经快一天一夜过去了啊,京城那些泅水好手们如今都在柳湖里白忙活着呢,可一直没有什么消息传来啊! 所以啊,既然活不见人,那不就是…想起暮云平常告诫自己的话,晨风把头一缩,老老实实地点头应了声:“是,属下记住了!” 之后进了周府,依着跟周夫人谢氏的姨甥关系及跟周衡的亲事,加上又说得了圣上口谕,沈复便被一路迎进了内院,见到了卧床不起的周太夫人和周夫人。 也不知当时具体情形如何,反正等几位候在房外的少夫人和一众丫鬟婆子惊讶地看到周夫人竟然颤巍巍地把靖王爷给送到了门外,吓得赶紧上前来搀扶时,周夫人因为病中脂粉未施而显得异常憔悴的脸上竟然还笑了笑,然后一脸欣慰地看着沈复说了句: “阿复,姨母信你!” /74/74711/22858398.html 第三十二章 勿声张 外头满院子的人,听到谢氏这话,第一反应是:唉,夫人这是因为伤心过度得了失心疯吧? 如今小姐生死未知,靖王爷作为跟她有婚约的人,又是皇上指了过来慰问的,自然是拣好听的话来安慰夫人,哪里就当了真了?要不然老爷和几位公子干嘛还在柳湖边一直不回来?而且靖王爷来了说了几句场面话,之后不也直奔柳湖那边去了? 可是小姐是夫人生的,夫人本就伤心欲绝,如今见了王爷,自然就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说什么就信什么。 唉,两位少夫人并周夫人身边的心腹嬷嬷一边想着一边都抹着泪想上来搀扶,谁知本来经过一夜折腾已经起不了床的周夫人谢氏这会儿竟然力气很大地推开了她们,还一脸不乐意地跟她们说了句: “无妨,咱们家阿衡吉人天相,如今能得陛下金口玉言照拂,定然会平安无事,你们都给我把眼泪擦了,我的阿衡好着呢!” 又吩咐丫鬟给自己梳洗:“母亲为了阿衡也是生生煎熬了一整夜,如今听了阿复的话,身子定然就好了!这会儿啊,咱们得跟她老人家请个安去,再陪她好好说说话、一起用午膳!” 好吧,看来夫人确实是被小姐的事给折磨得疯魔了,这下满院子的人不禁都低头落了泪:回头老爷那边有了什么消息,夫人这边可怎么受得住啊! 而且也不知那不负责任的靖王爷是怎么安慰的,没过多久,周太夫人那边竟然也使人来请夫人了,那派来的丫鬟年纪轻,这会儿竟然还一脸轻松地笑着跟正在梳妆打扮的谢氏禀报: “…靖王爷走了之后,奴婢几个进去,就见老夫人已经自己起身了,看着挺高兴的,又说要跟夫人一起好好吃顿午饭—” “看来我跟母亲是想到一块儿去了!”那丫鬟话未说完,就被谢氏给笑着截住了:“快,咱们这就给太夫人请安去!” 这一唱一和的,听得旁边的一圈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应对,唉,虽说只能靠神灵保佑出奇迹了,但这一刻,眼看着自家夫人这等疯状,周府的一众人也是真心盼着柳湖那边能有好消息传来… 好在,虽然没有好消息,但也起码没有坏消息,虽然,午后消息传进府,说是湖里捞到了小姐的外袍,再后来,连黄嬷嬷的尸身也给捞上来了,可是捞来捞去,哪怕周家雇来的那几个人后来又捞到了两具不知何时落水丧命的尸骨,小姐依旧没有找到。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周太夫人目光炯炯地一锤定音,旁边的谢氏也拼命点头表示同意,剩下其余的人不知该如何接话。 大家心里都明白,虽说是这么个理儿,但如今这情形有些特殊,小姐可不是失踪而是落水,时间拖得越长,其实反倒…越是没了指望。 可是能怎么办呢?老爷和几位公子都还在湖边坚持不懈地出重金派人下水打捞,家中的老夫人和夫人又都坚信小姐还活着。 到最后,连如今掌管府里中馈的周家长孙媳庄氏也出来说了句不知是自欺还是欺人的话: “兴许…阿衡福大命大,顺水漂流被人救起了也不一定。” 这话,其余几个周家的孙媳妇就不敢接了,是有这种可能,但…衡妹妹可是早就定给了靖王爷,如果她一个姑娘家,连外袍都没了,就这么顺水漂流被人救了,衣裙贴身,那…就算以后安然无恙地回来了,世人会如何看她?靖王爷又会如何看她? 这婚事还能作数么? 想到此,其中两个平日里走得比较近的孙媳妇相互对看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对庄氏这句的不认同。 她们这位大嫂只顾着顺应祖母和母亲的话,却忘了衡妹妹和靖王爷的亲事,那可是太后娘娘赐的婚哪,老实说,虽然自己也心疼衡妹妹,可为了周家阖府上下着想,也为了衡妹妹自己的名声着想,唉,说句诛心的话,女儿家在这世上本就步步掣肘走得艰难,如今衡妹妹又碰上了这等飞来横祸,就…还是衷心盼着她下辈子能再嫁个好夫婿吧! 至于那位靖王爷,哼,场面话谁不会说,且不说之前他就对衡妹妹不太上心,婚事一推再推,之前也一直不肯答应不纳侧妃,如今正好,借着衡妹妹的事,没了个未过门的王妃,侧妃就可以先纳起来了,而且没有正妃压着,想纳几个就几个! 搞不好如今大家都很是同情这位靖王爷了呢。 唉,说来说去,衡妹妹也是命苦,这么好的夫婿人选,当初也是她自己努力去求来的,却没相告终究还是无福消受啊… 脑子里思来想去的,手上布菜的动作难免就不注意了些,偏她们那位大嫂还特意出声提醒她们:“二弟妹、四弟妹,且留神些,祖母和母亲如今肠胃还有些虚弱,这粉蒸肉里含了糯米,还是少吃一点为好。” 行吧,说起来也确实是自己疏忽了,两人心里撇一撇嘴,脸上却赶紧笑着告了罪,好在被靖王爷灌了不知什么迷魂汤的祖母和母亲,这会儿一点都不计较这些… 却说柳湖那边,沈复赶过去找到了正在周家临时租用的一处湖边茶楼里躺着的周衍,跟他传达了皇帝的慰问,待对方有气无力地下跪谢了恩,便遣散了屋内其余的人,跟刚才在周府告知周太夫人和周夫人一般,原样的话说了第三遍: “...总之就是这样,姨父切勿声张,阿衡如今就在王府里好好地待着,今早出来时,沈嬷嬷说她的烧已经退了。” 见对方也跟刚才那两位女眷一样,听了自己的话,因为自己事先的叮嘱,虽然眼含热泪却依旧紧紧抿着嘴生怕发出欢喜的声音来,心知跟自己所想无误,这三位阿衡最亲近的长辈,自然是跟此事没有干系的。 于是缓了一缓,便接着告知自己的想法: “这件事,昨晚我和阿衡已经推敲过了,不说别的,单说那游船预订之事,必得通过府中人才能知情,想来这也是黄嬷嬷她们都被灭口的原因。” “是以阿衡昨天傍晚便没回家来了王府,觉得如果不找出幕后主谋,只怕来日又生祸患,我们俩商量了下,决定先把她的消息暂时隐瞒下来,府里那边,太夫人和姨母我也都跟她们说了,等回头查出了真相,阿衡她再回府也不迟。” “所以如今咱们就一直对外说,既然湖里捞不到她的人,那阿衡必然还活着,如此,以后就算皇上知晓,咱们这做法也不算欺君,毕竟是为了让此事能水落石出嘛,至于阿衡那边,姨父放心,一应生活起居—” “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周衍咧着嘴一把拉住沈复的手,眼睛闪闪发光:“阿复,好孩子,阿衡有你照应着,我们都是再放心不过了!” /74/74711/22858399.html 第三十三章 求不得 这个“我们”,自然包括了周太夫人和谢氏那对已知情的婆媳,这件事情上,周衍觉得自己可以代表母亲和夫人的意见。 没想到阿衡看人看得这么准,当初只以为她是贪图沈复这小子的皮相才要死要活地一心要嫁给他,谁知如今阿衡出了事,没想到这位王爷外甥竟然还挺可靠,妥善安置了阿衡不说,如今更是一心为着她而奔波,呵呵,长此以往,以后想必也会是个靠得住的夫婿/女婿。 搓搓手,周衍心里只觉乐开了花:没想到啊没想到,阿衡大难不死不说,竟然还因祸得福啊,照这么在王府住一阵子,嘿嘿,两人朝夕相处的,没有感情也会自然生了感情,看这小子还要不要纳侧妃! 没听现在这小子开口闭口就是“我们”么?还说什么“我们俩一起商量了下”,嘿嘿,现在就跟小两口似的,都说患难见真情,这小子看来对阿衡也不是那么薄情寡义啊。 想到女儿,又一阵心疼:被人用船桨砸晕了落水,又一路从柳湖里昏迷着漂流而下,也幸亏被那树枝给挡住了,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得亏阿衡福大命大! 没错,跟周家婆媳那边一样,周衍从沈复这里听到的依旧是周衡被船工击打落水、昏迷后一路漂流、后被树枝挡住才侥幸得以上岸的版本。 先不说一个闺阁千金靠自己一路游上岸的事不太能让人信服,就说真是如此,现在看着,周衍作为父亲都不知道女儿会泅水,他日万一此事泄露出去,一个不慎,搞不好就要牵扯到昨晚那位姑娘嘴里所说的什么身体互换之事。 此事一旦宣扬开来,那可真成了欺君大罪了,到时那杀人的船工及背后主谋搞不好反倒没事,而周家乃至靖王府却很可能因此而遭殃。 是以沈复自己虽然依旧对那位声称自己并非原来的周衡、名字却说也是叫周衡的姑娘谨慎地持保留意见,但几经权衡,却仍是选择了对她有利、也对自己和周家都有利的说法。 之后又趁着这难得的相处时间,跟周衍大致说了周衡昨晚来王府找自己投靠的理由,意思是生怕周府里仍有人对她不利才转而投靠靖王府寻求庇护,听得周衍不禁又由喜转怒:“他nn的,哪个天杀的,竟然敢算计到我们家阿衡头上来了!” “我们家阿衡这么乖巧懂事,他nn的,招谁惹谁了!” 呃,沈复听得有些无语,且不说原先的阿衡是不是真的那么乖巧懂事,如今自己之所以跟他这位周府的一家之主说此事,也是想提醒他想一想现在府内有没有什么不妥的人或者事,谁知这当爹的还真是疼女儿,开口就夸起了女儿的好。 而且更令沈复啼笑皆非的是,周衍夸完了女儿,也不忘夸他这位准女婿:“当然,阿复你也是个好的,我觉着吧,这件事,搞不好跟你也有关系。” “你想啊,阿衡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就是上你府里做做客,再就是之前去大相国寺看看书,那可是菩萨跟前呢,对了!赶明儿我得上那儿去给菩萨多添点香油钱,阿衡这次可多亏了菩萨保佑,定然是菩萨见她日日去藏经阁看书—” “姨父!”沈复忍无可忍地喊了他一声,这周衍定是被女儿生还的好消息给弄得太过兴奋了,说话都有些前言不搭后语,现在的当务之急可不是这个啊:“咱们还是先想想此事背后的真凶主谋在何处吧?要不然对阿衡总是个隐患。” “真凶主谋?”周衍觉得诧异,盯着沈复双手一摊:“对啊,现在就是在说真凶主谋啊,阿复你不觉得,这件事搞不好是冲着你来的么?” 怎么又牵扯到我头上来了?沈复无语,这周衍跟那原来的周衡可真是父女俩,什么事都能往自己身上扯,一时间,倒是也有些希望现在的周衡跟人互换身体这档子事是真的了。 “真的,阿复,”偏偏周衍还一脸“我不跟你开玩笑”的认真表情,恳切地解释道: “我刚才的意思就是想说,我们家阿衡其实不太可能招惹什么人,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人又乖巧懂事,所以想来想去,唯一能让别人嫉恨的地方也就是跟你定了亲这件事了,我的靖王爷!” “不瞒你说,咳,我们也是怕你担心没跟你讲,打从咱们两家定了亲起,那会儿阿衡还挺想出去赏个花赴个宴啥的,小姑娘嘛,想着自己能跟人品相貌才华能力样样拿得出手的靖王府世子定了亲,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好事呢,所以当时也确实有些炫耀的小心思,结果你猜怎么着?” 这事其实沈复也略有耳闻,那会儿他对这门强压下来一般的婚事满心的不愿意,得知周衡在别人家吃瘪或者被羞辱,心里还觉得有些快意,不过如今不比三四年前,周衡也不复当年那个娇蛮任性的小姑娘,是以现在听了周衍这番述说,也是有些不自在,为了掩饰,便很违心地摸了摸鼻子说了句: “姨父过奖了,当初我也曾从长姐那里听说过一点这方面的事,是以后来阿衡来我府里种花种草的都随她意,想着这样总比上别的府里…自在些。” 自在些?切,那你还不是躲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周衍鼻子里轻哼了声,不过看破不说破,如今好歹是收留了阿衡在他王府里,自家有求于人,这事也就别太较真了,要较真也还是先较真眼前的正事儿吧,周衍便也违心地点点头表示同意沈复的说法: “可不是,后来她隔三差五去你府上,我们做长辈的也不好总拦着她,毕竟真论起来,她也喊你一声‘表哥’不是?” 是啊,所以阿衡才有恃无恐地整天不请自来!沈复便也没再说什么,反正如今在自己府里的那个可不一样了。 周衍看他样子,也赶紧见好就收,转眼换了副严肃的神色: “所以啊,阿复,我是觉着,这件事,你说,会不会是哪个刁蛮任性被家中宠坏了的姑娘,因为对你求而不得、相思成疾,才对我们家无辜可怜的阿衡痛下了杀手?” 啥?还能有这般解释? 一时间,沈复也是被周衍这一番独辟蹊径的解释给深深地震惊了! /74/74711/22858400.html 第三十四章冲谁来? 周衍也很震惊,这话入情入理啊,怎么就让眼前的准女婿从脸上一直红到了耳后根呢? 看来毕竟是还未成亲的年轻人,脸皮薄啊,但是目前能想到的确实只能是这么个原因了,要不然,谁也犯不着、且也不具备这样的实力来对付周家的嫡出小姐吧? 再怎么说,他们家阿衡,可是四个哥哥之后唯一的妹妹,这也是自己当初给女儿取名为“衡”的原因,这样家中才儿女平衡了嘛,一个细皮嫩肉的宝贝姑娘可顶四个让人净想抄棍子的毛糙小子呢! 所以啊,阿衡作为周家三代仅有的嫡女,金贵着呢。再说了,阿衡母亲可是姓谢的,谢家什么人家?护国公府啊! 往祖上溯三代,那可是为武帝立下汗马功劳的护国公府,再往上溯两代,更是跟随太祖太宗皇帝、位列四大开国公府的护国公府。 还有自己的母亲、阿衡的祖母,出自同样跟随武帝立下汗马功劳的禁卫军大统领家,祖母白夫人更厉害,那可是当年京城的传奇人物,武帝晚年时能进宫相伴一待就是好几天、亲如姐妹一般,如此殊荣,就算自己的祖母、那位也是出身于周家的周太妃娘娘所出的武帝亲妹五公主,都没有呢。 所以啊,阿衡可不是一般的千金小姐,身后从母亲到祖母到曾祖母再到曾外祖母,哪个不是本朝数得上名字的尊贵女性? 沈复是年轻才俊不假,靖王府更是本朝唯一的异姓王府,但阿衡的身份,也是配得上他的! 要不然,母亲进宫求太后,太后虽然一时没答应,说要先去问问对方靖王府的意思,那会儿先帝还在,知道后照样帮着自家说服了靖王爷。 说白了,先帝也好,老靖王爷也好,不也是觉得周家姑娘堪配他靖王府世子么? 想到这里,周衍也是油然而生一股豪气:他nn的,周家如今虽然不如以前了,但好歹也是武将人家,等到找出那背后之人,管他是谁,有一个算一个,决不轻饶! 于是大胆地伸出手拍了拍眼前准女婿的肩,慷慨地表示: “阿复,回去你跟阿衡说一声,别怕,有爹爹在,还有几个哥哥,还有她叔伯和堂兄弟们,周家子弟不惹事,可也不怕事,碰到那来搞事的,哼哼,来一个灭一个,来两个就灭一双,管教他们有来无回!” 说完了,还配上一副很是狰狞的表情,把拳头捏得咔咔想,一副立马就能起身打架的样子。 沈复:… 之后两人又说了会儿柳湖边的打捞情况,中间周衍开始打哈欠一副犯困的样子,沈复看着觉得好笑,看来也是可怜父母心,如今得知女儿安然在世,一颗紧绷着的心松懈了下来,好歹熬了一天一夜,自然是觉得疲惫不堪撑不住了。 于是便也不多留,刚好暮云也找过来了,沈复便告辞了出来。 “王爷,春雨姑娘已经打听到了,沿着柳湖往下,河边确实有这么一片小树林,而且也确实有人家丢了晾晒衣物。”暮云先简洁地禀报了主要消息。 沈复停住脚步望向四周,杨柳青青,桃花盛开,虽然周家的事如今已经传了开去,但柳湖边依旧游人颇多,湖上也依旧有点点游船,俨然一派春天的繁盛气息。 “那树林…”沉吟着问暮云:“离这儿远么?” “回王爷,属下之前便是从那儿过来的,骑马用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暮云办事还是牢靠的,对此胸有成竹:“如果是走路,估摸着大概得一个时辰吧。” 所以也就是说,那位姑娘竟然在水里游了一个时辰?那可真是…相当厉害了,看来以后确实可以找个机会验证下,沈复便“嗯”了一声没再多问什么,上马回府。 路上不知怎的,倒是又想起了刚才周衍所说的那番话,细细琢磨了一番,竟然也觉得有了几分道理,又暗自庆幸,当时没有第三人在场,要不然…也是挺尴尬的。 既然想通了,沈复也不是拘泥的人,便决定以后要多加注意这个方向,毕竟,周衍如今只是个礼部五品官员,靠的还是祖上荫封和裙带关系,对朝中和宫里的情况并不太清楚,想必今天他说这番话也只是猜测,并没有什么真凭实据。 但自己不一样,本来并没有放在心上的一些事,如今被周衍这番话一提醒,倒是觉得有了点新的想法。 不过事关姑娘清誉,也关乎自己和靖王府的前途,对方能如此大胆,定然是大有来头的人,所以如今这种新的想法,就算跟长姐这样亲近的人,自己都暂时不便透露,更不用说交代手下的人去查探了。 想到此,饶是自认自己算是冷静自持的人,沈复也是觉得心头一阵烦乱:难不成整件事真的是冲着自己来? 要真是如此,府里的那位姑娘也算是因此而莫名遭了无妄之灾、被自己给连累了。 如此想着,等回到府里,沈复不免第一时间进了内院去了书房,找候在门外的春桃低声问起了周衡的情况:“表小姐烧可退了?” 得知对方已经退烧,但今早起来后却觉得头晕、恶心,连带着勉强吃进去的早餐也都吐了出来,如今已经在床上躺了一个早上了,午饭也说不想吃,说头痛得厉害,沈嬷嬷正在里头给她喂药。 虽说如今大致相信了周衡所说的话,但毕竟周家那边如今也都知道了她在王府里,既然身子不适,还是得关心一下,沈复便在外头喊了一声“阿衡!”,抬腿便想进去看看。 沈复来之前,周衡正躺在已经重新铺了一层厚厚垫被的罗汉床上,被沈嬷嬷一口一口地喂着药,一边听她唠叨: “表小姐不用担心,喝了这药,再好好睡一觉,头痛自然就缓解了…要是想吃东西,您就尽管吩咐,奴婢让春桃在您跟前候着…这一个早上都没进食,最好还是吃点儿,昨晚的松子粥您不是说好吃么,要么嬷嬷再给您做一份?” “不用了嬷嬷,”周衡咽了一口苦苦的汤药:“等下我还是先睡会儿吧,如今头还是痛,万一吃下去又吐了。” 好担心啊,脑袋里不会是被打出血了吧?这可是在古代,颅内出血啥的也不能开刀,还是多躺躺吧,也希望老天保佑,别让自己在回去之前就先挂掉了,唉! 又担心自己的样子,问沈嬷嬷:“嬷嬷,我现在脸上是不是肿得很厉害?很丑吧?” 沈嬷嬷也好,小春桃也好,都不肯给自己拿铜镜,刚才摸了下,感觉脸上浮肿,想必是被那头部击打的肿块所影响。 正这么说着,门外一阵动静,沈复的声音传了进来:“阿衡!” /74/74711/22858401.html 第三十五章 看不见 开口叫人的时候,沈复其实有些别扭。 毕竟,如今躺在屋里养伤的那个人,多半已不是原来的周衡。 但又不得不这么叫她。 好在等他进了屋,发现对方其实也不是很坦然,整个人竟然都躲到了被子底下,只露了些黑亮的秀发在外面。 沈复便有些想笑,心里也不觉得别扭了,还温和地劝了她一句:“听说你头痛得厉害,想必是被击打的部位仍有些淤伤,过两日定会有所缓解,不用担心。” “多谢王爷关怀。”被子里传来一个闷闷的声音,又跟床边还未喂完碗里汤药的沈嬷嬷表示歉意:“嬷嬷,我不喝了!” 沈嬷嬷见状便笑着跟沈复解释:“表小姐头上有点肿了,想来得过几天才能消肿。”也不知这话自家主子听不听得明白,姑娘家自然是在意自己相貌的,尤其是这位平日里很是在意自己在王爷面前形象的表小姐。 毕竟王爷还是她的未婚夫婿,沈嬷嬷觉得表小姐的做法很对。 可惜沈复听了并没啥感觉,还点点头表示同意:“不错,得过几天。” 又温声让周衡赶紧从被子里出来:“姨父他们那边我都说了,柳湖那边也去看过了,你出来吧!” 这是有话要跟表小姐说的意思了,沈嬷嬷熟门熟路,赶紧给自己找了个由头端了药碗告退了:“表小姐,奴婢还是去给您熬一碗粥吧,养伤也需要力气呢!” 行吧,既然你这么坚持,周衡便窝在被子里应了声:“好,那就劳烦嬷嬷了!” 等沈嬷嬷出去掩上了门,沈复便在书桌前坐了下来,一边仍觉得有些好笑地调侃了周衡一句:“这么捂着,你不嫌闷么?” 嫌啊,而且这么捂着,都觉得头也痛得更厉害了,喘不上气,可是我现在估计都肿成个猪头样了,还是不想这副样子见人啊。 周衡便依旧躲在被子里瓮声瓮气地回了句:“有什么事你就说吧,我听着呢。”结果这一说,便觉自己说话的热气都迎面又喷回了脸上,被子里实在闷得慌。 想了想,周衡便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来,悉悉索索开始摸记得刚才放在枕头边的帕子。 书桌旁的沈复看得真切,只见一只纤瘦白嫩的手慢慢地从被子里伸了出来,先是在枕边摸来摸去摸了一会儿,成功揪住了一条放在枕边的帕子,之后那手便拿着帕子又快速缩回了被子里。 沈复只觉有趣,便也没继续说话,不动声色地想要看她干什么。 结果很快,就见那床松花绿的被子慢慢地被拽着往下滑动了些,然后露出了一张脸— 确切的说,是一张用帕子盖住了的脸。 哦不,其实是盖住了大半张脸,鼻子以下的部位还是露在外面的。 沈复看着那张如今简直是没法不去看它的樱桃小嘴,喉结滚了一滚,提醒自己,对方反正看不到自己。 饶是如此,等那娇艳的小嘴一张,吐出一句:“你接着说吧,我听着呢。”还是觉得心里起了股异样的情绪。 好在周衡如今用帕子遮着脸,自己也觉得这副样子有些怪,自然没有察觉到沈复扭头避看却又回头再看的异样,她跟沈复更是算不上熟悉,便只集中精神把注意力放在听沈复接下来说周家那边的情况上。 但要是春雨和春桃那两个丫鬟这会儿听到沈复接下来说话的样子,却会觉得很是惊讶:向来语气清冷的王爷几时变得这般低沉温和(柔)了? …沈复先是大致说完了跟周家几位长辈见面的情形,结束时不忘安抚周衡: “你放心,周家姨母说要悄悄来探望你一下,被我给拦住了,不过少不得,她身边的嬷嬷,或者太夫人身边的人,这两天可能会过府来看望你,你放心,有沈嬷嬷在旁边接待,到时你只需…少说话便是了。” 意思是怕自己说话露馅?周衡有些不以为然,撇撇嘴表示:“你放心,我好歹也在周家待了好几天了,言行举止啥的,别说其他的人,就连黄嬷嬷她们—” 本想说连黄嬷嬷、晨露暮烟她们这几个贴身伺候的人都没觉出有什么问题,不过话一出口便想起来,这几个可怜的人都已经不在了,便赶紧停住了嘴。 顺便,习惯性的,因为觉得失言,而吐了吐舌头。 这一幕,不远处的沈复眼睁睁地看着,忽然发现自己居然在这个时候想起了清早的那个梦! 梦里眼前这位姑娘非要让自己拿出什么马首黑玉雕,说如果不给,她就从假山亭子里跳下来,为此自己不得不哄骗她,说明日就让沈嬷嬷从库房里拿给她。 谁知自己这么一说,这姑娘破涕为笑不说,还一下就从那亭子里跳了下来,确切的说,是飞了下来。 然后也不知怎的,竟然就飞入了自己的怀里,不仅飞入了自己怀里,还在自己接住她的同时直接抱着自己的脖子就亲了下来,一边亲还一边叫着自己的名字说谢谢救她。 接下来的情形,沈复红着脸回想着,怪不得自己醒来时感觉满心的欢喜… “王爷,王爷!”被周衡抬高的嗓门给喊“醒”,沈复赶紧不自在地轻咳一声解释道:“刚才在想一些事情,抱歉,你接着说吧!” 脸上有些发烫,好在也没人看到…看了眼那用帕子盖住的脸,又再看一眼那红润柔软触感极佳的嘴唇…沈复强迫自己移开目光看向窗外。 说什么说,我是在等你说啊,还一直清喉咙,年轻轻的,是喉咙里有痰么,周衡也是无语了:“王爷,是你刚才说有话要跟我说。” 是么?沈复不禁又轻咳了声:“哦,是了,刚才本王是想跟你说,周家那边这两天会派人过来探望,不过皇上准了我这几日不用上朝帮一下忙,万一有什么事,沈嬷嬷自会派人找我,无须担心。” 这些事,其实跟我没什么关系,周衡沉默了下,然后鼓起勇气问了句这一个早上一直在考虑的话: “王爷,要么,你还是…早点让我看下府里的马首玉雕吧?” /74/74711/22858402.html 第三十六章 嫉妒恨? 这样的话,我回我的21世纪,原身也回归正位,你就不用担心周府那边过来探望我的人会看出什么端倪了,多好! 周衡之所以这么问,实在是,这一个早上对她而言很不好过,头一直痛不说,还连着眩晕、呕吐、吃不进东西,心里便无比想要回家,想要美美地躺在自己的小窝里,刷剧、点外卖、玩手机,想干嘛就干嘛! 沈复听了这话则是一下愣住了:没想到这位姑娘一开口竟然是这么个要求。 看玉雕?王府里真的没有什么马首玉雕啊! 难不成真的要跟梦里那般、哄骗她说明日让沈嬷嬷从库房里拿给她?那她会不会也跟梦里那般,高兴地扑上来抱着自己… 沈复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在发热,忍不住又转头看了眼那张盖着帕子的脸,以及,红唇。 又是一阵心猿意马,一时间也是想不出该怎么答复她。 周衡耐心等了下,并没有等来痛快的回答,以为对方是不肯答应,也是,那般神奇的东西,自然是个价值连城的宝贝,哪能轻易说看就给看的。 何况这人刚才已经在自己面前开始自称“本王”了,想来也是为了提醒自己,主动权掌握在他这个王爷手里,天底下并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行吧,那既然没有免费的午餐,周衡觉得自己就主动一把好了,便诚恳地接着又补充了一句: “要么这样,王爷,我也知道这玉雕是个稀罕物,搞不好还是你们沈家的传家宝,放心,其实我也就是看一看,不会把它怎么样的。如果你还觉得有问题,那这样,你就提个条件吧,比如说,让我帮你做什么事之类,你觉得可不可以?” 至于看到那玉雕后摸一摸什么的,现在自然不能跟他明说,万一真的是人家的传家宝呢?所以只要先让对方同意给自己看一看就行,到时趁人家不注意上前一摸,嘿嘿,就可以回到自己的快乐老家啦! 周衡想入非非,这话却说得还在旖旎情绪里的沈复一愣:提条件?这是认定那玉雕在自己王府里了?还什么传家宝!那玉雕当真是样宝贝么? 也是,如果这位姑娘所言非虚,能让两个人互换身体之物,自然是样价值连城的宝贝。 那这样的宝贝更不可能在靖王府了! 不过,抛开那不知在何处的马首玉雕,这姑娘所提建议…好像也是个办法。 最起码,也算是个缓兵之计,拖得她应付了周家的人、甚至找出幕后指使行凶之人再说。 这么想着,沈复便又想起了之前周衍跟自己说过的那番话,如果真的有这么个刁蛮任性以杀人为乐的坏姑娘在幕后指使,而自己又因为各种限制不便查探,那么,既然这姑娘如今主动提出可以帮忙做事,是不是说,也可以,先答应下来? 反正想必如今满京城的人都认为周家嫡出小姐已经死在了柳湖里,就算以后有熟人觉得两人面容相似,也绝不会联想到是同一个人,行事没什么不方便的。 而这位不知哪里来的姑娘,说话行事必然与原来的周衡有异,与其让周家的人日后对其生疑,还不如把她支开,让她帮着自己做事,天长日久的,大家也就淡忘了之前的周衡是什么样子,这样也算是一个稳妥的法子。 更妙的是,对自己而言,查探某个姑娘这种事,也就只有眼前这位姑娘能帮自己了,毕竟此事她也是受害者,也不会将此事宣扬出去。 如此,自己也能因此化被动为主动,把那幕后的势力给查清楚,真是最合适不过了! 当然,从目前情况来看,幕后势力非同小可,也不一定能查清楚。不过,事情如果办不成,那自然两说,但如果事情确实是这么个走向、且还真让她给查了什么眉目出来,那大不了、大不了自己到时再找人雕一个马首出来就是了! 对啊,想到这里,沈复只觉豁然开朗:反正对方只说是马首玉雕,那只要自己到时交出一个马首玉雕给她就行! 对不上号不要紧,毕竟谁也没见过这姑娘嘴里说的东西,靖王府只有这么个玉雕,货不对版也怨不着人,并不算食言。 于是这次周衡很快就等来了靖王爷的回答:“确实,有件事需要姑娘帮忙查探。” 花了些功夫,在沈复委婉的说明下,周衡总算是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为此差点控制不住要掀开自己脸上的帕子、坐起身跟对方详(八)谈(卦)此事: “所以你的意思是,其实有个姑娘在暗恋你?然后暗恋到把你的未婚妻给杀了?” 这姑娘也太恐怖了吧,简直是心理变态啊! 周衡只觉又震惊又生气:合着你们俩这么一作,人家三条人命就这么没了!要不是自己会游泳,那就是四条人命、整整四条人命啊! 看来这位靖王爷皮相太好也是个问题,又或者说…搞不好这位高富帅做了什么让人误会的事,让那变态姑娘误以为…对了! 想到这里,周衡觉得自己应该找到了事情的真相,心情也迅速切换到了兴奋状态,连声音也都不自觉地大了起来:“王爷,该不会是你以前承诺过要纳人家为侧妃吧?” 结果承诺的事情没兑现,又或者说,因为斜刺里杀出了原身要求这位靖王爷婚后不纳妾的要求,于是眼看事情成不了,那变态姑娘就因爱生恨,把一腔怒火撒到了一心想要逼着王爷签字画押不纳妾的周家小姐身上。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这叫什么?21世纪5个字就可以精辟概括— 羡慕嫉妒恨! 不错,一定是这样的!周衡手一拍,觉得这会儿头已经基本不疼了。 沈复还在对方毫无顾忌说出的“暗恋”、“未婚妻”这几个字眼里懵着呢,听到周衡下的论断,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反驳起: “不是…什么暗恋!哪有…你听我说…哪有什么承诺!放肆!” 说到最后,竟然提高了嗓门、色厉内荏般地喊出了这么两个字。 /74/74711/22858403.html 第三十七章 天了噜! 可惜对面那个姑娘并非土著,听到“放肆”两个字不但毫无所觉,还捂着嘴一副生怕自己笑出声来的样子:“好啦,不说就是了,明白啦!”最后面三个字还刻意拖长了声调,听着很是恼人。 然后见沈复说不出话,更是得意地继续顺着自己的想法往下讲,手也伸了出来,在被子上头时不时地比划着: “王爷你长得这么一表人才,有姑娘疯狂喜欢你也是可以理解的嘛!要搁我们那个世界,你这是顶级高富帅啊,顶级的!自然会有粉丝嘛,高富帅你听得懂吧?反正就是字面的那个意思,这个应该不用解释,粉丝就是,呃,反正就是疯狂喜欢你的人。” “所以啊,你这种情况,我想想,有句古诗怎么说来着,叫…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对!那反过来也可以说,谦谦君子,淑女好逑嘛!反正你们这个时代一个男的可以三妻四妾,虽然这一点我是极不认同,但就算你跟周小姐定了亲,不代表她们就彻底没有机会了啊,正妃做不了,侧妃也可以嘛,呵呵。” 侧耳听着书桌旁毫无动静,以为对方心虚,周衡便说得更来劲了,手还往被子上重重一拍以示强调: “但是啊,王爷,不是我说,这么可怕的姑娘,如果查出来是谁,你可不能心软啊,更不能因为她喜欢你便把她纳为侧妃啊!” “不说别的,黄嬷嬷几个可死得太冤了,咱们得帮她们报仇才是。” “而且这样的姑娘成了侧妃,那以后你娶了原来的周衡或者别的谁做正妃,谁知道这疯姑娘又会做出什么事来呢?后宫,哦不,后院不宁啊!这种人一般独占欲极强,定然不会喜欢跟别的人分享你,真的。” “这事其实跟我也没什么关系,不好意思,有点多嘴了,不过,我也算受害者嘛,还是有点发言权的,要不是我会游泳,哦,你们叫泅水,那原来的周衡就回不来了!” “我俩既然都叫周衡,又共用过同一个身体,相逢即是有缘,就算以后各回各处,也不愿意看到她再被害了,你说是不是?” “所以啊,现下你问我愿不愿意,当然是一百个愿意啊,为了我自己,也为了另一个周衡,更为了黄嬷嬷她们,放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帮你查出真凶的!” 说到最后,感觉头痛已经基本可以忽略了的周衡双手响亮地一拍,以示自己的决心。 …沈复看着那对娇艳的红唇一张一合,一开始是震惊,之后是尴尬,再之后,觉得简直没法再忍耐下去,什么“淑女好逑”,什么“独占欲”,还什么“分享”,自己堂堂靖王爷,在她的嘴里都成了什么了! 一个被姑娘家相互抢夺、用来用去的物件儿吗? 而且眼看这姑娘越说还越来劲了,双手伸出了被子不说,被子底下的两条腿也兴奋地动来动去。 沈复冷眼看着,姑娘家的皓腕都不自知地露了一截出来,被那松花绿的锦被一衬,真是欺霜赛雪一般,看着很是刺眼。 于是鬼使神差的,身体先于脑子行动— 等沈复自己反应过来,赫然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了罗汉床前,一只手捂住了那张刚才一直在不停动着的小嘴,另一只手更是握住了对方一截细嫩洁白的手腕! 顿时如火烫一般想把手缩回来,怎知这时候床上躺着的人因为感觉突然有东西压住了自己的嘴,自己的一只手也被突然抓住了,惊吓之余条件反射地先是用那空出的一只手一把掀开了盖在自己脸上的帕子,再一下抓住了唇上覆盖着的手想要把它拿开。 四目相对,双手交接,周衡抬头清清楚楚地看见了沈复下巴上的胡茬,而沈复则看见了周衡浓密的眼睫毛,以及,那双受了惊吓睁得大大、显得更为黑白分明的杏眼。 目光下移,则是一只洁白如玉、指如青葱、柔若无骨的手,正紧紧地抓着自己那只看着又黑又粗糙、骨节还突出的手,当然,自己另外一只又黑又粗骨节还突出的手,也正抓着对方一截又细又瘦又白嫩的手腕,两厢一对照,呃,人家的手又小又白又软,好看极了… 不过也就在转瞬间,那只覆盖在自己手上的柔荑好像受到了惊吓,竟然捂住了脸! 这下沈复总算是反应过来了,赶紧也缩回了自己的手,然后再次身体先于脑子行动— 往后退了几步,再一转身,直接出门走了! 这一走简直就跟一阵风一般,守在门外的春桃还未来得及喊一声“王爷”,就只见到了沈复的背影,还愣了会儿不知王爷这么快地走人是发生了何事,而等几个在上云池畔做扫地除草之类的粗使婆子意外地见到她家王爷大步匆匆走过来、赶紧在路边避让行礼却被粗声粗气地吩咐“都退下吧!”时,沈复已经头也不回地进了池畔的水榭。 “哎呀,这大下午的,太阳晒着呢,王爷一般不会这个时候过来的,吓了我一跳!”婆子甲拍拍胸脯表示自己受到了惊吓。 “就是啊,定然是为表小姐的事着急上火呢,没看走得急,脸都有点发红!”婆子乙表示可以理解,如今外头都传遍了,说跟王爷定了亲的周家表姑娘在柳湖落了水,从昨晚打捞到现在却一直没有动静,人多半是已经不在了。 “是啊,你说咱们王爷,唉,贵为王爷,怎么就…先是老王妃,再是老王爷,眼看三年孝满除了服,本以为咱们府里开始有喜事了呢,谁想竟然出了这种事!”婆子丙摇头叹息,王爷又如何,内院常年空空荡荡的,以前还有个表小姐时不时过来整点动静热闹热闹,现在又只剩下王爷一个人了。 说到这儿,婆子倒是记起来,几天前那位表小姐还在这池畔移种了几株牡丹花,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哎我说,之前表小姐让人种的那几棵牡丹花在哪儿?看如今情形,人多半是凶多吉少了,这花啊,咱们倒是可以尽尽力!” 这么一说,其余两个婆子也都连声附和,于是之后三个人便一边嘀咕着一边开始找牡丹花… 这边厢,躺在内书房罗汉床上的周衡则是双手捂脸在床上一边蹬腿一边滚来滚去: 哎呀,太丢人啦,那位王爷定然是被自己掀开帕子后的一张浮肿猪头脸给吓到了! /74/74711/22858404.html 第三十八章 晚上见 沈嬷嬷提着食盒再次出现在内书房门前时,发现候在门外的春桃不见了,里面却传出了她的说话声,便知沈复已经走了。 莫名松了口气,提了食盒进去,发现春桃正拿了把不知哪里拿过来的手持小铜镜坐在床沿给底下躺着的周衡照着,嘴里还夸着:“哎呀,表小姐,哪里肿了,您还是跟以前那般好看,真的!” “这是怎么了?”放下粥碗,沈嬷嬷便也笑着问了一句。 周衡也正想让她给看一看呢,小春桃看着是表小姐的忠实粉丝,说话感觉没啥可信度,结果还没等自己开口呢,小粉丝已经转头给沈嬷嬷快言快语地说明了:“嬷嬷,表小姐说自己脸上肿了不好看,您给看看,明明还是很好看!” “哎呀表小姐,”确实是有些肿了,左侧头部被击打得那么狠,肿块起码得好几天才能消,不过嘛,姑娘家的,在意容貌也可以理解,沈嬷嬷便也走到床前,装作很是仔细地看了看周衡的脸,然后说了个让春桃不断点头表示同意的论断: “是有点肿,额头这边还有淤青,等过两天淤血消了就好了,不仔细看,其实看不大出来。” 果然,见周衡听了自己的话更是直接拿了春桃手里的铜镜凑到跟前认真看那额头处淤肿,虽然不知为何王爷走了、表小姐又这般照镜子,沈嬷嬷依旧不打磕绊地笑着表示: “表小姐,如今您是躺着,看着自然觉得脸有点浮肿,等明儿头不疼了,再下地走走、活动活动,淤血消了,脸上就看不出什么了,哪怕现在,表小姐您花容月貌,其实也无伤大雅,不碍事的!” 周衡一边听一边拨了缕头发过来遮住了本来光洁如玉、如今却肉眼可见有淤青还肿胀的额头,左看右看,确实还好,毕竟,自己自打前几天第一眼从铜镜里看到原身的脸就喜欢上了,还暗自感叹,同样都叫周衡,人家怎么就长得这般花容月貌啊。 原身这张脸很小,偏偏眼睛生得大而圆,铜镜光可鉴人,看着黑白分明不说,眼睫毛也浓密纤长,哪怕镜子里看着,也是水汪汪的,令人想到“一泓春水”之类的美好修辞。 而且肤色白皙细嫩,这从手上等其余部位就可以看得出来,平日里脸上自然是敷了粉的,如今在病中虽然没化妆,但看着气色还不错,加上眉毛浓黑修长,嘴唇更是红润饱满,让周衡自己看着都觉得羡慕嫉妒:本就是不到二十的青春年华,还长得这般美! 关键还是个地道的白富美! 不过沈复可是顶级高富帅啊,想到这,周衡又觉底气不足,觉得这位靖王爷刚才定然是被自己这副跟之前相比要丑得多的样子给吓到了,没看走的时候是头也不回。 事情都还没最后敲定呢,还得靠他帮忙、让他把那马首玉雕的宝贝拿出来给自己当时光机呢。 想到此,周衡便伸手让春桃帮自己坐起身来打算喝粥,外加像沈嬷嬷说的那般,让自己的脸消消肿:“嬷嬷,我觉得现在头不怎么痛了,还是吃一点吧!” “这就对了!”沈嬷嬷也表示很开心,王爷既然已经告知了周家长辈实情,回头那边搞不好很快就要派人过来探望表小姐了,看她能吃能走,自己这边也好交代。 也不知是不是之前跟沈复一番谈话的缘故,喝了大半碗粥,周衡也下地走了走,发现虽然头还是有些痛,但起码不晕了,人也有力气,看来是好起来了,便决定: “嬷嬷,等下还要喝药是吧?那喝了药我再睡会儿,然后麻烦跟王爷说一声,晚饭后请他再过来一趟,刚才商议的事情还…还有些不妥之处。” 刚才在商议事情?怎么有上云池畔的粗使婆子来报说王爷去了那边的水榭?自己还在犹豫要不要派人送茶水去,如今天是一天比一天热了,下午水边的太阳晒着呢。 也好,刚好趁着传表小姐的这番话送去,沈嬷嬷便当场应了声,吩咐春桃:“送些茶水去上云池畔的水榭,就说是我吩咐的,王爷在那边,你也去,把表小姐的话跟王爷禀报声,等了王爷的回话,再回来报表小姐。” 刚才看着表小姐提到王爷时有些羞涩的样子,沈嬷嬷人老成精,决定还是让春桃这个还懵懵懂懂的小丫头替两人传话。 … 沈复在水榭里听了候在书房外头的春桃,只觉脸又有些发烫,好在沈嬷嬷派来的这个小丫头一脸懵懂,还没等他问两句,就一边给他倒茶一边叽叽喳喳地主动说起了表小姐的情形: “王爷您走了后,表小姐就让奴婢去拿了面铜镜来,又问奴婢她现在是不是一脸浮肿,丑的吓人。” “后来沈嬷嬷也来了,表小姐还是这般问,表小姐多好看啊,嬷嬷也说没什么大碍,后来表小姐就坐起身喝粥了,还下地走了走,后来就说要跟王爷您再商议下事情,嬷嬷就打发奴婢过来传话了,王爷您喝茶!” 站在水榭前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水面想了想,沈复直觉,那位姑娘似乎没有对自己太生气。 难不成…就像她自己之前提及的,她那个时代的人想法不一样? 也是,姑娘家都能下水游泳,那,被男人捉住了手腕捂住了嘴,是不是…也没什么大碍?沈复摇摇头,觉得应该不可能,原来的周衡…倒是有可能。 那么,会不会是…她为了求得那什么马首玉雕回她原来的地方,不惜委曲求全、一笔揭过? 这倒是极有可能,毕竟,如果能回到原来的地方,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其实都无人知晓,这位姑娘如果能在头部遭受重击的情况下坚持游一个时辰来活命,心性自然极为坚强,能忍常人所不能忍。 想到此,沈复不禁又想到了刚才那双瞪得大大的眼睛,老实说,毕竟是姑娘家,其实她当时还是挺受到惊吓的吧?后来照镜子什么的,也定是为了掩饰之前的羞窘。 唉,说来说去,还是自己太孟浪了,回头得跟她道个歉,一个姑娘家,如此委曲求全也是不容易。 自认已经想通了前因后果的沈复,看着水面,发现自己又情不自禁地开始回想当时的情形,说起来,自己也不是青涩少年,府里也是有两个侍妾的,可不知为何,竟然头一次惊觉,姑娘家的双唇,是如此的柔软,连带那双捉住自己的白嫩的手也是,怪不得古人形容为“柔荑”呢… /74/74711/22858405.html 第三十九章 看走眼 “王爷!王爷!”春桃见沈复双眼迷离地微笑看着前方水面,觉得自家王爷心情应该不错,便大着胆子打断了他的遐思,表小姐那边还等着自己回话呢,这上云池畔太晒了,也不知王爷为何挑了这么个地方。 “哦,”沈复回过神来,见旁边的小丫鬟还在抬头等自己回话,想了想,便吩咐她:“那就回去跟表小姐说,用了晚膳,我会去书房见她的,眼下…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其实现在去见她更好,毕竟是白天,不用太过避嫌,不过,还是觉得有些尴尬,先缓一缓吧,虽然,其实有些想要再见她,再跟她说说话,当然,主要是想跟她了解下那个什么“更先进、更发达”的世界。 想到这里,不知怎的,沈复发现自己竟然开始期待晚上两人的见面… 周衡那边,许是喝了药的缘故,一觉醒来已是黄昏,不过试了下,发现头部只要不去碰那个肿块就只剩了一点隐隐约约的痛感。 等到慢慢地坐起身,也没觉得头晕,便又慢慢地下了床走了走,还好,没有想要呕吐的感觉,力气也回来了。 不仅如此,在小春桃进来听她说了沈复的回话后,周衡还惊讶地听到自己的肚子开始叫了。 之前可是一直没胃口也吃不下东西,看来身体在恢复啊,又拿起铜镜看了下,自我感觉脸部的浮肿也消了一些,这一点得到了春桃的大力认同,反正沈复说要晚上来,黑灯瞎火的,想必也看不太清了! 瞬间觉得心情大为畅快,行啊,总算是死里逃生了啊!周衡便高兴地问春桃:“晚饭吃什么?可以不喝粥么?我想吃点饭,面条也行!” 得到的回答自然是没问题,之后周衡便痛痛快快地吃了顿滋味甚好的晚饭,看得旁边的沈嬷嬷也挺高兴:“表小姐您吃慢点儿!” 其实沈嬷嬷本想劝周衡少吃点儿,毕竟这是晚饭,之前一整天又只喝了碗粥,不过看她样子应该身子没什么大碍了,那也好,反正就算吃多了点儿,晚上王爷过来,两个人说一说话也算消食,而且毕竟是年轻人,肠胃也好。 沈嬷嬷如今对这位表小姐的观感可以说是大为改变,要说之前她的内心里还觉得周家小姐是高攀了她家王爷,觉得这姑娘太过骄纵任性,现在却通过这一天一夜的贴身伺候,觉得还挺懂礼貌、知分寸。 更重要的事,作为为数不多知道周衡死里逃生情况的人,得知表小姐这位娇滴滴的千金小姐竟然能一个人咬牙从那柳河里努力爬上岸再一路找回靖王府,沈嬷嬷的内心先是大为震撼,之后便是深深的钦佩。 表小姐可是一个养在深闺里、金娇玉贵的小姑娘啊,满打满算也才二十岁不到,竟然能在遭到突如其来的杀身之祸后沉着冷静地判断形势、并且能不落痕迹地找人帮忙来到靖王府避难求助,不得不说,就算以自己这把年纪,也不一定能做到。 因为王爷早早就没了母妃,老王爷前几年也过世了,偌大的一个王府,如今担子就落在王爷一个人身上,是以作为王府里的老人,这些年也算是一直照看着沈家姐弟俩长大,沈嬷嬷对于未来的靖王妃可说是寄予了厚望。 表小姐之前的表现不能说让人失望吧,反正充其量也就是普普通通的贵女做派,王公贵族家,谁家的小姐不都是娇养着的?周家虽然如今不比以前了,但也是跟皇室有关系的人家,他家的嫡女,自然也是金贵的,娇纵任性了一点也正常,要不然周家也不会顺着她的意思为她求来这门亲事不是? 只是,虽说表小姐对王爷是一往情深不假,可作为未来的亲王妃,毕竟还是需要自己立得起来,不能光凭什么要求王爷不纳侧妃来固宠,那就落了下乘了。 一般的大户人家,譬如说小春桃以后可能要找的婆家,那倒是可以借着低嫁啥的让夫婿不纳妾来求个夫妻恩爱,但那也得是自己生出了嫡子或者哪怕嫡女之后才有底气提出要求。 而如果是高嫁,那就由不得姑娘自己了,子嗣是一方面,多子多福嘛,反正武帝之后嫡出子女也都有了律法倚仗,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更重要的是,哪怕妾室庶子女对正室嫡子女没什么影响,沈嬷嬷其实对这位表小姐当初整天闹着要王爷签字画押不纳侧妃的事也很不以为然。 怎么说呢,表小姐以后可是要做正妃的,堂堂靖王妃,以后要考虑的是帮着王爷掌管内院甚至支应外头事务,以前的王妃因为是护国公府谢家长房嫡女,见识胆魄都比寻常贵女要高出那么一截,是以并未太多着眼于王府内院,老王爷也是外头有什么事都回家跟王妃有商有量。 沈嬷嬷觉着,这才是未来的王府正妃所应具备的品格,早几年老王爷还在世的时候,她甚至还肖想着,等他日世子妃进了门,自己也能跟从前那般,帮着掌管内院。 谁想这些年倒是依旧掌管着内院,只是老王爷却不得不应了这么一门太后娘娘赐婚的婚事,之后时不时的,周家这位表小姐便会打着亲戚关系的旗号来王府做客,一开始还好,毕竟很快老王爷就没了,只是小王爷出了孝后便有些变本加厉,在两家同意婚事延期到明年后竟然还闹着要王爷答应不纳侧妃。 这事当然没几个人知道,表小姐就算闹,也只是想要找王爷闹,不敢弄得太过张扬,只是作为掌管内院的人,沈嬷嬷还是知情的,也因此,她对这位表小姐不是很看好。 不曾想,峰回路转,表小姐这一遭死里逃生,也让沈嬷嬷暗自感叹自己以前看走了眼。 于是得知沈复说要晚饭后再过来见周衡,沈嬷嬷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反正两人都定了亲了,避嫌啥的,如今又没几个人知道,周家长辈那边也都同意了,就别太计较这些了。 再说了,沈嬷嬷自认自己不是老古董,如今确实还有些疑问悬而未解,王爷是做大事的人,表小姐经此一遭,如能跟上他的思路,又能找出幕后真凶,不正好两全其美么? 是以之后沈复进了内书房,沈嬷嬷带着小春桃守在门外时,不知怎的,脑子里竟然想到了一个挺好的词— 夫唱妇随! /74/74711/22858406.html 第四十章 好,成交! 事实上,书房内的气氛也确实还不错,虽说不至于到沈嬷嬷想象中的“夫唱妇随”的地步,但两人目标一致,倒也算是你问我答气氛融洽。 鉴于白天那一幕,沈复也好,周衡也好,两人见了面后便都心照不宣地直接切入了正题— 周衡后续如何帮沈复查探幕后真凶。 为此,周衡先开门见山、直接贡献了一条重要线索:那位在天香楼吃饭时遇到的什么“三小姐”可能有问题。 反正如今坐在书桌前的这人已经知道自己是什么个来路,跟他说自己不认识那个“三小姐”也就没有什么可顾忌的了: “就是个长得挺好看的姑娘,二十多岁,看发型应该是个已经成了亲的,黄嬷嬷叫她‘三小姐’,看着不是很待见她。” “哦?三小姐…?”这一点倒是让沈复有点意想不到,之前他只让暮云那边重点查探周衡嘴里描述的跟那船工差不多长相的人,天香楼那边只是略微提了一提,以他自己的理解,春日里柳湖边游客很多,天香楼生意又一直很好,尤其是中午饭点时,伙计们都忙得脚不沾地,定然不会有什么人注意到周衡,更没有人注意到她跟谁见了面、说了话,就算当时碰到,时间一过,后来也就没了什么印象。 再者,对方总不会大咧咧地先来跟你打声招呼、留个把柄等人查吧?那也太肆无忌惮了! 没想到如今却竟然从当事人嘴里得了这么个有用的信息,沈复便沉吟着问道:“那位小姐当时对你可是很熟络的样子?” 本想问她对方的穿着打扮,坐了什么马车,随行的丫鬟婆子又如何,可惜周衡这个21世纪来的姑娘,除了还记得对方衣裙的颜色,其余一概说不出什么来,想了想,沈复便决定从旁入手,凭直觉,两人的相遇应该不是这么巧合。 果然,周衡紧接着就又提供了一条很有用的线索:“我是觉得,怎么说呢,原来的周小姐跟这位三小姐之间,关系有点微妙。” 想了想,周衡又说了句自认总结得很到位的话:“怎么说呢,那位三小姐似乎有意想要周小姐这边表现出对她很冷淡的样子,好让黄嬷嬷她们放心…” “说下去!”沈复听得都忘记了眼前这位姑娘的来历,本能地照着平日里吩咐底下人的口吻来了这么一句。 周衡心里忍不住翻一个白眼:还真是王爷派头! 不过也不用太过计较,毕竟只有顺着他的想法去做,才能见到对自己来说必不可缺的马首玉雕。 周衡便没多加理会,继续说了当时的情形: “那位三小姐声音忽高忽低,当着黄嬷嬷她们的面说她是姐姐,她来请客,又趁着她们不注意,低声说什么上次的事可惜功亏一篑,她会再替我想办法。” “黄嬷嬷不待见她,她也不喜欢黄嬷嬷,又说要先帮我料理了黄嬷嬷,然后再慢慢收拾晨露和暮烟她们俩。” 说到这里,周衡也是不禁叹了口气,古代做奴仆的人太可怜了,一个不慎竟然连性命都没了,何其无辜! 得,还是早点回去吧,反正在这里当主子也不安全。 沈复没想到这么条有用的线索得来如此不费工夫,看来这位三小姐定然是跟后来的事有牵连,想了想,结合周衡所描述的黄嬷嬷她们对这位三小姐的态度,想到了一个可能: “阿衡家中,除了她一母同胞的四个哥哥,倒是还有另外庶出的几位姐姐,连带一位庶兄,那三小姐自称姐姐,也不知是不是周家庶出的三小姐…” 说到这里,抬头又是一副不容商量的决断语气: “明日你就跟着暮烟去周三小姐家辨认看看,是否是同一人。” 周衡忍了下,觉得这种小细节上不用太较真,命令就命令吧,不过大方向上还是要顺带提醒下的,便点点头表示: “没问题,最好是同一人,这样的话,后面的事情就顺利了,我么,也能早日,呵呵!”你懂的。 沈复自然听懂了,事情的发展比自己想象得要顺利多了,而且搞不好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复杂,也并非周衍所说的那种情况,便也点点头表了态: “等事情水落石出,沈某必然交出一尊马首黑玉雕给姑娘。” 至于到底是不是你想找的那一尊,不好意思,机缘巧合能找到自然最好,找不到,反正我也只说了是一尊,而不是那一尊,毕竟没见过,我也尽力了。 沈复这话其实挺误导人,对此周衡也是没多想,还觉得对方为人痛快,本来坐在罗汉床沿的,眼看两人这么快就达成了共识,便走过来站在书桌前高兴地朝他伸出了手:“好,成交!来,握个手!” 握手?沈复见她右手伸到了自己眼前,四指并拢,拇指张开,掌心朝着右侧,虽然不知具体何意,但“握手”两个字还是听得懂的,脸上便又开始发烫:“姑娘,这,这不妥吧?” 又不是夫妻,怎么能双手交握呢?那也太、太亲密了点儿! 不过,白天那会儿,自己稀里糊涂地上前掩住了她的唇,这姑娘当时也抓住了自己的手,该不会,就是她现在所说的“握手”吧? 这么想着,生怕周衡再来抓自己的手,沈复便一边赶紧把放在桌上的两只手往后缩,一边很是尴尬地硬着头皮说道:“姑娘,这,这怕是与礼不合吧?” 虽说莫名来到这个世界后当天就知道原身跟眼前这位高富帅定了亲,但周衡可是一刻也没想过自己要跟沈复怎么样,满心只想着如何再原路回去,尤其是昨儿莫名遭遇了飞来横祸,说不惊吓是假的,只不过想着总是能回去原来安稳无忧的21世纪,才算是堪堪抵消了被那船工突袭而差点死在柳湖里的惊惧感。 后来又及时到了靖王府得了庇佑和照料,所接触的沈复也好,沈嬷嬷也好,都没有丝毫慌乱的样子,心里便渐渐平静了下来,只是想要回去的心思却更是强烈了,对这位古代的高富帅便更是没有任何别的心思。 要说心思,唯一的心思也无非是想让他早点把那马首黑玉雕给贡献出来、好让自己顺利返家而已。 是以如今觉得回家目标已经近在咫尺,周衡也没多想什么古代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规矩,一时间她也想不到,只照着往日的生活习惯大大方方地继续伸着手:“就是握个手啊,表示咱俩合作愉快啊!来吧!” /74/74711/22858407.html 第四十一章 异样感 于是在沈复脸上看着不知所措、手却不受控制一般往前伸了伸的时候,周衡及时地握住了他的手,清脆响亮地说了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用力握了握,又用另一只手压上去拍了拍,表示自己定会信守承诺,请他放心,也请到时务必慷慨地交出马首玉雕让自己顺利回去。 不过,眼前的人怎么没动静啊?不是也应该跟着说一句、表个态么? “王爷?”试探性地问了声,又紧了紧手里依旧握着的手。 “…好!”声音听着似乎有些沙哑,又似乎有些艰难,然后周衡便见自己手里那只被握住的手快速往回一缩,那书桌后的人则倏然站了起来,起身时动作还挺急,连椅子都被带得发出了一声响,桌上的笔架也因此被碰得晃了晃,惹得她吓了一跳,不知对方突然这样是何意,赶紧抬头看他并轻声问了句:“怎么了,王爷?” 不会又反悔了吧?幸亏自己刚才说了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周衡有些紧张。 结果却见那站着的人眼望前方不知何处,目光闪烁,嘴里则喃喃地说了句:“那就这样,本王还有事,明早再与你细说!”然后就头也不回地出门走了。 这人,怎么每次都这么突然啊,王爷日理万机么?周衡有些愕然,但也只是嘀咕了声,倒是很识相地没跟出去追问。 看样子是同意了,事情说到这个地步也差不多了,那就早点睡吧,自己之前多半是被那该死的船工给打成了脑震荡,这会儿虽然感觉没啥事,还是赶紧躺下好好睡觉休息,明早还得去辨认那个什么三小姐呢。 自认已经解决了所有现有问题的周衡,对自己这两天的表现和现在的结果很是满意,于是之后便把沈复刚才那有点失态的表现抛到了脑后,心情愉快地让春桃小丫鬟端水进来梳洗完毕躺到了床上… 沈复从屋里冲出来时,守在外头的沈嬷嬷和春桃还差点被吓了一跳,结果还没等她们反应过来,沈复就已经从她们面前走过去了,看着还脚步匆匆很是着急的样子。 王爷看着有事要办的样子,难不成表小姐跟他说了什么紧要的事情?沈嬷嬷一边挥手让旁边傻愣愣看着的春桃赶紧进去伺候周衡,一边自己急匆匆地跟了上去,想问他还有什么吩咐。 谁知沈复只是头也不回地竖了下手表示不用跟着,并未多说一个字。 眼看着对方往正房那边去了,又有侍卫跟着,沈嬷嬷便也作罢,转身回了内书房,再继续问周衡这边还有什么吩咐。 “没啥事了,明天王爷会让我去办点事情,今晚我就早点睡,嬷嬷你也忙了一天了,早点歇着吧,如果明早王爷派人来的时候我还在睡,麻烦你叫醒我一声。”也不知王府的作息有没有什么不同,在周家时有黄嬷嬷会准时叫醒自己。 唉,可惜黄嬷嬷就这么没了,想到此,周衡觉得,于情于理,自己都得好好查探,尽快把幕后真凶给揪出来,以告慰那三个冤死的在天之灵。 沈嬷嬷如今本就对她有了很大改观,听到周衡叮嘱自己早点歇息,更是欣慰,看来还是自己之前看走了眼啊,能这么快恢复精气神,又这么体恤下人,表小姐可真是不错! 而且表小姐其实一点都不娇气,对暂时要隐瞒身份睡在这内书房罗汉床的待遇表示一点都没关系:“这有什么,又软又暖和,晚上还有春桃陪我,放心啦,嬷嬷,挺好的了!” 免费吃住还有人陪夜,要求不能太过分,何况这书房看着挺雅致,晚上也挺安静,周衡一点都没觉得不舒服。 小春桃也挺高兴,兴奋地催沈嬷嬷:“嬷嬷你赶紧回去歇着吧,我会好好伺候表小姐的!” 行吧,反正你们谁都想赶我走,沈嬷嬷暗自嘀咕一声,便也随她们去了… 急匆匆犹如被人追赶一般的靖王爷后来回了正房也很快躺下了,却发现自己很是有些睡不着。 一开始是想努力回想下周衡刚才所说的那位三小姐自己是否认识,谁知想来想去却发现自己满脑子都是刚才周衡抓住自己左手时那种异样的触感,那双手又暖又软,不仅如此,虽然灯火暗淡,但因为近在眼前,便看得清清楚楚,那手纤瘦白嫩、指如春葱,当时自己感觉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脑袋里还轰轰作响,为了怕接下来万一会再出什么丢脸的事,便慌不择路地赶紧走了出来。 唉,想起来现在脸上都觉得烧得慌!怎么会有这么大胆的姑娘呢,竟然会主动上前来抓一个男子的手! 还一脸笑嘻嘻一副坦荡荡的样子,真不知该说她什么好! 照她之前的话说,她也是出身书香人家(研究生毕业),爹娘还都是当官的(都是公务员退休,其中老爹是市里某个副局长的位置上下来的),教养不至于太差,如何就这般做派呢?还什么“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是跟他们周府里的侍卫学的么? 对,定然是到了这陌生的地方乱学一通,自以为大家都是这般做派,沈复觉得自己替周衡找到了可(为)以(她)解(开)释(脱)的原因。 于是便满意地略过了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干扰,又开始控制不住地回想起被握住手的那种…刺激感。 这么想着,沈复发现自己又想起了昨晚给周衡喂药时她那副无力张嘴的娇柔模样,后来倒向自己身上时脖子上带给自己的异样触感,以及,今日白天自己那鬼使神差一般的上前掩唇动作。 沈复自认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毕竟虽然未曾娶亲,连侧妃也没纳一个,但房里好歹还是有两个侍妾的,是以如果有人像以前长姐那样,说自己在男女之事上还未开窍,靖王爷觉得自己是很不服气的。 但从昨晚到今晚这些别样的感受,对了,还有清晨那个不可言说的梦…沈复只觉身子都有些发热,赶紧起身摸黑到外头桌子上直接对着茶壶嘴喝了几口凉茶,之后回来躺下继续睁着眼睛看黑漆漆的账顶。 还是睡不着,还是觉得想不通… /74/74711/22858408.html 第四十二章 回来了 睡不着又想不通的靖王爷,后来强行压下了关于周衡的一些念头,开始努力回想关于周家那位庶出三小姐的情况,可惜想来想去,他一个亲王,别说一个本就没什么场合能碰到的堂姨母家的庶表姐妹了,就是周衡这个算是嫡亲的堂表妹,平日里就算有机会见到,其实也是能避则避、能躲就躲,没什么太多的了解。 叹一口气,反正现在睡不着,干脆,再好好想想关于河道封锁的事情吧,毕竟,有如此能力的人家满京城应该也没几个,而有胆子能不怕人事后追查的更是就那么两家。 这会儿,沈复只觉自己的心终于慢慢平静了下来,便开始认真回想自己以前在某些场合里碰到某几个人时的情形… 第二天早上,周衡是被春桃给叫醒的,不禁有些汗颜:居然要个看着初中生年纪的小姑娘来叫醒自己。 便赶紧起床洗漱吃早饭,中间得知沈复已经出门,又不禁暗自咂舌了下:看来这位王爷还是挺自律的嘛,不是说皇帝已经允许他暂时不用上朝了么? 而且很快,在周衡正一边吃着饭,一边吩咐春桃赶紧出去问问谁来带自己去辨认三小姐的时候,春雨笑眯眯地进了门。 得知是春雨带着侍卫陪自己去,周衡也很开心,好歹算是熟人了嘛,而且这样的话还可以把旁边眼巴巴看着的小春桃也带上:“春雨姑娘,要么咱们把春桃也带上吧,到时兴许也用得着,她年纪小,不引人注目。” 一边说一边朝春桃眨眨眼,春桃心领神会,赶紧也点头央求:“是啊,春雨姐姐,我不会给你们拖后腿的。” 春雨也是痛快答应了:“行吧,反正表小姐同意了就行,王爷说了,咱们都听表小姐的,记住了吧?” 于是事后过来的沈嬷嬷便有些无奈地看着这个本来整天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小丫鬟开开心心地帮着春雨给周衡脸上抹了些让肤色变黄的脂粉,又特意把周衡的眉眼画得下垂了些,加上如今周衡身上穿了身普通丫鬟的衣裙,哪怕仔细看,也是轻易不会想到这是昨天落了水的周家小姐。 “好了,出发喽!”周衡自己也很开心,这事多好玩啊,反正刚才春雨说了,那位靖王爷派的侍卫身手都很好,会保护自己安全,而且中间春桃也插了句嘴,说春雨自己也有功夫,那就更不用担心了。 这样的一趟穿越之旅才有意思嘛,周衡想想都兴奋,又满心期待着等下见到的三小姐是否就是前天在天香楼遇到的那人,三人便迅速出发了。 上了马车才知道,竟然是回周家,对此,春雨的解释是:“王爷的意思是,让表小姐您打着给老夫人和夫人送药材和补品的由头,让她们见一见您,这样她们也好放心,再者,前日小姐您出了事,昨天周大人在湖上让人忙了一天一无所获,到今日,按礼数,有些人家便要让女眷们登门慰问了,咱们刚好可以顺便查探下她们的反应。” 周衡一开始听着有些迷惑,后来一想便也明白了,就算春雨从前天傍晚开始就见到了自己,自己不是原身周小姐这件事,其实归根到底也只有沈复自己一个人知道。 那么,辨认三小姐这件事,也只能自己和沈复两人知道,要不然传出去,万一天香楼见到的那人就是周家庶出三小姐,而自己竟然不认识,那可就太让人疑惑不解了。 想到此,周衡顿时对这位靖王爷有些佩服,这人年纪轻轻,心思倒是缜密。 当然,自己反应也快,刚才在王府里应该也没露出什么马脚,想到此,周衡有些得意,脸上倒也不显,只点点头表示同意:“没错,定然有些幸灾乐祸的,还有些故意来打探情况的,咱们可得好好看看!” 之后马蹄踏踏,三人到了周府,果然,周府这边已经派了人候着,一听她们是靖王府派来给夫人们请安送东西的,便让她们进了内院见周太夫人。 面对周太夫人和随后过来的周夫人谢氏两人一人一只手拉着自己还拼命压抑着哭声的表现,不知怎的,周衡莫名想到了另一个世界的外婆,唉,虽说照目前情况看,那边也依旧还是有个周衡,不过,也不知这么个古代的娇贵小姐到了21世纪会如何惊慌失措,万一一个不慎受不了刺激疯了怎么办?那可是个汽车满街跑、人人有手机的古怪世界啊! 如果那个周衡出了什么状况,外婆定然很伤心…想到此,许是被旁边的哭声所感染,周衡的眼睛不禁也红了。 好在终究算是件有惊无险的事,外头又有丫鬟禀报说有客人过来了,周太夫人便头一个控制住了情绪,安慰儿媳和孙女道:“好了,收一收眼泪,眼下多少人看着,阿衡,委屈你了,不过如今也只能这样,放心,咱们往好里想,你呀,经此事,就安心地待在王府里,咱们周家,还有靖王爷,都会护着你的!” 谢氏听了也一边给女儿擦眼泪一边低声安慰她:“听祖母的,你呀,反正也是一心想着能早点去王府,这一次,咱们就当因祸得福了罢!” 行吧,随你俩怎么说,周衡记着自己来的主要任务,也记着还是少说为妙以防露馅,便点点头低声说了句:“还请祖母和母亲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这话说完,周太夫人便又刻意提高了嗓门说了句:“回去转告王爷,他这份心意我老太婆收下了,我们家阿衡福大命大,他日定会平安归来!” 一边说一边使着眼色示意周衡离开。 谢氏作为母亲,眼看从未有一日离开过自己身边的女儿如今一副丫鬟打扮,现下又要走了,便很是有些依依不舍,不免多叮嘱了一些话,譬如担心自己的身体啦,一日三餐啦之类,结果这当头,外头便响起了一个哭声:“祖母,母亲,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好嘞,来的正巧!周衡精神一振,希望是那个三小姐! /74/74711/22858409.html 第49章 好狠啊! 运气还真不错,之后外头进来了几个人,前头那一个,周衡一眼认出,便是之前在天香楼遇见的那位三小姐,只不过如今穿的衣裙换了,从玫红色换成了一件深绿色的。 生怕被对方认出,周衡便赶紧往春雨身后挪了挪,以防被她注意到。 好在对方是拿了帕子一副哭泣的样子,进来后便直接往周太夫人跟前,压根儿就没注意她们两个丫鬟打扮的人。 相比之下,后面还有个跟那位三小姐年龄差不多的穿了件天蓝色衣裙的少妇,长得没三小姐美,但人看着还挺稳重,听她也是对两位周夫人口称“祖母”和“母亲”,想必也是周家庶出小姐,只是不知排行第几。 周衡在春雨身后悄悄看着,周太夫人对这两位孙女态度还不错,和颜悦色的,谢氏就明显冷淡了些,看来之前黄嬷嬷等人的态度也是受她影响。 但无论是两位周夫人,还是两位周小姐,四人显然都对彼此的态度都心中有数,是以之后那位三小姐便依旧哭哭啼啼,而另外那位看着稳重的也依旧没开口,周太夫人则叹了口气开始喝桌上放着的一碗飘出药味的汤,倒是谢氏,终是忍耐不住似的喝了声:“好了,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三小姐似是就等她这句话,一听就立马止住了哭声,然后抽抽噎噎地向她赔了个罪:“还望母亲节哀,衡妹妹去得太惨了,还有祖母,请您老人家多保重身体,想必衡妹妹—” “闭嘴!”如今女儿还活生生就站在眼前,谢氏自然听不得她这番刺激人的话:“柳湖里根本就没找到阿衡,红口白牙的,你就在这里咒你妹妹!” 就是,谢氏这话说得周衡暗自点头,看来这位三小姐真是没安什么好心,好歹也是同父异母的妹妹,如何就这般迫不及待地跑来嫡母面前伤她的心。 又感叹,看来这周家的嫡庶之间没什么亲情啊,怪不得原先那位周衡一心要未来夫婿答应不纳侧妃。 不过,谢氏这话一说,另外那位一直垂头不说话的庶出小姐却很是惊讶地抬起了头看了看上面两人,然后有些犹豫地问道:“母亲莫要怪三妹,她也是…还有祖母…莫非还没接到父亲那边的消息么?” “哦?什么消息?”周太夫人放下了汤碗,有些惊讶的样子。 那小姐便又犹豫了下,然后看了眼三小姐,结果对方便快人快语地抢着说了: “祖母恕罪,衡妹妹这一出事,孙女就一直派人在柳湖边候着,一个时辰前从那边得了消息,说是又打捞到了两具…其中一具,看着便是衡妹妹…孙女也是担心您和母亲,便和二姐一起赶紧回来了…” 说到这里,似是伤心极了,又开始一边哭泣一边拭泪。 谢氏听了这话,反应也算快,先是看了周衡这边一眼,然后一副震惊的样子问那二小姐:“此事当真?!”然后一副摇摇欲坠、不敢置信的样子。 那二小姐还是没有哭,只沉默着点点头,又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了下同样沉默不语的周太夫人。 糟糕,希望不要露馅,两位夫人还请配合一下流两滴眼泪啥的表示下哀痛心情吧,这三小姐感觉就是特意回来看你们哭的啊!周衡觉得这时候就不要死鸭子嘴硬了,惹人怀疑。 但谢氏还是没哭,只颓然低头坐下,而上首的周太夫人则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问那二小姐:“确定是…阿衡了?你父亲他…?” 那二小姐正打算说,旁边本来在哭泣的三小姐又抢了她的话,抽抽噎噎却又很肯定地表示: “管家说,当时两人是一起捞上来的,先不说捞上来的情形…衡妹妹她…光着脚,所幸里头的衣裙还是在的…另外那男的,穿了船工的衣服,…父亲当时就晕过去了,祖母,衡妹妹死得太惨了!” 一边说又一边“呜呜呜”哭了起来。 “咣当”一声,这次谢氏倒是有了更大的反应,但却是把个手边的茶盏给摔了,看着她胸口剧烈起伏的样子,很是气得不轻,之后便坐下捂着脸哭了起来。 周衡冷眼看着,那三小姐果然是一副“嘿嘿,终于把你给整哭了”的微表情,倒是另外那位二小姐,依旧木着张脸,甚至还特意起身想去劝慰谢氏,被她一把把手给甩开了。 周衡对刚才周三小姐那番话其实听得有些不太明白,不知谢氏为何终于哭了,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理解:明摆着的,对方就是要让大家都知道,周家小姐已经死在了柳湖里,谢氏这做母亲的,心里自然生气。 不过,眼下也无暇去顾及谢氏,周衡心里在关注另一个点:听这位三小姐的意思,那船工后来也死了? 还是说,死的其实是真的那位船工,而不是后来要杀自己的那个凶手? 这样的话倒是干净利落、彻底把线索给断了。 看来这幕后之人很是凶狠啊,也不知沈复那边收到这消息没有… 想到这里,周衡觉得很想去看下那捞上来的人到底是谁,眼下也只有自己能辨认了,虽然有些怕,但想到黄嬷嬷她们,也还是努力鼓起了勇气,便低声跟前面的春雨商量: “咱们是不是也得赶紧回府跟王爷说一声?”反正三小姐的身份已经坐实了,这一点也得赶紧跟沈复说一声,让他派人查探这位三小姐跟人来往情况。 春雨自然是听她的,当下便不着痕迹地轻点了下头,然后行了个礼跟周太夫人表示了同样的意思。 周太夫人似是终于回过神来了,赶紧表示:“回去也跟王爷说一声,唉,王爷有情有义,老身现在心里很乱,有些礼数如今也顾不得了,这样,就有劳你们俩,回去如果王爷在府里,就麻烦把这边的情况跟他说一声,让他也赶紧去那柳湖边,阿衡她父亲,想必如今也很不好…唉,怎么会这样!”一边说一边重重地拍了下桌子。 近日工作繁忙,可能会每日一更,见谅:) 喜欢春林晚请大家收藏:春林晚。 /74/74711/22858410.html 第50章 柳树下 懵懵懂懂的春桃之前已经被沈嬷嬷连哄带吓地提点过好几次,是以虽然觉得眼前这一幕场景很是不对劲,却依旧一声不吭地跟着周衡和春雨回了王府,之后更是主动表示要帮着跑腿去外院看一下王爷在不在。 从侍卫大哥那里得到的回答是王爷并不在府里,至于去了何处,在春桃搬出沈嬷嬷的大旗后对方才告知,王爷去了柳湖那边。 春雨便劝周衡先歇一歇:“表小姐还是稍安勿躁,这两天多加休息吧,您头上的伤还没好全呢,午后王爷想必就回来了。” 周衡想了想,问她:“那湖里捞上来的尸体,最后会如何处置?”总不会一直摆在湖边吧,官府会不会派人过来拉走验尸什么的? 得到的回答果然如此,周衡便当机立断:“要么咱们也过去找下王爷,看看那捞上来的是什么人。” 春雨有些犹豫:“水里浸泡了两天,定然是面目可狰,别污了小姐您的眼睛。” “没事,大白天的,看两眼就行,不用怕,”周衡越想越觉得还是趁早去看一眼最好,安慰她:“反正王爷不是让你听我的么,不用担心,那船工长什么样,如今应该只有我一人认得,还是得早点去看看为好。” 头上还隐隐作痛,想是淤血还没化开,那肿胀的地方刚才又被周家两位夫人轮流摸了摸,也在提醒自己早点把这件事揭个水落石出。 如此,也算了了在这个世界的这段旅程,清清爽爽地回自己的世界,周衡觉得这样心里才没有什么遗憾。 春雨也不是个犹犹豫豫的人,听了后就一边让春桃去跟沈嬷嬷报备一声,一边又派人去重新套车:“好,奴婢听小姐的。” 之后三人便又重新坐上了马车往柳湖去。 快到中午时,在艳阳高照的湖边看到了正等着她的沈复,这让周衡对靖王府的办事能力有了新的认知,沈复更是在见到她后直接点点头说了句:“不用怕,跟我来,周大人也在。” 看来春雨这边早就有人把事情前后经过都跟沈复汇报了,倒是省了一番口舌,周衡便跟在他后面默默地往附近一处看着是临时搭起来的草棚里去。 据沈复介绍,草棚里安放的便是那捞上来的女死者的遗体,而另外那具一起捞上来的男尸则是放在草棚外不远处柳树底下的地上,想来是因为身份有别被区别对待了,倒是也不用想什么理由就可以看到。 据说那女尸虽然脸上浮肿已经不太能认得出长相了,但经周府里丫鬟辨认,身上穿的正是周衡前日游湖的那一套衣裙,连带一对珍珠耳环都是她素日里最喜欢的,所以跟那男尸一起捞上来时,连知道女儿还在世的周衍都傻眼了,差点气得口吐白沫晕过去。 沈复讲得有些隐晦,周衡这现代姑娘也听不出“一起捞上来”这句话对一个哪怕已经死了的古代姑娘伤害性有多大,只想到一个细节: “王爷,这也太奇怪了吧?难不成他们事先准备了一模一样的衣服?这些肯定是跟府里的人脱不了干系吧?还有那珍珠耳环,我明明给了那马车夫啊,还有头上的簪子,你可以派人去查查看。” “这事看来是早就预谋,想必那背后之人其实并不在乎我死没死,要的只是坐实周小姐落水溺亡这件事,对吧?” “也不对,应该说,他们本来以为我必死无疑,结果捞了两天都没捞到,周家又坚持没找到人就是还活着,于是他们就找了具别的尸体,目的就是让大家都知道,人死不能复生,周家小姐是死定了!” 这些话惹得沈复不禁停住脚步看了她一眼,这位姑娘还挺不忌讳的啊,开口闭口说自己死了。 周衡不知他什么意思,有些疑惑地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车夫的事我不是都跟你发过誓了吗?但有半句虚言,我就要留在这里当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呢,所以你放心,我不会跟自己过不去的。” 好吧,确实是发过誓,沈复心里有些不得劲,便岔开了话题问她:“在周府里可有碰到三小姐?跟前日你在天香楼遇到的是同一个人么?” 这话立马引起了周衡的兴趣,赶紧点头表示两人确实是同一人:“没错,你这么说,倒是让我觉得,衣裙耳环啥的,会不会是那三小姐派人暗中做了手脚?她毕竟是周家小姐,这种事情应该还是能做到的。” 沈复点点头:“此事回头你跟周大人说一下,让他留意下三小姐。” 话说到这里,两人便到了草棚外头。 周衡活到三十岁,别说死人,就是死的动物,也只在超市里看到过冷冻柜里的鸡鸭鱼,是以虽然存了为黄嬷嬷等人报仇的想法,临到眼前,心里还是挺犯怵的,不知被水浸泡过的尸体会是怎么个可怕法,手便情不自禁地揪住了走在前面的沈复的衣袖。 沈复感觉到衣袖被人牵扯,低头回眸看了下,见一只纤纤玉手正揪着自己黑色的衣袍,阳光下黑白分明,一时间,虽然觉得这样有点拖拉,倒也不忍心让她放手,脚步便放慢了些,看着两人都快并肩而行了。 草棚里面两条长凳上面搁了块木板,木板上放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看样子便是那湖里捞起来的女尸,周衍神情疲惫地垂头坐在旁边,后面站着两个同样神情委顿的周家公子。 见沈复过来,周衍正欲起身打招呼,却一眼就瞧见了后面的周衡。 许是父女连心,虽然周衡现在的穿着打扮和长相都已经跟千金小姐大相径庭,周衍作为父亲依旧一眼就认出了女儿,便很是激动地张嘴就唤她:“阿衡—” 好在话一出口便知不对,两个儿子可不知道自家妹妹还在人世呢,便急中生智又硬生生地加了句:“她、她知你如此重情重义,也放心了!” 这话其实有些莫名其妙,周衍身后的两个儿子听了都不禁神情疑惑:王爷在这边已经待了两个时辰了,如何父亲突然激动地说出这么一番话? 沈复反应也快,一看那两个表兄弟的样子,便颔首接了周衍的话:“姨父客气了,阿衡遭遇如此变故,于情于理,靖王府都应该出一份力。” “再者,”顿了顿,状若无意地提到了那个捞起来的船工尸体:“仵作如今也验完了那男尸,不知有没有什么新的情况…”一边说一边轻微地侧头看了下身后的周衡。 这个动作用意明显,周衍稍微一想便也想明白了,定然是女儿想要来辨认下那男尸的身份,心里又是心疼又是骄傲,没想到从小娇养到大的宝贝女儿如今竟然这么经得住事,便眼眶湿润地当即表示:“不错!既如此,咱们过去看看。” 吩咐两个儿子继续守着,也不让小厮跟着,自己带着两人出了草棚往那不远处的柳树下去。 “阿衡,”左右见无人,周衍退后几步走到了周衡旁边,很是心疼地嘱咐女儿:“别怕,有爹在,等会儿好好看看,是不是先前那害你的贼人!” “他nn的,要果真是他,放心,等仵作验完了,回头爹找个人,就算他死了,也…”说到后来,好歹顾着女儿是个姑娘家,忍住了后面的话,哼,反正不让这贼人好好投胎就是了! 周衡没接话,只轻声说了句:“我挺好的,您别担心!”算是对眼前这两男人的交代。 沈复则默不作声地依旧往前走,只放慢了些脚步,然后在眼看要到了那柳树跟前时,转头低声安慰了周衡一句:“到时你若害怕,认不出来也不要紧,赶紧离开便是。” 这话顿时说得跟在女儿旁边的周衍大为欣慰,是啊,跟那草棚里的无名女尸不同,这树下躺着的男尸可是害过阿衡的凶手,女儿到时搞不好会很害怕。 想到这里又是一阵心疼,好在身旁的女儿低声“嗯”了声,却并没有就此止步或者表现出害怕的样子,便也低声说了句:“对,听王爷的,要是觉得不适咱们就赶紧走!” 之后三人便走到了那柳树下,一个身材粗壮、衣袖挽起、身穿粗布衣袍的老头点头哈腰地迎了上来并主动汇报:“王爷,周大人,小的已经验完了,死者的家属也来认过人了,要是没有什么问题,下午就可以让他们把人领回去。” “哦?”沈复一边用手拉了把周衡的袖子示意她跟上,一边吩咐那仵作老头:“所以你已确定,这船工身体无恙,也没受什么伤?” 周衡其实对那当时若无其事一般抄起船桨打自己的船工心里很有些阴影,眼看那躺在地上的尸体一双被水泡肿的大脚正对着自己,连带之前做的噩梦都想了起来,刚好沈复在这时候拉了把自己的袖子,便条件反射一边,也反手揪住了他的衣袖。 那仵作虽然见个丫鬟打扮的姑娘紧跟在靖王爷后面去看一个死人有些奇怪,不过想着靖王府的丫鬟见多识广胆子大、人好奇也未可知,便也没多说什么。 于是周衡便拉着沈复的袖子努力壮起胆子走上前去… 工作繁忙,今日起从一日两更4千字改成一日一更3千字左右,见谅:) 喜欢春林晚请大家收藏:春林晚。 /74/74711/22858411.html 第51章 委屈你 那船工的尸体被随随便便地放在了湖边草地上,身上也只简单地盖了两片估计是盖草棚剩下的草片,见沈复走上前想要再看一看,那仵作老头便赶紧上前揭开了那盖在尸体上半身的草片。 只见那死者双眼紧闭,脸部浮肿,周衡一阵突如其来的心慌,双手下意识地抓紧了旁边沈复的袖子。 春衫单薄,虽然隔着袖子,沈复瞬间感觉到了周衡手上的温度,且许是两人靠得太近,还闻到了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 眼前毕竟是个死人,又是水里捞上来的,面目可怖,一个姑娘家,没尖叫出声,已经很勇敢了,所以,如今她这么依赖自己,其实也挺说得过去的,沈复一边想一边挺直了背,安之若素地任周衡依旧紧紧地捉住自己的胳膊。 站(躲)在沈复背后,眼看那死者已经看不大出原来的相貌,周衡一开始很是失望,不过再一想,记得那船工是个四十出头的汉子,身子壮硕,说话声音也洪亮,倒是可以试着问询下。 想到此,周衡便装作一副很同情的样子,转头问那仵作老头:“真可怜,想必家中孩子还小吧?” 结果那仵作老头偷偷看了眼后面不远处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周衍,点点头跟她表示: “姑娘菩萨心肠,之前这汉子的家人来认人,他那婆娘,看着也就二十出头,手里牵了个三岁小儿,听说家里还有个刚会爬的小的,年轻轻的,想必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人看着木呆呆的,哭都哭不出来了,唉,也是作孽!” 话不好说得太多,凭借多年经验,仵作老头断定这船工确实是溺水而亡,草棚里的周家小姐也是,只是他一个船工,按说水性定然是极好的,划船的手艺也不会差,周家是大户人家,订船时肯定是仔细问过、挑了稳妥的,当天暖风和煦,柳湖也没听说有什么大的风浪,何至于翻了船、还害了周家小姐? 而且当时据说周边都没有什么游船看到此事,这可真是太凑巧了,这段时间春光正盛,可说是湖上游船生意最好的时候,柳湖又不大,有时游船太多,多到彼此之间都能相互递个茶水什么的,如何一条游船翻了,竟然没任何人看见? 还是说…有人看到了却噤口不言?这种可能性比较大啊! 眼看着几个女眷落水却连吭都不吭一声,那这后面的水可能就很深了! 仵作老头自认自己这么多年给人验尸,什么离奇古怪的案件没见过,什么样凉薄的人心没看过,是以不免多想了些,毕竟,这船工捞上来时是双手紧抱着周家小姐的,虽说两人都已经死透了,可身份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一个男的一个女的,今早围观的人可已经在私底下传了些闲话出来,也不知传到周家人耳朵里没有。 虽说一般人肯定是先想到那船工是为了救周小姐而死的,但周小姐还是个未出阁的千金小姐,当日跟眼前这位一表人才的靖王爷的婚事又惹得京城多少姑娘家暗中嫉恨,如今她溺水而亡,想必很多人都在暗中高兴,借此生事的肯定有。 许是年纪大了,仵作觉得自己那颗看了太多世态炎凉的心也渐渐软了,是以今早看到那少妇幼子时就不自觉地动了些恻隐之心,同情那救人不成反送了自己性命的年轻人,又觉得周家小姐这么青春早逝也很是可怜,便借着刚才周衡的问话,赶紧透露了那么点意思,希望周家能顾着周小姐名声,给救助者留下的孤儿寡母一点帮助。 仵作说完这话,见沈复看了他一眼,赶紧把头一缩不吭声了,看样子靖王爷已经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啊,他一个小小仵作,希望王爷不要怪他多管闲事。 周衡没听出他的话外音,只想着他话里透露的信息:如果老婆这么年轻、孩子还这么小,那躺在这里的船工顶多也就三十岁,跟那之前四十多的应该不是同一个。 当然,以防万一,还是可以再派人查探下船工家中的具体情况,万一是老夫少妻啥的也不一定,但自己今天这趟来的目的已经达到,周衡便轻轻扯了下沈复的袖子,不再多说什么。 沈复在刚才听到周衡问话时便明白了她的用意,如今见她扯袖子,心知定是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便回头看了眼。 果然,周衡对着他微微点了点头。 这些个小动作,别人看不见,跟在两人身后不远处的周衍却一直看得真切,一时间也是有些说不出来的感慨情绪。 没想到之前几年平平安安,却一直是一个追、一个躲,想撮合都撮合不到一块儿去,沈复这臭小子还想着要推迟婚期,现在倒好,出了这么桩事情,结果两人的关系反倒变好了,看眼前这情形,可说是亲密有加也不为过。 周衍自己也是男人,便按着男人的心思去揣摩,自认为看懂了这位靖王爷的某些心思:想必这位堂外甥是看多了娇滴滴的贵女,一心想要找个稳重能经事的王妃。 也是,偌大个靖王府,王妃是得能撑住事的,就像以前的谢王妃,自家夫人就经常说,她这位堂姐,谢氏长房嫡女,高华有气度,非寻常贵女可比,是以当初那位沈家公子虽然一介武夫,却依然为其倾倒,据说颇费了些心思才求得佳人下嫁,婚后也一直琴瑟和鸣、夫妻恩爱。 可惜情深不寿,谢王妃早早撒手人寰,想来如今这位幼年失恃的小王爷也是因为慕孺之情、一心要娶个跟母妃一样性情的王妃来弥补些缺憾吧。 之前阿衡确实被母亲和夫人她们养得娇气了些,不过堂堂周家嫡小姐,一个小姑娘,家中有父兄,也没什么需要她出面扛事的,娇气些也正常。 只是却不知正因如此才让人家靖王爷一直瞧不上眼,周衍感叹两人差点为此而错过。 好在如今经此一事,总算是知道,他们周家的姑娘,毕竟身体里流着武将家庭的血,更有当年贵太妃大事当前从容淡定化险为夷的气度,嘿嘿,阿衡可真是争气! 周衍正这么自顾自地高兴着,前头的沈复忽然回过了头来,对着他带着些歉意地说道: “看来这边也是看不出什么了,姨父累了这么久,眼看如今也是午时了,要么先用些午膳吧?” 周衍心领神会,事情办完,这是要让自己父女俩见面说些体己话了,便也赶紧点点头装模作样喟叹一声表示无奈同意,之后一行三人便去了周家包下的那家酒楼雅座。 待到听完周衡的描述,周衍只觉愕然,沈复却不免结合刚才那仵作的话往深里想了一番,之后便斟酌着跟周衍商量: “照阿衡这么一说,如果不是那害人的凶手,那这船工也算是个被无辜牵连的人,念他年纪轻轻,想来定是家中顶梁柱,他这么一没了,家中有两个幼子,搞不好还有高堂健在,如今定是落入了困顿,难以为继,回头我让底下人扮作周家的人去他家中慰问一番,送些银钱,借此打探一番,不知姨父可同意?” 这有什么不能同意的?周衡有些不以为然,但见周衍听了后似乎有些为难,便接着沈复的话劝他:“就算他是帮凶,甚至是我看走了眼,他就是前日那凶手,到底也还是丢了性命,舍点银钱给他们也没什么,要不然也没啥名目去他家中打探啊,你说是不是?” 想了想也有道理,周衍便牙一咬:“也罢,好歹给周家博了个好名声,只是委屈你了!”说来说去,虽然女儿如今还在眼前,但总觉得心疼。 周衡自然摇摇头表示没关系:“还是早日查出真凶要紧。” 三人说了话一起吃了顿饭便散了,之后周衡便跟着沈复回了王府,等回到了内书房,便又问起了之前在酒楼时差点想跟周衍说起、却被沈复把话岔开的那位周三小姐:“对了王爷,还有那位三小姐,是不是也得查一查?” 沈复点点头,顺便对自己刚才的行为进行了解释: “这事,回头我会派人私下告知周家姨母,姨母掌着府里中馈,查起来也方便。再者,周衍毕竟是那三小姐的亲生父亲,如果咱们贸然告知,先不说咱们如今手头并无什么真凭实据,就算有,想来她一个庶女,婆家也是藉藉无名之辈,没有这等能力,顶多是个帮凶罢了,打草惊蛇不说,还伤了家中和气。” 也是,周衡是他女儿,那周三小姐也是,万一真的查出什么问题,对周衍来说冲击应该不小,还是让那周夫人慢慢查吧。 想到此,周衡便问起了自己下一步的行动任务:“那,王爷,如今这边应该没我什么事了,下一步呢?” 早点把事情了结了,也好早点回去啊。 沈复的思绪还停留在周家的事情上呢,不提防眼前这位姑娘已经问起下一步了,不禁一愣,然后脸上现出了一股有些尴尬的神情来… 《春林晚》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手打吧! 喜欢春林晚请大家收藏:春林晚。 /74/74711/22858412.html 第四十六章 你确定? 周衡见此心里一咯噔:不是吧?事情不是还没查清楚么?这位王爷竟然就想着过河拆桥不打算把自家祖传宝贝拿出来给我看了? 还是说毕竟人家是土著,其实早就掌握了很多情况,王府人手也多,如今已经查出幕后之人是谁了? 可是我也是在努力的啊,连被水泡过浮肿的尸体都平生第一次勇敢地直面了好不好! 那马首玉雕,我到时看一看就行了啊,又不会抢走,再说了,就算我想抢也抢不走啊,你不是会功夫么?你是个王爷你得有这份自信啊! 这种小气巴拉的念头都会有,当心食言而肥啊姓沈的,别看你如今一副玉树临风的高富帅样子,搞不好以后一不留神就变成个出门都困难的胖猪头了! 唉,暗搓搓诅咒完,周衡又觉泄气:那现下该怎么办呢? 虽然如今见识到了对方的真面目,但一个不争的事实是,马首玉雕还在人家手里,为了回21世纪,自己还是得求他啊! 于是心里嘀咕千遍,周衡便咬牙用了一副很客气的口吻又补了句: “没事,王爷,需要我去做的,只要没有太大危险,我都可以,你尽管说!” 不管你们查没查出来结果还需不需要我,本姑娘该有的姿态还是要摆的,只要能让你觉得不好意思就行。 哦不对!转念一想,说不定对方就是在等着自己说这句话呢,就是想用马首玉雕做饵让自己去替他做些有风险的事情吧? 怪不得故意做出这么一副犹豫的样子,看来自己想得太天真了,没想到这位王爷心机深沉,打得如此一手好算盘! 可是也没办法,就算明知被对方利用又能如何?周衡深觉无奈,没办法,命脉都被人家捏在手里了,自己刚才的话也说得太过急切,眼下只能顺着他的意思来了。 行吧,既然话都说了,那姿态也干脆摆得好看一点— 想到此,周衡便刻意摆出了一副诚恳的姿态,一脸恳切地看着沈复,眼睛更是一眨不眨地关注着对方脸上任何细微的反应。 毕竟刚穿过来没多久,21世纪的成熟女性并没有意识到,原身其实就是个明丽的漂亮姑娘,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更是生得极美,如今这般看着对方,还是挺让人招架不住的。 而沈复本就对即将要说的话感到有些尴尬,被周衡这么眼巴巴地看着,脸上又觉得开始发烫,脑子里更是想起了在柳湖边被她抓住胳膊的时候,衣袖外面传来的手指热度,还有她身上传来的香气 于是先是左手握成拳抵住唇轻咳了下借以掩饰自己的尴尬,缓了缓,才找回了原来的思路: “事情还是有些需要姑娘帮忙的,放心,目前来看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风险,沈某已经让人在安排了。” 说到这儿,一半是为了继续缓解自己的尴尬,一半也是之前就想过的,便刚好趁现在给说了:“沈某不知姑娘真名实姓,大致只能按着原来的称呼,姑娘对沈复以后也不用如此客气,就按着姑娘原先的习惯称呼好了。” 其实也是有些好奇,不知按照她那来处的规矩,会如何称呼自己。 周衡听了先是有些惊诧,不知为何又扯到了称呼上,想一想又觉得释然:果然还是有事情要交代自己去做啊。 整个人便都放松了下来,让自己做事就代表还有希望! 还有,看来未来要做的事估计挺重要的,所以需要信得过的人去做,而自己初来乍到的,这位靖王爷觉得对自己不够了解,想要拉拢人呢,虽然,他其实想错了地方,自己确实是这么个如假包换的名字。 周衡便用比刚才还要恳切的表情给沈复解释: “王爷,我都说了呀,我就是叫周衡,一模一样的两个字,真的!可能冥冥之中就因为这么个原因,要不然我也不至于这么莫名地到了周家小姐身上啊,你说是吧?” 想到那不知何时才能见到的马首玉雕,周衡眼睛一闭,反正之前已经做过一回,如今干脆再做一回好了,唉,说起来,信任确实是需要花时间建立的,也怪不得人家: “这样吧,王爷,我再给你发个誓吧,我要不是姓周名衡,就让我在这个世界” 眼珠子一转,哼,总不能次次都诅咒自己嫁不出去成老姑娘在此孤独终老,还是把对方也拉下来做个垫背的吧:“嗯,就让我一直留在你们王府里当个伺候人的丫鬟!”起码白吃白喝你沈复府里的,哼! 至于如何称呼对方,难不成还直接叫他名字?呵呵,肚子里叫一叫就行了,这个世界生存法则不一样,自己又得仰仗他吃穿住行外加最最要紧的马首玉雕,还是客客气气地称呼他一声“王爷”吧,人在屋檐下嘛,周衡对此不想回答,反正叫人家一声“王爷”自己也没有任何损失。 沈复听她这么说,心知对方对自己也远没有到坦白相告的地步,不过这种事总得慢慢来,如今知道对方的真实姓名已经不错了,便温言接着说自己的打算: “既如此,那就还是照以前的称呼,周姑娘,这两天已经得了些情况,加上沈某之前掌握的一些事情,那船工家中,想必也很快会打探到一些线索,是以有些想法,沈某想先跟姑娘说一说。” 这话说得周衡心头彻底放松了下来,早说嘛,刚才那表情,还以为真要过河拆桥了呢,便赶紧笑着点点头表示同意:“王爷请说!” 沈复脸上便又现出了之前那股尴尬的神情,犹豫了下,才斟酌着字句跟对面睁着眼睛等回答的姑娘说明: “之前,之前周大人那猜测,如今又有了姑娘你这边关于周三小姐的事,兴许,兴许也不算是无中生有,当然,这事沈某事先一无所知!” 看着对方连耳朵都开始发红,周衡觉得还挺好玩,按说被人暗恋本是件有意思的事,谁想到这位钻石王老五竟然招惹了个可怕的姑娘,嗯按21世纪的情况,大概也只有明星的什么私生饭可以勉强比拟。 想到此,惦记着对方手里的马首玉雕,周衡觉得自己可以适度出手缓解下屋里有些尴尬的气氛,便笑着回应道: “说起来,这事确实怨不得王爷,还别说,我以前那个地方,也有类似的情况。” 之后大致说了下私生饭的一些做法,也是让沈复听了神情都严肃了好几分,对啊,如果真是那人,有权有势,什么事做不出来! 现在只是想除了自己的未婚妻,谁知道下一步会不会直接找上自己呢? 想到周衡刚才说的私生饭对明星的每日行程了如指掌甚至能偷偷躲在明星床底下沈复在衣袖下暗自捏紧了拳头:那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种荒唐之事在自己身上发生! 定了定神,重新回到自己原来的话题上: “...姑娘所说之事,其实跟沈某想法不谋而合,是以,沈某便想着,如今人在暗处咱们在明处,不知他们接下来又会有何动作,想来总不会就此罢手。” “但不管怎样,整件事,大致可以确定,多半是冲着沈某而来,是以之前便跟周大人协商好了,周太夫人和姨母那边周大人也会转告,就是周家会认了草棚里那女尸,对外宣告周家嫡女周衡游湖翻船溺水而亡。” 见周衡点头表示同意,轻吁出一口气,看来姑娘并不怎么介意,便狠下心,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之后周家那边便会开始调查当初那位庶女的动静,看她到底做了什么事,跟谁有暗中往来,而王府这边,沈某会借着此事,跟皇上表明为阿衡守孝一年的想法,以期探明对方立场与接下来的动静。” 守孝一年? 周衡的第一个反应是:只知道古代父母过世子女要守孝三年,所以妻子死了丈夫竟然也要守孝? 也对,古代好像还要给守寡的妻子立贞洁牌坊呢,凭啥妻子死了丈夫就可以立马再娶还美其名曰续弦? 不过不对啊,原身还没嫁给眼前这位王爷呢,顶多算个未婚妻,听他的意思,主要也是为了探查幕后之人? 好吧,原来如此,怪不得刚才脸上那副样子,周衡到此才自认恍然大悟了,咳,差点误以为对方要过河拆桥不认账! 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同情沈复未成亲先守孝呢,还是佩服他能大胆做出如此决定,也不知他是如何说服周家的,周衡虽然对这个世界了解不深,但将心比心,给一个还在活蹦乱跳的宝贝女儿/孙女办理丧事,可想而知周家长辈们心里不好过,又是在封建迷信的古代社会,能做出如此决定肯定很不容易,而凭直觉,周衡觉得这事应该还是沈复先提出的。 所以守孝之事,兴许便是他说服周家人的一个重要原因,毕竟,婚期本来就是一年后,这段时间如何保证原身的利益,是周家人首先要考虑的问题,而沈复也让他们吃了颗定心丸。 所以之前在湖边周衍才会说自己受委屈了吧? 可以啊,这位王爷还真是敢作敢当,想到此,周衡看着这位比自己要小好几岁的帅哥,嗯,剑眉星目,身材又好,一身黑衣看着都很性感,所以,搞不好想到此,21世纪来的姑娘荤素不忌,也是起了点促狭之心,便眨眨眼问了句: “王爷,你确定,皇帝会同意你守孝?万一,我是说万一哈,万一是皇帝看上了你呢?” /74/74711/22858413.html 第四十七章 不尴尬 沈复听到周衡前半句话时皱了下眉头,觉得确实也有这种被皇帝驳回来的可能,好在自己已经想好了对策。 正打算跟她解释呢,却听到了后半句话,一开始也没往别的方面多想,以为是皇帝打算要夺情的意思,只是看到周衡那副促狭的表情,总算也很快反应了过来。 一时间,也不知要不要当着她的面直接发作,毕竟,当初自己说她“放肆”,这姑娘可是连眼睛也没多眨一下,这次多半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但又不甘心,虽然心知对方只是打趣,但自己堂堂靖王爷,牵扯的另一方还是当今皇帝,也幸亏现在没有第三人在场,要不然,都不知会被她这番胆大妄为的狂语给吓成啥样。 这周姑娘也太无法无天了!那什么“21世纪”都没有什么人让她害怕的吗?还是说,大家都可以随便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但再怎么随便,好歹也是个姑娘家,怎么连这种乱七八糟的事也敢随口当着人面说?自己在她眼里都成了什么人了! 想到此,沈复终是沉下脸补了句:“放肆!敢对陛下不敬,你可知这是死罪?” 为了加强效果,这次沈复还特意拍了下桌子,虽然声音不大,应该有点震慑作用,连书桌上的茶杯都被拍得发出了“咔哒”一声轻响。 可惜坐在对面不远处椅子上的那位姑娘看着并没有什么害怕的意思,两条腿在裙摆下往前一晃一晃的很没淑女样不说,脸上还笑嘻嘻的,看样子依旧没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 还死罪?你吓我啊,拍桌子看着很狐假虎威好吧?事实上,周衡也确实没觉得自己刚才那话如何,见沈复沉着脸,还浑不知觉地又说了句自认为打圆场的话: “别生气,我就开个玩笑嘛,我知道不能随便说皇帝,不过如今屋里就咱们俩,虽然咱俩也不算很熟,但我想你总不会说出去来揭发我的吧?” 还“咱俩”,沈复生闷气:同样都是叫周衡,原来的阿衡最起码还是挺知礼守礼的,不曾想这个周姑娘却如此胆大妄为!哦也不对,两个人有一点倒是一样的: 都是胡搅蛮缠的性子! 周衡说完话,见对方听了后依旧沉声不语没回应,好歹也是在职场混了几年的老人了,心知自己这次可能玩笑开大了,便又恳切地解释道: “不好意思,本来是想活络下气氛的,以前我看过这种耽美文,就是讲两个男人之间的情感,你们这时代按说也有啊,当然王爷我不是说你,王爷你如此内外兼修,丰神俊朗,一看就是典型的直男,要不然你也不会招到一朵烂桃花嘛,呵呵—” 说了原由,也顺便拍下马屁安抚下对方,周衡自认自己还是挺能屈能伸的。 耽美文,直男,烂桃花,最后面这个词应该可以理解,前面两个虽然不知是什么意思,但有那什么“两个男人之间的情感”做注解,想必也不会是什么好词,于是不听则已,一听这么个乱七八糟的理由,这下沈复是真的生气了,连带声音都是鲜有的严厉: “住嘴!一个姑娘家,都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满口胡言!这种浑话以后切莫再提!还有,对本王也好,对陛下也好,再有半分不敬,决不轻饶!” 切,色厉内荏,周衡心里还是有些不以为然,但也知玩笑得分人开,对方不乐意,那自己这话就说得不对,于是听了沈复的这番训斥,脸上便敛了笑容很是严肃地看着他回了句: “不好意思,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如果冒犯到你了,我诚心诚意地道歉,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还在人家的地盘上混,那马首玉雕也只有他才能提供,还是态度诚恳一点认个错。 沈复还在生气当中,没想到周衡的道歉来得这么快,看态度还挺诚恳,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回,于是— 书房内便彻底安静了下来。 妈呀,这氛围,简直比刚才还要尴尬啊,周衡很想扶额。 但这一次,她可不想再没脑子地想办法缓和气氛了,静等着对方先主动说话,反正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坚持住! 时间似乎过得极慢,眼看对面姑娘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地不发一言,自己一时间也想不出该如何从刚才的疾言厉色顺利过渡到本来要说的事情,沈复顿觉如坐针毡很是尴尬,但他也不想就此走人,毕竟该说的事情还没说完呢! 好在,就在周衡都觉得自己已经一动不动屁股都要坐痛了的时候,就在沈复忍着极度安静努力控制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喝下一杯凉茶想让自己头脑冷静下来找个话茬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春雨如同天籁一般的声音:“王爷,奴婢回来了,有事禀报!” “进来!”/“进来说!” 沈复和周衡都如遇大赦般,同时脱口而出。 周衡看了沈复一眼,沈复也同时看了周衡一眼,然后沈复低头喝茶,周衡低头暗自偷笑: 果然尴尬的是别人,嘿嘿,帅哥,姐姐我好歹比你多吃了几年饭! 好在春雨也挺想跟沈复汇报的,是以在屋内两人刚低头藏表情时就进来了,而且行了礼就赶紧跟沈复禀报,以至于并没有察觉到屋内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 “王爷,奴婢跟着周家的人去了那船工家,发现了一些情况!” 一听这话,沈复和周衡不禁都抬起了头并且不约而同地对看了一眼,春雨平日里看着还挺稳重的,毕竟是负责王府内书房的大丫鬟,怎么听着气呼呼的? 看来那船工家是有大问题啊!周衡朝沈复点点头,表示自己想得果然没错。 这姑娘还挺心大,刚才自己语气那么重,如今看着竟然已经丝毫不介怀了,沈复略有些尴尬地移开目光,见春雨期待地看着自己,又赶紧做了个手势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春雨便迫不及待地说起了之前在那船工家的事: “那船工据说过了年才二十五,有两个儿子,一个三岁,一个还不到周岁,家中父母都健在,还有个妹妹,已经出嫁。” 介绍完了大致背景,春雨就开始气呼呼地说起了发生在那里的事: “王爷,那船工家,奴婢们过去时,已经置了灵堂,见周家的人去,几个不知是他们家邻居还是亲戚的人,男的女的都有,上来就开骂,满口的污言秽语,句句都是” 唉,别说自己一个尚未成亲的姑娘听不下去,就是那些周家的婆子们,连带周家管家,都气得浑身发抖,灵堂外头还有很多闻声而来看热闹的人呢。 那帮不要脸的,却字字句句都把脏水往表小姐身上泼,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说什么他们家的汉子水性极好,定然是周家小姐想着要勾引他,那汉子老实本分,手足无措之下,才被抱住他身子的周小姐扑倒落了水丢了命,说得外头那些看热闹的都议论纷纷。 春雨自小在王府里长大,那么粗俗的话,哪里听到过,是以当时乍一听到,也是气得失了冷静,便感觉很是痛快地看着那帮周家的人冲上去要打对方的人,并暗自希望打得越狠越好,简直太气人了,竟然敢这么污蔑一位已经为此“死了”的未出阁小姐。 好在刚围观了没多久,暮云带着人过来了,说起来,怪不得他比年纪稍大的晨风还要深得王爷信任,暮云可真是厉害,一眼就看穿了对方的伎俩。 先是喝住了周家那些气得要砸灵堂的人,之后三言两语的,暮云又唬住了那帮本来还在骂骂咧咧的人:“你们这帮不知好歹的东西,我们周家体谅你们孤儿寡母的不容易,没想到你们还蹬鼻子上脸说出这等畜生不如的话来!” “好啊,想讹钱是吧?既如此,你们要这么不要脸,那咱们就来好好说道说道,不说别的,那柳湖上一天多少游船多少游客,为何单单就你们家这个号称水性好的死人的船上出了事?出事的时候还愣是没有一个人看见?那天下午湖上游船可多得很呐,要不是你们家的死人心怀叵测,怎么会船翻人亡害了我家小姐?!” 春雨觉得那会儿的暮云简直太厉害了,当场说的整个灵堂鸦雀无声,周家的人都一脸崇敬地看着他,外头围观的老百姓当中也有不少人纷纷点头。 更厉害的是,暮云并没有就此罢休,反而乘胜追击,最后由他做主,不禁把原先要给的那些抚恤银子直接拿了回来,还借着说要去衙门告状,成功地从死者被吓坏了的父亲那里套了些话出来: “王爷,暮云自己还带着人守在那边,说这两天可能会有新的情况,让奴婢回来跟您说一声,当时他把那些人唬住后,那家人生怕我们真的要去衙门告状,又见周家的人把带来的慰问品和银两给收回去了,便有些急了!” /74/74711/22858414.html 第四十八章 烂桃花 春雨说到这里的时候很觉得自豪: “王爷,奴婢都怀疑那帮人是被提前教过的,哦不,是暮云跟奴婢说了,说他怀疑里面有些人有问题,所以他才留在那里,当时真是幸亏有他在!” “奴婢当时站在外头听得很清楚,其实一开始暮云喝止那帮人的时候,周家的人还有些微词,觉得他的话太重,别没的把对方给惹急了,说什么光脚不怕穿鞋的,还说去之前周大人交代过的,一定要让对方收下周家的东西,觉得暮云仗着咱们王府的势,越俎代庖了。” “不过奴婢是知道的,暮云跟着王爷向来稳重,不会乱说一些无谓的话,更不会任意行事,果然,被他这么一唬,又眼看周家的人拿了东西要走,那死者的父亲便悄悄上前来拽了他过去赔礼,说什么他们家也是没办法,说本来也自知对不住周家,没想着要怎么样,是今日早上有人找上门去了。” 这么快就现身了?周衡听了不禁又看了眼沈复,沈复避无可避,只好用手微微指了指正讲得投入的春雨,示意她先继续往下听,眼见周衡笑着眨眨眼点头,也是忍不住微微一笑,看来是个不拘小节的。 站他跟前的春雨见自家王爷微笑,还以为是夸他们一帮办事的人得力,心里也很高兴,但也自知并非己功,便在接下来的话里努力为办事牢靠的暮云请功: “那老头说,来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长相声音啥的都很普通,让人记不住。不过暮云后来跟奴婢说,他又设法盘问了些细节情况,还是有些收获的,所以才继续留在那边,看那老头所说的年轻人会不会仍在附近或者再来查看情况。” “据那老头说,来人对柳湖边的打捞情况很是熟悉,说周家把尸体打捞上来了,不过捞上来时发现他家儿子是跟周家小姐在一起的,当时很多人都看见了,周家就非常生气,要借此告上衙门,说周家小姐是被他儿子谋财害命的,人虽然死了,周家什么人家,周小姐又是跟靖王爷定了亲的,这事连皇上都知道了,到时定要他们家一家子为周小姐陪葬。” “那老头说,他们自然是吓死了,家中失了顶梁柱,本就觉得天要塌了,如果再被周家告上一状,那岂不是倾家荡产都抵不了罪?一家人便哭成一团不知如何是好。” “那来报信的人便长叹一声,说可怜他们家老的小的,给他们指条明路,等到周家的人来了,如此这般,只需先说周小姐的不是,到时周家顾及小姐名声,兴许就不再追究了。” 说到这里,在犹自觉得当时场面很是让人生气的同时,春雨也觉得暮云真是能干。要知道,当时周家带队的人可是周府大管家,面对那帮疯子泼妇却依旧束手无策,要都跟他们那般无能,表小姐的名声可全都毁了! 暮云可真是给靖王府长脸呢,这么一来,如今表小姐又是靠着王府庇佑,周家可是欠了王爷大人情,再不能跟以前那般,老显得他们为了两家的婚事有多委屈似的。 想到这里,春雨忍不住加入了一句自己的观感:“情况就是这样,王爷,亏了有暮云在,事情真相被套出来了,那船工家自然也就偃旗息鼓了,周家的人恍然大悟,那管家后来一直感激地拉着暮云的手不放” 沈复听到这里,很想告诉眼前的丫鬟,其实这些可能会发生的情况都是他提前交代给暮云的,让他随机应变,要不然那小子才不敢擅自做主不回来呢,不过,看春雨这副佩服的样子,算了,暮云确实是个能干的,就让他受了这等夸奖吧,希望他之后能有大收获。 但周姑娘是怎么回事?现在怎么又在朝自己眨眼睛,然后还朝背对着她的春雨努嘴? 这是又想跟自己示意什么? 也是,春雨夸暮云的这番话,估计她也有点听不下去了。 这大丫鬟平日里看着挺稳重的,今儿怎么回事?暮云被她说得都成了什么人了,能掐会算能言善辩的,难不成就因为自己刚越过年岁较大一点的晨风把暮云提拔成了侍卫长? 平日里不是见她跟晨风说的比较多么?晨风也就是话多一点,有时脑子还犯愣,他跟暮云一道长大,两人各有所长,就连这两年开始操心他们俩婚事的沈嬷嬷,还觉得晨风比较好说媳妇呢 春雨正滔滔不绝地说着,忽然发现自家王爷看了眼自己,然后又看了好几眼自己身后的表小姐,忽然反应了过来: 糟糕!只顾着说暮云如何制住那不要脸的船工家人,竟然忘记了表小姐还在这里!刚才虽然没怎么说那帮人如何辱骂她,表小姐兰心蕙质,定然还是往心里去了。 春雨觉得自己明白了自家王爷的眼神示意,心里暗自懊悔,有些话就赶紧略过不提,只跳到了最后,说了暮云是如何制住那帮不要脸的人: “所以就这样,反正那船工家里暂时不会再生事了,周家送去的抚恤品和银子也都收下了,暮云让奴婢先回来跟王爷禀报,他再设法查探早上去那船工家里报信的是什么人。” 说完这些,春雨便打算行了礼退下,不想那本来坐后面的表小姐却叫了一声:“哎,春雨,暮云什么时候回来啊?” 看来这位暮云很能干啊,周衡刚才想了想,但她毕竟不是原身,王府的人接触的并不多,想来想去,觉着应该就是自己之前在竹林那边碰到的那个一身劲装拿了把剑的帅哥,虽说跟眼前这位王爷比是差了点儿,不过可能是因为当时穿着的关系,周衡觉得也挺帅气的。 没想到还是个文武全才,武能提剑护卫,文能舌战群众,可以啊,周衡觉得下次自己可以跟这样的人多熟悉熟悉,接下来沈复不是要给自己安排有风险的任务了吗,而且那幕后之人看样子极为凶残,那还是早点结交几个聪明靠谱反应快又有武力值的人比较好。 春雨没想到表小姐会问起这个问题,看来是对刚才自己所说的事情上心了啊,便看了眼依旧端坐书桌后不知在想什么的自家王爷,大着胆子安慰起了这两天相处得比较熟悉的表小姐: “表小姐,您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那帮腌臜泼才,为了几两银子就能把自己亲爹亲儿给卖了的货,咱们可不能跟他们一般见识,要不然只会气着自己的身体,今儿早上奴婢还听您说头疼呢—” “头还疼?”自家王爷总算说话了,皱着眉头问道:“汤药可有按时喝?” “喝了啊,”周衡点点头,不知为何话题突然就转到了自己身上:“可能是刚起来的缘故,后来就好些了,没事,不用担心。” “那就好。”沈复便也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不过么,站在两人中间的春雨可不这么想,据她后来给小春桃八卦的:“哎哟,两人还都故意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笑死我了,明明一个是关心,另一个是很受用这份关心!” 周衡/沈复:这强行脑补也是够(不)了(错)! “那后来呢?”春桃听得两眼放光,可惜她一个小丫鬟,能跟着表小姐出趟门都已经很不错了,内书房跟着听事这种资格,她可是万万没想过能有机会轮到的,如今能从春雨姐姐这里听一听王爷跟表小姐的八卦,已是知足。 可惜春雨姐姐双手一摊表示:“后来我就出来啦,王爷还有话要跟表小姐说,呃,我指的是正事,真的。” 行吧,那就以后再听春雨姐姐说好玩的事,春桃不作他想,却不知,那会儿的书房里,在春雨走后,屋里的表小姐,其实是在想乱七八糟的事。 因为刚才春雨说的话,周衡觉得自己对沈复的这朵烂桃花越来越好奇了: 能提前一步派人到那船工家去布局,这比私生饭的可怕程度要大多了,要是原身在,一个好好的鲜活姑娘给逼死了不说,连身后清白都差一点被毁,这得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啊! 连带的,周衡心里都有些隐隐的后悔了:这么变态的姑娘,手里又握有权势,自己这么个21世纪来的无知者,无权无势无身份,且不说能不能把对方给顺利扳倒,别一个不慎还被对方给收拾了。 虽说不答应眼前这姓沈的条件就没法见到马首玉雕,但面对这么一件极具风险的任务,是不是说,自己也可以趁机提点要求,譬如说,让暮云以后保护自己?都是为了任务能顺利完成嘛。 想到此,周衡不禁抬头又看了眼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的沈复,嗯,每次看都觉得,这位靖王爷长得确实好,身材高大,而且感觉是属于21世纪女生们花痴的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型,毕竟如今春衫单薄,还是挺能看出来的,而且之前自己在柳湖边曾经抓住过他的胳膊,还是挺遒劲有力的。 而且那如今轻轻敲着桌面的手指,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哎呀,老实说,自己最受不了手长得好看的男人了,以前那位莫名跟自己语音留言分手的男的,长得一般,但手确实挺好看的,怪不得两人分开都要叫分手 这么想着,周衡有些唏嘘地发现,其实离之前的事也不过就那么十天半个月的,怎么就感觉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呢?连带的,竟然连那男人的样子都感觉有些想不起来了。 看来终究是不喜欢啊,充其量也只是一朵烂桃花,周衡自嘲地摇摇头,轻叹了口气。 “怎么了?”对面的沈复忽然睁开眼睛问了一句。 “呃,那个,”周衡也没想到对方会忽然睁眼,一时有些窘迫,来不及反应下,便脱口说了声:“在想烂桃花。” /74/74711/22858415.html 第四十九章 婚姻事 其实刚才沈复就觉得不对劲了,虽然闭着眼睛,但一直感觉对面那人在盯着自己看,结果看了还不算,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便忍不住睁开眼问了一句,谁知竟然是这么个答案。 “烂桃花”是什么,如今都不用再询问是什么意思,沈复立马沉下脸,看来这姑娘真是贼心不死,竟然还想着开自己玩笑! “哦不是,王爷你误会了!”周衡刚说完就知道坏事了,见沈复这副模样,急得赶紧站起来摆着双手努力解释:“不是说你的烂桃花,我是在想算了,跟你说说也没关系,我是在想我自己的烂桃花。” 你自己的烂桃花?呵呵,原来你自己也有烂桃花啊,来而不往非礼也,沈复忍不住嘴角一扬:“哦?那说说看?” 说什么?周衡觉得没什么可说的,见他脸色缓和,看着不像是生气的样子,便又坐了下来:“其实我也不算是很喜欢他,当然,对方应该也没怎么看上我,所以后来他就主动跟我提出分手,说还是算了吧,就这样。” “大概是一个月前的事情吧,刚才不知怎么的想了起来,也算是烂桃花吧。” “你定过亲?”沈复问了句,收了嘴角,也是,这个年纪,总归婚事要有着落了。 “没有,”周衡先是立马否定了,想了想又进行了解释:“那要等见过父母之后才可以,我们还没到那个地步,也就是交往了大概半年。”虽然,自己那会儿其实挺想结婚的,而两人也是为此而分手的。 “那后来如何又不成了?”沈复看着一脸的漫不经心,问得很是随意。 如何不成了?周衡本想说跟你也没关系啊,不过,这件事也没什么不可说的,对方估计是对未来世界的婚嫁习俗感兴趣吧,便也认真给他解答: “主要是我的原因,对方没想很快结婚,呃,成亲,但我呢,本来找他就是为了能早点成亲,因为我外婆,就是外祖母,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她养我一场,就剩了这么一件心事,我想早日遂了她的心愿。” “本来我也没怎么多想,是有个同事,就是你们衙门里跟你一起做事的那种人,她跟我情况差不多,也是跟着外婆长大的,也是还没有男朋友,就是还没找到成亲的人选,然后有天在上班时忽然接到电话,嗯,接到家中消息,说她外婆突发心脏病过世了,我那同事当场就昏了过去,后来她有次哭着跟我说,外婆走的时候定然是有遗憾的。” “我听了心里也有些难过,我也不想万一有什么事让我的老外婆带着遗憾走,所以后来就打算找个差不多的人结婚得了!” “婚姻之事,”沈复突然插了一句:“非同儿戏,就算你想早日成亲,也不能随便打发了自己的终生大事,尤其是姑娘家” 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来,刚才对方说是朵烂桃花,而且后来也说是算了,那定然是没成,便不再多说。 周衡没怎么注意到他这儿突然的停顿,点点头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事情里,毕竟,当时跟那人也算交往了一段时间,总归是有些想法的: “是啊,是我自己太一意求成了,结果把对方给吓着了,直接提出了分手,如今想来,这样的婚姻,前面的基础不扎实,搞不好后面也不会太长久,到时还不是一样让外婆担心,所以没有就没有吧,等我回去后再接着努力就行了!” 说到这里不禁又笑了笑,抬头对看着她的沈复说道:“这么一来一去的,我也算死过一回的人了,不,都算死过两回了,还差点在柳湖里淹死呢,那等以后回去,也算置之死地而后生,搞不好桃花运就来了。” “没来呢也不要紧,做人总得看开一点,我都有这等奇幻经历,情场失意些也没什么,总比两个人同床异梦好。” 电视剧里看得多了,没有感情的婚姻,会把一个本来温柔可爱的姑娘生生逼成一个面目可憎的怨妇,这样的婚姻没什么意思。 说到这里时周衡也是有些感触,便顺便提到了沈复跟原身的婚事:“不好意思,王爷,我也算是跟那位周小姐有些缘分,在此想多说两句,反正你要觉得我说的不对,等我回去了忘了就成。” 见沈复看着自己没吭声,便大大方方地继续说道:“那我就说喽?是这样,前几天从府里回去后,我也了解了下,貌似周小姐想要你答应成亲后不纳侧妃,王爷,我觉得,周小姐也是对你一片深情,你看像周家,那么多的庶子庶女,结果现在就出事了吧?那位周三小姐,我觉得,肯定是幕后之人的帮凶—” “周姑娘,”沈复又是很突然地截断了她的话:“这件事,还是等以后再说吧,毕竟,周小姐并不在此处。” 好吧,这是在提醒自己并不能代表那位周小姐的看法,看来是自己多管闲事了,周衡笑一笑答了句:“好,那咱们就说回接下来要做的事吧,早点做完,我也好早点回去见我的老外婆,省的她担心,刚才的话就当我没说,见谅!” 这话说得沈复有些不舒服,至于为什么不舒服,倒是没多想,确实,两人这么东拉西扯地挺浪费时间,还是赶紧说回正事吧: “周三小姐那边,周家自然会派人盯着,想来很快也会有线索了,只是此事后面牵扯甚多,所以,如刚才所言,明日沈某会跟皇上提出守孝之事。” 一边说一边盯着对面的人看了下,还好,这会儿人家还挺严肃的,跟刚才那开玩笑的样子判若两人。 沈复只觉松了口气,便赶紧往下说: “守孝一事,刚才没来得及说明,本朝并无先例,是以皇上应该不会答应,不过我也已经想好了对策,到时可以跟皇上要求下折中方案,其实,主要是想看看那...幕后之人的反应。” 差点把“幕后之人”说成“烂桃花”,深吸一口气,赶紧早说完早结束: “不是沈某不愿跟姑娘具体说明,实在是,这件事可能比较复杂,姑娘现在也还是多休息几日,想来过几天便就有眉目了。” 这些话说得有些含糊,周衡听着,沈复是想借着守孝一事来引蛇出洞,其实本身并不打算真的守孝。 也是,他对那原身周小姐其实没太大感情,就算对方真的死了,应该也不会多伤心,所以啊,婚姻还是要有感情基础,要不然转头人家就丧妻另娶了。 当然,这件事跟自己没啥关系,周衡便点点头:“好,我听王爷的,反正咱俩目标一致。” 这话说得沈复心里不知怎的莫名一喜,赶紧又说了句:“只是到时不免还要劳烦姑娘。” 劳烦我?这倒是提醒了周衡:“哦对了,王爷,那,到时可不可以让暮云跟着我?万一,我是说万一啊,那幕后之人极为凶残,我又没有什么功夫” 烂桃花搞不好见不得她的心上人身边有哪怕一只母苍蝇,要不然也不至于使用极端手段除了周小姐。 “暮云?”沈复的关注点却是在暮云身上,皱眉表示不可行:“他现在是本王侍卫长,很多事情需要他去做,而且大家对他也熟悉,不宜让他跟着你,放心,回头我会派个会功夫的丫鬟跟着你,便宜行事。” 也是,男的不可能一直跟着自己,周衡见好就收:“好。”有人保护就行。 见她再无二话,该说的又都说了,但不知怎的,沈复觉得还想在此多留会儿,便又多问了句:“可还有别的什么要求?” 要求?事情还没开始做,一来并不知道后面会如何发展,二来要求太多,别人对你的要求难免也高,还是算了,而且归根到底,最后的要求无非就是: “没有了,只求能把王爷交代的事情办好,然后顺顺利利地回家见外婆!” 亲情牌打出来,希望王爷你到时不要食言。 沈复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姑娘放心,沈某到时自会奉上一尊马首玉雕。”至于到时怎么奉上,那还是到时再说吧! 这就是同意了,周衡舒一口气,便有些刻意地笑一笑想着缓和一下气氛:“叫我‘姑娘’太客气了,也怕万一被人听了去惹了怀疑,王爷要么以后还是叫我阿衡吧,反正咱们也算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 这话说得沈复面上一缓:“也好,恭敬不如从命,沈某以后便还是唤姑娘一声‘阿衡’,还请姑娘见谅。” 这下是彻底没什么事可说了,好在沈复觉得如今心情还不错,刚好外头沈嬷嬷来报,说郡主和威远侯来了,便起身去了外院 送走了长姐和姐夫,沈复只觉心情烦躁,便在外书房旁边的竹林里走了走。 仰天长长地呼了口气,唉,婚姻之事,怎么就这么让人烦呢?刚才还分明是自己在劝那周姑娘不可把婚姻当儿戏,结果转眼间,长姐竟然就开始劝自己先纳个侧妃了! /74/74711/22858416.html 第五十章 纳侧妃 沈怡郡主今早得知了周家小姐尸体从柳湖里捞起来的消息,虽说也算是在意料之中,唏嘘一番后不免还是担心自家弟弟,便特意让威远侯跟衙门里告了半天假,两人先在家中好好商量了一番沈复今后该怎么办,所以过来后夫妻俩口径听着很是一致。 沈复虽然想着要告知长姐实情,但碍于威远侯这位姐夫也在,后来还是没开口说明,也不是不信任他,只是那幕后之人一日不查明,世家之间关系纵横交错,还是谨慎一点为好。 如此,话没说多久,就变成了沈怡对弟弟终身大事的关怀: “唉,没想到衡表妹竟然如此红颜薄命!等下我们会再去周家那边看看姨母她们,想必灵堂也该设起来了,唉,姨母和周老夫人该是何等伤心!说起来,也亏得阿弟你延了婚期,当然,要不是婚期延迟,衡表妹她说不定也不至于算了,人都没了,多说无益,这件事是意外,好在咱们总是亲戚,以后再想法子补偿周家就是了。只是阿弟,如今屋里就我和你姐夫,衡表妹这么突然没了,那你以后可有什么打算?” 沈怡是知道当初自己这位弟弟对这门太后赐婚所谓亲上加亲的婚事很有些不乐意的,是以今早听到周家表妹尸体被打捞上来的确切消息,也是跟身边的心腹丫鬟们很是感叹了一番,感叹自家弟弟婚事的不易。 感叹过后,表妹再怎么样,那也终是过去了,如今当务之急,便要赶紧替自己的亲弟弟打算这未婚妻没了后的事。 衡表妹的全副心思都在弟弟身上,这事整个京城没多少人不知道,如今她这么意外没了,沈怡思来想去,为了对得住周家苦等数年的情分,也为了让弟弟不被说成薄情人,短期内让靖王府有个正经女主人似乎不太好,老实说,短期内也不一定能找到门当户对还合意的正妃人选,可是阿弟如今年纪已是老大不小,那就只能先纳个侧妃了。 一旦想通,沈怡只觉豁然开朗: 没错,弟弟本就喜欢孩子,每次来府里都是先去看自己生的那两只皮猴子,老二还小,老大阿荣对这个舅舅简直比跟他老子还亲,不,其实就是比跟他老子还亲,每次见了做出一副严父样子要考校功课的侯爷,简直就是老鼠见了猫一般,但每次阿复走的时候都会依依不舍不断追问他下次什么时候再来。 所以让阿复先纳个侧妃生个孩子这想法很是可行,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何况弟弟是担起了一个王府重任的人,等过两年衡妹妹的事被大家淡忘了,这两年自己也替他多相看相看,想必再迎娶个正妃生个嫡子也不迟。 这番想法也得到了之后回府的威远侯的认同,于是夫妻俩便过府来跟沈复开门见山地说了。说到底,周家的事固然让人很是唏嘘,但眼下靖王爷的婚姻大事才是威远侯夫妇所真正关心的。 相比多年前沈周两家刚定亲时,如今的朝中形势早就大变,是以对沈怡来说,她关心的只是如何让弟弟摆脱此事的不良影响如何让沈家早日后继有人,对威远侯来说,却是如何在新帝的朝堂上借着此事继续保留靖王府和威远侯府的权势乃至更进一步。 周家本就没落,子弟多以纨绔为主,对靖王府没什么助力,如今周家小姐这么一去,沈复的婚事是得重新认真考虑一下,如此,沈怡所主张的纳侧妃也恰好是威远侯所认可的。 只是说完了自己夫妻俩的想法,沈怡却发现自家弟弟皱着眉头并没有立马接话或者表态。 “怎么,阿复,你觉得这事不可行?还是言之过早?”知道自家弟弟稳重,不会急于表态,不过,看他样子,似乎,不是很赞同此事? 沈怡看了眼旁边的威远侯,见自家夫君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自己先不要继续追问,然后便见他自己清了清喉咙问了句: “阿复,可是还有什么别的考量?” 沈复想了想,反正明日上朝时也就知道了,毕竟是自己姐夫,现在告诉他也无妨,便坦白地说了自己的计划:“明日我会跟皇上说,要为阿衡守孝一年—” “什么?你疯了?”话未说完就被激动到直接起身的沈怡给截住了:“简直乱来!守孝一年?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本来就对衡表妹没什么太大的喜欢,为此自己还嘲笑过他这方面没开窍不是吧?! 想到此,沈怡面带震惊地看向自家弟弟:都说世事无常要珍惜眼前人,如今衡表妹出了意外,阿弟反倒是开窍了觉得后悔了?于是痛定思痛,为了对得住衡表妹当初的一腔情深,要为她守一年孝? 倒也不是不可以,两人自幼就相识,这些年两家来往也没断过,亲上加亲的,守孝也能给周家一个极好的交代,只是充其量也只是未婚妻,而且一年时间也太长了点儿! 如果皇帝那边真要准了,那自己还张罗什么侧妃! 想到此,沈怡颓然坐下,语气倒是和缓了,轻声细语地开始劝自家弟弟: “阿复,这件事,你是不是再想想?我也知道,衡妹妹是个好的,可人死不能复生,再守孝,她也回不来了,而且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无论如何,这偌大的靖王府,总得传承下去不是?”之前父王的三年孝期才过去没多久,如今又要开始守孝,沈怡也是心疼弟弟,便又示意旁边的威远侯:“你也说句话!” 威远侯无奈地笑了笑,朝自家夫人拱拱手,然后便听他依旧问了沈复刚才那一句: “阿复,可是还有什么别的考量?今儿不妨给我们俩说说?” 见夫妻俩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等答案,沈复觉得有些抱歉,可惜如今还有些事自己也亟待答案,无法给出具体解释,便只能硬着头皮答道: “还请长姐和姐夫体谅,眼下确实不是纳侧妃的时候,守孝一事,明日—” “我们走!”沈怡听不下去了,一拍桌子,招呼还在认真听着的威远侯:“去周家!” “哎,我说夫人”威远侯毕竟是混朝堂的,又不比自家夫人关心则乱,见沈复有些无奈的神色,心知搞不好后面还有些隐情,便也只是同样有些无奈地跟着起了身,走之前倒是有些意味深长地对着小舅子说了句: “你既然都想好了,那明日宫里会有何反应,自然也都要做好准备。” 说完就忙不迭地出门追已经气冲冲拂袖而去的自家夫人去了。 这边厢,鲜少见自己姐姐如此发火的沈复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便在外书房旁边的竹林里走了走。只是想到纳侧妃之事,终是觉得郁闷,不免吐了几口浊气,之后眼看天色将晚,鬼使神差般,却往内院去了。 待到眼看前头便是内书房才反应过来,可惜这时候书房外头的春桃已经看到他了,小丫鬟眼睛一亮,快走几步过来行了礼,然后用一种自认只有自己和王爷才看得懂的眼神抬头问沈复: “王爷您是想要在(跟)书(表)房(小)看(姐)会(商)儿(量)书(事)吗(情)?” 沈复无语,低头问她:“春雨呢?” “春雨姐姐在里面啊,在”春桃眼珠子一转,王爷后面还跟着掌灯丫鬟呢,可不能露馅儿了,赶紧补一句:“在做什么奴婢不清楚。” 沈嬷嬷规矩极严,本来这内书房附近都不让随意出现,春雨姐姐作为负责内书房的大丫鬟,自己不清楚她在做什么也是正常,当然,其实现在春雨姐姐在跟表小姐说话,春桃对自己如此应变觉得很满意。 见她一副双眼亮晶晶等着赞扬的骄傲表情,沈复看了一眼没说什么,转头交代那掌灯丫鬟:“行了,你退下吧!” 之后便进了内书房。 门口这番动静,里面的两人自然早就知道了,见他进来,春雨给他行了礼,便很识趣地退出门跟春桃做了伴。 “王爷怎么来了?”周衡有些诧异,按说这会儿天都黑了,沈复怎么突然来了,好在自己还没吃饭,身上打扮也都齐整,想到此,不禁又问了句:“吃过饭了吗?” 沈复其实是硬着头皮进来的,不成想对方却是如此家常的一句话,一时间,心里也是莫名起了一阵别样的情绪:如此寻常的一句话,自己却是多少年没有听过了! 自靖王妃过世,沈复就基本是跟在鲜有笑颜的父亲身边,虽有沈嬷嬷等内院老人帮着照顾生活起居,那会儿沈怡也还待字闺中,只是一个毕竟是仆从,做不了靖王爷父子俩的主,另一个是年轻的郡主,自己有时候都不想按时一日三餐,更不用说时刻关注着幼弟,是以对沈复来说,这些年往好里说是随心所欲,但也因此而失了寻常人家的生活体验。 眼下听到周衡抬头问自己这么一句话,见她一身粉裙笑意盈然,黄昏的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照过来,整个人都沐浴在阳光里,带着一种朦朦胧胧的绯红色,只觉心上猛地一颤。 /74/74711/22858417.html 第五十一章 有误解 周衡见沈复的耳朵发红,还特意看了一眼,嗯,这位靖王爷皮相确实好,连被夕阳照耀的耳朵看着都性感,可惜,自己对姐弟恋倒是不排斥,反正如今也是个轻熟女了,只是终究要离开这个本不属于的世界。 想到此,相比沈复的不自在,周衡倒是落落大方,连带接下来两人就着书桌一起相对而坐夹菜吃饭喝汤,都没觉得有什么需要避嫌的,还一边吃饭一边跟沈复说话,完全没有食不言的觉悟:“对了,王爷,你来找我是什么事?” 沈复自然是没有什么事,又或者说,其实心里也有点事,就是刚才威远侯夫妻俩提及的纳侧妃一事,但这件事,又不好意思直接跟眼前这位算是才认识没几天的姑娘说,便含糊地应了声:“没事,就是刚才回内院,想着过来看看。” 这话一说,也幸亏周衡不习惯旁边有人伺候自己吃饭,提前打发了两个丫鬟出去,要不然,沈复自己都觉得尴尬了。 但周衡这个21世纪来的姑娘自然是对内院外院之类的区别讲究并不清楚,是以听了后还挺实诚地跟沈复道了声谢:“挺好的,如今头也不怎么疼了,肿块也消下去了些,这里睡觉还挺安静的,很好!” 说完了,见沈复默不作声地低头吃饭,便又顺口问了句:“真的没什么事吧?有的话但说无妨。” 许是这种灯下一起相对吃饭的温馨氛围,又许是周衡问的这句关(无)怀(心)之语,再次鬼使神差一般,沈复的嘴张了张,然后发现自己低声吐了个词:“嗯。” 意思是有事?周衡便一边吃饭一边又顺嘴问了句:“什么事?”王府就是高级,连饭菜的味道都挺不错,关键还对自己胃口,尤其是自己喜欢的那道春笋炒春韭。 反正刚才都已经开了个头,沈复跟自己说,而且这种事情也找不到第二个人说,眼前这姑娘,倒是可以听听她对此事的看法。 于是便放下碗筷把刚才威远侯夫妻俩的意思大致说了一下,说完了,双手放在膝上认真等着对方的答案。 21世纪的姑娘也很认真地一边继续吃她的春笋一边听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且从沈复的角度认真地为他想了想,然后很是痛快地放下筷子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我觉得这想法可行。” 见沈复一脸愕然,便又给他细细分析:“虽然你姐姐姐夫不知实际情况,但他们的出发点是好的,也是为你考虑,去掉这些因素,从我这知道内情的旁观者的角度来说,这也是一个挺不错的办法,来揪出那幕后之人。” 说到这里,也是忍不住噗嗤一笑:“不好意思,先说好了,王爷你可不许生气。” “你尽管说。”知道她肯定又要说什么烂桃花了,沈复这会儿开始隐隐地后悔。 果然,对方脸色一正,然后嘴里说道:“你那烂桃花,因为羡慕嫉妒恨,竟然大白天都敢连杀四人,你说,要是知道你要纳侧妃了,会不会直接就跳出来了?那不就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本来周衡想说“为了得到你”,怕沈复真的生气,临时改成了“羡慕嫉妒恨”,另外,以一个21世纪姑娘的开(腐)放(剧)与(看)包(多)容(了),觉得那幕后之人权势如此巨大,其实也雌雄难辨,是以含糊地以“烂桃花”来代替。 沈复见她这么说,虽然也算是在预期之中,要不然他自己也不至于心中犹豫,只是当面听到对方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些话,许是前阵子一直被原来的阿衡闹着要自己答应不纳侧妃,如今见同样的一张脸,态度却变化得如此大,心里终是有些别扭。 便不甘心地反驳了句:“只是如此一来,不就把人家姑娘给置于险境了么?” 这倒没错,不过对此周衡也有自己的解释,劝他:“王爷,那你要对自己有信心,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周小姐落水这事是咱们没预料到,如今了解了事情背后的真相,也做好了防备,下次你再定亲,派人好好保护人家就是了。” 沈复下意识地想说侧妃是不需要定亲的,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如果对方按兵不动呢?”毕竟只是个侧妃而已,正妃之位空出来就行了。 “按兵不动?”周衡先是一阵诧异,不过很快也就反应过来了:“你的意思是对方其实是肖想着你的正妃之位?”那应该是个女的了,呵呵,看来这位靖王爷心里应该比较有数对方是谁。 见沈复抿着嘴看着自己没说话,行吧,如果那样么,周衡觉得:“那反正你不是也一直想着要纳侧妃么?那不刚好?你也没啥损失啊!”貌似他这年纪在这个时代已经算大龄青年了,可是有座王府需要继承呢,还不赶紧找个人生孩子。 “你!”沈复只觉心中一滞,这都说的什么话!自己什么时候说过一直想要纳侧妃了! 顿了顿,才试着放缓了口气跟睁着眼睛一脸无辜的姑娘解释道:“此事并非儿戏,总不能为了查清此事而让一个不相干之人卷入其中。” 那倒是,不过,周衡又觉得:“但是,王爷,这也算一条曲线救国之路啊,我的意思是,你如果看中了哪家姑娘,可以先把她纳为侧妃嘛,等到以后查出了幕后之人,才把她变成正妃不就可以了?”毕竟是靖王妃,这位置应该挺诱惑人的。 “如果你们彼此喜欢,那也不能说人家不相干啊,而且你如果跟人家提前说明情况,人家搞不好也愿意配合你呢?”皆大欢喜呢! 所以说来说去就是要本王纳侧妃?沈复只觉心中一阵不悦,但又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便一声不吭地拿起筷子夹了两根春笋放入嘴里吃了起来,刚才看她吃得还挺香的。 周衡见他不说话,不知他什么个意思,便有些试探地又说了句:“还有,王爷,你不是还要给我指派任务么?那样的话,到时里应外合,应该也出不了什么差错的。” 说到这里,周衡甚至有些异想天开:真凶找到,又能洞房花烛,靖王爷一开心,那马首玉雕兴许就痛快拿出来了,如此,自己也就可以如愿回去了。 可惜,沈复并没有对此做出回答,只是在吃完了两筷子春笋眼看盘子里已经所剩无几,才放下了筷子,然后看着周衡的眼睛正色问道:“周姑娘,我问你,如果纳了侧妃,幕后之人却没有查找出来,那又该如何?” 该如何?那你就开开心心地过你的新婚小日子啊,周衡觉得这问题根本就不用回答,但是看着对方一脸认真的样子,想了想,还是小心翼翼地问了句: “王爷,你什么意思啊?” 直男按说应该不会反对娶老婆这件事啊? “我的意思是,”沈复也不知自己怎么了,有些话简直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在你原来那个地方,婚姻之事,是否觉得很是随意?所以纳个侧妃,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嘛,周衡有些哭笑不得,说纳侧妃的人是你,又不是我,再说了:“不错,我之前是跟你说过,我为了外婆打算找个差不多的人结婚,但,那也是对方愿意的情况下,我可没有强迫别人啊?而且对方提出分手,我也立马就同意了。” “婚姻本是你情我愿的事,随不随意的,只要两人都认可,而且也都没有伤害到别人,那,我觉得就可以。” “至于纳侧妃,刚才我也说了,如果你们彼此喜欢,而且人家也愿意配合你,那就算最后没有找到幕后之人,毕竟你俩的小日子还是会过得美满的,这,王爷,我觉得我说的也没什么不对吧?” 话说完了,见沈复没吱声,以为他说不过自己,便又管自己拿起了筷子吃已经凉掉了的饭菜,好在如今天气已变暖,那盘所剩无几的春笋还是就着白米饭给吃完了。 之后又喝了两口汤,侧耳停了下外头动静,想着要不要把春雨她们叫进来收拾碗筷,便又试探性地问对面不说话的人:“王爷,你还吃吗?” “当初我虽年纪尚小,”沈复并没有回答她的话,但却开口说话了,语气听着还颇有些惆怅:“那会儿母妃还在,父王也总是带着笑容,他们俩说的有些话,我便记到了现在。” 周衡愣了一下,不知沈复为何莫名其妙说起了这样的话,不过看他的神色,心知也许就是跟如今这件纳侧妃的事有关,便也默不作声地正襟危坐听他讲。 不过,怎么又不说话了?是想起了某些伤痛的往事吗?见沈复抬眼看向窗外不知何处,眉毛浓黑,眼神清亮,薄薄的嘴唇紧紧地抿着,周衡在心里默默下了个断言:看来他的父王和母妃应该很恩爱。 想到此,又暗自打量了几眼那好看的侧颜,不知怎的,周衡发现自己心里忽然有些遗憾 /74/74711/22858418.html 第五十二章 戚戚焉 也不知最后会是哪家小姐有福气可惜,自己并不是原来的周衡,而且终究是要回去的 周衡先是有些遗憾,又有些惆怅,想到后来,却是被自己给吓了一跳:怎么会有这等胡思乱想?真是荒唐! 说起来,我一个21世纪的现代职业女性,就算因了那马首玉雕,莫名其妙地到了这里,又怎么会跟一个古代的王爷有交集呢?又不是演电视剧,也太不现实了吧? 周衡暗自笑自己,强行压下了心底某个似乎要隐约泛上来的奇怪念头。 好在对面的沈复似乎一直沉浸在回忆中,倒是没有注意到她变幻的脸色,过了会儿,更是开始说起了一件同样也让周衡觉得有些奇怪的事: “我的母妃姓谢,出自于百年世家护国公府谢氏,很多年前,当时的皇后娘娘也姓谢,父亲是出身于护国公府的谢将军,后来因为从龙之功被武帝封了镇国公,母亲是原康王府郡主,因为跟武帝情同姐妹,被封了长公主,后来更是因为救武帝而死,赐谥号‘昭怀’,入葬皇陵。” “等下!”周衡忍不住插嘴问了句:“武帝是女的吧?”要不然要怀疑沈复的烂桃花性别了。 好在沈复的回答让她松了一口气:“不错,武帝原为本朝高宗皇帝嫡出三公主,与高宗皇帝胞弟康王所出郡主也就是后来的昭怀公主同在慈宁宫太后娘娘膝下长大,武帝自小胆识过人惊才绝艳,是以之后从其兄文帝手中承了皇位。” 沈复说得有些含糊,史书上是美化了这一段,说成了兄妹两人的禅让佳话,不过毕竟也就过去不过数十年,父王就曾给自己私下讲过,说其实是武帝从文帝手里夺取的江山。 周衡一听,这可是个惊天奇闻啊,没想到这个世界还有女帝,顿时对这个本来觉得莫名其妙的故事发生了兴趣,也不去管为何沈复突然说起了它,只追问了句: “胆识过人惊才绝艳?” 沈复刚打算点头应是,周衡已经又问了句: “所以这位武帝该不会是用武力从文帝手里夺取的皇位吧?” 结合自己对历史上几位女性掌权者的了解,再正宗的公主,再惊才绝艳,兄终弟及是绝对可能的,兄终妹及么,呵呵,从这个名字的拗口程度就可以知道,里面应该很有些故事吧? 要不然也不会加上“胆识过人”四个字不是?还刻意强调这位三公主的惊才绝艳。 而且这位女帝的称呼还是武帝,想来那位文帝兄长是在皇位争夺中不敌对方武力才落败了,对此周衡觉得自己的想法没问题。 沈复说这段陈年往事本只是个引子,为自己后来的话做个铺垫,以免周衡这个外来人士听不懂,没想到对方没听几句竟然一下子就说中了要点,虽说文武帝之争早已是多少年前的旧事,毕竟是皇家不可说之事,乍然听到周衡大咧咧地这么说出来,沈复也是赶紧低声说了句:“不可乱说!” 行吧,这个忌讳周衡还是能理解的,毕竟是帝王嘛,不可非议,那就赶紧说重点吧:“那这个武帝跟你母妃没什么关系吧?” 沈复有点尴尬,本来自己也没想多说武帝,是说到昭怀公主时顺带的,周衡自己中间插了句嘴问武帝的性别。 不过这个话题确实是自己引起的,不说昭怀公主就没法说到自己的母妃,便跟周衡继续努力解释道: “昭怀公主所生谢皇后,后来也生了位公主,下降与镇国公侄儿所承继的护国公府,便是我母妃的祖母。” 所以意思是说你家血统还挺高贵?往上数三代,你家是正宗皇室血脉? 周衡对这种事不感兴趣,不过想着沈复应该不是这么无聊到大半夜要跟自己掰扯“想当年,我家祖上也是有皇位要继承”的人。 毕竟,他的祖父是靠自己实力获封了异姓王的,就凭这一点就可以碾压绝大多数靠出身皇室获得公主王爷封号的人。 便默默地继续听沈复说他们家的历史: “其实,周姑娘,之所以跟你说这么些久远的事,主要是因为,当初我母妃作为国公府长房嫡女,是在祖母膝下教养长大的,从小便听她讲了很多那位昭怀公主和镇国公的往事,每次都让我母妃和其余几个姐妹听得津津有味,乃至于后来嫁给了我父王,谈笑之间,依旧是时不时地会说起。” 昭怀公主和镇国公的往事让人听得津津有味?难不成是段轰轰烈烈的传奇爱情?周衡便也有些好奇,一个将军,一个郡主,当初选择跟随武帝一起打江山,要搁21世纪,肯定能拍个80集的电视连续剧,红尘作伴策马奔腾之类的。 所以呢?沈复现在提及此事,意思是他也向往有这么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 想到这里,周衡也是忍不住认真看了下讲故事讲得出神的靖王爷,看不出啊,一个王爷竟然如此玛丽苏,难道是现在看着太平盛世的,无仗可打闲得慌?顿时有点替原身叫屈。 沈复不知周衡心中所想,见她一脸认真地看着自己,还以为她是想知道自己母妃和父王的情况,便低声跟她说到正题: “当初我母妃因为是国公府嫡女,又是在公主身份的祖母膝下教养长大,沉静自持气度高华,可说是一家有女百家求,是以我父王当时也是颇为费了一番力气,但也因为中间两人的几番交往,反倒是因此而感情深厚。” “母妃过世之前我已懂事,我们一家四口也算是其乐融融,父母亲平日里的言谈并不会刻意避着我和长姐,是以到如今,我仍记得,母妃所说那位昭怀公主与镇国公如何历经坎坷而依旧情深意笃矢志不渝,父王又是如何身体力行地奉行婚前便答应母妃的相敬相守,只是” “都说情深不寿,当初公主与镇国公是如此,后来父王与母妃也是如此,是以,就如长姐,当初她出嫁时跟我说,除了皇家,威远侯府是个最好的去处,威远侯也是个最堪匹配之人,那时我便知,长姐她对母妃的死难以释怀,又对父王之后的郁郁寡欢感到伤心,便主动给自己选择了一条不会伤筋动骨的路。” 那位郡主竟然是这么个狠人?周衡觉得自己以后可以找个机会见一见,对自己都能如此下得了手,怪不得能在得知周家小姐没了后立马理智地开始为弟弟打算纳侧妃。 不过,沈复的样子看着并没有为这位姐姐感到欢喜或者庆幸:“只是,长姐并没有因此而过得开心,虽然成亲后生了两位嫡子,威远侯依旧纳了小妾有了庶子女,而长姐看着也并不是很快活。” 临了,一声叹息之余,又情不自禁地说起了原先的周家小姐,算是对之前纳侧妃一事的解释,这事也是搁在自己心里有几天了: “阿衡她之前一直闹着要我不纳侧妃,其实,整件事跟侧妃没什么关系,我本打算娶个王妃过日子便是,只是我对她并无那方面的心思,见她如此一味强求,便不是很想配合她,甚而至于希望能借此惹她厌烦,婚期越拖越久才好。”最好是取消婚约。 原来如此,周衡对自己刚才对沈复的简单粗暴评价感到有些抱歉,没想到这位古代的王爷能有如此超越时代般的爱情和婚姻观,明摆着有坐拥三妻四妾的机会,却还是想着要找一个合心意的王妃,更没想到,他能跟并没认识多久的自己主动说起这些。 看来家庭教育还是非常重要的,父母恩爱,子女的三观都会健康很多。 想到此,周衡自己也有些感慨,毕竟,她自己跟父母感情一般,父母彼此间的感情看着也一般,想来,这也算是无形中影响了自己对婚姻的观感: “是啊,能在自己的有生之年找个一个灵魂伴侣,谁不想啊。可是,茫茫人海之中,这样的缘分可遇不可求,不瞒你说,我父母的感情很一般,但也这么过下来了,而我” 而我,我其实也有过最美好的初恋,校园里手拉着手走过樱花树下,自以为能与他一生一世在一起,可现实却是,等到毕了业,更确切一点说,还没到毕业,却已经各有各的打算各有各的前途而各奔东西了。 如此,本以为能白头到老,没想到转眼便相忘于江湖,所以,我就心灰意冷了,想随意找个差不多的人,权当完成任务,给家里一个交代,也让外婆安心。 想到此,周衡见沈复看着自己,有些勉强地笑了笑:“没什么,只是想到一些不太愉快的往事罢了!” “王爷,不好意思,之前是我误解你了,其实,我也没有资格对你的想法说三道四,更何况,我也并不了解你所经历的事情,所以,之前所说的那些玩笑话,什么纳侧妃啦,什么烂桃花啦,你就都给忘了吧!” “今晚能听到你这么坦诚以告,老实说,我觉得挺荣幸的,我想,这也算是咱们俩的缘分吧!” /74/74711/22858419.html 第五十三章 缘分么? 周衡这番话,沈复听了只是微微一笑,不过在听到最后“缘分”两个字时,喉结滚动了两下,但最终也没有说什么,之后便客气地起身告辞了。 周衡也赶紧起身,其实这会儿回过神来了,她对自己最后那句总结陈词般的话有些尴尬,便也巴不得这位靖王爷赶紧走人。 但沈复回到正房,之后却是对着烛火默默地喝了点酒,等到后来歇下,也是翻来覆去地想了好长时间。 长姐刚拂袖而去那会儿,自己心情很是郁郁,倒也不是因为长姐劝说自己纳侧妃,而是觉得长姐作为自己最亲近的人,却并不明白自己真正的想法。 又或者,长姐也不是不明白,但她自己当年都能做得那么硬气,如今也定然觉得自己的坚持大可不必,是以也毫不在意自己的想法。 可没想到,自己今晚走进这间小小的书房,一开始是硬着头皮,对着个认识没几天的姑娘吐露了自己的想法,连沈复自己都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但说到后来,没曾想,却发现两人竟然还挺投契。 这位周姑娘认真倾听了自己的想法,也对之前说过的一些话表达了歉意,而在最后,却提到了“缘分”两个字。 这两个字,其实沈复在从周衡嘴里听她告知了真实身份之后便已想过,毕竟,从不知何处的千年之后突然有一个人的灵魂来了这里成为了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妻,两人同名同姓不说,在她死里逃生之后竟然也第一时间想到了找自己。 沈复其实很想问周衡,真的只是因为审时度势觉得靖王府是她最佳的避风良港?不说周家有最疼她的长辈们,就是她的外家,虽然不是护国公那一支,但毕竟是百年大族的谢家,难不成会任由她被人摆布? 但偏偏周衡来了自己府上,而如果没有她,自己对阿衡的枉死一无所知不说,回头兴许连靖王府大难来临时都毫无所察。 这些来龙去脉,如果说是巧合,那该是何等的巧合?说来说去,也就只有“缘分”二字可解吧? 这样的缘分意味着什么,沈复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位周姑娘一心想着要回到她原来的地方,但自己手上并没有那件能让她回去的马首玉雕。 而自己要盘查的事,没什么头绪不说,事情背后会有怎样的艰难险阻,也未可知。 所以以后会怎样,包括他自己靖王府周家乃至这位周姑娘,他一个王爷,也并没有什么把握。 对着烛火,喝着无人作陪的闷酒,沈复只觉心有茫然,不知该何去何从 而另一边,躺在书房罗汉床上的周衡,发现自己也是没什么睡意,脑海里满是沈复刚才所说的那些话。 没想到这位古代的王爷,竟然对自己的婚姻抱着这么一种连很多现代人都早已放弃的可说是不切实际的浪漫想法。 不过想想又觉得情有可原,毕竟,自己的父母当初那么恩爱,他一个王爷,物质上什么都不缺,这精神上的要求不免就高了一点。 说到底,人活一世,不都是想找到个知心伴侣相伴到老么?想到这里,周衡也是无声地叹了口气,灵魂伴侣谁不想有,但,这是你想有就能有的么? 不过,也正因如此,沈复的想法反倒显得弥足珍贵了,要知道,在如今这个世界,很多男人会对他的想法嗤之以鼻,毕竟,他们是允许有三妻四妾的。 想到这里,周衡的眼前不禁浮现出了沈复的脸,今晚灯下近距离地看着他好看的侧脸,听着他清冷的声音,周衡抬眼望着窗外又是无声地叹了口气,老实说,这可真是个让人心动的对象,哪怕他比自己还小几岁。 原先那位周小姐还是挺有眼光的,这种高富帅不主动争取,难道还真要傻乎乎地拱手让给别人? 只是,自己终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这个世界对自己也并没有那么友好,连命都差点丢了,所以还是早点回去一了百了吧! 想到此,周衡忘了克制,恨恨地吐了口浊气。 “表小姐,您是想喝水么?”在地上铺了床被子睡得迷迷糊糊的春桃听到动静含含糊糊地问了声。 “没事,你继续睡吧!”周衡赶紧翻一个身决定不再多想,又在枕头上找好位置,这是她睡觉的习惯,只要头部位置找对了,很快便可以入睡了 第二天一早醒来,见到外头的天色,沈复便又恢复了原先那个人人眼中冷峻肃静的年轻王爷,先是一身亲王服去了周府灵堂正式拜祭周家小姐,之后便进了宫见皇帝。 之后很快,到了傍晚,京城的大街小巷便都传遍了:周家小姐意外身亡,靖王爷一片深情,入宫跟皇帝说要为未婚妻守一年孝。 皇帝不允,伤心的王爷却很坚持,后来皇帝都发了火砸了个茶盏,王爷才让了步,最后达成的妥协是靖王爷要为周小姐守半年孝,但皇帝要求他必须依旧在兵部做事。 那这算守哪门子孝?有人酸溜溜地嘀咕一声,这靖王爷不就是想要让世人觉得他为人有情有义好方便他接着找一个好的姑娘么? 但这话却立马遭到了周围人的唾弃:话不能这么说,他一个王爷,人又长得好,家中还无正经长辈,有的是姑娘想嫁他,还需要再刻意立什么情义牌坊?当年周家小姐不都是自己哭着喊着求着要嫁入王府么? 而且周家小姐毕竟还未入门为妇,能得靖王爷为她守孝也是福气,没看连皇上都不好全驳了王爷面子么? 叹息一阵,感慨一番,看客们便很快进入了另一个更让人感兴趣的话题:当初周沈两家的婚事也算是京城一大喜事,郎才女貌的,没想到蹉跎数年,两人终归还是有缘无分,那么半年之后,又会是哪位有缘的姑娘能成为靖王妃呢? 靖王妃要是一时挑不出来,那,那侧妃也好啊,之前是据说因为周小姐横加阻挠,如今还不是靖王爷自己说了算? 缘分这事看来真是玄妙啊,你以为唾手可得了,结果转眼却落花流水一场空,偏偏那毫无干系之人,搞不好却能生生白捡了个便宜。 一时间,京城某些待嫁的贵女们都为此遭了无妄之灾,外头有人议论之,家中长辈商量之,连带那些本来觉得自家小门小户高攀不上靖王府的人家,见家中女儿端庄贤淑又生得一副好相貌,竟也听信了外头的传言,动起了一番小心思。 当然,更多的是姑娘们自己含羞带娇地委婉表示: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凭长辈们做主就是了。 说到底,如此有情有义有才有貌有家世有身份有地位的儿郎,本以为再无机会了,谁知周家小姐竟然如此无福,那还不赶紧抓住这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啊! 于是乎,之后的半年时间,京城里暗流涌动,也是颇为出了几件让人茶余饭后有的闲谈的事,此为后话。 而在当天早上的御书房里,三十多岁正当盛年的皇帝也对沈复做了提醒: “阿复,朕可把丑话说在前头,一,待到办完周小姐的丧事,你就回兵部当你的侍郎,这件事无可商榷;二,这半年内,你说要守孝,但架不住别人动心思,王府并无长辈,你自己要注意,出了事,朕一样要唯你是问;三,朕与你,虽非同宗宗族的亲兄弟,但你我之间也并非一般君臣,往远了说,昭怀公主可都是咱们的老祖宗,往近了说,更有当日你父王所托之事,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半年过后,正妃也好,侧妃也罢,你要没什么人选,阿怡那边要是也帮不了什么忙,朕就让太后下旨赐婚,不得有二话,听到没有?” 沈复没说什么,只给皇帝行了个大礼:“多谢皇上体恤,臣谢恩!” “谢什么恩,”面容清癯身材瘦削的皇帝面无表情地坐在御案后面:“朕问你,你对那周家小姐并无几分情意,要不然也不至于推迟婚期,如何这会儿又要摆出这么一副样子?” “回皇上,”沈复跪在地上低头很是诚恳地回答:“衡表妹对臣一片真心,但臣当初薄待了她,如今心中有愧,想做些补偿,皇上明鉴。” “明什么鉴,你自己心中有数就行,别拿些有的没的来糊弄朕,”皇帝的声音听不出什么喜怒,也没有什么起伏:“要不然,就算你是朕的亲兄弟,朕也一样饶不了你!” 出了御书房,在暖洋洋的太阳地里走着,沈复只觉背上刚出的一些薄汗开始渐渐收了,心里也渐渐定了下来,等出了宫门站了站,便吩咐候在一旁的暮云:“去趟侯府吧!” 侯府自然指的是威远侯府,昨天下午郡主气呼呼拂袖走人的事暮云是知道的,当时就是他守在外头,侯爷当时还在后面一边喊一边追,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 看来郡主是被王爷气着了,虽然不知道气什么,这会儿去侯府自然是去给郡主赔罪的,暮云便爽快地应了一声,挥手让小厮把王爷的马赶紧牵过来 /74/74711/22858420.html 第五十四章 有进展 主仆几人骑马到了侯府,这会儿沈怡还在花厅里吩咐底下的婆子做事呢,听到自家弟弟过来,淡淡地吩咐来报的小厮:“给王爷奉茶,就说等我这边事情完了就过去。” 之后更是不慌不忙地继续说事,事无巨细,慢慢悠悠,连带跟在身旁的乳母都替她着急:“郡主,这些小事,也不急在一时,王爷那边还等着呢。”说起来也是怪了,以往每次王爷来,郡主都是赶紧放下手头的事情迎过去的,今儿这是怎么了? 沈怡没说什么,只是那双跟沈复一模一样的清亮眼睛里不免显露出了一些气恼的情绪,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姑娘,乳母也是一下就瞧出来了,郡主定然是昨天去王府后跟王爷有些事,对王爷有些意见,便陪着笑打圆场: “哎呀,可惜大公子还在学堂,小公子又刚起了床不久,都不知他们的舅舅来了呢,回头定然高兴极了!” 沈怡听了也没跟往常那般点头,还依旧语气淡淡地吩咐了句:“你们都记住了,今儿王爷来过的事不许跟两位公子讲。” “是!”乳母只好讪讪地答应了一声,看来郡主对王爷很是生气呢。 好在,毕竟是亲姐弟,也不知后来王爷是如何说的,反正等他走的时候郡主还特意让人给他拿了一篮子庄子里早上刚送过来的樱桃,等她坐下来带着小公子一起吃午饭时,乳母看她已经神色自若情绪还可以,便又陪着笑打圆场:“郡主,怎么不留王爷用个午饭呢?这两天王爷不用去衙门,回王府还不是一个人?” “舅舅?舅舅!”正被喂饭的小儿子如今已经三岁多,虽然不能完全听懂大人间的话,但“王爷”两个字对他来说还是很熟悉的,一听就立马推开了旁边丫鬟伸到他嘴边的汤羹,眨着眼睛仰头兴奋地跟母亲请求:“娘,我要跟舅舅玩!” “哎哟,老奴告罪!”乳母赶紧给自己做了个打嘴的假动作,被沈怡给止住了,毕竟是自己乳母,再说了,反正沈复现在已经走了,只低头温声安抚小儿子: “舅舅今天有事,又忘了给你和哥哥带礼物,等他下次有空了再来。” 饶是如此,那三岁孩童还是不满地嘟哝了几句,后来更是以此为借口闹着不肯再吃饭,惹得乳母又满怀歉意地告了次罪。 沈怡没生气,还安慰乳母:“罢了,他一个小孩子家,乳娘你不用去管他,许是早上吃得有些多了,他既不肯吃就算了,等午觉睡醒再给他用些点心就是。” 又作势吓唬儿子:“那你等下要乖乖歇觉,等睡醒了,娘就让你吃两块好吃的糕点。” 之后自己却也没有心思再吃饭,借着哄儿子歇午觉,也歪到了床上想事情,反正威远侯府如今没长辈,婆婆纪老夫人清明前就去了城外的莲溪寺住着,说是年后好几回梦见老侯爷,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地给老侯爷烧几炷香再念念经,到现在一晃都已半个多月,也没听她提几时回来。 手上轻拍着还未睡熟的儿子,沈怡的脑子里却在想着刚才弟弟对自己所说的那番惊人的话,真是再也没有想到,衡表妹竟然是遭了贼人暗算,也算是她福大命大死里逃生,如今就在王府里好好地休养着呢。 想到这里,沈怡对周衡也是心生佩服,先不说福不福气的,光凭她能在醒过来后忍痛带伤坚持爬上岸再设法让人带她到王府这一点,这位衡表妹也是个有脑子有毅力的姑娘。 怪不得,阿复那家伙,如今说起衡表妹来,少了以往的不耐烦,却添了些情意。 想到此,沈怡自己是过来人,不禁微微一笑,看来自家这位傻弟弟是有些开窍了啊。 不过,到底是什么人想要算计阿复乃至靖王府呢?照他刚才那些话的意思,那船上的贼人多半还是冲着靖王府而来。 虽说如今总算是知道阿复守孝的真正目的,自己自然是不再生他的气,但,万一半年过后还未查出真凶,那到时又该如何是好? 而且万一真凶又跟宫里什么的牵扯上,那可不是靖王府能惹得起的,照阿复所说,皇帝已经发话,半年后如没有结果,那就必须按他的意思找人成亲,可衡表妹还活得好好的,那时又该如何应对? 而且皇帝的话里隐有敲打之意,阿复说是除了周家三个长辈,无人知道衡表妹在王府里,周家也将错就错已经把那湖里捞起来的女尸给寄放在家庙里打算超度些时日再看情况给安葬了事掩人耳目,可万一这事不慎让皇帝知道,就算之后查到了真凶,会不会也要因此被追究欺君之罪? 还是说,其实皇帝如今就已经知道衡表妹并没有死而是藏在靖王府里? 想到此,沈怡有些躺不住了,看了下身边的儿子,已经小肚皮一起一伏睡得很香,便轻轻起身掀被下了床。 喊了丫鬟进来服侍梳头穿衣整理,顺便交代身边的大丫鬟:“拿我的帖子,等下你去趟国公府,看大舅母明日是否有空。” 阿复守孝一事,想必今天就传出宫了,等到了晚上,护国公府那边定然也就知道了,也不知舅父舅母他们会怎么想。 罢了,诚如阿复所说,既然老天爷能让衡表妹在如此险境中活下来,那或许,老天爷也会对沈家开恩,让沈家不但能躲过此灾,更能借此查得母妃和父王当年事的个中隐情 果然,晚上下了衙门回来的威远侯,一边喊退了下人让自家夫人亲自帮着换下身上的官服,一边言简意赅地把各个衙门如今都传遍了的事情给她说了:“没想到阿复还真的这么做了,如今想必整个京城都传遍了,连我们五城兵马司这样的衙门里都在传,还什么话都有,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儿!他以后还要不要说媳妇了!” “哦也不对,据说陛下已经亲口许诺,半年后会给他说一门亲事,呵呵,这样也行—” “侯爷!”沈怡打断了威远侯的话,低声把今早沈复来过的事给说了,但不知怎的,还是把周衡还活着的事给瞒了下来,连带背后可能有的针对靖王府的隐情也没说,只说沈复今早特意过来道歉,顺便把皇帝的话也给自己这个做姐姐的说了,意思是让她放心。 昨天下午在王府时阿复就没有明说,今早特意过来,自己这做姐姐的,心里也多少明白他的意思,虽说夫妻一体,但世家大族之间,可不仅仅是夫妻两人的事,有些事,还是慎重一点为好。 “哎呀你早说嘛,”威远侯一听笑了:“阿复如今还知道给你赔罪了,要搁以前,无论对错,都是你这个做姐姐的去给他主动示好,呵呵,不错不错,看来这件事有陛下首肯,没什么问题,到时再让太后给赐下婚全个体面,半年过后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不错不错,前后两个岳家都满意!” 这话说得本来还在想事情的沈怡也笑了:“有你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 又说起自己明早要去舅家的事:“阿复这么做,也不知舅舅家会怎么看,我是想着,两个大男人,说起这件事难免尴尬,那我就先去跟大舅母她们说说话,听听她们的想法。” 这个想法得到了威远侯的肯定,又顺便问起了纪老夫人:“母亲那边可有信来?说起来,都有半个月了吧?” 听话听音,沈怡摇摇头:“没有,不过时间是有点久了,要么明天我让人去莲溪寺走一趟吧?顺便把今早庄子上送来的樱桃也带点去。” 威远侯便也不再说什么了,又问起长子纪凤荣:“阿荣呢?都要吃晚饭了,又上哪儿疯玩去了?” “哎呀侯爷!”沈怡赶紧替儿子分辨:“今儿阿复不是来过了么,阿荣听说了,心里就有些失望,我便哄他,说下次舅舅来了要看他骑术练得如何,要练得好了,舅舅说会有奖励,这不,说反正还没吃晚饭,要去园子里跑两圈呢,阿莱也跟着去旁边看了。” 威远侯便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悻悻地说了声:“他倒是真听阿复的话!” 沈怡两夫妻这边之后一家四口共进晚餐不提,那边的沈复则在外书房沉声问暮云:“可看清楚了,那人最后出了城去了汤泉镇?” 暮云回答得很是笃定:“回王爷,千真万确,属下在柳湖边发现此人后就一直派人跟着,这人先是在城里一直转悠,不停地进茶楼酒肆找人聊天套话,句句不离周家小姐落水之事,不过那船工家里不是收了东西又改口了么,死者为大,他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地挑唆,昨天下午出的城到了汤泉镇,进了一户民宅后就一直没出来,属下派了好几个人盯着,那宅子不大,也就前后两个门,进出的人都看紧了,稍早前送到的消息,进出的人不多,没见他出来,应该不会弄错!” “好,那就继续盯着,你再多派几个人,务必不要让他给逃脱了!”沈复手在桌上轻拍了下,想了想,又问暮云:“对了,你师父的辟谷之期快结束了吧?” /74/74711/22858421.html 第五十五章 吃樱桃 “是,”说到自己师父,暮云不禁嘴一咧:“不过师父每次辟谷完,都会先到大相国寺吃几天素斋。” 也是,怎么忘了这一茬,沈复也是随之微微一笑:“那不急,过两天自然就回府里来了。” 安排完了事情,看一眼桌上放着的那一篮据说是大清早摘了送过来的樱桃,沈复沉吟了下,还是吩咐人拿去交给了内院的沈嬷嬷。 于是之后的内书房,四个女性,从老到少,沈嬷嬷周衡春雨及春桃,在周衡的“强硬”要求下,团团而坐在地上铺好的被褥上,美滋滋地吃起了樱桃。 “多谢表小姐,奴婢从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樱桃!”春桃每吃一颗都很夸张地闭下眼睛,表示很享受樱桃的美味。 旁边本来很稳重的大丫鬟春雨听了也边吃边点头:“托表小姐的福,奴婢也是!” “那就现在多吃点儿,以后办差事多用心点儿!”沈嬷嬷也吃得满脸笑容,说起来,她对这位周家表小姐是越来越满意了,知道自己这会儿“寄人篱下”懂得借花献佛笼络人心是正常表现,关键是做得让人看不出假意,这就挺难得了。 就连现在,一听自己这么讲,同样一颗一颗往嘴里放的表小姐还哈哈笑:“没事,这樱桃现在不吃,到明早也放坏了,你们多吃点儿!” 可惜四个女人的战斗力有限,又是大晚上的,到最后,那看似小小的竹篮子里,竟然还剩下了三分之一。 但连号称“奴婢永远也忘不了今儿晚上的樱桃滋味”的春桃,也是连连摆手表示吃不下了。 周衡想了想:“这样吧,嬷嬷,王爷等下还回内院吧?要不咱们把这篮子里的给他送去?”多好的樱桃啊,要在21世纪,可得好几十块钱一斤呢。 沈嬷嬷有些为难,怎么能让王爷吃几个人剩下的东西呢?表小姐吃过也就算了,关键自己几个也吃了啊。 周衡却觉得没什么问题:“没有啊,咱们都是规规矩矩一颗一颗拿起来的,不存在剩不剩下的问题,而且这篮子里的樱桃,咱们给他好好挑一挑,洗一洗,再拿个盘子装一装,不要紧的!” 又不是饭菜,那是大家都用带有口水的筷子挟过的,那可不行,樱桃没问题。 眼看沈嬷嬷等人依旧一脸为难,周衡明白了她们的意思,便退了一步:“这样吧,你们给我挑一盘,其余的自己拿走,要是到明天早上还能吃,咱们就继续吃,省得浪费。” 那倒可以,春桃为此还给自己找了个借口:“王爷肯定吃过了,外院那边送过来时肯定给王爷留了一份。”这个想法自然也得到了其余人的一致赞同。 但其实,沈复也好,暮烟等人也好,大家都是男的,压根儿就没想过留一份的心思,以至于等沈复晚上又信步回了内院走到了内书房这边,见到了书桌上放着的那一盘看着很是诱人的刚洗过的樱桃,也只是顺手拿了一颗放进嘴里,甚至都想不起来是自己之前让人拿回来的。 “甜吧?”周衡则见他并没多问什么,决定顺其自然,堆出一脸的笑表示谢意:“听说是郡主那边送过来的,很好吃,我已经吃掉很多了,多谢你!” 所以这是给自己留的?沈复这才知道,原来手里的樱桃是长姐那边送过来的。 嘴上没说什么,既然站在书桌前,手里不免又拿了几颗放进嘴里,别说,味道确实挺不错。 周衡见状便又道:“王爷你是有事跟我说吧?那就坐下边吃边说?”一边说一边自己先盘腿坐在了罗汉床上。 沈复想了想,虽然事情还没最后确定下来,不过思路已经有了,还是先跟她提一提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吧,便放下了手里的樱桃,在书桌后坐了下来,对周衡说道: “不错,刚才暮烟那边收到消息,说已经查到了些线索,当日挑唆那船工家属之人被发现去了城外皇家温泉庄子附近的汤泉镇。” “汤泉镇?温泉庄子?”这两个名字有点熟悉啊,周衡想了想,没错,当时自己差点儿就要去周太夫人的温泉庄子了,为此两个丫鬟都很兴奋,黄嬷嬷等人还忙着要收拾很多东西,说那温泉庄子上潮湿,东西用不得,连枕头被褥什么的都要带上。 想到此也是一阵唏嘘,一边把事情跟沈复讲了,一边感慨:“你说,要是早点去了庄子上,黄嬷嬷她们是不是如今还活得好好的?” “不好说,”沈复没想到还有这么个插曲,对此也是实话实说:“既然那幕后之人连柳湖这样的地方都能安排人,而且大白天的都敢于下手,那你们如果去了庄子上,恐怕” 恐怕连自己搞不好都已经没了性命?周衡仰头想一想,然后发现还真是如此。 自己在21世纪也泡过温泉,都是一个个的小池子,最大也仅限于十几个人围坐,别说游泳了,水也很浅,站起来只没过膝盖的那种,一棍子下来直接扑倒淹死了事,到时定然是被一锅端。 而且既然大家都称作温泉庄子,听着像是一个一个私密的庄园,要想杀人,周围没人发现不说,庄园一旦被人包围,肯定逃也逃不出去,只能等死。 想到此,周衡也是一阵后怕,人都不禁抖了抖:“妈呀,幸亏没提前去!” 沈复抬起眼皮默不作声地看了下对方抱着胳膊龇牙咧嘴的后怕样,看来,还真是个福大命大的家伙,所以,眼下两人能对坐灯下,确实,也算是,有缘吧? 周衡不知沈复心里作何想,只在庆幸自己死里逃生,见他没说话,还嘻嘻笑着起身走到书桌前拿了一颗樱桃仰头往自己嘴里放,一边说着:“哎呀,赶紧吃颗可爱的小樱桃压压惊!” 沈复在她走过来时便已抬了头,如今便眼睁睁地看着她仰着头露出了一截修长的脖子,又因为伸长了手袖子滑落,也露出了一截细白的手腕,连带着,再往上,便是那红润的樱唇,正含住了一颗被那双柔荑投喂的圆润的樱桃 /74/74711/22858422.html 第五十六章 从了吧! 见此情景,沈复的喉结不禁滚了滚,偏偏周衡因为刚才吃得太多,这会儿其实并不是很想再吃,是以吃了一颗后便低头拿了手里的一颗樱桃当做棒棒糖那般无意识地在嘴里舔着,看在沈复的眼里,只觉底下有股火气在不断地积聚,赶紧拿起旁边的茶杯喝了几口。 “哎—”周衡见状赶紧吐出嘴里的小樱桃说了句:“那茶—”可是自己刚才喝过的。 不过算了,对方都已经喝下去了,说出来让场面尴尬不说,也没得让人恶心,便又讪讪地补了句:“已经搁了很久,都凉了。” “无妨,如今天气热了,喝点凉的也好。”沈复其实心里也有些怀疑,毕竟杯子里的茶水不是满的,不过能消火就成。 “那好吧,”周衡便手里捻着那棵小樱桃走回了罗汉床边坐下:“刚才说到哪儿了?哦对,汤泉镇,温泉庄子,王爷你请继续。” 沈复放在大腿上的手紧了紧,努力集中了下精神,才垂着眼睛低声说起了自己的打算: “明日再看那边送过来的消息,不过,周姑娘,沈某有个想法,想跟你先商量一下。” 这话说得周衡愣了下,手里拿着的那颗小樱桃也不自禁地转了转:“请说!”这是要开始给自己派任务了吧?去汤泉镇,还是温泉庄子? 沈复却似乎有些踌躇,停了一下,才继续低声说道:“汤泉镇附近,都是些皇庄或者御赐的温泉庄子,沈某是想着如果明日查探情况不出所料,那,刚才所说的那人,多半是跟某个皇庄有关联。” “如果所料没错,周姑娘,沈某是觉得,那人多半是跟三公主庄子上的人有往来。” “三公主?”周衡顿时好奇心大起,这就是传说当中的烂桃花么?哎呀呀,而且竟然是位公主! 也是,要不是个公主,也不至于能量大到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把个好歹也是官家小姐的周姑娘一船四人给明目张胆地打落到水里,更能把一大段河道都给直接封了以绝后患。 不错,这就刚好跟之前的猜测给对上了! 只不过么,嘿嘿,也算你这个厉害的公主倒霉,摊上我这么个会游泳的穿越人士,更没想到,我还是个平常勤于健身的小(大)姐姐!想到此,周衡嘴角一咧,一个不慎便咬断了嘴里含着的那颗小樱桃的柄。 便一边努力抿着嘴带着笑往下咽,一边又起身往书桌边过来想再拿一颗,沈复见状赶紧把整个盘子都递给了她,顺带抬头看了眼对方嘴角那抹可疑的笑。 周衡见状赶紧努力屏住了笑,从盘子里拿了三颗连一起的樱桃就摆摆手转身坐回了罗汉床,然后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又多问了一句:“长得好看吗?” 长得好看吗?沈复没曾想对方竟然会问出这么个问题,不禁也是愣了下,然后顺着她的话回想了下:“三公主她—” 刚想说长得当然还不错,不过很快便回过神来:三公主长得好不好看干嘛要问我,而且跟我有什么关系? 轻咳了下,含糊了句:“三公主金枝玉叶,非沈某能随意评说。” “这有什么,”周衡见他有些尴尬,这位王爷脸皮还是比较薄的嘛,便又起了几分促狭之心,一边手里捻着几颗樱桃玩着,一边故意说道: “我也是好奇嘛,唉,可惜了,心这么狠,人这么变态,要不然好歹是公主诶,要是长得又好看,那可是最顶级的白富美啊,王爷,其实跟你这高富帅还挺配,要是查出这背后有什么隐情,并非出自这三公主本意,我觉得,要么你就从了吧,挺好的,呵呵!” 周衡这话说得有些随意,这也是她以往在21世纪时的说话风格,这两天休养生息后有些淡忘了之前的危险,加上她过来也没几天,对这个古代的画风还不能准确把握,是以当看到沈复猛地一脸怒容地站了起来时还一脸愕然不知对方为何生气:“王爷你怎么了?” “简直是!”沈复不想对着个姑娘发火,但对方刚才所说的话又实在是太过无礼,什么叫“要么你就从了吧”,这是把他当成了什么人?! 简直是不知所谓!沈复在桌子上猛地一拍,一言不发就打算往外走。 周衡一开始还直愣愣地傻看着,待到见沈复生气地拍了桌子往外走,总算是反应过来应该是自己刚才说错话了,烂桃花不能随便说啊,一时间情急,见他已经绕过了桌子,赶紧跳下床追过去,双手更是一把扯住沈复的袖子:“唉,王爷,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你别生气!” “松手!”沈复回头低声喝她,倒是没甩袖子,人也没再往前走。 “王爷,”哪怕在这时候,周衡也还是不知死活地先欣赏了下对方皱着眉头生气的性感样子,然后是注意到了被自己拿在手里如今被挤压在了两人之间的衣袖上的破碎樱桃,好在沈复总是一身黑,倒是没什么关系,便把那樱桃往不远处的书桌上一抛,又有些心虚地给沈复的袖子抚了抚,最后才是低声下气地表示歉意: “是我刚才说的不对,我跟你道歉,真的,真心实意地道歉,你别生气了好不好?先坐下来,事情不是还没说完么?” 这人沈复垂眼看着那两只依旧揪着自己衣袖不放的手,灯下看着洁白如玉,细长的手指,粉嫩的指甲 “王爷你听我说,”周衡见他站着不动也不言语,觉得他这次是真的气得狠了,便又继续轻声细语地仰头看着沈复给他解释: “是这样,这是我口误,纯属口误,并无恶意,真的,我先声明。然后是这样:我们那地方,熟悉的人之间,大家说话比较随意,也没有什么尊卑概念,所以相互之间会开玩笑,‘从’这个词,并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大家觉得好玩,当然如果对方是陌生人就不会这么说,你要介意,我以后就不会这么乱说了,真是不好意思,再次跟你道歉!” /74/74711/22858423.html 第五十七章 温泉庄 熟悉的人之间才会这么说是陌生人就不会这么说所以,你是觉得我跟你已经很熟了么? 沈复很想低头问问那还在絮絮叨叨表示歉意的姑娘。 刚才的怒火已经烟消云散了,如今只觉心里暖洋洋的,哦不,其实是有些燥热,毕竟,胳膊还被她这么揪着。 走是不想走了,但也不知该如何继续留下来,毕竟自己刚才都拍案而起了,沈复觉得再转身有些尴尬,也不知该如何跟对方说自己不再生气了。 于是只能那么目光平视前方保持着一动不动的样子,身子有些僵硬。 周衡见沈复依旧不吱声,还在努力地用具体例子给他继续做解释:“真的,这个‘从’字,我们平日里用得挺多的,比如说,我们有时候几个人一起约吃饭,有的人想吃这个菜,有的人却不想吃,我们就说服她:‘你就从了我们吧!’那人也不会生气,而且基本上,最后也就真的听从了多数人的意见,少数服从多数嘛。” “还有,有的人被家里催婚,但她自己还不想结,说起来的时候,我们也多半会笑她:‘你就从了吧,胳膊是拧不过大腿滴!’没有任何取笑之意,当然,这时候那被催的人也不会真的就随便找个人结了。”其实这种情况下也有一点打趣之意,不过这会儿还是不要提了吧,免得这位王爷听了后再次暴走。 说到最后,周衡还刻意又用了这个“从”字:“不好意思啊,无心之语,请王爷你大人大量不记小人过,听从了我吧!” 说到最后几个字,仰头见沈复的喉结动了动,虽然随后没说什么,觉得对方应该听进去了,便松了手往书桌上拿了那盘樱桃过来,再配上一副殷勤恳切的样子:“喏,借花献佛赔个礼,请王爷赏脸,吃点新鲜好吃的樱桃消消气吧!” 要还是生气,那我也不管了,周衡觉得自己的身段放得够低的了,这还是看在对方比自己年纪小又是跟自己有文化差异的份上,要不然,哼,说了这么多还听不进去,定然是个脑子一根筋不听劝的人,不解释也罢,最好气得晚上睡不着觉! 好在,眼看自己端着个盘子眼巴巴地等着,这位傲娇王爷总算也知道赶紧就着台阶下了,眼看他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把盘子接了过去,但随后又拿了一颗樱桃往嘴里放,周衡便放心地拍拍手顺带有些讨好地仰头笑着问道:“怎么样,樱桃滋味甚好吧?” 脑海里刚浮现出“滋味甚好”这个词的沈复赶紧一个转身往书桌旁去,借以掩饰自己被说中心事的脸红,嘴里则低声说了句: “以后说话得多加注意,切不可再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对对对,”周衡赶紧点头表态表示同意:“是我太过随意了,以后以此为鉴,说话不能这么没脑子,想说啥就说啥!” 又有些狗腿地补一句:“这次幸亏是跟王爷你说话,要不然可能就出问题了。” 至于出什么问题,周衡其实没想过,之前在周家她是千娇万宠的小姐,到这里后大家对她都是很客气的样子,跟王府外头的人也没怎么接触过,是以说这话纯粹是为了迎合沈复。 而沈复如今听到耳朵里的其实是前面那句“幸亏是跟王爷你说话”,眉头皱了皱,倒是想起了之前还未说完的话题,便趁机给她继续说了: “刚才所说之事,也就是那汤泉镇之人,不是一个人住在那民宅里,有一种可能是:搞不好之前那船工也在。” “你是唯一认得他的人,所以沈某是想着,让你到时去长姐的庄子上,一来是借机去汤泉镇多走动走动,看到时能否等到那船工出来辩认一下,二来,如果真是他,那就继续看他跟何人联络,是否有三公主庄子上的人,反正到时你在庄子上,这方面也需要你跟外头的人一起配合。” “当然,也不一定是跟三公主的庄子,”沈复说到这里,生怕周衡又提起什么从不从的事,虽然自己目前比较确定是跟三公主有关,但也还是进行了另外的解释:“不过沈某是觉得,既然他们选了汤泉镇这个地方,那总不会舍近求远,定然是跟附近这些皇庄里的某些人有联络,这一点到时再看。” “没错!”周衡听到这里其实已经忘了三公主那朵很有可能的烂桃花,只想着如何找机会辩认那杀人凶手:“我也这么觉得,而且他们过两天定然就会出来活动了,尤其是那船工,有恃无恐,想着我肯定是已经躺在柳湖水底某个地方了,那么到时就算有人认出,也不会把他跟杀人凶手给联系在一起,而且就算就算巧合到有人认出他是当日那游船上的船工,船上四个人都‘死’了,谁还能指证他?” 可惜天日昭昭,没想到自己竟然活下来了,哼,到时看你往哪里逃! “周姑娘你说话”沈复本想说哪有这么说自己“死了”或者“躺在水底”这等不吉利的话,不过想到刚才那同样口无遮拦的“从了吧”,顿觉心里也是彻底释然了: “还真是百无禁忌啊!” “这有什么!”周衡一脸的不以为然,还笑着表示:“我不说,不照样被头上打得现在还隐隐作痛?我这么说了,不也还能坐你跟前跟你好好地聊天?放心,本姑娘福大命大,以后还要活到白发苍苍子孙满堂呢,嘿嘿!” 子孙满堂?沈复哑然失笑,姑娘家也真敢说不害臊,而且之前还敢发什么“嫁不出去孤独终老”的毒誓,嗯,可见真是个心大的。 不过周衡这么一说,刚才尴尬的气氛已经彻底烟消云散,沈复便打算早点结束这晚上的谈话: “既如此,回头我会稍作安排,到时就要劳动姑娘,去那边的皇庄待一段时间。” 其实之前是给周衡安排了别的地方,但是如今因为新的情况而改了主意,沈复反倒觉得心里很是轻松:这样也挺好,相比之前的安排,周姑娘的风险其实小了很多。 便又对周衡稍微介绍了下那温泉庄子: “王府在那边本来也有座先帝御赐的庄子,不过多年未去用过,有些荒废,住不得人。”真实情况是靖王府统共就父子两人,长女沈怡郡主已经出嫁多年,两个男人都没有要去泡温泉这等心思,是以也就只有一家老仆住在那里,如今贸然有几个丫鬟过去,惹人注目不说,也多有不便。 沈复这才想到了长姐沈怡那边其实也有座温泉庄子:“长姐那庄子是母妃的陪嫁,原先是母妃祖母名下的,后来长姐出嫁,父王便做主给她做了嫁妆,明日我会派人去跟长姐说一声,只是到时可能需要委屈姑娘一下,在庄子里做个丫鬟。” 这有什么好委屈的,如今自己来了也有些天了,丫鬟们的事情是有些多,但起码不用风吹日晒雨淋,也都不是什么体力活重活,周衡摇摇头坦然表示:“你也知道的,我可不是什么千金小姐,虽然没有干过丫鬟的活儿,这事没什么可委屈的。” 再说了,凡事总得有来有往嘛,你不委屈一下,不帮着做点事情,又怎么能让对方真心实意地把传家宝拿出来给你看呢? 沈复见她如此回答,不禁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既然对方这么痛快,之后便也就把心里的打算都给说了:“既如此,到时你就在长姐的庄子上当个管事的大丫鬟,当然,沈某会让春雨跟着你,再派个人保护你,放心好了。” 本想说让春雨带着她,不知怎的又觉得有些不妥,心里又觉得挺看好这位周姑娘,索性就让春雨跟着她好了,如此一来,那庄子上基本也就是她当家作主了: “如今天气日渐炎热,长姐她们不大会去,庄子上的事情不会多,当然,人手也不会多,想来也不用太拘束。” 周衡却误解了“拘束”的意思,以为对方是让自己在那边不要太拘束,想泡温泉就泡温泉,顿时对未来新的身份有了点小期待。 虽然如今天气有些热了,但能顺便蹭着泡一泡温泉也好的,有一年自己还跟人团过六月份去温泉山庄的便宜票呢,如今才清明过后,更加可以泡了,便点点头道了声谢。 至于泡温泉所需要的泳衣,那还是到时再问春雨吧,反正她会跟自己一块儿去。 而其余的事,也就是正事,如今情况未明还做不得数,见沈复说完刚才的话后也是停了下来,周衡觉得话说到这里便差不多了,便问他:“王爷,可还有别的事么?” 事情都已经说完了,但沈复莫名有些不太想现在就走,想了想,便又问她:“可还有什么别的问题?但说无妨。” 别的问题?周衡想了想,觉得刚才那个问题还是想问个清楚: “王爷,那我问啦?你也可以选择不回答,就是:三公主到底怎么样?好不好看?” /74/74711/22858424.html 第五十八章 好看吗? 毕竟咱也没见过真正的公主啊,尤其还是个很可能杀人不眨眼的狂暴公主,周衡很是好奇,不知道传说中的蛇蝎美人是什么样。 沈复没想到最后竟然又兜回到了三公主的身上,一时间也有些哭笑不得,只得无奈地回了句: “刚才我不是说了么,三公主金枝玉叶,非沈某能随意评说。” 少来这套,人家都打算让你娶不上媳妇了,而且你也打算派人过去对付她了,还说什么不能随意评说,周衡在心里撇撇嘴,觉得这位王爷有些太场面话了,反正如今话都已经问出口了,便干脆再提醒他一句: “如今就咱们俩在,又没别人,你就嗯,客观地从一个男人看一个女人的角度说一说,三公主是不是个美女?先声明啊,本人纯粹是好奇,没有任何别的意思。” 前面的话,沈复觉得还是挺受用的,不过什么叫男人看女人的角度?沈复本能地又想说她,只是听到后来,见周衡举着双手一副无辜的样子,又努力克制住了自己,也许,真是纯粹的好奇吧?便含糊地应付了句: “三公主风姿出众,据说颇有当年武帝风采。” 妈呀,还据说,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难不成你自己没亲眼见过?没见过人家也不会看上你好吧?再说了,风姿再出众,我没见过武帝,你也没见过武帝啊,周衡决定锲而不舍问到底:“所以意思是她长得很美喽?” 但到底怎么个美法呢?见沈复有些尴尬地不吭声,想了下,周衡决定给他找个参照物。 也不知怎的,周衡如今很想知道这位三公主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人。 不过找谁做参照物呢?自己毕竟没来几天,别说美女了,连千金小姐们都没见过几个,之前那位周家的庶女三小姐其实长得挺好看,但沈复貌似没见过。 想来想去,鉴于在铜镜里见过自己现在这张脸,老实说,原身长得可真好看,所谓杏眼桃腮,肤色白皙细腻,红唇饱满莹润,头发也柔软黑亮如绸,加上又正是女孩子最美好的年纪,周衡每次在镜子里看到都暗自惊叹,甚至在刚来的那几天还感叹,这么美的姑娘,为何沈复这位靖王爷居然不肯答应她的要求。 当然,后来听了他的那番话,倒是也理解了,毕竟,人的外貌是一回事,心灵层面又是一回事,如果只是为外表所迷,那其实也不一定能长久。 而对于自己如今的这副好相貌,虽然这些天也算是渐渐适应并接受了这副好皮囊,但依旧想着那是别人的,是以现在想要知道三公主到底怎么个美法,又苦于没有别的参照物,周衡便拣了个现成的— 很是自然地指着自己的脸问沈复:“三公主比周小姐还美吗?” “轰”的一下,沈复只觉这次烧的不再是自己的脸和耳朵,是整个脑海! 这要自己怎么回答? 哪里会有姑娘家大咧咧地当着人问自己美不美的,羞不羞啊等一下!所以周姑娘其实是在嫉妒三公主的美貌吗? 没来由的,沈复觉得心中一阵喜悦,为此脸上都不自觉地露了丝微笑,语气也是有些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武帝风采沈某无缘得见,不过三公主的相貌确实颇有英气,如那花中牡丹,至于周小姐(你),以沈某愚见,倒是让人想起当日大相国寺里所见的金色茶花。” 既然对方如此大大方方地问,那自己也干脆大大方方地回答好了,虽说陈氏皇族人都生得一副好相貌,向来以美貌自负的三公主也确实浓艳如牡丹盛开,但阿衡的相貌清雅明艳,如那极为珍贵的金色茶花,莹润透亮,也是各有特色,两者不可相提并论。 沈复说这些话,对的是眼前的周姑娘,但周衡想的却是原身那位周小姐,是以听了沈复这番描述还挺高兴,甚至还笑着点点头表示: “嗯,我也这么觉得!” 吁———沈复无声地吁出一口长气,看来这回答是过关了,好险! 生怕对方再继续问出什么为难人的话题,赶紧起身表示:“既如此,明日再联系姑娘,天色已晚,早点歇息吧!” “好啊,”周衡还在回味沈复刚才那比喻,决定等他走了再照照镜子欣赏一番,前两日怕脸上肿得太难看,都没敢照,起身想要送沈复出门时看到桌上的樱桃,又赶紧叫住他:“哎王爷,这樱桃你要不要带上?”刚才也没吃几个。 带着盘樱桃出门?外头还有两个丫鬟再外头还有个傻愣愣的晨风等着,沈复摆摆手表示不用了:“放着吧!” “好吧,”既然你不吃,周衡顺嘴说了句:“希望能放到明早,我还想再吃呢。” 沈复在若有若无的晚风里慢慢走回上房,清明已过,风吹到脸上只觉暖洋洋的,连带着的,心里也是一股说不出的舒服,只觉这样的夜晚无比安宁。 相比之下,前头掌着灯的晨风却很是煎熬:王爷为何要走得这么慢?平日里就算在想事情,王爷也都是行走如风啊!有时候还会嫌自己走得不够快。 而且现在走得慢也就算了,为何还时不时让自己听到一两声好像是轻笑一样的动静?简直是让人毛骨悚然啊! 可是又不敢回头看,往日里,要是王爷这么冷笑两声,定然是哪个弟兄差使没办好要挨罚了! 唉,自从周家表小姐在柳湖出了事,王爷就看着有些不对劲,想来也是挺伤心的,真是流年不利。 自己也是,没看之前还脑子抽风,因为在大相国寺求了个好签,回来就贸然跟暮云下了注,结果这才过几天啊,什么好事多磨,什么大好姻缘,看来菩萨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啊,唉,结果自己一整年的月银就这么没了! 得亏是当初两人约定赌注算是未来成亲时交到对方夫人手里的贺礼,如今暮云也没催自己,暂时还不能说有损失。 饶是如此,这几天晨风已经开始省吃俭用了,唉,一整年的月银啊,想起来就肉痛! 想到这里,晨风也是情不自禁地重重叹了口气,惹得后面的沈复都忍不住叫住了他问道:“为何叹气?” “没什么,”晨风站定,转身对着自家王爷有些苦恼地挠挠头表示:“最近有点走背字运。”还是没法跟人说的背字运,自找的那种。 “哦?说来听听!”沈复这会儿心情甚好,加上跟这位多年一起相处的侍卫也算是颇有感情,便做出一副好兄长的样子,走上前拍了拍晨风的肩,示意他有话尽管说。 虽然不能随便撒谎来诓王爷,但也不能当着王爷的面实事求是地说其实是自己跟暮云打赌他跟表小姐的婚事结果最后输掉了一年的月银吧? 晨风在脑子里快速想了想,然后再次挠挠头有些遮遮掩掩地解释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最近有件事,我跟暮云打了个赌,他觉得不能成,我觉得能成,结果前两天出了结果,成不了了!” “至于是什么事情,王爷恕罪,属下不能说,要不然暮云会打死我的!”这锅就让暮云背好了,反正那小子机灵,就算回头王爷问起,他也有办法给含糊过去。 原来如此!沈复不动声色地看了下晨风,对方一副眼神闪烁很是心虚的样子。 靖王爷觉得自己应该能猜到两人打了什么赌,不就是晨风这傻小子看上了不知哪个姑娘么?结果他看上了人家姑娘姑娘却没看上他,怪不得刚才见他叹气后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这帮家伙除了给自己办差事,平日里看来挺闲的,不过话说回来,晨风如今确实也老大不小了,之前为了给父王守孝,这两兄弟有些被耽搁了,暮云还好,年纪不大,晨风看来是有些着急了。 看来哪天自己得找沈嬷嬷好好问问,不过现在么,大晚上的,可不能为此而影响情绪,得让这傻小子振作一下。 沈复便再次拍一拍晨风的肩,然后做出一副很是亲切的样子问他: “那姑娘长得很好看?” /74/74711/22858425.html 第五十九章 误会啊 晨风本来就心虚,没想到自家王爷竟然问了这么个问题,猝不及防之下,脱口而出:“当然,当然好看,好看极了!”表姑娘多好看啊,唉,可惜了,真是天妒红颜! 果然如此,那边觉得自己非常了解下属的沈复则微微一笑示意晨风继续往前走,自己却一副教导的口吻开始了男人间的劝慰: “天涯何处无芳草,我说晨风,虽说姑娘家相貌是要紧,但更要紧的是她的品性,既然人家无意,你就还是歇了心思吧,回头让沈嬷嬷再帮你找找,总得找一个彼此情投意合的,慢慢来,不急!” 这都什么跟什么嘛,难不成王爷是以为我在跟暮云打赌自己的亲事?晨风大急,立马又站住了,在沈复跟前一边摆手一边辩解:“不是的,王爷,这事跟我没关系,真的!”其实是跟你有关系。 “跟你没关系?那就是跟暮云有关系喽?”沈复只觉心情出奇的好,便又自认很是明白地开起了不在场的暮云的玩笑:“没想到竟然是暮云那小子比你抢了先,他可比你还小两岁呢,行啊!不过晨风,这种事,以后你就别管他了,先操心操心你自个儿吧!” 暮云虽然不吭声,脑子是真灵光,这一点沈复早就知道,只是没想到连这方面都是他比晨风要来得能干。 行吧,王爷您要这么想我也不拦着,反正总比被你知道我们打赌的真正对象是你自己要来得好,晨风便很是无奈地点头应了声:“是,属下记下了!” “这就对了!”沈复还不忘最后再安慰他一句:“再说了,暮云这次不是也没成么?” 一对难兄难弟,脑海里突然出现了这几个字,沈复为此差点笑出声来,惹得前头已经低头开始往前走的晨风都有些狐疑地回头看了一眼,奇怪啊,难不成刚才王爷也是这般笑?看着不像是苦笑啊? 还是说,王爷其实只是借着打趣自己哥俩来放松下心情?唉,那明儿得跟暮云说说,这段时间可别再让王爷添堵了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临出门前,被晨风神神秘秘拉到一旁告知了昨晚之事的暮云,一听急得差点要跳起来打他:“你当时脑子里是在想啥?!当着王爷的面,好好的你叹什么气?再说了,打赌的事,到现在为止,我有管你收过钱么?” 而且这事拐来拐去竟然拐到了自己头上!怪不得今早王爷看见自己时一副意味深长的样子。 暮云越想越气,往日里为了唬住下属,他都尽量学着自家王爷那般,摆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这会儿听到自己被王爷如此误解,一副又羞又气又急的样子,看着倒是像个正常的十七岁少年了。 晨风一开始还看着傻笑,后来见暮云是真的急了,也有点心虚,嗫嚅着为自己辩解: “我这不是想着做人总得有诚信么,那钱反正迟早是要给你的,哦不,给未来的弟妹的,呵呵。” 还呵呵,暮云一咬牙,把他拉到旁边角落,低声把周衡的事给他讲了:“这事你知我知,绝不可再让人知道,听到没有!” 啥,表小姐竟然还活着?!一时间,晨风都没来得及回应暮云的话,此刻他的脑子里只想到一件事: 果然是好事多磨啊! 没错,王爷这姻缘定然能成,大相国寺的菩萨没有看走眼! 想到此,本来还有点担心晨风会生气自己没提前告诉他事情真相的暮云,便见对方抹了把脸乐呵呵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然后得意地说了句:“嘿嘿,看来老子要发一笔小财了!”一失一得之间,感觉简直是赚了加倍的钱呐! 暮云: 因为这件突如其来的反转之事,想到以后不用再刻意省吃俭用的意外之喜,在后来得知暮云还负责城外汤泉镇的一项任务时,晨风便没觉得有啥好嫉妒的,这方面他本来就有自知之明,从小暮云那家伙就猴精猴精的,自己老是算计不过他,如今王爷让他负责这么一项重要的任务也在情理之中。 暮云见状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对晨风的“不追究”有心要投桃报李,便难得地喊了他一声“哥”之后又透露了个好消息给他:“师父快要回来了,要么你去大相国寺接下他老人家?” 啥?辟谷的师父已经到大相国寺啦?晨风顿时眼睛一亮,上次跟着王爷去的时候吃了那里的素馅大包,还真挺好吃的。 再还有,当时自己不是还求了签嘛,这次要么再去求一求确认一下? 说干就干,“有段时间了,怪想念师父他老人家的,我还是早点去接吧!”说完这话,晨风就迫不及待地出发了,运气好,中午就在大相国寺陪着师父吃素斋了。 暮云哭笑不得地看着他走远,回头便依然是往常那副淡定无表情的老成样子,吩咐底下的人:“去门口看看,这会儿人应该快到了。” 等到了下午,兴高采烈从大相国寺回来的晨风,一进门就立马吆喝一起的几个弟兄们:“来来来,大相国寺的素馅大包,人人有份,一人两个,过时不候!” 先跟迎过来的暮云打了声招呼:“你先陪师父去见王爷,我把包子给沈嬷嬷她们送去,还热乎的!” 又朝身边一位矮胖的灰袍中年人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师父,我去去就回。” 那中年人看着四十不到,脸圆圆胖胖的,一双细小的眼睛,看着挺和善,听了晨风的话,便笑着说了声:“去吧!” 暮云无语地看一眼晨风欢快离去的背影,转身朝自家师父躬身行一礼:“师父,王爷在外书房等您!” “嗯,那咱们赶紧去吧,晨风已经把事情给我大致讲了,不过他说自己知道得不多,让我来问你”师徒俩一边低声说一边往竹林那边去。 之后到了外书房,见了沈复,中年人朝他拱拱手行了礼喊了声“王爷”,沈复则起身过来态度恭敬地喊了他一声“贺叔”,上下打量了一番后又笑着补了句:“还是清减了些。” “那最好,”那被唤作“贺叔”的中年人笑声朗朗,对沈复做了个“请”的手势,之后自己便往下首的椅子上一屁股坐了下来,开口先说起了晨风:“晨风那小子,刚吃完午饭就催我赶紧回来,说王爷这边有事情,连跪在菩萨面前求签都心急火燎的。” “哦?那小子还去求签了?”沈复一听顿时也笑了:“贺叔,不是我说,你自己闲云野鹤的也就算了,这两个徒儿啊,”手一指站在旁边的暮云:“可得帮他们操心起来啦,没看人家都急得去找菩萨帮忙了!” 暮云脑子机灵,一听自家师父说到求签就觉得大事不好,这会儿又被沈复点名,心知还是晨风昨晚的“余孽”,得,谁惹的祸事谁背锅,不管了! 便做出一脸尴尬的样子跟两人解释:“王爷,师父,其实这事真的跟我没关系,就是晨风他自己,老惦记着” 惦记着什么?嘿嘿,那本人就不说破啦,您二位自行想象得了! 于是等送完包子回来的晨风开开心心地在路上吃完沈嬷嬷给他的两块点心进到书房时,便见到屋里三人都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自己。 待到他家师父笑嘻嘻地说起在大相国寺求的签,再听到暮云看似无意的轻咳,就在沈复也笑着说出:“好你个晨风,竟敢诓到我头上来了!说,看上了哪里的姑娘?” 晨风却嘴一咧,在暮云还没想好要怎么阻拦的时候,对着沈复很是诚恳地说了句:“不是啦,王爷,其实那个签是属下特意为您和表小姐求的!” /74/74711/22858426.html 第六十章 什么签 来不及阻拦之下,眼看晨风嘴一张就要开口,暮云眼睛一闭,直觉这家伙要坏事。 不过如今师父他老人家也在场,而且捅破这层窗户纸的是晨风,要挨骂要挨罚好歹应该也都是晨风先上。 暮云便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希望能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避免等下被殃及。 好在师父毕竟厉害,这会儿一听也觉得不对,便在王爷要发火之前就赶紧打了个圆场— 作势打了下晨风的头笑骂一声:“你小子,周家小姐如今能劫后余生,定然是个有福气的人,哪里需要再去菩萨跟前问询,给菩萨多上两炷香是正经,多谢菩萨庇佑周小姐才是!” 也不知晨风这会儿是被打得开窍还是怎的,听了之后便赶紧点头:“师父别打啦!香是忘了上,不过我在菩萨跟前添了香油钱的,求菩萨保佑王爷和表小姐哎哟,师父你干嘛揪我耳朵,疼,疼!” 眼看师父一把揪住晨风耳朵,生怕他为了护犊子做戏太过,旁边的暮云有些看不下去,偷偷抬头看一眼沈复的反应。 咦?王爷好像也没生气嘛? 哦对了,晨风这傻愣刚才说在菩萨跟前添了香油钱,定然是这事让王爷觉得不好意思发火,暮云便又暗自放下了心来。 果然,晨风刚开始喊疼没多久,沈复淡淡的声音就响了起来:“罢了,贺叔,晨风的性子你我都知道,你也别再—” 话还没说完,晨风的声音已经戛然而止了,而贺叔的声音便紧接着响了起来:“还不赶紧跟王爷道谢?等回去再收拾你!” 这一幕让暮云再次看得眼一闭:唉,师父,都多少年了,您怎么还是这一套? 不过算了,反正师父也好,徒弟也好,王爷也好,大家其实都已经习惯了这一套,习惯了就好,暮云只盼着等下赶紧说正事。 但今儿也不知怎么了,王爷不但没生气,等师父说完了话,竟然还难得地又问了晨风一句:“你说在大相国寺给菩萨添了香油钱那,菩萨跟前求的签自然是好的喽?” “那当然!”说起那支签,晨风便来了劲,当然,说完这三个字还是先警惕地看了眼站旁边的师父,还好,师父并没有要继续揪自己耳朵的意思,便对着一(竖)脸(起)淡(耳)然(朵)的沈复兴致勃勃地说了起来: “王爷,属下求的那支签挺好的,大相国寺的师傅见我给菩萨添香油,便主动上来说要给我解签,师傅当时讲的话我有些忘了,反正大概意思是说这签虽是中平,但所求之人如果身份贵重,其实便可算是上上之选,又说虽然一开始有些曲折,但所谓好事多磨,最后定然是花好月圆得偿所愿皆大欢喜。” 这三个词暮云在旁边听得想翻白眼,大相国寺的师傅会说这么俗的词?还连说三个? 可惜暮云这么想,旁边的贺叔却不这么想,还一脸兴致勃勃地问自己徒弟:“哦?那你可有跟那师傅说是为何人求签?”大相国寺的和尚佛法修得如何不得而知,不过看人的功夫绝对是第一流的,能说出那么一番话来,搞不好早就知道这愣小子背后不简单。 果然,晨风挠挠头一脸傻笑着表示:“我只说是想请菩萨保佑我家主子的婚事,毕竟表小姐的事如今外头没人知道。”说到这里,终于想起来,那签文还在自己身上呢,便掏出来交给站他身边的贺叔:“这是签文,师父您看下,是不是支好签?” “哟,你早说嘛,我看看!”暮云便见他家师父眼睛一亮,接过去认真看了起来,嘴里还低声念着。 看完了,大笑一声,转头走了两步交给沈复:“王爷,还真是!大和尚没打诳语。” “贺叔你!”沈复一边接过签文一边无奈地笑了笑,之后便也认真看了一遍。 “怎么样?”贺叔摸一摸自己下巴上稀疏的几根胡须,一副很是满意的样子,连带那双本就细小的眼睛都快看不见了:“看来周家小姐果然是吉人天相啊!” 沈复没答话,只抬头问晨风:“既然是给本王求的签,那这签文本王就留下了,当时你给菩萨添了多少香油钱?回头你去账房那儿领回。” 好了,这事总算有惊无险地过去了,暮云刚打算松一口气,却又听见晨风点点头,然后说了句:“好啊,其实签文我还有一份,对了,说起来这大相国寺的签可真灵,王爷,之前属下跟着您去寺里见表小姐的那一次,属下也去求了签,上次是中平六十一签,这次要好一些了,是中吉七十四签!” 糟糕!暮云身子一抖,可惜如今轻咳示警已经来不及了,而且王爷依旧淡淡的声音已经及时响起: “哦?竟然还有这等巧合?所以你们俩便打了个赌?” 赶紧否认啊!暮云还没来得及在心中哀嚎,就听见晨风那傻愣已经不过脑子地答了句:“对啊!哦不,不是的,王爷,这跟打赌没啥关系!王爷,误会,都是误会哈!” 得,还是识相点赶紧跪下请罪吧!暮云腿一弯:“属下知错,属下认罚!” “啥?你俩还为这件事打了赌?”旁边的贺叔本来还在琢磨为何沈复突然说到了打赌,眼看一向稳重的暮云竟然都主动下跪了,顿时也反应了过来,合着这两臭小子吃饱了撑的拿王爷的婚事打赌? 这可不是自己能打圆场的事。 便只得故作生气地一边踢打着还在一脸懵状态的晨风让他也赶紧跪下认错,一边拱手跟看着依旧脸色淡淡的沈复求情:“王爷,这两小子确实该罚,不过能否给他们个机会,让他们俩将功折罪?” 沈复其实没想怎么罚他们,再怎么说,如今也是用人之际,暮云如今的差事办得挺好,晨风么,这傻小子也没啥坏心眼,当然,竟敢拿自己和阿衡的婚事做赌,也是吃饱了撑的,好在,自己现在也知道这门婚事是好的,想到此,沈复只觉心底又有一股莫名的喜悦之情泛上来 /74/74711/22858427.html 第六十一章 看上你 最后的处罚结果是:看在贺叔的面子上,暮云和晨风各打五十大板,每人罚一个月月银,回头一起送到大相国寺菩萨跟前添作香油钱。 当然,这次不会再让晨风去了,月银直接交给沈嬷嬷即可,让她以靖王府的名义去大相国寺上香祈福。 两人对此自然表示毫无疑义,并羞愧地表示定会回去好好反思。 贺叔见火候差不多了,便看一眼沈复,轻咳一声把话题转到了正事上: “王爷,之前这两小子已经把事情大致跟我讲了一下,没想到我出去没几天,竟然出了这等令人发指之事,好在周小姐吉人天相,如今安然无恙,不过这背后之人,不管是谁,无论如何是要找出来的,一日不除,一日不能安睡,焉知会不会还有下一回。” “不错,贺叔所想,正是我所考虑之事,”沈复看了眼那两个低着头有些碍眼的人:“你们先出去吧!” 这是有事情要跟师父商量了,晨风和暮云顿时如遇大赦,赶紧行了礼退了出去。 “王爷,”等两个徒弟走了,贺叔便收起了刚才那副老好人一般笑嘻嘻的样子,圆胖脸上满是严肃的神情,并且直接问沈复: “所以你觉得这件事是冲着王府而来?可有何证据?” 沈复点头,一边示意他就座,一边给他大致解释了下:“那天中午坐船之前,阿衡曾在柳湖边的天香楼用午饭,楼前巧遇了她那庶出三姐,对方私下跟她提及,让她很快就不用担心身边的乳母和贴身丫鬟等人” 说到这里沈复有点尴尬,不过这位贺叔向来跟自己感情深厚,早先阿衡闹着要让自己答应不纳侧妃的事他也是知道的,这些事也不用刻意遮着掩着,何况如果不说清楚此事,后面的话也没法说。 顿了顿,便痛快地继续把周衡之前跟他说的那些话全都说了:“那位三小姐说,收拾完了这些人,靖王府便再无隐患,让阿衡就等着做靖王妃。” “这些话,贺叔,要搁平日里,兴许可以当做姐妹之间的体己话,只是,刚好在事情发生的当天,还恰恰是挑了这么个地点,不得不让人生疑,而且,”说到这里,沈复也对这位贺叔透露了他第一时间从周家那边收到的消息: “周家姨父早先送来消息,说这两天已经暗自调查了下他那庶出三女婿家的情况,别的倒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他那女婿家感觉如今手头很是阔绰,添了不少下人,也置了些田产铺子,他那庶女出手很是大方,又仔细查探了番,感觉这样的情况已经有些日子了,从年前就已开始,有些不寻常,此其一。” “其二,阿衡当时跟我说了个细节,说她当时苏醒上岸时,发现岸边都没什么人,河里也是如此,这一点也是很不寻常,贺叔你试想下,能做到悄无声息封锁河道的人可不多,是不是?关键到现在为止,暮云他们都私下查了,也没查到什么线索。” 这话说得贺叔那本来细小的眼睛刹那间突然变大了一些:“还有这事!不过王爷,这事,咱们反过来想,倒也可以按此推测,有这等本事的人家,可不多啊。” “正是,”沈复点点头:“所以贺叔,这样的人家,可犯不上来对付一个区区五品官员家的小姐,更何况,暮云想必也跟你说了,那船工家还有人提前去挑唆,非得要泼脏水到阿衡身上,这事也极不寻常,俗话说死者为大,何况还是个闺阁小姐,如何有这等深仇大恨?” “我那堂姨母,不说待人宽厚,但对那几个庶出子女,可谈不上什么苛待,那三小姐的婆家,也是不高不低,据说夫妻俩感情也不错,不至于对嫡母和自己的姐妹如此痛恨,当然,谅她也没有这等本事。” 说到这里,不自觉地夸了一下周衡:“好在阿衡她也挺勇敢,当日那船工尸体捞上来后她也随我去辩认了,说并非原先要杀她们的那位,两人年纪压根儿对不上。” “那么这事肯定就不对劲了,为何有人要如此处心积虑地除掉周家小姐?这些天周家那边连带阿衡自己,都反复想了想,姑娘家之间的小心思是有的,但说到如此深仇大恨般,那是断断没有的。” “她一个闺阁千金,出门交际之类,可说都是有据可查的,真出了什么大事,京城里自然早有传闻,但这几年我在守孝,阿衡她除了来王府,其余的地方也不大去,也就是她外祖家谢府,那边自然不会让她有什么事。” 听到沈复这么说,忽略掉他话里对周衡的维护之意,贺叔也是很快就想进去了,点头表示同意: “不错,周家如今没什么有出息的子弟,周衍自己,在礼部的差使也是当得不痛不痒,也就是说,对方能如此大费周章地安排,除掉周小姐只是表面,最后的目标其实还是你!” 说完了,又补问了一句:“那,周家那庶出小姐的夫家,他们家突然阔绰的时间,是不是也是刚好跟你除服的时间差不多?” 见沈复给了个肯定的回答,仰头想了想,然后自言自语般地说道:“那就对上了,周小姐之前闹着要你答应不纳侧妃的事,估计就是她这位三姐给唆使的吧?” 说到这里,也是低头看着沈复笑了:“周小姐如今应该肠子都悔青了吧?” 沈复本能地想要替周衡辩白,不过话未说出口便想起,如今的周衡并非原先的周衡,这冤枉事就还是认了吧,便有些不自在地勉强说了句:“此事我已经说过她了,毕竟,此番劫后余生,阿衡她也是第一时间便想到要来王府找我” 这话说得那贺叔不禁认真看了沈复一眼,不是吧,以前不是都避而不见周家小姐么,怎么如今听着很有维护她的意思? 那周小姐本是个娇弱的千金小姐,能如此凭着一股气撑到王府,确实也让人佩服,可是这一点并不足以想到此,贺叔不禁抬头再次认真地打量了下沈复,嗬,耳朵都红了! 对他从小看到大,对这位靖王爷也算是很了解的贺叔便知道,沈复这是不好意思了。 不好意思啥? 贺叔细小的眼睛一转,难不成血气方刚的年轻王爷对落难的姑娘起了怜惜之意?这位靖王爷不是一直不太待见那种娇蛮任性的千金小姐么? 不过这位周小姐当日能不被人察觉地逃到王府,想来也不是以前风评的娇蛮任性的姑娘,还是有两把刷子的,王爷刚才还说,她能勇敢地主动提出前去认尸,看来是遭逢大变,原先骨子里的那些品性反倒显露出来了。 也是,周家的姑娘嘛,往上数那么几代,还有贵太妃那样的人物呢,养尊处优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关键时刻才见真章呢。 想到此,贺叔突然对那位大难不死的周家小姐产生了一丝兴趣,本来沈周两家这门亲事有点像强扭的瓜,没想到一朝情况突变,倒是峰回路转了。 晨风那傻小子求的签搞不好还挺灵的啊,也许还真是“好事多磨”呢? 贺叔那圆胖的脸这会儿便如一团发酵的面团般,开始慢慢地往外舒展了: “王爷,那,周家小姐如今住在府里自然没什么问题,只是这查找真凶之事非一日之功,那日后又待如何?” 虽说两人早有婚约,但这么孤男寡女的同处一个屋檐下,时间久了,总难免让人诟病,就算他日翻案,这一段时间的情况,认真追究起来,对沈复倒是还好,周小姐作为姑娘家,名声上难免要吃点亏。 “贺叔放心,我已经跟阿衡说过了,她自己也愿意。”这事沈复自然是胸有成竹,当下便把之后的安排给介绍了下,说回头就安排周衡去汤泉镇那边。 “要么这样,”贺叔沉吟了下,随后拍板表示: “王府那处庄子也闲置了好些年了,怪可惜的,就说我如今辟谷回来身子有些亏,你就让我去温泉庄子上疗养,回头那边的事也好看着,再怎么说,周家小姐依旧是与你有婚约的人,容不得半点闪失,何况对方是什么底细咱们现在也不清楚,还是多做准备为好,这样对周家也有交代,你觉得如何?” 这么急吼吼地让晨风把自己从大相国寺接回来,本来以为是想要跟自己商量这件事的安排,现在看来事情都安排得差不多了,也很妥当,那基本就是想要自己去那边坐镇,以防周家小姐到时有什么事了。 想到此,贺叔再次认认真真上上下下地打量起了沈复,惹得沈复也是一阵莫名其妙:“怎么了贺叔?可是有何不妥之处?” “没事没事,”贺叔笑一笑,本想感慨一番这位大侄子如今长得玉树临风一表人才跟那周小姐定然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脑海里这么想着,忽觉灵光一现,登时脱口而出:“该不会是有人看上了你吧?” /74/74711/22858428.html 第六十二章 暗流涌 这话一说,眼看这次沈复不仅是耳朵红了,连带脸上也红了,贺叔赶紧又进行解释: “王爷别误会,贺叔不是想调侃你,只是觉得,如果是别的方面要拉拢你,断不至于要对周家小姐下手,除去她,无非就是空出了一个靖王妃之位,这婚事本就是当初周家去求太后赐的婚沈家碍于亲戚关系才应下来的,靖王妃不行,侧妃位置还空着呢。” “但对方现在这么做,却摆明了就是想要再给你找一个王妃人选。从之前的事情来看,对方就是这么筹划的。” “一开始估计是让那周家庶女先劝说周小姐闹着让你不纳侧妃,之后再除掉周小姐,这事,怎么看,都是看上了靖王妃这个位置,不管你跟周家小姐感情如何,那,只能说,针对的无非就是你了。” 说到这里,见沈复红着脸没吭声,却也没拦住自己继续往下说,心知这位王爷定然也是早就已经想到了这方面,只是碍于面子没说出来而已,当下便也不避讳,努力严肃着一张脸往下说了: “本来么,如果说有人要肖想侧妃之位,毕竟周小姐是太后赐婚,很难推翻,那也可以理解为是有人想要借着拉拢你来肖想靖王府的助力,譬如那几位对宫里那位置有想法的人,但连侧妃之路都要先行断掉,阿复,这幕后之人其实咱们也可以好好猜一猜了,你说是不是?” “也就是说,对方还真是看上了你这个人,你也别不好意思,这事跟你没关系,你行得正做得直,是对方一厢情愿而已。” “这样的人,有资格做正妃,又有能耐白日行凶,且还是待字闺中的,想必一个手指头都数得出来,这方面贺叔自然是不了解,你好好想想,都有哪几位贵女?” 见沈复依旧没吭声,这会儿脸上倒是消退了些,只耳朵还是依旧红红的,便努力绷着脸又问了句:“还是说其实你心中已经想到了是谁?” 真是好想笑啊,本来一桩让人觉得骇人听闻的凶杀案,没想到底下竟然是一位贵女求而不得的小心思,唉,权势害人哪,要搁平常人家,那害了相思的姑娘最多哭几场也就无可奈何地放弃了,自家没能耐,靖王府也惹不得。 这么想想,倒是对这位贵女又生了些好奇,一般人家的姑娘,看上个像靖王爷这般的佳婿人选,有太后赐婚在前,最多也就是求着长辈们出面,委屈自己做个侧妃罢了,哪里会这般下狠手强夺? 关键这事靠一个姑娘家定然成不了事,还是得指望家中助力,难不成,那一家人都是如此歹毒心肠? 反正到现在为止,基本可以断定跟周家没什么关系,周小姐完全是无妄之灾。 先是仰头想了想有可能的人家,可惜自己并非朝廷中人,何况这还牵扯到对方家中的闺阁千金,没什么头绪不说,也是对如今的朝堂生了更多的厌恶之心,并再次庆幸自己当初拒绝了老王爷想要自己到朝中任职的建议。 本朝延续到如今已经有百年,太祖太宗皇帝自然不用多说,就是后来的武帝,那也是励精图治的人物,跟前朝相比,疆域扩大了很多不说,边境安定,老百姓自然也就能安居乐业,只是到了如今,皇帝先不说,底下的几位皇子却看着都不是能担大任的人,这几年陆续长大开府,彼此间也是日益暗流涌动。 一开始贺叔是把此事先联想到了皇子间的纷争上,皇帝春秋正盛,说立储之争有点为时过早,但靖王府的实力摆在那里,西北戍边的靖国军可是当年老王爷多年经营而成,说效忠于朝廷,还不如说是效忠于靖王府,虽说阿复怕惹皇帝忌惮,这些年一直听从老王爷当年吩咐,安心在兵部做事,并未出过京城半步,但拉拢了靖王府便犹如如虎添翼这个道理,想来那几个皇子都是懂的。 没想到这件事其实并没有那么复杂,搞了半天就是单纯有个娇纵任性的姑娘看上了沈复这个人,非得要给他做靖王妃不过,话也不能说得太早,也许并不是那位看上沈复的姑娘心狠手辣,只是她的心思被人得知,被别人利用了也未可知 能有能耐大白天在柳湖那样公开的地方做出如此狠辣之事的人可不傻,刚才还是自己想得太过简单了。 沿着这样的思路又想了想,贺叔觉得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万一这事就是有心人在背后做文章呢? 譬如说,姑娘家其实权势也一般,但架不住另有权势滔天之人极力相助,那还不是随心所欲想干嘛就干嘛? 又譬如说,也许姑娘家中父兄身居高位,不屑于让姑娘做侧妃,加上又跟某个皇子走得近,甚至姑娘自己搞不好都不知情,却因为男人们对权势的贪欲,便无端被利用来做了个诱引? 当然,最糟糕的情况是所有人都对靖王府有想法,有的想要靖王妃这个位置,有的想要靖王府背后的靖国军当助力 甚而至于,其实也不是皇子,更不是谁家的姑娘,万一万一只是宫里那位对阿复起了别的心思呢? 老王爷已经去世三年,阿复如今已经除了服在兵部任职,且风评甚好,帝王之心不可测啊! 毕竟,太后充其量也就是皇帝的嫡母,并非生母,太后赐婚又如何?没看太后所出三公主,如今年纪也老大不小了,却一直还未招驸马么? 皇帝号称至孝之人,如何能眼看着这位最为尊贵的嫡出皇妹婚事一拖再拖而无动于衷?要知道,太后甚至还比皇帝年纪都要小那么几岁,三公主可说是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出生长大的,皇帝当时作为二皇子刚开了府不久,成亲时别人都为了图个吉利让男孩滚床,独独他去求帝后让这位刚会爬的三皇妹给自己滚床,说什么就希望以后也能得一个如此玉雪可爱的女儿。 之后数年,也是凑巧,他府里的正妃侧妃轮番给他生儿子,皇长子便更是以此为借口整日价地去宫里把这位三皇妹接出来小住,兄妹俩年纪犹如父女般,感情也甚为相得,看得老皇帝龙怀大慰。 当然,帝王家,凡事都不是明面上那么简单,久而久之,大家便都在私底下猜测,说这位二皇子也算是剑走偏锋,知道老皇帝喜欢这位中年所得的嫡女,又担心自己死后没有儿子傍身的年轻皇后被后任皇帝怠慢,便用实际行动来暗搓搓地表了忠心。 更何况,皇后娘家也不是普通人家,家中父亲是中南道总督,也是一份助力。 当然,鉴于前头还有个同样能干的大皇子已经被立为了太子,太子妃的娘家更是驻守西南边境的大将军府,一时间,大家也不是很看好这位二皇子,觉得他机会渺茫。 毕竟,自武帝时期起,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嫡与长都占了的太子,只要不犯太出格的错,怎么看,都应该是未来的皇帝。 可是事情就是这么出人意料,在后来的一次行宫围猎中,素来擅长骑射的太子不知怎的摔下了马。 摔下马还不要紧,偏偏当时底下有几块岩石,大皇子一头磕在岩石上,等后来送回营帐救治苏醒却发现头部遭受重创,很多事情竟然都想不起来了,人也变得浑浑噩噩的。 如此,老皇帝当时虽然也算盛年,在痛惜太子的同时,虽然当时太子膝下已经有了两位皇孙,其中皇长孙都已经开蒙了,却还是在过了半年之后改立了二皇子为太子。 后来老皇帝驾崩,皇后荣升太后,新皇对这位嫡母也很是孝顺恭敬,连带自幼受他疼爱的三公主,也是依旧感情亲厚,为此据说连太后自己都看不下去,建议皇帝参照大长公主和二公主的先例,让这位三皇妹出宫去早就为她准备好的公主府居住。 皇帝却只是不允,一副不放心也不舍得幼妹的兄长姿态,太后只觉又好气又好笑,但也只得作罢了。 只是三公主的婚事却也因此而拖了下来,当然,目前来看,多半还是那对皇家兄妹眼高于顶,皇帝是一直说要给三公主挑个“世间最好的男儿”,而三公主自己据说骑射功夫样样过人,想来也是真没找到能看得上的驸马。 想到这儿,贺叔也是停了一下:该不会是三公主看上了阿复吧? 但仔细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可能,三公主貌似年纪跟那位周家小姐差不多,她要想嫁沈复,当时皇帝就应该跟老王爷提了,不至于现在要用这等法子。 倒是皇帝自己所出的那两个小公主呃,如今应该还不到十岁吧?那也不可能! 不过不管怎样,此事是针对靖王府而来是没错了! 还是得早点把幕后之人给揪出来,要不然靖王府还真是祸福未知! 想到此,贺叔也是有些摩拳擦掌,没想到辟谷回来还有这等差事等着自己:“那什么,王爷,咱也别等了,这事虽说是走一步看一步,如今来看,还是挺不简单!” 一边又把自己刚才的新思路给说了下。 沈复其实也想到了背后的各种复杂情况,但因为自己早先所了解的一些事情,跟贺叔如今所想还是有些分歧,不过两人在大方向上的思路是一致的,听了他的分析便道:“那汤泉镇里虽只是些小人物,不过真正的大人物,搞不好就在那些皇庄里,如此,贺叔正好过去,看到底是什么人要对付靖王府!” 之后便叫了暮云他们进来,吩咐晨风到时跟着贺叔一起去温泉庄子那边,暮云作为侍卫队长,不便跟随,但也跟他说了具体的安排,两人见沈复和自家师父都是一脸神情严肃,心知此次关系重大,也都肃容应了。 外书房这边说好了,眼看时近黄昏,沈复便又抬脚往内院去 /74/74711/22858429.html 第六十三章 改主意 反正,一边走,沈复一边跟自己说:贺叔刚回来,自然是要让他跟两个徒弟一起吃个晚饭说些体己话的,自己再留在外书房那边,那师徒三人也吃不好,还不如早点回内院来,想来贺叔对此也不会有什么别的想法,周衡除了是自己的未婚妻,也是自己的表妹,何况现在她也无处可去。 再者,沈复自认自己理直气壮:明日周姑娘就要出发去温泉庄子上了,贺叔刚才说的那些事,本王也是要再跟她说一说叮咛一番的,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毕竟她并不是之前的周衡,两眼一抹黑,自己无论如何也得帮她理一理,再怎么说,她也是在帮靖王府。 想清楚了这些,沈复便在春雨和春桃两人见惯不怪的眼神里坦然地进了内书房,跟同样坦然的周衡一道用了晚饭,席间得知,昨日那盘樱桃,周姑娘竟然真的把它给吃光了,不知怎的,不免就多吃了一些饭菜,连周衡都看出来了,问他:“王爷,你也喜欢今晚的这些菜?” 沈复低头看了下桌上的菜式,一道莴笋炒蛋,一道粉丝豆芽,一道白切鸡,外加一碗豆腐三鲜汤,都比较清淡,但也没什么特别,甚至并不是自己最喜欢的菜。 原来她喜欢这些清淡的菜式,虽然吃的可不少。 以前的阿衡印象中,自己好像并没有跟阿衡一起相对吃过饭,充其量也就是吃过几次所谓她亲手做的羹汤,但那些羹汤其实都是底下人做的,而且都挺甜腻,自己并不喜欢太过甜腻的东西。 周衡不知道沈复心中所想,还在一边吃一边跟他解释:“其实沈嬷嬷一直觉得我要的饭菜太少了,哪里啊,三菜一汤,就你我两人,差不多了,晚饭多吃可不好,你说对吧?” 一边又指了指那碗豆腐三鲜汤:“这汤最好,饱腹又减肥,而且分量刚刚好,两人份。” 可惜明天晚上你却喝不到这汤了,沈复没接话,脑海里却浮现出了这么一句话。 再看一眼对面盛汤的姑娘,拿着汤羹的手在灯下细腻洁白又柔嫩,又没来由地想到,明晚这内书房该是空空荡荡的了。 这么一想,心里便觉得有些空荡荡,连带手上要去舀汤的动作都迟疑了下。 对面的周衡见了,以为他是客气,先让着自己,便微笑着拿了他的碗过去,给他盛了一碗汤过来,还说了句:“好喝吧?” 沈复便听见自己低声应了声“嗯”,又觉得这声音有些突兀,便又努力加了句:“回头到了那庄子上,吃的可能不如府里好,周姑娘你需得忍耐些。” “忍耐啥?”周衡觉得根本不用为吃喝一事担心:“已经够好的了,而且吃太多也不好,万一味道不好什么的,刚好,少吃点就是了!” 21世纪的人担心的只是自己吃太多吃太好。 既然说到了吃的,沈复便又说到了住:“到时住的条件也不会太好,还得委屈周姑娘—” “没事没事,”周衡觉得这些都不是事儿:“我又不是什么娇贵小姐,我能吃苦,再说了,这些也都不算苦。” 行吧,两个周衡差别确实太大了,沈复见此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跟她低声讲了那位贺叔的想法:“所以你到了那边,凡事多关注些。” 这些话听得周衡直点头:“嗯,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这后面的情况还是挺复杂的,之前是咱们想得有些简单了,放心,我会自己注意的。” 言尽于此,虽然沈复对于这顿晚饭已经刻意放慢了速度,但眼看每一个盘子都见了底,周衡还是很满足地放下了筷子。 沈复便只得大致讲了下温泉庄子上的一些情况,然后再次叮嘱了一句:“总之你自己万事小心,凡事都让春雨跟着你。” “ok!”周衡嘻嘻一笑答了句,见沈复错愕地站在那里,又赶紧补了句:“总之我一定会保持高度警惕的,我可不想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在了这里。” “胡说什么!”沈复听不得这种话,皱起了眉头,这姑娘还真是不忌讳。 “不好意思!”周衡吐了下舌头:“放心,我会努力活到回家去的。” “回家”这个词让沈复本有些舒展开的眉头瞬间又夹紧了,连带这个晚上一直有的好心情,刹那间也消失了。 周衡见他皱着眉头不吭声,还以为对方依旧在对刚才自己所说的“死”字不高兴,便识趣地没问,只喊了外头的春桃进来一起收拾碗筷,一边跟她也说了自己明日要走的消息。 谁知春桃一听,却“扑通”一声对着沈复跪了下来:“王爷,奴婢可不可以跟表小姐一起去?奴婢保证,奴婢绝对不会给表小姐添乱,奴婢会很听很听表小姐的话。” “哎呀不行呀,你都不知道我要去干什么,我跟你说,会很危险的!”周衡赶紧低头哄她,又很是抱歉地对沈复笑了笑。 可惜春桃这小姑娘也挺犟的,周衡竟然拉不动她,还眼泪汪汪地抬头对着沈复说道:“王爷,嬷嬷之前也夸奴婢差使办得好,奴婢年龄小帮不上什么忙,可奴婢白天能伺候表小姐梳洗起居,晚上还能给表小姐值夜,总有些用场的,求王爷成全!” “要么”周衡倒不是要这么个小姑娘伺候自己,只是觉得她挺可爱的,便试着问低头看着底下春桃不说话的沈复跟他商量:“带上春桃让她替我们跑跑腿什么的?她人小机灵,也不扎眼。” 沈复没接话,半响才道:“想起来吧,此事本王回去再想想。” 春桃赶紧收了眼泪起身谢过,周衡便拿出帕子给她擦了眼泪,又低声安慰了一番,看得沈复脸色都沉了下来,春桃偶一瞥见,吓得赶紧提了食盒低头出去了。 周衡见他如此,自觉理亏,便也只讪讪地在旁边说了句:“不好意思啊王爷,到外头我肯定不会这么随便说了。” 沈复见她一副难为情的样子,虽然心里对她刚才安慰那小丫鬟的样子有气,好歹也忍住了,只低声说了句:“无妨,此事我先回去想想。” 之后一夜无话,周衡倒是对此事没什么想法,春桃一个小丫鬟,两人也就相处了这么些天,无非就是彼此熟悉了。 结果第二天一早还在睡觉,却被屋外头春桃的一声喊给惊醒了:“真的吗,春雨姐姐?王爷说准我跟着—” 想来后面也是想到了有些话不能说。 看来咱们要锵锵三人行喽,周衡也睡不着了,便索性坐起了身并喊了兴奋的春桃进来帮忙梳洗。 之后难得的,沈复又跟周衡一起吃了顿早饭,借着要跟她交代事情的名头,反正如今伺候得格外卖力的春桃小丫鬟是不会有什么想法的。 而就在这顿早饭期间,周衡才知道,沈复改了主意— “既然贺叔说他要借着疗养身体去王府庄子上住,那我是想着,还不如两处归做一处,你和春雨索性就当做是伺候他的丫鬟一起去好了。” 这样也更让人放心,毕竟是在自己的庄子上,也不至于太过委屈了周姑娘。 周衡本来对要去别的人家庄子上做丫鬟这件事也有些惴惴,倒不是怕做丫鬟的事,只是生怕自己一个不慎露出马脚。 如今沈复这么安排,倒是也松了口气,顿时又高兴了几分,连带话也多了一些,一边吃一边很没形象地问他: “你那庄子上还有人么?” “等下咱们就去见贺叔吧?” 想到此,又压低声音问沈复:“这个贺叔,他以前见过周小姐么?” 为了不让旁边在给他们盛粥的春桃听到,周衡还特意把上半身支起来往沈复那边倾了倾,近到两人之间就差了一筷子的距离。 四目相对,见对方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等回复,沈复手一松,筷子上夹着的一个包子掉在了桌上。 赶紧再次迅速夹起来放入自己碗中,然后不看对方,低头应了声:“没有。” “那就好!”周衡一边回头接过春桃盛好的粥先递给沈复,一边很是高兴地说道:“多谢王爷贴心安排!” 见周衡笑得眉眼弯弯一副开心的样子,沈复便又鬼使神差般地说了句:“那庄子上,我记得小时候去的时候爬树上摘过樱桃,如今应该也还在,这些年虽然没怎么去管,总还是能结一些果子的,到时你多吃一点。” “好嘞!那我到时也爬树上摘樱桃吃,真好!”周衡痛快地应了一声,以前自己也在单位参加过摘樱桃的周末活动,那樱桃树不高,却果实累累,又好看又好吃,想到此,便又笑着跟对面低头很是斯文地喝着粥的沈复说道: “那,到时如果树上长得多,我就让人给你送一些回来,好不好?” 周衡的本意是想问送樱桃回来会不会惹人怀疑,但听在本就浮想联翩的沈复耳朵里,最后这“好不好”三个字便带了点自行想象的娇嗔语气。 于是头依旧不敢抬,手里的汤匙也没停,嘴里却低声答了句: “好!” /74/74711/22858430.html 第六十四章 对你好 旁边的春桃小丫鬟,一边手不停继续低着头给周衡盛粥,一边耳朵竖得尖尖地听着两人的对话,越听越满意于自己刚才的果断决定: 哎呀,王爷和表小姐可真恩爱啊,到时自己跟着表小姐,定然还能听到更多恩爱的话呢,嗯,春雨姐姐都已经要说人家了,自己也得慢慢学起来! 为此,上了出发往汤泉镇的马车,春桃就迫不及待要跟春雨分享她的发现:“春雨姐姐,春雨姐姐,你快看,王爷是不是对表小姐很是依依不舍?” 反正表小姐在另外一辆马车上也听不见。 春雨一开始对春桃这个有些碍事的跟屁虫的出现不太乐意,不过听了她的话,也还是控制不住好奇心偷偷掀起窗口的布帘一角往外看了看,果然,虽然表小姐早就已经上了马车,王爷竟然还站在那马车边透过窗口跟她说话。 “春雨姐姐我跟你说”春桃便又悄悄地附在春雨耳朵边把早饭时自己听到的两人的对话情形给描述了一遍。 极力忍住耳朵边一阵阵的热气,春雨耐着性子听完了春桃的描述,不由地又掀起布帘往外看了看,这次王爷已经走到贺叔马车那边去了,换了沈嬷嬷开始往表小姐的车上放置一些物品,不过,中间王爷确实又回头看了两次。 也不知自己以后要嫁的那个人会不会也这样,春雨不禁想到了沈嬷嬷给自己牵线的那个人,据说挺能干的,本来是王府侍卫,却立志要做出一番事情,于是求了王爷去了西北加入了靖国军,如今因为军功当上了校尉,加上年纪也到了,便想着要成家立业了。 据沈嬷嬷说,那校尉看不上西北那边的姑娘,又念着王府的恩情,便托了人写了信来想让嬷嬷给帮着在京城里找个姑娘,话里话外的,听着也是个实在的人,说爹娘都还在京城,只要自己肯过去,那自然是万事都由自己当家做主说了算。 前段时间春雨一直在犹豫,觉得自己从来没出过京城,要去那刮风沙的西北边陲,心里多少是不情愿的。 但又想着,对方应该是个有志向的人,当年能想着离了舒舒服服的王府去苦寒边境,且如今也如愿挣了功名,还是可以依赖之人。 姑娘家嘛,不就图个夫婿能干以后能护住家护住自己? 沈嬷嬷的意思呢,那边差不到哪里去,毕竟还是在靖国军中,加上自己又肯离了京城,定然只有敬重的份,万一以后两人有啥不对付的,两家爹娘都在京中也好商量,再不济,也好歹还有王府替自己撑腰。 这几年管着内书房,有时候也跟外书房互通有无,春雨不是个跟春桃一样懵懂的小姑娘,觉得如果自己能痛下决心去西北,两夫妻的前途还是有的,又因为是沈嬷嬷替自己牵线,那人也不会薄待了自己,这一点,作为王府管家的父亲也是极为认同的。 是以到现在,眼看沈嬷嬷有些等不及了,春雨咬着嘴唇想着:要么还是答应了吧? 虽然,对于一个如今都已经想不起来以前有没有相互打过照面的前王府侍卫,想到以后要跟他在一个遥远的地方生儿育女,春雨还是有些茫然,以及惶恐。 但是想到前头马车里的周衡,春雨又觉得应该要鼓起勇气为自己拼个前途,表小姐可是正儿八经娇滴滴的千金小姐,以前每次来王府都是前呼后拥一堆人伺候的,如今差点命丧湖中身上还受了伤,却依旧看着笑嘻嘻的,除了当晚受到惊吓,后来就积极地参与到追查真凶的行动里来了。 春雨觉得,表小姐其实心里挺明白的,当初能第一时间找到王府来,说白了,就是觉得王爷是她以后的依靠。 如今看来也是,照春桃所说,表小姐现在可不是跟以前那般依着自己的性子,而是处处替王爷着想,连庄子里的樱桃,都想着要摘了送些回来给王爷。 看来春雨在摇晃的马车里咬着嘴唇有些羞涩地暗自想道:男人们应该是喜欢这样的姑娘吧? 也就是俗话说的夫唱妇随? 哎呀,羞死人了!春雨赶紧红着脸看一眼旁边的春桃,还好,这傻姑娘已经睡着了! 马车跑得不快,出城门后还在某个路边茶水铺里歇了歇脚,就这么会儿的功夫,春桃后来又大惊小怪地在车上跟春雨说悄悄话:“春月姐姐,刚才我想去伺候表小姐用点茶水,然后我就看到了表小姐的马车里面,你猜怎么着?” 眼看春雨一副“有话快说”的无语样子,春桃有些不好意思:“我也不是故意要看啦,表小姐当时撩起了帘子嘛,然后我就看了一眼,哎呀,春雨姐姐,你不知道,表小姐的马车里可舒服啦,铺了厚厚的褥子,还有靠枕,还有茶水,蜜饯,还有书!” 说到这里,如愿看到春雨的眼睛瞪圆了,春桃便有些得意起来了:“看吧?我就知道你没猜到。我觉得吧,肯定是王爷特意叮嘱沈嬷嬷为表小姐准备的,王爷对表小姐可真好!” 不过,春桃说到这里又有点不好意思了:“当时我一看,就没忍住叫了一声,表小姐问我怎么了,我就说了,春雨姐姐,我是不是话太多了?表小姐不会嫌弃我吧?” “你说什么了?叫得很大声?”春雨不以为意地问了句。 春桃的回答是:“嗯,叫得有点大声,然后我跟表小姐就实话实说了,说王爷对她可真好。” “你”春雨也是无语了:“可真是话多。” “不过,表小姐当时什么反应?”这才是重点。 “表小姐的反应”春桃仰头想了想:“没什么反应啊,就笑着摸了摸我的头,说小孩子懂什么,嗯,春雨姐姐,我明白了,表小姐没有嫌弃我,对吧?” “那当然!”春雨觉得自己能明白周衡的心思:“表小姐心里高兴着呢,就是你下次不要说得这么直白。” “那要怎么说?”春桃虚心求教,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很是认真。 “嗯”春雨想了想,按照自己的理解和姑娘家的心思,觉得应该:“看破不说破嘛,你夸一下那马车里如何如何舒适就行了,千万不要提到王爷。” “哦!”春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反正马车肯定是王爷吩咐布置的,表小姐自己知道,对吧?” “对,真聪明!”春雨也摸了下春桃的头,心里有些羡慕,王爷跟表小姐可真是一对璧人呢! 可惜,马车再舒适,表小姐后面的日子也不会很好过,等下到了汤泉镇,按照王爷之前的吩咐,自己就要陪着她一起找个客栈住下,让表小姐辩认下那宅子里出来的人,看里面是不是有那个杀人凶手。 到目前为止,贺叔晨风暮云和自己,加上眼前的小桃和府里的沈嬷嬷,是对此事知情的人,小桃只能算是半个知情的人,以后充其量也只是个跑腿的,但自己不一样,为此,王爷和沈嬷嬷都先后交代过了,自己一定要护住表小姐安危,不能让她出一丝意外。 当然,庄子里到时有贺叔坐镇,不太会有什么事,晨风也会从旁带人协助自己,不过他们毕竟都是男的,想到要靠自己一己之力护住表小姐,本来春雨觉得也没什么,别人不知道,自己其实身手还不错,要不然王爷也不可能应了父亲的请求让自己去管内书房。 但如今听了春桃的话,不知怎的,春雨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又沉了几分:如今看来,王爷对表小姐是刮目相看不说,连带这门本来大家都不太看好的婚事,似乎也因此有了转机,那,表小姐可不仅仅是表小姐喽! 当然,正如父亲当初帮自己争取内书房的差使一样,春雨又觉得这样也好,再怎么说,表小姐也是王爷的表妹,虽然两人的婚事还不知以后如何,但自己这差使当得好,王爷也是会看在眼里的,连带周家那边搞不好也会记着自己,到时那个刘姓校尉自然也会对自己高看一眼 哎呀,怎么想得跟一定要跟他似的,春雨再次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好在这会儿春桃小姑娘又是在迷迷糊糊地打瞌睡。 “等下到了汤泉镇,可得警醒着点儿,看牢了表小姐。”春雨便默默地又跟自己说了声。 可惜,另一辆马车上的周衡,这会儿却是看着窗外渐渐远去的高大城池,兴奋地跟自己说:“春游总算开始啦,等到了什么汤泉镇,一定要痛痛快快地玩一玩!” 反正出发前沈复跟自己说了,那位春雨姑娘竟然会功夫,那还怕什么?四月小长假的走起啊! 而等到了中午时分到了汤泉镇,一行人吃过了午饭,春桃蓦然发现自己被一个人留在了马车上要跟着贺叔他们去王府庄子,而表小姐却笑眯眯地拉着春雨姐姐的手说要在镇上住几天置办些物品,顿时给傻眼了。 不是说好要让自己给表小姐跑腿么? “哎呀,瘪啥嘴啊,顺利的话过两天我们就去找你了,你好好当差哈!”没想到这小姑娘还挺依赖自己的,周衡笑眯眯地安慰她。 转身却又更开心地挽住春雨的手:“你说,咱们要从哪里开始逛?” /74/74711/22858431.html 第六十五章 汤泉镇 逛?春雨一下没回过神来:逛什么?不是说此次来汤泉镇是辩认那杀人凶手么? “表姐”情急之下差点叫错,只得顺势叫了声“表姐”:“咱们不是还有正经事要办么?” 周衡对这声“表姐”很是满意,朝春雨竖了个大拇指:“‘表妹’,正经事是要办,但主子们没给咱们规定回去的时间啊,难得出来一次,还是先到这镇上走走看看吧?” 一边说一边拉着春雨往楼上客房走:“咱俩先歇息一下,然后出门逛逛。” 等到了房间内关上门,周衡便笑着把自己的想法给一脸迷惑的春雨讲了:“守株待兔这法子,我觉得不太可取,且不说那人不知什么时候会出来,白天黑夜的也不一定,万一,那人其实并没有在里面呢?那咱俩要等到什么时候?难道十天半个月的一直等下去?” “这一点您放心,”春雨觉得那个总是笑眯眯的智多星贺叔肯定早就想到了一点,而且呢:“除了咱们在这里,王爷还派了人在那宅子周围日夜监视着,但凡有人出来,都有人跟着,到时会来通知表小姐您那些出来的人的行踪,您再过去辨认来得及。” “但那也不能确定那个船工也在此处啊?而且谁知道里面到底有多少人呢?万一跟丢了又该怎么办?”周衡觉得这种守株待兔的办法虽然管用,但很耗时,她想早点把这件事给完成了,然后一身轻松地回家去。 之前在路上,因为马车里面布置地舒适了些,春桃小姑娘还一脸羡慕地说什么王爷对自己好,那是因为要顾着自己是周家小姐这一层关系吧?所以再好也跟自己没关系啊,还是早点离开吧,两个世界的人,没啥缘分。 听了周衡这番话,春雨一下也不知该怎么回她,确实,这种可能性也是存在的,如果那凶手不在此处,很可能守候了十天半个月也不见得有结果。 但是目前也只能这么办了啊,毕竟这里是唯一的线索,何况之前那个撺掇的人就进了此处宅子,不管怎样,这里肯定有相关的人,总有些收获的。 周衡却不这么想,拉着春雨的袖子低声把自己一路上想到的法子跟她说了:“我是想着,咱俩先逛个两天熟悉下外面的环境,包括那宅子周围,然后你上次不是帮我化过妆嘛?这次再帮我化一个,到时咱俩找个什么由头混进那宅子里去看看!”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万一有什么事,春雨会功夫能保护自己,外头也还有靖王府的人能及时援助,怕啥? 周衡一个外来人士本就想得简单,加上对沈复也有一股莫名的信心,便摩拳擦掌准备按自己的想法来。 春雨一听却急了:“表小姐,那宅子里到底是什么情况咱们也不知道,可不能这么贸然行事啊!” “所以我说咱俩先逛几天嘛,等摸清了情况再行事啊!”周衡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行吧,那先稳住表小姐,趁这两天抓紧时间跟贺叔联系上,把这情况跟他请示一下,春雨便咬着嘴唇勉强同意了。 眼看商量完毕,周衡便兴冲冲地让春雨赶紧给自己化妆:“等下咱们就出门去逛逛,看哪里有好吃的!” 虽然看着只是个小镇,美食街总有一条吧? 之后两人收拾妥当下了楼问过了客栈的伙计,得知这小镇其实并不大,满打满算也就两条纵横交叉的大街,两边以卖山货的店铺和以山货为主要食材的饭馆为主,绝对不会迷路。 “山货?”周衡顿时来了兴致,等到进了一家主打饺子和面食的饭馆,发现这里的饺子馅居然还有什么狍子肉和野猪肉,也是咂舌不已: “春雨,要么咱们一人来一样吧?这样可以吃两种味道的。” 春雨这会儿还觉得有些不自在,毕竟对方跟自己身份不一样,但看了下周衡跟自己差不多的丫鬟打扮,又见她神色自若地交代了跑堂的伙计,甚至对于略有些油腻的桌子也并不介意,看了一眼就坐了下来,便也就大大方方地坐了过去。 心里却对这位表小姐随遇而安的性子大有好感,连带后来周衡主动把那端上来的两份捞饺给重新分了一下,也没再扭捏,甚至在吃的过程中还开始想着回头如何到春桃跟前显摆自己跟表小姐犹如姐妹一般亲热吃饭的荣幸。 吃完了饺子,两人便又心满意足地逛起了街,走着走着,便“顺便”走到了已经被告知过地址的那宅子附近。 其实也就是一户普普通通的民宅,在一处卖干果的店铺后面,离两人所住客栈不远,看着一点也不显眼。 周衡看了下,想了想,便拉了春雨进了那前头的干果铺子。 “哟,您二位想买什么?小店品种齐全”店内一个十几岁的伙计眼睛尖,一看两姑娘穿着,衣料做工都不错,料定是皇庄那边哪户人家的丫鬟,赶紧满口生意经地迎了上来。 周衡看了下,品种其实没多少,但肯定是天然无添加的,便顺手买了几样,钱是沈复在出发前从窗口递进来的,感觉很够用。 饶是如此,周衡还是按照21世纪的习惯像模像样地还了价,让春雨看得很是惊奇,之后更是在她惊讶的目光里跟那位很是殷勤的伙计聊起了天: “诶,我问你,你们这儿都是本地人么?” 一番聊天下来,春雨听得很是佩服,她自幼在王府长大,自己的爹娘也算是王府的得力之人,是以从小就被悉心培养,指望她和弟弟能够同样成为王府的助力,培养的方向便不是市井人家的常规活法,加上后来又负责了王府的内书房,月银是府中大丫鬟的例,家中银钱本就充裕,平日里买个胭脂水粉头花什么的,基本可说是不太看价钱。 哪里想到,这位锦衣玉食长大的表小姐,还起价来有模有样不说,后来跟那伙计看似无意的聊天,也是让人从中听出了一些事情。 譬如说,听那伙计的意思,这镇上的本地人其实不多了,大多都是京畿道乃至更远的中南道等地方过来的,租了本地人的房子做生意,反正这边附近便是皇庄,那些庄子上的丫鬟小厮们,平日里也没什么可消遣的去处,便会到汤泉镇上来逛逛,但他是本地人,掌柜就是他父亲,这铺子也是自家的,无租金之忧,是以铺子里的东西价钱绝对公道。 “表小姐,后来您怎么又不继续问了呢?”回来的路上,两人吃着一包买来的红枣,春雨有些不解,那伙计看着挺愿意讲的啊,毕竟店里生意也不多。 “哎呀,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嘛,问多了人家也烦。”周衡笑眯眯心情很好,山里的晚风吹过来清爽极了:“没事,明天咱们再去买他店里的东西,到时再问也不迟。” 春雨脑子也聪明,一听便就明白了,可不是,人家也是为了生意,肯跟你说这么多已是客气,当下便也笑嘻嘻地应了。 之后几天,两人便把这汤泉镇可说是逛了个遍,也大致了解清楚了镇上的格局,中间周衡被告知去认了几次人,可惜都不是那船工,倒是跟几家店铺里的人聊来聊去,也算是聊出了一些情况。 到后来,借着要为自家做生意的表哥寻个长期落脚之地兼存货处的由头,周衡本想借此在那宅子旁边做个邻居然后慢慢找个机会进门去找找人,谁知从那最早去买干果的铺子里得知,后面有处宅子的租客不想租了,听说这两天也是在托人打听有没有人愿意续租。 周衡心里一动,没来由地想着不会就是那处民宅吧?结果,令她喜出望外的是,竟然还真的是,于是赶紧当机立断:“这样吧,王小哥,你可认识那宅子里的租客?这样的宅子应该租金会便宜些吧?可否让我和表妹先去看一看里头情况?” 春雨一听却吓了一跳,本能地摇手想要拒绝:“不,不,表姐,还是等哥哥他们来了再说吧?”谁知道里头都有些什么人呢?王爷说了,表小姐的安危是第一位的。 “哎呀,表妹,这种事情怎么能等呢?万一被别人租去了怎么办?”周衡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可是万一那帮人撤走了不是一场空?还是得早点进去看看,便朝她眨眨眼:“放心,有王小哥陪着咱们,他是本地人,咱们也就是进去看一看,不碍事的。” 这两天这两位大方的姑娘在自家铺子里花了不少钱,王小哥跟她俩年纪差不多,自认跟这两位姑娘也很是谈得来,虽说姑娘们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丫鬟,有些高攀不起,但如果她们嘴里所说的那位表哥能在此租下宅子落脚做生意,那...反正就是领她们去看看宅子,又吃不了什么亏,博个好感也不错,最不济,等下那位知情识趣的表姐也会再买点干果回去以表谢意。 王小哥就很是热情,也在旁劝春雨:“对啊,姑娘,这半途要转租的宅子,租金定然便宜,很是划算,万一被人家占了先,那岂不是后悔也来不及?” 又当着她们俩的面跟他爹报备说要走开一会儿,反正这会儿店里也没什么生意,掌柜的知道这两位姑娘这几天在铺子里花了不少银子,便也乐得做个人情允了他。 “那行吧!”春雨还是有些犹豫,看了下外头天色,如今还是午时初,太阳挂得正高,便心生一念:“要么咱们吃了午饭再来吧?”到时就能跟外头盯梢的侍卫联络上了,让他们多看着点儿。 “哎呀,万一人家吃了午饭要午休呢?”周衡却有自己的打算:“这会儿天气热了,午后登门总不太好,再说了,咱们吃了午饭还得再特意走过来一趟,多麻烦啊!” 主要是,这中午吃饭的时候,应该是人最齐全的时候,到时基本就能确定那船工是否也在此处了。 拗不过周衡,最终,一行三人出了干果铺子,在中午热烈的阳光下由王小哥带着,拍响了那处宅子的大门 /74/74711/22858432.html 第六十六章 宅子里 周衡心里其实也有点怕,不过想着如果能在这宅子里找到那杀人凶手,这里面自己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回头沈复也不能再推三阻四不让自己看那马首玉雕,实在是,周衡觉得夜长梦多,还是早点回去的好,而且也很担心外婆。 是以如今也算是暗自给自己鼓了鼓勇气,一边也紧紧拉着春雨的手,在外人看来,倒是表姐妹两人很是要好的样子。 黑色有些斑驳掉漆的大门看着很是寻常,连带王小哥扣门环的声音,在中午的阳光下听着也有些沉闷。 “谁呀?”隔了一会儿,里面才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女声,听着是个老太太。 周衡不禁暗松了口气。 前头的王小哥则已经朗声回答:“前头王记干货铺子里的,听说你们要转租,来看房子。” 这话说得周衡很是感激地低声谢了他一句,王小哥脸上有点发红,回头报以微微一笑。 “等一下,就来了!”老太太嘟哝了声,然后又过了会儿,大门终于被打开了,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穿了一身褐色布裙的矮小老太太从稍微打开了一些的门里探出头来,见了站在最前面的王小哥,脸上便有了些笑容:“原来是王小哥啊,快请进!” 王小哥似乎也认识她,喊了句:“彭大娘!” 那彭大娘应了一声,眼睛却看向了跟在后面的周衡两人:“这两位姑娘是?” 听着语气倒还和善,周衡便也客气地笑着答了句:“我们家想要在汤泉镇租房子做生意,”又指了下旁边的王小哥解释原由:“刚才我们俩听王小哥说起你们这宅子要转租,便想着过来看看。” “哦好,请进!”老太太把门推开了一些,侧身让他们三人进去,之后便又关上了门,惹得春雨回头看了一眼。 周衡倒是一直在看前头,拐过照壁后更是眼观六路般赶紧看里面是什么个情况,结果却有些失望地发现,其实也就是一个看着有些破败的院子,院子里当中放了一口积了些水的大水缸,照壁对面和左右边各一间看着还算宽敞的房子,整个宅子可说是一览无余,看着没有什么特殊,也看不到什么人在走动。 好在就在周衡失望时,许是听到他们一行人的动静,左边房间门帘一掀,一个看着二十来岁穿着一身短打衣裳的壮汉,一脸的络腮胡,脸黑黑的,手里端着个饭碗,探出头来看了看,上下打量了周衡和春雨几眼,然后问了句:“你们想租房子?” 又问王小哥:“你家亲戚?” 王小哥赶紧回头看了下周衡,周衡点点头神色自若地答了句:“嗯。” 那壮汉便端着饭碗发出了一声嗤笑,里头的意思虽然不清楚,但听着有些不怀好意,王小哥的脸便又红了,连带后面的春雨听了也有些不自在。 周衡却一点都没觉得有什么,只笑着问那壮汉:“转租的事情是跟你商量吗?”那位彭大娘这会儿已经走开去了,从她跟王小哥认识这一点其实可以判断,而且手看着也很粗糙,估计就是个替宅子里的人洗衣服做饭的粗使婆子,做不得主。 三人说话间,从那壮汉背后又探出了几个头,周衡看了下,一共有五个人,但都很面生,倒是跟在她后头的春雨,这会儿突然轻轻拽了下她。 心知那曾经前往死去船工家挑唆的那人必然在其中,又没看到自己要找的人,周衡便见好就收,便说了句“可否请大哥带我们看一下房间里头有多大?我家表哥是想租个落脚的地方,最好也可以有地方堆堆货。” 那壮汉却没有要带她们参观的意思,依旧端着个饭碗站着没动,只用筷子指了下对面的房间示意:“两边都差不多大,那边是睡人的大通铺。” 意思是不想带自己过去看?不过这种都是男人睡的大通铺搞不好臭气熏天的,周衡乐得同意不去:“如此,那我们就进去看下你们这吃饭的地方好了,可以吧?” 一边又朝几个站在门口一边端着饭碗吃饭一边淡定围观的人笑着说了声:“不好意思,几位大哥,打扰你们用饭啦!”一边说一边探头往房间里看了看。 房间确实还挺宽敞,但里面也只放了一张长方形的饭桌,一览无余,感觉很像个临时的住所,桌上饭菜倒是挺丰盛,看样子刚好是在饭间。 “你们是哪里人?”里头一个看着二十来岁长相比较斯文穿着也比较斯文的灰袍男子走过来问了周衡一句,这人长相看着很普通,不过跟其他人不一样,手里并没有饭碗端着,负手而立站在饭桌旁,隐隐有种他是领头人的架势。 跟那几个一身短打行事不太斯文的汉子相比,这人光看穿着,最起码也是这几个人当中的智囊。 想起刚才春雨拽自己的那下,难道这人就是那挑唆之人?他问这话,难道是对自己的身份有疑虑? 周衡便笑着开始紧急动用起自己这些天听到的几个有限的这个朝代的地名,以及之前在大相国寺看书得来的某些地理知识,想了下,便含糊着跟那人说道: “我们老家是中南道的,表哥一家子如今也还在那边,不过早年间我爹娘搬到了京畿道,表妹也是自小就跟着我们一起。” “中南道?”跟着刚才那壮汉走到了门外年纪也是二十出头甚至同样一身短打端着饭碗在围观的一个壮汉却咂咂嘴突然插了句:“听说那边的人很会吃辣,无辣不欢,可是真的?到底有多辣?” 中南道吃辣?周衡愣了下,中南道自己当然没去过啊,不过么,既然是很会吃辣的地方,想到21世纪的湖南,便又含糊应了声: “我是从小在京畿道长大,所以不太会吃辣,不过我爹娘平日里给他们自己做菜时会加点辣椒,我和表妹两个在屋外闻到都呛得慌,也不敢尝,定然是挺辣的,我爹老说这边的饭菜味道太淡了。” 那壮汉一听,便哈哈大笑起来:“哦?听着挺刺激的啊,可巧了,老子我也挺喜欢吃辣,”又用筷子指着刚才那灰袍男子笑着说道:“我说何大才子,那你可就惨喽!” 他这话一说,其余几人也都哈哈大笑起来,看着对这位比较斯文的灰袍男子不是很有礼貌的样子。 但那何姓灰袍男子见此也不生气,只微微一笑:“放心,那中南道是通衢之地,南来北往的人可多了,断断不会都是吃辣的人,也断断不会找不到不放辣椒的菜,你们说是吧?”最后这句话是对周衡她们说的。 周衡赶紧点点头表示同意:“嗯,那边挺繁华的,所以我表哥其实不是很想过来呢!”到时就以此为借口推掉这房子好了,本就只是为了认人,这种无谓的钱犯不着花。 但既然对方说到了中南道,周衡觉得还是可以适当打听一下的:“你们要去中南道做生意了吗?”难不成那杀人凶手已经逃往了中南道? “做生意?”听到周衡这句话,除了那灰袍男子,其余几人又都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还边相互挤眉弄眼的。 看样子,这帮人估计是要到中南道去继续整什么幺蛾子,周衡心一横,便又硬着头皮做出了一副有些天真的样子问道:“不知几位大哥要去做什么生意?我家表哥如今还在中南道,如果有什么要帮忙的,在外靠朋友,兴许—” “姑娘客气了!”那灰袍男子却在此时打断了周衡的话,又看了一眼其余几个说说笑笑还往下掉饭粒的壮汉,淡淡地说了句:“东家交代过的事情,你们都忘了么?” 这话一说,就见那几个壮汉都收起了嬉皮笑脸的样子,不约而同地端着碗进了屋坐下继续吃了起来。 只有刚才那个看着像是壮汉中领头之人的络腮胡,这会儿依旧端着个已经吃完了的空碗,对周衡说道:“如果你们想要租,那得快些,过两日我们便要走了,租金好商量。”一边说一边转身进了屋。 周衡看了下,呵呵,竟然是坐在桌边又继续盛了一碗饭吃了起来。 看来今儿是问不出什么了,也不知这是壮汉的日常做派还是被刚才那灰袍男子的话给提醒了啥,反正络腮胡应该是不打算理自己了。 周衡便假装看了看四周,自问自答般地说道:“咦?彭大娘哪里去了?”当着那灰袍男子的面,用手一指那正房问他:“那里面可以去看看么?不知家具之类是否齐全。我家嫂子还带着两个孩子,最好是不用太添置,来了就能住进去。” 演戏演全套,在那灰袍男子看着有些为难不知该如何作答的时候,周衡又再接再厉问了句:“彭大娘是要跟你们一起走么?不走的话,我也想问问她,愿不愿意再继续做下去,反正我嫂子还要带孩子,家中也得雇人帮忙。” “我说何大才子,”那本来背对着门外在埋头扒饭的络腮胡这时忽然又头也不回地开了口,因为嘴里含了饭菜,听着还瓮声瓮气的: “人家这么诚心想租,带她们看下正房又怎么了?” /74/74711/22858433.html 第六十七章 鱼之鲜 这话一说,别说周衡,就连王小哥也都听出一些味道来了,便有些不安,两个姑娘可是自己带过来的,别没得这帮人当着她们俩就起了什么内讧,那可就不美了。 便赶紧陪着笑打了个圆场:“也不是非要去看,主要是咱们也是挺诚心想要租个宅子落脚的,毕竟也是要住人的,就想着最好还是看一看比较好,不过如果有什么为难之处,那要么还是改日再来吧!” 这话说得挺乖巧,周衡听了很满意,点点头应和了声。 那被称作何大才子的灰袍男子便沉吟了下,然后说了句:“既如此,那择日不如撞日,还是进去看看吧,就是屋里有些乱,没怎么收拾。” 一边说一边扬声喊了下:“彭婆子!” 说也奇怪,刚才周衡是怎么都没看到她,这会儿却只听到一声答应声,转头就见那矮小的老太太手里拿了一把芹菜,悄无声息地站在不远处,差点吓了一跳。 感受到春雨又是轻轻地拽了下自己的袖子,周衡感觉这是在预警自己这老太婆不是个普通人,拉着一直低着头假装害羞的春雨的手便也紧了紧以示回应,然后笑着对那彭大娘客气了句:“有劳了!” 之后在何姓男子的注视下,彭大娘一声不吭,过来带着三人到了正房门口,又带头推门走了进去。 周衡有些失望,本来还是有点小期望的,但里面分明是一间这个时代普普通通装饰的房间,确切的说,其实也就是一户普通人家的房间,进门是一条长几案前面一张四方桌两边各一把椅子,右侧算是帘幕隔开的一间卧室,周衡大大方方地走过去探头看了下,里面也只是一张床一张置于床头的矮几,一个大衣柜。 房间左侧则是一些杂物堆积着,看着有些乱。 看来确实也就是个临时的地方,周衡四处都快速地看了下,便走出去对站在门外等着的何姓男子笑着道了声谢:“地方挺宽敞,稍微修整下,应该可以住人。” 又低头对似乎很害羞一直没说话的春雨商量一般地问道:“其实还好,要么咱们回去就写信给表哥问问?得尽快给个准信,要不然几位大哥就被耽误了。” 听得春雨低着头“嗯”了声算是回答,周衡便抬头问那何姓男子:“不知几位大哥何时启程?房租的话,还请尽量便宜一点,如果现在不方便告知,回头跟王小哥说也是一样的。” 刚毕业时自己也是租房子的,这方面算是有点经验。 “对啊,反正我家铺子就在前头,方便得很,”王小哥一听,再次发挥了他日常迎来送往学会的察言观色本事,也笑着说道:“我们先回去商量商量,尽快给个准信。” 那何姓男子却似乎有些为难,并没有接两人的话,周衡心想着反正要走了,便又大胆地笑着问那这会儿已经吃完了饭正站在院子里剔牙的壮汉头子:“大哥们何时启程?总得稍微宽限几天。” 这样自己也有时间通知沈复,或者最起码来得及通知温泉庄子那边的贺叔。 “就这两天吧,”那壮汉却很是痛快,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然后看了眼那一直不说话的何姓男子,说了声:“价钱可以再商量,我们也是” 说到这里停了下,然后含糊了句:“总之尽快吧,还有几家也想租。” 想租就租给他们好了,反正我们也并没有真的想要租你们的宅子,周衡心中笃定,借此顺势告辞:“好,那我们先回去商量商量,行还是不行,尽快答复你们,打扰了!” 往前走了两步,又想起了什么,对着那壮汉笑了笑:“大哥,我觉得那中南道还是挺适合你的,我爹娘隔三差五就会烧一道据说是中南道那边的名菜,叫桃花鱼,他们俩一直念念不忘,虽然光闻着就辣极了,不过也挺香,只是我爹老说这边既没有桃花江里的水,也没有桃花江里的鱼,味道总是差了很多—” “等一下,叫什么桃花鱼?”那壮汉似乎还挺好吃,这会儿也是跟着走了两步:“你说那是中南道的名菜?” 这菜其实是周衡之前在大相国寺看书看来的,也就是那本连周家书房都有收藏的几十年前的许将军所写的风物志,上头说他是听镇国公所述才去吃的。 那书里说,当初那位姓谢的镇国公跟他夫人年轻时曾经去吃过,桃花鱼味道极为鲜美,之后好几次跟许将军提及,后来那许将军就自己在公干路过中南道时特意去尝了一次,也是赞不绝口,说香辣口味的桃花鱼犹如一位英姿飒爽的绝世美人。 而且妙就妙在终其一生许将军也就只吃了那么一回,于是之后便念念不忘,犹如可遇不可求之美人。 这番描述令周衡印象颇为深刻,当时回来后还特意问了下周衍,但周衍表示自己没去过中南道,更没听过什么桃花鱼,这事后来便也就说过去了,这会儿周衡之所以提到它,也只是想要借此确定下宅子里的这帮人是不是真的要去中南道而已。 “对啊,”周衡面不改色心不跳,反正回头又不会跟他们再见面,怕啥,接着忽悠吧:“我要不是不能吃那么辣,其实也挺想尝一尝的,不过我爹说了,那桃花鱼不加辣就失了原来的味道,所以到底味道怎么个好法,我也没法知道。” “行啊,看来平日里河鲜吃得太少了,”那壮汉挠一挠头,又咂咂嘴,朝周衡一挥手:“就冲姑娘你这句话,放心,只要你们商量好了,租金定然是给你们最低的!” 这话说的,周衡其实不怎么信,时间这么急,这巴掌大的一个小镇子,难不成还真有人来跟自己竞争?得了吧! 但明面上也还是做出一副惊喜的样子:“当真?那就先谢过大哥了!”一拉低着头的春雨:“走,咱们赶紧回去跟爹娘他们说下!” 从那斑驳掉漆的门里出来,两人对望一下,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一丝释然和喜悦,之后回到王记干货铺子里,先谢过了王小哥,又谢过了同样笑呵呵表示没关系的王掌柜,在周衡想要再买一大包干果和蜜饯的时候却被父子俩给婉拒了: “这两天两位姑娘已经买了不少,先吃完再来买吧,无需客气!” 这父子俩可以啊,周衡便也不再坚持,谢过之后也就先行跟春雨回了客栈。 许是之前在那宅子外头盯梢的人已经早就按捺不住,周衡回客栈没多久,外头就响起了约好的扣门声,春雨便赶紧起身开门把人迎了进来。 之前已经见过两次,也算认识了,周衡便也就直接跟这个暮云手下的侍卫说了宅子里头人员的具体情况:“...反正就是这样,那船工不在里头,不过看样子他们很快要退了这里的房子去中南道。” 那侍卫也不多话,行一礼就出去了。 事情交代完毕,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肚子挺饿的了,周衡放松地往床上仰天一躺,叹了口气跟春雨感慨:“刚才说了半天桃花鱼,哎呀,这会儿好想吃鱼啊,最好是酸菜鱼!” “酸菜鱼?”春雨一脸疑惑,表示自己好歹也是京城里自小长大的人,怎么从没有听过这么一道菜? “呃,”周衡看她样子便知自己说漏嘴了,便低头起身一边捋平衣裙上的褶子一边有些含糊地解释道:“是我从书上看来的啦,刚才说的那道桃花鱼也是。” “表小姐您可真是博览群书!”春雨发自内心地说了声,刚才自己生怕被那何姓男子认出,一直低着头没敢怎么吭声,全程都是靠表小姐一个人,结果没想到表小姐居然如此胆色过人,轻轻松松就套出了那些人今后的去向。 哪怕是面对那个看着不知何故让人有点背上生寒的彭大娘,不像自己,表小姐依旧谈笑自如。 想到此,本来还对沈复交代让自己凡事听表小姐这一点有些暗自不服的春雨,反倒是觉得毕竟王爷看人眼光准,后来更是死心塌地跟着周衡行事。 而且表小姐还是性情中人,虽然,这一点之前也已经知道,譬如听说把一盆珍稀的牡丹花种在上云池畔啥的,但想要吃鱼便立马拉着自己在街上到处打听会做鱼的酒楼,嗯,也是可爱得紧。 好在虽然就那么两条街,就那么几家酒楼,还主要都是做的山货食材为主的菜,问来问去,竟然真的给她们俩找到了一家据说今早刚好买了两条大鲤鱼的酒楼。 周衡顿觉今天自己运气挺不错,毕竟,那两条鲤鱼其实是掌柜家出了件喜事才去附近的一个小镇上买来的,那小镇里有条河穿城而过。 虽然价钱有点贵,但钱不是问题啊,沈复给了自己不少钱呢,而且两人吃一条鱼就够了,也不影响掌柜家的今晚的家宴。 周衡便对出来问自己要怎么烧那条大鲤鱼的酒楼师傅兴奋地一拍桌子:“就红烧吧,汤汁浓一点,可以浇饭!” 交代完毕,还意犹未尽地伸手过去捏了下一直笑着看自己的春雨白皙的脸蛋:“哎呀,姐姐我口水都要流出来啦!” /74/74711/22858434.html 第六十八章 下一步 眼看周衡一副没心没肺吃着鱼嘴里还不停说着“好吃”的样子,春雨发现自己已经对不上记忆中几次有限的见过这位表小姐的样子了。 这几年春雨努力地想着,表小姐每次来王府,都是前呼后拥一堆丫鬟婆子,周府的,王府的,犹如百花丛中最为夺目的那一朵牡丹,自己远远看着,明丽端庄,虽然也听说这位表小姐性情有些骄纵,但却也是让人挑不出什么错处的千金小姐。 谁能想到,落了次水,好歹也是五品官员家的嫡女,如何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胆子大不说,连带这性情,也变得不拘小节起来了呢? 想必也是因为死里逃生而受了刺激吧? 想到这里,见周衡给她碗里夹了一块肥厚的鱼肉,春雨赶紧拉回思路谢过她:“多谢表小姐,奴婢自己来!” “行,这鱼得趁热吃,不过小心鱼刺哈!”周衡看她一眼:“还在想那帮人么?放心,那何大才子没认出你来,你想啊,跟上次比,你发型不一样,穿着打扮不一样,又一直低着头跟在我后面,人家想看你都没机会。” 说到这里,也是觉得好笑:“而且我不是一直在努力让他们把注意力集中到我身上么,放心啦!” “再说了,我记得你说过,当时暮云舌战群雄一般,那人就算躲在人群里,关注的也是暮云,谁还有空来关注你啊?” 说到这里,周衡故作一副浪荡子的样子,两根手指一伸,在春雨下巴上轻轻一掂:“不过嘛,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我家这位表妹长相出色,放人群中,端的是鹤立鸡群,兴许,让人过目难忘也未可知啊,哈哈!” “哎呀,表小姐!”春雨听得脸都红了,把筷子一放有些羞恼:“您这是从什么书上看来的词儿您要再这么取笑奴婢,奴婢就!” “非也非也,怎么能说是取笑呢?”周衡往自己碗里舀一勺浓汤,又往春雨碗里也舀一勺浓汤,示意她就着米饭赶紧吃:“我是想跟你说,这种都是话本子上面的陈词滥调,现实生活里,哪有这么容易让人记住的事,放心啦!” 行吧,原来是这么拐着弯儿地来安慰自己,不过自己对这件事其实根本就没在意,那何大才子要真认出了自己,定然是当场就有所反应了,好几个壮汉在场做帮手,加上还有个看着不知深浅的老太太彭大娘,表小姐和王小哥都不会功夫,要把自己给拿下易如反掌。 当然,对方或许投鼠忌器,如果认出了自己,意味着搞不好也想到了王府,那倒是有些打草惊蛇了! 想到此,春雨虽觉得不太可能,也还是停下了筷子,把想法跟周衡讲了。 周衡却依旧没怎么在意,先舀了一勺汤泡饭,吃得很是津津有味:“啊,鱼汤泡饭可真好吃!你也赶紧吃!” 吃了两口才停下来表示:“没事,等下贺叔那边的人过来,你把这想法跟他们说一说,有没有打草惊蛇,很快就知道了,虽然我觉得不会!” 看着周衡一脸只顾眼前鱼汤的样子,春雨发现自己刚才的想法也还是有些偏差,表小姐其实还是那位表小姐,人家一个千金小姐,这种事情为什么要去操心呢? 就算打草惊蛇了又怎么样?贺叔还能对她怎么样?连王爷都不会说她什么。 人家都豁出性命白日里勇闯宅子亲自去打探情况,也确实打探到了很有价值的情况,并且把之前认人的事儿给提前完成了,还能怎么着?难不成换了身普通丫鬟的装束,她就不再是那个跟王爷定亲数年的周家小姐啦? 想到此,春雨也放下心来,反正自己就是奉命保护表小姐周全的,如今她毫发无伤地坐自己跟前啧啧有声地喝着鱼汤,那自己干嘛还东想西想? 想到此,春雨便有些掩饰地换了个话题:“奴婢才不担心被他们认出呢,奴婢是想着,”说到这里,想到周衡刚才对自己的调侃,便也笑着说道:“到明天早上,京城王爷那边也定然知道了,哎呀,王爷肯定是又惊又喜,没想到表小姐您一出马,一下就有了收获,实在是太厉害了!” “厉害啥?都是误打误撞的,”周衡对刚才所说的可能不担心,对现在所说的事也表示不用居功,其实只是自己运气好,所以这才两天就有了进展:“关键还是得看后面,也不知这帮人去中南道干什么,最好是他们又是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买卖,然后那船工也在中南道被发现,然后他们东窗事发被一锅端!” 然后自己就可以顺利地打道回府了。 春雨却不这么看:“要不是表小姐您提出逛街,咱们也不会去王小哥家的铺子,要不是您跟王小哥聊天打听情况,咱们也不会从他那里知道那宅子居然要转租,要不是您当机立断上门看房,加上跟他们周旋,更不会知道那帮人要去中南道。” “您说,是不是都是您的功劳?” 说到后来,春雨又觉得这位周家表小姐还是挺厉害的,想必王爷知道了也会对她刮目相看。 “对哦,”周衡听春雨这么一说,也觉得很是开心:“看来本姑娘脑子还可以哈!” 于是两个吃饱喝足的姑娘之后很是高兴地回到了客栈美美地睡了个午觉,等到睡了个把时辰醒来后不久,便有侍卫在外头等着回话了,说是贺叔那边已经知晓,让她们暂且按兵不动,又说已经派人通知沈复了。 周衡自认主事的人并非自己,听了那侍卫的话也没怎么多想,还跟春雨又说起这汤泉镇还有什么可逛的地方,结果等到傍晚时分见到了亲自登门的贺叔,也是有些惊讶。 贺叔来得有些急,额头上都有些薄汗,这会儿拿了条帕子一边给自己擦汗,一边笑着对周衡解释道:“侍卫已经把情况都跟我说了,今儿能有这等收获,可多亏了表小姐您!” 周衡见对方胖乎乎的脸上满是诚恳,觉得自己也不好太过置身事外,便谦虚了几句,然后随意地问了句:“那,贺叔,你现在过来,是想租那个宅子吗?” “不错!”说到这里,贺叔圆胖的脸上收起了笑容,喝了两口春雨给他倒的茶,给周衡解释道:“到时兴许便能知道这帮人背后是受何人指使。” 那敢情好,周衡点点头,那怪不得要亲自来一趟了: “所以贺叔,你是想要假扮作我爹吧?” /74/74711/22858435.html 第六十九章 做准备 周衡这冷不丁的话说得正低头猛喝茶的贺叔差点把嘴里的茶水给直接喷出来,饶是如此,也是给呛得连咳几声,旁边的春雨赶紧忍着笑给他拍背顺气。 周衡自己看着也笑了:“不好意思,我这话说得急了点,不过我和春雨当时编了个谎话,说是家中表哥要租房做生意,但他还在中南道,这边是我爹娘,我想,到时真要租他们的房,还是得家中长辈们出面吧?” 自己一个如今算是隐姓埋名之人,肯定不能主动出面,何况这个时代让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直接跟外人打交道,既不妥又惹人怀疑,租房子可不是小事情。 最主要的是,周衡知道21世纪租房子得有中介得互验身份得签合同,但这个时代是怎么个做法并不清楚,她可不想因此让自己露了馅惹人怀疑。 贺叔和春雨听了她的话却并无怀疑,反倒都点头表示认可,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让表小姐自己亲自出面跟那帮人周旋,是以顺过气来后贺叔还跟周衡告了个罪:“不好意思,刚才失礼了!没错,我也正想跟周小姐商量商量,到时租房子该怎么个章程。” “来之前王爷也说了,他那边消息稍微慢一些,所以有什么事,就让咱们先商量商量,我便想着,还是过来跟周小姐您当面商量一下比较好。” 以前跟这位王府的表小姐没打过交道,来之前贺叔对她也大致还是以往耳边听到的那些印象,但现在见面说话没多久,倒是已经对周衡开始改观了,是以说的话也挺诚恳,再者,其实午后春雨派过去的侍卫已经把她的原话都告诉了,是以贺叔也知道周衡看房的借口,如今过来,便是想跟她交代下之后找人假扮作她父亲的事。 周衡却没听出贺叔话里的意思,心里还嘀咕了下:商量啥,有啥可商量的,到目前为止,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啊,你要找人商量,那应该找沈复嘛。 当然,这点小事估计麻烦不到沈复,人家是王爷嘛,然后贺叔便想要找自己一起承担责任吧?也行啊,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何况这么一套小镇上的普通民宅,又是转租,想必花不了多少钱,周衡便笑着表示同意: “好啊,贺叔你不用客气,只要能把此事尽快解决,贺叔你觉得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听你的!” 沈复让这位贺叔在庄子上坐镇,说明对他很是信任,听春雨说还是晨风和暮云两人的师父,周衡觉得听他的话没错,自己只要适当出力就行了。 这话说得贺叔心里再次一舒,没想到这位周家小姐还挺好说话,既然这样,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 “既然如此,如今非常时期,我也就直说了,也请周小姐见谅。” “不错,我是想着,这宅子虽然是他们租住的,兴许房东那边也会有些线索可寻,此其一,再者,他们既然催促你早做决定,显然也是事出突然,万一,后面又有什么人过来联络,到时咱们也可了解一二。” “只是,”说到这里贺叔圆胖的脸上露出了有些抱歉的样子:“如此一来,首先得麻烦周小姐您想办法拖住那些人三五天,毕竟咱们这边少不得也得花些时间才能找个合适之人假扮作周小姐你的父亲,前来跟那些人签个转租契约。” 周衡点头一口应下:“没问题,反正当时我说爹娘住在京畿道,一来一回的,总得花些时间。” 见她如此痛快,贺叔也就痛快地把后头的事情给说了:“只是这么一来,顺利的话,少不得,这宅子租了下来,您和春雨也得在此住下了。” 意思是让自己住在那宅子里?周衡一愣,本来还想着能去庄子里泡温泉呢,看来是没戏了。 不过也没啥,温泉又不是没泡过,这汤泉镇在山谷里,空气清新,住着其实也不错。 便也很快点了头:“没问题,住哪都一样。”只要能早点让事情水落石出就行。 见旁边春雨有些惊讶地看着自己,便又朝她笑笑:“不好意思,表妹啊,也得委屈你跟着姐姐我在此住一阵子了!” 这话说得春雨赶紧起身,两只手乱摇:“表小姐哪里的话,只要能跟您在一起,奴婢高兴都来不及!” 表小姐如今跟自己如姐妹般,每次上街都跟自己手挽手不说,连带同桌吃饭时都很是自然地给自己盛菜舀汤,春雨其实是挺开心的。 她只是在想,要是知道表小姐不但要租下那房子,连带人都会在那住,前头铺子里的王小哥应该是最高兴的人。 临走之前,沈嬷嬷曾悄悄叮嘱过自己,说一定要护得表小姐周全,当时自己还不以为然地表示王爷对此早就吩咐过了,沈嬷嬷却用一副很是严肃的表情说,表小姐是跟王爷有婚约的人,她的周全,可不仅仅是不再让任何人伤到她害她性命那么简单,如今表小姐要离了京城帮着查找真凶,被人认出自然是有风险,但没被人认出,其实也是有风险的。 这话当时自己没怎么想明白,沈嬷嬷为此还有些气恼地用手点了下自己的额头:“你呀!平日里看你那么机灵,怎么这会儿反倒糊涂了呢?嬷嬷问你,平日里,特别是这两年,你娘,都是怎么教导你的?晚上回去好好琢磨琢磨!” 琢磨了一个晚上,自己总算是反应过来了,这两年,娘一直在为自己留意亲事,开口闭口就是姑娘家要注意自己在外头的形象,说什么男人最介意这一点,又说什么姑娘家的名节有多重要。 所以,沈嬷嬷特意私下这么叮嘱自己,其实也是想着王爷可能会介意表小姐万一在外头有什么不太注重形象的行为吧? 是以如今听到贺叔说让自己陪着表小姐住进那宅子里,联想到之前王小哥热心带着去看房的行为,以及之后红着脸偷偷看表小姐的样子,春雨瞬间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又沉了些。 当然,沉归沉,有些事情自己还是可以提早准备的,春雨便依旧站在那儿,一副有些好奇的样子问贺叔:“那,回头是不是还得请两个婆子?那宅子虽小,倒是可以住人。” /74/74711/22858436.html 第七十章 你猜嘛 有年纪大的婆子一起住着,春雨觉得,跟自己一个人陪着表小姐比,肯定是周全多了,沈嬷嬷会比较满意,以后对王爷也能有个交代。 这话也得到了贺叔的认可:“自然是要雇两个婆子的。” 说到这里,又顺口问了下那宅子里的情况:“可有什么帮着洗衣做饭的下人?如果有,倒是可以一起雇了,想来这些人也已经住了一阵子了,总能知晓一些情况,到时也可以问问。” “好像就一个头发有些花白个子比较矮的老太太,”周衡接过了话,并大致描述了下宅子里那个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的老婆子:“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跟那帮人一伙的,明天可以找前头那干果铺子里的伙计问问。” 如此,话也就说得差不多了,贺叔毕竟是个男的,跟周衡本也不熟,说完了正事,便有些不知该怎么跟她继续说话,想来想去,也只能提到两人彼此都认识的人—沈复: “周小姐放心,有王爷在,总归出不了什么事,不过下次如果再有这种情况,可不能再这么贸然行事了,回头王爷可要担心的。” 担心?这是自己跟沈复之间达成的秘密协议好不好?人家才不担心呢。 当然,沈复是人家的大boss,两人之间的协议也是秘密的,这种话还是省了吧,周衡便笑着点头:“不好意思,下次不会了!” 下次再说呗,要没有我这么果断进门,谁知道后面还要干等几天呢。 如此,眼看贺叔告辞下了楼,周衡便再次毫无形象地往床上一倒:“行吧,春雨,看来咱俩以后要在此地待一阵子了!” 之后两人便跟前几日一样,再次找了家酒楼吃了不重样的饭菜,晚上便也就早早歇下了,实在是,古代夜晚大家本就睡得早,这山谷小镇是更加,毕竟来回就两条街,也没什么娱乐,一到晚上差不多也就黑灯瞎火的,还是早点睡吧。 早睡早起身体好,周衡安慰自己。 不过,按照前几天的情况,其实早上周衡也并没有早起,反正早起也没什么事啊,难道还早起晨跑不成? 当然,睡眠时间足够,人是早就醒了的,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躺不住已经起来了的春雨打着哈欠聊着天说起自己昨晚做的一个梦: “可能是昨天下午被贺叔说的话所影响,我居然梦到咱们住进了那宅子里,还在院子里那口水缸里养了鱼,呵呵,这个挺好,等咱们住进去就养,昨天那条红烧鱼味道不错吧?然后咱俩正在看水缸里的鱼呢,忽然门外想起了‘砰砰砰’的拍门声,你猜是谁来了?‘砰砰砰’,‘砰砰砰’,一开始咱俩还问呢,‘来者何人?’结果那门外的人竟然一直没说话,只是一个劲地拍门。” 大清早的,外头不远处的山林里时不时传来一声奇怪的鸟叫,想到昨天半夜里也有几声比较瘆人的鸟叫声,春雨被周衡这个梦说得有点心神不宁,便岔开话题说了句:“奴婢去给您打洗脸水来吧!” “哎呀,你先猜嘛,”周衡在床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又蹬蹬腿,然后打一个哈欠表示:“我还不想起来呢,起来又没什么事。” 见春雨没接话,不禁用手支着头侧着上半身追问了她一句:“哎呀,你猜嘛,很好猜的。” “不会是,不会是”春雨却低头躲闪着周衡的目光,声音仔细听甚至还有点颤抖:“那杀人凶手来了吧?” “杀人凶手?”周衡不知春雨为何突然想到了那个人,不过终归是不愉快的回忆,不禁也皱了皱眉,但很快就强迫自己想了开去:“不是啦,你再猜?放心,不吓人的。”然后不知想到了什么,还哈哈笑了。 舒了一口气的同时,春雨也是有些无奈,这有什么好猜的?难不成是王小哥? 哎呀,这才几天,王小哥看来让表小姐有些好感啊,虽说他们俩之间绝无可能,不过想到沈嬷嬷的叮嘱,春雨还是决定咬着嘴唇说出这个答案:“该不会是那王家小哥吧?” “王小哥?”周衡也是没有想到竟然会听到这么个答案,愣了一下之后又开始哈哈笑:“我干嘛要梦到他?而且王家小哥是做生意的人,你一问他定然就立马回答了啊!不对,应该是你还没问他就主动在门外自报家门了啊!” 那还能有谁?春雨觉得总不会是那什么何大才子吧?便说了声:“表小姐,您就跟奴婢揭晓了吧,门外是何人?” “真是,这你都猜不到,我又没见过多少人,多好猜啊!”周衡坐起身,捂嘴打一个哈欠:“不好意思,可能刚才应该给你划个范围的,这样吧—” 正打算划个范围,毕竟后面的事情还挺搞笑的,猜对结果才有意思,没曾想,“笃笃笃”,这个时候外头竟然真的想起了敲门声。 /74/74711/22858437.html 第七十一章 听你的 “谁呀?”周衡笑着问了声,还有些奇怪地看了下旁边一下变得一脸严肃的春雨,示意她不用害怕,这大清早的还能有什么人来?定然是店里的伙计找她们有事。 却不想,门外敲门声倒是应声而停了,之后又过了一小会儿,才响起了低低的声音:“是我!” “你是—”周衡正想问“你是谁?”,倒是也很快就听了出来:“王—” 沈复竟然在门外? 捂住嘴不确定地看一下外头的天色,还好啊,阳光只是斜斜地从一侧照到了窗棂子上,明摆着时间还挺早的啊,而且外头楼底下那卖早点的吆喝声也还在,说明还没撤摊呢。 “哎呀,”另一边的春雨却已经急得开始低声催促发愣的周衡:“表小姐,您赶紧起来吧,奴婢先去跟王爷说一声,让他稍微等等。” “哦对!”周衡一听赶紧掀了被子下床,之后飞快地给自己穿衣服,头发自己不会弄,这些日子都是春雨帮着梳的,便随手给自己扎了个丸子头,然后在迅速帮着整理床铺的春雨还没来得及起身看她之前,已经走到门边抬起了门闩开了门。 总不能让堂堂王爷久等嘛,虽说自己也是昨晚才知道,这小客栈的这一层房间都已经被靖王府给包下来了,隔壁都是那几个日夜轮流盯梢的人住着,但,还是早点让人家进来吧。 站在外头的沈复本来是负手而立背对着房门的,听见门开的声音便转了过来,于是便看到了一个清清爽爽梳了个道姑头的周衡,在早晨清新的天光里笑着跟自己说了声:“你来得好早啊,早饭没吃吧?” 沈复大清早快马加鞭地赶来,人有些疲累,心里还有些生气,但此刻看到周衡仰着头笑看着自己的脸,心里却只觉得有一种喜悦之情从心底慢慢地漾上来,嘴里也随之轻轻地应了声:“嗯。” “那正好,我们也还没吃呢,”周衡一边说着一边自己带头往屋里走,又对赶紧过来对沈复行礼的春雨说道:“还没猜出来是吧?不用猜了,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哪!” “原来是王爷!”春雨又惊又喜,见沈复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们俩交谈,又赶紧给他解释:“是这样,王爷,表小姐在给奴婢说她昨晚做的梦呢,说是梦见您在外头拍门,结果没想到刚说到这里,您就来了,可真巧啊!” 还有这种事?沈复嘴里自然没说,眼睛倒是看向了周衡。 周衡觉得这事确实也挺巧的,以至于都忘记了问沈复为何大清早赶来这汤泉镇,只顾着跟在春雨的话后面继续给沈复说:“是啊,我刚才在给春雨说我昨晚做的梦呢,梦里面我们俩都已经搬进那宅子里了,哦对了,这事你知道了吧?” 见沈复虽然没说话,但也没摇头,便继续给他说自己的梦:“然后我们俩在院子里看鱼呢,忽然想起了拍门声,门一开,发现居然是你站在外头。” 说到这里,想到梦里情形,便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当时我让春雨猜,她自己吓自己,说不会是那杀人凶手吧?” 说到这里手指了指一边的春雨,对着依旧看着一脸认真看着自己的沈复解释:“要是那时候你突然敲了门,那我们俩肯定要吓一大跳。要是这会儿还是晚上,哎呀,那我们俩肯定要吓死了!” “哦倒也不会,”说到这里周衡又想起了梦里的情形,嘴也扬了起来,形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王爷,你不知道,当时我一看你站在外头的样子,哎呀,太好玩了!” “春雨,”沈复这时候突然出了声,吩咐旁边候着的丫鬟:“你去下面看看,端两份早餐上来。” 好吧,春雨遗憾地应了声:“是!”然后慢慢地走出了房间。 可惜,自己速度虽然慢,王爷也没打算让自己听到,退出房门的时候,只听到他沉声对表小姐说了句:“以后不许再如此鲁莽行事!” 好吧,那还是赶紧下楼去端早点吧,王爷既然来了,晨风应该也跟来了,找他问下王爷来的时候心情怎么样,说起来,昨天没能拦住表小姐进宅子,也是自己的失职 “我知道啦,昨天贺叔也说过我了,以后不会了,放心吧!”周衡一边漫不经心地答了句,心思依旧在那梦境上,便又兴兴头头地打算继续刚才被打断的话题:“然后我就看见你,手里端了一盘还冒着热气的红烧鱼,太好玩了!” 自打自己第一次见到沈复起,这位高富帅王爷就一直是一副斯斯文文的模样,但在梦中,却跟昨日那酒楼的店小二一般,连一脸小心翼翼的样子都差不多,跟现实里的样子简直是天壤之别。 沈复听了倒也没生气,见周衡说得开心,加上如今也无第三人,后来还忍不住插了句:“为何是红烧鱼?你想吃鱼了?” 也是,这汤泉镇地处山谷,想必是这几天吃了太多山货想吃河鲜了。 “对啊,哦,你这么一问,倒是可以解释为何做那样的梦了,是这样,昨天中午看完房子出来,我忽然觉得很想吃鱼,后来还真的给我们找到了一家,那家刚好因为要办家宴,从别处买了两条鱼,便给我和春雨做了一条,红烧的,味道很好,汤很浓很鲜,哎呀,说得我又有些馋了!” “要么等下中午再去那家吃吧,运气好,兴许这次咱们还能捞到一条鱼吃,我昨天吃完后跟那店小二提了,他说得问掌柜的,毕竟要去别的地方买。” “你不会马上就走吧?是不是要去贺叔那边?那就吃了午饭再走吧?” 周衡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还站在窗前往下看着街道,如果春雨这会儿在,兴许会觉得惊讶:表小姐怎么事无巨细都要跟王爷说呢? 而唯一的听众沈复,这会儿也没觉得厌烦,甚至脸上还露出了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微笑,嘴里也不知怎的还应了句:“好,听你的!” /74/74711/22858438.html 第七十二章 出去了 这话要是让留在楼下等候的晨风听到了,定然目瞪口呆:王爷大清早出发的时候不是还说只是从汤泉镇这边过一下就去师父那边么?看着情绪还很不对,一副想要找人茬的样子,害得自己一路上都不敢吭声。 春雨听到晨风这么说,自然是吓得不行。 明摆着的,王爷定然是对昨天自己陪着表小姐擅自进了那宅子看房的事生了气,觉得自己让表小姐置于险境了,要不然贺叔昨天下午也不用特意赶过来啊。 完了,这下王爷头一个饶不了的就是自己!春雨垂头丧气地端着早点上了楼。 没曾想,走到房间外便听到了表小姐欢快的声音:“哎呀,说得我肚子好饿!春雨快来了吧?这里的早点比较一般,馒头很硬,你将就吃一些,吃完了咱们就派个人去那酒楼先问问,不过昨天多半是我们运气好,今天应该没鱼,你吃了早饭就走吧。” 鱼?表小姐这是还惦记着昨天吃的那盘红烧鱼呢?虽说味道是还好,但王爷什么没吃过?而且温泉庄子上既然有温泉,应该有很多鱼吧?要知道,王爷还特意给贺叔派了个厨师呢,这里的鱼肯定不能跟庄子上的比。 春雨一边想着,正打算抬手敲门,却听到房间里又传来了自家王爷略低沉的声音:“不用,午饭就在这里用了吧!” 啥?刚才晨风不是还说王爷过一下就走么?春雨顿觉不好,但也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敲了敲门:“表姐,早饭来了。” “哎呀,我的好春雨,姐姐我早就盼着你啦!”伴随着一阵欢快的脚步声和同样欢快的声音,开门的却是沈复,吓得春雨赶紧低头。 “你下去跟晨风一道用些早饭吧,”沈复却从呆住的春雨手里接过托盘,淡淡地吩咐她:“顺便跟他说一声,午后再走。” 午后再走?接到传话的晨风一时间也是傻眼了,那早上在这小镇上干什么? 好在旁边还有个跟自己一样有些不知道该干什么的春雨,既然王爷说让两人一起用饭,那倒也可以顺便问问情况:“我说,春雨姑娘,王爷是不是在楼上跟表小姐起了争执?” “起争执?”春雨一头雾水,反问他:“王爷干嘛要跟表小姐起争执?” “哎哟,这汤泉镇可真不讲究,好好的包子给做成这样!”晨风咬一大口那几个盯梢交班的兄弟顺路买过来的猪肉馅大包,不禁皱起了眉头:“王爷觉得表小姐这么做太冒险了呗,你是没看到,今早一起跟过来的我们几个,都吓得一声都不敢吭,王爷路上还跑得贼快,你也知道,王爷那匹暗影可不是凡物,害得我们跟得累死。” “可是王爷现在并没有说表小姐什么啊,”春雨对晨风的话是相信的,难不成,想着表小姐毕竟刚遭了大变故没多久,见她如此开心,王爷便想慢慢地找时机再说她? 怪不得要特意遣了自己下来。 想到此,春雨也是不禁叹一口气,跟晨风诉苦:“其实昨天我也觉得太过冒进了些,可是表小姐也说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别错过了时机。你别说,晨风,表小姐还是挺让人佩服的,要不是她这么及时地进了宅子,不说别的,在这里日夜轮替的几位大哥,还不知得坚持到什么时候呢!” 而且多半还没啥收获。 “那倒是!”晨风对此很赞同,吃了包子的油汪汪的嘴一张: “所以也不知道王爷为什么还那么生气,表小姐多给力啊,有她这发现,只等那帮人一走,弟兄们都可以跟着去那中南道查个水落石出了!” “哪有那么容易的事!”不知为什么,虽然晨风比自己年纪要长,但春雨总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是个姐姐,而暮云虽然年纪比自己要小,却像个哥哥,嗯,也不能说是哥哥吧,但起码不是弟弟。 想来这也是王爷为何让暮云当侍卫长的原因吧?好在晨风是个心大的,据说听说后还乐颠颠地跑去让暮云请客。 如今这事要搁暮云头上,肯定不会像晨风这般说大话,所以春雨便也摆出了一副姐姐的样子说他:“万一这帮人只是小喽啰呢?那就算追到了中南道,也不见得会有大收获啊,更不要说查个水落石出了!” 哪里有这么容易,谁知道那杀人凶手躲在哪里。 晨风却表示很乐观:“那不一定,所谓草灰蛇线,虽是小喽啰,也是有迹可循,咱们这边到时顺藤摸瓜,神不知鬼不觉地—” “哎好了好了,我得上去看看,表小姐那边要不要伺候。”春雨无心再听晨风的大话,反正刚才已经吃了个味道不怎么样的包子,还是上楼去候着吧。 晨风这边,则是挠挠头开始回想刚才王爷的话,想了下,终是叫了个弟兄过来,让他直接带上两个包子就往庄子那边去告知贺叔一声,说王爷要午后才能到。 这边春雨则上了楼到了房门外,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问一声,右手边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侍卫走出来告诉她:“两位主子出去了。” “出去了?去哪儿了?”春雨一听顿时大为惊讶,按说自己刚才吃得不慢啊。 哦对了,跟晨风那家伙说话有些耽搁了。 “不知道,”那侍卫摇摇头:“放心,主子们带了人的。”交代完话,打一个哈欠,一副要关门的样子,想必是昨晚负责盯梢的人,等下要补觉了。 春雨便也识相地不再多问,道了声谢就重新下了楼,找到晨风,把两人的情况给说了下。 “那行吧,反正我已经让人去师父那边通知了,没事,”晨风一听不以为意,又问起刚才楼上那打哈欠的弟兄:“还有多余的房间么?要么我也上去等着吧,顺便眯一会儿,今早起得太早了!” 行吧,春雨决定先不多想了:“你上去吧,左手边第一间应该空着。” /74/74711/22858439.html 第七十三章 很登对? 而彼时的周衡和沈复,这会儿却正慢悠悠地肩并肩走在小镇外的一条小路上。 汤泉镇毕竟是只有两条街的小镇,当时周衡站在窗口一边跟沈复说话一边漫不经心地往窗外看,就那么看了会儿,忽然很是惊喜地指着外头喊了声:“咦?是杜鹃花么?” 沈复听了便也走过去看了看,见那不远处的山林里一丛一丛的红色,点点头:“不错,这个时节,想来应该是杜鹃。” “哎呀,前两天竟然都没发现,好想去看啊”周衡颇有些向往地说道,要知道,当初她就是为了赏花才来了此处,当时还觉得杜鹃花并不值得特意找一个地方欣赏,毕竟所在城市的主干道上就有种植,谁想到这才没过多久,杜鹃花竟然就开到了自己眼前,还真是不用费劲去找。 “要么咱俩去看会儿花吧?这么大片的杜鹃花我可没有看过,而且还不是我们那个地方常见的玫红色。”周衡转头问站自己身后的沈复:“你还有别的事么?要是没有,反正午饭还早,就当消消食了,怎么样?” 能怎么样?沈复努力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回了句:“也好,虽然有点事,不过想来晨风那边应该也知道怎么做。” 晨风:不好意思王爷,属下惶恐,其实真的不知道要干什么 “那走吧,京城里可看不到这么大片的花!哦对了,你先稍微等我一下,很快的!”周衡一边说一边当着沈复的面很是迅速地给自己的脸上打了层偏黄的粉,又刻意地画丑了眉毛,于是之前那个明丽清爽的姑娘转眼便成了个稍微普通的女子,只是那双灵动的大眼睛却是没法改变的,依旧莹润黑亮而有神。 沈复一开始有点不好意思,稍微侧转了头,不过见周衡并没有让自己回避的意思,便又忍不住回转了过来,到后来,见那双并没有被刻意抹黄的素白纤手在一点点地对镜描眉,不知怎的,自己竟然觉得有些手痒,忍不住想要替眼前的姑娘继续往下画眉。 便赶紧把双手负在背后一丝也不敢动,好在周姑娘行动确实迅速,想来也是画得娴熟了,没过多久就抬起头来,然后看着自己问了句:“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沈复一惊,有一丝自己心思被窥破的慌乱。 “哦,我是想问你,现在应该跟原来的周小姐判若两人了吧?”周衡觉得自己已经成功继承了春雨手艺。 眼看沈复虽然没说什么,却轻咳了下然后说了句:“那走吧?” “欧耶!”周衡觉得得到对方认可了,开心地双手伸出食指和中指比了下,这个怪异的手势看得沈复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了。 于是在春雨还在跟晨风诉苦的时候,这边的两人已经一前一后动静挺小地下了楼出门去了,毕竟天色尚早,虽然吃早饭是晚了一点,但出门逛却又是早了一些,是以在早晨很是清新的山间空气里,两人一路上竟然没碰到什么人,后来便渐渐变成了并肩而行。 后面的两个侍卫也识相,只远远地跟着。 “哎,”侍卫甲捅了捅侍卫乙的胳膊,低声问他:“王爷和这位姑娘是什么个情况?”这姑娘虽说跟府里的春雨姑娘一起,但以前没见过啊,不知是什么个来路,王爷居然还屈尊纡贵地陪着她来看花。 “不知道啊,”侍卫乙表示也很迷惑:“那姑娘看着也挺一般啊?”长相看着还清爽,一双眼睛倒是挺漂亮的,但肤色略黄,还不如春雨姑娘白皙,而且看穿着打扮,也很是普通,不知是什么个身份。 不过嘛,侍卫甲摸着下巴又看了看,前头沈复正侧头对着周衡不知道说些什么:“你别说,王爷看着心情还挺不错,说真的,咱们几时看到王爷这么和颜悦色过?” “那倒是,”侍卫乙也再次朝前头看了看说道:“光看背影,其实他们俩看着还挺般配,而且咱们王爷这会儿是寻常人家打扮,那姑娘也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俩是这镇上的一对小夫妻。” 沈复穿了身深蓝色的普通骑服,据说是管晨风那里借的,而前头那位姑娘则是一身浅黄色衣裙,身形窈窕,两人走一起,不看前头长相,确实还挺登对的。 “还真是”侍卫甲听了对方的话先是附和了句,转眼却又摇摇头:“按说不会,咱们王爷不是还特意求了皇上要为周家小姐守孝半年么?王爷是君子,定然不会在此期间对别的姑娘有什么想法。” 也是,何况还是这么个普通的姑娘,两人都觉得有些没劲,没想到说到最后是这么条死胡同,刚好前头两人已经走到了山边,许是嫌他们碍事,这里又是唯一一条通往山林的路,周衡抬头商量一般地问沈复:“要么让他们俩在这里等吧,咱俩进山走走?”看看杜鹃花而已。 那可不行,俩侍卫听了正待反对,没曾想自家王爷竟然点了点头,然后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听到了?你们俩就在此处等着半个时辰左右吧,我们就出来。” 半个时辰?王爷这是要跟这位姑娘进山干什么?俩侍卫对望一眼,算了,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 王爷高兴就好。 于是两人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一高一低两个身影慢慢消失在山边的杜鹃花丛里。 “我说,”左右要一个时辰,俩侍卫干脆倒在了山边某处树丛里,侍卫甲便又开始叮嘱侍卫乙:“今儿这事,咱俩可得商量一下,回去后万一有人问起,可得怎么回。” “这有什么好回的?”侍卫乙不以为然:“王爷办事,还需要跟人交代么?就说跟着王爷办事去了就行。” 也是,侍卫甲觉得自己多虑了,于是便翘着脚开始跟乙聊起了天 /74/74711/22858440.html 第七十四章 杜鹃花 兴高采烈走进山林里,周衡才发现,怪不得古代姑娘不太出门,主要是衣着服饰太不方便了,虽然自己头上没戴任何首饰,但一身长裙还是多有不便,走在树丛里难免会这里勾到、那里蹭到,好在沈复为人还挺体贴,见她走得艰难,便从地下捡了根干树枝,一直在前头“披荆斩棘”般帮她开道。 周衡便跟在他后面开开心心地赏起了花,顺带还摘了一束拿在手里。 沈复回头看了看,没说什么,不过过了会儿又回头看了看,周衡觉得有点奇怪:“怎么,这花不能摘吗?” “倒也不是…”沈复有点欲言又止的样子,过了会儿,才终是忍耐不住,停下来回头跟她解释:“这杜鹃花虽开在山野处,但也颇有些花枝曲折之美,带两枝回去插瓶中即可。” 什么意思?周衡低头看自己摘的一大束红红的杜鹃,花是花,叶是叶,枝条短短的,如果是个21世纪过来的人,定然会觉得有些眼熟: 这不是新娘捧花么?或者更确切的说,花店里那种养在水盆里的花束,一大束同样的花,就会这么密密地扎在一起。 而且周衡还很认真地整理了下,中间是花,外面环着一圈绿叶,下面是短短的花枝,被她用一条手帕给绑的紧紧的。 拿在手里转了转欣赏了下,周衡自己都笑了:“不好意思,本人审美太差,这是我们那个时代常见的花束样子,就是花店里拿来卖的那种,外头一般还会包上几层好看的花纸,如果没有花纸,那可以给新娘子当捧在手里的花,结婚时用的,当然,红色的捧花一般比较少,一般是白色的。” 这话让沈复听了顿时立在了原地直接转过身一脸的惊讶:“你的意思是,你们那个地方,新娘子就捧着这么一束花跟新郎倌拜堂?而且还是白色的花?” “对啊,不过也不是我们家那边,是别的地方传过来的习俗,后来大家觉得有意思就学了,”周衡不知该怎么跟他解释西洋婚礼: “那个地方的人觉得白色象征纯洁,所以别说手里捧的花了,新娘子的裙子也是白色的,新郎的衣服一般是黑色的,不过花束里不全是纯白色的花,也有粉色的,老实说,我还曾想过,以后我结婚,要拿粉色的芍药花,那才美呢!” 粉色的一束芍药花,按照如今她手里拿的那般紧紧地扎在一起…沈复想了想,好像,也还行。 而周衡则是一发不可收了,一脸畅想陶醉的样子:“嗯,白色的栀子花也行,不过栀子花我觉得不要把叶子全部剪掉,这么一大把栀子花,又好看又好闻,然后粉色的芍药花配上粉色的丝带,栀子花的话则是绿色的丝带,哎呀,想想就觉得好美!” 沈复没接话,不过也情不自禁地跟着想象了下,特别是一捧散发着清香的栀子花,配上一双纤纤玉手,哪怕是一袭白衣…沈复觉得脸上有些发烧,不知怎的,白衣总让人联想到亵衣。 打住,可不能再想下去了! 后面的周衡犹自未觉,还在絮絮叨叨地说她自己臆想已久的婚礼:“唉,我跟你说,我外婆连给我未来夫君的红包都准备好了,结婚时长辈不是要给新婚夫妇红包么,我外婆就整天盼着哪天我结了婚给她磕了头,她可以在婚礼上一手一个红包递给我们!” 说到这里,情绪不禁低落了下来,先是深深地叹了口气,又低头转了转手里的杜鹃花,再抬头看了看这会儿已经阴了下来的天,一半对着沈复,一半似是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 “其实,我为什么着急要找个人赶紧结婚呢?我也不是不知道不能这么心急,可是之前我外婆头上长了包,一开始是一个,后来又多了好几个,外婆嚷着头疼,我给她拍了照,去医院,嗯,就是大夫那里问了问,大夫说是皮肤癌,就是一种治不好的皮肤上的病…” 说到后来,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周衡觉得自己的眼泪要出来了,赶紧扭头看别的地方,又借着手上花束的遮挡在上面绑着的手帕上蹭了蹭,才强笑着回过头来跟站着一声不吭的沈复表示歉意:“不好意思,我太情绪化了,花也看得差不多了,咱们往回走吧。” “等一下,”沈复凝神看了看,忽的朝她走了过来,一只手还眼看着就要往她的脸上伸过来。 “怎么了?”周衡人站着不动,手里拿着的杜鹃花束与脸齐平,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沈复:“是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吗?” “不是,”沈复嘴里应着,眼看到了周衡跟前,见她一半的脸蛋掩在红艳艳的杜鹃花朵后面,一只黑白分明的杏眼倒是依旧明亮如星、水汪汪地看着自己,便努力忍住了心头的躁动,再次认真地看了眼她的脸,然后不好意思地说了句:“是沈某刚才看岔了,许是刚才…姑娘脸上的黄粉被花给蹭掉了一些。” 哎呀,那定然是刚才流泪把妆给哭花了,周衡有些不好意思,赶紧一边低头一边答了句:“多谢你,看来等下回去得靠这杜鹃花给挡一挡了。” 这一低头,却一下毛骨悚然:“天哪,我这裙子上…你快帮我看看,这都什么东西!它们会不会爬上来,会不会咬我!”连话都说得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一边吓得赶紧跺脚试图把裙摆上挂着的一些小毛毛虫一样的东西抖落掉,以前自己就最怕毛毛虫了,怕到连看到它们的图片都会直接起鸡皮疙瘩。 所以一看裙子上爬了这么些土黄色的东西,而且跺脚甩裙摆似乎都没法让它们掉落,周衡觉得自己都快疯了,连带声音都带了些哭腔:“沈复,沈复你快帮我把它们给赶走!” 沈复一开始看到周衡低着头开始疯狂地跺脚抖裙子时还觉得有些好笑,不过是些衰败枯黄的苍耳罢了,怎么会吓成这样。 等到听到她的声音感觉快要哭了,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被直接叫了出来,才赶紧一边感受着心头一阵莫名的暖意一边蹲下来帮她把裙子上粘着的苍耳一颗颗摘掉,一边还得温言安慰:“无妨,不过是些苍耳罢了,并非什么咬人的小虫子。” 饶是如此,苍耳粘在衣裙上也很是难摘,花了些功夫,最后沈复才总算是在周衡“确定没有了吗?你再看看?”的追问中无奈地直起了身:“确定没有了,不信你自己再看看?” 两人如今离得近,沈复甚至能感受到周衡释然地呼出了一口长气,于是鬼使神差地,沈复听到自己问了句:“你刚才喊我什么?” /74/74711/22858441.html 第七十五章 有怪兽 刚才喊你什么?周衡有些迷糊:“喊你帮我摘这个什么苍耳啊?” 见沈复没有接话,倒是也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顿时也觉得很不好意思:“我刚才太害怕给忘了,不好意思,以后再也不会了,王爷!” “无妨,”沈复眼睛看着周衡身后一簇开得异常红艳的杜鹃花,听着自己的声音说道:“你不是说,你们那边并没有王侯将相么?那就按你们那边的规矩来吧,以后…叫沈某名字即可。” 沈复,沈复,呵,没想到听到自己的名字是这样的美好感觉。 就好像,就好像是如此的天经地义。 就好像,很久以前她就这么叫自己了,如此的熟悉。 “那不好吧?”周衡有些迟疑,在21世纪当然是可以,但如今可是在王爷的地盘,还是恭敬一些比较好,但听到沈复随之又说了声“无妨”,想了想,便决定从善如流: “那行吧,老实说,我也更习惯叫名字。” 行礼也不是很习惯。 便又告知沈复:“那你以后也别客气地叫我‘周姑娘’了,就直接叫我名字吧。” “那不太妥,”沈复似乎有些为难,皱了下眉头:“毕竟,你现在情况特殊。” 倒也是,让人听到自己叫周衡,别没得惹人怀疑,周衡正待点头同意,却听到沈复转眼又说了句:“那要不还是按以前的称呼,喊你‘阿衡’吧。” 如此,以后就人前人后都可以喊她“阿衡”了。 周衡不以为意,点点头应了:“好啊!” 云淡淡,风微微,一丛一丛的杜鹃花在周围热烈地开着,更有个娇俏的阿衡在自己身边举着一束什么新娘子的花…沈复只觉春风和暖,心情说不出的舒畅。 “什么东西?”正舒畅着,忽然听到后面的周衡喊了一声。 沈复停住回头:“怎么了?又有苍耳挂住了?”一边低头看向了她的裙角。 “哦那个没有,”周衡示意他,一边轻轻走过来,一直走到他跟前并示意继续走:“不是,是我刚才走过来的那个地方,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我怕有蛇,咱们赶紧走吧!” “哦?”沈复一听赶紧就着手边的一棵松树折了一枝,一边问她:“你可有踩到什么?如今倒确实是蛇虫的产卵期,身上有无痛处?” 见周衡虽然神色紧张,却也咬着嘴唇摇了摇头,便拿着那松枝条往周围的树丛里打了几下:“没事,蛇虫也是怕人的,你跟着我近些便是了。” 刚说完,后面的树丛里竟然真的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吓得周衡立马就扯住了沈复腰上的衣服:“完了,蛇跟来了!” 这话说得沈复也是顾不得避嫌,一把拉住了周衡的胳膊,一边用松枝条继续打着,一边尽快地往前走:“不用怕,它是追不上我们的。” 心里也有些惴惴,毕竟如果后面有什么人于己不利,倒是不用害怕,但蛇虫之类自己并不了解,身边还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家,万一让她不慎被咬了,蛇虫有毒,这汤泉小镇一时间都找不到什么好大夫。 真这么一边想一边走着,两人却都听得那“窸窸窣窣”之声越来越近了,就在沈复狐疑地停住脚步、觉得这么大的动静不至于是小小的蛇虫时,只听得被自己拉着的周衡一声惊恐地尖叫,然后一把抱住了自己,浑身颤抖: “沈复,沈复,我腿上有个毛毛的大虫子,快帮我打掉!” 沈复赶紧一手抱住她一手高高地挥起松枝条想要往她腿上打去,好在这一低头却也立马就看清了,顿时大松一口气,一边轻轻地驱赶着底下那“毛毛的大虫子”,一边温声安慰怀里依旧在颤抖的姑娘:“阿衡别怕,是只小野狗。” 啥?小野狗?周衡虽然有些不信,但也心知沈复不是会乱开玩笑的人,便从埋着头的怀抱里出来,睁着一双已经被吓出眼泪的眼睛,颤颤巍巍地往下看:“真的?” 这一看,却又立马破涕为笑了:“哎呀,好可爱的小狗狗!” 一边说还一边就蹲下了身子,在沈复出声警示她要小心之前,手已经摸上了那小黑狗的身子。 “阿衡,这种没有人家的野狗,还是小心些为好。”沈复低头看着那个顶着一个简单发髻的黑亮脑袋,没想到之前对苍耳吓成那样,转眼却对一只不知来路的小野狗爱不释手。 “不会啦,你看,”周衡索性抱着那只小黑狗站了起来,一边给沈复解释:“我怀疑这是一只被狗妈妈遗弃的可怜小狗,应该刚生出来没多久,狗妈妈肯定是觉得它活不长了,你看,小家伙是不是很瘦弱?” 沈复看了下都快凑到自己鼻子底下的小野狗,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嫌弃之情,稍稍退后了一两步:“看着确实很虚弱。” “应该是这样,哎呀,小可怜儿!”周衡没去管他什么表情,如今满眼都是手里的小奶狗,一副慈母样子:“你妈妈不要你了是吧?没关系,我给你做妈妈吧,小宝贝!” 啥?沈复听到这句话惊得立马又上前了几步:“这如何使得!”不会是要带回去养吧? “可是你看它多可怜啊,”周衡抱着小奶狗给它顺毛:“被它妈妈遗弃了都能活下来,多难得啊,以后我少吃一点就行了,对不对啊,小可怜儿,刚才你就是想要跟着我回去对不对啊?你都跟了多久了啊?叫一声多好啊,还差点吓到我们!”说到后来,语气之温柔,也是让沈复给听得苦笑不得,合着这小野狗今儿非要带回去不可了。 “那行吧,只是这小狗看着不太壮实,你要养它,难免要多费些心思。” “放心吧!”周衡既要抱小狗,又要拿花,觉得麻烦,索性把花往花丛里一丢,一看手帕还系在上面,又想弯腰去捡,没曾想沈复已经眼疾手快把它捡了起来,神色自若地拿在了手里。 那还是带回去吧,这么大一束杜鹃花,养几天看着也好,周衡便举起小黑狗的一只小细爪,娇滴滴地说了句:“谢谢啦!” 这种话沈复自然是不会接的,于是轻咳一声背转身子往前走:“那回去吧!” “好,我们回去!”周衡依旧保持着刚才那种温温柔柔的语气,一边还絮絮叨叨地跟沈复解释开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它带回去吗?因为以前我也养过一只小黑狗,很乖很乖,唉,可惜,后来不知吃了什么东西没了!” “我怀疑是有人故意下毒的,因为我那‘暗影’宝贝,哦,‘暗影’是我给它取的名字,它不是一身黑嘛,就像这小家伙一样,我本来是想叫它黑影的,觉得太直白了,人家也是有自尊的嘛,就改叫它暗影—” 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前头沈复正一脸古怪地看着自己,周衡有些不好意思:“哦,不好意思,赶紧走吧。” “你是说,你曾经有只狗,你给它取了个名字叫‘暗影’?”沈复有些难以置信,不会这么巧吧?但要说周衡以前就知道自己的那匹宝马的名字,似乎也不太可能,别说侍卫们了,自己也不太会当面唤它。 所以,难道,自己跟这位周姑娘,确实是有什么解不开的缘分? 偏周衡一无所知,还在夸自己取的这个名字,觉得很可以:“对啊,后来我那帮朋友还夸我,说我的名字取得好,就是有些不好发音,后来她们都叫它‘小影子’,反正那会儿它也小,我也就跟着这么叫了,确实跟个小影子一般,整天跟在我的脚后跟打转,可爱死了!” 一边说,一边又抚摸着如今怀里这只看着也是很乖(虚)巧(弱)的小黑狗,开心地说道:“要么我也把你叫做‘小影子’吧,大名也还是叫‘暗影’,不过咱们不告诉别人好不好?就咱们三个知道这个秘密好不好?” 虽然对自己的爱马竟然有个重名的小野狗这件事哭笑不得,瞬间觉得“暗影”大黑马的威风都堕了不少,不过,最后面那句话倒是听得人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沈复便也不再跟这一副慈母样子的小姑娘一般见识,继续往前头开路,等到躺在山边树丛里的俩侍卫听到动静慌忙起身,便目瞪口呆地看到— 自家王爷一身清贵样子,手里却一边拿了一根松枝条,另一边拿了一束红艳艳的杜鹃花,只是那花被扎得过于紧密,样子有些奇特,倒也好看。 而后头,一身浅黄春衫的那位姑娘,如今怀里却抱了黑黑的一团不知什么,走进了看才发现,竟然是指闭着眼睛在打瞌睡的小黑狗。 “它以后就叫‘小影子’了!”周衡开心地跟两个侍卫介绍,两人不约而同抬头先看了下自家王爷,还好,王爷依旧神色淡淡的没什么反应。 不过等到后来回去的路上,眼看着前头高大的王爷负手拿着一束奇怪的杜鹃花,清瘦的姑娘一直低头逗着怀里的小黑狗,侍卫甲再次捅了捅旁边侍卫乙的胳膊: “哎,我说,这么看着,前头…怎么有种一家三口的感觉?” /74/74711/22858442.html 第七十六章 秀色餐 “还真是哦,”侍卫乙听了也认真抬头观察了下,之后便有些遗憾地摇摇头:“可惜那位姑娘看着出身应该不大好,配不上咱们家王爷。” “哎哟,兄弟我就是随便说说,你还当真了?”侍卫甲“噗”的笑了一声:“如今周家小姐已经没了,咱们王爷又成了京城数一数二的王老五,多少大家闺秀、名门千金,如今都在挖空心思地想要嫁入靖王府当王妃呢,还轮得到这么个普通姑娘?” 那倒是,说起这个,侍卫乙的脸上便现出了几分向往的神情:“哎你说,也不知以后会是哪家小姐有这等福气,不过不管是哪家小姐,定然是京城一等一人家出来的,等跟咱们王爷成了亲,王妃定然会陪嫁了一帮好看的姐姐妹妹们过来,到时你说…咱们哥几个,是不是也有福气那什么…啊?” “你想得美!”侍卫甲一拍他的脑袋:“就算真有姐姐妹妹们,头一个轮到的自然是队长他们,你以为王妃身边的人能看得上咱们?还有沈嬷嬷那一关?” “哎哟,想想不行么?万一,我是说万一呢?”侍卫乙有些心虚地护住脑袋辩解道。 “别万一了,赶紧跟上,王爷都走得有点远了!”侍卫甲忍不住又拍了下他的脑袋。 之后一行人回到客栈,等得有些着急的春雨蓦然见到周衡怀里的一个小黑团,先是一惊,待到看清楚原来是一只小奶狗,第一反应是赶紧抬头看后面跟着的自家王爷,见沈复毫无异色,手里还递给她一把红艳艳的杜鹃花,便有些依依不舍地找店里的伙计要花瓶去了。 而晨风则是(不)好(识)奇(相)地跟在两人后面上了楼进了房间,看着周衡居然把个枕头从床上拿出来让那小狗趴在上面,而自家王爷在旁边站着居然没有阻止的意思,也是傻呵呵地看得眼睛都不眨,为此甚至差点连沈复吩咐他的话都没挺全。 好在周衡自小是个一心两用的,虽然手里拿了个水杯让小影子一口一口慢慢地添着,屋里人的说话声也是半句都没落下,是以这会儿便头也不抬地提醒站在桌子另一侧看得入神的憨傻侍卫:“听到没有?王爷问你话呢!” “哦哦,”晨风反应倒也快,立马就给沈复赔罪:“王爷恕罪,属下今早已经让人先去师父那儿通知了,然后春雨姑娘也已经让人去那酒楼问过了,说今儿没有鱼,便订了一桌席面让他们午时初送过来…” 想了想,又挠了挠头有些为难地加了句,刚才那话王爷听了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哦还有,王爷,昨晚盯着那宅子的弟兄回来说,那宅子里还是按时熄灯的,之后便没见人有外出,今早倒是有人出来买干粮,听说还进了那前头的干果铺子置办了一些果子,也不知是不是特意去找那铺子里的伙计,属下觉着,这事可能到时还得劳动表小姐一趟。” “好啊,吃过午饭我就去,哦不,要不就趁现在还没到午饭时去一趟吧,”周衡放下手里的小影子放在桌上,又用了一件外袍把它给裹住,并示意晨风看着,然后起身跟沈复商量:“要么到时我就说,我已经给京畿道的爹娘送信了,想来这两天他们就会赶来,容我们缓个两天,你看行不行?如果他们听了表示不同意,那我要么就给定金直接租下来吧?” “好,”沈复也痛快,看了眼桌上的小黑狗和趴在桌边逗它的晨风,低声问周衡:“手头的银钱够不够?” “应该够吧?”周衡觉得日常的花销肯定足够,只是她对这个世界的租房子这等大宗产品价钱不是很清楚:“不过我不知道这里租房子要多少钱,给定金又是多少钱合适,还有,是不是得还个价才像样?那要还多少?” 这话一问,周衡便见沈复的脸上现出了一丝尴尬的神色:“呃…你看着给吧,不用太介意价钱,可以适当地还下价,要是他们不肯,你就见好就收。” 行吧,周衡见此心中有数:毕竟是堂堂靖王爷,这种事情怎么可能需要他了解呢?便笑着点点头:“好,那我有数了,等下去的时候我会提前问下王小哥,他肯定清楚。” 春雨想必也比自己好不到哪里去,一个管着王府内书房的大丫鬟,如何能了解一个山里小镇的租房行情?还不如直接问这里的土著生意人王小哥。 “王小哥?”沈复听了却重复了下,然后淡淡地问周衡:“可是昨日带着你们去看宅子的那人?多大年纪?为人怎么样?” “对啊,”周衡不以为意,一边答着沈复的话一边还走到门口看春雨有没有上来:“王小哥就是在那宅子前头的铺子里当伙计的,不过那铺子是他们家自己的,他爹便是掌柜,王小哥么,年纪感觉应该跟晨风差不多吧,不过他毕竟是迎来送往做生意的,人看着挺稳重,也很会说话。” 说完不禁又看了眼桌边逗小狗开始逗上瘾的晨风,嗯,确实比这家伙要稳重,不过晨风也挺可爱的,这个年纪的年轻人,要搁21世纪,也就刚上大学,你还能指望他们如何成熟懂事? 沈复顺着周衡的视线看过去,见晨风已经趴在桌上跟那小黑狗都快凑到一起了,还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不禁皱了皱眉头,心里有些不悦,正待喊他一声,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之后进来了依旧拿着那束杜鹃的春雨。 沈复一看,眉头不禁皱得更紧了,不是让她去找个花瓶么,难不成这小客栈连个花瓶也没有?没有也可以赶紧到街上买一个啊,怎么回事,一个两个的,办事居然都这么不得力! “王爷恕罪,姑娘恕罪,奴婢刚才已经问过这客栈内所有的伙计了,他们说没有花瓶,这汤泉镇也没有花瓶卖。”春雨很是难为情,刚才自己拿着这么一把奇怪的杜鹃花逢人就问,虽然大家嘴上不说,但自己也看出来了,杜鹃花外头山上到处都是,谁还这么大张旗鼓地摘回来一大把插花瓶里养着啊。 唉,好歹自己是京城王府里的大丫鬟,被这里的山野村夫鄙视,也是无语了。 可是王爷让自己去找花瓶,这花毫无疑问应该是表小姐摘来的,表小姐定然是没见过这么漫山遍野盛开的花,觉得很是新奇罢了。 也是,相比之前她带人种在上云池畔的那几株名品牡丹,这种不需要精心伺候就开得如此灿烂的野花,乍一看也是让一个千金小姐觉得挺新鲜的。 周衡见春雨一脸难为情,还以为她是因为没有找到花瓶,便安慰她:“没关系,那你把花放桌上,先去管他们要一个碗吧,大一点、碗口浅一点的,”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最好是黑色的,不行就白色的,尽量不要杂色的,碗他们总有的。” 如此,等到过了会儿春雨如愿以偿兴冲冲地一手一个端着两个盛满了水的黑色陶碗上楼来,周衡看了下外头天色,决定吃完午饭再去找王小哥,现在还是抓紧时间先把花给收拾了比较好,免得等会儿就蔫了。 于是专心逗弄小黑狗的晨风被沈复忍无可忍地赶了出去,借口让他给那什么小影子好好洗一洗身子,自己则站在桌前不远处,看着周衡带着春雨一边说话一边给杜鹃花精心修剪枝条和绿叶。 “好了!”等到桌上出现了两碗被剪得齐整、只剩了花朵和底下一小节花枝、且插得挤挤挨挨的杜鹃花,上红下黑,倒也算是两厢得宜,周衡越看越满意,便笑着跟沈复先眨了眨眼算是彼此先通个气,然后才问他: “这是当初我从大相国寺藏经阁里的一本书上看来的,怎么样,很不一样吧?” 呃,这等插花手法,也不知是为了体现什么意境…沈复虽然对这种闺阁小姐的情趣不是很懂,但府里用来装点房间的四季花卉也是不断的,什么花什么插法,什么花配什么花瓶,什么花瓶配什么季节的装饰,都是有讲究的,这一点他还是有把握的。 但眼前这位姑娘,从刚才开始,就跟大家的做法大相径庭,现在竟然还来问自己怎么样…能怎么样,“想来是上古时期的古朴插法,还真是挺不一样的。” 春雨:王爷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是在夸表小姐吗?可是我还是更喜欢细细长长的两三花枝疏疏落落插入府上那种典雅的碎瓷花瓶里呢。 “喏,春雨,等下你和我,咱们一人床头放一碗,多好看啊,”周衡却越看越觉得好看,为此刚说完就又改了主意:“对了,等下他们会送饭菜上来对吧?” 一边说一边把那两碗花往桌的两边一推:“王爷,咱们俩,你坐一头,我坐一头,就着花吃饭,嘿嘿,秀色可餐也!” 秀色可餐?秀色可餐明明说的是你啊,沈复心里默默念叨一句,脸上不显,只依旧淡淡地吩咐春雨:“下去看看,那酒楼的席面送来了没有。” 好吧,春雨有些恋恋不舍地往外走,抬脚出了房门的时候,刚好听到周衡又说了句:“哎呀,可惜现在是白天,然后又没有蜡烛,要不然就可以算是烛光晚餐了!” 烛光晚餐?意思是想晚上再跟王爷一起吃顿饭? 春雨心里一乐: 看来表小姐是有些舍不得王爷等下就要走呢! /74/74711/22858443.html 第七十七章 非分想 春雨怀着“要是现在有小春桃在该多好、什么时候才能跟她一起八卦(王爷和表小姐)啊”的遗憾心思下楼去了,而房间里也瞬间安静了下来。 周衡在刚才脱口说出“烛光晚餐”四个字后便反应过来了:烛光晚餐?烛光晚餐可是情侣之间才会有的好吧?自己这是昏了头吗?脑子进了水吗? 但话已说出口来不及改了,顿时很是有些尴尬,脸上便不免显了几分神色出来,只得低着头咬着嘴唇假装在摆弄那两碗早就跟春雨一起摆弄好了的杜鹃花,同时暗自希望沈复不会对“烛光晚餐”这四个字有别的想法。 沈复一开始确实没什么想法,反倒是看周衡一副不自在的样子,觉得有些诧异,不免稍微想了想,这一想,不免就顺着“烛光晚餐”四个字想到了之前两人在王府内书房一道就着烛光吃晚餐的情形,当然,很是配得上周衡自己之前所说的另外四个字— 秀色可餐。 连带的,当时在书房里两人相处时所起的某些小心思都被回忆了起来,沈复的脸上不免也有了些尴尬的神色。 周衡如果知道是这么个情况,定然会觉得很无奈,谁能想到,自己嘴欠说的一句话,会让两人有如此殊途同归的想法呢? 而且怎样才能让这么尴尬的时刻早点过去呢? 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干等。 于是一时间,暮春煦暖的风透过窗户徐徐地吹进来,吹着桌上黑色陶碗里挤挤挨挨的娇嫩花瓣微微颤抖,也吹动了姑娘头上垂下的几缕秀发轻盈地拂着她柔白的脸颊如在风中舞蹈,屋里安静了下来,只依稀听到窗外街面上传来的人声。 但是也奇怪,在一开始的尴尬之后,沈复发现自己的内心竟然很快就安定了下来,似乎,就在那么一瞬间,让自己意识到,其实这样跟她同处一室也没什么可尴尬的,甚而至于,反倒有些安然。 于是之后还勇敢地看向了那只依旧在装模作样摆弄红色杜鹃花瓣的纤嫩素手,越看越觉得好看,连带那一碗刚才努力忍着没说的插花,如今看着,也觉得甚为美妙,刚才她不是说,这样子的花,在她那个地方,是新娘子手里捧着的花么。 想到这里,沈复便发现自己的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出现了这样的画面:一个头上盖了红盖头、一身红衣的新妇,底下一双莹白的素手里,捧着这么一碗红艳艳的杜鹃花。 嗯,没有大红绸带,其实红色的花儿也很美! 而在那个画面里,自己当然也在其中,后来还上前掀起了红盖头,本来低着头的新妇也不觉羞涩,还抬头对着自己嫣然一笑,然后捧起那手中的花交给了自己。 阿衡本就生得明丽照人,化了浓艳的新人妆,又一身的喜庆红色,更显得眉目如画,肤白胜雪… 明知道只是自己的白日臆想,但那样美好的美人如花的场面,沈复竟然由着自己厚颜闭眼陶醉了一会儿再睁眼,然后发现脑海里的美人依然在眼前,心情更是舒畅,后来更是听到自己的声音勇敢地说了句: “还站着做什么,想来饭菜很快就到了,坐下说话吧!” “嗯。”周衡则低声应了句,立马迅速坐了下来,站着摆弄放在桌上的花,脖子有些累。 坐下来的地方,是离沈复比较近的那一侧,但也因此,坐下来后便是背对着他。 周衡只觉释然,不用面对沈复,是以没什么感觉,但在沈复那边,却刚好看到周衡头发全部扎起后露出的一截白皙脖子,加上刚才那声轻轻的答应,越看越觉得她乖巧可人,于是刚才被自己强行中断的画面又继续在脑海里浮现了,而且这一次,更是有些臆想天开了— 与当时在内书房的第一夜刚好相反,这一次,是沈复控(没)制(羞)不(没)住(臊)地想着自己要吻上那白皙美好的脖子… 令他有些懊恼的是,美好的画面刚续上了没多久,楼梯上便响起了脚步声,之后春雨进来了,说酒楼的席面到了。 只是一旦开始想象,便有些刹不住,于是在后来跟周衡相对而坐、一人手边一碗杜鹃花伴着下饭的过程中,沈复便又忍不住想着跟她在夜晚的烛火里一边说着话一边吃着饭的情形,想着想着便有些惆怅,觉得自己等下就要走了,这样的情形不知何时才能有。 好在就在这个时候,旁边伺候的春雨及时问了句:“小姐,咱们是用完饭就去那宅子吗?” “对啊,去晚了,怕夜长梦多,谁知道这帮人是什么个打算呢?”周衡觉得今日酒楼的饭菜味道一般,有些油腻,便又加了句:“而且等咱们租下了那宅子,就可以自己做饭了!” 这话不知怎的说得对面的沈复头一抬也应了句:“不错,还是早日定下那宅子为好!” 这样的话,两人的烛光晚餐还是可以有机会的。 至于租下宅子后能否很快就抓住杀人凶手,沈复直觉这背后没那么容易,至于再后面的什么马首玉雕,嗯,还是先不去想吧,沈复觉得,春光一刻值千金,眼前两人能在春风里一起在这个本来自己绝对不会踏足的山间小镇里相对而坐吃饭,还是先好好地品尝那碗滋味甚好的菌菇排骨汤吧! 虽然,连沈复自己都没察觉,心底有那么一丝隐隐约约几欲泛上来的惶恐… /74/74711/22858444.html 第七十八章 租宅子 相比之下,此刻周衡的心里毫无感觉,只想着吃完饭便跟春雨两人去把宅子给定了,为此不免又提到了那位王小哥: “午后应该没什么生意,想来王小哥可以有空陪咱们去,哦对了,咱们老是买他们铺子里的干货好像也有点刻意,要么还是回头给他们送点礼物表示下谢意吧,人家这么热情帮助,你说呢?” 这话问的是春雨,周衡觉得还不至于为这么点小事去劳动沈复这尊大驾,谁知沈复却在这时自动接了话:“哦?那你可有想好送什么东西?” 这倒没想过,周衡老实表示:“我也不知道要送什么,春雨,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这次可是明确在问自己,春雨正待回答,抬头一眼却瞥到对面同样看着自己似乎是在等回答的沈复的神情,一副有些不悦又很认真的样子,不知怎的,多年内书房的工作经验让她自动含糊了句: “奴婢也不知道,要么,咱们到时问问晨风师父那边?他老人家应该心中有数。” 以前自己碰到什么疑问,也是要么第一时间找内院的老人家沈嬷嬷,要么就是直接找自己老爹,肯定错不了。 “对呀,”周衡一听,表示这是个好主意:“贺叔肯定知道该怎么做,那咱们就先不要贸然行事了,听‘长辈’的,嘿嘿,本姑娘家中还有爹娘呢,要道谢也得爹娘出面去跟王掌柜正式道谢,你们说对吧?” 这话说得等着答案的沈复心里一舒,立马点头表示同意,惹得站着一直没什么机会说话的春雨为此还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暗想什么时候自家王爷连这种小事都要过问了,早上还让自己给晨风传话说什么他应该知道该怎么做,怎么这会儿却… 哦不对,是因为跟人有关!毕竟是表小姐,王爷是得多关心一些。 这么想着,春雨顿觉自己肩上的担子,又暗自庆幸自己刚才提到了贺叔,看来以后还是要慎重一些。 怀着各自的想法,一顿午饭很快就吃完了,之后略微休整了下,周衡见春雨也吃完饭了,便问沈复:“那你是要等我们这事定了还是现在就走?现在走可能有点热。” 其实还好,毕竟没出太阳,但沈复也不想现在就走,听了周衡的话便表示:“还是等你们那边有了眉目再说吧。”去温泉庄子那儿也不过是见贺叔罢了,没什么要紧。 “好嘞,那你就等我们俩的好消息吧!”有沈复在,周衡顿觉此事定然能成,语气上不免也欢快了几分,头一歪,手里还习惯性地做了个21世纪时的习惯性ok动作,看得沈复一怔。 “哦,”周衡笑着看一眼自己手上跟孔雀舞似的手势,心情甚好地咧着嘴跟沈复解释:“等我回来再跟你说。” “好,”沈复也是微微一笑:“放心,我会派人在外头,还有春雨,你记住了,万一有什么不对劲的,赶紧第一时间预警。” 这不对劲自然指的是对表小姐的安全不利,春雨赶紧躬身应是。 之后沈复便站在窗前目送着两个姑娘的身影远去,看得自己都没察觉的嘴角上扬:阿衡怎么看着还蹦蹦跳跳的?应该是觉得挺好玩的吧?也不知她那个地方是什么个样子,怎么养出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敢姑娘,不,应该既勇敢又坚强… 街上的周衡虽然不知道沈复心中所想,不过也不知怎的,总觉得后面好像有人在看她,便在跟春雨两人说话的间隙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看,便看到了上面窗前的沈复,便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沈复刚伸出手,却见周衡身边的春雨也已经好奇地转过头来跟着往上看,便只得硬生生地停住顺势放在了身前的窗沿上,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周衡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转身继续走了。 看着两人走远,沈复不禁轻拍了下窗沿。 其实呢,周衡只是跟春雨说了句:“走吧,王爷肯定没有在看我们,他在欣赏远处的山林美景呢。” 春雨:我能说什么?跟我有关系吗? 之后很快两人便到了王记干货铺子里,果然,这会儿一个顾客也没有,王掌柜也不在,只有个王小哥在柜台后面头一耷一耷地打着盹,听到有人进来的动静,头还是没抬,只嘴里先自动说了句:“欢迎光临,客官您随意看看。” “王小哥,是我们。”周衡先打了个招呼:“不好意思,打扰你啦!” 一听是周衡,王小哥立马惊跳了起来:“哎呀不好意思,是两位姑娘来啦!”一副手忙脚乱的样子。 待到听到周衡说了来意,本来脸红红的,却也很开心,以后可以成为邻居了嘛,当下便表示要关了门陪她们去。 周衡有些过意不去,王小哥却一脸不以为然地表示:“哪里,这会儿不会有人来的。” 行吧,反正到时给你备一份谢礼就是了,周衡便也不再跟他客气,跟他说明了自己的打算,一行三人便往后头宅子里去。 又是那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出来开门,之后周衡跟那几个壮汉及何大才子说明了自己的想法:“今早我已经托人给爹娘送信了,想来这两天他们就会过来,不知各位大哥可否缓个两天?” 何大才子看着没做声,那为首的壮汉却表示:“两天时间太长了,我们这两天就要走,万一等到后日你爹娘来了不想租又怎么办?” “那…”周衡心想果然如此,幸亏我们也不差钱,给你定金就是了,便故意做出一副为难在思考的样子:“要么,我这里先给个定金?” 这话说得别说那帮壮汉了,连带旁边的王小哥都眼睛一亮。 之后的事情便很顺利了,在中间人王小哥的作证下,周衡痛快地交了定金,而对方则声明,如果在后天中午之前还没有确定下来,那他们就要租给别人了。 其实应该没人来租吧?周衡回想刚才那带头壮汉接过定金时一副喜形于色的样子,心里很是笃定。 不过不管怎样,也还是客气两句,出了宅子,又跟王小哥客气两句,言明等爹娘来了再来道谢,说的王小哥脸红红的,一直目送着两个姑娘走远了才依依不舍地开门进屋… /74/74711/22858445.html 第七十九章 黑又胖 这边厢,两个姑娘很快就回到了客栈,周衡跟等在房间里的沈复大致说了下事情经过,中间还加了点自己的看法: “回头贺叔他们来的时候,还是得看清楚一点,这房子是从别人那里租来的,但那个带头的人一副贪财的样子,刚才我们给定金的时候眼睛都亮了,一副喜滋滋的样子,而那个什么何大才子却一直在旁边不吭声,我总觉得这里头可能有点什么问题。” 以前21世纪时不是就有报道说什么二房东么,那还是在法治健全的社会,如今这个世界谁知道会怎么样,虽说钱财不多,但被人坑的感觉谁也不想有,为此周衡还具体给沈复说明了下: “这房子应该是那幕后之人给租下来的,但租期未到,如今多半是这帮人想要自己发一笔小财,要不然不会跟那什么何大才子意见不统一,所以我觉得,回头跟他们正式签订转租协议,应该有这种协议或者说契约吧?他们搞不好就拿不出来,那定然是拿了一份假的来糊弄咱们,到时贺叔派过来的人可得瞧仔细了,最好是逼问出承租人的真实姓名,这个总可以想办法做到的吧?” 这话说得沈复不禁有些佩服地看了周衡一眼,没想到她连这些细枝末节都想到了,没看旁边的春雨也是一脸的敬佩:“表小姐看得可真仔细,奴婢惭愧,光注意那彭大娘了,不过王爷,如今奴婢可以确定,那彭大娘定然不是个简单的粗使婆子。” “哎呀,那彭大娘神出鬼没的,我都没注意到,”周衡听了很是后悔:“刚才你应该提醒我的,最好确认下彭大娘会不会跟他们一起去什么中南道。” “无妨,这事又不会临时变卦,”沈复见她一副懊恼的样子,赶紧温声安慰:“我等下就去庄子上跟贺叔商量,最迟也就到明日傍晚便会再过来,后日早上便可着人去跟他们签订协议,到时再问也不迟。” 好吧,事已至此,周衡便也两手一摊,表示只能这样了:“好,那你抓紧时间走吧,那边路远不远?” “应该不远,”沈复一边起身一边还不忘叮嘱周衡:“等我那边的消息,在这之前别再去宅子那边,也别去那什么王记铺子了,要道谢也等签了租约后。” “好嘞,”周衡痛快地应了声,表示自己现在才没空去王记:“春雨,晨风说把小影子放隔壁屋了是吗?咱们去把它接回来吧。” 行吧,沈复虽觉得真没必要养那么一只也不知道养不养得活的小奶狗,不过总比去王记铺子好,便又说了句:“你也别太上心了,这狗既然能自己在野外撑过这么些天,想来也是经活的。” 说小奶狗不一定养得活?这种不识趣的话沈复自然是不会说出口的。 听到周衡回了句:“放心吧,小影子这么坚强,又跟了我,我一定会好好养它,把它养得又白又胖,哦不,又黑又胖的,哈哈!”便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一条又黑又胖的狗?简直无法想象。 目送沈复下了楼,之后又在窗口目送他上了马离开,见沈复在马上抬头看了下,周衡还赶紧挥挥手,把个后面站着的春雨都忍不住说了句:“刚才王爷也肯定是在窗口看您呢!” “看就看呗,”周衡已经从窗口转身了,不以为意地回答她:“反正两次我都挥手了!” 然后兴奋地双手一搓:“走,咱们去接小影子去!” 就是一只小黑狗嘛,春雨惊讶于周衡的两眼放光,不过,等她陪着周衡从隔壁侍卫手里接过晨风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一个小菜篮,见到里面趴在小草窝里颤颤巍巍的小黑狗时,却也很快就产生了兴趣。 毕竟,春雨给自己找借口:如今洗过了澡的小影子,一身乌黑发亮的毛,看着又很是乖巧,确实可爱多了。 要是小春桃知道表小姐得了一只可爱的小狗,定然是要对自己羡慕哭了,嘿嘿。 怀着这样的心思,之后两人简直是一个下午都在围着这只小黑狗打转,等到了晚上入睡前,春雨已经想要让小影子的篮子放在自己的床上了:“小姐,还是放奴婢这儿吧,万一晚上小影子要爬出来,奴婢觉轻,可以注意到。” 周衡却不肯,表示自己也会注意到:“论照顾小狗,我比你有经验,放心啦,小影子跟我睡。” 还比我有经验?春雨腹诽:就算您以前养过小狗,那也肯定是丫鬟婆子们代为照料,怎么可能让您亲自照看? 不过算了,这会儿表小姐还在兴头上,等过两天就好了,到时小影子肯定是归自己照料,春雨便一笑放弃:“好,我听您的。” 结果令她始料未及,表小姐还真是个能干的人,堂堂一个千金小姐,自打第一日起,小影子就一直是她亲手照料不说,很快,等两人搬进那宅子不久,小家伙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胖了起来,到后来,小影子的名字都已经被大家淡忘了,晨风等人更是干脆直接称呼它为“小黑胖”,被表小姐严肃地抗议了几回、一直到王爷出面发话才被迫改了回来,饶是如此,小影子也很快变成了大家口中的“大黑”… /74/74711/22858446.html 第八十章 养宠物 因着废寝忘食般地忙着、抢着照料小奶狗,以至于等第三天早上沈复和贺叔等人风尘仆仆地赶到时,两个还在吃饭的姑娘差点没反应过来,周衡更是一脸惊讶地脱口而出:“你们来得好早哦,早饭吃了没?” 沈复一进门就忍不住细瞧她,这会儿还在屋里,脸上并没有敷那种让人肌肤变黄的粉,所以看着肌肤依旧莹白细腻,头上也是依旧跟上次那样简单地扎了个道姑头,加上身上穿了身淡绿色的春衫,两只黑白分明大大的杏眼,整个人清(好)清(看)爽(极)爽(了),看着让一路赶来的自己心情都瞬间好了不少。 只是同样莹白细腻的手里,这时候却拿了个馒头在喂那只居然上了桌的小黑狗。 沈复不禁眉头一皱,嘴里的话也是脱口而出: “成何体统,春雨,赶紧把那…把它给抱走!”堂堂一个千金小姐,居然让一只小野狗跟自己同桌而食。 本来这两天已经习惯了在桌上喂小影子的春雨,这会儿见到自家王爷这副样子,赶紧应了声是,然后就想伸手去把小狗篮给提走,却被周衡给拦住了: “哎呀等一下,我们就快吃完了嘛,没关系的。” 春雨赶紧偷眼看沈复,不好,王爷的脸都沉下来了,表小姐,把狗篮放在桌上确实不成体统,还是赶紧听王爷的话吧。 可惜周衡一来不怕沈复,二来也没觉得跟体统有关系,为此还跟沈复解释: “放心啦,碗快什么的我一点都不会让小影子碰到,都是我们俩用手喂的,喝水也是就着我们的手心一点点舔的,它还小,而且吃一点点就够了。” 将旁边的春雨低头垂手等着,便又吩咐她:“要么你去楼下看看,跟伙计说一声,让他们再准备一桌早饭。” 说完了又笑着跟后面站着的贺叔等人打了个招呼:“大家赶路辛苦啦,先坐下休息休息吧,早饭应该很快的!” 等人都落了座,便又抱起小奶狗给他们看:“贺叔你看,我上次跟王爷一起出去,在山上捡到了它,可爱吧?” 可爱?还没你可爱好吧?沈复在心里很是无语地说了句,又嫌弃地看了眼那只很是享受地躺在周衡怀里的小黑狗,嘴里则有些解释一般地跟贺叔说道:“这狗估计是生下来就被遗弃了,阿衡见它可怜,它又一直跟着,就给抱了回来。” “不错不错,”贺叔在自己圆胖的脸上一边擦汗一边笑着回应:“这小狗能碰到表小姐,定然有后福!” “师父!”旁边一进门就凑到桌旁聚精会神看小奶狗的晨风,这会儿直起身子给自家师父竖了个大拇指表示点赞,就简简单单一句话,狗啊人啊都夸到了,师父就是厉害啊,没看表小姐都抓着狗子的小爪子表示了谢意呢: “谢谢贺爷爷,小影子一定会好好长大的,长成一只威风凛凛的大狗,然后,嗯,好好保护我的—” “好了,赶紧吃饭吧!”沈复生怕周衡后面说的是“娘亲”,毕竟刚抱回来那会儿就说要做他的母亲,自己跟前说说也就算了,让别人听到,好歹是周家小姐,有点贻笑大方。 又给贺叔表示歉意:“贺叔你也听过就算,她这会儿新鲜劲还没过,有些护犊子。” 贺叔其实有些诧异沈复这番做派:你自己也挺护犊子的啊,表小姐自己要养一只小狗,自己要让小狗上桌,其实也无伤大雅,王爷你怎么就一副急吼吼的样子要替她不断地解释呢? 不禁上下看了沈复一眼,然后胖脸上肉一堆,笑嘻嘻地摆摆手表示自己一点都不介意有一只小狗当“孙子”:“我这把年纪啊,要是寻常人家,确实也是要做爷爷喽,可惜啊,这两个不争气的家伙!” 一边指着低着头依旧在看小奶狗的晨风,见他听了没啥反应,不禁又怒其不争地喊了他一声:“还不赶紧帮着春雨姑娘去楼下看看早饭,真是越大越没个正形!” 得,这种时候晨风还是能反应过来的,赶紧应了声出门下楼去了,之后贺叔便跟周衡大致说了下沈复跟他商量好的安排: “事情有些急,一时间也难以找到合适的人选,王爷和我便想着,还是由我来冒充下表小姐在京畿道做生意的爹吧,反正我对京畿道也还算熟悉,还请表小姐见谅!” “没关系啊,”周衡觉得这个贺叔其实挺和善的,而且总得有个人选:“我和贺叔你也算熟悉了,到时不至于露馅,挺好的。” “好,既如此,”贺叔也痛快,看了眼在周衡右手边位置坐下的沈复:“回头我也让春雨姑娘给我巧手收拾下,咱俩就做一对父女,去那宅子里会会!” “好嘞,那我到时就跟在你后面喽?”周衡摸一摸怀里乖巧的小黑狗:“有爹在,做女儿的不用怎么出力吧?” “那是自然,”贺叔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等下一切有我。” “好的,”周衡对于自己“工具人”的差事很是满意:“就是有一样,等下咱们得先去那王记铺子感谢一下掌柜父子俩,尤其是那王小哥,两次都是他陪着我和春雨,人很热情。” 热情?也不知那王小哥是什么年纪,贺叔瞥一眼端坐不动的沈复,见他没什么反应,便轻咳一声:“那是自然,来之前我们已经准备好了一份谢礼。” 既然都准备周全了,周衡便也就彻底放了心,又开始逗起了怀里的小黑狗,嘴里叽里咕噜地低声不知道说着什么,把个旁边坐着的沈复给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不住起身站了起来:“晨风他们在干什么呢!” “他们去让人准备早饭了啊。”周衡头没抬,嘴里还应了句,以为沈复不知道晨风上哪里去了,倒霉的晨风。 贺叔人老成精,一看不对,赶紧起身表示:“这家伙,别一时没找到春雨,着急跑外头去买早点了,我得去看看!” 胖嘟嘟的身子很是灵活,在沈复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已经一溜烟地下楼去了。 屋里瞬间就留下了两人,沈复站定回头看,刚好周衡也抬起头看他,还没来得及等他斟酌好该怎么抓紧时间说服对方不要一直宝贝一般地抱着那只看着一点都不可爱的小黑狗,对方已经似笑非笑地说了句: “王爷,你以前是不是从来没有养过宠物啊?” /74/74711/22858447.html 第八十一章 喜相逢(上) 宠物?意思是颇受宠爱之物?还是养的?那意思是活物?沈复看了眼周衡怀里的那只小黑狗,觉得应该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便点点头表示:“并无养过。” 没养过也正常,毕竟这个时代有它的运行规则,照之前沈复的语气来看,千金小姐似乎不太养猫狗,或者说,不亲自养猫狗,而作为一个王爷,特别是一个高富帅的年轻王爷,怀里抱着一只猫或者一只小狗,在21世纪可以用各种美好的形容词来描述,但在这个世界,估计只会说他怪异,这一点周衡表示理解。 但也因此而想要跟对方表达一下养宠物所带来的不一样的快乐,反正,如今在这个世界上,沈复是自己唯一可以任意倾诉的对象:“之前我跟你说过,我以前养过一只小狗,名字便叫‘暗影’,你不知道,当时它在我眼前痛苦地挣扎,简直是…” 说到这里周衡忍不住深呼吸了下,缓了一缓才继续往下说: “我那个世界,很多人会养猫狗当宠物,慢慢地,因为朝夕相处,因为都是自己一手养大,大家都把它们当成了家人一般。” “虽然小狗小猫比不上咱们人类聪明,但它们也很有灵性,而且像我的小影子,非常依赖我,你不知道,每天我下班回家一开门,就看到它扑上来高兴地迎接我,本来只是空荡荡的一个房子,但是想到回去就有它,而它会一直在等我,沈复你知道嘛,所以后来小影子没了,我哭了整整一个月,每天下班一进门,空荡荡的房子,安静至极,再也没有…” 说到这里周衡更咽着又有些说不下去了,沈复看了看她,掏了自己的帕子过来递给她。 周衡接过,把帕子在眼睛上按了会儿才放下来,然后想要递回给他,沈复摆摆手,意思是让她先用着。 也行吧,毕竟自己已经用过了,这帕子看着就是一块普通的帕子,高富帅王爷定然不会再回收别人用过的东西,周衡便索性用那帕子又擦了擦鼻子,眼泪一流,鼻涕都差点出来了: “不好意思,小影子是去年的事,它出事后我很不适应,毕竟已经养了好几年了,便一度打算赶紧找个男朋友转移感情,加上后来外婆又得了病,就非常地想要结婚。” “然后前天在那林子里意外发现了这小家伙,”摸了摸怀里的小奶狗,周衡对着沈复努力挤出了一丝微笑:“也许是因为莫名来到了你们这里,沈复,不瞒你说,我现在有些宿命论,觉得是以前的小影子又来找我了,虽然我已经想不起来当初小影子小时候的样子了,但总觉得,现在这个小家伙跟它长得挺像的。” “所以我可能对它有些太上心了,然后养它的方式跟你们这里也有些不一样,”说到这里周衡又觉得有些惆怅:“不过我还是想要坚持我自己的方式,毕竟,也许我们也没有太多的相处时间。”等事情了了,自己便要回去了,而小影子却会留下来。 沈复沉默地听完这一大堆话,想了想,说了句: “其实,说来也巧,我的马也是通体漆黑,又是匹难得的良驹,名字是几年前刚得了它时取的,跟你当时想的名字一样,也是‘暗影’。” 等会儿贺叔他们就要上来了,与其继续说刚才那个让人伤感的话题,还不如借此说点别的。 果然,周衡一听立马惊讶地抬起了头,噗嗤一笑: “不是吧,还有这等巧合?咱俩怎么会这么默契的?” “默契”一词,以前21世纪时同事们之间也经常用,并不是什么不可说之词,大家听了也多是一笑而过当个寻常调侃,如今听说两个不同的时空,两个不同的动物,却不约而同取了同样的名字,周衡不禁顺嘴就开玩笑一般地说了,心里并没多想。 但作为听众的沈复就不一样了,之前本就对她有了些不一样的心思,现在听到她竟然用了这个词,心里不禁又多了点想法,简直是要往“心有灵犀”那样的词上去靠,是以听了周衡这话,又见她敛了哀伤的神色甚至还笑了一笑,本来想要说她的心思是早就没了,如今更是连带看她的眼神都柔和了起来,嘴角也是控制不住地上扬。 以至于等贺叔磨磨蹭蹭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带着提着食盒的晨风和春雨上楼进了房间时,见屋内两人神色自若,沈复的脸上似乎还有隐约的笑意,心里也是暗自诧异。 之后几人迅速吃完了早饭,春雨如法炮制,让贺叔也往脸上抹了些黄粉,于是一对同样肤色的父女便诞生了,加上两人都是一副普通人家的穿着,贺叔本身又是矮胖体型,看着倒确实像是做生意的。 贺叔自己则坦言,这些年在靖王府养尊处优,基本就是吃喝玩乐,除非有心人要打听,否则大家肯定不会认出他。 “走吧,爹!”周衡哈哈大笑,又交代晨风:“帮我好好看着小影子。” 之后贺叔便带着周衡和春雨先去了王记铺子,对方刚开门,王小哥见了周衡很是高兴,而王掌柜在贺叔先是送了礼道了谢、之后又表示要请他做中间人时也是看了眼旁边的儿子就痛快地答应了。 于是留了王小哥照看着铺子,一行人便往后头宅子里去。 拍了门,照例传来了那位彭大娘的声音:“谁呀?” “大娘,是我们,来租房子了。”周衡朗声回了句。 “稍等!”里面应了声。 “就是那个彭大娘。”春雨在旁边低声解释了句,抬头却见贺叔眉头紧皱,一副深思的表情。 果然厉害,看来已经听出不对劲了,春雨放下心来,贺叔另一边的周衡则朝她眨眨眼睛,示意她别紧张。 等到门一打开,那彭大娘还是跟上次差不多,头发花白,褐色衣裙,抬头看了他们一行人一眼、说了声“请进”便头也不回地往里走了。 周衡和春雨也正想跟着往里走,却见打头的贺叔依旧站着不动,上前抬头看了下,发现他脸上还是一副呆愣愣的表情。 见此情景春雨心里不禁咯噔一下,想起沈复来之前对自己不厌其烦的交代,赶紧快步走到贺叔和周衡中间,一边拉住了周衡的胳膊,一边低声问他:“怎么啦,舅舅?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这是之前大家通过气的称呼,既然周衡是自己表姐,那贺叔就是自己舅舅。 似乎是被这一声称呼惊醒,又见其余三人都一脸好奇地看着自己,贺叔脸上总算反应了过来,有些尴尬地擦了擦额头上并没有多少的汗:“哦,刚才在想事情,那什么,刚才开门这人便是你们所说的彭大娘?她说她姓彭?” “对啊,”周衡不知贺叔为何这般问:“我们是听那帮人说的,怎么啦?”彭大娘有什么问题? 这会儿贺叔似乎已经回过神来了,却没再说什么,只在带头迈过门槛时说了句: “好。” 之后的商谈很是顺利,之前见过的那位何大才子并没有出现,据那带头的壮汉说,他一个文弱之人骑马速度慢,是以提前往中南道出发了,是以如今大家一起坐在正房里,而那彭大娘在给大家上了一壶茶之后就再也没有看到了。 那帮人给出的契约周衡不知道是不是有问题,自己这边给出的价钱也不知道是不是过高,但贺叔看着也并没有太过在意这些,只是在要签转租协议之前提了个要求: “不知刚才给我们开门的那个粗使婆子是不是要跟你们一道走?到时外甥一家过来,不免要雇人做饭打扫洗衣服—” “你说彭大娘?”那为首的壮汉似乎对这笔如此顺利谈成的交易很是满意,连带对贺叔的问题也给出了痛快的回答:“她是我们搬进来时就在的,不会跟我们一起走,饭菜的味道是一般,不过这人听话,不碍眼。” 看来这彭大娘确实跟他们不是一起的,周衡跟春雨对望了一眼,不碍眼?不碍眼就好,看来这帮壮汉对彭大娘没起提防之心。 不过贺叔今儿也不知怎的,听了那壮汉说的话便跟他拱拱手起了身,表示:“这事,想来应该是无虞的,只是几位大哥应该也知道,在下是为家中外甥租这宅子,如今价钱都谈妥了,万一那彭大娘以为换了东家不愿意再做下去,到时外甥一家初来乍到,又有妇孺,不免多有不便,这镇上虽说多为生意人家,但要临时找个粗使婆子怕是也不容易。” 一边说还一边看向了旁边做中间人的王掌柜。 王掌柜受人之托,本就是个善于听话听音的生意人,一听贺叔这番话,也是立马点头附和:“不错,这一时之间要再找人可不容易,吴掌柜你得赶紧去问问彭大娘她本人的意思。” 吴姓是贺叔自报家门时说的,又跟王掌柜提了所谓外甥一家的大致情况。 那带头壮汉听了有些不高兴,毕竟契约还没签,不过见贺叔已经起了身,便皱眉耐着性子说了句:“吴掌柜要是不放心,现在就去问问她好了,一个无依无靠的老太婆,还能到哪里去?真要不愿意,多付她点钱就是了!” “爹,那你快去快回,赶紧问问彭大娘吧。”周衡装作看不到那壮汉的神色,催贺叔赶紧现在就去找那彭大娘问问,这事要紧。 而贺叔似乎也想着赶紧把这事敲定,一听周衡这话便点点头解释一般地说道:“不错,你表嫂还带着两个孩子,要是这边没人帮忙,兴许就先不过来了,你们两个不是一直盼着要见两个小侄儿么?是得问清楚了!” 一边说一边就跟其余人拱拱手:“如此,还请诸位稍等,吴某就先去问问那彭大娘,耽误不了多少工夫,请问她在何处?” 然后就在那帮壮汉们愕然的眼神中,问清了彭大娘的去处,匆匆出门去了… /74/74711/22858448.html 第八十二章 喜相逢(中) 贺叔这一走,正房内便陷入了有点尴尬的氛围,好在王掌柜觉得自己应该在此时有必要充当类似东道主的角色,便及时地开口问起了壮汉那一方: “听说几位大哥要去中南道?那可是个好地方啊,王某这辈子最远也就去过京城,羡慕得紧哪!” 果然是做生意的会说话,王掌柜这话一说,那领头的壮汉便一副很有些自得的语气回道:“大丈夫只活这一世,自然得多走走、多看看,要不然岂不亏了!” 话是这么说,谁不想啊,但也不是谁都能想做就做的,周衡察言观色,见王掌柜听了后脸上掠过一丝感慨,便赶紧笑着半是解围、半是恭维地对那壮汉说道: “所以大哥们厉害啊,多少人想走却走不成呢,家中有牵挂,生意需要顾着,哪里能跟几位大哥一般,如此潇洒快意呢!” 这话说得王掌柜点头不断:“可不是,年纪轻的时候,谁不想如此痛快过日子!”又朝那几位壮汉拱拱手:“王某羡慕得很哪,可惜岁月不饶人喽!” 两人一搭一唱这番话,说得那几个壮汉都脸有喜色,其中一人更是忍不住搓搓手说了句:“那可不,大丈夫四海为家,不就是图个建功立业,他日能封妻荫子么—” “老四!”那为首的壮汉却在这时喝止了一声,那老四便缩了缩脖子不吭声了。 一时间,屋内便冷了下来,王掌柜临时也找不到话说,只得低头借着喝茶掩饰。 周衡心里有数,这帮人定然是在帮某个权贵做事,哼,感情还在想着他家主子的宝贝女儿能借此嫁入靖王府当王妃呢,放心,只要本姑娘还活着,你家主子的美梦就成不了! 不过贺叔怎么还不回来?不就是找到彭大娘问她愿不愿意继续留下来做事么?现在不可能马上就找她查问这帮人的底细啊? 想到此,周衡生怕惹那几个人怀疑,自言自语一般地说了声:“我爹怎么还不回来?是不是没找到彭大娘啊?” “来了来了!”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了贺叔的声音,并且很快就见到了他矮胖的身影,周衡看着,贺叔脸上有一种努力在克制的喜色,难道是已经有什么收获了? “爹,可是那彭大娘答应留下来给表哥家做事了?”周衡赶紧给他打掩护。 “不错,”贺叔一边回答一边甚至还咧了咧嘴:“彭大娘答应了,那什么,咱们赶紧把这契约给签了吧!” 答应了也不至于这般高兴啊,周衡觉着刚才肯定是有情况,而且看样子应该是好事情,还是赶紧签了约回去细说,便也跟着附和道:“好啊,回头赶紧给表哥他们写信,然后我们很快就可以见到小侄儿他们啦!” “对对对,”贺叔对这位周家小姐的配合也很是满意,没想到反应还挺快:“爹也很想尽快见到那两个小家伙,你母亲这两天一直在念叨!” “哎呀,你们这说得我呀…”刚才那号称要封妻荫子的老四忽然幽幽叹了口气,正当周衡竖起耳朵想听下文的时候却又没再说下去了,而另一个看着神色也有些惆怅的壮汉则强笑着接了句:“说得你怎么了?突然觉得彭大娘做的饭菜好吃了?放心,咱们去了中南道,有的是好吃好喝的!” 这话一说,其余几人便都哈哈大笑起来,可周衡看着,觉得大家都有点强颜欢笑的样子,想来这句话也只是掩饰之语,当下也不多说什么,自家事情要紧,回去了再仔细琢磨,便转头问贺叔:“爹,那要么,咱们先回去给表哥他们家送信?” 贺叔一听也就势起了身:“好,那咱们先回去,王掌柜,这件事多亏你,要么这样,今晚我做东,请你们父子俩赏脸,咱们一起吃顿便饭?地点你来定,这汤泉镇我可不熟悉…” 说话间跟那帮壮汉告了辞,又一路跟王掌柜相互客气着出来,最后总算是在王记铺子前敲定了今晚一起吃饭的时间地点,才带着周衡和春雨满意地往回走。 到了房间里,还没等沈复出声询问,周衡已经立马拉开了桌前椅子:“贺叔,那彭大娘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要紧事?”一边又拿起桌上茶壶给他倒了杯茶,然后抓紧时间给沈复使了个眼色。 沈复不知所以,但如今他看着周衡便觉得莫名地开心,又得知事情顺利,见她朝自己使眼色,嘴角更是不受控地往上扬,话也是脱口而出:“给我也倒一杯吧。” 这话说得贺叔都不禁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他,沈复有些尴尬,好在周衡并没觉得有什么,还笑着很是自然地回了句:“好呀。” 然后给自己和沈复各倒了一杯。 贺叔便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说了句:“有劳周小姐了,只是此事也是贺某个人事,只得遣了春雨他们。” “那我要不要也回避一下?”周衡一听,虽然对这“个人事”感到有些好奇,但觉得还是得尊重下个人隐私,便放下茶杯起身打算出去:“你跟王爷慢慢说吧,要不我在外头替你们守着门?” 这话说得其余两人都笑了,贺叔摆摆手:“不用不用,其实春雨晨风他们早晚也会知道,只是如今我刚与我那师姐相认,她这些年隐姓埋名的,想来也还是先低调一些为好。” “什么?”相比沈复只是略带惊讶地放下了手中茶杯,周衡是一下就又坐了回去,语气听着还非常震惊:“贺叔,你是说,彭大娘是你失散多年的师姐?!” 还有这等巧合之事? “是啊,没想到我寻找多年一直没有师姐的消息,兜兜转转,却竟然因为这件事找到了她。”说到这里贺叔笑着拿起手里的茶杯起身: “说起来,这件事还得感谢小姐,要不是您,我和师姐定然是要在这汤泉镇擦肩而过也不识了,贺某就借花献佛,以茶代酒,周小姐,多谢您!” “哎呀,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周衡赶紧也起身,摆着双手表示这事根本是无心插柳:“还是你们姐弟俩自己有缘相聚…” 不过说到这里,周衡头一歪,看了下沈复,脸上忽的一笑:“不过也是,要不是我当时胡乱转悠到那王记铺子,又说要租房…嘿嘿,贺叔,以茶代酒不算,改日你得请我吃顿饭!” /74/74711/22858449.html 第八十三章 喜相逢(下) “那是自然!”贺叔朗声一笑:“不仅要请周小姐您吃饭,贺叔还得给您包个大红包!” 毕竟是周家嫡出小姐,又是跟王爷定了亲的,今日跟她父女一场,于情于理,自己得送她一份礼。 当然,王爷还在座,这事就不用刻意拿出来说了,想来他也听得明白。 周衡却没听出弦外音,也不知道这种讲究,一听贺叔这般说,还高兴地直拍手:“真的?说话算话,王爷作证,回头贺叔得给我个大红包!” 这话说的,沈复正待想办法凑个趣,周衡已经高兴地转头跟他表示:“放心,见者有份,等我收到了红包,我也请你吃饭!” “哎哟,合着这是借花献佛了啊,”贺叔旁边瞧着,这位向来端方持重的王爷听了竟然难得地没皱眉,看着似乎还有点想要笑,反正今儿自己找到了师姐心里高兴嘛,便也索性倚老卖老地凑了两句: “不过表小姐,请客吃饭得师出有名啊,敢问王爷这是为何得了您的一顿饭呢?” “呃…”周衡本想说是为了感谢沈复当时及时收留了自己,这些日子又一直罩着自己的吃穿住,但这些事可不能当着别人的面明说,一时间便支吾了起来,憋到最后,也只在屋里两人的注视下有些扭捏地憋出了一句:“嗯,那个,原因是有的,不过我不想说,贺叔你也可以理解为,嗯,反正就是我意外得了你的红包,心里开心,就想要找个人分享呗!” 这话说得沈复控制不住地嘴角一扬,也听得贺叔差点一扶额:这周小姐还真是敢说啊! 再偷眼一看沈复的样子,得,少年慕艾,这位周小姐对王爷的心思是大家都知道的,只是如今看来,王爷对她,呵呵,似乎也有些不一样了呢。 没看两人现在你看我、我看你的,还都一脸笑眯眯,一副你知我知的默契样子,这桌上的气氛都感觉瞬间有些… 人老要脸,贺叔赶紧轻咳一声打破了似乎有些渐浓的旖旎气氛,强行转移话题说起了今日意外相遇的师姐: “师姐之事,我也有诸多疑问,只是当时碍于那些人还在等着签订契约,便也只是匆匆问过她的意思就先回来了,我已跟她说好,等到明日那些人启程再去跟她细说,少不得,今日还得忍耐一时,唉,今日相见,师姐也就比我大个三岁多,如今看着竟然满面风霜,头发都花白了,也不知她这些年遭了多少罪,我这心里啊,当时真是…!” “只是这些年,王爷也知道,我一直在四处打听她的下落,自打当年师姐尊从师父之命成亲,就一直不怎么跟我和师父走动,后来师父他老人家过世,就更不怎么跟我来往了,我本想着,只要她日子过得好就行,哪里知道…唉,不过人找到了就行,说起来,总归是件让人高兴的事!” 一边说一边自认毫无痕迹地擦了下眼角。 沈复没看他,只点头表示:“不错,贺叔你这些年也是花了不少精力在此事上,如今能意外相遇,不仅对你,对阿衡和我,其实也是一件幸事。”说完看了一眼周衡。 “对呀对呀,”见贺叔一副动容的样子,周衡本就觉得有点不知该如何是好,见沈复看向自己,自认接住了对方眼神里交代的任务,赶紧也点头表示同意: “本来咱们就想着要从彭大娘那里看看能不能打听到那帮人的具体情况,如今倒好,彭大娘竟然是你师姐,简直是再运气不过了!” 说完后不禁又回看了一眼沈复,对方朝她微微一笑。 贺叔有点看不下去,没想到经过落水一事,这对小夫妻,哦不,未婚夫妻,竟然颇有些患难之交的感觉了,还你来我往一副心有默契的样子,为此不免想到了师姐当年的一些事情,又联想到如今师姐的沧桑样子,情绪上便低落了下来,说了句:“不错,等到那帮人走了,自当跟师姐好好说说。” “哎呀,好期待啊!”周衡再次高兴地拍了拍手:“怪不得春雨一开始就说彭大娘厉害,我就说嘛,一个看着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怎么会功夫呢—” 正想说搞不好这次就能借着这彭大娘一举识破对方的阴谋,旁边的沈复忽然说了句:“对了,阿衡,刚才晨风差点把你的小狗给喂吐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啥?差点把我的小影子给喂吐了?晨风也太不靠谱了!周衡立马站了起来:“那现在没事吧?晨风在哪?小影子还在他手里?”l “嗯,一时间也找不到别的人,晨风也不愿意让别人看着,说是你交代的,要么你现在过去看看?他应该就在隔壁。”沈复看着她,一脸的恳切表情。 “哦好,那你们俩慢慢谈,我先去看看。”相比之下,彭大娘的事自然没有小影子的健康重要,听到沈复这般说,周衡立马点点头出门走了。 等出了门便有些回过神来了:不对啊,刚才明明是在说彭大娘的,怎么沈复突然就说到了小影子呢?而且真有问题,应该自己刚回来的时候就说啊? 怀着满心的疑虑,等去了隔壁房间里,见到正逗着小奶狗逗得欢的晨风春雨两人,周衡便觉得,定然是沈复想要跟贺叔说什么事,找了这么个借口把自己给打发出来了。 行吧,打发就打发呗,反正大事跟自己确实也没啥关系,周衡便一心一意地上前作势要接晨风手里的小狗: “小影子怎么样?听说它差点吐了?” /74/74711/22858450.html 第八十四章 离开了 “谁说的!”晨风一听表示很无语,手里还把抱着的小黑狗往怀里紧了紧:“这都谁在造谣啊?” 得知是自家王爷,晨风觉得很是无奈,总不能说王爷在造谣吧?但也忍不住跟周衡告起了状:“王爷一直在旁边看着,就跟监督我似的,还一直在挑剔我,我给它喂水说不对,喂东西也说不对,王爷养马是有经验,但论养狗,他也没养过好不好,这么小的奶狗,要想把它养壮,可不得让它多吃点、多喝点嘛,竟然还跟您…表小姐您看看,哪里有什么不妥?小狗子好着呢!” 一边说一边又把小黑狗往上面抬了抬给周衡看了下,小家伙闭着眼睛睡着,小肚皮一起一伏的,看着确实没什么问题。 “哎呀好啦好啦,其实王爷刚才就跟我叮嘱了句,说小影子太小了,不能吃太多,要不然会吐的,是我理解错了。”周衡觉得自己刚才那般说确实不太好,好歹是自己交代晨风照看小影子的,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也难怪他生气,便赶紧想把话给圆回来,要不然还得搭上一个沈复: “我不是担心嘛,关心则乱,没听完话就赶紧过来了,好啦,这件事跟王爷无关,你也别生气了,这样,回头我请你吃饭,还有春雨,好吧?” “不用不用,这都是属下应该的,”怎么能让表小姐请吃饭赔罪呢,晨风这点脑子还是有的,挠挠头起身把依旧在熟睡的小黑狗放进桌上的篮子里: “那我去马厩里看看,这边事情要是了了,午后王爷估计就得走了。” 还是赶紧把这话题给中断了吧,虽然对王爷有些看法,但王爷不也是怕自己照看不好表小姐捡回来的这只小奶狗么,而且现在旁边还有个春雨在场,要是让王爷知道表小姐差点要请自己吃饭赔罪,那回头自己就等着被收拾吧! 可惜,晨风一只脚刚跨出门,刚才坐着一直没吭声的春雨已经冷冷地发话了,嗓门还特别大,想来是故意让他听见的: “表小姐,王爷说得对,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猫小狗,都不能多喂,肠胃太虚,会受不了,以后可不能再让晨风这家伙照看小影子了!” “哎呀没关系啦,”周衡赶紧打圆场:“晨风也是为了小影子好嘛!”又赶紧朝她使眼色,示意她轻点儿声,晨风才刚出门呢。 春雨却撇撇嘴,又朝门口使了个眼色,周衡心知她这是故意说给晨风听的,也是觉得好笑:“反正晨风很快就要跟王爷一起回去了,放心啦,等下次他再来,搞不好小影子已经长大很多了呢。” 说这话时,周衡满心以为自己要在这山间小镇的一间普普通通的民宅里过上一段安安稳稳的小日子了。 而在隔壁房间里,沈复正沉声问贺叔:“当真?所以你也要跟着去中南道那边?” “不错!”贺叔一脸凝重的样子点点头:“因为时间关系,生怕那帮人起疑,当时我跟师姐没怎么多说,只大致问了下那帮人要去中南道的情况,可惜师姐说她只安心做事,不想惹麻烦,碰到他们在议事还会刻意避开,是以对他们的情况所知甚少。” “这宅子虽然咱们租了过来,但听周小姐所讲,那什么何大才子应该是个警惕之人,临走之前肯定刻意清理过,想来正房里也不会留下什么线索,”贺叔给沈复细细分析: “倒是回来的路上,周小姐事无巨细把我不在场时的情况都跟我说了,说里面有个叫老四的人,提到大丈夫四海为家,为的是建功立业、封妻荫子,后来被及时喝止了,我估摸着,这帮看似草莽之人,口气虽然听着大了点儿,但应该也不是无中生有、胡乱吹牛,中南道那边肯定是还有事情需要他们去做,做的还不是一般事,今儿我瞧着,这帮壮汉虽然看着贪财,但也算是粗中有细,断断不是给一般人家随意当做马前卒之类。” “再者,之前的事也提醒了咱们,要不是当时周小姐果断去了那宅子里探查究竟,要不然这几天咱们还在傻乎乎地守株待兔呢,哪里能有什么收获?” “所以我想着,宅子咱们自然是得租着,周小姐在这里守着,她一个姑娘家,这山谷小镇,如今对她来说也算是个相对安稳的所在,有我那师姐在这陪着,还有春雨,王爷你也尽可以放心,对周家也可以交代。” “但光靠这个,那柳湖上杀人的船工也好,乃至幕后策划之人,想要找出来,机会也挺渺茫,这一点,其实王爷你心里也早就清楚,皇帝只给了半年的时间,半年之后,如果皇帝一定要给你指婚,那时如果还未找到凶手,甚至连后面的线索也没有多少,那时又该如何?不说别的,一个欺君之罪压下来,怕是就难抵挡。” “其实这些情况我想你也早就细想过,只是如今老王爷的孝期刚过,明面上你又在给周小姐守孝,加上皇帝还要你继续在兵部担着差使,连带你这回过来,也不过是借着给我探病的由头,多有不便。” “暮云如今担了你身边的差使,那孩子是个能担得住事的,有他在,咱们以后两边联络也顺畅,晨风可以让他来回走动,这孩子心眼实。但要说到去中南道那边,一来那边的情况咱们一无所知,二来,怕是也有些不可测的风险,想来想去,再也没有比我亲自去趟中南道更合适的了。” 见沈复嘴角微张想要说话,脸上还带着歉意,贺叔一笑,伸手在沈复手背拍了拍:“你跟我,还有什么好客气的。再说了,今儿因为周小姐与师姐得以重逢,我这多少年的心愿竟然成了真,阿复,你不知道我现在心里有多欢喜。” “所以啊,一半是为你,一半也是为了周小姐,你贺叔我呀,是非走这一趟不可了!” 言尽于此,这位贺叔是什么性格,沈复自是一清二楚,两个男人之间,彼此也没有什么婆婆妈妈的情绪,当下便也不再说什么,只起身对他行了一礼: “如此,就麻烦贺叔了!” “麻烦什么!”贺叔哈哈一笑手一拦:“这几年在王府养尊处优,你看我,现在简直就是个脑满肠肥的富家翁,今儿扮作周小姐做生意的父亲,倒是一丝破绽都看不出来,如假包换一般,那王掌柜还说以后要多跟我讨教生意经!所以啊,我也早想着得找点事情做做、活动活动筋骨了!” “你不知道,我那师姐,当时看见我,就算我之前都自报家门了,她还怔愣了会儿,估计实在是认不出来了,唉!相比之下,她半头白发,人也瘦得厉害…先不说了,反正以后跟着周小姐,日子安定了,人也会慢慢好起来的。” 沈复看着跟平日里不一样、滔滔不绝说着话的贺叔,微笑着坐了回去:“好,我听您的!” 如此,两人约定了联络的方式,沈复又跟周衡交代了些话,便连午饭也没吃就带着晨风走了,而贺叔则如约带着两个姑娘请王掌柜父子一起吃了顿晚饭。 晚饭可说是宾主尽欢,只是贺叔冷眼看着,那王小哥脸红红的,还一副手脚无措的样子,看来是对周小姐有些意思,而王掌柜则是三句不离夸儿子,什么孝顺,什么顾家,什么纯善,各种好话都通通搬了出来,怕是也认可了儿子的想法。 如此,等回了客栈,贺叔不免多想了想,等到第二天早上送走了那帮人,下午正式接收了那宅子时,心里已经有了思量。 虽说之前已经耳闻沈复对这位周家小姐并无多少心思,但如今经过这两天的观察却发现情况起了变化,那不管未来如何,周小姐毕竟是定了亲的千金小姐,于情于理,自己这临时的父亲还是得适当负起照看的责任。 于是先是借口那宅子住不得人、得请人收拾修整一番,之后则是在收到了跟着那帮人去了中南道的侍卫发回来的信息后又说是侄儿家那边出了些事情,着急忙慌地带着女儿和侄女回了京畿道,满心期望的王小哥失望地发现,其实这位吴家姑娘一天都没在宅子里住过。 相比之下,王小哥倒是有些羡慕那彭大娘,据说吴家虽然自己不来住这宅子了,但也可怜这位无依无靠给人当粗使婆子的老太太,征得她的同意,要她也跟着去京畿道那边的吴家,也算是给了她一个安身之所,另留了个老实巴交的老头看门。 但这老太太脾气也是怪,本来么,大家做前后门的邻居也有一段时间了,王小哥避开自家父亲扭扭捏捏地管她要京畿道那边的地址,说下次万一进货什么的时候路过吴家也可以前去探访一下,之前吴家父女走得急,没来得及给地址。 谁知那老太太真是怪,看着这山里的少年上下打量了几番,摇摇头,竟然就那么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害得王小哥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一番犹豫之下,老太太腿脚还挺利索,便就只能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她上了辆等在街边的马车走了。 那时候,失落至极的王小哥绝对没有想到,在彭大娘的马车驶了将近半个时辰、出了山谷来到了宽阔的官道上,就在不远处的一处路边茶摊上,他所念想的那位吴姑娘,正开心地朝跳下马车的彭大娘挥手:“姑母,这里、这里!” /74/74711/22858451.html 第八十五章 中南道 周衡这会儿脸上并没有抹那有些易容效果的黄粉,看着便很是白皙明媚,而且虽然穿着打扮上只是普通人家姑娘的样子,但一身浅粉色的春衫,配上她那明丽的长相,加上一副活泼的样子,还是让周围经过的人都多看了两眼,尤其是几个年轻人,更是露出了一丝惊艳的神情,为此彭大娘也是赶紧快步走了过来催她上车: “外头尘土大,别给吹着了!” 来之前彭大娘已经从贺叔嘴里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对这位勇猛的周家嫡出小姐也是表示了敬佩之情,两人如今不算熟悉,但见她很是自然地主动开口称呼自己“姑母”,更是心生好感,连带本来一直不苟言笑的脸上也难得地柔和了起来。 周衡其实是个自来熟的,21世纪的上班族,谁还管生分不生分啊,如今又是一副要去中南道类似春游的兴奋心态,见彭大娘如此说,还笑嘻嘻地摆摆手表示:“坐马车好累哦,还是再活动活动吧。”比以前坐长途大巴累多了。 如此,几个人便又在路边摊上喝了粗茶歇了歇,反正前头已经有靖王府的人一路随行那帮人,又有周小姐这位金贵的姑娘在队伍里,中南道也不算远,三五天的行程足够,贺叔觉得不用急着赶路。 之后一行人便上了官道正式向中南道出发了,一开始周衡还挺兴奋,管彭大娘问个不停: “姑母,你以前去过中南道吗?” “没关系,还是叫姑母吧,你这年纪当得起,而且一直这样叫,也不怕露馅。” “中南道没去过啊,那你以前是在哪里啊?西北道?太原?太原我…没去过。”差点脱口而出太原我去过,为此周衡还闪了舌头,赶紧撩开帘子借着看窗外路边风景做掩饰。 彭大娘看着却只觉得这周小姐很是有趣,她一个人在那汤泉镇上做粗使婆子多年,在那之前也多是在市井间过活,对千金小姐的生活并没有怎么接触过,见她如此活泼随和,人又生得好看,自然倍觉亲切,为此倒是兴致颇好地随着周衡的问题说起了当初在西北道时的美好时光。 这一说,赶路的时间就很好打发了,等中午下了马车吃饭,席间得知两个姑娘一直在听师姐“讲故事”,贺叔很是惊讶,要知道,当日初次见面时还算可以,因为两人乍然重逢,师姐也挺激动,算是主动说了些话。 但之后许是缓过劲来了,师姐再没有跟当年那样跟自己无话不说,面对自己的询问也是寥寥数语,到后来甚至可说是冷淡,脸上也一直没有什么表情,想来是这些年过得不易,让她改变了很多。 为此在说服她跟自己一起去中南道时贺叔也是没什么太大把握,生怕师姐借口在此地住惯把自己给一口回绝了,等到她考虑了两天后最终表示同意,贺叔暗自大松一口气,只觉心中再无其他期盼。 不曾想跟周小姐一道也才同坐了这么会儿的马车,师姐脸上竟然就已经出现了久违的笑容。 于是再一次的,贺叔庆幸自己下定决心说服了沈复,让周衡跟着一起去中南道。 要知道,当时刚提了个头说让周小姐跟着自己去中南道,方便辨认可能会在那边出现的贼人,就被沈复一口回绝了,皱着眉头的态度很是坚决,语气也很不好,表示没有商量余地: “贺叔,此事不可行,不说别的,周家那边我要怎么交代?答应了姨父他们要护得阿衡周全,到汤泉镇都已经是借口送她到庄子上来养身体的,回头周家那边派人来探视,你让我如何回复?” 好在自己当时也是做了准备的,先是提了那前头铺子里王小哥父子俩的意思,委婉地暗示他一个姑娘家在外的某些不可测风险,眼看沈复听了后有些犹豫了,便又趁热打铁赶紧说明,说此事已经征询过周小姐意见,她也已经同意了,为此,一脸懊恼的沈复是罕有地在自己面前露了情绪,直接甩着袖子挂着脸气冲冲地去找了周小姐。 后来的结果却是如自己所料:前后不到半个时辰,靖王爷就一脸复杂表情地出来了,而后面则跟着个满脸笑容一边安慰他、一边却又表示很期待去中南道的表小姐。 当时自己看在眼里,顿时觉得先前不让周小姐留在汤泉镇的决定是正确的,本来沈复堂堂靖王爷,向来只有别人听他的,但如今看来,这位周小姐竟然能这么快就说服他,可知在他心目中早已非一般分量之人,那就更加不能让她因此而留在汤泉镇、沾染上某些不必要的是非了。 虽说两人的婚事为时过早,有些事情也确实需要顺其自然,但能预知的麻烦也还是早些躲开为好。 当然,带着周家小姐到中南道也不是说毫无风险,毕竟,根据前方传来的消息,那帮人一路上又会合了一拨人,言谈之中听着也是有些不寻常,贺叔隐隐觉得,此事背后真相或许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复杂。 好在如今看师姐跟周小姐相处融洽,师姐虽然性子有些执拗,但对入了她眼的人,向来都是掏心掏肺,贺叔便又暗自宽慰自己,有春雨和师姐两人护着,他日这周家小姐应该能跟来时一样,跟着自己安然无恙地回京,也算是对沈复有个交代。 …官道繁忙,中南道跟京城也离得不算远,一路上听着彭大娘的故事,又是走走停停、吃吃喝喝的,等五天后的中午时分马车终于到达中南道主城,周衡不但不觉疲累,等到了客栈住下,也还是一脸期待地在饭桌上询问:“姑母你要歇午觉吗?” 这话问得彭大娘有些尴尬,好在周衡一看也就反应过来了:“这几天一直在马车上晃来晃去也挺累的,还是歇一歇吧!” 虽然大家都是时不时地在马车上打盹,不过彭大娘年纪大了,可能还是得多歇一歇,才能继续讲那些异域风光和有趣的故事。 至于自己,周衡看一眼旁边的春雨,朝她眨一眨眼睛,如今相处了这么些天彼此早就有默契了,后者心领神会,:“表姐,我还好。”想出去逛逛。 这话自然是正中周衡下怀:“我也还好,那什么,爹,你们要不歇个午觉,我和阿雨出去随便逛逛吧?” 行吧,既然能降住靖王爷,如今自然也拉得拢府里的丫鬟,贺叔不想在这种事上对这位表小姐太过管束,再者,自己本也想要借这个时间跟师姐好好说说话,又想着这大白天的街上逛逛应该也不至于出什么事,便叮嘱了一番后同意了。 于是两个姑娘便在饭后手拉着手高高兴兴地出门了。 等傍晚时分两人又开开心心地带着一堆小吃街上买来的吃食回到客栈,却见贺叔和彭大娘两人都面色凝重,周衡没料到是这么个场面,一边往桌上放那些吃食招呼两人吃,一边低声问道: “怎么啦?难道被他们发现啦?” “那倒不是,”贺叔怕她担心,先给了否定的回答,之后才给她低声解释: “那帮人到了这中南道,早有人接应,带着他们住到了城北的一个院子里,咱们的人盯了几天都没看到有什么人进出,不过到了昨天早上,却发现有一个认识的人到了这院子里。” “是何大才子?”周衡脱口而出,见贺叔微微笑了笑,便知自己猜对了,也没觉得有什么:“反正咱们也就认识这么几个人嘛,之前也听说那何大才子先出发了往这里来,自然也是先到达的。” 贺叔点点头接着说道:“那姓何的在里面倒是呆了没多久就出来了,咱们的人便一路跟着他,结果却发现,这人最后竟然进了总督府!” “总督府?”春雨顿时觉得有些棘手,这事要是跟中南道最大的官有关联,那事情就麻烦了。 “总督府!”不明所以的周衡则很是兴奋,果然啊,原来沈复是被总督家的小姐给惦记上了,不过倒也合理,土霸王当习惯了,以为京城也跟自己家一样,想干嘛就干嘛,这才有胆子大白天地行凶呢。 本来一脸凝重的贺叔,不曾想周衡是这副表情,一时间也是不知她到底在想什么,顿了顿,才有些迷惑地问道:“这总督府背后,阿衡,你知道是何人吧?” /74/74711/22858452.html 第八十六章 有心人 我不知道啊,周衡差点脱口而出,好在跟之前一样,总算在最后关头刹住了,含含糊糊地回了句:“嗯,总督府权势滔天,怪不得!” 贺叔自然不知道她内心所想,还点点头不以为意地接了句:“不错,还真被我猜中了,没想到果然是跟三公主有关系。”一边说一边揉了揉额头,有些头痛的样子。 啥?三公主?三公主跟这中南道的总督府有什么关系?周衡这下连含糊其辞的话都不敢说了,只跟着轻轻“嗯”了声算作回应。 贺叔却想着这么简单明了的事周家小姐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当时自己跟沈复在外书房的推测没跟她提过,既然如今话都说到这儿了,便把当日的想法跟她大致提了一提。 周衡自然是赶紧打起十二分精神认真倾听。 听完了,理了下思路,也算是大致明白了这总督府的背景,没想到竟然是当今太后的娘家三公主的外祖家,甚至可说是名义上的皇帝外祖家,皇帝貌似不是太后亲生。 不过听贺叔的意思,这位皇帝非常敬重当朝太后,对太后所出三公主这位妹妹也是疼爱有加,周衡听着,毕竟以前也看过一些宫廷剧,估摸着皇帝跟太后年龄差不了太多,三公主还在适婚年龄,又是贺叔嘴里的皇帝幼妹,反正古代皇帝换几个皇后的事挺寻常。 不过年龄差什么的不在周衡的注意力范围内,如今她心里最想的其实是立马站到沈复跟前去揶揄他一番: 我就说嘛,桃花运不错哦,没想到竟然真的被公主给看上了,而且还是太后所出嫡公主,皇帝最疼爱的幼妹,可喜可贺呀! 要是沈复就在跟前,不知他听了会是什么个表情,嘿嘿,也不知会不会脸红,想想就有趣! 可惜那人现在不在跟前,遗憾之余,周衡只得跟屋里三人抒发下自己的真情实感: “其实,王爷跟公主联姻,也挺好的呀,既然皇上对这位三公主妹妹如此疼爱,王爷如果成为了他的妹夫,以后靖王府不是更有前途么?” 要是沈复在,自己还是会说那句话:要么就从了吧!也不知会不会让他恼羞成怒,嘿嘿! 周衡甚至想着,如果这总督府志在必得,到时是不是可以再尝试着跟沈复沟通一下,他娶他的公主,而自己可以试着去说服下周家放弃婚约,然后皇帝为了自家亲妹的幸福,应该会给已经没落的周家再赏赐点什么,譬如给周衍或者那几个看着也没什么坏心眼的纨绔哥哥们升点官。 至于自己么,当然是从沈复那里趁机得到那马首黑玉雕,从哪里来就麻溜地回哪里去,如此,你情我愿,各得其所,皆大欢喜! 周衡想得简单,皇帝疼爱幼妹,一心要给她找个好驸马,沈复就算是王爷,那还能抗旨不成?更何况三公主后面还有个总督府在撑腰。 至于沈复之前跟自己所说的感情之事,虽然有点遗憾,但万一两人之后相处出了感情呢?跟他爹娘那般恩爱也不是不可能啊,试一试才知道嘛! 想到此,周衡还故意装出一副自己对这总督家的情况有所了解的样子添油加醋了句:“而且三公主长得很美啊,王爷不亏!” 美不美的本就是主观性的感觉,说这话露不了馅。 贺叔不以为诈,听了却不免多想了想,本能地以为定然是周家小姐吃醋了,赶紧帮沈复说话: “阿衡无需多想,王爷真要有心,根本不用等到现在。” 那样的话,还有你们周家你周小姐什么事? 周衡一想也对,正打算略过此话题,旁边一直坐着没说话的彭大娘,这时候却忽然冷笑了声: “是啊,真要有心,哼!” 这话说得两个姑娘不知何意,连贺叔也是一头雾水:“师姐你…”算是在帮王爷说话么?但语气听着怎么有点不对啊? 彭大娘却再次闭口不说了,只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继续。 贺叔如今对这位久别重逢的师姐有些小心翼翼,这几天见她虽然对同一辆马车上的两个姑娘和颜悦色,但跟自己其实没怎么说话,一副不太想搭理的样子,如今听她语气不对,自然也很识相地选择不再追问。 周衡却想到了别的,以为彭大娘是在提醒自己,想了想,便试探着问道:“姑母,你的意思是,如果那三公主有心,其实现在也未尝不可以?” 这话问得彭大娘一噎,待到想到解释,看着周衡那张虚心求教的脸,尤其是那一双黑白分明看着很是无辜的漂亮眼睛,终是在心里叹了口气,笑着抚了抚她的头安慰道: “我也就是这么随口一说,我一个乡下老婆子,懂什么呀,王爷定是对那公主无意,放心好了。” 这话说得贺叔和春雨都心里一松,周衡却没理会这句话,只笑着抬头分辩道:“什么乡下老婆子,姑母你又不老,我跟你说,你这头发啊,其实是少白头,跟年纪没什么关系,我以前…嗯,就是我们家里,也有这么个人,才二十多岁,头发就白了很多。” 现在算是知道了,这位彭大娘其实年纪并不大,也就四十出头,可能是这些年过得不容易,要不然不至于头发白了这么多。 可惜这个时代应该没有染发剂,周衡有些遗憾地想道。 旁边一直安静不说话的春雨却在这时说了句: “其实可以染一下的,我娘也有白头发了,我爹后来给她买了乌头膏,晨起梳头时抹一些,头发变黑不说,我娘说味道也好闻呢。” “那咱们明天就出去买吧!”周衡一边朝彭大娘笑笑示意,一边跟春雨说道,反正就是逛街时顺带的事。 “阿衡有心了,回头我自己上街去找找看吧!”彭大娘听了很是感动,顺便冷冷地瞥了眼旁边默不作声的贺叔,对方有些莫名其妙,但也深知此时最好隐忍为妙,便轻咳一声想把话题再扳回到总督府来: “这件事,我总想着,怕不是就三公主要嫁入王府这么简单,你们还记不记得,当时那什么老四,不是还说要建功立业封妻荫子么?这帮人看着不像无知之人,就算跟着三公主此番立了功,难不成就肖想着要因此能封妻荫子了?那也太异想天开了!” “再还有,那何大才子,分明是跟这帮人不对付的,他既从总督府里来,如果都是为了三公主做事,那似乎也犯不着这么泾渭分明啊?” “那也许是私人恩怨吧?”周衡觉得贺叔有些太谨慎了:“可能何大才子一心要当头,但那帮人又不服他,总督府那边也知道他们合不来,便刻意分开了他们。” 这也算说得过去,贺叔想了想,决定先把这个想法搁置一旁,但另外一个想法,还是要跟周小姐说清楚的: “按说到现在为止,反正明面上他们已经顺利把你除去,这事就到此为止了,但为何感觉还是到中南道来待命的样子呢?而且你们还记不记得,这些人其实并非中南道本地人,连此地吃不吃辣都不知情?阿衡,这还是你告诉我的,后来也听他们有提及。” 这一说,周衡也记起来了:“对呀,他们当时还挺好奇的样子,如果不是这边的人,那好像…有点舍近求远了啊?” “如果按饭菜口味,”彭大娘这时也插了一句:“他们应该是京城那边的人,说话口音也是。” “没错,”周衡回忆了下:“之前那船工,也是京城口音,要不然,黄嬷嬷她们定然听得出来。” “所以,”贺叔皱着眉头表示这件事很是可疑:“按说总督府确实不用舍近求远,那帮人看着也不像是过来避风头的。”要避风头也不用等到现在。 “所以贺叔你的意思是,其实这些人过来是为了别的事?”周衡觉得只有这么个可能了。 “不错,”说到这里贺叔一脸凝重:“此事当时咱们没有想得太深,这几天我在路上反复想了想,总觉得这背后不简单。” “原因不可知,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此事定然跟三公主有关系,跟咱们靖王府也有关系。” “之前王爷说要给周小姐守孝,皇帝给了半年的期限,说半年过后就要让太后赐婚,你们说,皇帝对此事是否早已知情?” 这话让周衡等人面面相觑,皇帝怎么想,她们怎么知道?而且皇帝知道跟不知道有什么分别? 见其余两人不像要开口的样子,想了想,周衡谨慎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我觉得,这件事皇帝应该不知情,或者说,起码在三公主这边,她们觉得皇帝不知情,要不然,这来来回回的折腾,说不通啊?” “而且贺叔你刚才还说,他们到这边来应该还有别的事,那如果皇帝知情,他们还要忙乎别的什么事呢?半年后太后直接下旨让沈复跟她女儿成亲就是了啊!” 有权势在手,直接简单粗暴让沈复从了完事,嘻嘻。 /74/74711/22858453.html 第八十七章 无意事 21世纪的姑娘想得简单,而且如今在她心目中,回家见外婆这事大过天,沈复一个古代王爷,虽说对他也挺有好感,高富帅么,谁不喜欢,但两人各方面差距太大,而且继续跟着他,谁知道后面还有什么风险? 现在已经知道是三公主看上了他,皇家可惹不起,周衡觉得自己还是麻利一点、早点滚回21世纪过自己的刷剧、玩手机、点外卖的美好生活比较好。 而且因为跟沈复深谈过知道了他对婚姻一事的要求,想来这人应该不会轻易就范,要不然,皇帝、太后、三公主,都是权力最顶端的人物,直接找他面商不就行了,何苦还来做这么一个迂回的圈套一般? 所以周衡觉得挺放心,一来沈复定然是不从的,二来么,最大的boss皇帝应该也不知情,而太后母女可能有些未可知的忌惮,不敢直接找皇帝或者沈复询问他的意愿。 如此,虽然一开始敌在暗我在明,但现在已经是我在暗敌在明,事情就好办了。 想到此,周衡觉得:“那咱们还是先等着吧,这帮人既然要建功立业,自然很快就会有动静,兴许,是想着要帮总督府立个什么大功,然后总督府在跟皇帝讨要封赏时趁机提出让三公主下嫁沈复的要求?” “没错!定然是这样!”周衡觉得自己摸到三公主那边的思路了,这样才能解释那帮人说的“建功立业、封妻荫子”啊,或者说,总督府这边定然也是以此为诱饵的,要不然,光是跟靖王府结亲可不算建功立业,而只有跟皇帝那边有关联才有封妻荫子的可能。 “而且吧,”见屋内其余三人此时都在认真听自己,周衡有点小得意,看来自己思路还可以啊: “那何大才子,我觉得应该是总督府的人,算是智囊团之类的,而且算是亲信,要不然当时不会直接跑到那死去船工家里造谣,但其余的人,其实跟总督府没什么相关,兴许还是他们为了不让大家察觉、特意从京城那边招募的,打的旗号便是有朝一日能让他们封妻荫子,如此,两边的人相互看不顺眼也在情理之中了。” “而当时柳湖上那杀我们的船工,应该跟招募的这帮人是一伙的,毕竟要对柳湖的情况很是熟悉,口音也要不让黄嬷嬷她们起疑,而如果出事被发现,大家一般也不会想到会跟远在中南道的总督府有关系,如此便可以不留下什么痕迹。” “只是他是杀人凶手,目标最大,以防万一,肯定是当天就逃出京城了。其余的人则待在汤泉镇,待了几天见没什么事,便再按原计划让他们过来中南道继续做事。” “现在想来,当时那河道两岸都没什么人,兴许也是为了方便他上岸逃跑,只是刚好我运气好,也因此而得以没被发现。” 是了,正是如此,一切都解释得通了,包括当时黄嬷嬷等京城土著并没有发现船工的异常,包括后来何大才子在死者家的造谣,以及为何没有在汤泉镇宅子里找到那杀人凶手,人家早就跑到这中南道来了好不好? 想到这里,周衡也是深吸一口气:“看来咱们要在这中南道好好地待一段时间了,原来三公主的根据地在这里。” 周衡先是对沈复直呼其名,这让贺叔不禁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两眼,看来这位周小姐对此事也是上(吃)心(醋)了啊,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听闻这位周小姐对靖王爷是一往情深,如今确定三公主要跟自己抢夫婿,可不得急了眼么。 后来听她分析得头头是道,心里又觉赞赏,看来这位周小姐以往是被深宅大院的生活给耽误了啊,没想到一朝落魄,不但能若无其事地迅速适应这等奔波在外的生活而毫无怨言,还能帮着自己出谋划策,怪不得之前能说服王爷、跟着自己来这中南道。 当然,当着春雨和师姐的面,贺叔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暗自提醒自己,回头得跟这位周小姐再私下帮沈复解释一番,别说是皇帝亲妹了,就算是皇帝亲生的女儿,沈复也是不愿意的,倒不是说当了驸马就行事不便,本朝对驸马并无约束,这从当初那位昭怀公主的驸马被武帝封为镇国公就可见一斑。 但靖王府作为异姓王,本就是个特殊的存在,自老靖王爷起就立誓只做纯臣,以效忠皇帝为第一要义,惟其如此,才能保得王府平安更替,如果跟皇室有牵扯,哪怕只是驸马,但焉知公主背后又是什么错综复杂的关系? 如这周家小姐所说,中南道这边还有“建功立业”的后续,可本朝自武帝以来,边疆安定,百姓安居,连带老天爷都赏脸,这数十年来也没有什么大的天灾人祸,除了当年那帮西北边境来犯的蛮族,后来也被老靖王爷打得差点灭族了,并无什么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 贺叔自认这方面自己想得更长远,皇家的人没一个是简单的,要说总督府只是单纯为了帮外孙女达成嫁入靖王府的心愿,贺叔觉得没法相信,毕竟,三公主性情为人如何自己不了解,但那位当年帮助皇帝登上大位的当朝太后可不是吃素的,这一点,如今再回想当初周家人进宫求赐婚时的情形,也可见一斑。 照老王爷当时回来跟自己所说,周太夫人撂下一张老脸进宫去求太后,可太后并没有痛快答应,借口要跟皇帝商量。 如今看来,兴许当时太后就有自己的打算,毕竟那位三公主也就比周小姐略小个一两岁,也在适婚年龄,而号称对三公主这位幼妹极为疼爱、对太后这位嫡母也一直敬重有加的皇帝,却并没有因此而让肥水先流自家田,听闻周太夫人进宫后更是直接召了老王爷进宫并主动提及了这门婚事,后来更是说服了觉得周家门第太低的太后娘娘,可说是一力促成了此事。 有些事经不得细细推敲,当初太后娘娘给的理由冠冕堂皇,说是心疼沈复这位侄儿,觉得周家小姐一个五品官的女儿配不上他一个王府世子,而皇帝却跟老王爷说是感念周家祖上那位贵太妃的功绩,又感慨曾有公主下降荣耀的周家的没落,表示想要拉周家一把,又说周沈两家本就是亲戚,亲上加亲也未尝不好。 皇帝都这么说了,老王爷虽然当时来不及细想,却也觉得周家并非不着调的人家,这些年多有来往,周家小姐也是个好姑娘,便也就痛快应了。 只是后来没想到沈复反应有些大,听老王爷几次感叹,似乎是周家小姐剃头担子一头热,为此有些后悔当时答应得太过草率。 后来老王爷病逝,沈复要守孝三年,这让自己也为他松了口气,毕竟如果当时就成婚,搞不好也只是徒增一对怨偶。 当然,如果两人三年前就成了亲,倒是没有现在的这些事了。 不过也不一定,既然三公主那边有胆白日行凶,焉知嫁入王府的周小姐会不会还是得个意外身亡的结局呢? 想到此,贺叔顿觉太后母女都非良善之辈,这总督府也是为虎作伥,定然是那太后眼看自己女儿快要被蹉跎了,刚好三公主又属意靖王爷,便纵着她对周家小姐下了手。 但是皇帝会乐见其成吗? 她一个只有个公主傍身的皇太后,虽说当初皇帝登基得了她的助力,但如果三公主真的嫁入靖王府,如果能得沈复这等佳婿,在皇帝面前想必也会更有分量。 那,一个总督府,一个靖王府,强强联合,一个管着中南道,一个对西北道有实际影响力,贺叔觉得,怎么想,都觉得皇帝不会乐意看到。 但你要说皇帝对此一无所知,贺叔又谨慎地觉着不好说,从他对沈复只给半年期限的话来看,也许半年后下旨让他迎娶三公主也未可知。 当然,也许这下旨也是因为太后等人的推波助澜,譬如说…总督府这边“莫名”做了什么大功绩? 想到此,贺叔只觉整个思路豁然开朗: 所以柳湖除掉周小姐只是开始,之后这中南道发生的事,兴许才是太后母女那边所谋之事最为关键的一环,虽然目前不知何事,但如果事情成了,对那帮人来说,可以得个大功劳,借此让皇帝对他们有所赏赐,“封妻荫子”,而总督府则可以借此通过太后之口对皇帝提要求了。当然,要求便是让皇帝答应三公主和沈复的婚事。 真是好谋算! 没想到啊,贺叔很是感慨地轻声一拍桌子:“不错,今晚我就写信派人送回京城,让王爷再多派点人手过来!务必要把这帮人后面所做之事给看紧了!” 周衡听了自然很开心,可以啊,那样的话,就算找不到那船工又怎么样?知道沈复不愿意娶三公主,如果自己帮他防范于未然了,那后面岂不是可以顺理成章地要求他把马首玉雕给拿出来、然后跟那滞留在21世纪的周家小姐再换回来、沈复就可以按原来的婚约跟周小姐成亲以绝后患了。 本来沈复看着很不想给自己拿传家宝的样子,为此在自己说服他来中南道时也还是“顺带”着提了提,结果那厮脸色变幻不定,到最后也还是没吐口同意。 但如果知道三公主如此对他机关算尽、不达目的不罢休,那自己帮他破了这等阴谋,怎么着也得答应把宝贝玉雕给拿出来了吧? 周衡越想越开心,便高兴地提议道: “那明天咱们去吃桃花鱼吧,下午我和阿雨已经打听过了,这里确实有条桃花江,桃花江里就产桃花鱼,味道据说可鲜了!明儿我请客,哦不,应该贺叔你请客,咱们找家酒楼,好好尝一尝,怎么样?姑母,阿雨,你们同不同意?” 这话说得其余两人也都笑起来,贺叔看了下师姐难得一露的笑脸,便也笑着应了: “好,那今晚早点休息,明日中午咱们去吃桃花鱼!” /74/74711/22858454.html 第八十八章 桃花运(上) 当晚贺叔也是忙碌,先是写了信说了猜测,且特意点明了以周衡的想法为主要参考,鉴于事关重大,又涉及皇家人,便特意让其中一个侍卫快马加鞭带往京城面交沈复,以免出错。 接着又召集了其余侍卫,再仔细交代了一遍务必要盯紧宅子里那帮人,同时又按照先前猜测腾出了两名侍卫去总督府那里盯着,看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动向。 之后第二天一早,在跟周衡等人一起吃早饭时,又说了要租一间宅子住下来的打算: “照眼下情形,这边的事不知何时能了,我是想着,咱们在这客栈先住几天,有空也转一转,看有没有合适的宅子,如果这几天有需要,咱们就看情况租一间。” 这话挺有道理,周衡表示同意,顺带着想起了汤泉镇上的那间宅子:“照昨天咱们的推测,人都到这边来了,那边想来也不会再有什么进展了,好在那宅子租金便宜,时间也不长,也不算有什么损失。” 贺叔见她并未提及前头铺子里的王小哥,心里不禁一笑,想着那王小哥也不知如今还有没有在继续盼着自己父女俩回去,听师姐说,出发前还管她打听所谓自家在京畿道的地址,但汤泉镇其实应该不会再去了,希望那位王小哥能很快断了这番无望的念想,也希望他日万一相遇,王小哥已认不出恢复世家千金本色的周小姐。 而且就算以后要回去,照这位周小姐如今嘴里念叨的,应该也是直接去温泉庄子上了,毕竟那里有她之前捡来的那条小黑狗,因为太小了这次没带到中南道来,交给了留守在庄子上的小丫鬟春桃那里让她帮忙养着。 也许如今春桃已经带着狗回到了京城王府那边,贺叔本想在昨晚的信里替周衡问一句,又想着当时沈复一脸不太愿意放她来中南道的样子,想了想最终还是作罢了。 好在周衡自己也知道,小影子太小了,不适合长途奔波,而且刚到这中南道,这边的风土人情乃至气候都跟京城那边有差别,跟春雨两人也是一时新鲜,连带吃过早饭后又说要出去逛逛,并没有怎么惦记那条小奶狗。 “老婆子也想出去走走,”彭大娘见贺叔有点踌躇,似乎不太放心两个姑娘自己出去,便主动说了句:“你们俩可有想要逛的地方?还是就是在附近随意走走?” 周衡听了,便看一眼旁边的春雨,笑着说了句:“我想去看下总督府,姑母如果一起去,那最好不过了。”只是单纯有些好奇那三公主的外祖父长什么样儿。 贺叔沉吟了下,最后表示:“那要么桃花鱼就晚上去吃吧,一来一去的,没得耽误时间,白天就你们自己打发时间,下午我再好好问问,这附近哪家酒楼做得最好。” 于是兵分两路,贺叔自有他的事情忙,三个女人则收拾了一番,高高兴兴地坐上了马车往总督府门前去… 行了小半个时辰才到了气派的总督府门前,只是这府门前是条非常宽阔的大街,虽然府门紧闭一直没动静,门前倒是人来人往挺繁华的,三个人在不远处傻看了会儿,没觉得有什么,周衡便提议: “咱们还是找家茶楼坐坐吧,这么看着也看不出什么来,又进不去。” 当然看不出什么啊,这才多久,又大白天的,人家才不会专门挑你来的时候做事情,春雨在心里默默吐槽一句,不过她也牢记着沈复当初交代的话,凡事听表小姐的,是以这会儿也还是点点头跟着周衡进了同一条大街上的一家茶楼。 三人穿着都很普通,但为了方便说话,周衡还是挑了个楼上的雅座,以至于给他们进来上茶的伙计都不禁多看了她们两眼,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周衡长得好看,等说了两句话后见周衡很是健谈,那小伙计便也笑着问了句: “几位客官是第一次来中南道么?” 周衡正想着要找他问问话呢,见这位也就十三四岁的少年问起,便笑着点点头:“对啊,我们是从京畿道过来的,今儿特意来看气派的总督府呢。” 这也算当地的地标建筑吧?周衡想着,就跟21世纪游客去那些地标建筑打卡一样,来此地看总督府的人应该也不少吧? 果然,那伙计一脸见惯不怪的样子,还跟她们解释:“总督府自然是气派的,咱们的刘总督可是太后娘娘的父亲、三公主的嫡亲外祖父呢。” 又压低了声音颇有些得意地加了句:“听说皇上也对总督敬重有加,逢年过节的,您要是凑巧,还能看到京城那边过来的马车队伍,上面满满都是宫里的赏赐。” 看来太后和皇帝明面上还是挺母慈子孝的,周衡跟其余两人对看一眼,又问他: “那公主殿下有来过这里吗?三公主是不是长得跟仙人一般?” 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呀眨,一副很是好奇的样子。 看来京畿道过来的也是土包子嘛,不过这个姐姐长得好看,好看的人无知一点还挺可爱,小伙计决定在她面前显摆一下:“那是自然,公主殿下孝顺着呢,不过公主天颜不是咱们这等小老百姓能见着的。” 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周衡心知他在吹牛,反正就是个跑堂伙计,想来也问不出什么,便不再就这个话题继续问下去,又以一个游客的姿态问起了桃花鱼: “听说你们这里有条桃花江,江里产一种桃花鱼,味道很好,极为鲜嫩?” 这话自然是伙计的业务范围,一听便放下了茶壶说了起来: “桃花鱼可是咱们中南道一绝,味道非常好,而且别的地方的鱼,哪怕还是中南道所产,就是不一样,一吃就吃得出来,也是怪了。” “大家都说,主要是桃花江水好,清凌凌的,冬天温暖,夏天凉爽,鱼儿肉质自然紧实鲜美,不瞒几位客官,尤其是这位姑娘,您刚进来时,我还以为您是桃花江那边来的呢。” “为啥?”三人顿时都有些好奇。 那小伙计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大着胆子说了:“桃花江可是中南道的美人窝啊,净是像姑娘这般生得好看的!” “真的吗?”没想到这位好看的姑娘听了不但没有羞涩或者恼怒,竟然还开心地笑了:“谢谢!看来以后咱们要找时间去那桃花江好好看看美女们!” 周衡这话听得彭大娘一笑,小伙计拍马屁拍到马脚上去啦,便也笑着附和了句:“对哦,是得好好去看看美人窝!” 春雨则笑而不答,内心却想着,看来以后是要寸步不离地跟着表小姐,表小姐人生得好看,性子又随和活泼,之前一个王小哥对她颇有些意思,现在连带一个跑堂的小伙计都敢大着胆子当面夸她,也不知在这中南道待多久,又是桃花江又是桃花鱼的,别没的再招惹了什么桃花运,还是得多留点心了,回去也好对王爷有个交代。 主意打定,之后又听周衡问那伙计城里哪家酒楼桃花鱼做的比较好,却不想,那小伙计摇摇头表示:“几位客官如果时间宽裕,还是去往城外桃花江边的酒楼比较好,当天早上捕捞的桃花鱼,现杀现做,味道是最好不过的。” 又说了家江边酒楼的名字:“那边是我们掌柜他兄弟家开的,价格公道,如果报上咱们茶楼的名字,价格上还能减一减,几位客官如果信得过,可以去吃吃看,只是那酒楼位置极佳,需得早点去,去晚了江边雅座的位置就没有了。” “桃花江边风景极佳,运气好,还能看到江上渔夫一边捕捞一边唱歌,就着一江风景吃桃花鱼,极为风雅。” 好吧,是我会错意了,春雨心里不禁乐了,原来只是个想要多做点生意的伙计,怪不得刚才一直要把话题往桃花江上引呢,合着就是想要我们去他们家酒楼吃那桃花鱼,哼,这种生意口,说什么现杀现做味道更好,还说什么一江风景,渔夫唱歌平白无故被如此利用,那江边雅座定然是价格贵得离谱。 其实只要想一想,又不是中南道到京城,不就是个城里城外的距离么,城内的酒楼难道是傻子?不也是一早从江里捕捞上来的? 就算不是当天捕捞,只要是活鱼,还能有多大差别? 春雨很是不屑,对那桃花江一点都没兴趣,偏周衡听得很是来劲:“哦?唱什么歌?他们怎么捕鱼?” 可以啊,没想到古代也这么会做生意,这不就跟21世纪某些景区雇人摆拍一个套路么? 但是游客们愿意啊,也不知那桃花江边有没有人在对此吟诗作画,要搁现代,那就是一堆人对着拍照呢。 “这个…眼见为实,姑娘还是自己亲自去桃花江边感受一番吧!”小伙计其实自己并没有去过,只是照着东家吩咐,不过他为人机灵,话到嘴边改成了让她们自己去实地感受一番。 “行啊,那咱们改日去一下!”周衡一拍桌子,兴奋地表示就这么定了。 /74/74711/22858455.html 第八十九章 桃花运(中) 看了下春雨有些无奈的表情,彭大娘抿了抿嘴偷笑了下,这位周家小姐果然是世家千金第一次出门,见什么都新鲜,其实真去了那桃花江边便会发现,搞不好那里桃花鱼的味道还不及她们周家府上厨子做的呢。 不过,不管怎样,周小姐看着天真又善良,反正在这中南道其实也没什么事,还不如去城外逛逛,想到此,彭大娘便也附和了句。 这下春雨更无奈了,皱着眉头眼睛盯着彭大娘:“姑母,姐姐怕水,您怎么给忘了?” 对哦,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都给忘了! 彭大娘顿时很是抱歉地看向周衡:“哎呀,姑母年纪大了记性不好,阿衡啊,你还是—” “放心啦姑母,我不怕水,我又…”不是怕水,是怕那船工好不好?想到此,周衡只得临时改口补了句:“又不下水,放心,只是在江边酒楼里赏景吃鱼嘛,没关系的!” “客官们放心,”那旁边站着还没走的小伙计眼看就要说成一单生意了,自然也是帮着周衡说项:“咱们家的酒楼虽说是在江边,但离江边还隔着一大片桃花林呢,而且姑娘要是怕水,酒楼有两层,大可以上二楼雅座,位置高,地方又敞亮,赏景是最好不过,远远地看着那些打渔的船只,也不用害怕。” “哎我问你,”周衡听到打渔的,便又问了他一句:“就只有渔夫,没有渔女么?” “渔女?”小伙计表示自己都没去过桃花江,哪里知道得这么详细,不过本着被掌柜所要求的对顾客们要事无巨细有问必答的标准,还是含含糊糊地答了句:“我自己是没见过,但听说那边是有的,只是比较少,不一定能见到。” 有没有渔女周衡本也不是很在意,听到小伙计这么回答,便也就不再理会了,只问起了茶楼的吃食:“你们这里是怎么个吃法?可有价钱明细单子?” …三人在茶楼里坐了快两个时辰,中间那掌柜的听说有这么几个想去桃花江吃鱼的外地客人,还亲自过来了一趟,说他今天下午刚好就要派人去他兄弟酒楼那边,如果周衡这边能确定下来,那他就顺道跟酒楼那边说好,到时给她们留个最好的江边雅座,桃花鱼也给她们挑最肥美新鲜的,价格更是好说,定然是最实在的。 在掌柜的巧舌如簧下,最终周衡三人答应第三天就去那桃花江边吃鱼,为此,掌柜很是高兴,下楼后还吩咐那机灵的小伙计去柜上支点碎银算作奖赏。 “哎呀,”等那茶楼掌柜下楼了好一会儿,惬意地嗑着瓜子喝着茶的春雨才想起来:“咱们晚上不是也说要去吃桃花鱼么?后天又要去,那太浪费了!咱们赶紧回去吧,不知道贺叔有没有已经定了什么地方。” 周衡却不以为然:“没事,定了就定了,刚好,咱们也可以比较比较,到底是不是跟那掌柜说的,城里城外的味道就是不一样。” 如此,到了晚上去了贺叔定好的酒楼,几个人吃了价钱不算便宜的桃花鱼,觉得味道确实挺好,对后日的桃花江之行便也有了期待之心,想着既然是江边现捞的鲜活之鱼,味道定然还要鲜美。 可惜等到后日早上四人一起吃早餐时,那边负责监视宅子的侍卫过来禀报,说里面的那帮人似乎也在准备出门,听得贺叔立马放下碗筷表示不能再跟着她们出城了,得过去看看。 三人一阵遗憾,但也无可奈何,毕竟正事要紧。 好在后面竟然峰回路转,就在周衡三人到了之前算是预订过的那家酒楼、受到那家掌柜的热情接待并亲自带着他们到了二楼靠江的雅座坐下不久,贺叔竟然神奇地进来了,两个姑娘自然都是喜出望外,连带彭大娘也难得地开了金口问了句: “咦,阿佐,你怎么又来了?那边没事了?” 阿佐?之前可都是“你、你、你”的,两个姑娘有些八卦地相互对看一眼,又很有默契地笑一笑没说什么。 贺叔也一副高兴的样子,是以并没有注意到两个姑娘的小动作,只对着彭大娘解释道:“没想到那帮人竟然也是到这桃花江边来,沿着江边往上游的一个村子里去了,我已派了人跟着,先到你们这边来看看,有情况来报再去。” “看来也是慕名而来吃这桃花鱼的,应该不会有什么情况”周衡笑着接了句:“那帮人估计不想太招眼上这边的酒楼来,就找了个江边的村子,都是一条江里打上来的鱼,味道估计也差不多,价格搞不好还更实惠。” 话虽这么说,等到上了桃花鱼刚吃了没几口,贺叔听到外头一阵模仿鸟叫的竹哨声,便放下了碗筷,神情严肃地低声说道:“可能有情况,我先出去看看。” 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想是那边真的有什么情况,中间有伙计进来给她们放下了窗上的帘子,说如今天气已经热了,又是大中午的,日头也是颇为晒人。 周衡便问起了渔夫的事:“听说江上有唱歌打渔的船只,怎么我们来了这么久,一只也没看到?” “咳,”那伙计看着也是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听了便笑着跟她解释: “姑娘有所不知,如今天气热了,那些打渔的可不是什么斯文人,干的又是力气活,穿着上难免就不太讲究,去年夏天,具体什么时候已经给忘了,有贵客过来游玩,里面有女眷,自然也是寻了江边的雅座,只是刚好有那不着调的渔夫,光着膀子站那船头捕鱼,人长得粗犷不说,也不知是胆子大还是别的什么心思,好巧不巧的,刚好在某位小姐朝外头看的时候喊了一嗓子。” “结果就这么着,把贵人给得罪了,非说那渔夫粗俗不安好心冲撞了他们,后来还把人给直接带走了。从那以后大家就吓得不敢到酒楼这边打渔了,如今听说都集中在下游渔村那边,那边水面开阔平缓,就是风景不及这边好,要是有人想要看他们打渔,酒楼这边也会有人帮着带他们过去赚点小钱,要是想要吃鲜活的就地捕捞上来的鱼,渔户家里也能做,就是味道还是及不上咱们这边酒楼的。” 原来如此,看来是城里茶楼那位不知道情况的小伙计在吹牛,周衡笑一笑,不过这种事倒也可以理解,试想如果换做自己看见那种光着膀子还莫名朝着自己唱着不知什么歌的男的,也会觉得很不舒服,往严重里说,也可以说成是骚扰。 这个时代的贵人,想必是有权有势的,又是位闺阁小姐,碰到这种情形,自然是恼羞成怒之下赶紧动用自己手中的权势了。 不过下游的渔村?刚才贺叔好像说那帮人倒是往上游去了?周衡听得心一动,看一眼春雨和彭大娘,又笑着问那伙计: “那上游是不是也是渔村?上游的水应该更清吧?那里的桃花鱼会不会味道更好?” “上游?”那伙计却摇摇头,表示这边的人很少到上游去:“那边没什么人住,这桃花江很是与众不同,上游江岸狭窄,水流险急,岸边怪石林立,有的地方还是不可测的深潭,是以没什么人去,打渔不方便。” “再说了,鱼儿是要游来游去的,那上游水流如此湍急,很快便也就游过来了,所以反倒是原先酒楼这边江面捕捞到的桃花鱼最为鲜活,不过如今大家都是在下游捕捞,其实也差不了太多。” 看来那帮人去上游应该不是为了吃一顿桃花鱼,总不至于是自己捕鱼就地烧烤吧?而且眼看一顿午饭都要吃完了,贺叔却依旧没有回来,定然是有什么情况。 不过自己这边如今也没什么能做的,而酒楼的伙计则是再一次地进来,殷勤地表示,如果因为饭菜味道好而吃得有点多,可以下到江边的林子里去走走: “客官们放心,底下江边是桃花林,要是春日里来,桃花灿若红云,美不胜收,不过这会儿也不错,桃林结了小果子,林子边还有一些卖咱们当地特产的,也挺热闹,客官们听说是京畿道那边过来的对吧?可以下去走走看看,回去给家人们带点礼物,就当饭后消食了。” 这主意不错,周衡虽然深知定然又是景区一条龙的套路,不过一来反正还得等贺叔回来,二来她也对这个时代的景区纪念品有点好奇,便谢过了那伙计,问其余两人:“怎么样?要么咱们也下去走走?” 彭大娘无可无不可,春雨则觉得雅座里被外头正午的阳光晒得有些热,闻言便点头表示同意,于是交代了那伙计,如果等下贺叔早回,让他在酒楼稍等片刻,之后三人便一起跟着几个食客往江边的桃林里去。 如今已经快要到端午,桃树上已经结了青青的小桃子,看着毛茸茸的还挺可爱,相比而言,桃林边的小摊小贩们其实很一般,无非就是卖些当地的特产,什么鱼干啦,糕点啦,看来看去,三人都觉得没什么可买的,江上如今也冷冷清清没什么风景可看。 太阳也晒,热得慌,周衡便招呼其余两人:“还是回去吧,贺叔搞不好回来了。” 于是三人便又回到了酒楼,可惜贺叔还是没有回来,周衡便问彭大娘:“姑母,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古代没有手机这样的即时通讯工具可以互通有无,眼下只能干等。 好在刚坐了没一会儿,忽然有个眼熟的人跑过来,自我介绍说是贺叔让他过来的,低声跟周衡说道:“姑娘,贺叔那边遇到个人,说是认识姑娘,贺叔想请您过去叙话。” 认识的人?还请自己过去叙话?周衡想着自己在这个世界上也没几个认识的人啊,旁边的春雨却一拉她的袖子,轻声说了句:“姐姐,莫不是当时你在柳湖那边认识的人?” 柳湖那边…这话说得周衡顿时心一凛: 不会是那杀人的船工在此地出现了吧? /74/74711/22858456.html 第九十章 桃花运(下) 要说之前一直在努力寻找那人,一副要除之而后快的感觉,但如今真的被告知那人可能就在不远处的某个地方,不知怎的,周衡心里却颇有些忐忑起来,咬着嘴唇的样子连彭大娘都看出来了,在去的路上还低声安慰她: “放心,阿佐、你贺叔,别的方面不着调,行事却是可靠的,他既让人来通知你,自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别怕!” 别的方面不着调?哪方面不着调?周衡其实很想问问彭大娘,不过如今她心里有些慌乱,觉得还是先解决了眼前的问题再说。 之后三人便跟着那侍卫坐着马车往上游走,周衡一路上都趴在窗上往外看,只看到路边的摊贩渐渐的少了,到后来,连本来成片的桃林也开始变得稀疏,只剩了些灌木丛,掩在一些怪石旁。 桃花江的水势倒是看着明显有些不一样了,有几处甚至光听声音就知道颇为湍急,甚至还能看到撞击岸边石块激起的一些水花。 等到那侍卫在外头说到了,三人掀了帘子下车,发现倒是来到了一处刚好有林子的地方,此处江面还算宽阔,水流也没有那么险急,那侍卫还拿出了一顶估计是之前带来的遮阳大斗笠,说了声:“贺叔吩咐,还请姑娘带上,这是之前属下在路边买的,是新的!”一边说一边递给了周衡。 周衡好奇地接过,她可从来没戴过这样纯天然的草帽,接过后还很是新奇地摸了摸上面的竹篾和箬叶,在那侍卫有些不安的眼神里,让春雨帮着戴在了头上。 “哎呀,这草帽可真轻,戴着也舒服!”周衡觉得很是新鲜,见那侍卫似乎是松了口气,还笑着安慰他:“你是怕买的不好吗?我挺喜欢的啊!”宽大的帽檐,遮阳效果一级棒,就是造型不够现代,要不然可以直接戴着去海边了,嘿嘿。 夸奖完了,见那侍卫两手空空,又觉得有些尴尬,春雨和彭大娘看来没有。 好在随后那侍卫就解释了,还一脸的认真:“等下姑娘要跟着属下去认人,戴着这斗笠是为了遮挡一下。” 原来如此,周衡便也松了口气。 而彭大娘则再次拍了拍周衡的手,低声说了句:“不用怕,有你贺叔在,没有什么问题。” 这么信任你家阿佐啊?周衡很想调侃彭大娘一句,不过如今心里确实有些紧张,便扯了个笑容回了句:“嗯,我才不怕!” 之后四人便走进了江边的桃林里。 走了会儿,那前头的侍卫就站定了,说了句:“姑娘稍等!”然后拿出个竹哨,对着前方不远处发出了几声类似鸟叫的声音,周衡听着,跟之前在酒楼里听到的那几声差不多,便知这是他们用来联络的暗号。 果然,之后那些林子里看似长着灌木的地方,便很快走出了贺叔和几个手下,见周衡带着个大斗笠站在那侍卫身后,贺叔拱手朝她说了句:“表小姐辛苦了!”又朝彭大娘和春雨看了眼。 “不辛苦,不辛苦!”周衡则赶紧摆手。 贺叔便也不再客套,只领着她在前头侍卫的开路下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给她低声介绍:“咱们的人跟着那帮人到了这里,差点给跟丢了,后来沿着这附近走了一遭,发现原来这山里头是空的,竟然围着个挺大的水潭,跟桃花江一脉相连,只是出口挺狭窄,因为是上游,本来平日里就少有人来,那出口如此狭窄,来了也不太会多注意到,那帮人倒是挑了个好地方,结果你猜怎么着?” 让我猜?周衡想起了刚才贺叔让那侍卫带的话,既然是那天杀的船工,想必… “他们在这里游泳,哦不,凫水?” 凫水?也算是吧,贺叔点点头,沉声说了句:“他们在准备跟上次类似的勾当!” 妈呀,这帮人难道是职业杀手?还好如今响晴丽日,要不然真是有点瘆人。 贺叔看了她一眼,见她还算镇定,便又说起那船工:“那帮人在这水潭里弄了艘船,也不知是谁提前给准备的,船还不小,也不知他们怎么弄进来的,想来也是花了些力气,那潭口连着桃花江处颇为狭窄,而且外头水流颇急,并不容易进去,要么是从山上放下去的。” “不过这水潭应该挺深的,外头江水湍急,它这里面倒是风平浪静,那船之前想来是系在潭边某处,咱们的人怕暴露,特意寻了另外一条上山的路,等下咱们也从那上去。” “等咱们的人后来上山后看到,那船已经慢悠悠荡到了水潭中间,两人一前一后在上面慢悠悠地划着桨,其余的人站着看似很悠闲地聊天,我看了下,虽然看着不是很真切,但应该就是汤泉镇那帮人,那划桨的两人,外加船上另一个看着像为首的,倒是不认识。” “一开始也没什么,咱们这边的人虽然有些怀疑,但也以为他们是到这里来寻乐子凫个水啥的,如今天也热了,不过看了会儿,那船上为首的就喊了一嗓子。” “之后那帮人就纷纷跳进了水里。表小姐放心,他们都换了水靠。” 水kao?周衡不知是哪个字,估摸着难道是古代游泳衣?只得装模作样地问贺叔:“他们都会凫水?” “看着都会,”贺叔点点头:“不过估计今儿也是头一天来,我看着,有几个也是犹豫了会儿,跳下去再冒出头时还直嚷嚷着水冷,但也很快就适应了,身手还都不错,后来还比划了一回,看谁能最快游到潭边。” 贺叔表示,自己是旱鸭子,看着那些人还挺厉害,游得很快,而且那水潭也挺大,看他们游了一个来回也还是挺精神。 “本来那为首之人我们没多想,但在眼看那些水里的人陆续游回到船边时,那人忽然夺过一个船夫的船桨,作势朝底下水里的人打过去。当时咱们这边的人都差点叫出声来。” “不过好在他们似乎是在打闹,后来我想到表小姐当日情形,总觉得那船上之人做法跟上次那船工在柳湖对付您的差不多,便想着让表小姐您过来帮忙认一认,到底是不是同一人。” 原来如此,周衡顿时有些好奇,这帮看似职业杀手的人,难不成还以杀人为乐? 可巧贺叔似乎也有此想,这会儿停住了脚,温言对后面的彭大娘和春雨说:“那上面虽有草木遮挡,但如今大白天的,也怕平白无故被对方给发现了,师姐你和阿雨今儿服饰颜色不算暗淡,要么就先留在此处等我们罢。” 原来如此,怪不得只买了一顶斗笠,周衡见两人都有些不放心的样子,便笑着说了声:“没事啦,我们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 “那你自己小心一点。”彭大娘便再次叮嘱了句,又瞪了一眼旁边的贺叔:“照顾好阿衡!” “那是自然!”贺叔圆胖的脸上挂着汗,还带着一脸的无可奈何。 周衡看了下两人,想了想,觉得干脆还是自己跟那侍卫两人上山去好了:“要么贺叔你也别上去了,万一被发现,那帮人可也认识你,还是我们两人上去就好了,哦对了,请问你贵姓?” 听那侍卫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是姓展,周衡叫了他一声“展侍卫”:“上面应该还有你们的人吧?那更不用担心了!” “万一被发现,我是之前抹了黄粉的,他们几个都是生面孔,就说是出来游玩迷了路的,也能糊弄下。要不然,他们人多势众,别没的把咱们所有的人都暴露了,这中南道是他们的地盘,那可凶多吉少。” 这话说得贺叔痛下决心:“如此,有劳表小姐了!不管是不是那人,只要辨认一下即可,别的你都不用管,赶紧下来便是!” 又叮嘱那展侍卫:“一定要护好表小姐,不得有任何损伤。” “放心啦,我们很快就回来!”周衡朝后面一脸担忧的三人挥挥手,便跟着那展侍卫上了山。 “姑娘不用害怕,”那展侍卫是个稳重的,一边往前帮周衡开路,一边给她低声解释:“咱们如今往山上走,那里树木繁茂,您又戴着这顶大斗笠,等下到那山腰处往外头看时,您就拿这斗笠往前挡一挡,轻易不会被人发现。” 周衡“嗯”了一声答应,跟着他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上走。 刚往山上走不久,便觉得不知何处隐隐传来一些呼喝声,等到两人上了半山腰,便觉得底下某处的声音有些渐渐清晰了,展侍卫跟她介绍: “那上面有处地势较为开阔之处,咱们的人就在那里,等下表小姐注意不要发出声音,也别害怕,那底下其实离咱们有些远,断不会发现咱们。” “好,有你们在,我不怕!”眼看着前头已经出现了两个侍卫,周衡走得有些气喘,却也有些兴奋,真相就在眼前了,nnd,希望就是那天杀的凶手! 而结果也不负所望,等到在那几个侍卫的指点下,拿着大斗笠挡着自己一身淡粉色衣裙的周衡弯腰走到那地势开阔处的一块大山石后面定睛往下一看,只见那底下一潭如碧之水,有山风微微吹来,吹得水面起了涟漪。 倒是当中一艘在周衡眼里挺大的船只,看着很是稳定,甲板上横七竖八地躺了五六个人,又有三人一直站着似在说笑。 听一直守在这儿的那两个侍卫介绍,之前底下的人演练了好一会儿了,就练习如何跟船上拿着船桨之人的对打,这会儿刚好是休息时间。 周衡屏气凝神看了下,躺着的那几个人便是汤泉镇那宅子里的,剩下那站着的三个,一时间看不真切。 不过好在没过多久,刚好中间站着那人抬起了头,周衡看着,嗯,四十出头,身材壮硕,一身短打,声音听着也很洪亮,最主要的,就那么一瞬间,不知怎的,那人竟然仰头笑了笑,于是记忆中那个令人曾经做了好几天噩梦的瞬间,忽然跟眼前这一幕重合了— 当时,那船工也是忽的一笑,然后一下抽出了两片本来半固定住的船桨,把两个丫鬟给扫落到了水里! 有山风徐徐吹来,周衡只觉浑身发冷,腿脚发软,人也慢慢地靠着那山石滑落到了地上: “是他!” /74/74711/22858457.html 第九十一章 心疼了(上) 自己这都交的什么“桃花运”啊,不就是来一趟桃花江、吃顿桃花鱼,顺便还想着是否能看到几个桃花美人么,谁想到竟然就看到了杀人凶手! 这一刻,平日里曾经幻想过很多遍的管沈复要马首玉雕、欢天喜地回家的念头这会儿早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压根儿就没想起来,周衡只觉内心说不出的害怕,是以“是他”两个字,都是声音发抖地勉强说出。 惹得旁边那几个侍卫都很是担忧地同时出声问她:“姑娘你没事吧?” 其中一个更是伸出了手想要扶她。 “我没事。”周衡有气无力地回答,一边拒绝了那侍卫的搀扶,只觉头开始有点隐隐作痛,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腿也没力气,压根儿站不起来。 几个站着的大小伙子见状相互看了下,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办,便只得默默地陪着她。 周衡便闭眼把头靠在山石上,唉,山风吹过来好冷啊,而且底下那帮人估计又开始练习了,水里的扑腾声,伴随着一阵又一阵的呼喝声,不断飘进耳朵里,嗡嗡作响,让人很是厌烦。 周衡只觉胸口闷闷的,忽然很想见到沈复,跟他说,自己很害怕,很想远离这个地方,不想再去回忆当初在冰冷的水里犹如永远没有尽头一般地泡着,头上还痛得要死。 唉,这么一想,顿时觉得头上那处曾经被船桨击打过的地方开始明显地疼了,连带着的,底下某个笑声似乎都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刺耳了。 不行,我得赶紧离开这个地方,越远越好! 周衡牙一咬,一只手扶着旁边的山石,努力想要站起来。 结果人倒是成功地站了起来,但随之感觉胃部一阵抽搐,然后喉咙一紧,接下来便是控制不住地张口“哇”的一声低头吐了出来。 “姑娘你怎么了?”山上的这几位侍卫并不知周衡的真正身份,但见她如此反应,也知道轻忽不得,便赶紧一人扶住她胳膊,展侍卫则赶紧掏了块帕子出来想递给周衡擦嘴,递到一半,想起了眼前姑娘的身份,便又放入了怀里,只犹豫着说了句:“姑娘且忍一忍,要么咱们这就下山去吧?” 但周衡这会儿觉得头越来越痛,而且胃里一阵又一阵地翻涌,刚吃过午饭没多久,酒楼那顿桃花鱼的饭菜味道也不错,当时吃得还挺多,如今虽然极力想要克制,也是控制不住地不断往外呕吐,压根儿就没法忍住,是以当务之急,下山的事先搁一旁,她一个姑娘家,周围几个都是同龄的异性,还是先维护自己的形象要紧。 周衡便努力一手撑住了旁边的山石,一边趁着间隙赶紧掏出了自己的帕子掩住了嘴。 展侍卫不留意地瞥了一眼,那灰色帕子看着还挺大,干干净净毫无任何修饰图案,跟寻常姑娘们用的绣了花花草草之类、颜色也粉粉嫩嫩居多的小手帕颇有出入,倒是跟自己这等男人们用的差不多。 但也没多想,出门在外,这位表小姐如今一心想要抓住真凶,其余琐事自然是不放在了心上吧? 就这么伴着让人有些不舒服的作呕声过了好一会儿,其余几个侍卫背对着周衡继续看着底下水潭里的动静,这边厢,周衡则好不容易吐完了,有气无力地给大家表示歉意:“不好意思,一下看到那杀人凶手,还是有些害怕,请你们见谅!” 原来这位姑娘目击了底下某个人的行凶经过啊,那几个背对着的侍卫顿觉恍然大悟,怪不得贺叔要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姑娘不辞辛劳地爬到这山上来认人,如今只是吓得呕吐,已经够可以的了! 几个人顿时都起了怜香惜玉之心,展侍卫作为贺叔这边的侍卫队长,一看差不多了,他是之前就已经被贺叔告知了周衡的真正身份,底下那帮人的动静如今也得继续派人看着,这会儿便发话吩咐其他人:“你们继续盯着,我先扶姑娘下山。” 如今情况特殊,也是顾不得避嫌了。 周衡努力想要直起身子,却觉得眼前一阵发黑,人也觉得很没力气,便不想逞强,低声说了句:“那麻烦你了!” 扶住了展侍卫伸过来的胳膊,又接过了另外一个侍卫一脸关切递过来的一根地上捡起来的手臂粗细的枯树枝,拄着它慢慢地往山下走。 等到山下等着的春雨眼尖,一下看到周衡颤巍巍下来的样子,不禁喊了声:“哎呀,表小姐怎么了?”一边说一边赶紧提了裙子迎头跑过去。 贺叔和彭大娘一听不对,便也赶紧快步跟了上去。 等到了跟前,见周衡脸色很是不好,人也看着虚弱无力,贺叔心下一沉,赶紧问展侍卫:“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还没等展侍卫想好怎么回答,周衡自己倒是努力应了:“是我刚才有点不舒服,吐了,贺叔,就是那人。” 看来定然是被吓着了,这会儿已经从展侍卫手里接过周衡的春雨顿时很是心疼,彭大娘也赶紧在另一边扶住了她:“走,咱们赶紧回马车上去!” 许是刚才在山上已经吐了个干净,马车上躺着虽然不舒服,除了头痛,倒也没再继续呕吐,人是清醒的,路上也有些时间,为此周衡还给自己找了个反应如此巨大的理由: 自己这是得了21世纪大家所说的什么创伤后遗症吧? 等到回到城里客栈躺下,周衡也没让请大夫,说就是没力气,多躺会儿就好了,这种后遗症应该会随着时间缓解的,就跟上次刚到王府时那样吧?唉,可惜沈复这会儿不在,好想跟他说说话啊! 春雨和彭大娘一开始也没当回事,见周衡说话如常,后来下马车时脸色也好转了,便以为跟她自己所说的,多躺躺、等心情平复了自然就好了,于是虽然到了晚上听周衡表示不想吃饭也随她去,想着睡一觉第二天早上自然就好了,结果到了半夜,却听到周衡说起了胡话。 三人本就在一个房间,春雨上前一摸额头,顿时吓得赶紧跟已经起来的彭大娘说道:“不好了,表小姐发烧了!” “糟了,定是白天那事受了极大的惊吓!”彭大娘顿觉事情严重了,听说当时是直接被那贼人用船桨给打落到水里的,这种事,别说一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设身处地想想,就算是自己,如此九死一生般,现在乍然又见到了那杀人凶手,定然是极为惊惧害怕的,唉,还是大意了! 于是之后赶紧出去叫醒了贺叔,连夜去请了大夫过来,等到后来给周衡煎了药服下,天已经快要亮了。 之后几天,周衡便都在昏昏沉沉中度过,起不了身不说,连带饭菜也没吃多少,贺叔不敢怠慢,等后来略有好转、能下床活动活动时便跟周衡商量,说反正这边的事情已经了了,还是早日启程,让春雨和彭大娘带着个侍卫陪着她回温泉庄子上去吧。 一边则赶紧给沈复写了封信寄去说明情况,人手不够,这次便没有再派人专门送往京城,为此,以防万一,信中也只说了“自己”游山玩水到中南道,却因为莫名被人惊吓而病倒、如今已在回庄子的路上了云云。 收信的人却是沈嬷嬷,想来如此一来,沈复应该明白信中病倒之人是谁。 回京郊这一路上,因着周衡现在算是病人,马车走得比来的时候还要慢,走走停停,路上还要给她按时煎药服药,是以颇为花了几天工夫,最后在一个下雨的黄昏,马车终于停在了一处规模不大、看着颇为雅致的宅院前。 其实在出发回来的当天,周衡的情况就有了好转,虽然看着瘦了一些,但总算也能下床活动活动了。 只是人恹恹地提不起精神,而且没来由的,许是因为一直在住陌生的客栈,莫名有些怕黑,周衡自己都觉得诧异,按说不至于这么胆小啊,但夜深人静时,总是会时不时地惊醒,最夸张的时候,因为一只野猫从檐上走过,刚好醒着的周衡被吓得直接坐起了身,之后悄悄地摇醒了春雨,说觉得屋顶上有人。 这话把春雨吓得汗毛倒竖,之后便也赶紧摇醒了彭大娘,三人在黑暗中沉默了会儿,之后总算是听到了一声猫叫... 因着这样的表现,虽然在白天时周衡自认自己一直在好转,但春雨和彭大娘还是对她尽心尽力,如今要下马车,天色有点晚了,又在下雨,两人也是坚持先下了马车,然后再一左一后伸手接她下来。 于是本来站在正房前头忍着一肚子训斥的话想要说她的沈复,蓦然见到看着颤巍巍被两人搀扶着过来的周衡,顿时惊讶地立马快步上前,也来不及看旁边这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是谁,一把从春雨手里接过了她,嘴里的话则脱口而出: “让你逞强,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了什么样儿了!” /74/74711/22858458.html 第九十二章 心疼了(中) 沈复当时的语气,要让春雨这个围观群众说,正如她后来跟春桃八卦的: “公道一点说,王爷当时其实是很心疼的,表小姐这些天瘦了不少,下巴都变尖了,但他一个大男人不会说话嘛,语气听着就有点生气,像是在责怪表小姐,而且你不知道,幸亏我当时反应快,王爷从我手里接过表小姐时力道挺大的,估计是急了,当然,也因此肯定把表小姐给拽疼了,所以嘛——” “所以表小姐真的当着你们的面哭了?”春桃本就对周衡和春雨两人的回归喜出望外,结果两人一回来就立马有了现成的八卦,兴奋地两只眼睛直发亮。 “对啊,换做我也得哭!”春雨回忆起黄昏时的那一幕,也是对自家王爷对待表小姐的方式有些不屑,撇撇嘴给春桃说明: “表小姐多委屈啊,你想她一个千金小姐,不畏艰难千里迢迢地跑去辨认凶手,这事多吓人啊,她够勇敢的了,结果人倒是顺利给找到了,自己却也受了惊吓,你不知道,这些天回来的路上,表小姐一直都没睡好,发烧说胡话一点动静就吓得惊醒。” “晚上睡不好,身体自然就不好,没胃口,饭也吃不下,明儿你见到她就知道了,整个脸都瘦了一圈了。” “结果呢,这么担惊受怕地一路躺回来,竟然还没进门就挨了王爷的训斥,表小姐以前什么样子你也见过,周府金娇玉贵养大的嫡出小姐,头上只有四个哥哥,定然是事事都让她的。王爷就算是她未婚夫婿,也不带这么哄人的!” 春桃小丫鬟对这些大道理不感兴趣,只抓着春雨问关键的问题:“那,所以表小姐后来就一直哭?那王爷就没想想办法任凭表小姐哭吗?哭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表小姐多好的一个人啊,每次看见自己都笑眯眯的,怎么能让她一直哭呢,而且还生着病,王爷也太不怜香惜玉了! 春桃这话问得春雨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不得不说,这问题还是问得挺到点子上的,不过么,对方只是个黄毛丫头,什么事都不懂,跟她说了也是白说。 于是面对春桃求知欲极强的清澈双眼,春雨有些不好意思地转头避开她的眼睛,含糊说了句:“应该是吧,不过我看王爷也是一看表小姐哭了就后悔了,当然,接下来怎么样我不太清楚,后来表小姐被王爷扶了进去。” 说是扶了进去,春雨想到当时的情景,不免很有些面红耳热— 事实上,因为低头哭得很是伤心止不住,所以本来靠着王爷胳膊的表小姐其实是被王爷给差不多半抱着进去的,当时自己没怎(啥)么(眼)多(力)想(劲),还想跟着进去伺候,被彭大娘给拉住了,使了个眼色说让自己赶紧去吩咐底下的人端盆热水来给表小姐洗漱一番。 当然,被这么一提醒,自己自然是反应过来了,便老老实实地在正房外头候着,哪怕后来庄子上的人端了水来,也还是被自己给拦了下来。 里面的情形如何不得而知,虽然听不到什么声音,想来表小姐还是哭了很久,一直到掌灯时分,王爷才喊了人。 虽说天气热,不过反正温泉庄子上最不缺的便是热水,而且正房院子里就有个温泉眼,可以随时派人接水,听见王爷喊人,自己便赶紧指挥着婆子端了刚接满了半盆的温泉水进去。 “表小姐长得那么好看,哭了那么久,眼睛都肿了吧?都怪王爷!”春桃本就喜欢周衡,这些天又一直在帮她养着小影子,是以如今一副站在周衡这边的愤愤不平语气。 “还好吧?”春桃这么一问,春雨不禁也有点怀疑起来,当时的情形哦对了,当时自己压根儿就没看到表小姐的眼睛,因为从头到尾,表小姐一直都低着头! 王爷倒是神色如常地站在桌边,脸色看着甚至还挺柔和的,眼睛则是一直看着低头坐在桌边绣凳上的表小姐。 表小姐看样子已经不哭了,只低头摆弄着摊在膝上的一张灰色大帕子。 见后面跟着的婆子端着水盆,王爷说话的声音也挺柔和,吩咐她:“把水放下就出去吧!” 行啊,听口气王爷已经不生气了,那就赶紧跟他告个罪吧,于是春雨赶紧行礼表示:“王爷恕罪,都是奴婢照顾不周,害苦了表小姐。” 周衡一听倒是立马就抬起了头,可惜这会儿春雨正躬身等着自家王爷发落呢,是以并没有看到她微红的脸庞上一副娇俏扭捏的样子: “哎呀,不管春雨的事,是我自己胆子太小了!” 当然,春雨也更加没有看到自家王爷温柔似水看向周衡的眼神,只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还算柔和的回答:“好了,此事回头再说,春雨,你先去厨房看下晚饭吧!” “回王爷,厨房已经备好晚饭了,”这种小事,作为大丫鬟的春雨自然是早就准备妥当了,如今听到王爷并没打算追究自己,还赶紧补上一句:“奴婢已经吩咐过他们,尽量做些汤羹类好克化的。” 当然,头还是没敢抬,也依旧躬着身。 然后春雨便听到头上传来自家王爷一句:“怎么样,多少吃一点吧?” 再之后,便是表小姐听着很轻的一句“嗯”。 “就这样?”听到这里,春桃很是失望:“你没在旁边伺候表小姐么?” 照以前在王府内书房里夜晚的情形,这个时候才是八卦的重头戏呢。 对此春雨也表示很无奈,两手一摊表示:“表小姐身子还没好,我自然是想在她身旁伺候的,但王爷不让啊,打发我出来了,说是让厨房给彭大娘好好做一桌吃的,后来吃完了饭又让彭大娘去见他,我就只好出来了。” 行吧,反正表小姐平安回来就好了,想到此,春桃也是有些期待第二天见到周衡,为此也是忍不住跟春雨分享自己的想法: “表小姐的小影子,我一直很用心地帮她养着,一丝都不敢懈怠,虽然你们走了没多少日子,不过我自己掂量着,小影子已经重了一些,吃的也比一开始的多多了,明儿给表小姐看看,她定然很高兴!” 对哦,差点忘了那只可爱的小奶狗,春雨精神一振:“刚才怎么没见到它?” 春桃对此老神在在:“哎呀,刚才来找春雨姐姐你的时候发现小影子已经睡着啦,我就把它放在小篮子里没带来。” 行吧,反正明日一早就见着了,春雨起身表示自己得去正房外头看看这会儿王爷跟彭大娘差不多说完话没有: “有点晚了,你也早点睡吧,明天早点把小影子抱过去给表小姐看看。” 春桃应了一声,又问起那位彭大娘:“春雨姐姐,那个彭大娘,以后会一直跟咱们一起伺候表小姐吗?” “应该是吧。”对此春雨理所当然地应了一声,便起身往外走。 结果等她到了正房外头,刚好看到彭大娘掀了帘子从里头出来,见了她还笑着打了声招呼:“春雨,刚好,就趁这会儿跟你说一声,明儿一早姑母就要走啦!” “走?上哪儿去?”春雨愕然,抬眼望了下正房:“王爷和表小姐知道吗?” “当然知道,我已经跟他们都说了,”彭大娘也回头看了眼正房,眼神里闪过一丝羡慕:“有你们在,表小姐多养几日就好了,倒是中南道那边缺人手,明儿一早我就出发,王爷给了我一匹马,顺利的话,两天后也就到了。” 这事王爷都同意了,那自己一个丫鬟也没什么话好说,而且与这位彭大娘相处时间也不长,感情说不上很深,对此,春雨便也只是客气地说了几句“注意身体”“路上小心”,之后便抬脚表示得进去伺候表小姐了。 “哎!”却被彭大娘一把拉住:“等一下,王爷还在里面跟表小姐说话呢。” 说话就说话啊,春雨表示不解,王爷在里面也不耽误自己进去伺候他们啊,如今有点晚了,表小姐该歇息了。 “阿雨,你等一下,不急,”彭大娘有点尴尬,好在如今是夜晚,也没人看到自己一张老脸发红:“姑母想要问你个事,等下王爷他们万一有事叫你你再进去吧。” 行吧,其实这样最好,春雨便停住脚步等着彭大娘问话。 “没想到你们王爷还挺心疼表小姐的”彭大娘的开头有些莫名其妙,之后还停顿了下,然后就在春雨犹豫着要不要问她到底是怎么看出王爷的心疼之意时,彭大娘抬头看着满天星斗,有些怅然地喃喃自语了句:“所以难道这便是姻缘天注定有情人终成眷属么?” 这话说得,春雨顿时好奇心大起: 不是吧,也就这么会儿的时间,王爷到底对表小姐说了什么?还是当着彭大娘的面? /74/74711/22858459.html 第九十三章 心疼了(下) 而彼时的正房内,沈复则是盯着桌子对面低着头的周衡,正低声温柔地问她: “彭大娘既然是贺叔的师姐,身手定然不错,虽说她坚持要去中南道,但如果你想要留她,也不是不可以。你如今这般,有她在,特别是晚上,总是好的。反正她要明早再走,要么你再想想?彭大娘只是担心贺叔,之前接到信,我已加派人手,明日跟她再说清楚便是了。” “那你呢?”周衡没抬头,也没再说彭大娘,只低声问了这么一句:“你是不是明日就要回去了?” 沈复沉吟了下,最后还是说了句:“要是彭大娘明早坚持要走,那要么明日我遣人回兵部告个假,左右这几日没什么事,你觉得怎么样?” “嗯!”周衡依旧没有抬头,只是轻轻地应了声,这一声,要是落在春雨的耳朵里,定然是要惊讶地跟春桃再八卦一番:“表小姐那语气,啧啧,就跟之前那次一样,不是我说,温柔得都要掐出水来了!” 而小春桃对此自然也是要好奇地询问一番:“什么叫温柔得要掐出水来了?” “哎呀,怎么说呢,”春雨也许会给她模仿一下:“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吧,就是王爷听了眼睛再也移不开的那种!” 事实上,沈复如今确实是一直盯着周衡看,嘴角还是一种扬起的弧度,而周衡则一直低着头不知什么表情。 不过怎么说呢,就在春雨回答完了彭大娘关于表小姐和自家王爷婚事由来的问题进了屋,却也敏锐地感觉到,屋里的气氛有些古(暧)怪(昧),而自家王爷和表小姐,明明看着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中间还隔了张桌子,并且一个看着不知何处,一个则低着头,两人都没怎么说话,但,就是让人觉得,他们在关注着对方的一言一行,而自己是个多余的人。 于是感觉自己是个多余人的春雨,有些犹豫如今要不要不识相地提出表小姐身子不好差不多得歇息了。 不过王爷倒是挺识相,坐了片刻,喝了两口凉茶,便对表小姐说道: “要么今晚早点歇了吧,如今庄子上的人也不知道你的身份,少不得,还得委屈你,让春雨陪着你一道歇在西厢房。” “不用怕,虽说这里只是个庄子,但周围都是皇庄,少有人敢来造次,再者还有我在。” 对呀,有王爷在呢,怕什么! 之前那些日子跟周衡相处得比较随意,如今听了沈复这话,春雨差点脱口而出,好在最后关头总算是反应过来给硬生生忍住了。 王爷这话还是听过就忘了吧! 之前是因为情况特殊表小姐才不得不栖身于王府的内书房,但如今两人一个歇在正房一个歇在西厢房,虽说有自己陪着表小姐,但如果被人知道,对表小姐的名声可有些影响。 不过么,如今知道表小姐身份的人并不多,除了已经被沈嬷嬷三令五申过的春桃,这庄子上更是一个人都没有,那么,自己和表小姐同住一屋,这庄子上本就没几个人,那个进正院伺候人的婆子看着忠厚老实,应该也不会起疑心 春雨这么想着的时候,周衡已经低头起身说了句:“好。” 之后便吩咐回过神的春雨:“那咱们走吧!” 等到进了西厢房在春雨的伺候下梳洗完毕,眼看春雨自己出门洗漱去了,周衡才忍不住仰天一头倒在床上,先是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之后则是害羞地直接用帕子盖住了脸,胸部一起一伏的,看得出情绪有些激动。 等到反应过来盖脸的帕子还是沈复的,又不禁拿了下来对着它看了看:其实,也就是一条非常普通的灰色手帕罢了,就跟之前在汤泉镇给自己擦眼泪的那一条一样,上面没有任何标记或者装饰,充其量也就是材质看着挺不错。 不过,如今满心旖旎,周衡还是拿着它翻来覆去地好好看了看,然后眼瞅着门口还没有动静,更是拿到鼻子下面闻了闻。 也不知是不是如今心情不一样,好像上面确实有一些沈复的味道。 毕竟是堂堂靖王爷,之前自己跟他比较近距离接触时就曾感觉他的身上有一种好闻的味道,后来也稍微了解了下,这个时代的王公贵族衣服上都会有熏香,别说一个王爷,连周家的周衍父子们也是如此,只是各有各的味道罢了。 但沈复身上的味道黄昏时跟他靠得那么近才知道,原来一个男人身上的味道会如此好闻 哎呀,想到此,虽然屋里没人,周衡还是害羞地把帕子又盖在了脸上,实在是,当时自己是怎么了,怎么会怎么会昏了头一般地直接一把抱住了沈复呢? 抱住了不说,后来还一直靠在他胸前哭好像哭了很久吧?没敢抬头仔细看,不过想必沈复胸前衣服都被自己哭湿了 不过沈复倒是没推开自己,还拿了帕子给自己擦眼泪,说话声音听着也没有不耐烦,一直在安慰自己不用怕。 而自己心情一点点平复下来的周衡,努力地试图想要找到当时为何如此抱着对方不管不顾痛哭半天的原因: 好像,当时自己见到沈复听到他说的那番话,就觉得满心委屈? 委屈啥?就因为他说了自己?说就说了,那也不至于委屈到哭得停不下来啊? 而且不但一直哭,还边哭便跟他诉说自己这些天如何害怕如何睡不着觉之类很是具体的事情,害得对方最后也被迫说了很多安慰自己的话,以至于等后来哭完了,自己也是尴尬得不行,坐在那里头都不敢抬。 妈呀,越活越回去了么? 不仅如此,在彭大娘告辞出去后,自己居然还脑子进水一般地问他是不是明日也要走了! 唉,想到此,周衡拿下脸上的帕子,深深地叹了口气:周衡啊周衡,你果然是到了迷恋小鲜肉的熟女年纪了么?今天如此行事,明天该怎么面对沈复啊? 罢了,要么长痛不如短痛,今晚好好休息,待到明日一觉醒来,兴许尴尬的感觉会略有消失,然后自己再咬牙坚持一下,就当做没什么事发生,反正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是别人! 然后就劝沈复工作要紧,让他赶紧回京,自己再尽量大方一点跟人告别。 哦对了,还有,如今自己任务完成,记得还要跟他提一下马首玉雕的事。 想到马首玉雕,周衡的理智不禁回来了很多:如果事情顺利,照今天的情况来看,沈复这次应该会答应给自己看那玉雕,那样的话,是不是就意味着,自己很快就可以回去了? 想到此,莫名的,周衡觉得心中闷闷的有些惆怅,好在这种奇怪的情绪没持续多久,春雨就进来了,之后还陪着自己说了些话。 许是这些天一直没睡好,如今总算是安定了下来,倦意袭来,春雨刚说了两句话,就发现周衡那边已经没了声音。 看来果然是信任王爷啊,春雨看着头顶黑乎乎的账顶微微一笑,也翻身睡去 等到了第二天,沈复并没有回京,本来头一天晚上想了好久该如何跟兵部那边告假,结果吃过早饭倒是得了个现成的好理由— 周太夫人据说最近膝盖一直隐隐作疼,请了太医诊治,建议她多用热水泡腿部,配合艾灸,所谓冬病夏治,便到她家温泉庄子上来了,谢夫人陪着婆母一道过来,听说沈复也在庄子上,便派人过来跟他打个招呼。 为何知道自己在庄子上,甚至为何周太夫人要来庄子上养病,沈复自然心知肚明,定然是周家婆媳俩放心不下周衡,才特意找了这么个借口。 既如此,周衡如今身份未明,不可能自己过去周家庄子上见祖母和母亲,沈复自然是顺理成章地留了下来,对周衡劝自己回京的话也是有了足够的回绝理由: “你的祖母和母亲过来,摆明了是为了见你,当初她们放心把你交给我,如今你虽然看着无恙,但这些日子也是受了不少苦,人也瘦了不少,她们见了定然心疼。于情于理,我总得到太夫人和姨母跟前请个罪才是。” 昨天天色太晚,阿衡先是哭,后来又一直低着头,没看得真切,如今大白天的可看清楚了,还真是瘦了不少,而且阿衡眼睛本来就大,人一瘦,看着更大了,莫名让人想起以前猎场里见过的小鹿 想到此,也不等周衡想出理由来反驳,沈复轻咳一声说道:“趁着这会儿天色尚早,不怎么热,走吧,咱们一道坐马车过去。” /74/74711/22858460.html 第九十四章 满意否? 周家的温泉庄子离得不远,饶是如此,周衡依旧觉得马车速度慢了些,原因无它,虽然昨晚给自己鼓了劲,说今早要尽量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既要劝沈复回京,又要借此“顺便”跟他提一下马首玉雕的事,可惜一觉醒来再见沈复,发现自己依旧很不争气地面红耳热不自在,别说提马首玉雕的事了,就连劝他回京的事,似乎都难以启齿,后来还是靠着努力掐自己大腿才在早饭后勉强给张嘴说了。 结果刚提了个头,就有人来禀报,说是周家婆媳俩也到庄子上来了,而沈复一听就说要带自己过去见一见,顿时又把后面还没来得及说的关于马首玉雕的话给堵了回来。 去就去吧,当时自己还觉得有些莫名的开心,连带被春雨化妆打扮得很丑也没啥怨言,不过等到上了马车,本来以为是跟春雨一起,却没想到等来的竟然是沈复。 照他的意思,如今庄子上的人并不知道自己是周家表小姐,那么如今要去见周太夫人她们,自己也没办法再跟春雨一起坐着马车去,那样与礼不合,但如今自己身子还虚,也不能真的跟个丫鬟一般走过去,天气太热,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思来想去,也就只能出此下策了— 靖王爷放弃骑马,带着一个丫鬟去就可以了,所谓轻车简从。 而自己,便是那个跟着一车去伺候王爷的“丫鬟”。 如此,庄子上的人不会有啥说法,周家那边的婆媳俩也能顺利见到自己。 行吧,你想怎样便怎样吧,反正如今我也只能听你的了,周衡低头咬唇,心里有些无(欢)奈(喜)。 马车内部并不算大,两人坐在一起倒也绰绰有余,只是经过了昨天傍晚的那一遭,如今周衡对于沈复有了不同于往日的感觉,从意外见到他进来坐下的那一刻起,手里拿着的帕子便开始扭来扭去。 偏偏沈复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外头还有个不知实情的车夫,两人又刚见过面说过话没多久,于是窗外马蹄得得,窗内则是静默无声。 这时候要是春雨也在,回去后又会跟春桃八卦:“王爷跟表小姐越来越有默契了呢,两人什么话都没说,但你就是觉得,嗯,我也说不好,反正就是觉得他们彼此之间已经不用说什么话了!” 不过这种感觉,也许只有沈复有,以至于等到了周家庄子前,得了回报早就等在门口盼着见宝贝孙女一面的周太夫人,一眼就看到,掀帘出来的靖王爷心情很好,早晨的阳光照在他脸上,“母亲,阿复这是在笑么?”旁边虚扶着她的谢氏为此还惊讶地低声问了句。 也是难得,这位外甥年少稳重,很少见他一副嘴角噙笑的样子,本就是生得面如冠玉的年轻人,谢氏一直很中意他,如今见他这般模样,更是欢喜。 等到见沈复下了马车却并没立刻上前,反倒转身伸手给了随后掀帘出来的女儿,谢氏更是欣慰,看来如今过来一趟亲眼见见,也可以放心回去跟一直念叨女儿的自家相公交代了。 周衡低头掀帘出来时,见眼前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在自己眼前,刚好前头的马儿打了个响鼻让马车稍微晃了晃,也是想也没想就把手搭了上去,待到反应过来,自己的手已经被沈复握在了手里,脸顿时“轰”的一下就红了。 不远处的周家婆媳看得分明,虽说周衡脸上抹了黄粉不太能看得出红晕,但发红的耳朵可做不了假,两人不禁相互对了个满意的眼神。 之后周衡顺利下了马车,沈复才松了手,上来以晚辈的身份给周太夫人和谢氏见了礼,又指着站在后面跟着行礼的周衡给两人“解释”: “如今天气热了,我这丫鬟有些晕车,还请两位夫人恕她失礼。” 这话说得两人都笑了,自然是连声表示靖王爷太过客气,姑娘家年纪轻害暑热也是正常,如此一番寒暄,之后一行人便进了宅子到了正房。 当然,周衡这位随身伺候的丫鬟也跟着自家王爷一道进了屋。 周家婆媳自然是有备而来,进了屋便遣散了丫鬟婆子,只留了个周太夫人身边最为靠得住的心腹嬷嬷,是以眼看其余人都退下了,谢氏便按捺不住,上来一把拉住了还傻乎乎垂头站在沈复身后的女儿,眼泪也是随之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怎么看着瘦了这么多?” 这话自然是一位母亲心疼女儿的无心之语,不过如今不是还有个靖王爷在场么,周太夫人轻咳一声提醒儿媳: “前阵子那般遭罪,可不得瘦下来么?这也没过去多久。好在咱们阿衡往日也总嚷着要清减一些,如今倒好,我老太婆仔细瞧着,却是比以前更好看了几分,来,阿衡,过来让祖母好好看看!” 要说刚才在马车里有些尴尬,现在周衡倒是觉得,还不如跟沈复待在马车里,毕竟,自己跟眼前这对婆媳并不是很熟,虽说有之前那么几天的相处,但从周府出来有些日子了,如今乍然再相见,顿觉很是生疏。 是以面对谢氏拉着自己的手哭,周衡已是有些不知所措,眼睛便时不时地看向已经坐下来的沈复想跟他求助,可惜对方却只是朝自己微微一笑并无任何表示,等到周太夫人说让自己过去,沈复人倒是又站了起来,说的话却是: “还得跟太夫人和姨母告个罪,阿衡如今身子确实有些不好,都是我照顾不周。” 一边说一边把周衡去中南道的事给说了,听得婆媳俩一左一右全程紧紧拉着周衡的手不放,谢氏更是又落了泪恨恨地骂了一句: “那…家太欺负人了,我们阿衡招谁惹谁了,要受这般罪!” 这话说得沈复又站了起来,神色有些尴尬,周太夫人见状,只得再次出声救场: “好了好了,最起码,如今咱们也算是知道了她们的打算,那家的姑娘心狠,可咱们的阿衡也是个坚强能干的,偏不让她们得逞,哼,回头走着瞧!王爷你说对吧?” 一边又用空余的那只手招呼沈复赶紧坐下,周衡便趁机挣脱了周太夫人的另外一只手,借口想要喝茶,坐到了沈复下首的位置。 哎哟,谢氏还在低头抹泪没注意,周太夫人却是看得跟身边的嬷嬷相互打了个眼色,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这才几天哪,而且之前不是说在中南道么,胳膊肘竟然已经明目张胆地往外拐了! 一时间也是觉得又气又好笑,好在周太夫人不是个意气用事的,反正孙女这胳膊肘也不是第一天往外拐,这门亲事还是她自己死皮赖脸求来的,如今这般做派也是正常。 倒是沈复,之前自己也知道,这门亲事差不多就是颗强扭的瓜,无非就是太后赐的婚,两家又是亲戚,不好明着打脸罢了,但今日一看,呵呵,靖王爷的心思似乎也已经转变过来了呢! 也是,自家这宝贝孙女,花容月貌本就是京城千金小姐里数一数二的,之前要说性子确实是被自己这一大家子当宝贝给养得有些娇蛮任性了,但看刚才下马车时沈复对她那小心呵护的样子,应该也是没觉得有什么了。 又或许…周太夫人看着下首小两口时不时你看我、我看你的腻歪样子,心里也不免多想了些:刚才沈复说是没拦住阿衡去中南道,那意思是,阿衡是自己主动要求去的,她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能有胆子做出这番决定,虽然如今看着也是受了不小的惊吓,但事情毕竟还是被她给做成了! 这么一想,周太夫人顿时精神大振,同时心里也觉得很是骄傲:毕竟是我们周家的嫡女,关键时刻还是见了真章的! 又暗自揣摩沈复的心思:看来经了此事,这位小王爷才发现,原来被他嫌弃的周家姑娘并不是经不住风雨的温室娇花,对自家阿衡刮目相看了不说,也是就此入了他的眼吧? 也是,沈家只是异姓王,如今老王爷和谢王妃又都不在了,这位小靖王爷自然是希望未来的王妃能撑得起王府,之前是没什么能让阿衡显眼的机会,如今倒好,因了此事,反倒是让他觉得阿衡能当王府合格的女主人了。 想着想着,周太夫人看对面小两口的眼神便越来越满意,满意到连另一边下首位置的儿媳妇谢氏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母亲?” 自家婆母这直勾勾的眼神看着有些不同寻常啊! “哦,瞧我!”周太夫人赶紧回神自嘲:“老太婆年纪大了,有些事早上想着要跟王爷说,这会儿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反正这种借口放在老年人身上包打天下,谁听了都信。 果然,她这话一说,沈复就赶紧表示:“无妨,太夫人不用着急,阿衡如今身子不好,等下我便让人回京往兵部告个假,想来再待个两天还是可以的。” 哎哟,这下谢氏也是反应过来了,婆母果然最疼阿衡,竟然如此想方设法地要助她呢! 又看对面两人,越看越觉得是对璧人,于是乎,谢氏的眼神也终于成功地变成了丈母娘看满意女婿的欢喜眼神… /74/74711/22858461.html 第九十五章 要争取 面对周家婆媳两人的满意眼神,周衡并没多想,只以为是她们对多日不久的自己的关怀之意,又怕她们觉出什么不对劲,便总是微笑着以示回应,尽量少说话。 看在周太夫人和谢氏眼里,周衡这般表现自然就是另一种意思了: 阿衡这是在安慰我这做祖母/母亲的,让我尽管放宽心呢,我们家阿衡真是好样的,看来这门亲事虽然表面上看是没了,内里却是峰回路转更稳了! 于是周家婆媳俩看着就更满意了。 沈复自然不这么想,以往虽然跟周家婆媳见面次数不多,但深知周家人向来是知礼守礼的,哪怕在几年前父王还在世的时候,周太夫人也好,周衍和姨母也好,才在逢年过节亲戚间私下走动时,因着父王的坚持,算是勉强接受了自己的晚辈身份拜见,其余场合也依旧是按规矩给自己这个王府世子行礼。 等到后来父王过世自己袭了爵,周家人更是规规矩矩从不出错,就连平日在衙门里碰到,周衍作为自己的准岳丈,也是一口一个“王爷”,从未借着婚事摆架子,这也是自己对周衡这三年来一再容忍的很大原因,周家人在大事上一直还是比较靠谱的。 只是兴许如今因为周衡出事,周家人生怕这门婚事出了意外,今日自己过来时对周太夫人和姨母行了晚辈礼,她们俩竟然都坦然受了,现在看着自己又是这么一副看着很满意的眼神,可想而知,也是为了周衡。 想到此,沈复不禁也是松了口气,虽说之前去中南道是周衡主动要求,但要是自己死活不同意,那她一个姑娘家,要人没人,要车没车,总是没辙。 而从中南道那般回来,虽说事情是圆满完成了,但人也受了不小的刺激,昨天傍晚自己看到时也是大为惊(心)讶(疼),整个人竟然连路都走不动要靠春雨她们搀扶不说,本来圆润的脸生生瘦出了一个尖下巴。 唉,想到此,沈复不禁又后悔起自己昨日在两人刚见面时说的那句重话,要不是自己当时语气那般不好,阿衡也不至于委屈得一直哭,好半天都缓不过来,后来问她话都没什么力气回答。 不过昨晚据说睡得倒是还安稳,问了春雨,早饭也吃得不少,看来远离了中南道,之后也就慢慢恢复了。 今早一路过来到现在,看着精神也还行,也许正因为如此,周太夫人和谢姨母才没对自己说什么吧? 想到这里,沈复不禁又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周衡,嗯,坐在自己身边一副听话的样子,还挺乖巧,人看着虽然瘦了点,精神倒是确实不错。 这番小动作,周衡低头喝茶没感觉到,上首的周太夫人和对面的谢氏却是看得真真切切,不禁再次交换了一个满意的眼神:哟,王爷这番真情流露,怪不得阿衡一直低着头呢,原来是害羞了,哈哈… 见此,周太夫人心中一动,果断下了个决定:“王爷,眼下差不多巳时中了,要么中午就在庄子上吃个便饭吧?” 留下来吃午饭?也不知她们会问周衡什么事,本着一个土著对外来人士的关心,沈复便先征求了下身旁姑娘的意见:“阿衡,你觉得呢?” 可惜这话落在周家婆媳俩的耳朵里,哎哟喂,两人差点控制不住要笑场:什么叫你觉得呢,阿衡可是我们家的姑娘,她自然是想要留下来跟祖母和母亲一起吃顿午饭啊! “看来小两口的感情如今一日千里,王爷不想留下来吃饭,但又舍不得跟阿衡分开,只好故作姿态问一声她的意见。”这是事后那位心腹嬷嬷凑趣的话。 “倒也不一定是不想留下来吃饭,”对此谢氏开始本能地维护这位未来的女婿,如今她是对沈复满意地合不拢嘴:“后来不是吃得挺好的么。兴许是平日里两人相处的习惯吧,哎呀,以前没见过他们俩相处的情形,如今看来,阿复定然是事事尊重咱们阿衡,母亲,咱们家阿衡看来是要苦尽甘来了!” 说到最后,却又更咽了,做母亲的知道从小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女儿竟然差点被人打死在水里,当时心都碎了。 “不错!”周太夫人对今日沈复的表现也是极为满意,便顺带着再次给儿媳妇解释自己在午饭前跟孙女说的那番话:“所以啊,得趁热打铁!” “如今他们小两口感情日笃,但有一条,那家的坏胚子还在中南道不知道打什么算盘,这算盘,迟早得落在王爷身上,所以咱们这边,必须得替阿衡未雨绸缪!” 知道出身世家的谢氏还是有些想不通自己当时对孙女说的那些出格的话,可如今形势逼人,没办法啊! “我也不想这样,阿衡是咱们周家的姑娘,她要有什么事,我这当祖母的,难道会不心疼?可没办法啊!如今她和王爷看着确实跟以前不一样了,可你也别忘了,世人只知,如今世上可再没周衡这个人人羡慕的周家千金了啊!” 这话说得谢氏和那心腹嬷嬷俱是神情一凛,是啊,周家都已经给柳湖落水身亡的小姐办过丧事了,京城里的茶楼,搞不好现在还有人在感叹,周家千金是个没福气的,当初自己哭着闹着求来的好姻缘,终究还是无福享受。 想到此,谢氏心如刀割,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但话里还是有些不甘: “只是母亲,阿衡她好歹是娇养大的千金小姐,这几年咱们也事事以沈家主母的要求来教导她,如今要她这般行事,且不说事成之后如何,男人都喜新厌旧,万一,万一阿复他也始乱终弃,那要阿衡她以后如何自处?那等于、等于再杀她一回啊!” 谢氏这一哭,把周太夫人的眼泪也给勾了出来:“阿衡是在我跟前养大的,日日承欢膝下,她是你身上掉下的肉,也是长在我心尖上的肉,今日我既那般交代她,自然是为她打算好了日后之事,你放心,我这把老骨头,如今儿孙满堂,该有的福气都有了,这往后的日子啊,我就只为咱们的阿衡活着!” “今日这事,我也不是一时冲动,自打知道阿衡去了王爷那里避难,我便开始想着,咱们两家这门婚事,到底得如何结成。唉,要怪也只能怪咱们周家如今不比从前了,要不然,我哪里舍得出此下策!” “可阿衡毕竟也是咱们家当宝贝一样好好教养大的,你们不知道,当时阿衡听了我的话,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她定然是不敢相信,往日里一直教她一步都不可踏错的祖母,如今竟然那般教导她行事,唉,你们可知道,当时我的心啊,简直跟刀割一般…” 说到这里,周太夫人终是忍不住,一只手揉着胸口,另一只手则狠狠地拍了拍椅子的扶手,眼泪则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多少年都未曾见过她家小姐流泪的心腹嬷嬷,之前见周太夫人乍闻孙女出事也是努力忍着,如今见她这般痛哭,吓得赶紧给她拿帕子擦泪:“太夫人,夫人和小姐都知道、都知道,您可要当心身子啊!” 谢氏更是痛哭着直接跪在了地上:“我听母亲的!母亲,是我们不孝,害得您要如此费尽心思为阿衡筹划,母亲,您千万要当心身子啊!” 一时间,屋内三人也是哭成了一团。 哭声隐约传到外头,倒是让候在外头的一众下人也心有戚戚,有几个年纪大的都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唉,王爷此番过来,定然是勾起了太夫人和夫人的伤心之情,谁能想到,小姐如此福薄,眼看熬过了靖王爷的孝期,很快就可以嫁入王府当王妃了,却竟然飞来横祸、香消玉殒了,搁谁身上不伤心? 周家庄子上的这些事,坐着马车回到沈家庄子上的两人并不知晓,事实上,自打上了马车,周衡就开始认真回想午饭前周太夫人拉着自己在耳朵边悄悄说的那些话,当时自己就脸红了,没想到一个古代的老太太,想法竟然如此积(前)极(卫): “阿衡,你听好了,其实现在你也知道,这次祖母和你母亲是特意过来看你的,现下见到了王爷和你相处的情况,也就放心了。” “只是,阿衡啊,你得明白,如今王爷对你再好,可你已是在周家族谱上被记为夭折的人,往后的一切,都得靠你自己去争取!” “那三公主何等仗势欺人,你已再清楚不过,事到如今,只能先下手为强!你有婚约,你母亲是王爷堂姨母,周家再破落,到时祖母进宫哭诉,皇帝也还是会念在昔年情分上给几分脸面的。” “王爷是个好的,今日见他对你处处尊重,想必以后等事情做下了,他也不会翻脸不认。” 做什么事情?为何会翻脸不认?当时觉得老太太说话很是隐晦,主要自己也没往别的方面想,为此也是忍不住直接问了她,没曾想,老太太先是有些尴尬,之后却很快就摆正了脸色,依旧附在自己耳边拉着自己的双手轻声说了句差点让自己倒抽一口冷气的话: “自然是生米做成熟饭!” /74/74711/22858462.html 第九十六章 好前卫(上) 生米做成熟饭是什么意思,周衡一个21世纪谈过恋爱的姑娘,对此自然不用再多解释,只是未曾想到一个古代的贵妇老太太会说出如此惊人之语,是以当时还不敢置信地多问了声:“您说什么?” 周太夫人却以为孙女是不明白意思,只得努力忍着尴尬又补了句:“等下回去你再想想,回头祖母再给你送点东西过来。记住了,这句话,等下出了门,你就烂在肚子里,可千万不能跟人说,任何人,包括王爷,都不可以,听到了吗?” 好吧,看来应该就是自己所想的那个意思,周衡听了也很是尴尬,当下便借着沈复还在外头等着一起吃饭想赶紧出了这番私密谈话的内室,倒是也符合了一个千金小姐乍然听到这等话的本能反应。 吃完午饭上了马车,沈复虽然对于周衡之前脸色尴尬地结束与周家婆媳谈话这件事有些好奇,不过眼看她上了车后就有些神思恍惚不知在想什么,倒也忍着没追问,于是跟来时一样,两人又是在一片沉默中回到了沈家庄子上。 进了正院,沈复便吩咐春雨过来伺候周衡卸了那难看的妆容:“表小姐如今身子尚虚,这么一趟来回,如今天气也热了,还是赶紧歇一歇。” 这话自然是半对着周衡说的,春雨赶紧看了下,见她似乎也没反对,便答应了声转身出去端水。 之后梳洗完毕躺了下来,春雨还贴心地出去了,周衡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如今她的脑子里满是周太夫人说的话。 这位老太太可真是厉害,能说出那般惊人的话,想来应该也不是临时起意,定是深思熟虑过的,要不然,不仅做出了让自己和沈复“生米做成熟饭”的决定,还抓着自己的双手不让走,一直到自己忍着尴尬听完了她严肃给出的指导性意见才放人,也不知该不该说这位祖母贴心: “阿衡啊,你先是离了王府到什么汤泉镇,后来又主动要求去了中南道,倒也不能说你傻,要不是你,如今沈周两家还两眼一抹黑,不知那帮天杀的贼人后面是何人,所以啊,到现在为止,阿衡,你做的都对,祖母很欣慰!” “只是这男女之间,尤其是情意正浓时,最忌讳分开了,祖母是过来人,断不会诓你,再多的情分,天长日久的,不说有人会不会因此趁虚而入,就算没有旁人,说不定也还是慢慢地淡了,人心易变哪!” “王爷还不比别人,他一个前程无量的年轻人,深得皇帝信任不说,人品相貌才干样样出色,靖王府又没有长辈,唯一的长姐怡郡主贵为侯夫人,京城里也都说她持家有方识大体,并未苛待威远侯的小妾庶子们,你说说,这么一门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婚事,如今听说周家小姐没了,多少姑娘的心思又因此活络起来了?” “王爷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一个两个投怀送抱的兴许还把持得住,可姑娘们真要使起手段来…架不住万一不断有人往上扑啊,更何况还有那隐在暗处虎视眈眈的坏胚子!” “所以啊,阿衡,听祖母的,反正如今你的任务也完成了,虽说王爷体贴你,让你在庄子上养身体,但一来他也不能在此久待,二来,这次你若不能趁机跟着他回去,你想啊,回头你又该以什么名目回到王府呢?” “错过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了,祖母和你母亲其实前几天就悄悄过来了,本来也只是想着要设法见你一面,以为你还在汤泉镇上待着。” “未曾想这里面竟然还有些曲折,好在老天爷也是帮咱们,你刚好回来了不说,王爷竟然也在庄子上早早等了你大半天,所以啊,阿衡,听祖母的,如今咱们要把这局棋给盘活,没有别的办法了!” “这门婚事可是当初你自己努力求来的,要是没了王爷,你受得住?就算他日咱们能大仇得报,可要没了这门婚事,阿衡啊,眼睁睁看着原本属于你的靖王妃的位置被鸠占鹊巢,你又该如何自处?” “所以啊,接下来的第一步,你回去就跟王爷说,那边的坏胚子看样子随时伺机而动,可不能让她们抓住任何的把柄,因此,今天下午也罢,要是来不及,明早也行,越快越好,赶紧回京城,兵部的差事重要,哪里能随便请个三五天的假,此事虽然不知皇帝是否知情,但王爷公事上面总不能掉以轻心,授人以柄。” “你呢,就说虽然你现在身子尚虚,但也不想拖累他,为了免得他担心,你就跟着他回王府去!” “阿衡,好孩子,记住了,再苦再难,如今你也得忍着,当务之急,尽你的最大努力跟王爷长相厮守,听到没有?” 这些话,当时旁边的谢氏和那个心腹嬷嬷都是一开始听得一脸的震惊,后来更是脸上的表情都不知该怎么摆了,看着也很是尴尬,想必来之前她们也是不知情的,也不知后来周太夫人怎么说服那做母亲的谢氏。 唉,还是先不去想别人了,想想自己吧,老实说,如今自己也很烦恼,该如何跟沈复开口说马首玉雕的事。 昨天的尴尬倒是冲淡了些,但沈复看样子压根儿就还没想到玉雕的事,而自己也不知该怎么贸然开口,不过,有一点周太夫人倒是说得对,要是如今开不了口,等沈复回到京城,那自己更是没机会跟他提了。 既然如今不知该怎么开口,反正那马首玉雕想必也是藏在京城靖王府的什么秘密地方,要么…先提出跟他回京城再徐徐图之? 想到此,周衡只觉心头一松,就跟了了一件大事一般,之后困意袭来,很快便就入睡了。 这一觉睡得有点久,后来还是被春雨给叫醒的:“表小姐,该起来了,您都睡了一个多时辰了,王爷在正房等您,说这会儿睡得久了,晚上该睡不着了。” “王爷等我有事情么?”周衡不是很想起床,可能是前几天一直没睡好,如今睡了两个多钟头依旧还觉得犯困。 “不知道,不过奴婢之前见庄子上的人送了一篮子枇杷进来,许是王爷想让您去尝一尝呢。”春雨笑着一边给她挽起帐子,一边给她端来了梳洗的水盆。 行吧,想到枇杷,周衡也是有些意动,21世纪时,这个季节是自己所喜欢的,因为可以吃到枇杷和荔枝,荔枝这个时代不知道有没有,有枇杷吃也是好的。 果然,之后进了正房,沈复正坐在桌子前剥着一小碟枇杷吃呢,见她来了,便把那碟子剥好的枇杷很是自然地往前一推:“这是刚摘下来的枇杷,挺甜的,你尝尝。” 又说道:“周家庄子那边我已经派人送了一篮去。” 周衡张张嘴,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最后索性什么也不说,坐下来拿过那碟子剥好的枇杷往嘴里放了一片。 “嗯,真的很甜!” 沈复微微一笑,看着她说了句:“枇杷虽然能健胃清热,但偏寒性,你如今身子虚,还是不能多吃。” “哪里就那么虚弱了,”周衡吃得津津有味,以前她能一次性地把超市买来的一整盒枇杷给吃掉呢,不也没事?古代的千金小姐还是过得太金贵了。 回头见春雨已经出去了,更是索性说开了: “放心,我以前就喜欢吃枇杷,没什么事,不是说它还能润肺止咳么?没事的。” 沈复却只笑着没接话,等到又给她剥了三五个,便拿帕子擦干净了手,又吩咐春雨进来把篮子给拿走了,说让她和春桃等人分着吃。 “哎—”周衡眼睁睁看着春雨把篮子拿走,也是有些无语,不至于这么夸张吧:“我不吃就是了,那你自己呢,你吃了没?” “吃了几颗,太甜了。”沈复简短回答,又给周衡递了一条帕子过来,被她给摇摇头拒了,之后掂着两根手指掏了沈复昨日给自己擦眼泪的那条灰色帕子出来。 沈复看了眼那帕子,没再说什么,一时间,屋里又陷入了一片沉默。 不好,尴尬的感觉又来了,周衡顿觉失策,刚才应该趁春雨进来的时候赶紧跟着抹嘴走人的!见沈复坐在桌子对面看着自己,想了想,只得硬着头皮问道:“春雨说你找我有事?” 沈复正等着她这句话呢,听她这么问,顿时就接了话:“是这样,今日见了太夫人和姨母,我想着,让你在这庄子上住着,总不是长久之计,免得她们为你担心,不如…明日你跟我一道回京去?” 啥?跟你一道回京?你早说嘛,瞌睡有人递枕头啊! 周衡心里开心,却得了便宜还卖乖,做出一副有些不太情愿的样子:“其实在这庄子上住着也挺好的,反正剩下也没什么事了…”靖王爷,只等你把马首玉雕拿出来。 沈复见她如此,还以为她真不愿意回去,只得继续跟她解释:“你在中南道只见了一次那贼人,便落得数日不能安眠,如今刚好了些,我在此地不能久待,庄子上也不能放太多人,不说别的,光是周家那边,如今她们既已知情,日后知晓,不免也要替你担心。” “那好吧!”周衡自然也是赶紧见了台阶就下:“那回头咱们跟太夫人那边说一声,我跟你回京城便是。” 周太夫人定然喜出望外,没想到这一步走得这么顺。 不过令周衡始料未及的是,周太夫人在得到禀报欣喜之余,也是立马就开始了第二步— 借着给沈复所送枇杷回礼的机会,让人给周衡送来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74/74711/22858463.html 第九十七章 好前卫(中) 那前来送东西的便是之前周太夫人身边站着的那位心腹嬷嬷,除了给沈复送来一篮周家庄子上新摘的小香瓜当作回礼之外,也是当着他的面,交给了周衡一个盒子,说是太夫人和夫人给她的一点体己之物,让她收好了。 那位嬷嬷说话时是直接站在周衡面前的,沈复一个大男人,也不可能盯着她手上的那么个小盒子,何况那盒子看着很是精致,一看就知是姑娘家用来存放首饰之类物品的地方,便也没有在意。 周衡倒是有些好奇,为此甚至还问了句:“里面是什么啊?”不会是银票吧? 那嬷嬷对此似是在意料之中,先是笑着朝着沈复那边半是解释地说道:“也就是些首饰之类的,不过里头有对珍珠耳环,小姐您可要收好了,那可是当初夫人出阁时,王妃娘娘送给她这位堂妹的添妆礼,珍珠本是寻常,但王妃娘娘送的这对耳环是少见的粉色,夫人很是珍惜,一直都舍不得用。” 说完了,便把那盒子放在旁边的桌上打了开来,果然,盒子里铺了层墨色丝绒,上面放了些钗环之类的首饰,当中一个小小的盒子,那嬷嬷拿了打开,里面是一对圆润的粉色珍珠耳环,外面镶了一圈纯金,粉色与金色相撞,竟然漂亮极了。 周衡自认不识货,看着也是很喜欢,便拿起来问那嬷嬷:“我可以戴上么?” “夫人给您,就是让您戴的!”那嬷嬷本就为此而来,见自家小姐如此明白,自然求之不得,眼角余光又刚好瞥见沈复颇有些期待的目光,便乐呵呵地帮着周衡换下了原先一对普通的碧玉坠子。 周衡本就肤色白皙,又是明丽的长相,之前是因为身份不便,戴了对春雨的耳坠,如今换上这对粉色镀金的珍珠耳环,眼看着人都光彩了不少,配上如今那双因为清瘦而愈发显得黑亮有神的大眼睛,正当是顾盼生辉。 那嬷嬷又偷偷看了下,果然,年轻的靖王爷看得挪不开眼了。 偏周衡又不是土著姑娘,这会儿找不着镜子,便在嬷嬷的啧啧称赞声中对着看着自己的沈复一歪头,笑着大大方方地问了句:“怎么样?好不好看?” 毕竟这耳环是他亡母送的嘛,问一声也是尊重。 沈复见她侧头微笑一副明**人的样子,按下了心底不明所以的悸动,做出一副很自然的样子,笑着说了句:“好看。” 周家婆媳用意不言自明,特意送过来这么一对母妃当年所赠信物,这是生怕自己会亏待阿衡吧?好在如今这位阿衡并非原来的周家表妹,只想着耳环戴起来好不好看。 不过,她这长相,倒确实跟这对耳环很是相配,性子也活泼大方,只是可惜了,这耳环一看就知非普通人家所有,阿衡回了京城,少不得,还是得低调行事。 一时间,沈复不禁开始思考回京后该如何安排周衡… “还有什么呀?”周衡却被沈复这一声夸给说得兴奋起来了,眼睛往那些首饰上一扫,看着没有什么跟这对粉色耳环可以搭的,仔细看了下,又觉得这盒子看着有些深度,绒布下面似乎还有东西,便想要把它掀开。 那嬷嬷眼疾手快,按住了周衡想要往绒布下面伸出的手,笑着说了句:“小姐还是回去慢慢看吧,反正都是些姑娘家用的东西,时候不早了,奴婢也该回去了。” 一边说一边就把那盒子给盖了起来,端着它给沈复行了礼告辞,之后又谢过了春雨的帮忙,坚持亲自捧着它进了周衡如今所住的西厢房,放到了床头枕边。 春雨也是个有眼色的,想着定然是周家两位夫人想要让这位嬷嬷来看下表小姐如今的居住环境,便很识相地没跟着进去,候在了外头。 果然,等到放好了那盒子,那嬷嬷便转身对着跟进来的周衡行了一礼,然后凑到她跟前轻声说了句:“小姐,那盒子里的绒布下面有些银票,您回头给收好了,这倒不要紧,左右在王府也没什么花销,王爷也少不了您的,只有样顶重要的东西,奴婢已经给您放到了枕头底下,等到晚上无人时,您再拿出来看。” “那是太夫人给您准备的,您别觉得不好意思,记住太夫人今早跟您说的话,看完之后您就找个机会把它给烧了,记着别让人发现,特别是王爷。” “太夫人有句话让奴婢带给您,既然当初您一心要嫁王爷,那不管中间过程如何,反正只要最后得偿所愿就行。” 这番话听得周衡有些懵,也有些好奇,不知那位周太夫人到底给自己带了什么东西,不过这会儿也不便多问,便点点头随意表了个态:“好的,那麻烦你回去跟祖母说,她老人家早上说的话我记着呢。” 当然,记着是一回事,去不去做是另一回事,只要回京后能顺利见到马首玉雕,不好意思,还是让原身来接自己的班找沈复下手吧,想必原身也很乐意祸害他,呵呵。 但这话却让那嬷嬷听得眼睛一亮,人逢坎坷心愈坚哪,之前看到小姐能大胆地借着戴耳环对王爷进行撩拨,想来后面之事也会坚持去做的,便放心地对着周衡行了一礼:“如此,奴婢就回去跟太夫人禀报,小姐定不负她所望。” 说完了,也就干脆利落地走人了。 这边厢,既然决定了明日一早回京,吃了晚饭,刚好沈复也交代说还是早点歇息为好,周衡便早早回了西厢房,趁着春雨出门间隙,拿起了床上的枕头往下一看— 咦?看着好像是一本书? 而且还是本旧书,看着封面都发黄了,夜晚昏黄的灯火下,连带上面写的几个繁体字都看得不太真切。 周衡不太在意,便直接翻到了里面,想要看看是什么重要的书,难道是什么孤本? 结果这一翻开,发现里面竟然是白描的图画,多翻了几页,每一页都是,便好奇地把书凑到了烛火旁想看个仔细。 这一看,周衡先是惊讶,之后便轻声捂嘴笑了,苍天呐,老太太果然是个行动派,还是个堪称前卫的行动派,一不做二不休,这次竟然给她这个做孙女的送来了古代的夫妻生活指导手册也就是— c 第九十八章 好前卫(下) 思来想去,迎着清晨还带点凉意的风,沈复发现自己竟然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一时间也是懊恼: 如今阿衡身子看着还不是很好,这事兴许可以拖得几日,但等到回到京城王府,两人朝夕相处,不可避免总会提及此事,那,到时自己又该如何跟她说呢? 说靖王府从来没有这等物件?说自己见都没见过那玉雕长什么样儿?周衡会信么? 就算信了,那以后自己跟她的关系又会如何?定然是从此把自己认作了一个伪君子直接一拍两散吧? 那可绝对不行! 沈复觉得自己没法忍受在周衡心目中变成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形象,至于一拍两散什么的,呃,暂时不做此想,反正她如今也无处可去。 到最后,等进了兵部衙门坐定,终是下定决心要采用一个不算好办法的办法: 先设法跟周衡打听那马首玉雕的样子,之后让人快速赶工造一个出来,如此,就算她觉得不是同一个,但自己大可以说靖王府就这么个玉雕,至于之后周衡会如何想… 还是到时再说吧! 眼下还有个当务之急:如何设法多拖些日子,方便自己跟她打听那玉雕的具体样子。 自从决定了以“拖”字为要诀,沈复心里就有了不一样的打算,为此,先是上云池畔那边本就少有人去的地方,被他打着怡郡主的名号给辟成了一处独立有围墙的所在,说是夏日里威远侯府那两个小外甥怕是要过来小住,那两小家伙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怕他们四处乱跑,特意圈了这么个草木繁盛阴凉还能玩水的地方供他们游乐。 于是眼看着沈嬷嬷指挥着人往柳风阁里一趟趟地搬运各色日常用品,府里的老人们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彼此间还相互感叹一句:要是老王爷和王妃还在,看到如今怡郡主膝下多了两个外孙,不知该多高兴。 当然,本来还有另一句感叹的:可惜,王爷跟周家表小姐的婚事就这么没了,本来还盼着王府能很快添两个小世子呢。 罢了,这事短时间内是盼不到了,还是老老实实当差吧,府里冷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有两个纪家的小公子来热闹两天也是好的… 府里的老人们不知内情,沈嬷嬷作为内院的管事自然是一清二楚的,表小姐回到王府当天晚上,王爷就在内书房吩咐了,说表小姐以后是要在王府长久住的,内书房多有不便,还是上云池那边自在一些,以前表小姐来做客时也曾把池畔的柳风阁作为临时休憩之所。 柳风阁?沈嬷嬷想了想,觉得既然要长住,那地方倒确实挺适合,只是闲置得有些久了,得花些时间好好收拾一番,少不得,还是得委屈表小姐在内书房先睡个几晚。 这问题沈复倒是没想到,于是之后几天,只得借着衙门里有事特意早出晚归有心避着周衡,为此连晚上也都是在外书房歇息,一副公务繁忙的样子,其实如今天气日渐炎热,兵部如今也只是派人去行宫准备皇帝避暑的一些准备工作,而且这些事情都有旧例,兵部只需配合好宫里龙膘卫和禁卫军等天子近卫们的差事即可,谈不上繁忙。 沈嬷嬷则是一门心思忙着准备着柳风阁那边,要知道,除了连成片的围墙要修建,王爷还吩咐说要在上云池畔连着外头街道的某处墙角开个小门,因着如今也算是内院的地方,少不得,自己也得多去看看监个工。 至于那小角门是什么用途,沈嬷嬷表示自己一点都不想知道,反正只知道表小姐要住在上云池畔的柳风阁自己要照顾好她就行了。 如此,沈复和沈嬷嬷两人都是一副很忙碌的样子,周衡便只能暂时跟春雨和春桃待在内书房里,好在如今有一天天长胖的小影子陪伴着,倒也过得不算无聊,于是转眼很快就又到了五天一隔的休沐日。 这一天沈复倒是认真待在了府里,如今他已想好了该如何面对周衡,而且沈嬷嬷禀报说昨晚表小姐已经在柳风阁安顿下来了,那今日是得过去跟她见一见面看看那边情况如何。 于是估摸着应该已经起来了,沈复便带着春雨穿过了新修建的那道围墙,沿着上云池畔往柳风阁来。 柳风阁顾名思义是一座修建在池畔的一座两层小楼,楼边种满了很多的柳树,如今初夏时节的清晨,清风习习,阳光还不算太刺眼,走在水边的青石板路上,感受着另一边被风轻轻吹动的柳枝,再想着等下要见的人,沈复只觉心情甚好。 周衡的心情如今也不错,这会儿她正坐在上云池畔一座四面敞亮的水榭里,就着清晨的阳光快乐地翻看着那本小黄书呢,虽说之前也差不多见缝插针地偷偷翻看过几次,但每次都因为心里紧张怕被春雨春桃等人发现而草草看过几页就作罢,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要是被人发现看这种书,用21世纪的话来说,绝对就是社会性死亡啊。 如今好了,这柳风阁临着水,晚上睡觉很是清爽不说,照沈嬷嬷的意思,沈复还特意用围墙跟王府其余地方给隔开了,平常压根儿就不会有什么人过来。 于是在跟昨晚陪夜的春桃一起用过早饭后,周衡就打发她沿着池畔遛狗,反正这上云池虽然名字上听着只是一个池,但规模其实挺大的,要是来回溜一圈,少说也得小半个时辰。 至于自己,则是声称要坐在这水榭里的石凳上,就着石桌安静地看会儿书。 沈嬷嬷办事老到,那柳风阁共有上下两层,底下用作日常起居,上面是卧房,每一层还都挺宽敞,上面一层便被沈嬷嬷贴心地布置出了内外两间,中间用屏风隔开,外间算是书房,里间是卧房,如此,也算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了。 为此,今早周衡就从外间架子上算作装饰为数不多的书里抽了两本,又瞅准空档,趁着春桃不注意,把那小黄书给夹在了里面。 清晨的阳光明亮而不刺眼,清晨的风儿凉爽而舒服,就着春桃放在桌上的一杯清茶,周衡美美地欣赏起了周太夫人不知从哪里给她搞来的这本小黄书。 这一看,虽然脸色红红,但也还是努(因)力(为)坚(好)持(奇)看了下去,毕竟,画得还是挺…形象的。 而且如果忽略男女之间的姿势,其实每一幅画,以周衡这个21世纪的姑娘来看,还是挺有艺术意境的,各种地点变换,各种摆设和风景,其中有一幅,甚至是在覆盖着层层荷叶盛开着荷花的水边,哎呀,真是好羞涩呀! 为此看完整本小黄书的周衡,也是有些意动,朝着水榭外头的层层荷叶发了会儿呆,然后发现,那荷叶丛中,渐渐出现了书里的那张戏水图,要命的是,那原先画上男人的脸,渐渐变成了沈复那张好看的脸— 嘴唇薄,鼻梁直,眼神亮,眉毛浓,如果跟画上那般,再把头发全都放下来,衣衫凌乱,还皱着眉头… 周衡默默地咽一口水,靖王爷还是挺性感的啊,不是说身手也挺不错么,常年练武之人,衣服都湿了的情况下,那身材…应该挺有看头的吧? 这么臆想着,就没注意远处走来的沈复和后面跟着的春雨,而沿着池畔走过来的沈复,眼看不远处的水榭里,周衡一袭粉白色衣裙坐在石桌旁,以手托腮,望着水榭外头的碧绿荷叶丛不知在想着什么,便扬手止住了后头春雨的通报,自己一个人慢慢走了过去。 一边走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似要把这一幕深深记在心里。 于是后面停在原处的春雨,先是暗自感叹了会儿自家王爷和表小姐今日衣服上的相配程度,一个粉白色,一个淡灰色,远远看着,很是相近呢,之后又开始找春桃,想着这傻姑娘不知道跑哪儿疯玩去了,竟然没在表小姐旁边伺候,以至于等到听到水榭里一声轻呼,才赶紧又把视线转回来,却只见表小姐似是被王爷给惊吓到了,人都站了起来,手里好像拿着几本书,慢慢往水榭边退。 春雨心里一惊,本能地往前走了两步,不过转眼便想起,那水榭虽然临着水,却是有栏杆的,不会有什么危险,何况旁边还有王爷在,没看他已经一只手拉住了表小姐的胳膊么。 哎呀,其实哪里是怕表小姐有危险…春雨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赶紧回身假装继续找春桃那妮子。 同样窘迫的是水榭里的周衡,谁能想到,自己正想着曹操呢,曹操竟然悄无声息地在后面出现了:“在想什么?” 妈呀,石桌上面还摊着一本小黄书呢,吓得周衡赶紧起身把那一叠三本书拿起来抱在胸前:“没没想什么,呵呵。” 沈复见她一脸慌乱的样子,以为是被自己惊吓到了,不禁皱了皱眉头,明明自己刚才声音不大啊?再看一眼周衡抱在胸前的书,哦对了,定然是在想书上的什么内容吧? 便又松了眉头,一只手还往前伸了过去想要看是什么书,嘴里则温声问道:“看什么书呢?” /74/74711/22858465.html 第九十九章 忙掩饰 不是吧?看什么书你都要管?周衡本就慌乱,这会儿更是赶紧把那三本书紧紧抱在胸前,人也随之往后退了两步,下决心坚决不能让沈复看到自己刚才所看的书。 好在当时那小黄书看完后放在最上面,拿起来时是最贴着自己胸口的,退到安全距离的周衡稍微心安了点,便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一只手把最外面那本书递给神情有些错愕的沈复,也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常: “我随便拿的,这会儿天色正好,这个地方也挺不错,适合看书,呵呵。” 沈复先低头看了下递到自己手上这本如今刚好封面朝上的书,这一看,不禁把本来对着周衡方向的书给认真转了个方向对着自己:“《南鹞北鸢》?你想放风筝么?” “风筝?”怎么扯到风筝上去了?周衡低头一看,不好,那书封面上看着似乎是画了一只风筝的样子,难道这书是关于风筝的? “对啊,这书讲了一个关于风筝的故事,”周衡想把话圆回来,看封面,这书是新的,沈复应该没看过:“这个故事有点凄惨,看完让人挺难受的,你没看过?” 总不能说自己没看那本书吧?那样的话沈复听了搞不好还会继续追问另外的两本书。 “哦?凄惨的故事?”沈复一听,没接她的话,也没翻看那本书,只顺势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了下来,还一脸感兴趣的样子:“看完了吗?说来听听?” 看来果然没看过这本书,周衡眼珠转了转:关于风筝的凄惨的故事…对了!以前自己看过那本《追风筝的人》啊!经典名著呢,后来自己还看了改编的电影,印象还是比较深刻的。 反正这书你绝对没看过,那我就胡诌给你听呗,周衡便在靠着水边栏杆的那一侧石桌旁坐了下来,顺势把两本书放在自己膝上,又有些心虚地在上面盖了手帕,然后才喝了口茶,开始给沈复讲那个发生在20世纪的故事。 沈复一开始只是想要逗弄一下周衡,毕竟这书虽然是新的,其实是一本关于如何扎风筝的书,世家子弟们再熟悉不过。 每年春暖花开时,通常是在清明节前后,宫里都会在太液池畔举行盛大的风筝会,王公大臣们家中但凡有六到十二岁之间的孩子,不拘是公子还是小姐,都会要求带上一只自制的风筝,比谁的风筝做的好看,更比谁的风筝飞得更高,图个热闹过节,到时皇帝会御赐奖品。 为此,有些上心的人家,春分过后就忙活起来了,当然,说是孩子自己准备,其实大人们都在旁边帮忙,为此,家中请了厉害的匠人不说,连带一些关于风筝制作工艺方面的书,每到这个时候也都很畅销,而这本《南鹞北鸢》,因为里面收录的风筝图案和制作工艺都非常全面,更是几乎家家户户都备了一册。 是以如今一看书名,沈复自然便知这书内容,一开始只是随意问了一句,谁知对面这姑娘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不说,还一副言之凿凿的样子,顿时也起了促狭之心,想看看周衡能在仓促间编出个什么样的风筝故事。 没曾想,这个凄惨的风筝故事还挺打动人,待到听到后来,别说沈复了,就连随后端茶进来的春桃和后面跟着进来的春雨,也都在周衡的目光鼓励下站着不走了,听得很是认真。 待到听完周衡稍微进行了一些改编的这个故事,春桃还感叹了一声:“表小姐,这故事您是从哪里听来的啊?”小丫鬟想当然地以为定然是周衡从什么茶楼酒肆里听来的,或者是周家的什么丫鬟婆子告诉她的。 呃,哪里听来的?周衡看一眼沈复手里拿的那本书,倒是没直接说就是眼前这本书,只转头看了下周围,含糊了句:“哎,好像有股荷叶的清香呢?” 顾左右而言他,看来是心虚了,沈复见她如此,笑一笑,吩咐两个丫鬟:“昨天宫里赐了些进贡的枇杷,天色太晚了就没送过来,春桃,你去沈嬷嬷那里拿过来吧。” 去沈嬷嬷那里一趟?春桃未作他想,行了礼便赶紧走了,这边的春雨则闻弦歌而知雅意,见沈复淡淡地看了自己一眼,知道他定是有话要对周衡说,便也赶紧扬了扬手里牵着的拴着小黑狗的绳子主动表示:“小影子好像待不住,要么奴婢带着它到外头溜一圈吧?” 如此,既能不碍眼前两位主子的眼,回头说起来,两位主子也不算单独相处。 眼看那两个丫鬟都已经走出一段路了,沈复便把手里的书打开了一页,放到了周衡的跟前,有些调侃的语气:“看来你们那儿也放风筝,只是不知可是差不多的样子?” 怎么又说回风筝了?周衡低头一看,好吧,书上赫然一只风筝图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看来沈复是知道这书内容的,那你早说嘛,周衡郝然,我要不是为了掩护小黄书,我也犯不着在这种事情上撒谎啊。 不过沈复的样子看着倒也不像是在嘲笑自己…定了定神,周衡先是伸出手翻了几页,然后故作镇定地笑着开始“填坑”: “风筝自然是有的,不过大部分看着没有这上面的图案精致,我上小学时,嗯,就是差不多八九岁的时候吧,那会儿学校,就是学堂里,还会特意空出一个下午,组织我们在操场上放风筝,风筝自己带,最好是让爹娘帮你扎一个,也可以花钱去买一个,但要求上面的图案得自己画。” “我爹娘忙于工作,我是花钱买的白色风筝,班级里花钱买的小朋友也不少,学堂外面的小店里就有得卖,就是那种最简单的一个王字型骨架糊上白纸再加两条飘带的,老板生意可好了。” “所以你会画画?”沈复倒是没想到,这随意的一问还能引出这么个回答,心里一动,想到了一个主意。 画画?怎么又说到画画了?周衡看了眼对面的人,问得还一脸认真,好吧,估计看自己不学无术的样子,也是,按照这个时代的标准,可不是毫无贵女的风范嘛,不过,自己好歹是从小到大一以贯之的学霸,再者,两个地方标准不同,要求也不同,条件也不同,所以周衡很有底气地答了句: “对啊,我小时候还赢过比赛呢。” 年级里的第三名,怎么着,不行啊? “既如此,”沈复立马接了句:“那就麻烦你一下,回头把那马首玉雕的样子画出来吧。” 马首玉雕?周衡顿觉精神大振:没想到自己还没提呢,沈复竟然主动说了,看来是打算拿出来了,行啊,画就画呗,就是用毛笔画,费劲了点儿,不过那马头本就是通体漆黑,画起来应该不算难。 只是痛快拿出来不行么?还要让自己画,这是怕自己别有所图么? 算了,只要能给,你怎么想都可以,让我怎么做都可以,周衡笑着点头:“好啊,晚饭之前我就把它画出来。”反正二楼书房里沈嬷嬷已经放了笔墨纸砚。 如此,话题便又中断了,清风徐徐,风里带来若有如无的荷叶清香,沈复已经达成了一半此行的目的,只觉心情舒畅,至于接下来的另一半目的,嗯,不急,先说点别的闲话吧: “刚才来的时候,见你看着荷叶出神,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在想那不可说的荷花池边…周衡不禁脸一红,关你什么事啊! 不过,呃,当时好像也想到了他,也不能说不管他事… 沈复不动声色地看着,心里也是颇为惊讶,怎么自己这随意提的一句,阿衡竟然脸红了? 难不成…不对啊,上次不是跟自己说,之前那位不肯跟她成亲,早已断了么?难不成,如今过了些日子,又想起人家的好了? 这么一想,沈复忽然觉得心中酸溜溜的,也不管周衡还咬着嘴唇没接话,自顾自地又往下说了一句连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话,语气还有些生硬: “难不成,你是在想着要不要证明给我看你会不会水?” 证明会不会水?周衡先是愕然,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不过么…倒也不是不可以,毕竟柳湖逃生这事确实挺难让人相信的,当时自己也确实说了有机会要证明给他看。 眼下天气已经日渐炎热,连这水榭里的石凳上,也就早晨这会儿坐着还算凉爽,要是等下太阳高升,想必都没法坐人,就连晚上,昨晚春桃还说,幸亏挪到了这上云池畔的柳风阁,如果再继续睡在内书房,就算底下铺着凉席,也是觉得有点闷热了。 再者,自己自打从柳湖里千辛万苦地爬上来,被那天杀的凶手给刺激得连生了两场病不说,对坐船也是暂时歇了心思,心生恐惧。 对水倒是不怕,但是想到要下水…周衡觉得也有些抵触,倒不至于恐惧,但可能是上次游得太久太累了,如今对游泳提不起劲,这可不行,得想办法克服一下。 而且,沈复上次能光凭自己一面之词就信了,已是极为难得,如今证明给他看也是应该的,想到此,周衡便下定决心点点头: “是的,我正有此意,这上云池看着水面宽广,挺适合游泳的。” /74/74711/22858466.html 第一百章 上云池 水面宽广适合游泳? 沈复的视线越过水榭边层层的荷叶,倒也是,这上云池据说以前还要大,那时候,上云池尚被称为云湖,所属宅邸在当时还是武帝的潜邸,云湖这名字也是她取的,颇有气势。 后来因为整座府邸空置多年,被武帝给一分两半,一半赐给了当时的虎贲卫指挥使许致远将军,另一半则是依旧空在那里,据说武帝空闲时会去坐一坐,怀念下当初跟昭怀公主一起在那里度过的时光。 云湖也因此随着宅邸被分成了两半,名字便改成了上云池和下云池,许将军一生未曾娶妻,身后府邸遵他遗嘱依旧归了皇家,便是如今自家王府这边,下云池则划给了带有演武场的另一半府邸,多年来一直无人居住,仍归内务府管着。 皇城脚下寸土寸金,此处更可说是稀缺地段,偌大一座宅邸空着怪可惜的,是以这些年颇有人对它动过心思,别的不说,就说现在,去年开府的二皇子,据说也曾跟皇帝求过此处,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皇帝并没有答应。 后来大家便私下议论,说二皇子母妃叶淑妃本就是个母凭子贵的,不得宠又口拙,要是换做大皇子的母妃项贵妃,多年盛宠不说,定然早就巧舌如簧讨了那宅邸去,没看大皇子当初开府,虽说大皇子确实是皇长子,母妃身份也够贵重,但那大皇子府,有很大一块可是皇帝当初的潜邸划过来的,这份荣耀也是别的皇子所望尘莫及。 所以大皇子府如此气派,开府当天,沈复虽然因为当时父王刚过世不久,重孝在身没有亲自前去道贺,也派人送了一份贺礼去,据送去的人回来禀报,文武百官基本都到齐了,三公六书俱在,简直只差把“东宫”两个字直接挂在了大皇子府门上。 不过也可以理解,反正有武帝遗训在前,如今的姜皇后又是个没有子嗣的药罐子摆设,大皇子是皇长子,无嫡立长,项贵妃又多年位同副后,打理后宫一应事务从未出错,怎么看,未来的太子人选当仁不让应该是大皇子了。 所以借着人家立府之喜,诸人前去道一声贺也是礼节所至,哪怕御史台有心挑错,一来忌惮着皇帝那边的态度,二来,项贵妃长袖善舞,据说早早就派人摆平了左都御史等人,所以开府的鞭炮几乎响彻了半个京城,御史台依旧静悄悄没什么动静。 许是正因为大皇子开府弄得动静有些大,等到了小他两岁的二皇子开府,自然也有了些活络心思,可惜他一心想要的下云池那边宅邸皇帝没同意,如此,也不知背后有没有人指点,二皇子决定曲线救国,转而看上了宅邸后面一街之隔的康王府。 康王府里是有人住的,住的还是康王爷一大家子,二皇子为什么要看上有人住的康王府,据大家私下推测,应该是嫌弃皇帝赐给他的二皇子府地段不好,为此也是动了不少脑筋。 后来也不知二皇子是怎么说服皇帝的,反正最终皇帝还是特意找了康王爷进宫商量,问他愿不愿意把康王府跟二皇子府置换。 康王府祖上是太宗皇帝嫡出幼子、高宗皇帝幼弟,也是昭怀公主父亲、文帝和武帝的亲叔父,身份贵重,是以虽然如今的康王爷只是宗室一个普通的闲散王爷,但康王府的地段却是一等一的好,而且府邸虽然如今因为年久失修看着不太气派,但这么多年下来面积并未改变,甚至比大皇子府还要大。 可惜康王府当年无上荣光,后来的子孙们却不太争气,王府情形每况愈下,加上渐渐也成了皇室旁支,几代人下来,如今说好听点是闲散宗室,说不好听点,因着如今的老康王爷庶子女们颇多,日子过得颇有些拮据,早就只剩一个王府的空架子了。 想必这也是皇帝肯同意二皇子置换想法的一个理由,毕竟,这些年逢年过节进宫,康王妃总是时不时地找太后娘娘哭诉,说她如何拿着嫁妆钱贴补家用、如何帮着不着调的康王爷养活他那一大堆庶子女们。 论辈分,康王妃还是太后娘娘的堂嫂,是以明面上,太后娘娘也是多以安慰为主,并且少不得每次还得多给些赏赐。 这些事皇室宗亲们都清楚,皇帝也觉得有些头疼,所以二皇子提出这么个置换的想法,也算是变相地为他家父皇分忧、为皇祖母尽孝,于人于己都有利,如此,后来皇帝便特意请了康王爷进宫,又一并请了宗室几位长辈并宗人令做见证,当面问他愿不愿意。 康王爷再无能,毕竟这辈子都是跟宫里打交道的,虽然不知置换这个主意是谁想出来的,但皇帝居然同意做中间人,那说明他也有这意思,加上二皇子据说还当场承诺了一些额外的好处,如此,已经老眼有些昏花的康王爷虽然当场没有答应,说要回去跟老妻商量商量,但口气是松动的,并且之后第二天早上夫妻俩就一道进宫爽快地表示愿意置换。 所以下云池畔的宅邸依旧空着,靖王府后面只隔了一条街的原来热热闹闹、人丁兴旺的康王府,如今便成了二皇子府,只是二皇子今年才十七,尚未定亲,便跟前头的靖王府一样,有些冷清。 相比之下,大皇子已经娶了王妃生了儿子,而且王妃和侧妃各生了一个儿子,大皇子府如今也算是人丁兴旺,是以如今的项贵妃简直可说是走路带风,据说在宫里也俨然说一不二,反正常年生病的姜皇后基本不出她的长春宫,唯一能在身份上压制的太后娘娘却是个宽和的性子,当然,项贵妃对太后娘娘也是极为敬重,是以这些年皇帝后宫也算和谐。 这些杂七杂八关于上云池由来以及相关的一些人物故事都是沈复在听到周衡说想在这上云池游泳之后说的,周衡虽然听得津津有味,但听完了也不知该说什么,最后便开玩笑般地说了句: “挺有意思,二皇子跟你这么一前一后地住着,一府一人,旁人觉得你们府里冷清,要是在我们那儿,定然要被人羡慕嫉妒恨死。”顶级高富帅呢,说府里冷清?切,凡尔赛吧? 这话沈复也听得明白,毕竟别说另外的地方了,就是如今在这京城,羡慕嫉妒他们两个光棍汉的人也不少,想到这,沈复便有些后悔自己刚才跟周衡说了这么多的话。 什么冷不冷清的,不就是因为周衡被那船工打落了水么,要不然… 要不然婚约还在,婚期虽然未定,最晚也不过明年四月左右,要不然周家人可不答应。 当然,要不是有落水之事,周衡也不会跟自己袒露实情,自己也不知道竟然有这等神奇之事。 想到这,沈复倒是对周衡刚才所说的游泳一事忽然产生了一种浓厚的兴趣,这姑娘会水自然是肯定的,不过,自己是旱鸭子,倒是不知,当初她能从柳湖死里逃生,这会水的程度又是如何? 再还有,既然要跟自己展示游泳技艺,少不得,沈复硬着头皮问周衡:“那…要是在此处游泳,可要准备水靠之类?” 水靠?周衡一脸迷惑地抬头看沈复,见她很是有些尴尬的样子,顿时恍然大悟:“你说的是游泳衣吧?就是在水里方便游泳而穿的衣服,对吧?” 见沈复有点迟疑地点点头,周衡觉得两人说的应该是同一个意思:“原来是这么个名字,嗯,游泳时平常的衣服是不方便,不过水靠分男女不?” 意思是姑娘家需要有专门的水靠?姑娘们为何需要专门的水靠?哦对了,男人和女人毕竟身体构造上有些差异…沈复脸一红,轻咳一声表示:“这个不太清楚,我自己也不会游泳,对这方面不了解,回头要么让沈嬷嬷或者春雨她们出去找找。” 周衡对此不以为意,“嗯”了一声,之后倒是劝说起了沈复: “游泳还是要学的,我们那里大部分人都会,小时候在学堂里还要考试,通不过不行。” 不过沈复也不是一般人,人家是王爷,用不着学这个,想到此,周衡便又补了句:“当然,我所在的城市里有水系,有些地方没什么河,可能就没这么多会水的。” 这是一句客气话,说实在的,要不是自己会水,就算当时换做是个男的,如果遭到这么一下突然的袭击,落了水还不是照样等死。 沈复也明白这一点,加上贺叔那边送过来的消息,中南道那帮人虽然不知到底在准备什么,但整天在水里练习如何攻击船上的人,想来如果船上的人不会水,那下场也自然只有死路一条。 是以之后吩咐沈嬷嬷帮着去找适合姑娘家的水靠的同时,沈复也另外单独吩咐暮云去买了件男人家的水靠,也算是存了点心思,不曾想,这心思后来竟然很快就用上了! /74/74711/22858467.html 第一百零一章 买水靠 沈嬷嬷虽然心有疑虑,但就跟之前被吩咐要让人在上云池畔临街的墙上开个小角门一样,选择了只管办事不多问,只是未曾想,水靠好找,毕竟京城里还有那么一条贯穿全城的河,靠水吃水,沿河两岸的老百姓们,都是想方设法从这河里讨生活的。 最常见的自然是打渔和运货,只是这河宽窄不一,深浅不一,也就柳湖那边水面开阔,水流平缓,是以相比在柳湖上划船那样让人羡慕的好差使,打渔也好,运货也好,虽然干的同样是力气活,赚的钱却是有差别的。 但当船工这等好差事可不是谁都能轮得到,得看那些游船背后的主子们要不要你,身体得好,长相也要过得去,声音得洪亮,还得会招揽生意,要是会插科打诨、顺带还能给人唱两句曲儿,那就更好了。 如此,有些穷苦人家,虽然也有一身好水性,眼看生活无着,便只得干起了旁人不想干也不能干的活儿,譬如说— 打捞。 这打捞的活儿,也分多种,比方说,柳湖里常年游人如织,公子小姐们,文人雅客们,还有京城外面来的游客,上了船游湖,一时兴奋打闹,免不了总有身上所带物品落水的。 于是便有人常年干这种打捞的活儿,在柳湖边随意设个摊子甚至就在某棵柳树上挂个牌子,风雨无阻,哪怕寒冬腊月,只要给点钱就下水,按时辰算钱,捞不到没办法,捞到东西再看东西值钱程度加钱。 有的则是自己一个人悄悄地干,毕竟,谁知道捞上来的是什么值钱物件呢?虽说不一定次次都能捞到什么值钱的东西,但万一捞到什么好东西,那也是能让一家老小好好地过上一阵子了。 这种打捞的活儿,要是像现在这般天气暖和时,除了太阳晒了点儿之外,倒也不算辛苦,当然,风险还是有的,但一年当中过了中秋,天气就开始变凉了,这活儿便成了个既有风险又辛苦的差使,更有个别文人雅士,独独拣了下雪天这样的严寒天气来游湖,甚而至于还在湖上吟诗作画,一个不慎,丢了什么值钱玉佩之类,让人下水去打捞,那可就得是咬紧了牙关、灌饱了姜汤才敢下水的。 也因此,干这些打捞活儿的人,下水之前便得换上一身水靠,风险小一些不说,能在水下游得更快且时间更长,同时也能保护身体不被水底长年累月掉落的各种物件比如刀剑等锋利器具所割伤,而且水靠多用鱼皮制成,表面光滑且保暖。 当然,虽然大多都是鱼皮所制,也分材质,譬如从东南沿海所传过来的鲨鱼皮所制水靠,价格不菲,但也确实好用,据说某位一手掌控着柳湖打捞落水之人生意的大佬就有那么一件,但他经过多年打拼也算小有成就,如今早就不用他亲自下水,是以那鲨鱼皮的水靠也就成了压箱底的宝贝。 这些情况是暮云提供的,当时他拿着买来的水靠交到沈复那里,因着以为自家王爷只是想要知道中南道那边那帮人一直在水潭里不知道练习什么,便只买了件价格便宜的水靠拿来给沈复看看,刚好见沈嬷嬷也在,当着他们两人的面,暮云便把顺带了解来的这么些事情都给说了。 沈嬷嬷听完了便问他:“那…嬷嬷有些好奇,这种水靠是不是都是给男人家准备的?有没有女人家会水的?她们的水靠得上哪里买?”之前跑了京城两家卖水下用品的铺子,竟然都说没有。 暮云愣了一下,没想到沈嬷嬷竟然会问这样的问题,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正常,嬷嬷一直在这王府的后院里,哪里知道外头老百姓讨生活的艰辛,那打捞的活儿可不是女人家能做的,便笑着给她解释: “水靠哪分什么男女,也就是材质上会有些不同,不过买水靠的多是老百姓,无非图个谋生的工具,就像咱们现在手里这件,那铺子里都是这样的材质,我看着尺寸、做工都差不多,而且总共就那么两三件,看着还都积了灰,想来也没太多人来买。” “所以这水靠的情况,我想着,一来女人家会水的比较少见,二来就算会水也不太会以此为生,不需要买水靠,咱们这里无非就是有条河,河上有个柳湖,不像东南沿海,我是听说,那边专门有渔女以出海打捞蚌壳采集珍珠为生的,那边应该有专门为姑娘家准备的水靠,甚至中南道那边都可能不一样,毕竟那边江河多,应该会有尺寸较小或者材质较好的水靠,可以适合女人家用。” 原来如此,沈嬷嬷看一眼同样听得认真的沈复,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来也不能算是自己差事办砸了,只是自己当时问的不到位,进门就问是否有姑娘家穿的水靠,京城卖水靠的铺子本就不多,现在想来,那掌柜的定是看出自己很是嫌弃他拿出来的所谓男人家用的水靠,便干脆表示没有,图个省事,反正总共也没几件,也挣不了什么钱,那些卖水靠的铺子并不是专门以此为生,但凡跟水有关的物件都能在他们那里找得到。 沈复听了后也是有些意外,为此在看了下暮云买来的这件材质普通的水靠后,决定回头写信给远在中南道的贺叔,让他帮着再买一大一小两件,并特意嘱咐说要买材质好、分量轻、易保暖的。 果然,中南道那边的情况确实不一样,之后过了几天,沈复便接到了贺叔的信,表示自己已经找了家铺子,对方答应会在前往东南沿海进货时帮他捎两件鲨鱼皮材质的水靠,就是得等上一些时候。 之后贺叔还挺高兴地在信中说,因为去找水靠,倒是有了一项意外的收获: “鲨鱼皮水靠价值不菲,是以那掌柜的亲自出来接待不说,还颇为殷勤地把我们引入了一个单独的房间泡茶倒水接待,中间那掌柜的无意当中提及,说许是天气变暖,这些天生意还挺不错,之前也有个看着还挺斯文的人,跟个壮汉一道过来,两人出手阔绰,买了很多水下用的物件儿,有的铺子里都没有,不过两人也是有备而来,给了图纸下了定金交代让先做着,说不急。” “我一听,觉得这两人很有可能是那姓何的和那船工,便装作好奇的样子问了下对方都买了什么东西,那掌柜的便给描述了一番,细听着,是些大型的铁钩、铁矛之类,可惜,掌柜的是为了做生意,并没有多问他们有何用途,我这边自然也不好多问,只下了定金等他到时派人通知水靠何时到货,又派了个人在那铺子外头盯着。” 贺叔这封信的内容,沈复后来告知了周衡,也跟她说了自己的想法:“一开始,我和贺叔的想法是,这帮人估计是要在那中南道闹些水匪的动静,到时总督府清匪有功,借此进京受封赏,兴许就…” “不过话说回来,清剿水匪确实算是一件功劳,但反过来说,这些水匪在中南道地盘上闹事,说起来也是总督府治理不善,别说有功受封了,就算看在太后娘娘和三公主的面子上,能功过相抵就不错了,皇帝不会为此特意召了人进京嘉奖。” 说到这里,沈复便想问问周衡的意见,谁知对方开口后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哎,你说,贺叔在信里说的‘我们’是谁?” “我们”?沈复一愣,哪个“我们”?有提到阿衡和自己么? “就是跟贺叔一起去买水靠的人啊,”周衡眉毛一挑,眼睛一眨,还抬了抬下巴,朝发愣的沈复凑近一点,有些神秘兮兮地说了句:“我觉得应该是彭大娘。” 所以呢?沈复完全不知周衡在想什么,便很谨慎地选择了不说话,只眼色询问她是何意,人倒是没避开,空气里有些似有若无的香气,也许是衣服上的熏香吧,很是好闻。 便不着痕迹地再看一眼对方,肤色白皙的人,穿什么颜色的衣裙都好看,也不知是沈嬷嬷还是春雨给她准备的,如今身上这件衣裙看着是有些暗淡的青草绿色,最为挑人,不过阿衡穿着却很是耐看。 “哎呀,那先不说这个了!”周衡见他一脸沉思,以为他还在努力想自己的问题,算了,这种事情还是回去跟春雨八卦比较好,男人没想到那上面去,没法继续讨论。 其实很多时候,情况就是先从这种称呼的转变开始的呢,那位彭大娘当日一心表示要回中南道助力贺叔,走得如此急匆匆,定然是很挂念她这个师弟的,而贺叔,之前自己在中南道那会儿,对这位师姐可说是尊敬有加,不至于会如此随意地提一句“我们”。 可如果不是彭大娘,周衡又想了想,晨风前两天还见过,并没有去中南道跟他师父,那边的小头头展侍卫,似乎又不足以让贺叔跟他一起并称“我们”,怎么想,都觉得应该是彭大娘。 不过,这件事,急不来,也急不得,而且照目前情况来看,这件事也确实不足以让沈复上心,于是周衡便继续说回了之前的话题: “那帮人就算要做水匪,感觉也不至于需要这么大动干戈的啊,桃花江我去过,虽然下游不知如何开阔,但打劫的话,不是只需要上船抢劫再利索走人么,铁钩、铁矛,还是需要订做的,怎么感觉是要造成船毁人亡的惨剧呢?这帮人也太变态了吧!” /74/74711/22858468.html 第一百零二章 好难过 周衡这话一说,就见沈复神色一凛。 “不是吧,难道铁钩、铁矛还有别的用途?”周衡以为自己理解错了,一般的铁钩不就是用来勾东西的么? “我以为大铁钩是用来勾住船只的,然后大铁矛…杀人应该不用铁矛吧?直接用刀剑肯定更方便。那,好像只能是用来凿破甲板、船体之类的吧?不知道那订做的铁矛有多大,他们又订做了多少。反正这个我也不懂,只是瞎猜,贺叔还说有别的东西么?” 沈复对此没回答,只是坐在桌边习惯性地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彼时他们俩坐在柳风阁二楼的书房里,时近黄昏,放眼望去,窗外便是一片泛着金色夕阳的水面,伴着近处在晚风里微微飘动的杨柳枝,很是美好。 沈复却只觉心情沉重,内心深处隐隐觉得,如此大费周章,三公主和她外祖家,似乎并不是只为了嫁入靖王府这么简单,但如果不是单纯为了这个,那还有什么别的目的? 贵为嫡长公主,又是如今皇帝疼爱胜过亲生女儿的幼妹,三公主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除了未来夫婿,还有什么是她想得而得不到的? 想到此,沈复觉得多想无益,还是等贺叔那边多查出些线索再另下结论,这会儿太阳也不太晒人了,还有件更重要的事要做:“要么,咱们下去水边走走吧,理一理思路。” 等到了水边,自然的,思路也不用理了,反正理了也白理,而且沈复也并不是为了跟周衡理思路,眼下还有个需要让他深呼吸才能说出口的事情: “你上次画好的那个马首玉雕,我已在王府库房里仔细查了,并没有。” 这话说得毫无心理准备的周衡心里一沉,抬头认真地看向沈复,夕阳正对着他的脸庞,那双看向自己的眼睛不像是在撒谎,而且对方也一脸恳切地说了: “如此大尺寸的玉雕,照你所画,又是黑玉雕成,定然极为醒目,不可能找不到,长姐那边的嫁妆单子,王府这里有备份,我也仔细一一核对了,并没有这样的玉雕。” “阿衡,我知道你想早日回去见你外祖母,此事我绝无任何隐瞒。” 本来沈复还想找点别的借口来拖延一些时间,譬如说,他日三公主那边事发,还需周衡本人亲自出面指证对方,但自拿到周衡那画得还算形象的马首图,这几天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坦诚相待比较好。 而且在反复仔细盘点了府中库房后,沈复发现自己本来还有些忐忑的心终于彻底地安定了下来,这个马首玉雕绝对不是沈家之物,如此,无论有还是没有,都与他沈复没什么干系了,既如此,还不如早日跟她直言以告,也免得来日因为自己有意欺瞒被她心生怨怼。 周衡之前一心想的是沈复不愿意把自家宝贝拿出来,却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王府里压根儿就没有这么个东西,一时间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看着眼前迎着晚风飞舞的柳枝半响做不得声。 沈复见她如此,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愧疚,站在她身后低声安慰道:“此事是我不对,应该早点根据你的描述去库房里找找…不过你也别太难过,或许…或许在别的人家也未可知。” 在别的人家?周衡听了,倒是茫然地抬起头来问了句:“那在谁家?” 这话自然是问住了沈复,只是如今安慰人要紧,便只得先含糊着应付了句:“这个,只能慢慢查访了,不过既然是马首,兴许,是在某个武将家吧。”权当稍微缩小了一些范围。 这话说了跟不说也没什么区别,周衡并没有再问,一时间,眼看着落日余晖渐渐淡下来,两人站在原地都没再说话。 跟之前落水后逃到王府、中南道受到惊吓回到庄子上不同,周衡这次并没有太多的外在情绪表现,只是咬着嘴唇看着不远处的水面似在发呆,沈复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一直到暮色霭霭,只得走到她身后低声说了句:“先回去吧,总会有办法的。” 周衡先是没吱声,之后则是叹了口气低声回了句:“回去?”回哪里去? 这话让沈复一阵心疼,想到上次周衡受到惊吓后还能抱着自己哭,如今连哭都哭不出来,她心里定然是比上两次还要难受。 因着这次两人是说了半截话从柳风阁里出来,这些日子春桃和春雨也习惯了他们俩在上云池畔的聊天散步,便很识相地没有跟着,如今便只有他们两人,加上虽然现在已经暮色四合,上云池畔因为没有别的下人,也并没有点灯,只有远处的柳风阁外,看着依稀是春雨在踮着脚点廊下的大灯笼。 心头一热,沈复便顾不得了,先是上前两步轻轻拥住了周衡的肩,见她并没有抗拒,便跟上次在温泉庄子上刚见到她时那般,顺势把她给抱在了怀里。 而本来只觉内心一片空空荡荡不知该作何想的周衡,在沈复温暖的手搭上自己肩膀的时候,心里便没来由地一阵触动,等到被他抱住,不知怎的,也是条件反射一般,就跟上次那样,身体先于脑子,双手一伸,犹如不管不顾一般,侧头大力抱住了沈复的腰。 哪怕是隔着衣服,许是夏衫薄透,感觉到了对方身体上的热度,便跟上次那般,再次埋首在对方怀里,一边低声问他:“沈复,我好害怕,我要回不去了怎么办?” 这个问题沈复没法回答,便只能抱着她继续安慰:“总会有办法的,回头咱们再好好想想。” 还能有什么办法? 看来自己是回不去了,周衡只觉心中一阵寒意涌上来,身子都颤抖了起来:再也见不到外婆了! 一想到这,鼻子一酸,再也忍不住,终于无声地痛哭了起来。 这一哭,便又过了些时候,一直到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提了灯笼的春桃被春雨派出来接他们俩,沈复才轻拍了下周衡的背部,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好了,春桃要来了,先把眼泪收一收。” 一边掏出了帕子给她擦眼泪。 周衡这会儿哭得有些累了,听了便努力止住了哭,拿着沈复的帕子一顿狂擦,还很没形象地用它擤了鼻涕,没办法,春桃年纪小,如今跟自己又混得熟了,万一被她看出些什么,也是徒添一番口舌。 好在等到春桃走到跟前时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面对小丫鬟有些疑惑地抬高了灯笼想看下有些异样的表小姐,沈复轻咳了声替她遮掩:“这水边有些飞虫,表小姐刚才眼睛里飞进了两只,有些不适,先回去吧!” 原来如此,怪不得一直拿着帕子遮着眼睛,明白过来的春桃便赶紧在前头提着灯笼引路,一边还给后面的两人禀报:“嬷嬷刚才差人送了些粽子过来,说是郡主那边送过来的,是她特意包的,家中两个小公子都很喜欢吃。” “你等下带回去吃吧,我没胃口。”表小姐低低的声音,听着情绪有些低落,还带点鼻音。 “再没胃口也得吃饭,长姐素来手巧,她做的粽子定然味道不错,你先尝尝看,好不好?身子要紧。”自家王爷同样低低的声音,哎呀,怎么听着好温柔啊! 春桃听得手一抖,差点控制不住要回头去看。 好在这么温柔的声音,表小姐也是抵挡不住,似是叹了口气:“好吧,多谢你了,还有郡主。” 之后一路无话,回到柳风阁,春雨已经把沈怡送来的粽子给剥好了,旁边还有厨房送来的一份丝瓜蛋汤,灯火下看着倒是挺诱人。 这会儿毕竟肚子也饿了,周衡便接过了春雨递过来的筷子,在桌边坐了下来。 “哎,我问你,你去接王爷和表小姐的时候,他们俩是怎么个情形?”临睡之前,瞅准空隙,春雨悄悄地问春桃。 表小姐如今也相处了些时日,算是比较熟悉了,她性子活泼,哪怕是吃饭时,也是会忍不住说很多话的,但今晚有些不对,从头到尾,跟王爷两个,相对而坐,只吃饭不说话,定然是出了什么事。 “我去的时候…”春桃翻着眼睛想了想:“没什么呀…当时表小姐在低头拿帕子擦眼睛,王爷站在旁边,说她眼睛里进飞虫了。” 进飞虫了?春桃眼珠子一转,看来是小两口吵架了,表小姐搞不好还哭了。 这也正常,表小姐以前就是个爱使小性子的,现在可能是有什么事不如她的意,姑娘家嘛,自然就借机拿帕子唬人了。 唉,只是自家王爷还是这般不解风情,当着小丫鬟的面,非得说是眼睛里进了飞虫,表小姐定然是听了后恼了,怪不得后来只吃了小半个粽子,勉强喝了一碗王爷亲手给她盛的汤,偏王爷还不明白,见她不吃饭,也只是说了句: “那你今晚好好休息,先别多想了。” 简直了,还好好休息,还不让多想!春雨撇一撇嘴,如今家中爹娘已经答应了沈嬷嬷说的那门亲事,也不知那位远在西北军中的人是什么个品性,人肯定是好的,但想来应该也是个不懂姑娘心思、不会哄人的糙汉子! 反正男人估计都这副样子,想到此,春雨有些迷惘,过两天便是端午节,自己年纪也不小了,如果一切顺利,兴许中秋节后就要备嫁… /74/74711/22858469.html 第一百零三章 好可怜 于是当天晚上,床上的周衡翻来覆去睡不着,外间陪夜睡在书房湘妃榻上的春雨也是覆去翻来地没法入睡,两个姑娘都对未来的人生觉得很是迷茫,不知该何去何从。 到后来,两人都听见了彼此的动静,春雨便低声试探着问了句:“表小姐,您还没睡吗?可要喝水?” 表小姐?如今听到这个称呼,周衡不禁暗自苦笑了下:难不成以后真要弄假成真一直把这个周家的表小姐给当下去么? 嘴里则赶紧应了声:“我不渴,你不用起来!” 春雨答应了声,不再言语。 睁眼看了会儿头顶黑乎乎的账顶,周衡依旧觉得毫无睡意,便也试探着低声朝外间问了句:“春雨?” 结果春雨清醒的声音立马响了起来:“怎么了表小姐?您要喝水吗?” 看,这么个时代,这么个做事认真的好姑娘,却连晚上睡觉都不安生,还得时刻准备着伺候人,周衡闭上眼睛暗自叹息一声:难不成真的回不去了么?回不去那个可以尽情点外卖、刷剧、日行千里到处玩的美好世界了么? 最重要的是,外婆也许时日无多,难不成自己真的再也见不到她老人家了么? 这么一想,嘴里都觉得发苦,但还是得先答应一声:“不用,我以为你睡着了,没事,你继续睡吧。” “可能是现在天热了,怎么都睡不着,”外间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春雨似是坐了起来:“表小姐,您也是睡不着吗?” 是啊,被告知了那么个让人绝望的消息,今晚要是还能睡得着就怪了,而且这个世界天热也没办法,又没有空调,周衡这次是叹息出了声:“是啊,睡不着!” “表小姐,”春雨的声音听着有些迟疑:“您…是在生王爷的气吗?” 生他的气?是啊,为何要在晚饭前跟自己告知实情?害得自己饭没吃好不说,如今更是连觉都睡不着。 但这事…公平点说,跟沈复没有多大关系,那玉雕又不是被他弄丢了,是本来就没有在王府里,周衡本能地觉得,沈复没有撒谎。 退一步说,他也犯不着欺骗自己,毕竟,自己该做的都做了,接下来的事已经用不着自己再帮忙,贺叔带着人在中南道盯着,一旦那边开始动手,这边就准备防范,三公主肯定进不了靖王府的门。 想到此,周衡便又叹了口气,情绪低落地答了句:“没有。” 这两个带有情绪的字落在春雨的耳朵里,自然是带有不同的意思了:表小姐如今真是可怜,寄人篱下的,连带对王爷生气了也只能默默地难过,周府明明就在京城,却想回又回不得,唉,难怪她辗转反侧睡不着! 一个“唉”字下来,春雨忽然意识到,跟表小姐相比,其实自己以后搞不好也是这等情形,不,甚至更糟! 毕竟,以后自己是要远嫁到西北去的,山高水远,万一跟那人吵了架,不就是跟表小姐如今这般,想回娘家却回不得? 周府好歹离王府不远,上次在温泉庄子那里,周家两位夫人不是也寻了由头特意过来看表小姐么?但自己要是去了西北,跟京城相隔千里,骑马还快一些,那也要起码十天八个月吧?要是坐马车,更是不知道得多久! 说得难听点,到时万一自己被那人欺负了,哪怕当场就给京城爹娘来信,等他们收到信,那也不知道是多久以后了,正当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啊! 想到此,春雨只觉心底一阵寒意,太可怕了! 唉,自己当时怎么就昏头昏脑答应了沈嬷嬷这门亲事呢,偏爹娘还挺高兴,没住口地夸那人… 闭着眼睛躺着的周衡,在片刻的沉默后,没等来春雨进一步的话,却听到了外间一阵压抑的哭声,惊得赶紧坐了起来:“怎么了,春雨,出什么事了?” 一边快速回想了下自己刚才说的话,好像也没说什么呀?刚才不是在说沈复么?难道…春雨其实喜欢沈复?! 顿时震惊得掀了薄被光着脚下床疾步过去,地板都被踩得“咚咚”响,却没提防中间被桌边的绣凳给绊了下,这古代的夜晚实在是漆黑一片,周衡龇牙咧嘴地抚摸着被撞疼的腿,也不知明早会不会有淤青,原身作为千金小姐,连身体都比较娇嫩,稍微触碰一下,白皙的皮肤上就会留下痕迹,好在这个时代没有及膝裙,没人看到。 唉,漂亮的及膝裙,自己最喜欢那条当时出国游玩时买的小黑裙了,可惜,也许以后再也没有机会穿它了! “表小姐,您没事吧?”春雨已经从湘妃榻上下来了,摸黑过来想搀扶她:“奴婢没事,让您受惊了,您先站着别动,奴婢这就点灯!” “别点灯,我没事,”周衡摸索着走过去拉住了她的手往湘妃榻上坐下:“干嘛哭啊?”该不会真的是因为喜欢沈复吧?平时没觉得啊? 好在等到听完了春雨抽抽噎噎说完的情况,周衡放下了心,还好,并非因为暗恋沈复,听她的话,这姑娘多半是得了婚前恐惧症。 便把自己的事先放在一边,细细给她分析劝慰:“我觉得,沈嬷嬷做的媒,那人又是原来王府里的人,放心好了,人品肯定差不了,他又是有心求娶你,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而且他爹娘也在这里,真要欺负你,你爹娘立马就可以找他们理论,你想太多了,没事的!” “对了,你俩到时成亲,他总会回到京城来吧?”那样的话可以提前多了解了解,有助于缓解恐惧症。 春雨说完了自己的焦虑,情绪就已经好多了,这会儿便擦了擦眼泪表示:“我爹娘已经去求了王爷,王爷也答应了,说到时会想个法子让他提早一些时日过来,然后…我再跟着他去西北。” 说到这儿,总算是想起了之前周衡的表现,便又替沈复说了句好话:“表小姐,王爷挺好的。” 怎么又说到沈复头上去了,周衡想起她之前问自己的那句话,难不成春雨觉得自己在跟她家王爷生气? 便略带解释地跟她说道:“王爷是挺好的,真的。” 那你为什么还独自一个人躺床上生闷气睡不着觉呢?想到这,不知怎的,春雨忽觉脑海里灵光一闪:不是吧?难不成表小姐的情况是刚好跟自己相反? 自己是不愿意或者害怕成亲,而表小姐却是因为成不了亲而生气? 没错,一定是这样的!定然是表小姐之前已经认出了那杀人凶手、想要王爷赶紧把他绳之以法呢,这样的话她就又可以光明正大地做回周家的表小姐,而不是如今名不正言不顺般躲在这特意被隔开的湖边小楼里,不知何时才能成为靖王府的女主人。 王爷肯定有他的大局考虑,兴许是想放长线钓大鱼,可表小姐一个姑娘家,之前担惊受怕地出远门那么久,已经够勇敢的了,王爷一个男人家,不体谅她不说,上次在那温泉庄子里也是,见面就数落她,如今定然又是不管不顾地只管筹谋他自己的大事,哼,男人估计都是这副德行! 想到此,春雨不禁很是心疼,但自己一个做丫鬟的,也没法说太多安慰人的话,想了想,最终也只是憋出了句: “表小姐您放心,这段时间没办法,不过奴婢相信王爷,以后一定会风风光光地把您给迎娶进王府,到时您就苦尽甘来了!” 还苦尽甘来,周衡被她这番话弄得哭笑不得,也算是大致知道了她的所思所想:“所以你是觉得我现在受委屈了?没事的!” 还没事?那还能有什么事?自认已经探出了表小姐心思的春雨,当时很是识趣地表示:“那咱俩都别多想了,先睡吧,这会儿觉得凉快些了,明儿奴婢去问一下沈嬷嬷,什么时候府里开始放冰鉴。” 话虽如此,第二天早上见到沈嬷嬷问完冰鉴的事后,春雨还是如实说了周衡昨晚的情形,顺带还加了些自己的想法: “表小姐昨晚没吃什么东西,后来就一个人躲在床上生闷气,一直没怎么睡,奴婢问她怎么了也不说,今早又很早就醒了,奴婢问她想吃什么,表小姐说自己头疼没胃口不想吃。” “唉,她如今有家回不得,一个人孤零零地在柳风阁住着,也就只有小影子陪着她,哦对了,昨晚还摸黑磕到了不知哪里,今早奴婢问她,表小姐也不肯说,只说没事的,春桃想要出来拿点药膏回去也不让,说就摸着有点痛,过两天就好了,不用这么大惊小怪,嬷嬷,表小姐太可怜了!” 说到后来,自动带入的春雨甚至都有点哽咽,惹得沈嬷嬷抬头诧异地看了一眼,之后倒也没说什么,只说如今情形特殊,也不能加派人手,让她和春桃多注意点儿,照顾好表小姐,王爷已经吩咐给她们俩双份月银,回头自己这边也会去跟王爷禀报的。 至于冰鉴,沈嬷嬷表示:“表小姐身子弱,如今还没到端午,常言说得好,‘吃了端午粽,还要冻三冻’,别说用冰了,就是平日里的饮食,你也得看着点儿,可不能让表小姐贪凉,姑娘家,你自己也是,入口之物可得慎重。” 这话说得春雨脸一红,之后便有些难为情,拿了药膏就赶紧回柳风阁了,倒是沈嬷嬷这边,坐着想了会儿,便吩咐外头丫鬟进来:“等下跟外书房那边的人说一声,就说等王爷从衙门里回来,请他回一趟内院。” /74/74711/22858470.html 第一百零四章 没事的! 作为内院管事嬷嬷,其实沈嬷嬷知道,这些天每天傍晚下了衙回府,沈复都会径自去柳风阁那边,晚饭也都是在那里吃的,今天想必也不例外,而且明日又是休沐日了。 只不过如今春雨特意过来说了这么一遭,沈嬷嬷思来想去,觉得自己这边还是得尽到告知责任比较好,沈复虽然贵为靖王爷,但同时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男子,之前的两个侍妾,因着三年的守孝,其实也只是摆设,所以姑娘家的有些小心思,还真不一定会明白。 果然,下午沈复回了内院,在听了沈嬷嬷委婉的一番话后,虽然当即起身要往上云池畔去,却也还是说了句让沈嬷嬷差点跺脚的话:“嬷嬷你说得对,阿衡身子未好,如今端午未过,万不可答应给她用冰。” 哎哟喂我的王爷,用不用冰的是小事,怎么我刚才讲的那番话都白说了?沈嬷嬷在内心默默地吐槽一句,现在说的是怕表小姐郁结于心忧思成疾,需要您想个法子给开导开导啊! 许是感觉到了身后沈嬷嬷内心所急,抬脚出门前,沈复虽然没回头,也终是补了句:“放心,本王心中有数,不过饮食起居方面,还得有劳嬷嬷了!” 行吧,既然说了心中有数,我就姑且相信你吧,沈嬷嬷吁出一口气,之后赶紧差人去准备些姑娘家的消暑之物。 这边厢,沈复疾步到了柳风阁,往日过来的时候,差不多都会看到周衡带着两个丫鬟在楼前跟那小黑狗玩,似在迎接自己一般,见了面还会笑眯眯地跟自己打一声招呼:“你来啦?” 可今日却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虽然自己也知道,昨晚听了那番话,她心里定然很是难过,是以今日也特意回来得早一些,只是看现在这样子,许是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难过。 如此一想,脚步不禁又快了一些,待到春雨闻声出来迎接,禀告说表小姐今天一天几乎都没怎么吃饭,一直躺在床上没起来,沈复便一阵风地直接往楼上去了。 “哎,王爷…”其实春雨还想说,表小姐是因为头疼吃不下饭,但情绪还可以,为此自己已经禀过了沈嬷嬷早上和中午都给她熬了府里常备的汤药给喝了,如今这会儿也不知表小姐有没有醒来。 不过算了,反正有春桃和小影子在,王爷这么冲上去,应该…也没关系吧?毕竟表小姐现在是病人呢,避不避嫌的也没那么要紧吧? 想到此,春雨要跟着上楼的脚步便犹豫了,想了下,最终还是咬着嘴唇收回脚步下了楼梯,之后更是走了出去直接站在楼前看着外头金灿灿的夕阳出神想自己的事情: 其实,王爷嘴硬心软,还是很在意表小姐的,也不知道,自己那位未来的夫婿会是什么样子,性情脾气又如何… 上了楼的沈复,先是见到了在外间逗小狗玩的春桃,见他上来,小丫鬟还赶紧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个示意他噤声的手势,然后轻手轻脚地走过来跟他禀告:“王爷,表小姐还在睡觉呢!” 看了眼挡住内室的屏风,再看了眼在春桃脚边打转发出呜咽声音的小黑狗,沈复什么也没说,又下楼去了。 春雨姐姐说让自己守着表小姐,春桃看一眼沈复的背影,决定还是继续坐着(逗狗玩),反正春雨姐姐就在楼下,王爷有事自然会问她。 还在出神的春雨听到动静回过头来,见是沈复,赶紧上前,结果刚喊了句:“王爷—”,就被他扬手制止,之后便眼睁睁地看着他出门走了。 春雨不知刚才楼上出了什么事,见沈复没问自己,也没让自己跟着,便一转头赶紧往楼上去,待到上楼低声问过了春桃,知道周衡还在睡着,又赶紧轻手轻脚地下了楼。 这次出了楼往外面一看,不禁吓了一跳,原来沈复并没有走远,这会儿正负手站在水榭里看着前面都快半人高的荷叶丛不知在想什么。 呃…要么还是不要端茶过去了吧?春雨咬着嘴唇想了想,王爷看着心情不是很好,应该是在担心表小姐,还是等表小姐醒来再去通报一声吧? 之后又过了些时候,听到楼上有些动静,春雨赶紧上楼,发现周衡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逗弄着小影子,精神看着不错,便上前跟她禀报:“王爷刚才过来,听说您今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急得直接上楼来了,不过见您还在睡,又下楼去了,这会儿在水榭那边。” 周衡躺了一天,这会儿也睡饱了,许是汤药发挥了作用,如今觉得头也不疼了,听了春雨的话,便掀了被子起身下床,待到收拾停当,便下了楼往水榭那边去。 之后站在水榭里的沈复便等来了看着脸色还不错的周衡,彼此相互打量了下,反倒是周衡先主动问他:“你怎么看着脸色这么差?现在天气比较热,可是中暑了?要是觉得不舒服,我那里有—” “我没事,”沈复先简短地打断了周衡继续往下说,语气自己听着都有些硬,于是缓了缓脸色才又问对方:“倒是你,听说你这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我也没事,”许是如今头不再痛,周衡这会儿觉得心情还可以,为此也主动表示自己现在胃口已经恢复了:“反正等下很快就到晚饭时间了。” 这话让沈复的脸色又好了几分,连带语气也更温和了:“好,再怎么样,身子是自己的,吃了饭才有力气想别的事情。” “对啊,人是铁饭是钢,可不能跟自己过不去,”周衡见他一脸关切,心情更觉好,不禁嫣然一笑:“放心,既来之则安之,托你的福,如今我有吃有住还有人伺候,人得知足。” 这话说得沈复不禁抿嘴笑了起来,没想到眼前这姑娘这么快就想通了,害得自己刚才还颇为担心,有的没的想了很多。 可惜,嘴角笑意还未收,接下来,周衡却对着他郑重地行了个礼:“这是我的心里话,虽说外头大家都以为我还是原来的周小姐,但你是知道实情的,却还能一直如此待我,沈复,我心里无比感激,真的,谢谢你!” “所以呢?”沈复心下一沉,脸上又变成了之前那副严肃的样子,眼睛盯着她。 “所以我要跟你表示谢意啊,”周衡有些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你的脸怎么这么白啊?是太阳照过来的关系么?你走过去一点让我看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今天回来得有点早嘛,要么你回去歇歇?” “我没事!”沈复一边顺着她的意思往前面被柳树挡住的阴影里走了两步,一边再次简短地回答了句,之后见她并没有继续说别的,心里才松了口气,温声说了句: “要么先回去吧,差不多到晚饭时间了!” 刚才郑重道谢的样子太吓人,自己差点以为她要…离开王府了。 周衡不知他心中所想,听了他的话还认真看了下他的脸色,之后人站着没动,还一脸不好意思的表情,期期艾艾地说道:“那个…有件事情…还得跟你商量下。” “什么事?”沈复沉声问道,附在背后的双手不禁蜷了起来,看来是要走了,再怎么说,她是周家小姐。 周衡却似有难言之瘾,咬了会儿嘴唇,才在沈复炯炯的目光注视下,下定了决心般地说了出来:“嗯,我在想…可不可以,让你的人,当然,是在中南道那边的事差不多了结了之后,帮我…继续查访那马首玉雕的下落?” 就这事?沈复心里犹如一块巨石轰然落地,听了后立马就痛快给了回答:“自然可以!” 这话让本来不太有把握的周衡心里也是大松一口气,连带又赶紧对他说明: “你放心,我后来想了想,那个马首玉雕,那么大的一块黑玉,足有半人高,雕工细致,肯定不是寻常人家能有的,想来查访范围也不会太大。” “而且我觉得,也许本来还是一匹完整的马,那样的话其实比较容易让人看到,甚至搞不好就放在外头,你说是吧?” 现代的雕塑不都放在庭院里什么的,如果是一匹高大的骏马雕塑,那自然是给人看的,想来只要有心查访下就能知道。 看来这一天没白躺,沈复见她一脸讨好般的欣喜样子,不忍心打破她的幻想,便点点头附和了句:“不错。” 其实就算真有那个马首玉雕,如果是别人家收在库房里的,就算再大,又哪里那么容易让你查到。 而如果是一匹完整的马,先不说有哪户人家会吃饱了撑的找那么大一块黑玉来雕刻一匹马,就算真的雕成了,京城就那么些勋贵人家,自己早就应该知道了。 所以无论是哪种情况,前者是不好查证,后者是无需查证,不过罢了,看她现在心情不错,总不能再跟昨天那般跟她直说,好不容易再泛起来的一点希望,如果再次破灭…都不知会遭到怎样的打击,万一受不住怎么办? 沈嬷嬷刚才不也说了,姑娘家心思细腻,她一个回不了家的人,自己以后还是得多注意些方式,如今只把该说的说了便是。 想到此,沈复便又斟酌着说了句:“只是这样的查访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少不得费个一年半载也有可能,之前听你说,你外祖母那边,恐怕…”说完了,有些担心地看着眼前姑娘。 知道她会难过,但没办法,这件事总是避不过去的,要不然她也不会如此急着回去。 果然,周衡听了,便是好一阵的低头不语,但好在,就在沈复忍不住走上前想要再跟之前那般把她揽在怀里时,突然抬起了头。 因着两人如今离得很近,沈复这会儿看得清楚,周衡的眼眶里还含着泪,声音也带着微微的颤抖,脸上却是微笑着的: “大夫们一般告诉你的是最坏的情况,我那个时代医学技术发达,没事的,外婆一定会等我!” /74/74711/22858471.html 第一百零五章 我教你 这话…无论是看着,还是听着,都让人觉得很是酸楚,沈复的喉结动了动,终于不管不顾地再次上前把周衡拥在了怀里,然后叹息着说了句: “好,那咱们就努力尽快地找到它!” 周衡其实刚才已经努力忍住了眼泪,如今被他这么一抱一叹息,眼泪便又流了出来,外婆是自己最亲最爱的人啊,如果现在已经需要住院了,自己不能在病床前伺候不说,万一真的跟医生所说的那样,到时…自己搞不好都不能见上她老人家最后一面! 人世间还有比这更令人悲伤的事吗? 越想越伤心,于是便也干脆再次把头埋在沈复怀里“呜呜”哭了起来。 沈复腾出了一只手在她背上轻拍着,生怕她哭得背过气去。 好在这次周衡哭泣的时间不算太长,就在沈复掏出帕子要给她时,周衡已经从他怀里出来了,还很没形象地就着袖子擦了擦眼睛,反正已经在他面前哭了好几次了。 沈复往柳风阁那边看了一眼,如今太阳已经很弱了,但仍有些亮光,春雨还没出来点上灯笼,眼前的人儿则还在低头掏帕子擦脸,便决定在这水榭里多待会儿:“你先坐下吧!” 一边自己走到了水榭外头,在柳树下的水边蹲下来,用帕子在水里浸湿了再拧干,回去递给周衡:“拿湿帕子擦一擦吧,要不然回头该觉得脸上发干了。” 这倒是,周衡听了便很是自然地接过湿帕子就往脸上擦,嘴里则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唉,还是要多谢你,幸亏碰到的是你,要不然,我连哭都不知该找谁哭去!” 这话换来了沈复的沉默,周衡也自觉有些失言,便讪讪地赶紧转移到了之前早就想好的另一个话题:“那个…所以,我觉得,你这么帮我,我也无以为报,想来想去,也就只能—” “只能如何?”沈复只觉心头一跳,嘴里的话脱口而出,可惜这会儿周衡正低头擦脸,没看到他眼里刹那闪现出希望的光芒。 等她擦完脸抬起头,沈复已觉不妥,便又低声对着她补了句:“你也不用这么想,毕竟…毕竟你总是周衡。” 周衡没多想他话里的意思,只想着赶紧把原先躺床上大半天得来的想法跟他说了,回去好吃晚饭,这一整天不进食,如今出来活动了,顿觉腹中空空饿得慌: “是这样的,我也算空手而来,没啥能回报你,不过后来想了想,好歹我会游泳啊,要不然我也活不到现在,你说对吧?” 见沈复没吱声,便继续一口气把自己的想法说完: “然后中南道那边,那帮人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想干什么,不过既然他们是冲着你来,如今他们又整天在水里练习,我想着,要么你也试着学点水里的本事吧?技多不压身嘛,虽然你是王爷,也不至于会怎么样,不过游泳还是挺好玩的—” “所以…你想教我游泳?”沈复抬头很是震惊地看着她。 “对啊!”周衡对他的反应觉得奇怪:“我游泳很厉害的,放心,肯定能把你教会!而且,”一边说一边指着水榭外的水面很是开心地表示: “刚好,现成的,府里还有这么个开阔的上云池,教你游泳绰绰有余了!” “不是,”沈复见她如此,努力按下自己激荡的心情问道:“阿衡,你知不知道,游泳,也就是泅水,在这里是什么个情形?” “什么情形?”周衡见他如此,倒也有些警觉起来:“女的教男的游泳在这里犯法么?” 上云池并非柳湖那样的公开场所,按说别人也不知道,那唯一想到的只有这种可能了。 “犯法倒不至于。”沈复没想到她一下就想到那方面去了,便很是有些不自在地把头转向外头层层叠叠的荷叶丛,想着该怎么跟她说比较合适。 盛夏将至,这会儿看着,倒是已经能看到一些小小的荷花花苞了,想来过几天就能在此处欣赏到菡萏风姿,只是,要是在此处跟着她练习游泳…罢了,无论怎么说,意思都一样! 暗自捏一下拳头,沈复微红着脸决定跟她明说:“只是,就像你说的,女的教男的,一般来说…” “一般来说怎么了?”周衡见他红着脸还吞吞吐吐,大概也猜到了几分,便替他把后面的话说了出来:“有伤风化?” 既然你都说了,沈复便咬一咬牙补充了句:“嗯,所以一般来说,这种事…也就是夫妻之间,才会相互教导。” 看来果然是觉得有伤风化,这是觉得两人会有近身接触吧? 但周衡已经下定了决心,中南道那帮人如今所做之事,一日未查明,便一日让人觉得不踏实,加上自己又受过那么一次可怕的水上袭击,无论如何,沈复这边得做好准备,而这也刚好是目前自己能为沈复做的唯一的事情。 何况按照现代人的观念,周衡没觉得有什么,而沈复是男方,他是本着为自己考虑的意思,如果自己作为女方都没觉得有什么,那他那边应该也就没事。 想到此,周衡便抬头说了自己的打算:“这事就看你怎么想了,我是没关系,不过中南道那帮人又是买铁钩又是买铁矛的,连带上次我还亲眼看见他们在船上相互搏击练习,我总觉得他们所筹谋之事会跟水有关,我也没别的可帮你,所以你要愿意,我就教你游泳,你要有顾虑,怕影响你们未来夫妻之间的感情,那就算了,当我没说。”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沈复被她一席话说得哭笑不得,还未来夫妻,未来的王妃不是…心中一冷一热,脑海里又飘过一些画面,最后终是赧颜说了句:“我这里自然是没关系,阿衡,多谢你为我着想,倒是你,姑娘家,要么…你再回去想想?” “我没问题,不用再多想。”周衡不觉得这件事对自己有什么不利影响,而且这也是目前为止自己这边既能帮助沈复又能答谢他的唯一方式,是以虽然沈复作为一个古代男子会觉得不好意思,但自己可是21世纪的人,坦坦荡荡,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可顾虑的。 行吧,沈复只觉心中一股股的暖流涌上来,连带嘴角都已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笑意,为此便一直努力扭头看着那些外头的荷叶丛,声音也是努力压抑着做平淡状:“既如此,那,此事少不得还得先周详安排一下,不说别的,春雨她们,也总得避着点。” 这倒是,要是让春雨和春桃看见自己会游泳,估计会吓得不轻,不过对此周衡表示自己也已经想到了,毕竟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呢: “要么这样,回头你让人在这水榭四周挂上帘子,现在太阳不是很晒了嘛,就说是为了挡太阳,然后咱俩就借着帘子做遮挡,对了,还有这些荷叶,这么一大片呢,也能做个天然的遮挡,反正我会先教你憋气吐气和分解动作,这些都不需要太大的地方,到时跟现在一样,让她们俩不要过来就行了。” 沈复听着这些话,只觉晕晕乎乎的,说不清是什么感觉,脑海里则各种不可言说的画面,最后还是被周衡给问“醒”的:“对了,有件重要的事忘了问你,你怕水吗?” 怕水?沈复犹如从梦境里醒来一般,人还有些发懵:“什么意思?” “水里跟陆地上不一样,”周衡试着回忆当初教练对自己所说的话:“你可能会发现自己掌控不了自己的四肢,又或者,有的人就是单纯觉得很紧张,所以学习游泳之前,一般要让你先熟悉下水里的环境,消除紧张慌乱的情绪,这样等你慢慢适应了,就能够消除对水的恐惧感,这一点很重要。” “而且我也想过了,白天你要去衙门,那主要的练习时间可能就要在傍晚甚至晚上,人在黑暗中本就容易紧张,要是到了水里,更是害怕,这是人之常情。” 还有这种事?沈复拧眉,倒是没了之前的旖旎心思,跟周衡虚心请教:“那要是下了水觉得紧张慌乱,是不是说…他就不适合练习游泳?” “那也看情况,”周衡回答得很爽快,俨然教练附体:“旱鸭子刚下水,大家都会有些慌乱,但如果一直觉得很害怕,那,可能就不太适合。” 说完了,对着沈复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忽然歪头一笑。 这笑得也太明显了吧?不过见她如今心思都集中在这件事情上面了,看着心情愉悦,沈复便也趁机逗她:“那要不要来打个赌?” “行啊,赌什么?”周衡更加来了劲。 赌啥?沈复蓦的想起当初晨风跟暮云那两家伙打的赌…咳,要么先说个大话吧,反正输赢不重要:“我要下水之后慌乱紧张,就准你提一个要求,我会尽量满足;反之,便是我要对你提要求,你可答应?” “行啊,”周衡觉得这事谁赢谁输还真未可知,为此还兴致勃勃地跟沈复敲定了细节:“那要么干脆,只要你下水尝试一次,咱们就算一次,同不同意?说话要算话哦!” 当然同意啊,看着对面晚霞里的粉面桃腮,沈复只觉心中说不出的快活,忍不住朗声一笑:“好,说话算话!” /74/74711/22858472.html 第一百零六章 论输赢 生怕表小姐再被自家王爷气到的春雨,其实站在楼前偷偷观察了很久,一直观察到周衡被沈复抱在怀里哭,才恨恨地回去跟依旧没心没肺逗小狗玩的春桃表示:“行吧,算你赢了,那钗子归你了!” 偏小丫头得了便宜还卖乖,一边摸着怀里的小狗一边洋洋得意地表示:“王爷对表小姐好着呢,表小姐对王爷也好着呢,我一早就看出来了!” “切,还一早就看出来了,长本事了你!”春雨输掉了那支自己最喜欢的钗子,心里很是有些不痛快。 可惜春桃是个不会看颜色的,听她这么讲,还急得站起来跟她解释:“当然啦,姐姐难道你没看出来吗?王爷和表小姐,他们俩用的帕子其实是一模一样的!” 帕子?春雨愣了一下,然后发现自己居然想不起来周衡用什么颜色的帕子。 “看吧?”这下春桃更得意了,沈嬷嬷就说,自己是个细心的姑娘,连素来细致认真的春雨姐姐都没注意到这个细节呢:“表小姐如今用的是王爷的帕子!” 王爷的帕子?王爷的帕子长什么样子?这一瞬间,面对前面小丫头得意的神情,春雨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怀疑:春桃都看得一清二楚的事情,自己竟然没有注意到?! 好在随后小丫头又说了:“其实姐姐你没注意到也正常,表小姐对王爷的帕子可珍惜了,平常都是自己洗的!” “真的假的?”春雨还是有些不甘心,也有些怀疑:“表小姐居然会自己洗帕子?她…知道怎么洗么?” 再怎么说,表小姐也是周家嫡出的小姐啊,上面只有四个哥哥,听说最受周太夫人疼爱了,以前每次来王府,都是乳母丫鬟婆子的一大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如今竟然能自己洗帕子? “当然啦,姐姐你不是忙嘛,有时候就是我陪着表小姐,表小姐就自己走到上云池边蹲在那里洗的,还不让我帮忙呢,说就是洗个帕子,她会。” “那…”春雨也是被这个不经意的发现给惊到了,一时间都不知该从何问起:“王爷的帕子是什么时候给表小姐的?” “不知道,反正从庄子上回来,我就看到表小姐的帕子跟王爷一样了,”春桃觉得自己真是个观察入微的人:“那帕子是灰色的,而且很大,一看就不是姑娘家用的!” “你也真是的,”春雨忽然想到了一个可以制住眼前这得意小丫鬟的事:“你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表小姐反反复复地用一条王爷的帕子?表小姐既然要亲自洗,定然是很珍惜这条帕子,你就不能给她拿几条别的帕子用用?” 可惜春桃一听便又回了个让她更惊讶的答案:“不会啊,表小姐有好几条王爷的帕子呢,洗了一条就用另外一条,轮流用就是了。” 还有这事!春雨上下看了小丫头一眼,冷冷地问她:“你可看清楚了?” “当然啦!”春桃很是笃定。 行吧,要真是这样,那输给这小丫头也不冤,春雨哼了一声: “行了,我去外头看看,你去拿饭吧!” 之后存了一份心思的春雨,如愿在晚饭桌上看到了“和好如初”的两人,不仅如此,在春桃的眼神提醒下,春雨发现,自家王爷今晚心情很不错,不,应该说是非常不错,吃饭时一直在看表小姐不说,声音温柔,嘴角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意,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什么喜事。 而表小姐,这会儿看着也是不头疼了,胃口好得很,到后来还是王爷给制止了:“阿衡,你都一天没进食了,这晚上还是少吃一些为好,别积食了。” 不仅如此,吃完饭王爷还让表小姐出去走走,说是消消食,这一走,两人便又走到水榭那边去了。 两个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得,连春桃都看出来了,这会儿可不能不识趣地跟上去:“春雨姐姐,要么咱俩意思一下,就在楼前站一站吧,到时王爷他们回来也看得见,还能吹点凉风。” “数你机灵!”春雨点一下她的脑门:“我算是服了你了!” 而那边厢,借口消食散步的沈复和周衡,其实是到水榭这边来盘算下该怎么修整这块今后用来练习游泳的场地。 站在晚风里闻了闻飘过来的荷叶清香,周衡有些陶醉:“哎呀,很快就有荷花了吧?可惜摘不到,只能远观不能亵玩焉!” 行吧,默默记下了这句话的沈复,隔天就派人把那对着外面荷花的栏杆给拆了,之后在外头修了座不大不小的亲水台,如此,从水榭里便可以一直走出去,再不用费力地探出身子去闻荷花的清香。 当然,水榭四周的竹帘之后也挂了起来,说是为了隔绝日头,与柳风阁隔得远的那一侧,沈复也让人修了一座亲水台,与荷花丛那边的连在了一起,可以自如地在上面行走。 前来观看的沈嬷嬷有些疑惑,毕竟,当初上云池畔这边修了围墙,打的名号是让郡主家的两位小公子过来玩,这种亲水台可不能让小孩子随便过去,大人得看紧了。 不过嘛,沈嬷嬷也是个当老了差事的,就跟之前修角门时一样,看了下旁边颇有些兴奋、在亲水台上走来走去的表小姐,行吧,咱也不用问了。 一个姑娘家,这么整天困在一处小小的园子里,别给闷坏了,开心就好。 而跟着沈复过来看水榭扩建情况的晨风和暮云,则是难得心有灵犀地相互对望了眼,彼此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自己在之前打的那个赌里的输赢位置,为此,之后在去中南道见了自家师父后,晨风也是藏不住,跟贺叔乐呵呵地表示,王爷跟表小姐还是挺有戏的,所以暮云肯定输定了。 贺叔之前算是已经见识了周衡不同于一般千金小姐的一面,后来又从彭大娘那里听了一些事,如今再听到晨风自认胜券在握的这番话,便觉只在意料之中,不过当着这么个愣头青徒弟,想着沈复那边也算是火候未到,便只是淡笑着把话题给说了开去。 至于沈复和周衡这边,刚修整好场地还未正式开始练习呢,毕竟贺叔那边的鲨鱼皮水靠得等些时日,宫里就派人传来了消息,说是端午节要在太液池里赛龙舟助兴,请靖王爷进宫观赏。 周衡听到此事的第一反应是赶紧叮嘱同坐一桌吃饭的沈复:“那你自己要多加注意,千万不要往水边去。” 这话说得旁边的两个丫鬟不着痕迹地相互对看了下,呵呵,王爷的嘴角又要控制不住地往上扬了。 当然,王爷还是装模作样地说了一句:“放心,我心里有数。” 心里有数的沈复,端午节当天进了宫,据他当晚回来后在水榭里跟周衡描述:“没事,我一直跟在皇上旁边,不过,倒是出了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有人落水了?”周衡立马神色紧张地问了句。 “不是不是,你不用紧张,”沈复赶紧解释,“是…三公主。” 啥,三公主?这个心狠手辣的姑娘要登场了?周衡顿时神色一凛,哪怕只有一盏放在桌上的提灯,沈复也是看出,对方的脸色有些变了,只得赶紧加快了语速,一股脑儿地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给讲了: “这端午节的龙舟赛,既然是在宫中的太液池里,安全考量自然是第一位的,所以年年都是选的宫中禁卫军,九人一组,一人在前擂鼓,八人在后划船,无非图个热闹过节,皇上也能借此给予承担宫中安全保障的禁卫军以嘉奖,如此,皆大欢喜。” “只是今年却不知怎么的,三公主给混了进去,等到那夺魁的一支队伍到了皇上跟前,旁边的太后娘娘才惊讶地认出,那擂鼓之人竟然是女扮男装的三公主,不过看样子皇上是知情的,几位皇子连带众嫔妃,看着也都很是惊讶。” “但皇上对这位三公主向来是很疼爱的,这一点大家都有目共睹,所以看到三公主这般,在场的人都是一片恭维,而皇上也不顾太后娘娘阻拦,说要给三公主一个特别赏赐,让她只管提便是。” 看来这位三公主真是深得帝心啊,周衡听得瘪瘪嘴:“该不会说想要个驸马吧?划船的是禁卫军,搞得跟她赢了一样!” 呃…能先不说这个吗?不过,阿衡的语气听着有点酸溜溜的,灯火下看着,还挺…可爱的,沈复轻咳一声,夜色里荷叶的清香似有若无,很是怡人:“哪里,不过,后来三公主要的那个赏赐,倒是有些出人意料。” “她要什么了?”周衡再次瘪了瘪嘴。 “这样东西,我也是第一次知道。”沈复回忆着当时的情形,三公主当时说出那样东西的时候,自己也颇为惊讶:“三公主跟皇上说,她的原话是:‘皇兄,臣妹想要那个马首。’” /74/74711/22858473.html 第一百零七章 有意外(上) “马首?”这下周衡算是彻底给惊到了,立马从坐着的石凳上站了起来,直接走到沈复面前,一脸的难以置信,连带话也说得有些语无伦次: “马首?!天哪,你、你、你看到它了吗?是不是…?!” 急切的样子看得沈复有些想叹气,只得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做安抚,温柔低语告知: “阿衡,不是它!” “哦。”周衡眼里希望的光芒顿时黯淡了下去,语气听着也很是失落:“我想也是,哪能这么容易就让咱们找到它…” 说完了还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自嘲般地仰头对沈复苦笑着说了句: “这三公主估计跟我是前世有仇,知道我在找马首,所以特意来恶心我这么一下吧?” 沈复刚才放在周衡肩上的手并没有放下来,这会儿听到她这么说,一边给她解释,一边不着痕迹地走过去顺势拥住了她的肩,如此,两人便对着水榭前的荷叶丛并肩而立了: “阿衡,三公主要的那马首,是真的马首,并非玉雕,说是早就想要了,希望能把它当作未来公主府的镇宅之宝和传家之宝。” “皇上听了她的要求,不仅痛快答应了,还当场让人去取了来给三公主,没想到竟然是当年武帝坐骑的头骨,想来之前也是精心收藏的,我看当时情形,大部分在场的王公大臣乃至太后娘娘都没见过,想来皇上也是让大家都瞻仰下的意思。” “太后娘娘一听是武帝遗物,还直接起身表示皇上太宠爱三公主了,说这份赏赐太过贵重,不过皇上和三公主一个愿给、一个想要,后来太后娘娘也是无可奈何地同意了。” 无可奈何地同意了?周衡听得一撇嘴,怎么感觉这位太后娘娘浑身都是戏呢?或者确切的说,太后和三公主母女俩这是串通起来演了一场戏吧? 作为宫斗最终胜利者的皇太后,会不知道这个宝物?也不知道那位皇帝有没有看出来。 反正沈复听着是没看出来。 周衡撇一撇嘴,没说话,既然此马首非彼马首,那今天的事就跟自己没关系,不用多嘴。 沈复这会儿是对着前面隐约可见的荷叶丛说的,并没有注意到周衡脸上的表情,还在跟她继续述说今天在宫里见到的情形,老实说,看见那个马的头骨,他也挺喜欢的,那可不是寻常马的头骨,那可是武帝遗物啊: “武帝可说是前无古人,胜过世间无数男儿,她那坐骑,今日听皇上所说才知道,是高宗皇帝所赐,乃西南道所出万里挑一的良驹,被武帝亲自取名为‘大风’,随她征战南北,也算是立下了赫赫战功。” “所以后来死的时候,武帝极为不舍,便把它的身子葬入了皇陵,头骨却一直放在她的御案上,为此还特意给做了个底座,上面是武帝亲手所写‘风骨’二字。” “这些都是皇上当着大家的面亲口述说的,还说三公主识货,那底座上的‘风骨’二字,我因着离得也不远,皇上估计注意到了,还特意允了我上前细看,武帝书法遒劲有力,恢弘大气,那马首昂首向天,我看了下,几位皇子也颇有羡慕之意。” 原来如此,周衡这会儿也不觉得失望了,还趁机有些酸溜溜地刺了那位三公主一句: “干什么,难道她想学武帝风骨?切,得了武帝遗物,便以为后有来者指的就是她了?” 沈复顿时被她这话给说得哭笑不得,这联想力也太丰富了,而且得亏如今没什么人,这样的话可不能乱说,不过她以前那个地方不是说也没公主皇帝,不用顾忌这些,罢了,那就稍微提醒她一下算了: “哪里就至于此了!成大事者,也得天时地利人和。武帝虽然天纵奇才,但当时情况也特殊,而如今皇上春秋正盛,四海升平,膝下又有四位皇子,再宠爱三公主,那也只是他皇妹,不至于!” 周衡听了便不再吭声,道理她都懂,也知道三公主深得帝宠,无非就是心里不爽过个嘴瘾罢了。 两人便沉默着站了会儿,沈复看了下外头,记得前两日似乎看到有几个荷花花苞了,想到此,便转身走到石桌前拿了提灯,一边跟周衡说道: “昨日看到有几颗花苞,看看能不能找到,要是有,等下摘了,你拿回屋里去养花瓶里,明日一早兴许就开了。” 之后果然,就在亲水台前不远处,有一颗花苞看着很快就要开了,沈复便摘了下来交给周衡,见她低头拿着荷花枝在指间转了转,却是依旧沉默不语,想着她定然心里还是挺失望,但也没办法,只得又抚了抚她的肩温声劝慰了句: “别多想了,咱们出来已经有些时候,回去早点歇了吧!” “还有,”沈复见她低着头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顿了顿,决定把后面安排的一项事情提前: “今日端午,皇上体谅大家过节,后日的休沐便特意调到了明日,你要愿意,要么明日咱们上外头逛逛?” 自打中南道回来,她就一直住在这上云池畔没得出去,想来也是闷得慌。 “逛什么?”周衡还是低着头,没看到沈复一脸心疼的样子。 “要不,去外头赏赏花吧,这园子里,以往我也没怎么在意,如今只有这荷花可看,”沈复低头有些小心地看着她,只是周衡比他矮了些,如今只能看到她的侧脸,在不算明亮的灯火下莹润通透: “或者,咱们也可以找家酒楼,我上次听你说,那中南道的桃花鱼味道挺不错,这京城虽然做不出桃花鱼,但要找家专做河鲜的,那还是颇有几家做得好的,怎么样?”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周衡又不是天真少女,哪里不知道他想要安慰自己的心思,沈复堂堂靖王爷,跟自己可说是非亲非故,能如此为自己这般着想,如果要推却这番美意,可真是说不过去。 不过么,也正因为不是天真少女,周衡也深知,端午这等传统佳节,按说应该是要跟家人一起过的,沈复父母双亡,正日子在宫里过是理所应当,也算是皇帝有心显示对他的宠信,但明日是特意调休的休沐日,总得走亲访友一下吧? 譬如说,去趟他那位姐姐家看看外甥们? 听春雨她们说,沈复对威远侯府的两位小公子很是疼爱,平日里多有探望,就连如今上云池这处地方,打的也是夏日里让小朋友们过来避暑游玩的名头。 如此,也只能拂了他的美意了,周衡便抬起头来对着沈复一脸期待的样子狠心回绝了句: “那还是以后吧!难得过节跟休沐日连一起,我觉得,要么你还是过府去郡主家那边看看两位小公子吧?这些日子你都在忙我这边的事情,反正以后也有的是时间出去逛,不差这一时的,你说是吧?” 沈复乍一听很是失望,不过听到后来,尤其是那句“有的是时间”,又觉得心里很是舒服,想了想,决定还是顺了她的意思,长姐家的那两个小家伙,确实有些日子没见了,想念得紧,再者,大过节的,如果让人看到号称在守孝的自己带着个“丫鬟”在外头逛,也不太妥: “既如此,那等过两天再说吧,反正沿街那边的围墙处我已让人开了个角门,以后有时间倒是可以出去逛逛。” “角门?”周衡听了,顿时反问了一句:“在哪儿呢?” 待到问清了那角门的位置,周衡便决定:“明日既然是端午过节,想来外头应该很热闹,那个,要不,我想自己出去逛逛。”来到这里后,还从来没有过自己单独一个人随意逛街的时候呢。 沈复呢,听到她说想自己出去逛逛,也没多想,点头便答应了:“也好,让春雨她们陪着你出去逛逛,多带点银子,想买什么尽管买。” “不是,我是说,我自己一个人出去逛逛,”周衡越想越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连带语气听着都很是兴奋和期待:“就我自己,不用春桃和春雨她们陪着。” “不可,”沈复一口回绝,为此还特意认真地转头跟她说明:“你是你自己,但也是周家的小姐,别说一个千金小姐断没有自己一个人出门的,你才来了多久?你对这个世界又了解多少?此事没得商量!” 行吧,既如此,周衡只得退而求其次:“那我带上春雨吧!”春桃就算了,一个小姑娘,别没得被自己带丢了,而且春雨有功夫。 之后两人便算达成了一致:春雨陪周衡出门,春桃则负责守着那角门等她们回来。 为此,在回到柳风阁之后,面对春桃小丫鬟清澈的眼神,周衡也是有些心虚,只说明日自己要出去办点事情,有点风险,所以只需要春雨跟着,为此,一旁的沈复虽然没有点破,也是听得忍不住背转了身子。 说的跟真的似的,还有点风险,分明是出去逛街。 不过,还是得配合她一下,便轻咳一声随后对蒙在鼓里的春桃也叮嘱了句:“那你可得守好了门,表小姐申时之前定会回来,”一边说一边用目光示意了下周衡,见她点了点头,便又继续吩咐小丫鬟:“如果到时表小姐还没回来,你就去外书房跟暮云说一声,听明白了吗?” 看来明日表小姐的事情确实有风险啊,春桃有些担心,同时又觉得自己守门的任务很是重要,为此一脸严肃地点点头跟沈复表态:“王爷放心,奴婢谨遵您的吩咐!” 这些话说得春雨也不自觉地有些紧张,为此在临睡前还特意避开春桃找周衡悄悄问了,得知真相竟然是出去逛街,一时间也不知是该觉得对春桃内疚多一点,还是对明日游玩的开心之情多一点。 对此周衡觉得:“哎呀,没关系啦,到时咱们多给她买点吃的,回来别说漏嘴就行!” 总比让小丫鬟知道“残酷”的真相要好。 如此,心领神会的春雨便也高高兴兴地跟她一起期待起了第二天的出门游玩… /74/74711/22858474.html 第一百零八章 有意外(中) 这个晚上,柳风阁的三个姑娘也好,歇在外院的沈复也好,都未曾想到,所谓人算不如天算,本来也只是两个姑娘普普通通的出门过节逛个街,只是第二天下午,眼看申时已过,角门外预先说好的扣门暗号却没有按时响起。 鉴于昨晚被自家王爷那么郑重其事地叮嘱了番,表小姐做的事情听说又有风险,眼看时辰已过,在墙角不安地跟小影子一起徘徊了一会儿后,春桃便果断决定抱着它去外院找暮云。 王爷说了,他今日不在,暮云可以做主。 只是未曾想到,暮云如今当了队长,竟然架子也摆起来了,一听就笑嘻嘻地跟自己说: “春桃啊,没事的,表小姐晚一点自然会回来的,不是有春雨陪着她嘛,放心啦,你还是赶紧去角门那里守着吧,万一这会儿她们回来了呢?那不是还得在门外干等着?快去!” 春桃一想也对,自己太沉不住气了,便赶紧抱着小影子又回了角门边。 只是等来等去,别说未时已经过了,到后来,眼看日头西沉,申时都要过了,可角门外依旧毫无动静。 为此,春桃也是大着胆子开了门走到外头看了看,可惜这是条比较僻静的小巷,靖王府是皇城脚下一等一的地段,寻常人不会到这边来,尤其是这个时辰,高大的树木浓阴蔽日,底下却一个人都没有,看得春桃又急慌慌地赶紧关上了门缩了回来。 “小影子,你说,表小姐她们到底…为什么还不回来啊?”小丫鬟简直愁死了,看着脚下的小黑狗喃喃自语,要不要再去找暮云呢? 可是万一自己去说的时候表小姐她们刚好回来了呢,越到这个时候越有可能啊,哎呀,王爷也是的,这会儿怎么还没回来,往常这个时候都会到柳风阁来了。 春桃所不知道的是,沈复早就已经回到了王府,这会儿已经在吩咐暮云派人出去,只是暮云对此觉得比较为难:“王爷,京城这么大,…表小姐她,之前可有跟您说过她要上哪里逛去?” 哪怕说个大致的地点甚至方向也行,这样找起来起码有点准头,要不然手下的弟兄们只能无头苍蝇一般瞎找一通,很可能一个晚上都找不到。 当然,暮云对此表示很乐观,搞不好王爷这边还在乱找,表小姐那边就自己回来了。 表小姐虽说之前去过中南道,但她毕竟是个千金小姐,哪次出门不是有一堆人跟着?何况还有春雨陪着,春雨素来行事稳重,出不了什么事。 沈复却没回答他的话,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脸色看着还不是很好。 暮云便知,自家王爷事先并没有问过表小姐,得,那就还是不要去触霉头了,老老实实先派人出去吧,譬如说,京城几条有名的既有酒楼饭馆又有姑娘家喜欢的首饰铺子之类的街道?至于赏景游玩之处譬如柳湖那边,呃,一来不会那么远吧?二来,表小姐也不至于勇敢地故地重游吧? 大过节的,应该还是以吃吃喝喝买些姑娘家喜欢的东西为主,表小姐本来就是京城人,如今又失了身份,不至于要跟大家人挤人地去赏花赏景,这是暮云作为一个单身小青年对他所不太熟悉的闺阁千金的尽力猜测。 肚子里打好了腹稿,暮云便字斟句酌地把想法跟沈复说了。 沈复不是很认同他的想法,周衡毕竟不是原来那个表小姐,不过如今天色已晚,赏花赏景的地方早就已经关门了,想来应该还是在那些热闹的街上贪新鲜吧? 便点点头同意了。 却不知,彼时的两个姑娘所做的事,刚好跟两个男人所想的相反— 醉人的夕阳下,轻柔的晚风里,两人已经吃过了一顿很好吃的晚饭,正舒舒服服地坐在一处安静的庭院里,中间是一株高大的挂满了花苞的昙花。 庭院里布置得很是典雅,里面的人也不多,大家三三两两地坐着喝茶,中间的昙花上面还特意搭了白色的帷幔,帷幔后面则有一位老者在抚琴,琴声古朴高雅。 “哎呀春雨,这才叫钱花在刀刃上啊,”周衡喝一口茶,闭上眼睛听琴声:“此等风雅事,哎呀呀,可遇不可求啊,幸亏咱们运气好!” 本来只是随意地逛街,却看到了这么一块牌子,说是夜赏昙花。 周衡自然是没见过,不过昙花一现这成语可是小学时就知道的,当下进来看了场地后便痛快付了钱。 春雨听她这么说也抿着嘴笑:“可不,我呀,还是托您的福呢,这事回去可得瞒着春桃,要不然她该羡慕得哭了!” 又自言自语般地说了句:“这会儿府里应该收到信了吧?” “不用担心,收信的可是王府,他们敢不去?而且咱们也说了是信送到才给钱,那人看着老实巴交的,不至于有钱不赚!”周衡表示一点都不担心。 行吧,反正客栈也订了,客栈就算是为了自家生意也会帮忙找个靠谱的人,春雨放下心来,便也美滋滋地开始喝起了桌上的茶。 还别说,虽然这夜赏昙花的费用不菲,但确实安排得很不错,连带这茶水,春雨自认自己没什么见识,但表小姐都说好喝,那自然是好喝的。 而且那琴师技艺娴熟,初时一派恬淡悠远,之后渐入佳境,等到琴声急切如雨,第一朵昙花刚好在众人一片惊叹声中优雅绽放。 之后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这次换了位姑娘弹起了古筝,有如流水潺潺又不断,昙花便在美好的乐曲声中一朵接着一朵地绽放了,等到一个时辰过后,那本来看着其貌不扬的花树上,便是朵朵美丽的大白花,洁白如玉,香气扑鼻。 “哎呀,可惜现在没有相机!”表小姐很是感叹地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后来看到旁边居然还有画师在现场作画描绘昙花风姿,便又乐颠颠地跑去买了一幅,还美滋滋地跟自己表示:“这画不贵,画师还免费赠送题词呢。” 呃,春雨虽然不懂这些,但直觉赠送题词的钱应该已经包含在了买画的价钱里,这会儿便又看出来了,表小姐确实是个对钱没有什么想法的千金小姐,买了画不说,竟然还预订了两朵等下很快就要枯萎的昙花! 听听人家是怎么被说服心甘情愿掏钱的吧:“人家都说了,昙花具有药用价值呢,做菜做汤泡茶都可以,我觉得吧,可以带回去给王爷泡茶,嘿嘿!”出来玩一趟,总得给出钱的人一点表示吧? 春雨:行吧,反正来之前王爷给够了钱,还生怕表小姐不够花,倒是想知道,回去见表小姐给他带了这么一幅不是名家的画作、外加两朵已经枯萎的花给他泡茶喝,会是什么表情。 那个时候自己一定要坚持留在表小姐旁边,呵呵。 想到这里,春雨生怕自己笑出声来,只得拼命点头表示同意之后仰头假借看满天星星来掩饰脸上努力憋笑的表情… 此时已经过了戌时中了,靖王府派出去的人眼看天色已晚,都觉得两位姑娘定然已经回来,便都陆续回了府,不就是两个府里的大丫鬟嘛,沈嬷嬷手下的姑娘,肯定有分寸。 外书房内,暮云却开始觉得不妙了,表小姐再怎么任性,旁边不是还有个春雨嘛,再怎么说,这会儿也应该已经回来了啊。 眼看沈复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这会儿师父他老人家也不在,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努力解释顺带安慰自家王爷:“王爷,属下觉得,会不会是…表小姐回了周府,然后天色已晚,让太夫人她们给留下了?” 每逢佳节倍思亲嘛,这也是挺有可能的啊,当然,表小姐任性行事,周太夫人她们不会,按说应该派人给王府送个信,不过也许这会儿沉浸在祖孙相见的喜悦中,一时间给忘了也不一定。 暮云想的这些,沈复也想到了,沉默了会儿,决定让自己相信是这么个情况,周衡不知来往礼节,身边只有个春雨可使唤,很可能既想不到送信也找不到人送信,而太夫人和姨母她们,则想当然地以为自己这边是知道的,毕竟这会儿都快宵禁了。 要不然,她也是个懂分寸的人,断无可能在外头逛到忘了时间回来,何况身边还跟了个春雨。至于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沈复直觉不可能,也不愿意去想这个可能,于是想到最后,终是重重吐出了一口浊气:“罢了,你先下去吧,对了,让人去跟春桃说一声,就说表小姐今晚有事不回来了。” 可惜,直觉不可能的可能,到后来,许是夜深人静,沈复只觉越想越有可能:万一,万一三公主那边,早就盯上了靖王府呢? 虽然三公主一个人看着似乎不太可能有此筹算,但她身后毕竟还有中南道,还有太后,当年太后能助当今皇帝成功上位,可想而知她的能力,如今为了她唯一的女儿,又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想到此,本就和衣而卧,干脆起了身烦躁地出门,负手抬头望天,希望自己的想法不会成真… /74/74711/22858475.html 第一百零九章 有意外(下) 沈复一夜未曾合眼,第二天一早又得上朝,出门前便交代了暮云,让他今天留在府里坐镇,继续派人出去寻找,有情况随时到兵部衙门跟他禀报。 为此,今日难得要跟着自家王爷上朝的晨风在上马之前还特意给了暮云一个同情的眼色,虽然这小子看着还是一贯的面无表情,心中压力可想而知。 不过呢,晨风自己倒是觉得,表小姐不像是个不靠谱的人,又有春雨跟着,定然是有什么要紧事给耽搁了,但京城是什么地方啊,天子脚下呢,出不了什么事! 为此,晨风对自家王爷一张黑如锅底的脸也是觉得不以为然,表小姐又不是三岁小孩,当初在柳湖上被袭击落水都能靠自己能力活下来,现在还能有什么事? 晨风不但这么想了,在后面跟着疾驰上朝的路上还大胆地跟自家王爷说了,本以为会换来沈复一些肯定,再不济,也能看到他一点和缓的脸色,谁知等在宫门前下了马,却被告知: “你现在带几个人,去南边永宁门那里守着,看有没有前往中南道的可疑车辆…不,你去柳湖边,看那边有没有什么异样的情况。” 如果阿衡真的落到了三公主那边的人手里,不会舍近求远,最好的方法定然是让她再次落到柳湖里,倒是刚好可以把之前的事情给做圆了。 大清早的去柳湖边?什么异样的情况?晨风顿时傻眼。 “动动你的脑子!”沈复只觉心头的烦(惶)躁(恐)几欲喷薄而出,头也不回地说了句,还直接把马鞭给扔了过来,吓得晨风赶紧双手接过。 “哥,你也真是的,王爷心情不好,你还一直跟着他叨叨叨!”一起跟着的侍卫虽然不知道晨风在路上跟沈复说了些什么,不过很明显的,他们几个每天一起跟着上朝的弟兄们都看出来了,王爷昨晚没睡好,今早心情很差,偏晨风还上赶着去烦他。 晨风自己等下倒是可以去柳湖那里躲个清静了,回头自己几个可是这一整天都得跟着王爷,那可有得受了。 这方面,还别说,确实是暮云堪当大任些,虽然他对属下也更严厉些,但这种时候绝对是很知道分寸的。 当然了,最好还是贺叔在,王爷可从来没对贺叔甩过脸色… 周衡这边,早上是被给她送昙花的伙计的敲门声给叫醒的,鉴于是在王府外头,昨晚两个姑娘在欣赏了个把时辰的昙花后便早早地回了附近的客栈,交代那庭园里的人,回头让他们把已经付了钱的两朵昙花第二天一早给送过来。 这会儿看着两朵放在一个朴实无华的木头匣子里的已然枯萎的昙花,周衡很是满意,为此还特意在临走之前小心翼翼地在昙花下面又铺上了自己的帕子,理由是等下坐马车颠簸,看得春雨也是觉得又开了一次眼: “怎么会,花儿这么轻巧,而且带回去是用来泡茶的。”而且还是两朵枯萎的花,何必如此珍惜。 周衡没理她,只管自己喜滋滋地把小匣子合上亲手抱在怀里:“哎呀,不是说了这也算是礼物,聊表寸心嘛,那还是要有个好卖相滴!”木头盒子一打开,灰色的帕子上两朵带点淡淡青色的微黄色的昙花,想来也能勉强入高富帅的眼吧? 行吧,千金小姐的世界咱不懂,春雨抿嘴一笑,表小姐这种任性其实也挺可爱的,等下王爷见到了想必还挺喜欢:“好,那咱们赶紧给春桃买点吃的带回去吧!” 结果迎着初升的太阳欢欢喜喜回府的两人,在府门口刚下了马车就见门房一脸惊喜的表情跑了出来,先是有些狐疑地看了下脸上照样抹了些黄粉扮丑的周衡,随后便一叠声地催促春雨: “快,快去外书房,你们俩昨儿下午把王爷都给惊动了,快去,暮云队长如今就在里头等着呢!” 毕竟还在府门前,忍住了没问她们俩昨晚为何一直没回来,虽说只是两个丫鬟,但春雨可不是一般的丫鬟,听说还刚定了亲,沈嬷嬷保的媒呢,姑娘家名声要紧,晚上没回来这事可不能随便乱说。 周衡和春雨没想到回府面对的竟然是这般情形,听了门房的话便相互看了眼,之后春雨很是惊讶地跟他求证: “昨天下午我们被一些事情给耽搁了,但派了人回来送信的,难道你这边没有见到什么人过来吗?” 得到了否定的答复。 两人便又对看了眼,看来出了点岔子啊,当着门房的面不宜多说,周衡甚至也没跟那本来认识的门房告知自己的身份,还是赶紧去外书房问问暮云到底是什么个情况吧。 结果刚进了外书房见到了暮云,对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立马吩咐旁边的一个侍卫:“快马加鞭去兵部衙门跟王爷禀报一声,就说春雨她们都已经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眼看那侍卫得了令转身疾步出去,再看一眼暮云颇有些严肃的神色,周衡不禁也收起了微笑打招呼的神情问他:“你们昨天真的没有收到信?” 自然是没有,暮云摇摇头。 春雨顿时慌了,虽说夜赏昙花这事是表小姐决定的,但为此弄得王爷一晚上担心,那自己可难辞其咎啊,想了想,终是觉得不甘心,便对屋内两人说了句:“要么,我再去府门口看看?表小姐,按说咱们当时可特意交代了,那信要当面交给门房才能得赏钱的。” 那客栈不是说找的人很靠谱么,靠谱到竟然连赏钱都不要?不会是昨晚天黑找不到地方,今早再送过来吧?那也应该送到了啊,如今太阳都有些晒了。 “好,你去门口等等看。”周衡嘴里说着,心里其实不太抱希望,明摆着的,为何昨天傍晚自己特意交代那送信的人要靖王府门房收了信才能给赏钱,要的就是昨晚之前就让沈复知道此事,如今时间已过,现在再把信送来已经失去了意义,那送信之人想必也不是傻子。 所以虽然春雨看着还是心存侥幸,但周衡却觉得定然是对方嫌晚上太麻烦没有过来,而照目前情形,昨晚自己和春雨一夜未归,看那门卫和如今暮云的样子,可想而知,王府昨晚定然不得安生,沈复也很是担心,今早去衙门前想必还交代了暮云一番,等着自己的消息。 也是,如今三公主还在暗中窥伺不说,自己如果出了事,周家那边也不好交代。 想到此,周衡不禁紧了紧手里抱着的木匣子,有些小心地问暮云:“那个,王爷,是不是…有点生气啊?” 小时候出去串个门还得跟外婆报备一下呢,更何况是在音讯不通的古代,还是夜晚,可想而知沈复心里会如何生气。 说好了让自己申时就回来,还特意让春桃在那角门处守着,唉,可怜的春桃,回头也得跟她道个歉。 春桃那边倒好说,只是沈复这边…周衡有些发愁,不知下午该如何面对他。 暮云对此倒没怎么多说,只说了句:“王爷昨晚没怎么睡,很是担心您。” 完了! 情急之下,周衡倒是盼着出门去等人的春雨能如愿等到那个迟来的送信之人,如此,回头见了沈复,自己也有话可说。 可惜比她还要急切的春雨在府门前从早上等到中午,又从中午一直等到她家王爷回府,依旧没有等到那个送信之人,只得在沈复黑脸下马之后行了礼讪讪地跟在他后头说了句: “王爷,表小姐她在外书房等着您呢,昨晚,昨晚确实是派了人回来送信的!” 可惜还未说完,沈复已经一阵风地走掉了。 而手里抱着画轴和那放了昙花的小匣子早早候在外书房门口的周衡,也是眼睁睁地看着一身官服的沈复从自己面前走过,刚来得及讨好地说了句“回来啦,不好意思,我跟你说—”就听他跟后面跟着的晨风说了句:“把门关上!” 不是吧,这是生了多大的气啊,周衡暗自嘀咕一声,本来还想夸他这一身石青色的朝服很帅气,两肩和胸前绣着的龙形图案更是让他看上去威风凛凛呢,真是的! 嘀咕归嘀咕,既然如此自讨没趣,接下来周衡觉得自己还是抹不下脸来跟着进去,便把手里的两样东西都交给了门口的侍卫:“麻烦你等下交给王爷,就说是我昨晚买来的,请他不要再生气了,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说完了,便转身朝不远处站着的春雨挥了挥手,两人一起回了柳风阁,却不知,就在她们身后,外书房的门很快便又开了,晨风出来,一声不吭地从那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两样烫手山芋的侍卫手里迅速接过了画轴和匣子。 之后沈复看着摊在书桌上的画作和打开的匣子沉默不语,一副月下昙花图,两朵看着像是枯萎的昙花,底下垫着的还是自己的帕子,这是什么意思? 是说自己跟她这段意外的相遇,就如,昙花一现么? 想到此,沈复只觉一阵急怒攻心,一把抄起一旁的茶盏给直接摔在了地上。 “啪”的一声,瓷片四分五裂。 /74/74711/22858476.html 第一百一十章 退与收 碎瓷片在地上溅起,吓得旁边的晨风直接一跃而起,才算是堪堪避过。 也让刚好在此刻进门的暮云给惊得直接站在了原地。 沈复头也不回,沉声吩咐了句:“出去!” 两人对看一眼,齐刷刷行了礼应了声“是”便利索地退下了,明摆着的,王爷正在气头上,还是识相一点吧! 出了门后暮云赶紧一拉晨风的衣袖,之后两人便默契地走到了竹林那边,晨风随后给他低声描述了刚才周衡见沈复的情形以及那两样带来的东西: “我刚才看了,就是一幅画,上面是一丛花,具体什么花我不认识,匣子里的东西站得远没看清,好像也是花,不过看着不是盛开的花,可能是干花。” “王爷看了后就摔了茶盏?”暮云这会儿依旧觉得很是震惊,兄弟俩从小就跟着沈复,很少看到他这么盛怒的失控表现。 肯定跟花没关系,应该是因为表小姐昨晚一夜未归吧? 不过春雨不是说了有送信回府么?只是那送信之人没守信。 暮云对春雨的为人还是相信的,表小姐么…按说也犯不着让春雨撒谎。 “对了,你有看到春雨么?”也是不容易,春雨自打早上回府后就一直在府门前候着,眼巴巴地盼着那送信之人会来。 “有啊,刚才就等在府门前呢,不过王爷没理她。”晨风觉得这事情有点严重:“我说,表小姐和春雨昨晚到底干嘛去了啊?”让王爷气成这样。 对此暮云自然也没答案,不但没答案,还拍了拍晨风的肩:“别问了,赶紧去门口候着去,一会儿万一王爷叫咱们。” 行吧,这方面晨风还是信任暮云的,而且这种事涉及到姑娘家,也不是自己能随意揣摩的,兄弟俩便又走回了外书房门口,不过仔细听了听,里头似乎静悄悄的,问了下门口的侍卫,得知王爷已经去内院了。 兄弟俩对看一眼,得,那就真的不用再问了,晨风便大咧咧地打了个哈欠:“昨晚没睡好,我去眯会儿。”都这个点了,王爷又去了内院,今天应该没自己什么事了。 同样觉得今天应该没什么事了的周衡,这会儿正坐在上云池边的一处草地上抱着膝盖跟春雨说着话,春桃在不远处快乐地拿着一条柳树枝逗小黑狗转圈,表小姐和春雨姐姐平安回来不说,还给自己带了很多好吃的。 “说起来,这事是我的不对,他也是担心我,明明说好申时回来的,”周衡这会儿反应过来了,觉得沈复刚才那样对自己也没啥问题: “而且咱俩也是疏忽了,那家客栈办事如此不牢靠,不说别的,但凡后来多问一句,兴许也能问出实情来,不至于让府里担心整整一个晚上。” 暮云不是说了么,沈复一个晚上几乎没怎么睡觉,周衡表示有些愧疚,这么想着,不禁又想起了刚才见沈复一身朝服的帅气样子,虽说眼睛下面确实有些青影,但因为穿了亲王服,看着反倒更加高富帅了,哎呀呀,怪不得三公主不择手段地想要嫁给他。 “是奴婢的不是,”一旁的春雨听了表示更内疚,刚才在府门口被王爷无视,她已经羞愧地偷偷哭过一次了:“表小姐您哪里懂得这些,明明应该是奴婢需要多加注意的,王爷昨天还特意叮嘱过,奴婢却还是给疏忽了…” 说着说着不禁又更咽了,这事连春桃都埋怨了自己几句,唉,沈嬷嬷那边虽然到现在还没发话,可想而知对自己定然也很是失望。 “跟你有啥关系,看昙花是我做的决定嘛,而且咱们也确实让人送了信,那昙花可遇不可求嘛,”周衡赶紧转身拍了拍春雨的肩:“你也是听我行事,王爷生气的是我啦,没事没事,回头我再找他道个歉就行了!” 当然,还是过两天等他气消得差不多了再去道歉吧,如今可犯不着再去上赶着。 周衡想得乐观,毕竟沈复当时也只是吩咐关门不见,一个熬夜没睡觉又上了一天班的人,脾气自然不会太好,等过了今晚,反正自己也安全回来了,兴许就好了。 而且自己还把两样礼物都拿过去了,沈复见了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吧? 周衡越想越轻松,便起身拉春雨:“走吧,差不多要吃晚饭了!” 一转身,刚好见到沈嬷嬷从远处走来,看着手里似乎还拿了些东西,等迎上去一些便看到,沈嬷嬷手里拿的赫然是自己刚才交给外书房侍卫的那两样— 一卷画轴,一个木匣子。 难道沈复不好意思收?还是不喜欢? 周衡正待开口,沈嬷嬷已经语气恭敬地跟她说了:“表小姐,这是王爷让奴婢带给您的。” “王爷怎么说?”周衡脱口问道。 “王爷没说什么,只吩咐奴婢把这两样东西给您带过来。”沈嬷嬷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一边说一边示意春雨接东西。 春雨有些为难,看着周衡等着示下,沈嬷嬷见如此,转身捧着东西往柳风阁去了。 行吧,看来是生气地把东西退回来了,周衡便也不推辞,吩咐春雨:“你去帮下嬷嬷。” 不要就不要呗,那昙花自己也可以用来泡茶喝啊,周衡瘪一瘪嘴,好歹是个王爷,没想到气性这么大。 还有眼前的沈嬷嬷,看来也是知道了事情的前后经过,看着对自己的态度都有些不一样了,行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而且这事主要错处也确实在自己,那就爽快认个错吧! 反正…以后总要回去的,这里的人与事,该清的还是及时给清了吧。 周衡便跟在沈嬷嬷后面进了门,等她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了桌上,便一脸恳切地跟她也道了歉:“不好意思,嬷嬷,昨晚想必你也担心了一宿,是我的不是,王爷那边,我会再找个时间跟他赔罪的。” “表小姐这是折煞奴婢了,”沈嬷嬷行礼表示不敢当,但语气听着依旧是公事公办的波澜不惊,之后更是一眼都没看春雨,直接转身吩咐春桃:“跟嬷嬷回去拿饭吧!” …两人站在楼前目送着一老一小走远,周衡摇摇头,笑着对身旁颇有些失落的春雨表示歉意“春雨啊,不好意思,害得你被大家嫌弃喽!” “嫌弃就嫌弃吧!”春雨却咬了咬唇,脸上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表小姐您不是有意为之,对这种事又没有经验,谁知道那送信之人会如此不靠谱?沈嬷嬷她,哼,她就是气您让王爷担心,也不该对您冷言冷语,没得忘了她自己的身份!” 什么身份不身份的,周衡笑一笑,决定不再想这事了:“算了,过几天吧,兴许大家的气都消了,这两天咱俩就老老实实地待着吧!” 唉,要是这时候突然出现了那马首玉雕的线索该多好啊,周衡长叹一口气,还是回家好啊,别说自己一个人住,想干嘛就干嘛,就算有事回不来,一个电话的事,多方便啊! 不行,无论如何得找到那个马首玉雕! 旁边的春雨自然不知她心中所想,只是听了她这一声长叹,不禁也想叹气:表小姐可真是不容易啊… 如此过了两天,两边都没什么动静。 沈复不再往柳风阁来,周衡也没觉得有什么,看似依旧开开心心地跟两个丫鬟吃吃喝喝过日子,只是春雨却觉得,表小姐发呆的时间似乎有些多。 看来这件事对表小姐的影响还是挺大的啊,表小姐再也不是以往那个无忧无虑、任性而为的周家千金了!春雨替她想想,越想越觉得伤感。 为此,春雨也是特意找了个机会跟暮云见了次面,委婉地打探了下沈复的情形。 可惜暮云是个滴水不漏的,还没等她说完就摆摆手表示自己还有事情忙给匆匆走了,临走前丢给她两个字:“没事。” 没事?你自然是没事,可我有事,表小姐更有事!春雨无语地瞪了下他的背影,反倒是旁边的晨风,咧着嘴跟她多说了句:“王爷忙着呢!” 忙啥?春雨对晨风是更加,直接翻了个白眼。 回来后恨恨说起,说得周衡都笑了:“哎呀,王爷不是还在兵部做事嘛,事情自然是多的,要不然皇上也不会让他一边守孝一边干活啊,你说是不是?” 一边又跟她商量:“春雨,你要方便,帮我去内书房找几本书好不好?嗯,就是关于各种山川地势,特别是矿藏,尤其是玉矿分布方面的,你帮我看看书房里有没有。” 玉矿?春雨心中不解,但也没多问,表小姐想看书,管她看什么书呢,自己给她找就是了,不过虽然内书房里不比外书房,到时自己还是得跟王爷说一声。 结果让春雨想不到的是,听了晨风转述的话,沈复的眉头却皱了起来:“你是说,表小姐让春雨帮她找几本关于矿藏尤其是玉矿分布的书?” 所以,她这是觉得,既然找不到那马首玉雕,干脆自己请人再做一个? /74/74711/22858477.html 第一百一十一章 来与往 那一瞬间,沈复也不知该如何形容涌上自己心头的一堆复杂情绪,唉,说来说去,她还是要走! 又安慰般地跟自己说,那可是黑玉,白玉矿自己知道的倒是有好几处,黄玉、碧玉等也有,黑玛瑙在京城内也不是买不到,虽然质地上乘的并不多,但黑玉矿可没听说过,内书房里面的藏书并不丰富,且多以闲书和兵书为主,哪里那么好找? 再说了,就算真的找到了黑玉矿,难不成找人雕一个差不多的马首就可以回去了?哪有这么轻巧的事! 这么想着,沈复便强行按下了心思,只是到了晚上,许是天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索性起了身走到外头,端午已经过了几日,仰头看天上,月亮刚好差不多半圆,不知怎的,令人无端想到了这世间的某些…不圆满。 也是,她如今虽在自己府里看似安然地住着,照她上次跟自己表示谢意时所说的,有吃有喝有的住,但细想来,其实也不过就是有吃有喝有的住罢了,照她之前所说,在她以前那个世界里,这些都是寻常事不说,更有胜过如今百倍的自由和便利。 想到此,沈复只觉灰心,虽然自己贵为异姓王,到现在为止,能给她的也不过就是有吃有喝有的住罢了,最多也就是给她加了两个丫鬟伺候,伺候时看似稳重的大丫鬟还没把事情办好。 而且在这看似不错的表象之下,阿衡其实还没什么自由和便利,这些天一直就在柳风阁里老老实实地待着,所活动的天地,也无非就是那被围墙圈起来的上云池畔而已,放眼望去,除了一池水,也就只是杨柳依依和白云悠悠,一天两天的过去,又能觉出什么趣味?就连一日三餐,也得靠着府中厨房定时、定量供应,没得挑、没得选。 也正因如此,她才想着自己独自出去逛一逛吧?她是自由自在惯了的人,并非京城里寻常的闺阁千金,之前去过汤泉镇,后来还去过中南道。 可惜,哪怕后来答应带着春雨出去,也不知她在外头碰到了什么好玩的事,送信回来出了差池,自己又因此冷着她…换做谁也会觉得不自在吧? 何况那边还有她最亲的外祖母已病入膏肓,她是个孝顺的姑娘。 想到此,仰头看着在云中犹如快速行走的月亮,沈复开始后悔自己那日把她兴冲冲特意送到外书房门口的两样礼物给退了回去。 “昙花一现”又如何?万一人家并没有这等讲究呢?而且很可能她以前从未见过这等夜间盛开又迅速枯萎的花,觉得昙花很美、很珍贵啊? 要不然也不会特意拿匣子装了两朵萎谢的昙花带回来,还当作礼物送给自己。 再怎么说,当初要不是她活着从柳湖逃回来找到自己,自己压根儿就不会知道三公主那边的谋算,这会儿靖王府情形如何,可真不敢想。 所以就算他日她真的走了…想到此,沈复忍不住心中一阵钝痛,罢了,惜取眼前人,珍惜眼前时,有什么可怄气的呢,还是自己先退一步吧! 哪怕彼此间这段缘分真的如昙花一现般短暂,等他日回忆起来,也希望能如昙花般美丽动人吧。 至于怎么个退让法…咳咳,贺叔刚好来了封信,说了些事情,总得过去跟她商量商量。 主意打定,顿觉遍体生凉,回房躺下时甚至又想到,她既然是怕热的体质,要么,还是吩咐沈嬷嬷一声,开始给她用冰吧,少量的也行。 又想着,她既然喜欢赏花,记得上次还提到了芍药和栀子花,如今还不是芍药的季节,但栀子花正当时候,要么,再让人给她送两盆栀子花吧? 想到此,沈复在黑暗中不禁自嘲地苦笑了声,兴许人家只是随口一提呢,偏自己… 第二日傍晚,暮云捧着一盆栀子花,跟在自家王爷后面,来到了上云池畔。 留守在柳风阁的春桃见了,很是开心地跑出来迎接:“王爷您来啦,表小姐在水榭那边看书呢,春雨姐姐去拿晚饭了!” 又开心地看向暮云手里的栀子花:“好香啊,花苞好多!唉,前几天表小姐摘回来的荷花,放在书桌上养着,都枯萎了也没开!” 沈复听了不动声色,只吩咐暮云把花盆拿到楼上书房去,果然,窗边书桌上天青色的花瓶里,插着一支已然枯萎的荷花苞,倒是也没丢弃。 荷花后面的墙上,则挂着那幅被自己退回来的昙花图,当时自己气得没仔细看,这会儿,沈复背着手仰头认真看了下,虽然技法一般,胜在意境还不错,近处是半丛昙花枝,当中两朵盛开的昙花一上一下斜斜垂落绽放,另有大大小小的花苞点缀其间,往上看,远处还有个依稀的美人身影,似在驻足欣赏,顶上另有一轮圆月并一抹云彩,想来是要营造个彩云追月、月下美人的情境。 唉,怎么看,昙花一现,美人奔月,还是不喜欢这幅画! 不过,咦?沈复凑近,光顾着欣赏画面,这会儿就着窗外的阳光才注意到,美人身侧还题了一行字呢:周而复始也。 什么意思? 正想着,楼梯口有动静,周衡拿着一卷书带着春桃上来了:“王爷来啦!” 呵,看来也是心里有气,这会儿又改口称呼自己“王爷”了,沈复微微一笑,指着那五个字直接问她:“这是何意?” 周衡答得也很痛快:“哦,当时那画师问我要不要提字,我问要不要另付钱,他说五个字内免费,我想了想,就凑了五个字。” 这话说得沈复嘴一抿有些想笑,五个字内不收钱?一般人都是要题诗,自然不止五个字,谁知这不熟悉情况的姑娘还真的认真凑了五个字。 至于为何是这五个字,周衡的解释是: “旁边有人吟了首关于昙花的诗,我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现场作的,反正我是不会,临时也想不出来,就让他写了这五个字,刚好。” 沈复见她神色平静,对这个话题看着不是很抗拒,便继续微笑着又坚持问了句:“那为何想到这五个字呢?” 老实说,这五个字可不像是临时想出来的,还是有些…好奇。 “也没什么,”周衡回想了下当时的想法,认真给屋内三人解惑:“我只是觉得,虽然这昙花不过一两个时辰,看似只有刹那的美丽,可春夏秋冬,草木荣枯,岁岁年年皆如此,就像日出日落,周而复始,其实也是永恒。” “‘周而复始’不是只有四个字嘛,既然他说五个字内都免费,我就加了个‘也’字,刚好,呵呵!” 后面的半句话,沈复并没认真听,实在是,周衡所说这番解释,已在他心头泛起了阵阵涟漪:原来阿衡是这般想的啊,幸亏啊幸亏,自己今日还是硬着头皮来了,要不然,谁能想到,自己粗浅的见识,在她这里,竟然是如此的通透呢? 唉,沈复啊沈复,万不可再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瞎琢磨了! 偏就在这时,旁边的小丫鬟还忽然惊喜地叫出了声:“表小姐真厉害,原来是这个意思啊!而且这几个字里面还镶嵌了表小姐您的姓氏和王爷的…” 说到后来,伴随着旁边暮云的一声轻咳,小丫头的声音总算是后知后觉地低了下去,王爷的名讳可不能随便说出来。 但她这么一说,其余三人便都听明白了,老实说,周衡也是对春桃的如此脑洞表示佩服,又觉得惊奇,没想到这么凑巧,这个四字成语里面竟然带了自己的姓和沈复的名,想到此,也是不禁微微一笑说了句: “春桃,你想多了!” 想多了?沈复心里却只觉莫名开心:还真是…无心插柳啊,看来这小丫鬟的双月份例给得还挺值! 暮云:我是谁?我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还要听这样奇奇怪怪的话? 可惜,接下来,还有更奇怪的话等着他— 许是这些天跟周衡自在惯了,察言观色能力断崖式下跌的春桃小丫鬟,听了周衡这句话,不但没有适可而止,见沈复一脸赞许的神情并没有呵斥自己,表小姐刚才也是笑着的,便捂着嘴巴笑得一脸的贼兮兮,自认语带双关地又说了句: “没有啊,哎呀,表小姐,您觉不觉得,栀子花好香啊!” 怎么又说到栀子花了?周衡看一眼那盆放在窗头的花,刚才春桃来叫自己的时候说是暮云抱来的,想来是沈复记着自己上次说的话,难得人家有心,如今他又肯先过来示好,自己吃喝住都靠他,周衡觉得小丫鬟这话虽然有强行转移话题之嫌,但自己确实也应该表示一下,便看了眼沈复,点点头顺着她的话表示同意:“是啊,满室生香呢!” 这话一说,就听到春桃从指缝里溢出了一声轻笑。 周衡无语,斜眼瞥了下小丫头:“你下去看看,春雨回来了没有。” “属下去吧!”早就觉得浑身不自在的暮云听了,如遇大赦般,接了话后就迅速下楼去了,根本没给其余三人任何反应的机会。 但春桃本来也不想去,呆在这里感受王爷和表小姐之间甜丝丝的气氛多有趣啊,没看王爷都朝自己笑了呢,还明知故问:“春桃,你笑什么?” 看来王爷是想要自己说出来呢,春桃本就觉得不吐不快,听了这句感觉是在鼓励自己的话,便大着胆子一股脑儿地把自己所知道的事都给说了出来: “栀子花洁白素雅,芳香袭人,每年都在这个时候开花,传闻每年端午,有个地方有条大河,那河的名字奴婢给忘了,河边的姑娘们就会盛装打扮一番以庆祝节日。” “跟咱们京城这边不同,她们不擦雄黄,也不挂香袋,而是采摘栀子花插在头上或者放在室内,表小姐,您说,这是为了什么呢?” /74/74711/22858478.html 第一百一十二章 花与茶 这话一问,要不是对方只是个小丫鬟,沈复简直想给她鼓掌,不愧是以前整日里跟着沈嬷嬷的人,挺机灵的,答案定然是说那花是别人送的吧? 周衡这边,见小丫头一本正经歪着脑袋问自己的样子挺可爱,也不忍拂了她的意,便学着她的语气跟着调侃了句:“为了什么呢?总不会是为了驱蚊吧?” “哎呀,怎么会!”春桃正讲到兴头上,一听这煞风景的话简直想跺脚,哼,表小姐肯定是故意打岔的,不行,偏不让她得逞,说的话便很是大胆: “表小姐您有所不知,栀子花枝繁叶茂,四季常青,象征着幸福吉祥呢!所以啊,姑娘们头上戴着栀子花,是为了觅见有情郎!” 啥?这话一说,饶是有心理准备,沈复和周衡也是都给惊呆了,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那盆在窗口静静绽放的花,没想到还有这等含义… 沈复没吭声,周衡则赶紧打断了小丫头的话:“真的假的?你这都从哪里瞎打听来的!” 一边用眼色示意她别再说了,要不然沈复堂堂靖王爷,被一个小丫头片子这么说,多尴尬啊,虽然他是男的,对自己送花也没啥别的意思。 可惜小丫鬟没看懂,听了她的话,还觉得不能在王爷跟前丢脸,赶紧分辩: “表小姐,奴婢可没瞎说!您不是让春雨姐姐从书房里拿了一些书过来吗,这些事情就是有本书上写的,那本书上讲了很多地方的风俗,不信奴婢等下找出来给您看!” 说到这里,春桃甚至有点气周衡说自己瞎打听,明明是她交代自己和春雨两人一起帮着看书找什么玉矿的,便索性把剩下书上看来的事情全都给两人说了: “还有,那书上还说了,姑娘们不但喜欢自己戴栀子花,还会趁着节日送栀子花给她们的夫君,定了亲的也可以,嗯…因为,因为在她们那里,栀子花寓意一生幸福相守,代表着夫妻恩爱永不移!” 要是沈复知道21世纪的语言,这时候定然会在心里由衷地夸春桃一句:神助攻啊! 当然,这时候屋里气氛被这小丫头给说得有些不同寻常,还是以后再找机会给她赏点什么东西吧,沈复见周衡被说得瞠目结舌,觉得这个话题还是点到为止为好,便轻咳了声说了点别的事情: “对了,阿衡,你刚才说驱蚊,倒是提醒我了,如今天热,栀子花虽然放在窗口,可能会招虫子,柳风阁又是在水边,我已问过沈嬷嬷,她说已经送了些驱蚊水之类的过来,你每日里都让她们在门边窗边这样的地方多洒一些。” 怎么突然说到了驱蚊水?周衡还在想着栀子花的奇特含义呢,看来古人也挺能扯的啊,这跟现代的花语差不多是一个意思吧? 所以现代情人节玫瑰脱销,古代端午节栀子花难求? 不管怎样,都是对单身狗的暴击伤害啊,不,那还是古代比较人性化一点,单身狗起码可以头上戴栀子花表示主动追求之意呢,就是不知对方见了会如何反应… 周衡正浮想联翩,沈复已经问她了:“阿衡,这几日晚上睡得如何?要是觉得确实热,要么,我让沈嬷嬷明日送些冰块过来。” 这个话题顿时成功地吸引了周衡和春桃全副的注意力,两人甚至还异口同声说了句:“真的?” 语气听着也都挺高兴,想来确实有些热了,沈复微微一笑答道:“自然是真的。只是如今毕竟刚过端午,远未到盛夏时节,还是不可贪凉,适可而止。” 就是说三伏天时空调打到18度,如今还是暂时先开到28度的意思呗,这个绝对没问题,反正能降温就行,而且自己也没见过那什么冰鉴,周衡便痛快地答应了声:“好,我记下了,多谢!” 道完谢,屋里一时间又静了下来,沈复便指着枯萎荷花瓶旁边的一个木匣子,硬着头皮问周衡:“那匣子里…可是那两朵昙花?”既然画的事情都说开了,那花的事情也还是趁机说了吧。 周衡虽然觉得对之前在外书房当众吃了个闭门羹的事不用再介怀,但眼下听到沈复直接问到那盒子里的花,也还是沉默了下,可惜这时候身边还有个对前因后果一无所知的春桃,听了沈复的话,见表小姐没回答,口齿伶俐地赶紧替她回了句: “回王爷,是两朵昙花。” 既然小丫头已经回话了,周衡见沈复依旧看着自己,便也只得回了句:“嗯,不过这两天要泡茶喝,有一朵已经被我撕了好几片花瓣了。”当时是你自己不要退了回来,那我就自己享用了。 “哦?”沈复正等着她的回答呢,一听这话,便趁机走到书桌前打开了那匣子,果然,有一朵已经缺了几片花瓣,便拿起另一朵依旧完整的昙花,笑着转身跟周衡说道: “味道怎么样?要么这一朵给我吧,不知昙花泡茶是何味道。” 原来送昙花是想让自己泡茶喝,再一次的,沈复觉得自己此番硬着头皮做的事极为正确,要不然这中间的误会可大了,又暗自懊悔当时自己被“昙花一现”四个字给冲昏了头脑,不分青红皂白就给退了回来,好在如今赶紧弥补也算来得及。 便一边说,一边掏出帕子把手里的昙花给包了起来,动作还有点急切,如果细看,会发现这位靖王爷脸色也有点发红,好在他当时站在窗口,窗外刚好是漫天红霞,倒也没让屋里的两个姑娘看出什么异常来。 事实上,周衡不仅没察觉到沈复的异常,见他自说自话般地拿走了昙花,只想着他是在对之前的事做个弥补,为此还放缓了语气补了句: “那家的老板说,昙花有养心安神之功效,可以清肺泄热、止咳理气什么的,如今天气炎热,我就想着买回来喝一点,反正好不好的也就一朵,应该不至于有什么问题。而且我都是一次放个一两瓣,也不多。味道还可以,到时你再加点枸杞和蜂蜜吧,就当解渴了。” 算是对他刚才问话的回应。 这番话说得沈复顿时自在了许多,便笑着低头把那包着昙花的帕子给收了起来,恰在这时春雨和暮云也回来了,之后便顺理成章地一起下楼用了晚饭,事后春桃还好奇地问春雨,王爷这么不期而至,饭菜怎么刚好够吃?春雨姐姐这个差事可当得真好啊,果然经验就是比自己丰富。 “你傻了啊?”春雨听了没好气地点了下她的额头,这丫头平日里不是挺机灵的嘛:“王爷过来,沈嬷嬷那边会不知道?自然是早早就把饭菜给准备齐了!” 对哦,怎么把这么简单的事情都给忘了!春桃一拍脑袋,赶紧又说了个跟沈嬷嬷有关的好消息与她分享: “就是,我怎么没想到!对了,王爷刚才还说,明日要让嬷嬷给咱们送冰呢,姐姐,托表小姐的福,以后咱们晚上睡觉就凉快啦!白天午后也有!” 这话说得春雨也很是开心:“真的?!”眼珠子一转,结合刚才晚饭时的情形,顿时想到了一点:王爷跟表小姐之间应该雨过天晴了! 而且照春桃现在所说,两人不但和好如初,自己跟春桃还能因此沾点光,提早过上清爽凉快的好日子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 想到此,春雨再次觉得,以后但凡王爷过来,自己得伺候得更加“用心”一点,也就是说,得多多给他和表小姐创造独处机会,不在他们俩跟前碍眼,那样就你好我好大家好了。 反正表小姐如今住在王府里,你要说避嫌,早就避不了什么嫌了,但她跟王爷彼此间如果感情日渐深厚,对于靖王府来说,对于自己这样的下人来说,未尝不是件幸事。 为此,在之后周衡偷偷教沈复游泳的过程中,虽然春雨渐渐地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本着先入为主的对两人之间关系的浪漫期待,以及对自身定位的想法,加上毕竟还是个尚未成亲的姑娘家,便也就羞涩地把心中疑问给忍下了。 反正沈嬷嬷这内院的大管家都没说什么呢,她定然是对王爷每天傍晚过来一事知情的,沈嬷嬷向来板正,她要觉得可以,那…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只是,话虽这么说,春桃还是个懵懂的小姑娘,沈嬷嬷平日里也都是找自己交代事情,王爷和表小姐再这么下去... 于是倍觉煎熬的姑娘,不禁开始盼着天气越热越好,毕竟,跟往年一样,皇帝在端午之后应该就要准备去行宫避暑了。 春雨乐观地想着,自家王爷之前三年因为守孝并未伴驾随行,这次虽说声称在为表小姐守孝,但兵部负责行宫安保方面的工作,王爷作为兵部侍郎,总应该国事大于家事,皇帝也不会由着他。 这样的话,王爷跟着皇帝去行宫,就能跟表小姐分开些时日了,要不然...已经定了亲的姑娘,咬着唇不禁想: 难道男女一旦彼此喜欢,便要这么蜜里调油时时刻刻都要找机会在一起么? /74/74711/22858479.html 第一百一十三章 欢喜心(上) 说时时刻刻找机会在一起夸张了点儿,但要说蜜里调油般,起码沈复是这么想的,是以实在不想打断这等犹如周衡所说的她那个地方新婚夫妇在一起的“蜜月”般时光,便冒着惹怒皇帝的风险硬着头皮说自己想要留在京城。 理由么,自然还是周衡,说什么不想远离她。 话说得含糊其辞,沈复也是红着脸努力说完的,把个皇帝给惊得,彼时在御书房里,直接从御案后面走下来问他: “阿复,你跟朕说实话,你这话说的,只是想让自己心里好过一点吧?你要真对周家小姐这么情深义重,如何当初不早点把她娶进门?不是朕说你,那会儿你要是答应了婚期,后来兴许也不至于...” 那会儿…沈复低头嗫嚅表示:“那会儿…臣还不知道阿衡的好。” 这话顿时把皇帝给说得哭笑不得,站在他跟前直接用手指着说他: “所以你这是悔不当初喽?朕也听闻,周家父女当初为了你一再退让,可这世上并无后悔药啊,阿复!当初父皇也夸你,说你脑子好使,怎么如今这般想不开,生生把自己给拘进去了呢?周小姐已不在人世,就算你执着于对她的亏欠又能如何?完全于事无补!” 沈复没法辩驳,只得低着头沉默不语。 皇帝说了一通,见他耷拉着头一副可怜样,不觉又起了恻隐之心,叹息一声,上前在他肩上拍了拍,终是放了他一马: “罢了,你要真不想去,也不差你一个,到时在京城,这边的事情你也多上上心。” 多上上心?什么事情多上上心?皇帝说得含糊,沈复本就紧张,等从御书房出来,饶是里头早就放了冰鉴凉丝丝的,出来后仍觉得后背都湿了。 不过么,想到这个夏天都可以泡在同样凉丝丝的水里,身边还有个如花美…的阿衡,沈复又觉得,自己这番堪称欺君式的冒险还是值得的,心情便又好了起来,不再多想刚才皇帝说的那些话,反正结果好就行了! 毕竟,到时皇帝率领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去了行宫,京城这边宫里也好,衙门里也好,留守的人不多,事情也不多,大事要事都是快马加鞭送往行宫那边等皇帝和内阁裁定,哪里有什么事让自己多上上心? 也正因如此,一门心思沉浸在与周衡所相处的美好时光里的沈复,下了衙就一如既往地快马加鞭回了府,不但让衙门内同僚看得不知何故,也让身后一帮侍卫追得汗流浃背。 柳风阁里的周衡呢,这会儿嘴里吃着冰镇枸杞银耳汤,心里也在如前几天那般盼着沈复早点回来。 身边的两个丫鬟相互看了看,彼此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浓浓的八卦之意,如今她们都清楚,要按这些天的情况,表小姐喝了汤,就会再看会儿书,继续查找那什么黑玉矿的线索,眼看日头不再那么烫人了,便会下楼去,王爷要回来了。 没错,反正每次王爷过来,表小姐都会在楼前迎上前跟他招呼一声:“回来啦?” 而王爷则会看似一本正经地回答一声:“嗯。”之后进屋吃一碗表小姐给他留着的汤,汤里的冰块早就已经化了,不过表小姐说,王爷从外头回来,不能猛地一下就吃冰的东西。 两个丫鬟自然不会多说什么,之后更是会很识相地站在楼前,目送着王爷和表小姐一前一后地去水榭那边说话。 鉴于如今水榭那边的利用率比较高,按照表小姐的要求,王爷先是让人在四周挂了竹帘挡太阳,后来又让人在水榭两边修建了木栈道一般的亲水台,想来应该是为了方便表小姐就近欣赏荷花。 再后来,王爷又让人置了个木头柜子,说可以放点东西,春雨有点疑虑,不知为何要放些干净帕子在那里,表小姐说是为了擦汗,但天气这么热,屋内放着冰,为何要去外头流汗呢?小姐们不都巴望着让人觉得她们什么“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么? 本着要照顾好表小姐的心思,春雨也就实话实说了自己的想法,说外头不但会晒黑,也容易中暑,暗示自家王爷作为一个男人没考虑到这些,旁边的春桃抱着呼哧呼哧因为天热吐着舌头喘粗气的小黑狗也拼命点头表示赞同。 “哎呀,整天在屋里不出汗可不行啊,这样对身体不好,”表小姐却笑嘻嘻地表示,自己很喜欢水榭那边的荷花: “如今荷花陆陆续续开了,太阳快要落山了也不算太热,又有帘子挡着,去那里坐一坐说会儿事情,还是挺怡人的,出点汗就出点汗吧,擦一擦回来洗个澡就是了!” “可是表小姐和王爷回来的时候,姐姐,我看着,连头发都有点湿呢。”春桃怕沈嬷嬷怪她们俩伺候不周到,后来悄悄地跟春雨说了。 春雨其实也有注意到,不仅头发湿,有时候王爷和表小姐的衣服上都有点水迹,难不成…难不成表小姐和王爷还热得玩水了? 还别说,真有这种可能吧?要不然,每次回来,要么就是表小姐在哈哈地笑,要么是王爷抿着嘴努力克制的开心,定然是玩水玩得开心,反正新搭建了木头台子,坐在那台子上就够得着水了,也能凉快凉快。 不过呢,如果真是这样,春雨又觉得,王爷和表小姐如今相处得这般好这般开心,自己还是不要上去说些煞风景的话了吧? 于是就在这样的气氛里,在周衡的耐心教导下,沈复终于磕磕绊绊地学会了在水中站立、行走与漂浮。 从水榭回来,每次周衡当着两个丫鬟的面控制不住要笑的时候,通常是沈复没学好的时候,这一点,沈复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但没办法,照周衡的说法: “陆地上和马背上你都在行,难不成水里你就一定也能学好?这得看水性,我觉得吧,沈复,你的水性,可能,嗯,确实,比较一般,哈哈!” 这一声“哈哈”让沈复很有些无语,可惜事实又确实如此,第一次下水时,许是第一次在阿衡面前穿着那颇为紧身的鲨鱼皮水靠,自己很是拘束,导致从那亲水台上刚下水就脚底一滑差点整个人仰天倒在水里,好在阿衡虽然没下水,还是眼疾手快把自己给拉住了,而自己,当时太过慌乱,竟然一把抓住了阿衡纤细的脚踝! 幸亏当时阿衡并没有嘲笑自己,还一个劲地低声鼓励自己:“没事没事,一开始都是这样的,你别怕,有我在呢!” 有你在?这话让沈复很是不自在,自己可是男人,阿衡一个姑娘家,这不是反过来了么? 于是乎,周衡那柔滑的脚踝就被多握了那么会儿,算是让自己的气息努力平复下来,以求能在水里试着站稳。 可惜也不知怎的,憋着一股气,觉得差不多已经可以站稳了的沈复,在周衡让他试着往前走两步时,却因为一阵轻风吹来的水波荡漾差点又失去了平衡,脸红耳热之际,也幸亏周衡努力憋着笑蹲在亲水台边拉住了他的手。 如此,虽然在周衡面前丢了脸,沈复倒也没觉得多丢人,反倒觉得此种时光不可多得,甚而至于,等到后来慢慢在水里站得稳了,竟也渐渐有了些余力,能够忙里偷闲般,悄悄地看两眼周衡因为夏衫单薄而泄露的几丝春光。 亲水台边并不深,沈复个子又高,所以目光刚好能看到蹲着身子的周衡上半身,有好几次,因为沈复脚底打滑,周衡不得不探出身子拉他,一来二去的,本来身上就被溅了些水花有点湿,这会儿近距离看着,姑娘家脖子以下的部分,就未免露了一些美好出来。 沈复自认也算是个君子,但此种情形下,依旧忍不住偷偷多看了两眼,才恋恋不舍地强迫自己转移了目光继续往前行走。 花了些时间,最后总算能在水中慢慢地独立行走了,于是之后便要学着开始漂浮,在这更暴露自己不擅水性的过程中,沈复终于知道,周衡之前为何能对自己的一些小动作一再地容忍,照她自己的话说,原来是从她前世的游泳教练那里学的: “其实吧,沈复,不是我说,你的水性真的很一般,不过呢,当初我也很一般,但我的教练人挺好,一直在夸我,又有耐心。有一次,我记得,当时我也在练漂浮,站立的时候没掌握好失去了平衡,就很惊慌,手也开始乱抓,结果把旁边教练的胳膊都抓出血来了!” “所以啊,当初教练能那么忍我,你看你,第一次下水时你吓得紧紧抓住我的脚脖子,我跟你说,后来我回去看了下,都有点淤青呢,不过跟我教练当初受的伤比就不算什么了,所以我觉得吧,我也能忍一下。” “呵呵,周教练我当得还可以吧?” 原来如此,沈复颇有些失落,合着这几天还觉得颇有些亲密接触了,没想到在她那里压根儿就不算个事。 这么一想,又觉得有些嫉妒,嫉妒那位未曾谋面的什么教练,虽然被阿衡抓出了血,但想必当时也免不了有些肢体的接触,虽然,主要都是阿衡先动的手。 好在听说她当时是跟另外一个姑娘一起学的,泳池里还到处都是人,想来也不至于被那教练占了便宜…想来想去,沈复只觉越想越酸,加上那天学得也不顺畅,见周衡坐在地上哈哈笑自己,不禁也有些气急,便脱口说了句: “你也别老笑话我,说起来,我都一次也没见你下过水,要么,周教练,你之前也答应过,明儿你游给我看看?” /74/74711/22858480.html 第一百一十四章 欢喜心(中) 游就游,周衡不知沈复内心暗搓搓的小心思,还觉得挺来劲: “好啊,明儿就游给你看!”到时让你开开眼,嘿嘿! 这几日看着沈复笨拙学习的样子,其实周衡早就想炫耀一下自己的技术了,只是那鲨鱼皮水靠穿脱又费劲,沈复自己也是每次去了水榭后才换上的,那时候还得自己站在外头给他望风,周衡不想这样。 但如果不想那样,平常春雨和春桃两人一直跟着自己,如今夏天衣服穿得单薄,也不能早早就换上穿在里面,是以教了这么多天,周衡自己倒是一次都没穿过那鲨鱼皮的水靠,更没展示过自己的泳技。 如今倒好,既然沈复提出来了,周衡也是技痒,决心克服困难好好给他展(显)示(摆)一次。 为此,周衡还在当晚特意借故遣散了两个丫鬟,自己一个人偷偷在内室拿出那从沿海地区特意买来的鲨鱼皮水靠,虽说比不上现代的泳装轻盈和贴身,夏夜里还穿得一身汗,不过等到穿上了却发现还挺合身,为此周衡也是更加期望明日里的大显身手,让沈复这古代的人好好看看。 只是未曾想到,人算不如天算,第二天一早起来,周衡只觉底下一阵熟悉的热流涌出,然后悲催地发现,好巧不巧的,这会儿来了— 大姨妈! 跟前世一样,如今这具身体也会在每个月大姨妈来时肚子很是难受,特别是第一天,腰酸肚子痛到需要卧床休息,是以早上喝了点温热的粥,虽然感觉还不太难受,周衡还是未雨绸缪地重新躺下了。 下午早早下了衙,生怕让人觉得自己太过心急、在外书房拿了本书装模作样看了会儿的沈复,抬眼自认感觉外头太阳已经没那么晒了,最终还是遵从心愿兴冲冲地早早来到了柳风阁。 刚好那会儿春雨去厨房那边给周衡拿沈嬷嬷吩咐下去的红糖姜茶,春桃一个人在楼外水边的柳树下跟小影子跑来跑去玩得不亦乐乎,见沈复问了她一声:“表小姐呢?”也只是老老实实地答了句:“回王爷,表小姐在楼上呢。” 表小姐今天说是来了月事不舒服一直在床上躺着,春桃自己年纪小还没有来,不知道怎么个不舒服法,站在旁边看着也帮不上忙,春雨姐姐出去办事,表小姐就打发自己出来了,这会儿见自家王爷问起,春桃知道这是姑娘家的事不好随便说,便只含糊了一句。 于是一个没多说,一个又心急,之后沈复示意春桃不用跟着,自己径自上了楼。 未曾想,春雨不在,楼上也没用冰,明显感觉比楼下热。 “阿衡!”沈复喊了一声,见屏风后面传来一声很轻的答应声,犹豫了下,又问了句:“你在里面吗?...春雨?” 没有春雨的声音,也没见她迎出来,沈复停了下,又喊了声:“春雨!” 见没有回答,便又喊了声:“阿衡,你在里面吗?” 难不成是她一个人特意遣开了春雨在换那鲨鱼皮水靠?这会儿兴致正高的沈复顿觉有些画面从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上来,嘴角不禁都上扬了几分,开始想着等下如何把门口那碍眼的小丫鬟给借故打发得远一点。 里面依旧没什么动静,沈复以为周衡不好意思,便轻咳了声表示: “要不...我在楼下等你吧?” 话虽如此,人却没舍得移动,等下去了水榭里,外头有帘子挡着,要是太阳又弱了,里面其实看不太真切,还是趁着这会儿,刚好外头有阳光从窗口照进来,照得那盆放在书桌前的栀子花都愈发清爽了... 可惜浮想联翩了会儿,里头却依旧没什么回音,沈复以为周衡害羞,只得自言自语般地说了声:“那我下去了!”抬脚慢吞吞地往楼梯口走去。 就在沈复快要走到楼梯口时,里面终于传来了一句很轻的话:“沈复,我好难受!” 不行了?什么叫不行了?不对啊!沈复脑子里还在想到底是怎么回事,身体已经做出诚实反应转身走了回去,一边走一边还觉得有些奇怪地问她:“怎么难受?可是那...”水靠太紧身了穿不上去?还是穿上了无法呼吸? 结果还没等他话说完,就听到“噗通”一声,似是有人摔倒在了木地板上,之后有低微的呻吟声。 这个动静顿时让沈复急了,那鲨鱼皮水靠是挺难穿,自己第一次试穿时也是折腾了会儿,阿衡是姑娘家,又没穿过,然后自己还在外头候着,一时急切给绊倒了也不一定。 便赶紧走到屏风处又问了句:“怎么了?可要让春桃上来帮忙?” 这会儿里面倒是很快有了回答,依旧是很轻的声音,还伴着呻吟声,只是说的话让沈复一下就不管不顾地疾步走了进去:“沈复,我要死了!” 这一进去,便见周衡只穿了一身白色亵衣闭着眼睛倒在地上,一脸的惨白,头发湿漉漉的,满头满脸的汗。 “怎么回事?”沈复只觉心头巨震,吓得赶紧奔过去,这一看,便见周衡浑身都是汗,简直跟水里捞出来一般,亵衣湿透不说,连木地板上都已经湿了。 赶紧单膝跪下把她上半身抱起来让她靠着自己的腿,又拿起她的手把了下脉,只觉她脉搏跳得很快,但手腕触碰时却又觉得有些凉。 “应该是中暑了!”沈复强迫自己镇静下来,这个季节,屋里又热:“别怕,阿衡!” 一边说一边顾不得避嫌,起身一把把她给抱到了床上,只是刚把她放到床上,掀开半拖在地上的被子时偶然那么一瞥,却不禁吓得肝胆俱裂— 床上竟然有一滩血迹! 再次顾不得避嫌,把她抱起来往自己这边挪了挪仔细查看了下她浑身上下,上半身还好,可白色的亵裤上,腰部以下,却沾了一些血迹。 所以那床上的血分明是她身上流出来的! 沈复只觉自己的脑子已经转不动了,流血的话就不是中暑,未及细想,再次抱起周衡就往楼下冲,一边还安慰怀里看着已经奄奄一息的人: “不怕,阿衡,我这就让人去请太医!” 一边又大声喊着春桃。 周衡刚才整个人难受得不行,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可惜春雨出去办事了,春桃小丫头又被自己打发了出去,正求助无门时,沈复不期而至,于是努力想要喊他,可惜沈复一开始并没有进来,只得自己掀了被子下床,不想已经浑身无力,转眼就天旋地转倒在了地上。 好在随后沈复就进来了,先是被他抱上了床,如今又被他抱着往楼下冲,迷迷糊糊间,仰头看见沈复的下巴,周衡顿觉又有了生的希望,心中一酸,眼泪都涌了出来,双手更是搂紧了他的脖子,又不自禁地低声说了句:“沈复,我好难受!” 这句话说的沈复简直心都要碎了,一边抖着声音安慰她:“别怕,有我在!”一边目不斜视抱着她大踏步下了楼出门。 柳树下的春桃见沈复上了楼有一会儿了,想着王爷需要人伺候,这会儿刚好带着脚边的小黑狗往柳风阁来,先是听见沈复喊自己,随后又见沈复抱着周衡冲出来,便惊讶地问了一声:“咦?表小姐怎么啦?是不是肚子疼得更厉害啦?” 肚子疼?沈复虽然心急如焚脚步不停,还算有一丝理智,见春桃一脸惊讶却并不怎么惊慌的样子,不禁也回头怀疑地问了句:“肚子疼?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姑娘家的那种肚子疼啊,中午开始的,所以春雨姐姐去给表小姐拿红糖姜茶了。”春桃一边在后面跟着走一边声音清脆地回答道,不过见周衡脸色惨白,衣服都湿透了黏在身上,也是觉得有些骇然,姑娘家每个月都要疼成这样么?那自己还是越晚来越好吧,也太遭罪了! 姑娘家的那种肚子疼?哪种疼?沈复停了下脚步:“说清楚一点!” “就是...”春桃有些为难,虽说王爷也不是外人,但她也隐隐约约知道,姑娘家的事,还是不能随便跟人说的。 沈复抱着周衡本就心慌意乱,这会儿见小丫鬟还咬着嘴唇一脸为难的样子,顿时耐心耗尽停下来朝她喝了声:“快说!到底是什么问题?” 这一声喝问颇为大声,吓得春桃脚边的小黑狗都“汪汪”了两声,沈复看它一眼,更觉心浮气躁:“再不说...本王即刻把你赶出府去!” 这吓唬人的话立马就收到了效果,春桃眼睛一红,直接跪下了:“王爷恕罪,表小姐就是来了月事的那种肚子痛!” 月事?沈复呆了呆,好歹也不算是愣头青,总算是明白了“那种肚子痛”是什么个意思: “你是说...表小姐是...每个月的那种肚子痛?那种肚子痛...有这么厉害么?” /74/74711/22858481.html 第一百一十五章 欢喜心(下) “...不知道诶!”春桃也有些怀疑,明明春雨姐姐还有自己认识的其他几个丫鬟姐姐都没有听说疼得这么厉害啊?难不成她们是特意瞒着不往外说的? 再还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贴身伺候过年轻小姐,郡主在自己小的时候就已经出嫁了,也不知道千金小姐们是不是跟丫鬟不一样,兴许她们身子娇弱些也是可能的,虽然表小姐看着一点也不娇气。 不过如今王爷既然问起,还是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吧,免得王爷再生气,那时沈嬷嬷都不会来救自己: “回王爷,表小姐是今儿早上来的月事,一开始奴婢只是听她跟春雨姐姐说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不过她说以前也都是这样的,所以以防万一,吃了早饭后便上床躺下了。” “一开始也没怎样,还躺在床上看书,结果等到吃了午饭,表小姐说肚子有些隐隐作痛比较难受,春雨姐姐就出去管厨房要红糖姜茶,厨房那边说要等一等。” “春雨姐姐就先回来了,让表小姐多保暖,说兴许睡会儿就好了,后来表小姐睡醒了还是觉得肚子痛,又说人很难受,没力气,胸口有些发闷,头也隐隐作痛,春雨姐姐就赶紧去拿红糖姜茶了,奴婢怕打扰表小姐休息,就在楼下候着,请王爷恕罪,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一定好好守着表小姐!” 一番话下来,虽然声音有些更咽,春桃毕竟是个口齿伶俐的小姑娘,沈复听得明白,心里算是放下了一块大石,看来是天气热给捂得中暑了,那床上和裤子上的血迹么...反正不是别的什么疾病就好。 便转身抱着周衡往柳风阁里走,这会儿声音听着也不再发颤了: “别怕,阿衡,你这是中暑了,肚子痛的事回头再说,这会儿得先给你揪痧,有点痛,你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中暑?”春桃一听赶紧抬头,看一眼周衡浑身湿透的样子,鼓起勇气大声在沈复背后说了句:“王爷,要不奴婢去找下沈嬷嬷吧,她有刮痧板,奴婢以前也中过暑,嬷嬷刮了几下就好了,真的!”兴许能将功赎过。 “那还不快去!”沈复头也不回地抱着周衡上楼去了,春桃则一骨碌爬起来,带着小影子一路飞奔出了园子去找沈嬷嬷。 周衡如今浑身无力,被沈复在床上刚放下,人就直接倒在了他的胸前,她这会儿仅着亵衣,又早已被汗水湿透紧贴在身上,两人简直算是肌肤直接相亲,姑娘家的身子软软地贴在自己胸前,曲线又格外动人,让沈复也是抑制不住地耳热心跳。 罢了,如今事急从权,反正两人也是定了亲的,沈复跟自己说,又跟如今耳鬓厮磨的人儿低语了声:“阿衡,这揪痧有些痛,你且忍忍!” 一边就在她的背上隔着衣服摸索着往下找筋,周衡身子瘦,那两条筋挺好找,很快,沈复就摸到了一条,想要用力把它揪起来。 可惜那亵衣本是丝质,又被汗水湿透,试了两次,一来打滑,二来毕竟隔着一层衣服,都无法把筋给揪起来。 罢了,救人要紧,沈复再次在心里默念一声,然后哑声对周衡说了句:“阿衡,不好意思,你不要介意!”手便从底下伸了进去。 这会儿虽然都是汗,背上的肌肤摸着依旧光滑细腻,沈复忍住心头绮念,摸着了那筋,用力把它揪了起来。 “啊,好痛!”饶是昏昏沉沉的,周衡也感觉到了背后的剧痛,本能地想要挣扎。 “乖,忍一忍!”沈复一边一只手更用力地抱紧了她,一边另一只手不停,继续给她揪痧。没想到世事难料,当初自己在那种情形下了解到的治疗中暑的急救办法,竟然在这种情况下派上了用场。 周衡却只觉实在太痛了,虽然心里清楚、也努力忍着不想发出声音,身子却控制不住地想要躲开背上的剧痛,于是两人身子不免又多厮磨了一番,这会儿沈复自己也早已出了一身汗,衣服都贴在身上,更是无比真切地感受到了姑娘家身前的柔软。 声音便也越来越柔软,气息则很是不稳:“乖,很快就好了...好了,再忍一忍...好了好了...再揪两下揪好了...” 揪了一阵背上的,见她实在受不住,后来便改为给她揪额头的印堂穴与脖子两侧的风府穴、风池穴,脖子后头的大椎穴,眼见她所揪之处都迅速变红变紫,终于彻底松了口气,看来是中暑无疑了。 又觉得心疼,阿衡肌肤娇嫩,自己刚才下手时没多想,这会儿看着,额头还好,脖子上似乎都破皮了,有心想要看下刚才被揪得最多最厉害的背上怎么样,终是觉得太过唐突,忍住了想要掀起她衣裳的冲动。 而周衡这边,虽然之前看着人都快死过去了一般,头都抬不起来,被沈复这么一顿狠揪,虽然过程很是痛苦,但说来也是神奇,之后很快就开始觉得好转,等一老一少一小狗阵势颇大地赶到,虽然依旧觉得没什么力气,周衡已经能自己靠在外头书房的罗汉床上坐着了,沈复给她身上披了件外衣。 看一眼周衡额头、脖子、颈部等各处的紫红色痕迹,有经验的沈嬷嬷便知道,自家王爷已经给表小姐紧急处理过了,当下并没说什么,待到后来因为要给周衡刮痧,掀了她的亵衣见她背上也有痕迹,沈嬷嬷便一脸严厉地止住了旁边给她打下手的春桃的抽冷气声:“表小姐这件事,对谁也不可说出去,听到没有?!” 见小丫头吓得捂着嘴直点头,沈嬷嬷手下不停,一边让周衡趴下,给她擦干净了背上的汗水再抹上香油准备刮痧,一边又问起另一个丫鬟:“春雨呢?不是说去给表小姐拿姜茶么?怎的这会儿还不回来?” “不知道啊,”春桃也觉得茫然:“春雨姐姐去了都有半个时辰了吧?按说也该回来了啊!” “你赶紧去看看,就说是我吩咐的,跟春雨说,姜茶拿回来,再让她去跟库房领两份清暑益气汤药包让厨房给煎了,快去!”沈嬷嬷也不知这位表小姐竟然生了这等急症,偏偏春雨这大丫鬟还不知跑哪里去了,要不是王爷刚好过来,后果可不堪设想。 如今王爷就在楼下坐等,脸色还很不好,自己刚过来时还觉得纳闷,毕竟春桃来找自己时只说表小姐中了暑很厉害,又说王爷在,却并没有说到春雨的情况,如今从小丫头嘴里问清楚了情况,沈嬷嬷一边手下尽量轻柔地给周衡刮着,一边脑海里也是在快速地想着各种可能。 不管怎样,以春雨平日里的行事举止,沈嬷嬷觉得应该是被什么事给绊住了,要不然不至于这么久都还没回来。 要不然,别说到时自己没法替她在王爷面前卖老脸说话,就是之前那桩已经定下了的婚事,怕是都要再起波折。 毕竟,看王爷的样子,要是春雨回来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春桃是个不懂事的小丫鬟也就罢了,她可是贴身伺候的大丫鬟,照道理是不能离开表小姐这么久的。 偏偏表小姐这会儿又出了事。 沈嬷嬷这么拧眉想着想得入神,手下便更用心,好在周衡被沈复揪出了痧,本就已经渐渐好转,沈嬷嬷刮了没几下,周衡背上吃痛,便给叫停了:“嬷嬷,我觉得已经好很多了,要么就这样吧,等下再喝点汤药就好了!” 一边说一边就要起来,沈嬷嬷赶紧一边给她披上衣服一边把她扶起来,看她脸色正常,声音听着也没有什么异常,心里也觉得放心,只是如今自家王爷正沉着脸在楼下坐着,不免还是多问了句确认: “表小姐您真的觉得没什么事了?可有觉得肚子饿想吃东西?您尽管吩咐,嬷嬷这就吩咐厨房赶紧给您做!”这会儿眼看也快要到晚饭时间了,不说别的,王爷的晚饭可不能给耽误了。 被沈嬷嬷这么一提醒,周衡坐着想了想,好像确实有些饿了:“嬷嬷,我有点想吃粥,然后配上一碟凉拌醋萝卜丝,加点花生—” “不行,”楼梯口响起了沈复的声音,之后皱着眉头的那张好看的脸便出现在了周衡的跟前:“萝卜是寒凉之物,你这会儿怎么能吃得!” 沈嬷嬷一惊,赶紧把周衡披着的衣服给拢了拢,又给沈复行礼赔罪:“王爷恕罪,此事是奴婢疏忽,等春雨回来问过,奴婢定当—” “嬷嬷无需自责,”周衡觉得这事跟这位老嬷嬷没什么关系:“天热中暑很正常,是我自己之前盖被子捂出来的问题,春雨是给我拿姜茶去了,也没关系,王爷—” 手里攥着披在身上的衣裳,仰头看着沈复,不知怎的,如今看着他,心里只觉甜丝丝的,连带语气,都带上了自己毫无所觉的娇柔: “你看,我都没事了,你就别生气了,好不好?” “还有,我忽然很想吃萝卜配粥,你想不想吃?很好吃的呢!” /74/74711/22858482.html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不对劲(上) 这两句娇娇柔柔的话,落在低头垂手等发落的沈嬷嬷耳朵里,不禁有些反感: 好好的一个千金小姐,怎么学了这等做派!要是以后真的嫁入王府做王妃,这副柔媚的样子,可不是…唉,虽说这位周小姐自幼长于周太夫人膝下,周家毕竟没落了! 护国公府谢家那样的才是百年世家风范,周小姐的母亲虽然同样出身谢氏,毕竟是旁支了,想当年,自己跟着王妃去宫里过节,说句僭越的话,靖王妃的风采甚至都盖过了皇后娘娘,好在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还特意拉了她坐到身边,又跟满殿的内外命妇们不住口地夸,夸完了头上首饰又夸她身上衣着,夸得王妃都不好意思了,但自己却觉得与有荣焉! 为此,老王爷对王妃也是敬爱有加,可惜情深不寿,皇后娘娘为此都伤心地特意跟先帝请了旨出宫来探望,但王妃娘娘还是那般去了,后来老王爷也去了,留下这小王爷独自撑着偌大一个靖王府,眼看三年守孝期满要成亲了么未来的王妃娘娘又偏偏出了那等意外。 老实说,在沈嬷嬷的心里,这位表小姐实非她家王爷的良配,之前是觉得她刁蛮任性,如今则是觉得她有点晦气,先前落了水受了惊吓生了场大病还未彻底痊愈,如今又中了暑差点…想必之前在那温泉庄子上也没好好养,这样的身子,自家王爷可是独苗,老实说,就算两人以后真能成,沈嬷嬷也觉得这位周家小姐不会是个好生养的。 作为同是姓沈的族人,沈嬷嬷觉得,他日的靖王妃,再没有比给自家王爷传宗接代更重要的任务了,不过么,话又说回来,正因为如此,沈嬷嬷自认对这位表小姐如今这般做派也能理解,女人家嘛,没了娘家依靠,便只能指望夫家了,而王爷近在眼前,今日又差不多算是救了她一命,加上之前落了水也是王爷收留了她,王爷都救了她两回了,不离不弃,恩重如山哪! 有些手段,姑娘家都是天生的,管你是闺阁千金还是丫鬟商女,就跟菟丝花一般,见着了心爱的男人,便能拼命缠上去。 更何况,沈嬷嬷想到春桃那小丫头跟自己说的,表小姐当时在温泉庄子上还跟着王爷去了趟周家的庄子,可想而知,定然是周家有人想要见她,如今看来,兴许,那边也有人多少指点了她,也是,将心比心,周家本就没落了,当初这门婚事也是他们自己去求来的,到现在这个地步,无论是表小姐还是王爷,周家应该都不愿放弃。 所以如今表小姐这等做派,倒也可以理解了,毕竟,周家唯一的嫡出小姐,如今却只能在这上云池畔委委屈屈地待着,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沉冤得雪重新做回她的千金小姐,唯一的指望只能是王爷了。 而且,表小姐这一套,王爷作为男人还是挺受用的,没看他…沈嬷嬷偷偷掀起眼皮瞥了一下,沈复人已经往罗汉床那边走了两步,这会儿正看着周衡哑声说了句:“还是过两日吧,你如今身子不便…听话!” 牙有点酸,沈嬷嬷眼睛看着地上,看来男人果然是吃这一套,何况这周小姐生得又美,一双杏眼黑白分明,未语先笑,肤色白皙,连带那额头上被王爷揪出的一抹紫红色的痧,如今都跟古时候那种额妆似的,倒是衬得她愈发好看了,没看王爷是不错眼珠地看着。 也是,表小姐以前那般娇蛮任性,还逼迫王爷不纳妾,如今却这般温柔解意事事顺着他,要换做一般的男人,定然骨头早就酥了,王爷还能这般坚持自己的想法,够不错的了。 不过,呵呵,今日这情形,要搁以前,别说替自己这老嬷嬷说话了,兴许还要趁机迁怒到自己头上呢,现在倒好,竟然主动把事情往她自己身上揽,这周家小姐落了回水,如今真是堪比脱胎换骨了啊! 这些年代为管着王府内院,王爷对自己还是会给几分薄面的,表小姐如此贴心主动给台阶,王爷定然觉得她贴心知趣。 何况表小姐中了暑遭了一回罪,王爷想着要给她补补本也应当,人家却深知如今是寄人篱下,没提什么山珍海味,只说清粥小菜,换谁不觉得姑娘家懂事不娇气? 沈嬷嬷暗自摇一摇头,罢了,周家虽说男的都不争气,好歹也没太不像样,这表小姐么,起码也不是个娇滴滴经不起风浪的,还是先走一步看一步吧,想必王爷也是心里有数的,自己虽然同姓沈,毕竟只是个下人,得了王爷几分尊重,可别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了。 还是以后多对这位表小姐上点心、多花点心思照顾好她的身体是正经,照目前这样,两人整日里孤男寡女地相处着,王爷又是刚出了孝期的,年轻人血气方刚,万一… 沈嬷嬷这么想来想去的,屋里另外两人则是你看我、我看你的也并不说话,一片安静中倒是听到了楼下传来的动静,之后楼梯口很快上来了春桃和后面跟着的春雨。 一路上春桃自然已经跟春雨气喘吁吁地把柳风阁里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于是等上楼见了坐在罗汉床上额头和脖子上都触目惊心的周衡,春雨本就委屈,这会儿更是眼睛一红,噗通一声直接跪在了沉下脸来的沈复跟前,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 “是奴婢没有照顾好表小姐,让表小姐受苦了,请王爷责罚!” “哎呀你别哭啊,”周衡这会儿虽然觉得依旧没什么力气,但惊喜地发现肚子居然神奇地不疼了,于是看了眼沈复,对春雨说道: “没事啊,我已经好了,真的,而且刚才王爷在,也已经没事了。” 沈复听她说“没事”的时候看了眼她的肚子,见周衡这会儿唇色红润,脸色也恢复了正常,确实像是没事了,说出来的话便缓了很多,虽然听着依旧冷淡: “为何这么晚才回来?” 春雨正等着这句话呢,虽然对表小姐的事感到后怕,但这会儿见周衡开口说话并无异常,便也放下了心来,毕竟,自己也不是无缘无故耽搁了时间,实在是,之前在厨房简直算是受了奇耻大辱。 再者,春雨也不是个傻的,刚才在厨房发生的事也关乎表小姐,表小姐寄人篱下已经够不容易了,没想到如今连厨房那种地方的人都敢欺到头上来了: “回王爷,之前表小姐…身子不适,午饭后奴婢趁着把食盒拿回厨房,想跟他们讨一点红糖和生姜,给表小姐泡点茶暖暖身子。” “当时厨房的人说,泡茶喝的话得要老姜,他们中午已经用完了,没有多余的,红糖这些天不用,也得好好找找,奴婢想着生姜又不比别的,府中定然是常备着,怎么会用完呢?红糖也是,就算要找也挺容易的吧?奴婢担心表小姐急着回来,就多说了两句,谁知那厨房的潘大娘就…就阴阳怪气地说了奴婢几句。” “说什么奴婢以前管着内书房,哪里知道他们底下这些人做事的不易…反正,就夹枪带棒地说了一大堆,当时奴婢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只问那潘大娘等下应该会有了吧,说要么晚饭前再过来看看。那潘大娘就问奴婢到底是谁这么娇气,大热天的还需要喝红糖姜茶。” 这话有上眼药之嫌,沈嬷嬷看了下屋里两个主子,还好,两人都听得很认真没什么别的表示,周衡更是一脸的歉意:“不好意思啊春雨,其实那会儿你要跟我说,咱们不要就是了,不用去听他们这些话。” 嘿,还是表小姐段位高,这话一说,王爷自然就听进去了,沈嬷嬷这会儿心情有点复杂,她倒是有心想要维护春雨,只是身份摆在那里,别说替春雨说话了,回头真细论起来,那厨房可属内院,虽然不知后面会牵扯出什么事情,但这次不用表小姐求情,自己都难辞其咎了! 果然,沈复听了周衡这话,随后沉声问春雨:“你怎么说?还有,除了潘大娘,当时旁边还有谁?” “回王爷,当时还有掌勺的宋大厨和丁大厨在旁边吃饭,不过潘大娘是负责厨房的,他们也不便说什么,就也没吭声,后来又进来了两个婆子,打圆场说让奴婢要么晚饭前再去看看,兴许就有了。” 这番话基本算是就事论事,没有怎么编排,沈嬷嬷听着,心里便有了些数,其他人算是各尽本分,但那潘大娘的肥差么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她保住了。 心里不禁也替潘大娘感叹了一句,想来是觉得春雨从一个掌管内院书房的大丫鬟变成了一个“看园子”的打杂丫头,定然是哪里得罪了王爷,都是一帮不怎么动脑子的妇人,便想当然地以为这姑娘已经没什么意思了,如今又不识相地过来替另一个打杂的姑娘要东西,一时间便捧高踩低起来。 又替潘大娘稍微觉得惋惜,当初自己提她负责厨房这个有油水的差事,也是看中了潘大娘做事麻利能干,不曾想,业务上倒是没出什么差错,却在这另外的方面栽了大跟斗,而且这一栽估计就再也爬不起来了,今儿这事,要不是她不长脑子给春雨使绊子,亏得王爷在,要不然后果可真不堪设想,想来把潘大娘赶出府去都是轻的。 至于在场的其他人,那就看春雨对后面事情的叙述了,看王爷生气到何种地步,以及,表小姐会如何劝说— 跪在地上的春雨在简短说了当时涉及的人后有些歉意地表示: “那潘大娘这么问,奴婢也不好意思不说,王爷恕罪,奴婢蠢笨,就说是这园子里新来的一个姐妹,潘大娘又问叫什么名字,奴婢当时有些慌乱,只想到了要给表小姐泡姜茶,就,就胡诌了一个名字,说叫,叫春茶。” “好听!”周衡笑着插了句,脸却是仰着在看沈复… /74/74711/22858483.html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不对劲(中) 周衡这话虽然是看着沈复说的,但对春雨来说可是莫大的肯定,激动之下再偷眼看自家王爷,却见他未置可否,只对着表小姐一脸温柔地说了句莫名的话:“要么,让厨房给你做碗羊肉炖萝卜吧?里面再放点生姜。” 干嘛说到吃的?哦是了,这会儿已经是晚饭时间了,刚好,提到晚饭,春雨精神一振,干脆把厨房的“新账”和“旧账”一起算了: “禀王爷,奴婢去拿红糖姜茶之前,表小姐曾跟奴婢说起一道鸡蛋南瓜花汤,说天气热时吃了对身体好,奴婢就想着跟厨房那边提一提,看有没有,毕竟这两道食材也不是什么贵重之物。” “谁知第二趟去厨房,这次潘大娘倒是痛快给了红糖和姜茶,可奴婢看着,那生姜货色奇差都快烂了不说,红糖看着也都结块了,奴婢很是生气,不过想着那南瓜花的汤,就还是好声好气地跟潘大娘提了下。” “谁知那潘大娘一听就发作了,当着大家的面说…了些很难听的话,奴婢一时没忍住,就,就跟潘大娘吵了一通,耽搁了些时间,结果吵到后来,那潘大娘竟然还把奴婢手里拿的红糖和生姜都给夺了去,说…反正又是些很难听的话。” 那些难听的话大多是针对表小姐这个潘大娘嘴里“一个不知道自己是谁的丫头片子”,自己没法当面转述,不过,春雨毕竟是大丫鬟,觉得这些话还是得让王爷听一听的,说到这里便抬起头含泪表示: “王爷,当时潘大娘嗓门颇大,又是晚饭前的时间,没什么事,很多人都闻声而来,奴婢真是…羞愧地恨不得钻到地下去。此事奴婢不敢撒谎,回头王爷派人一问便知!” “那生姜和红糖其实奴婢也不想要,怕表小姐喝了反倒对身子不好,便任由她夺了去,只想着先回来再说,谁知就在奴婢要走的时候,那潘大娘在后头又冷笑着说了,说今儿晚饭怕是得等一等。” 这下奴婢是真急了,难不成连正常的晚饭都要为难人么?便转头问她为何要等一等。潘大娘说,厨房就这么些人手,自然得先紧着给…” 一边说一边抬起头来,先看了下周衡,又看了下沈复,然后才咬着嘴唇下定了决心似的接着说道: “…给崔姑娘她们送去,王爷明鉴,奴婢已经一步一步又一步,真是退无可退了!虽说崔姑娘她们确实得紧着,红糖和生姜也不如不要,但表小姐身子不适,午饭没怎么吃,晚饭可不能再拖了,奴婢怕自己一回来,又被潘大娘趁机找什么借口,等下更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拿到饭菜,就说左右无事,还是在厨房等好了,这一等,就,就等到了现在。都是奴婢的不是,请王爷责罚!” 崔姑娘?崔姑娘是谁啊?还她们?几个人啊?周衡听了有些迷惑,不是说这王府里就沈复一个正经主子么?怎么又出来了什么姑娘?丫鬟应该不是这么称呼的吧?还是说,除了自己,沈复还有别的什么表姐表妹也住在府中? 看一眼沈复的脸,还别说,那脸上还真有些不自在的感觉,周衡心下微酸,看来这里面有些蹊跷,便做出一副三分诧异、三分好奇、外加四分娇憨的语气,抬头问沈复: “崔姑娘?可是哪位亲戚家的小姐?” 周衡这话一问,垂头侍立一旁的沈嬷嬷差点被自己口水呛着:可以啊,表小姐越来越厉害了啊,竟然明知故问!得,且听听王爷如何说。 可惜这个小小的愿望并没有得到满足,沈复听了这话,并没有直接回答,却先吩咐沈嬷嬷:“嬷嬷,你亲自走一趟厨房吧,那道什么鸡蛋南瓜花汤,阿衡,你可还想吃?” 见周衡双眼亮晶晶地拼命点头,微微一笑,面色和缓又继续吩咐沈嬷嬷:“那就让厨房做了,还有羊肉炖萝卜,也一并做了送来。” 这是不想让自己在旁边继续听他如何解释崔姑娘她们的事吧?沈嬷嬷赶紧行了礼,顺带再挺有眼色地叫上在一旁一直傻愣愣围观的春桃:“哎!奴婢这就去,请王爷和表小姐略等等,春桃也跟奴婢去,回头让她把红糖姜茶给送过来。” “嬷嬷,”等沈嬷嬷快要走下楼梯时,沈复又叫住了她,一副皱眉深思的表情:“此事,你不妨也听听潘大娘那边怎么说。” 这是什么意思?沈嬷嬷一愣,目光不禁看向了依旧跪在那里也是一脸难以置信表情的春雨,难道王爷是觉得春雨在有意欺瞒他?这也太当众打脸了吧?而且春雨可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当初让春雨管着内书房也是王爷自己首肯的,不至于因为表小姐这一次出事就如此不信任了吧? 想到春雨那门自己保媒的婚事,沈嬷嬷牙一咬,直接在楼梯口跪了下来:“王爷,是奴婢有眼无珠提拔了潘大娘,此事春雨—” “嬷嬷想岔了,”沈复有些恼怒,看来沈嬷嬷也是如今年纪大了,怎么连这点弦外之音都听不出来呢?让春雨来伺候阿衡可也是自己同意的,如何会不相信她的说辞?“本王的意思是,此事…或许…也并非潘大娘本意,你可明白?” 沈嬷嬷一听,顿时恍然大悟,王爷这是疑心潘大娘被人当工具使了吧?譬如说…崔姑娘她们?也是,潘大娘虽然势力了点,但表小姐可不是头一天住进这柳风阁,之前一日三餐都安排得不错,如何偏偏今日出了岔子? 这么一想,沈嬷嬷顿觉精神倍增:兴许,此事虽然还是跟自己用人不当有关,但如果能打听出潘大娘是受人指使,譬如说,是被崔姑娘她们胁迫,那性质就不一样了,嘿嘿,别说春雨了,搞不好自己也能成功甩脱一身腥。 想到此,沈嬷嬷便利索地爬起来行了礼带着春桃走了,屋里剩下了三人。 “王爷,要么,让春雨先起来吧?”周衡赶紧抬头跟沈复征询意见,刚才就想让这可怜的丫鬟起来了,明摆着的,是那厨房的人有意刁难嘛,不过当时还有沈嬷嬷和春桃在,周衡不好当面驳沈复的面子,便也只得让她那么跪着,如今一老一小已经走了,便赶紧出声。 沈复看她一眼,又看一眼低着头跪着的春雨,轻咳一声:“那你先下去好好想想吧!” “春雨,你先去楼下坐会儿吧?喝点水。”周衡赶紧用眼色示意。 春雨便起身行了礼下楼去了,头一直低着,看不清她什么表情。 等楼梯上不再有脚步声了,周衡便又赶紧跟沈复说明自己的想法: “春雨跟我这么久了,她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至于那潘大娘,我觉得也情有可原,你想啊,从她的角度来看,春雨也好,我也好,不过就是府里的两个丫鬟嘛,丫鬟去管厨房要红糖要生姜,她职责所在,多问几句也是有的,要是每个人都随意地打着各种借口管她要东西,那不也是王府的损失么?当然,后面给一些不好的东西就有点说不过去,不过我觉得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算了,你也别生气了!” 这是21世纪一个职场年轻人的想法,谁还没有被这么穿过小鞋啊,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要么忍、要么滚,大家不都是这么过的么? 当然,沈复作为靖王爷自然是不会这么想的,何况,春雨今天的做法确实也有不妥当之处,没当面对她进行责罚已经算是看在周衡的份儿上了,这事回头还得找沈嬷嬷和春雨爹娘他们提醒一下,连带春桃那个小丫头,赶明儿还是趁早给换了,整天只知道没心没肺地逗弄那小黑狗,要不是今儿自己早点过来,简直不堪设想… 想到此,沈复依旧觉得后怕,为此还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惹得周衡都往他这边挪了挪,然后拉住了他的手晃了晃:“哎呀,没事啦,我现在连肚子都不疼了,真的!” 沈复低头看她一眼,居然知道自己的心思,既如此,这事还是先不谈了吧:“那鸡蛋南瓜花汤,你从哪里听说的?以前可有吃过?” “哦,那汤我可喜欢了!”果然,周衡的注意力一下就转到了吃的上面,看来真是恢复了,咂咂嘴表示: “我小的时候不是跟着我外婆过嘛,外婆有块菜地,我记得是这个季节吧,天比较热的时候,南瓜花就开了,然后是有一次我觉得很难受,现在想来,可能也是中暑,不过那会儿在乡下,也没什么条件看医生,哦,就是大夫,而且症状也不严重,外婆就摘了两朵南瓜花下来做了汤给我喝,说南瓜花很有营养还能清火去暑气。” “外婆做的汤味道很好,后来我就一直喝它。今天中午时我就觉得有点难受了,不过那会儿主要是肚子那边难受,便想起了这道汤,随口提了两句,不想春雨却记进去了,你看,春雨多好,这件事你就不要生气,也不要罚她了好不好?” 说完了,周衡又拉着沈复的手晃了晃,一脸讨好的可爱样子,看得沈复忍不住伸手在她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 “你呀,你自己都这样了,还想着别人呢?” 话音未落,就愕然地看见,许是自己刚才点到了那被揪过痧的地方,阿衡吃痛仰头躲避,手也跟着一抬,那件刚才用手拢住的外袍便从肩上滑了下来,露出了里头皱巴巴有些凌乱的亵衣… /74/74711/22858484.html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不对劲(下) 刚才趴在床上被沈嬷嬷一通刮痧,周衡的亵衣前襟有些松不说,绸制的衣衫,也有些皱了,加上后来外头又披了件衣服,一时间也没顾得上去整理它,夏日的傍晚,这么两件衣服在身上,便有些薄汗,是以外袍滑落时,领口松散不说,衣服也跟肌肤比较贴合。 “哎呀!”周衡赶紧手忙脚乱地重新把外袍披上,饶是如此,沈复毕竟是站着,也还是从领口处居高临下地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地方,赶紧转头看向窗外。 “晚饭该快了吧?”周衡赶紧有些尴尬地胡乱找了个话题。 “不错,沈嬷嬷应该会催下厨房,紧着咱们这边。”沈复也赶紧点头接话,希望把尴尬的气氛冲淡一些。 却不想,这么一说,倒是让周衡想起了刚才另一人嘴里的“紧着”:“哎对了,可不可以问下,那位潘大娘说的崔姑娘,哦不,‘崔姑娘她们’,到底是谁呀?为何要紧着她们?” 也不知为什么,很是好奇崔姑娘她们的身份,没想到府里竟然还有姑娘主子,还不止一个。 呃,如果可以,沈复很想给自己打一个大嘴巴,为何要再提厨房那边呢?刚刚明明都已经说过去了。 不过崔姑娘她们这事…其实也是迟早会说到的,避无可避,再说了,君子坦荡荡,做过的事就要认,也不能避。 于是看着周衡睁着双大眼睛很是期待地看着自己等答案,沈复深吸一口气,然后以极低的声音解释了句: “她们…曾是…这府里的…侍妾,一个姓崔,一个姓傅。” 话到嘴边,终究有些尴尬,但说完了又想看周衡的反应,看着便有些眼神闪烁。 “s 第一百一十九章 没味道 渣男是什么意思,沈复觉得都不用去想,不守承诺变卦之人,还能是什么夸赞的好话不成? 没想到会带来这么个评价,而且还是因为自己的话,周衍毕竟是长辈,背后议论本就不妥,如今还“连累”他被周衡这个女儿如此看待,沈复也是觉得不太好意思,便勉强想替他说两句: “当时应该事出有因,只是毕竟这是人家家务事,不得而知,再者,周家表妹自幼养于周太夫人膝下,周家也一直嫡庶分明—” “那又怎样?”周衡一脸的不以为然:“背信弃义就是渣男!而且周家可不止一个庶子庶女!” 搞了半天,原身是有家庭阴影啊,生怕自己未来的夫君跟她爹一样,说话不算话,这才努力想要在婚前约法三章呢。 这一刻,周衡觉得对那位如今应该在21世纪成为了另一个自己的周家小姐有了更多的理解,想到此,便很是诚恳地抬头跟沈复说道: “不好意思,我可能有点多事,不过等我走了以后,你和周家小姐成了夫妻,那我觉得,设身处地替她想想,她之前的要求也合情合理,然后你自己也曾说,希望能跟你父王和母妃一般,那就还是不要纳妾了吧?” “夫妻恩爱相伴一生多好啊,照我们那个地方有个人的话来说,婚姻里面超过两个人,还是会很拥挤的,让人喘不过气,那就会出问题,你不妨考虑一下,真的。” “当然,如果你还是不喜欢周家小姐,那我觉得,要么你就痛快一点退婚吧,这样对彼此都好,那样的话,刚才的话就当我没说!” “至于侍妾么,”周衡双手一摊,反正你都已经收了她们了,总不能把她们辞退了吧,又不是丫鬟,那就不是自己应该考虑的事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既定事实,我也无权对她们的前途命运指手画脚。” 沈复本来微红的脸这会儿已经沉下来了,什么叫“我走了以后”,还“痛快一点退婚”,就算如今找不到马首玉雕,这也是笃定能顺利走成么? 再说了,刚才两人之间还说得好好的,怎么如今就这般就事论事还振振有词?意思是...自己也是...渣男么? 沈复只觉心中各种难言的情绪一起翻涌上来,想了想,又忍了忍,终是觉得有些话得跟她说明白:“阿衡,其实我—” “王爷,表小姐,”楼梯口这时候却传来了春桃的声音,后面跟着提着食盒的春雨,小丫鬟还气喘吁吁地张口禀报:“王爷,晚饭来了,嬷嬷让奴婢转告您一声,她有件事想要跟你说,如果您今晚歇在内院,她到时就去内书房见您!” 这春桃,早不来晚不来,这会儿竟然来了,沈复刚才被周衡那一通说已经弄得情绪不好了,这会儿又被春桃打断,顿时一甩袖子沉声喝了句:“放肆!” 这话吓得两个丫鬟顿时就跪在了楼梯口,也惊得周衡身子一抖,不明所以地赶紧抬头看着沈复,不知他为何突然发火。 一时间,楼上静悄悄的。 周衡自然不会感到害怕,不过看了下眼前的情况,又想了下刚才的情形,应该是在气恼说话被小丫鬟打断了吧? 不禁在心里撇了撇嘴,看,这个世界便是如此地不由自主,自己能婚前随意找一堆侍妾,丫鬟们却要随时下跪,想到这里,周衡只觉索然无味,又看两边一时都僵持着,便披着外衫下了床往桌边走,淡淡地说了句:“吃饭吧!” 沈复在说完那两个字后便有些后悔,毕竟周衡还在旁边,眼下又见她突然说了这么句话,声音还波澜不惊的,听着像是生气了,便跟着朝春雨沉声说了句:“起来摆饭吧!” 又看了眼春桃,再看了眼已经低头在桌边坐下的周衡,终是又缓和了些语气说了声:“你也起来吧!” 可怜小丫头,怯生生地应了声:“谢王爷!”之后便垂着头站在旁边一动都不敢动了。 “春桃,你过来帮下春雨吧。”周衡头也不回地喊了句。 “是!”春桃低声应了句,听着依旧有些害怕,于是在摆饭间隙,周衡见缝插针地摸了摸她的手,又朝她笑了笑,结果小丫头嘴一瘪,眼看着就要哭了。 周衡赶紧吩咐春雨:“差不多了,其它的我来,你和春桃下去自己吃吧!” 春雨毕竟是大丫鬟,这点眼色自然有,一听周衡这话,再看一眼杵在旁边沉着脸看着的沈复,便行了礼叫了春桃一起下楼去了。 “坐下吃饭吧!”周衡给沈复盛了饭,一边头也不抬地说了句:“刚才你还想说什么?” 这话一说,沈复只觉心里的气一下都没了,赶紧坐下来拿起了碗筷,只是刚才的话题被打断,氛围也不一样了,想了想,觉得不知该从何说起,到后来,也终是说了句:“没什么,先吃饭吧!” 沈嬷嬷送来的饭菜虽然晚了点,但做的还算精心,最重要的是,周衡要的鸡蛋南瓜花汤和沈复要的羊肉炖萝卜汤都有,味道还都挺不错,是以在一片碗筷调羹的轻声触碰中,两人相对而坐,倒是安然吃完了一顿很是正经的晚饭。 吃饭的过程中,许是那南瓜花汤跟自己记忆里不太一致的味道,又或许,是刚才突如其来得知的什么侍妾的信息,在默然吃饭的过程中,周衡终于想明白了自己刚才觉得索然无味的心情— 其实,还是因为沈复的话吧? 这些天相处下来,说对这位古代的高富帅王爷没有好感是假的,他对自己一而再地出手相救不说,平日里待自己也是呵护备至,凡事都顺着自己,周衡也想过,要不是两人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要不是为了早点回去见外婆,自己搞不好就愿意留在这里了,反正上头有个如假包换的婚约、匣子里还有本周太夫人亲手给的小黄书。 只是却没想到,看着谦谦君子的人,竟然还有两个侍妾,侍妾不就是小说里被称为“暖床丫头”的人么?一开始还支支吾吾不肯说。 怪不得不肯答应原身不纳妾的要求,还拿周衍当现成的例子,说什么“当时应该事出有因”。 难不成男人都是一个德行?周衡觉得有些挫败,以前她也碰到过劈腿之人,只是当时喜欢得没那么深,没太大感觉罢了。 今日之前,两人已经有过数次深谈机会,周衡也曾当着沈复的面痛哭过几回,心事都跟他说了,所以今日沈复出手给自己揪痧,两人亲密接触的程度还更进了一步,周衡自认在那一刻是心动的。 只是未曾想,还没从甜蜜的感觉里回过味来呢,竟然就意外得知,沈复早就有了暖床的丫头,偏偏后来又对着个兴冲冲送饭来的小丫鬟发了火,呃,说是一盆冷水泼下来也不为过。 这事提醒自己,沈复跟自己真心是两个世界的人,他是这里高高在上的靖王爷,对自己的好,兴许只是因为自己是他的表妹兼未婚妻,甚而至于,当时自己刚出现那会儿,沈复也是很不耐烦这个一心要跟他约法三章的周家小姐。 至于后来他对自己的和颜悦色,多半也是因为自己这种不同寻常的身份吧?兴许好奇多过了其它,不说别的,这两天不是还说要让自己游泳给他看么? 至于那马首玉雕...周衡咬着嘴唇想,应该不会诓骗自己,这一点还是比较肯定的,沈复为人不至于这么龌龊。 但为人不龌龊不代表他的想法就跟自己相同,譬如这侍妾的事,甚而至于,以后纳妾的事,或许,对这个时代的男人来说,是觉得天经地义的吧? 虽然他之前也跟自己说过,他的父王和母妃很是恩爱,他也着意想要效仿,但... 沈复的母亲如果没有那么早过世呢?只生了一儿一女的王妃娘娘,面对人丁不旺的王府,是否又能扛得住外面不知哪里来的压力呢? 刚才沈复提到了周衍,要知道,周衍的夫人可是出身护国公府,连带周太夫人当初还是做了保证的,不也照样没扛住压力么? 那时候,就算沈复的父亲能替她扛住压力,但夫妻间是否又能一如往常毫无芥蒂呢? 周衡想到自己的父母亲,外婆说当初他们刚结婚时也是好得很,回家来看她时还一直手拉手不放,但自己所见到的多年后的他们,却连彼此间说几句话都数得出来,一副相敬如宾的疏远样子。 当年大学寝室里晚上卧谈,大好年华的小姑娘们,有男朋友的没男朋友的,都对婚姻充满了浪漫的想象,但周衡自己却从来没有,她一直觉得,婚姻其实就是爱情的坟墓。 是以当初她会在短短交往数月后就跟对方提出结婚打算,只要能让外婆高兴,就算没有爱情又有什么要紧呢? 只是,如今真的有了婚约在身,面对着眼前跟自己灯下一桌吃饭的人,周衡却觉得碗里的汤都没什么味道了。 这是为什么?他有没有侍妾跟自己有什么关系?自己肯定是要走的,只是一时走不成而已,那么,他有没有侍妾跟自己真心没关系啊! ... 周衡思绪一片混乱,其实对面的沈复也好不到哪里去。 /74/74711/22858486.html 第一百二十章 有意义 相比而言,沈复的心思并没有过多地在那两个侍妾身上,周衡的那句“渣男”也没有困扰他太久,毕竟已经是既成事实了,多辩无意。 倒是后来,两人在灯下相对而坐举箸共食一餐饭,让沈复内心翻腾如潮,思绪万千。 以前两人也不是没有这样吃过饭,但通常都有春雨等人随侍在旁,周衡还总是笑颜如花地说着话,再没有过这样只有他们俩且彼此都低着头默默吃饭的时候。 可是也正是因为如此,这样的一个夏日夜晚,因了柳风阁这样的位置,楼下的两个丫鬟现在想必也都不敢出声,四下里都是静悄悄的,看着对面低头吃饭喝汤不出声的姑娘,沈复忽然有种岁月沧桑之感,恍然间,感觉两人已是多年如此。 “吃饭吧!”阿衡刚才淡淡的那句话,如此的不经意,就像...她早已熟稔于跟自己一起生活。 这样的一种感觉,甚至比之前自己伸手进亵衣与她肌肤相触更来得让人…心动。 所以,阿衡她不远万里而来,其实便是为了跟我共度这样的夜晚吧?沈复默默地喝着碗里的汤,要不然,那马首玉雕为何只对她有反应呢? 于千万年之中,于千万人之中,为何独独就是她,来到了...我身边呢? 更重要的是,为何她也叫周衡呢? 周衡不就是跟自己有白首之约的那个人么?赐婚的圣旨如今依然好好地供在沈氏宗祠里,沈家的先人们都是见证者。 想到此,沈复不禁抬头看了下那幅挂在窗边书桌前的月下昙花美人图,上头那五个字“周而复始也”如今更是让人心旌摇动: 周而复始,周而复始,周衡与沈复,两个不同时空的人,冥冥之中,是不是早就被老天爷定下了彼此间的缘分? 世间万事,宇宙万象,本就有无数说不清、解不开的谜题,要不然,为何那马首玉雕如今无处可寻? 所以阿衡,其实,你本来就属于这个世界吧? 只是为了让你避过柳湖那个劫数,才让你生于另一个世界、从而学会了游泳吧? 如此一想,周衡之前所说的21世纪的种种,在沈复眼里,都变成了环环相扣、送她来到自己身边的必经过程。 当然,周衡外婆的事...沈复选择了先不去想,马首玉雕不是还都不知在哪里么? 努力咽下一朵从未吃过的南瓜花,再看了眼对面姑娘低头持汤羹的美好样子,沈复觉得,再无别的解释了,阿衡是老天爷给自己的命定之人。 “吃饭!”周衡察觉到对面那人欲言又止、一副探究的样子,便头也不抬地说了句:“你不用跟我解释,从你的角度和立场来说,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也无需跟任何人解释,真的!”说完还特意恳切地看了沈复一眼。 知道他还想解释那两个侍妾的事,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道德标准,何况自己跟他没有实质性的关系。 这一刻,周衡觉得心里很是难受,但又强迫自己做出一副淡然的样子,反正,反正等找到那马首玉雕就好了,回去见亲爱的外婆,从此彼此江湖两相忘。 沈复哪知她心中所想,他如今又下定了决心,周衡这一眼还看得他忍不住一笑,嘴里含糊应了声,之后低头喝汤,只觉一室安然,嘴角都控制不住地上扬。 之后两人便没怎么多话,晚饭毕,周衡喊了两个丫鬟上来收拾,之后一个温柔地交代对方好好休息等下会让沈嬷嬷再把汤药熬了送过来,另一个则一脸淡然地礼貌回复对方等下天色已晚,回去仔细脚下的路。 两个丫鬟缩着脖子低头认真做事,之后春雨陪着周衡,春桃则提了食盒跟着沈复回内院,一路上夏虫啾啾,间或有几只萤火虫在路边树丛里飞舞,让沈复看着只觉心情愉悦。 等沈嬷嬷到了内书房,见到的便是看着眉目柔和、一看就知心情不错的自家王爷,顿时暗自舒了口气,看来王爷在表小姐那边过得不错,便垂手先把周衡那边的事情给汇报了: “禀王爷,表小姐那边的汤药,奴婢刚才亲自看着熬好的,已经让春桃给带走了,明早的到时奴婢再自己送过去。如果今晚表小姐恢复得好,明早奴婢想着,让表小姐吃点白粥配点脆萝卜也可以。”姑娘家来月事虽说需要忌口,但只要注意不要吃凉食就可以了,白粥是热的,萝卜虽然凉拌,但配起来就是温的,没什么问题,何况人家也想吃。 沈嬷嬷自认这算是投其所好,果然,沈复听了,眉眼间更是舒展了一些,点头表示可以:“有劳嬷嬷费心了,阿衡她自己不在意这些,你这方面还是多看着点儿。” “这是奴婢的本分,应该的。”沈嬷嬷规规矩矩地应了声,之后便提到了刚才这段时间自己打听来的情况: “潘大娘那边,奴婢已经去问过了,她的解释明面上听着没有什么问题,毕竟她们也不知道实情,那潘大娘话里话外的还觉得委屈,说她好歹也在王府干了半辈子了,春雨虽然有她爹娘撑腰,也不能这么骑到她头上来。” “后来奴婢使了些法子,给她灌了几杯黄汤,之后又顺着她的话说了些表小姐的不是,王爷恕罪,回头万一有人传到您的耳朵里来,还请您担待,毕竟如今奴婢算是知道了,自打那院墙围起来后,大家便有些私底下的猜测—” “潘婆子怎么说?”沈复依旧眉色淡然,看着对这些话没什么表示。 “回王爷,潘婆子讲话粗鄙,因为不知道表小姐的身份,对她有些编排,奴婢就不在此多说了,本来奴婢以为只是乱嚼舌根,不过讲着讲着,许是喝到上头了,潘婆子后来就冒了一句,大意是园子里的姑娘是天仙不成?再天仙,不也身份不明,连个侍妾都算不上么?” 说到这儿,沈嬷嬷也是停下来小心翼翼地看了下沈复,见他脸上没什么变化,还做了个手势示意自己继续往下说,便放心地往后说自己的发现: “奴婢听到这里,想到之前春雨说的潘婆子说过什么‘要先紧着崔姑娘她们’,便附和着她的话往崔姑娘她们那边引,之后花了点时间,那潘婆子终是露了些口风出来,原来这些日子崔姑娘她们给了不少好处,说是有劳她在吃食上多费心思。” “潘婆子说她感念两个姑娘的好,想着得找个机会投桃报李,这两日,因着刚好跟春雨去的时间给装上了,崔姑娘那边的春草和傅姑娘那边的春苗便私下找潘婆子抱怨了几句,话里话外都是挤兑表小姐的,潘婆子拿人手软,刚好今儿又不凑巧都给撞上了,便想给春雨个下马威,给那边卖个好。” “崔姑娘她们...如今吃穿用度怎么个算法?”沈复手指在桌上敲了敲。 这话问到沈嬷嬷心里去了,之后先是解释了王府侍妾具体的吃穿用度要求,随后又赶紧说了自己的看法: “王爷,实不相瞒,崔、傅两位姑娘,这些年在内院,也算老实本分,从未对吃穿用度提出过任何要求,连带平日里奴婢有事去见她们,也都是客气有加,是以这几年她们俩在后头的晚晴院里住着,奴婢也未多加注意。” “春草和春苗,却都是奴婢手底下教出来的,她们俩都是老实本分的丫头,这一点奴婢自认算是了解,要不然也不会拨了她们去伺候两位姑娘,如何现在就学着编排起人来了?奴婢觉得有些不对。” “所以你的意思是,晚晴院里的人有些别的心思?”沈复起身走到窗前,外面只有灯笼隐约的亮光,也不知道阿衡睡下了没有,对了:“你让人送些冰过去,天气越来越热,以后巳时中一次,戌时中一次,再多给她备些祛暑之物。” 这“她”是谁,自然不用多问,反正肯定不是晚晴园里的那两位,沈嬷嬷垂眼应了声是。 “晚晴院那边,崔傅两人先不用多管,回头你倒是可以好好问问院子里的粗使婆子,最近可有什么异常的情况,潘婆子就不用多管了,随她去。”吩咐完了这些,沈复便让她下去了:“表小姐那边,还得有劳嬷嬷多费心。” 行吧,今儿我也算是知道了,表小姐可千万怠慢不得,以后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精心伺候,沈嬷嬷行了礼退下。 一件事接着一件事,每一次阿衡有事,似乎都预示着什么,这一次,不知道又是什么,照沈嬷嬷所说,晚晴院的做法有违常态,所以,还是会跟三公主有关么?难不成她的手已经悄悄伸到了自己的王府里? 想到如果没有周衡意外逃生,自己还不知如何落入三公主母女俩的算计当中,沈复也是觉得一阵反胃。 但转瞬又觉得暗自庆幸:所以老天爷仁慈,特意送了阿衡到自己身边来为自己解围么? ... /74/74711/22858487.html 第一百二十一章 生枝节(上) 已经把两人间的意外相遇直接定性为天降缘分的沈复,从此对周衡的心思发生了质的转变,连带着的,只要是对周衡不利的,必定要替她扫除干净。 而当前第一桩,便是好好查一查这突如其来看似巧合、却又像是调虎离山之计的春雨厨房被使绊之事。 当然,这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查明的,是以当着沈嬷嬷的面,沈复也没怎么说,只让她不要急,让人注意晚晴院的动向便是,后来却最终还是去了外书房歇下,入睡之前找了暮云吩咐了些事。 第二天下午沈复便又提早下了衙,回府直奔上云池畔的柳风阁,门口草地上带着小黑狗坐等他来的春桃,远远地就迎上前来禀报: “王爷,表小姐在水榭那边,春雨姐姐一直跟着。” 说完了就赶紧低头候在一旁等他发话。 沈复对此很是满意,之前这小丫头还是太随意了点儿,便“嗯”了句,示意她不用跟着,之后缓步往水榭那边去。 许是心境不同了,如今走在这条水边小路上,沈复只觉心情舒畅,连带那两边的绿树青草,都倍觉赏心悦目,又想着,过几天还能让周衡在自己跟前一展身手,更是觉得兴奋和期待,脚步也快了起来。 春雨那边也远远地早就看见他了,一边跟坐在石桌前看着一直在发呆的周衡说了声,一边从水榭内疾步迎了出来,行了礼喊了声:“王爷!” 见沈复的眼睛已经不自觉地看向了水榭里的表小姐,便很是识趣地低声说了句:“表小姐今日身子无恙,饭菜也合胃口。”之后就默默地站在了一旁。 沈复听了便抬脚往前走,这会儿坐在石桌旁的周衡也已经看着他了,倒是没有听到往日那句“你来啦?”笑容也有些勉强。 不过沈复如今心情好,也不以为意,上前就在她旁边的石凳上坐下,先是仔细地看了看周衡的脸,满意地说了句:“不错,脸色看着比昨日好多了!” 接着又叮嘱了句:“这几日饮食上还是要多加注意,还有,这会儿太阳还是有些晒,为何不放下帘子?”回头打算喊春雨,见她垂着头站在外头,便打算起身自己去拉帘子。 “不用了,我没那么娇气!”周衡拉了下沈复的袖子,有些无奈:“昨日是意外,现在已经好了,而且白天都在凉快的屋里躲了一天了,还是得出来感受下自然的温度。” 话都这么说了,何况自己的袖子还被拉住了,沈复扬着嘴角顺势又坐了下来,一边又低声关切地问了句:“揪痧的地方,可还疼么?”今日再看,背上不知如何,但脖子上的痕迹看着颇有些触目惊心。 “有点疼,不过没关系,”周衡的声音有些轻,如果仔细听,其实还会觉得有点惆怅,眼睛则避开沈复看着外头的荷花丛,如今荷花已经开了不少:“要想好起来,总得受点罪,这已经算是很运气了,幸亏你当时知道怎么紧急救治。” 这话说得沈复的嘴角更是上扬了一些,嘴里则是应景似的答了句:“哪里。” 迟疑了下,终是决定跟她都说了:“其实...以前我也不懂,不过三年多以前,我父王...当时也是这般...” 这话说得周衡立马震惊地转过了头来,想了想,又觉得时间不对,沈复这会儿不是已经出孝了么:“那你父王...不好意思,当时应该天还没这么热吧?怎么就...?” 这话正合了沈复的意,阿衡的思路向来转得快,便很是满意地看了她一眼点头道:“不错,那会儿其实也就是二月末,只是你也知道,春日里天气多变,一阵冷一阵热的,那几天天气忽然暴热,本来大家还穿着棉袍的,到中午时,却热得几乎可以穿单衣。” 说到这里,沈复的声音低沉了下去:“父王身体康健,那会儿他在兵部,我则在京畿道的神策军,等我得了消息快马加鞭赶回来,父王他...已经不行了,宫里的太医们都在跟前,跟我说父王是中了暑!” 说到后来,想起当时自己那番无法置信的悲痛心情,沈复只得努力克制着抬头闭上了眼睛,虽然三年多过去了,当时的情形依旧历历在目,长姐凄厉地哭嚎着说她不相信父王就这么没了,可父王却脸如金纸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看到沈复的样子,一半是眼见他如此难过有些不忍,一半是联想到他日外婆如果没了而自己却也不能见上最后一面...啊,不能去想!周衡摇摇头,自认有些感同身受地把手放到沈复放在石桌上的手上:“别再想了!” 逝者已逝,没想到沈复的父亲是这般没的,古代的医术还是欠发达了些,要是在21世纪,中了暑送医院急救肯定能救回来,想到此,周衡不禁叹了口气,昨晚到现在的心事又浮了上来。 沈复却只以为她这声叹气是为了自己,感动之余便反手握住了周衡的手,低头睁开眼睛温声说了句:“我没事。” 周衡见他眼角湿润,一时间倒也不好意思立马就抽出自己的手,便也就任由他握着,只是这样未免有些亲密,看了眼水榭外专心看着棵柳树不知在想什么的春雨,便硬着头皮另起了个话题:“厨房那边,今早和中午的饭菜都挺好。” “嗯,那就好!”沈复很是随意地应了声,如今他的心思全都在手里,周衡的手指纤细瘦长,握在自己手里...真想一直这么握着不放。 周衡见他低头一直盯着自己的手,终觉不妥,便硬着心肠抽了出来,嘴里则答了句:“对啊,想来那潘大娘也不会再为难我们了。” 沈复手里一空,直觉地想要再去抓周衡的手,伸到半路想起不对,便有些尴尬地在石桌上拍了拍,但是潘婆子的话题他不想再继续,毕竟一个不慎又要说到晚晴院那边,便“嗯”了一声后掩饰般地起身走到了水榭边,嘴里则看着外面说了句: “今儿荷花开得多了。” “是啊,过几日估计都能结莲子了!”周衡坐着没动,眼睛看向外头的荷花丛答了句,莲子的味道挺不错,以前地铁站口就有阿姨挑着担子在卖... 沈复回头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于是两人便这么一坐一站看了会儿眼前的荷花。 这会儿的阳光已经没有那么晒了,荷花丛里又有些清凉的风徐徐吹过来,身边还有自己喜欢的姑娘,沈复只觉说不出的舒畅,便温声问了句: “在想什么?” 没等到回答,转头一看,却不禁一愣,周衡看着前面的荷叶丛出神,似乎并没有听到自己说话。 “怎么了,阿衡,在想什么?”沈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些,但心里不知怎的却一咯噔。 “哦,没想什么,”周衡回过神,指着不远处的荷叶丛掩饰性地说了句:“刚看到,那边好像又有一朵荷花要开了!” “是嘛?”沈复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然后走过去试了下,还好,手臂够得到,便把那荷花苞给摘了下来,转身交给周衡时还小心地看着她的脸说了句:“这朵看着很快就要开了,咱们再试一次,兴许就能养到它开花。” 周衡接过花闻了下,点点头:“嗯,这朵成熟一些,这次我把它放到床头,那边太阳晒不着,我总觉得上次那花是被晒死的。” 听着语气正常,甚至有点开心,沈复舒了口气,顺着她的话接了句:“荷花清香,兴许还能安神助眠。” 如此这般,两人说了些闲话,便也就回了柳风阁一起吃了晚饭,等晚上在正院歇下,不知怎的,沈复发现自己翻来覆去地又睡不着了,脑海里一直在控制不住地想着周衡看着不远处荷花丛出神的那一幕。 从自己接触她到现在,阿衡她向来是开心又明快的,对着自己也是情绪外露的多,很少会有这般满怀心事的样子。 是在想自己刚才所说的父王的事情么?那应该不会,自己并没有多说什么。 但她为何出神到连自己的话一时都没听见? 是担心自己在这个地方再次生病得不到救治么?毕竟她来自于一个医学更加发达的地方。 没错,定然是这样!要不然,她也不会在自己问起的时候还特意做了掩饰。 想到此,沈复只觉心中一团烦躁的情绪从底下涌上来,人也一下坐了起来。 所以她应该还是想回去吧?回到那个比现在要好千百倍的地方! 但是马首玉雕到如今毫无线索,阿衡她回不去啊?就算找到了什么黑玉矿雕了一座,难不成她就能回去了? 不会的! 那马首玉雕如此灵性,定然绝无仅有,怎么能随随便便雕一座就成?阿衡她是个聪明人,定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如此失落吧? 想到此,沈复又躺了回去,仰头看着账顶想着以后该怎样让周衡高兴一点,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当日开玩笑般打的那个赌了。 当日两人约定,如果自己下水之后慌乱紧张,那就得设法满足阿衡她提出的一个要求,反之则是自己对她提要求。 如今看来,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水性可能不是太好,那刚好,就借此找机会让阿衡她开心一点,譬如说,休沐日时带她出去赏赏花? 沈复在黑暗中坐着想了想,如今栀子花开了,荷花也开了,对了,好像芍药也快要开了?以前听她提过,应该是很喜欢的,要么自己找人打听下哪里有粉色的芍药? 想到此,又重新躺了回去,只是不知怎的,心底总有一丝不安,便又颇为辗转反侧了一阵子,觉得有些烦躁,又觉得有些闷热,却依旧不得要领,最终也只是在神思恍惚间决定暂时先让人买两盆回来看看... /74/74711/22858488.html 第一百二十二章 生枝节(中) 如此过了两天,沈复依旧每日从衙门里回来便过来柳风阁,中间又让人给找了好几盆粉色的芍药回来,春雨看着还算镇定,春桃却又恢复了几份活泼的本色,兴冲冲地跟在周衡后面挑地方摆花,可惜后来沈嬷嬷也过来了,虽然语焉不详,大家却都听出来了: 芍药花虽然适合观赏,但不适合放在屋内,貌似跟风水有关。 行吧,那就放在楼前柳树下好了,反正送花来的暮云说了,花匠叮嘱说芍药喜光耐旱。 沈复在旁边仔细瞧着,周衡看着还挺高兴,心便放了下来,觉得之前兴许是自己的错觉,这两天跟她一起吃饭也没觉得异样,便没再提休沐日带她出去的想法,毕竟皇帝快要出发前往行宫,这几天兵部的事情还是挺多的,休沐日其实也需要到衙门里做事情。 中间有件事引起了沈复的注意:太后娘娘据说这些日子身子欠安,怕舟车劳顿,决定今年不去行宫避暑,而三公主为了让皇帝放心,主动表示自己留下来照顾太后。 本来这事并没有什么,除了让大家盛赞三公主一句“孝顺”也没有别的了,但如今可不一样,三公主的一举一动都让他心生警惕不说,仔细推敲起来,太后娘娘这件事本身就有些站不住脚。 先不说太后娘娘其实如今年纪不大,比当今皇上还要小个几岁,三十多岁的年纪,怕什么舟车劳顿?太后车架堪比皇帝排场,舒服至极。 再说了,身子欠安才更要去行宫避避暑,要不然在京城,三伏天青石板路上都晒得烫人,虽说宫中肯定不缺冰块降温,但太后娘娘身子金贵,总不能时时刻刻都在殿内待着吧? 自打发现了三公主对靖王府的心思,沈复只觉这母女俩处处都是算计,如今更是越想越觉得可疑。 为此,晚饭后两人坐在水榭里,沈复便跟周衡提起了这件事。 “你是说,太后娘娘才三十多岁?!”周衡虽然之前也知道三公主的年纪,貌似跟原身差不多,十九岁左右的样子,但她一个外来人士,并没有多想其母太后娘娘会是什么年纪,潜意识里,鉴于以前在21世纪时看过的古装剧里的太后娘娘大多是两鬓斑白需要人搀扶的苍老样子,乍然听到太后娘娘仅仅比以前的自己也没大了几岁,顿时很是震惊: nnd,本姑娘连婚都还没结成,人家的女儿都要成亲了,不,确切的说,动作快一点的话,早就当上外婆了! 一时间,周衡也不知该不该羡慕嫉妒这位太后娘娘,如此年轻就守了寡成了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想到此,周衡小心翼翼地问沈复: “对了,现在的皇帝年纪多大?跟太后娘娘差几岁?”貌似皇帝跟沈复称兄道弟的,年纪应该也不会很大。 沈复有些无语,这些都不是自己特意来跟她商量的原因好吧?而且这些事他之前早就跟周衡说过,未曾想这方面她竟是个不走心的,听过即忘,于是少不得又给她大致讲了一下。 “不好意思,”周衡见他一脸无奈,赶紧解释:“我只是想着,太后娘娘嘛,德高望重的,何况原来的皇帝已经没了,无形中就把她想象成了一个年级比较大的人,失敬失敬啊,呵呵!”确切的说,是古装剧里的形象先入为主了。 得知皇帝竟然比太后娘娘还大个几岁,周衡先是暗自乐了一下:要对着个比自己小的女人恭敬地称呼“母后”?皇帝不嫌膈应得慌么? 之后又不知怎的,心里控制不住地泛起了一个有些“龌龊”的念头: 不是说皇帝对这位嫡母颇为敬重、对三公主这位幼妹很是疼爱么?而且太后娘娘及其娘家中南道的总督府在帮助皇帝上位的过程中貌似也起到了很大作用。那…搞不好…这两人不会有啥见不得人的私情吧? 这也不是不可能啊,两人年纪差不多,宫斗剧里比这还狗血的剧情都多了去了。 不过当着沈复的面自然是不好意思说这些有的没的,而且万一被人听见,那自己绝对是要死翘翘的,周衡便努力按下了心中想法,顺着沈复的话说起了三公主: “不会是因为你之前跟皇帝说不想去行宫,她才跟着留下来的吧?” 这话说得沈复又是一愣,唉,怎么今儿说的话都不对味呢?不过,这话沈复爱听,说明阿衡她心里也提防着三公主对自己的心思呢,便状若无奈地反驳道: “阿衡,你别老往那方面想,我是觉得,应该还是因为别的事吧,你还记不记得,之前贺叔派人送水靠回来时捎了些话,说那帮人订做的那些大铁器已经被人拿走了,而且据他查访,是往京城这边送来,你说,三公主母女俩是不是为了这件事而故意留下来的?” 周衡听他这么说,便也收起了开他玩笑的心思,想了想,觉得有这可能,要没有太后身体不好的借口,三公主就不可能留下来,但她留下来其实作用也不大,太后娘娘身边宫女太监外加太医们肯定都一大堆,堂堂公主,也就是做做样子图个贤名罢了。 如此,三公主的时间定然很多,而且没有了皇帝等人,出宫自然也方便多了,到时出来接应那帮人干坏事... “对了,”想到这里,周衡自认发现了里面的一处小问题:“那帮人带着这么些定做的大铁器一路过来,路上有盘查的吧?譬如说,城门口之类?” “不错,”沈复欣慰地点点头,他正等着周衡提问呢,阿衡果然心思敏捷:“只是自打贺叔捎话过来,我便让人在几大城门口盯着,算算时间,应该已经到了,却无任何迹象,人也好,东西也好,都没有看到,你说奇不奇怪?” 还有这事?周衡自然一下也想不清楚是为什么,决定换种思路:“这个咱们等下再想,兴许,假设他们现在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带着东西进了城,那我觉得,只要你派人盯着宫里,看三公主什么时候出来,是不是也可以趁机发现他们?” 这也是一种思路,对此沈复表示自己也已经想过了:“不错,这一点我也已经派人去办了,只一样,阿衡,之前咱们百思不得其解的那些大铁器,看样子并不是用来在桃花江上打劫的,如今他们运到了京城来,你说,他们又是为了什么呢?” 这事一日不弄清楚,三公主的心思就无法提前防备,沈复自认就一日无法安眠。 是啊,那么大的铁钩、铁矛,明摆着是用来攻击船只的...难不成他们还打算在柳湖上再干一回坏事?但那样的话,老实说,也犯不着千里迢迢地从中南道悄悄订做了运回来啊? 柳湖上不都是游船么?而且大的船只上面游客众多,据以前黄嬷嬷说,那都是给普通的老百姓坐的,因为便宜,再者,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的,要犯事也难。 三公主图啥? 周衡本能地觉得不太可能会在柳湖。 沈复见她想得入神,轻咳一声,伸手过来拍了拍她的胳膊:“想不出来就别想了,倒也好,如今都在京城,咱们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们也不知道咱们已经提前知道了他们的一些事,如此,假以时日,我想,总会露出些马脚的。” “可是这个煞星一日不除,”周衡没注意到他的动作,听到三公主这个名字她就觉得有些苦恼:“我总觉得有点放不下心。对了,中南道那边在京城有什么宅子么?”就跟21世纪的驻京办事处之类的? 沈复摇摇头:“还真没有,至少明面上没有,这也是太后娘娘想让皇帝安心的意思吧,反正中南道离京城也不远,哪怕瓜果之类的,快马一日就能送到。” “行吧,想不出就先不想了,倒是你,”周衡决定中断这种毫无思绪的猜测,痛快地表示:“还是赶紧练习你的游泳吧!就从明天开始。” 这话题登时让沈复有些窃喜,为此还大胆地问了句: “那,你现在...是不是也可以下水了?” 见周衡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表示明天傍晚应该可以了,沈复更是大喜过望:“好,明日看来可以好好欣赏到你的泳姿了!” “那是!”其实姨妈今天就已经彻底没了,不过以防万一,还是等明天再说,周衡心里想到一些事,脸上却丝毫不显,笑嘻嘻地表示:“到时可要看好了啊!” 沈复下意识地点头想要表示同意,不过想到“看好了”这几个字背后的内容,又觉得略有些尴尬,好在周衡自己都没觉得怎么样,加上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已不太能看清彼此脸上细微表情,便也扬起嘴角温声答道: “好!” /74/74711/22858489.html 第一百二十三章 生枝节(下) 满心期待的沈复,晚上还做梦梦到了周衡游泳,只是他毕竟没有见过女子泅水,连带男性,也只是大致的想象,是以在梦中,他自己在水里只觉四面重压、举步维艰,前面不远处的周衡一身红衣如鱼儿滑入水中,灵活极了,而且渐渐的,周衡的身下也真的慢慢幻化成了一条鱼尾,红鳞闪闪。 正觉惊愕,周衡却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了,鱼尾不断地摆动着,眼前也渐渐变得苍茫一片,似有白雾袭来,让人看不太真切。 “阿衡,你要去哪里?”沈复只觉自己的呼吸都困难起来了,忍不住大喊了一声,手也努力地想往前伸去,却见前头的周衡似是回头看了自己一眼,没说什么话,转瞬间却整个跳出了水面,那鱼尾则裂变成了在风中摆动的无数条柳枝。 惊骇间,沈复用尽力气再次大喊一声:“阿衡,不许走!”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腾空而起,往那高处更苍茫的地方去了。 从梦中惊醒过来,沈复望着黑漆漆的账顶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刚才的诡异情况并不是真的,但也为此双手枕着头想了想,到目前为止,虽然之前自己又察觉到阿衡这两天情绪上似有些不对劲,但昨晚她都痛快答应要继续教导自己游泳了,想来应该只是…跟她这几天身上的特殊情况有关系吧? 因为听说她肚子痛人又难受,自己私底下还问过沈嬷嬷,沈嬷嬷当时看着有些不以为然,说姑娘家大都是这样的,很多人来月事时都觉得身子难受,甚至情绪上也会有波动,等成了亲特别是生了孩子就好了。 这方面,嬷嬷们的经验总是可以参考的,等明日两人见面再仔细观察下,兴许什么事都没有了,这么想着,沈复便又开始期待明日傍晚的见面,也不知,阿衡她穿上那一身鲨鱼皮的水靠会是怎样… 这样的期待等他下了衙回到府里就被打了岔— 沈嬷嬷在外书房等着,说是有事情要禀报。 沈复一开始还不以为意,一边吩咐暮云赶紧给他拿衣服换,如今天气确实热,回来时都一身的汗,等下还要去柳风阁那边,先抓紧时间把衣服换了。 结果沈嬷嬷进来时一脸的凝重,刚换好了衣裳坐下喝了口凉茶的沈复,见状也不禁把茶盏给放下了,看了下旁边的暮云,暮云赶紧出去亲自在外头候着了。 沈嬷嬷便行了礼上来低声把事情结果给讲了: “王爷,晚晴院那边,奴婢听您的吩咐,使了个法子让原先院子里的粗使婆子肠胃不适,昨儿早上换了个人进去,没想到,今儿就有结果了!” “哦?”虽说也算在意料之中,但还是觉得有些出人意料,那两位侍妾…沈复想了想,发现自己实在想不起她们长什么样,便只得问沈嬷嬷:“是谁?” “回王爷,是两位姑娘。”这事说起来沈嬷嬷都觉得匪夷所思,本来以为只是件巧合,表小姐中暑刚好撞上了春雨在厨房被故意耽搁,未曾想,后面竟然还真有些猫腻,今天下午知道后自己也是努力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还有潘婆子。”沈嬷嬷先把涉及到的人都提了下: “前两日您虽然说不用再去多管她了,不过奴婢想着,当初是奴婢让她管着厨房的,如今她对春雨这副态度,虽说也情有可原不知道表小姐在园子里住着,但她如此捧高踩低也不对,春雨本是到点去领饭的,无可厚非,她却仗势欺人。” “是以奴婢也多留了个心眼,这两天让人多注意了下,一开始也没什么,许是已经过了两三天了,见府里没什么动静,那粗使婆子是昨儿进去的,结果下午未时末,她刚好在院子里把花盆从阴凉处搬出来,就见潘婆子亲自提了个食盒进来,熟门熟路地进了正房,当时两位姑娘刚午觉睡醒没多久,正一道在正房内说话。” “那婆子不敢靠得太近,大白天地怕被人看见,不过据她说,潘婆子在里头待了好一会儿,出来时脸有喜色,是春苗和春草送出来的,只听到潘婆子说了好几声‘姑娘们放心’。” “结果今儿午后,大概也还是未时末吧,这次潘婆子又提了个食盒,只是这次却是往上云池畔那边去的,说是特意给园子里的姑娘们做的。” 说到这里,见沈复本来在喝茶的动作停了下来,赶紧先补了句:“潘婆子当然进不去,王爷您特意吩咐过的,那守门的婆子可不敢造次,是以两人纠缠了些时候,潘婆子便甩了袖子很不高兴地回去了。” “奴婢想着,兴许她们还会想什么法子,如今看来,表小姐住在园子里,也让府上的有心人给注意到了,虽然不知道她是谁,往好里说,兴许是生了几分好奇心,往不好里说,王爷恕罪,兴许是让人动了些不该有的心思。” 有些忐忑地说完,沈嬷嬷却也觉得痛快,不管怎样,自己把想说的话都给说了,老实说,表小姐现在确实无处可去,可靖王府有的是地方,除了这醒目的京城王府,先前那温泉庄子不是就挺好?周家夫人们要是想表小姐了,也可以悄悄过去看看。 最不济,城外头不拘哪一处,买个宅子下来,再买几个丫鬟婆子舒舒服服地伺候着,不比在这王府里偏安一隅没得自由来得好? 当然,王爷的意思沈嬷嬷自认也懂,一来如果在外头住着,毕竟周家如今算是指望着他照顾表小姐的,且不说一个姑娘家单独在外头住着不方便也不好听,万一出了什么事,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那可没法对周家交代,二来么,如今看来,两人彼此间也算是妾有意郎有情的,表小姐又使了些手段,没看王爷如今日日往这院子里跑。 所以有心无心的,这样下去,反正被人注意到是迟早的事,沈嬷嬷觉着,希望这件事也能让自家王爷意识到,内院有些事,不是他一个男人家想当然就能提防好的。 表小姐之前中暑这事算是偶然,但随之出现的一些问题,还是不得不让人正视,希望王爷能为此好好想一想,譬如说,表小姐如今没名没分,却独独占了这么大个园子,任谁都好奇,也就是晚晴院那两位姑娘之前一直受王爷冷落底气不足,性子也不错,老王爷挑的人嘛,要是碰到厉害些或者原先受宠的,早就直接冲进去拿人了。 沈复却没往这边想,兴许是因为三公主最近突然来了留守京城这么一出,加上沈嬷嬷又说晚晴院的人平日里都老实本分的,这些年沈嬷嬷管着内院,也没听说有出过什么岔子,如何这会儿就又是阻挠又是道歉的来回反复? 再者,两个侍妾,说是曾经跟过自己的人,但身份不高,月例也不多,如何如今能让个管着厨房这等油水差事的婆子喜滋滋地上门巴结还甘愿替她们办事? 想到此,沈复顿觉得赶紧跟周衡那边说一声,给她提个醒,与此同时也还得再给春雨多吩咐几句,便点点头对沈嬷嬷说道:“嬷嬷辛苦了,看来晚晴院那边还得继续让人盯着,你要缺什么,到时尽管过来跟暮云说,有情况也随时来报。” “这是奴婢分内事!”沈嬷嬷赶紧答了句,心里却松了口气,看来这事自己也算做得还可以。 等沈嬷嬷走了,沈复先是闭着眼睛坐了会儿,之后叫进了暮云:“从今日起,晚晴院的人如有外出,务必派人盯着。” … 柳风阁里的周衡,见到看着脸色如常的沈复前来,又听他大致讲了下潘婆子的事情,却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她们大概是对我比较好奇吧?这也是人之常情。” 这个“她们”,自然指的是晚晴院里的两个侍妾,沈复听了没吭声。 周衡看他一眼,见他没什么表示,便继续说自己的想法,只是碍于之前发生的事,说话还是比较委婉的: “她们既然跟了你,自然是心思都在你身上,但这几年却只能孤孤单单地住在一个偏僻的院子里,她们应该年纪很轻吧?难不成以后就这样了?心里肯定不甘。” 见沈复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终是什么也没说,知道这方面他是站不住脚,便笑了笑表示: “我的话可能有点不中听,甚至也不入时,反正你也听过就算吧,毕竟每个时代人的想法都不一样,也没有谁是谁非,你多包涵。” “人就是这样,本来可能心里也没有太多想法,毕竟在府里也是好吃好喝地过着,又没有别的人来,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嘛。结果忽然听说又来了个姑娘,无名无分的,比她们还不如,王爷却特意让人围起了个大园子,还让春雨这样的大丫鬟伺候着,女人嘛,将心比心,定然是心生嫉妒了,倒不一定跟三公主有关系,她的手应该没有伸这么长吧?” 沈复本来挺郁闷,听到“嫉妒”二字,心里忽然起了一阵冲动,很想借此问下这自认说得有理有据的姑娘一句:那你呢,阿衡,你会嫉妒她们吗? 但话未到嘴边沈复就自己犯了怂,最终说出口的便成了: “是我思虑不周。” “怎么会是你思虑不周呢?”周衡心里早有想法,如今听了什么晚晴院两个侍妾的事情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打算,为此也是特意先拣了些好听的话来说: “你是一心想要顾着我嘛,再说了,女人的心思你也不一定清楚。” 见这话说得沈复皱着的眉头都松了开来,周衡暗自给自己鼓了把劲,然后努力笑着把这几天盘桓在心头的想法给说了出来: “不过呢,与其让大家猜来猜去的,我觉得吧,嗯,其实我之前也早已想过,要说对大家都好的办法…那个,沈复,我还是搬出去住吧!” /74/74711/22858490.html 第一百二十四章 谈崩了 周衡这话冠冕堂皇,说得好像她是一心为沈复着想似的,但其实归根究底,真正的原因却主要是: 她对那两个住在什么晚晴院的侍妾嫉妒了! 是的,嘴里在说那两个侍妾在嫉妒她,但其实,她自己也在嫉妒那两个姑娘,虽然这一点她是打死都不愿承认的。 嫉妒她们曾经拥有过沈复,如今也依然在靖王府有名有份,虽然自己如今也知道了,侍妾身份低微,但那又怎样?起码人家可以名正言顺地住在王府里,享受着沈复给的锦衣玉食,因为终其一生,她们都会是沈复的女人。 而自己呢,且不说自己有朝一日终得离去,单说现在,确实,明面上来看,表小姐这个身份是沈嬷嬷、春雨、春桃乃至暮云他们所知道的,但在沈复这个靖王府的正经主人这里,他可是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的,自己只是名叫周衡,一个来自于另外时空的人,并非周家原来那个小姐,跟他毫无关系。 本来周衡就觉得自己如今已经对沈复帮不了什么忙了,待到现在又偶然得知了两个侍妾的事,顿觉自己在这王府里很是多余,于是要搬出去的话便在这时借机半是赌气地说了出来。 当然,也并非完全是为了赌气,实际上,周衡这些天也是思来想去许久,觉得光靠王府内书房有限的藏书应该是找不到黑玉矿了,为此也一度想要再去大相国寺之类藏书比较丰富的地方继续查文献资料,但如今她住在这靖王府,虽说沈复特意为她开了个角门,但上次为了看昙花出了回事情,周衡觉得不太好意思再去提要求。 这就是寄人篱下的麻烦吧?就跟当年住宿舍一样的道理,每次在外头疯玩,姑娘们到后来都会及时收心回校,不为别的,就觉得大半夜地敲着玻璃窗请求一脸不乐意的宿管阿姨起来给自己开门挺不好意思的。 更何况这是个有宵禁、姑娘们也不能随意在外头疯玩的世界。 而且如果自己整天早出晚归的,不说沈复了,就是府里那位管着内院一应事务的沈嬷嬷,想必也会有看法的。 那还不如自己搬出去住,反正当初周家太夫人给了自己一大笔钱,以上次在汤泉镇租那个宅子的经验,再加上自己以前在21世纪租房子的经验,虽然京城物价肯定贵多了,周衡觉得自己手里的钱还是足够短期租住一个小宅子还绰绰有余。 到时有了落脚点,除了查阅资料,还可以实地去那些卖玉雕的铺子里查访看看,如果有卖黑玉雕的,问问他们的玉料来源,兴许也能就此顺藤摸瓜找到黑玉矿。 这两个想法已在脑海里盘桓了些日子,但周衡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跟沈复提,为此还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想着要么给沈复教会了游泳再提,如此也算回报了对方这些日子的照顾。 偏偏沈复水性很一般,看着不像个短期内能教会的人,周衡只得耐心等着,加上后来又出了中暑的事,心一软,觉得要么以后再说,兴许什么时候那玉雕自己就出现了。 谁知转眼就得知府里竟然还有沈复的两个如花美眷,周衡心里酸溜溜,说了一大堆听着还挺为那两个姑娘着想的大度的话后便把这打算给说了出来。 说完了,还依旧端着一脸得体的微笑等着看沈复的反应。 沈复听了她这话,一开始还不以为意,有些茫然地问了句:“搬出去?搬哪里去?温泉庄子上么?” 对此周衡自然早有准备,把周太夫人给钱的事给说了。 沈复听了后眉头便又皱了起来,沉默了下,说了句:“看来你是早有打算。” “也不是啦,”周衡见他如此,没来由地觉得痛快,嘴里则是故作轻松地说了句:“我只是怕影响你府里的和睦。” “府里的和睦?”沈复听了这话眉头皱得更紧:“这就是你的理由?” 一个管事嬷嬷、两个早就跟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侍妾,充其量就这么几个人,算什么影响府里的和睦?简直…胡搅蛮缠么! 说白了,她是早就想好了要搬出去吧? 但搬出去干什么呢?继续找黑玉矿? 想到此,沈复觉得心里一阵不舒服,说来说去,还是为了那连鬼影子都没见着一个的马首玉雕:“难不成你是已经有了那玉雕的线索了?” 哟,脑筋转得还挺快,周衡赶紧摇摇头否认:“没有!” 之前沈复说过会帮自己的,如今自己这么提出来,似乎有点不信任他之嫌,那可得坚决否认。 而且到目前为止也确实没有任何线索,这是真话,不算撒谎,周衡在心里跟自己说。 “既如此,”沈复根本不想再继续问下去,这会儿他心情很是糟糕,便站起身来语气僵硬地说了句: “那等你有了线索再说!” “还有,”见周衡也随之起身张嘴想要说什么,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沈复更觉来气,便不过脑子地脱口而出说了句: “明早我便去跟皇上说,过两天我跟着他去行宫便是了,如此,你也不用担心什么和睦不和睦!”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周衡不知沈复为何会有此奇怪想法,不过么…也对,如果沈复不往自己这边来,那两个侍妾对自己的兴趣自然就消减了,想到此,周衡决定先答应下来,毕竟沈复现在看着有些生气: “好,那就等你回来再说!” 回来再说?意思是还是要走?!不是还说要教我游泳么?沈复气得说了句:“出尔反尔,言而无信!”然后一甩袖子,头也不回地下楼去了。 言而无信?周衡目瞪口呆,我承诺你什么了? “哎,你等等,你什么意思啊?”等到反应过来追下楼去,却只见到两个诚惶诚恐站着的丫鬟看着自己,沈复却已经走了。 行吧,走就走吧,周衡也有点生气,为此还朝外头大声嚷了句:“话都不说清楚就走了,没礼貌!” 不过再看一眼旁边两个丫鬟的神色,又赶紧缓和了语气:“没事,王爷刚才突然想到了一件急事,我跟他开玩笑呢,呵呵!” 看把人家小春桃给吓得,小影子在她怀里都在奋力挣扎了。 “春桃,别把小影子给抱得太紧了,回头你们俩都一身汗。”周衡笑盈盈地朝小黑狗伸出手去。 两个丫鬟看了下低头逗狗的周衡,又迅速对看一眼:表小姐厉害啊,王爷刚才那副气势汹汹拂袖而去的样子多吓人啊,她竟然还能在此笑嘻嘻没事人一般! 周衡确实没把这件事看得很严重,连带沈复第二天派人过来说皇帝已经准了他的请求,再过两日便要跟着大部队去行宫,也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反正三公主的目标是沈复嘛,为了他好不容易找了个借口留下来,结果沈复偏偏又改了主意,嘿嘿,三公主如今肯定气得直跳脚吧? 而自己么,如果沈复走了,回头自己找个时机支开春雨,就可以自由自在地在水榭那边游泳啦,春桃那小丫头好骗,何况如今小影子日渐长大,活泼得很,四处撒欢,春桃简直跟它相依为命一般形影不离,到时让她到别处遛狗、离水榭远一点就行了。 主意打定,周衡倍觉轻松,到后来甚至觉得理直气壮:小气鬼,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府上和睦,结果你不领情也就罢了,眼看要走了,居然都不来说一声! 好在这话周衡也就是在肚子里嘀咕一下,要是让沈嬷嬷听到了,少不得要替自家王爷辩解一番: 这两天王爷虽说白天忙得脚不沾地,回来后还得安排这安排那的,毕竟既然要随驾去行宫那边,而皇帝总要过完三伏天才回来,时间这么长,准备的东西多了去了,王爷又是临时改的主意,府里这几天可真是忙碌得紧,外书房那边的灯火据说都是三更天后才熄。 可就是这般忙乱,王爷还是抽空去了趟威远侯府,回来也交代了她,说威远侯虽然也要随驾,但郡主却被一直跟她作乱的婆婆给留在了京城,说是孩子太小了,行宫草木繁茂,除了喂蚊子也没有别的,那边还有水,还得留意他不能多去河边之类。 郡主不胜其烦,便决定留在京城,反正纪老夫人自己到时会去城外山上的别院避暑,两人也算彼此眼不见为净,但也就此让威远侯带上了长子,说毕竟已经快八岁了,学了骑射好几年,也是时候让他历练历练,何况沈复这个舅舅到时也会在旁帮着照应。 这些内容其实有些是沈嬷嬷自己脑补出来的,反正纪家那边的事情向来如此,而沈复跟她交代的其实主要是: “回头阿衡那边万一有什么事,记得去找郡主商量,到时郡主也可能会带着阿华过来小住。” 这话沈嬷嬷自然忙不迭地应了下来,也好,两人现在分开些时日也好,而且郡主到时过来,如果表小姐能跟她和小公子相处得好…沈嬷嬷表示,那可真要对这位周家表小姐刮目相看了 /74/74711/22858491.html 第一百二十五章 来与走 走的那天早上,沈复还是来见了周衡,看他一身黑色绣了金龙的骑装,虽然脸上绷着表情,还是标准的高富帅一枚,周衡也是笑着由衷地夸了他一句: “先前看过你穿着朝服的样子,觉得真是帅,如今再看你这般穿着,又觉得还是现在更帅!” 其实周衡是觉得不仅帅还性感,毕竟骑服比较贴合身形,愈发显得他身高腿长还隐隐让人感觉到一身的肌肉,不过当着人家面,哪怕实是在21世纪,“性感”这词也是说不出口的,何况沈复也不一定听得懂。 其实不止“性感”这词不懂,“帅”这个词,在沈复这边也不觉得是在夸他长得好看,不过想到“帅”这个词本意是用来指“将帅”之类,想来意思总是好的,又见周衡一脸笑眯眯,沈复本来绷着的脸便柔和了几分,还顺势递给了她一把钥匙: “先前那角门,后来我让人装了把锁,你要出去也可以,记得带上春雨,还有,跟沈嬷嬷也说一声。” 行啊,有他这句话,回头出去逛一逛也未尝不可,周衡收了钥匙,顺带也表示了自己的言而有信: “那个…上次说的那事,你放心,我既然说了要教会你游泳,肯定是要说到做到的。” 沈复对此未置可否,只又交代了一句: “晨风我也让他留下来了,你要出去,让春雨也叫上他。” 行吧,周衡很诚心地道了声谢,又很诚心地叮嘱他: “那你自己也多加小心,我虽然不知道你具体要做什么,不过想来皇帝在那边,安保任务还是比较重的,注意休息!” 太平盛世,皇帝又是去避暑,加上三公主这个祸害留在了京城,周衡觉得应该也没什么可多加注意的,除了她自己想象的彻夜巡逻之类,那还是电视剧里看来的。 这时候,周衡才意识到,自己以前多是只关注自己的事,却对沈复的事所知甚少,或者说,自己以前就没想去具体了解周围的人和事,哪怕对这个跟21世纪截然不同的世界,在一开始的新奇之后也很快兴趣寥寥,只一心想着要赶紧找到那马首玉雕就回家去跟外婆团聚。 但现在,听着沈复对自己的安排,想到之前他对自己的悉心照顾,周衡有些汗颜,所谓投桃报李,自己在这靖王府里也有吃有喝地住了这么久,却对人家这般不关心,连人家到底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实在是不应该啊,想到此,便有些抱歉地又补了句: “那个,反正就是你安心做你的事好了,不用担心,我不会随便出去的。” 省得给靖王府的人平白惹些事,沈复虽然同意了,但沈嬷嬷她们也许不一定。 沈复在听到那句叮嘱自己要多加休息的话时就忍不住嘴角上扬了,好歹自己是堂堂靖王爷,她这是以为自己要去干嘛呢? 不错,皇帝的一部分安保工作确实是兵部安排的,但那只限于前期工作,包括兵部调拨兵马先期抵达行宫巡山并负责外围安保,但到了御驾正式从京城出发时,负责皇帝安保的其实是龙膘卫和虎贲卫,哪里需要自己辛苦。 行宫避暑,说白了就是皇帝领着一帮文武大臣外加他们的家眷去那边轻松过夏的,要不然,皇帝也不至于轻易就答应了自己前两日才提出的要求,而且历来行宫避暑都有规制,自祖父起,行宫那边就有一个特意留给靖王府的院落,所以自己去或不去,那院落都会一直留着,当然,这次自己临时改变主意,也还是在御书房得了皇帝一顿说,为此皇帝还特意要求自己到时要给他猎杀一只像样的猛兽。 想到此,又听到了周衡很是乖巧的承诺,沈复本就不是很希望她出去,毕竟三公主也留在京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会儿心情便很是舒畅,也低声给了她一句承诺: “好,那等我回来,给你带一只…嗯,好看的鸟儿回来!” 先前看她对只小奶狗都要捡回来养,看来是很喜欢养小动物的。 好看的鸟儿?周衡愕然,不过很快也反应过来,是了,既然是去避暑,定然是草木茂盛的地方,这个时代又没有环境污染,搞不好有很多珍稀的鸟儿,便也笑着应了声: “好,那我期待一下!” ... 这一幕落在不远处的暮云眼里,饶是他自认很有克制力,也是觉得辣眼睛:王爷脸上的表情…唉,看来基本可以断定要输给晨风那小子了! 在他后面站着的春桃则看得津津有味,为此还低声跟旁边的春雨感叹:“姐姐,王爷和表小姐真是依依惜别啊!” 春雨没理她,管自己看得眼热:是啊,表小姐和王爷的感情可越来越好了呢,本来前两天两人吵了架还以为会怎么样,谁想到很快就又和好如初了,看来等王爷从行宫回来,两人分开那么久,到时感情肯定更好了... 夏日里的清晨,抬头看,蓝天白云,东边的天空才刚露出一些红光,太阳还未升起来,有清凉的微风,大家的心情都很不错。 沈复的好心情甚至一直保持到了御驾前,连皇帝见了都不禁亲自把他招到跟前去细看了看,然后似笑非笑地说了句:“怎的?还真是一夜之间突然都想通了?” 之前自己跑来跪在地上说什么不想离周家小姐太远,后来又跑来跪在地上说做人总得往前看,他家父王以前就叮嘱过,国事为重云云,哼,说得跟真的似的! 沈复被他这么一说,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前两日已经被皇帝说了一通,想着这会儿应该也不至于再被说一遍,便站在跟前恭恭敬敬地回了句:“回皇上,臣弟这几年未出京城,有些手生了,等到了行宫,定要跟着您好好打一场猎!” 这是在表示记得当时自己对他提的要求么?皇帝轻笑一声,令太监放下御驾帷幕:“你记得就好!回头打不到什么像样的,朕拿你是问!时辰差不多了,起驾吧!” ... 周衡其实有些好奇这种大规模避暑的阵仗是什么样的,不过一来日头渐渐升高了,有些晒,二来么,总不能沈复前脚刚走自己后脚就跑出门了吧?便也跟两个丫鬟问了几句作罢。 实在是,靖王府已经好几年没参加这种行宫避暑活动了,毕竟之前几年沈复都在守父孝,别说春桃了,那会儿春雨的年纪都还小,而且靖王府多年没有女主人,就算老王爷那会儿,也就是带着沈复和几个侍卫去的,行宫那边有宫女太监伺候。 周衡便开始盘算自己的事情:如何能在每天傍晚时下水游泳。 可惜这会儿也没有沈复给自己打掩护了,春雨又说得过王爷吩咐,如今连去厨房拿饭都打发了春桃过去,简直可说是寸步不离左右,惹得周衡暗自叫苦。 如此过了两天,还没等她想到办法支开春雨,沈嬷嬷又过来了,说是郡主要带着威远侯府的小公子过来看她,顺便在府里住几天。 “郡主?”周衡愣了愣,然后才想起来,郡主是指沈复的姐姐沈怡,行吧,人家这是回娘家,便赶紧说了句:“好啊好啊,热烈欢迎!”看来游泳的计划还得再往后推了。 沈嬷嬷见她没听进去,只得明说了:“表小姐,是这样,当初王爷把这上云池畔围起来,打的是郡主的旗号,说的就是让她带着小公子过来凉快凉快,所以...到时郡主就会过来这边,一来是看看表小姐您,二来也是让小公子玩玩水,只是少不得还得委屈您,暂且做个跟春雨她们一样的身份。” 这是怕自己的身份暴露吧?对此周衡觉得理所应当:“那是自然,没什么委屈的,嬷嬷你放心吧!” 又跟春雨眨一眨眼:“春雨姐姐,到时还得你多带带我哟!” 这话说得春雨和春桃都笑了,沈嬷嬷见了倒也不好再说什么,便叮嘱了春雨几句。 之后两天,沈嬷嬷便陆续带着人往柳风阁这边搬运了些日常物品,为此周衡便悄悄地把两件鲨鱼皮水靠从水榭的柜子里给藏到了亲水台底下,听说郡主家的小公子才三四岁,这个年纪的小朋友好奇心很重,万一到时打开来看呢? 那时候,周衡也是再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个无心之举,却在后面关键时刻救了自己一命。 之后过了几天,果然,沈怡如约来访,而她的小儿子纪凤华也果然活泼好动,把那些柜子里的帕子都扔了出来,自己躲在里头不肯出来,惹得沈怡哭笑不得,只是当着一众丫鬟婆子的面,她也不好跟周衡多说什么。 如此,住了一天,借着让周衡陪她午睡的功夫,两人私下里稍微说了会儿话,无非也就是些吃喝住的琐事,沈怡便带着儿子又回去了,实在是,小家伙玩水玩得不亦乐乎,好几次差点栽到水里去,还是回自家府里去安心。 沈怡走后,周衡还跟春雨等人坐在稍微显得冷清了的上云池畔感叹了下:“如今这么近距离地看着,发现郡主跟王爷长得还挺像的,都挺耐看的。”只不过许是因为做了母亲,沈怡的线条更为柔和,不过沈复是男的,线条刚硬些挺好,他又总是穿着黑的灰的衣服,倒是显得很是冷峻...夕阳下,周衡望着天空,眼前清晰出现了沈复一身黑色骑服的样子,嗯,确实帅气又性感。 春雨见她仰头发呆,不动声色地跟旁边的春桃对了个眼神: 这才几天,表小姐就开始想念王爷了呢! /74/74711/22858492.html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不胜防(上) 沈怡这一走便没再来过,想来也是觉得跟周衡无话可说。 周衡也不以为意,反正两个人本就不熟,与其遮遮掩掩地避着人尬聊,还不如各自安好,何况以沈怡郡主之尊,也犯不着为了个如今连身份都见不得光的堂姨母家的表妹而委屈自己,于是之后就跟如今京城大部分王公贵族人家的园子里一样,上云池畔就只剩了水边柳树上此起彼伏的蝉鸣声,冷冷清清,令人倍觉无聊。 皇帝这避暑说起来还真是及时,大队伍一离京,京城的温度都平白高了好几度,照春桃的说法,如今连素来活泼好动的小影子都懒得吐着舌头不挪窝了,可想而知外头天有多热。 之前因为沈怡过来,沈嬷嬷怕小黑狗惊扰郡主家的小公子,便提前带它出了园子,结果等事后带回来,就发现它整日里趴在冰鉴底下不肯动了,也就到傍晚被春桃拎着脖子拖到门外才不得不跟着她跑一跑。 如此无聊,中间周衡也曾想要出去逛一逛,毕竟以前还有沈复每天傍晚过来一起吃吃饭、说说话、聊些有的没的,如今只剩下自己跟两个早就已经聊无可聊的丫鬟整日里面面相对,也是颇为无趣,内书房的书么如今也已看得差不多,剩下的也只有那些自己看不懂的关于排兵布阵之类军事方面的书,想来是沈复所喜欢的。 周家倒是偷偷地通过沈嬷嬷给她送了封信来,信是周太夫人亲自写的,大意是本来以为沈复不去行宫了,对周衡待在靖王府自然是放心的,未曾想,沈复后来竟然又突然改了主意,而皇帝许是看在沈复的面子上,竟然也特意太监来传口谕,允了周衍和谢氏一起陪周太夫人跟着大部队去行宫避暑,皇恩浩荡,家中准备仓促,一时间也未来得及与她联系,不过想来沈复这边应该告诉她了。 没有啊,周衡觉得有点意外,不过之前听沈嬷嬷说,沈复出发前那几天特别忙,他跟周衍本就不同衙门,想来不知道皇帝让他们参加也是正常,而且那几天两人不是也没怎么来往么,沈复就算知道,也许就忘记跟她说了。 这一点周衡也不以为意,毕竟周家那边的人跟她也不算很熟悉,真要论起来,来到这世界上,真正熟悉的人也就是靖王府里寥寥数人。 所以对周太夫人在信里表达的歉意,周衡也没觉得怎么样,就连看到信上说,家中其余人跟往年一样去了城外庄子上避暑,仓促间也来不及跟她联系上,生怕一个不慎惹人注意,周衡也没太大感觉。 天这么热,城里头有没什么人,相比连日常的娱乐等都少了很多,既然有条件,可不得找个凉快的地方去么? 至于这信为何要让沈嬷嬷而不是沈复转交,周衡虽然一开始有点纳闷,不过看到后来也就明白了— 周太夫人在信里表示遗憾,说之前在庄子上时看沈复对自家孙女不错,以为经此一番考验反倒见了真情,后来又得知沈复不去行宫,更是以为是替周衡着想,谁知到最后依旧改了主意,看来定然是“功亏一篑”了。 似是怕孙女看得不够明白,周太夫人在“功亏一篑”这四个字左边还划了道线,如今周衡也算是适应了竖排版的行文规范,见她如此强调,自然也是注意了下,仔细一想才惊觉,这是在提醒自己辜负了老太太上次送小黄书时所提的那个难为人的要求啊。 怪不得特意等到沈复走后才送过来,这是生怕被沈复看到这信的内容吧?老太太也够谨慎的,周衡笑一笑,之后索性把这封信夹到了那本小黄书里。 本来之前是打算把那小黄书看完后就处理掉的,怎奈从庄子上回了王府后才发现,哪怕这么件看似挺容易的事,在身边随时跟着两个丫鬟、周围也没有任何垃圾箱的情况下,还是很难完成的。 要是别的书也就罢了,往上云池里偷偷一丢,但这么一本小黄书,万一出状况又自己浮了起来,那可就出大事了,柳风阁里就住着三个人,一查一个准,周衡觉得不能冒险,冒险的结果搞不好是自己这表小姐因此成了靖王府里的笑话,而沈复也会恼羞成怒把自己赶出府去。 赶出府去倒也不是就活不下去,毕竟自己手里还有很多周太夫人给的银票,而且自己本来也想走了,但走归走,总得堂堂正正地离开吧? 于是就这么着,小黄书便依旧好好地放在那首饰盒子里,好在两个丫鬟都是乖巧守规矩的,又都亲眼见过周衡从盒子里拿出银票问她们要到哪里去兑换,更是轻易不会去触碰它,现下把周太夫人的信放在一起,最是保险不过。 放好了信件,顺带着的,周衡便从盒子里拿了沈复给的钥匙,又拿了张银票出来,说要么去跟沈嬷嬷打声招呼,再叫上晨风,明早四个人一道出门逛逛,不拘哪里,她请客。 春桃听了顿时眼睛发亮,自从王爷走了,三人一狗确实很无聊,为此还积极主动地表示可以把小影子这个“累赘”给安排好: “表小姐您放心,上次奴婢带着小影子跑到一处离咱们柳风阁有点远的地方,那里的墙壁是原先就有的,结果小影子不是跑到墙根处刨啊刨、刨出了一个长满了草的破狗洞吗?后来奴婢把那些草都给拔了,小影子也钻出洞去好几回,一开始奴婢还急得不行,结果这家伙后来都乖乖回来了,肚子还圆滚滚的,奴婢估摸着,它定是跑到厨房那边吃了东西了。” “春桃,说重点,别罗里吧嗦的!”春雨有些听不下去。 “哎呀春雨姐姐你别急嘛,你要跟表小姐多学着点儿!”还是表小姐好,每次都微微笑着听自己说,从来不插嘴,不过春桃也不在意,反正可以出去逛街了,心情好着呢: “我的意思是,这次咱们要出去逛一天的话,就让小影子也从那狗洞里出去玩一天,表小姐,小影子可乖了,等咱们回来它也就回来了,不会有什么事的!” 又兴致勃勃地跟笑着听她说话的周衡说起那狗洞:“奴婢拔了草后还朝外头看了看,又扣了扣那上面的墙皮,都不经扣直往下掉土呢,表小姐,小影子要是到时不回来,奴婢就钻过去找它!就是不知道那墙壁外头是咱们王府的哪一处地方,会不会刚好撞上值夜的—” “好啦,越说越不像样,还钻狗洞呢,你一个姑娘家,不害臊!”春雨再次忍不住插嘴说她。 行吧,钻狗洞确实有点不雅,这次春桃忍住了没反驳,只睁着两只亮晶晶的眼睛等着周衡示下。 周衡也痛快,见此就直接拍板决定了:“那行,就这么定了吧,择日不如撞日,春雨,等下拿饭的时候你去跟沈嬷嬷说一声,就说咱们打算明天去外头逛一逛,买点东西再找个酒楼吃个饭什么的,到时就从角门那边走,王爷给了钥匙,不会惊动府里其他人,也绝对会在太阳落山之前回来,然后你再去通知下晨风,到时让他在角门那边的街口跟咱们会合,这样没什么动静,也没什么人会看到。” 之后春雨如愿得了沈嬷嬷的话回来:“嬷嬷说她知道了,请表小姐出去时注意安全,等晚上回来了,让奴婢再去跟她说一声。晨风那边奴婢也已经通知到了,他说知道路的,明早辰时中准时在那边等咱们。” 又说听得两只眼睛大放光芒的春桃:“嬷嬷还说,看天色,今晚有可能要下大雨,晚上记得关紧门窗,到时搞不好还要打雷,你可看紧了小影子,别让它汪汪乱叫影响表小姐休息。” 周衡听了觉得挺高兴:“整天艳阳高照的,这都多久没下雨了啊,没想到咱们一提要出去逛街,竟然就要打雷下雨了,看来明天会很凉快,非常适合逛街呢!” 说说笑笑的,三个姑娘连晚饭都觉得比以往好吃,春桃甚至号召大家今晚要早早睡了,明天才有精力逛街。 周衡见她如此,想起了当年自己在小学时因为整天关在学校里上课、无比期待春游、秋游的心情,便也笑着拉了下在旁边撇嘴打算说她的春雨:“哎呀,咱们就听春桃的吧!门窗关紧,风雨不进,一觉睡到大天亮—” “然后就出门逛街去喽!”春桃兴奋地接了句,大辣辣地往床前地板上铺着的被褥上一躺,任旁边的小影子在她身上蹭来蹭去:“哎呀,好开心呀,好想马上就天亮呀!” /74/74711/22858493.html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不胜防(中) 如此,三人一狗随后安然入睡,中间周衡还做了个梦梦到了沈复。 梦里面的沈复,穿的便是那天来跟她告别时那身黑色绣金龙的帅气骑服,身高腿长劲瘦腰,背上还背着弓箭,一副风尘仆仆从外头赶回的样子,只是手里却很违和地提了个很大的鸟笼,鸟笼里看不清是什么东西,依稀是只体型有点大的鸟儿,黑乎乎的,没什么动静。 梦里的周衡觉得好笑,没想到沈复真的猎了一只鸟来,还一脸扭扭捏捏地问自己喜不喜欢,一束阳光正照在他的脸上,越发显得他眼睛黑亮鼻梁挺直,很是可爱。 行吧,看在人帅的份儿上,虽然不知道是什么鸟,还是收了吧,周衡便凑近去看: “喜欢啊,不过这只鸟也太大了吧?好不好养啊?” 可是很奇怪,明明那大鸟就站在笼子里,但是就是看不真切,就跟罩着一团烟雾似的,而且那鸟也有些怪异,在笼子里支棱着两只大翅膀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就跟人似的。 难道是被吓懵了?周衡心中疑虑,抬头问沈复:“这都什么鸟啊,怎么没动静呢?” “不会啊,我特意养了几天才带回来的,本来脚上有箭伤,已经让人治好了。”沈复一边温声解释一边把那鸟笼往她跟前提了提:“你再凑近一点看吧!” 周衡便听话地往那鸟笼跟前凑了凑,却不料想,刚凑到那笼子前,眼前一团朦胧的黑雾里,忽然探出个鸟的大脑袋,两只眼睛就跟人的眼睛似的盯着她,吓得周衡条件反射般地大叫一声:“沈复!” 然后便从梦中惊醒了! 不,确切的说,其实是被春雨的动静给吵醒的。 “怎么了,春雨?”朦朦胧胧中,见春雨弯腰捂着腿揉搓还发出低低的抽气声,估计是刚才摸黑走动踢到了桌椅腿给疼的。 “吵到您啦?”春雨依旧压低声音,地上的春桃却跟枕头边的小影子头挨着头睡得依旧香甜: “表小姐,外头下雨了,听着还挺大的,还有打雷声,奴婢想到前头去看看那盆栀子花收进来了没有—” 话还没说完,“轰隆隆”,外头忽然响起了一阵很响的打雷声,不过这阵仗也只是让地上的一人一狗发出了几声呓语,之后依旧睡得香甜。 “这俩睡得跟小猪似的!”周衡低声笑了笑,见春雨依旧一瘸一拐地想要走到屏风后头去,便又低声叫住了她:“哎,算了啦,让它多浇点雨水也不要紧,万一雨很大,待会儿窗户一开,书桌都要被淋湿了。” 春雨一想也是,便又一瘸一拐地走了回来重新摸索着躺下,只是这么一折腾,两人便都有些睡不着,便躺在那里继续低声说着话。 周衡有些自言自语般:“那行宫不知离京城多远,咱们这儿雨这么大,王爷那边也不知道有没有下雨。”要是这大雨天还得巡夜,那可辛苦了。 黑暗中春雨听得抿着嘴无声地笑了笑,表小姐还真是记挂王爷呢,虽然嘴上肯定不承认: “奴婢也没去过,不过听暮云说离得不算远,坐马车也就一天的功夫,快马加鞭的话,兴许两三个时辰也就到了。” 说到这儿,春雨忽然转头轻笑着跟周衡说道:“表小姐您不知道,暮云平日里看着很是稳重的样子,但这次王爷要去行宫,他可高兴了,还跟奴婢和春桃吹牛呢!没想到吧?” 暮云?周衡回想了下,嗯,那家伙平日里看着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他这么个年纪就当了侍卫队长,可不得稳重一点嘛,要不然服不了众啊,不过么: “去行宫有啥可高兴的?他跟着王爷要做事吧?还有,他跟你们吹啥牛了?” “咳,他可是队长,哪用亲自做事啊,就是跟着王爷打猎嘛,”春雨听着很不以为然的样子:“以前老王爷带着王爷也去过行宫避暑,但那会儿暮云还小,没赶上,所以这次能跟着去,就很高兴,想着要大展身手了,这不,那天王爷来咱们这儿的时候,他不是也来了么,还在奴婢和春桃跟前吹牛,说要跟着王爷打一头老虎回来,最不济,也能打一头狼回来!” 原来去行宫是去打猎啊,还以为是去给皇帝做安保人员呢,周衡发现自己涨了见识,也是,沈复好歹是王爷,皇帝去行宫既然主要是为了避暑,那就地取材的娱乐活动还是要多组织几次的... 说着说着,睡意重新袭来,周衡打了个哈欠:“睡吧,春雨,春桃都不知做了几场美梦了!” 没听到旁边的回答,便以为春雨已经睡着了,把被子往身上提了提,外头下雨,温度有些下降了。 谁知正朦朦胧胧间,却又听到春雨低声喊了自己一句:“表小姐,您睡着了吗?” “嗯...”周衡有些困了,迷迷糊糊地应了声:“睡吧!” 却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感觉春雨从地上站了起来,嘴里还低声又问了句:“表小姐,您有闻到什么烟味吗?” 烟味?周衡人没动,鼻子用力闻了闻,好像是有那么一丝,若有若无的,便又迷迷糊糊地应了声:“好像有。” 这么一想,人就有些清醒过来了,这可是古代,到处都是木制品,连房子都是木头造的,晚上用的又都是烛火,来了这么些天,周衡也深知深宅大院防火意识的重要性,之前好长时间没下雨了,天干物燥呢,便又用力嗅了嗅:“好像是有点烟味。” “不会是外头飘进来的吧,难道是哪里被这雷电给打到了?”春雨刚才已经回想了一番,觉得肯定不是柳风阁,临睡前的烛火也早就熄了,就算有不妥也不会等到现在,那只可能是府里别处甚至别的府里,于是一半是好奇心,一半是警惕心,最终还是决定:“表小姐,您放心睡吧,奴婢下楼出门去看看。” 周衡这会儿人已经醒了,毕竟头上雷电时远时近,一阵接着一阵,夏日里的雷阵雨可真是气势吓人,既然这会儿都闻得到烟味了,搞不好附近真有哪家府里被打着了烧起来也不一定,偏偏这时候府里的主人家大都跟着皇帝去了行宫,夜间巡逻的人没准一时懈怠,春雨说要出去看看也是好的,但愿不是靖王府里。 周衡便坐在床上等,春雨也没点灯,就那么摸索着下楼去了,反正伴随着打雷还有闪电,也算是看得清楚。 谁知没过多久,周衡刚打了两个哈欠,就见春雨无声无息地上来了:“表小姐!”刻意压低的声音听着还挺惊慌。 “怎么了?”周衡一咯噔:“真有地方着火啦?不会是咱们府里吧?” “表小姐!”春雨却疾步奔过来,为此还踩了地上的春桃一脚,好在小丫头依旧在梦里,吃痛翻了个身照睡不误。 “春桃!”春雨立即弯腰叫她:“快醒醒!” “怎么了春雨?”周衡听她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惊慌,立即坐了起来:“是咱们府里吗?离得很近?” 春雨却没有立即回答,依旧在摇晃春桃:“快醒醒!” 一边又招呼周衡:“表小姐,您快穿衣服!” “好!”周衡赶紧听她话,利索地起身穿衣服,等她穿好衣服,刚好春桃被叫醒了,正一脸惺忪地打着哈欠坐起身问春雨:“干嘛呀?” “春桃你听好了,你先穿衣服,不要说话,更不要叫出声来,动作快点!然后听我讲,听到没有?”春雨声音在发抖,语速很快,周衡听了忍不住问了句:“已经烧到咱们这边了?” 说话间,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只觉烟味已经清晰可闻了,连正在穿衣服的春桃都吸了吸鼻子很是疑惑地问了句:“咦,什么味儿?” “小点儿声!”春雨低声呵斥了句,然后跟两人低声很快地解释道:“刚才我一下楼,就觉得烟味越来越浓,而且仔细听,外头还依稀有人在低声说话和打火折子,只不过又是打雷又是下雨的,听不太真切,那火折子似乎也很不好打,不过不管怎么样,定是有人要对咱们不利,想要在外头放火烧楼!” 一边说,一边眼疾手快地捂住春桃差点要惊呼出来的声音:“别怕,这种丧尽天良的人,不会有很多人一起来的,”一边说一边恨恨地“呸”了声:“定是那晚晴院的人还不肯善罢甘休,趁着王爷走了便...表小姐,当务之急,咱们得悄悄地出去,不能打草惊蛇!” 周衡这会儿也在不由自主地颤抖,但还是努力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在这个世上,要论谁对自己恨之入骨欲烧之而后快,第一个当仁不让绝对应该是三公主,也只有她才有这样的实力派人雨夜潜入王府来对付自己,怪不得当初说要留在京城,合着不是为了沈复,竟是为了对付自己! 至于春雨说的那两个侍妾,倒也不是不可能,争宠到猪油蒙了心嘛,何况也就一墙之隔,收买两个下人为她们办事就行了! 不管是谁,自己都不能让她们得逞!上次在柳湖里那样凶险都能活下来,这次天可怜见争取到了一些时间,那也一定能活下来! 想到此,看了下已经浑身发抖穿不好衣服的春桃,以及听呼吸声同样也很紧张的春雨,周衡觉得很是抱歉,这两个姑娘一路跟着自己,未曾想却要受到这等无妄之灾,就连没几个月大的小影子,不知何时也已经醒来了,这会儿正在春桃脚边发出“呜呜”的声音,想是也感受到了屋里的紧张氛围。 楼下的烟味似乎越来越浓了... /74/74711/22858494.html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不胜防(下) 不行,一定要活下去,活到沈复回来! 黑暗中来不及多想自己为何这么想,但想到沈复,周衡只觉心里生出了一股巨大的勇气,于是咬着嘴唇抑制住自己的颤抖,尽量以比较镇定的声音快速地吩咐两位姑娘: “不要怕,咱们只要悄悄逃出这栋楼,那就不会被他们怎么样,府里有巡逻的人,等到看到火光,很快就可以赶来,咱们只要保证这段时间不被他们发现就行!” “他们人不多,又以为咱们这会儿还睡着,不会太提防,等下咱们悄悄从一楼后窗翻出去,春桃,你不是说那个狗洞的墙皮可以抠下来吗,咱们就去那里!” 也不是没想过赶紧跑到院墙大门那边,但拍门叫醒那守门婆子需要时间,也会闹出动静,而且万一那婆子已经被收买,死活不开门,那就绝对是死路一条了。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刚好临睡前听春桃随口讲了狗洞的事。 春桃听了,颤抖着咬着嘴唇点点头对此确定,又把小影子给抱了起来低声跟它说了句:“乖,等下不要叫!” “好,那咱们就赶紧出发!”周衡抓紧时间朝房间里扫了一遍,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带走的,外间书桌前挂的那幅画很喜欢,可惜了,不过大不了以后再找人画一幅便是,对了,那些银票和谢氏给的首饰可不能丢,便过去梳妆台上把首饰盒子给拿过来抱在怀里:“等下春桃先,我第二,春雨辛苦你,你有功夫,你来断后!” 春雨点点头,简短地答了声:“好!”一边拿了桌上的三个茶杯盖,说到时用来抠墙皮。 受此启发,周衡想起以前在学校里消防演习学到的知识,便又吩咐两人: “拿出你们的帕子在茶水里浸湿,折叠一下捂住嘴,春桃,给小影子嘴上也系一块,然后弯腰低头走!” 就这么会儿说话的功夫,烟味已经变得浓烈呛人,好在三人一狗嘴里都捂着湿透的帕子很快到了楼下,又好在外头点火的人确实不多,这会儿又还在门口全力以赴想让刚烧起来的火更旺些,而且天上大雨如注伴着隆隆雷声,三个姑娘悄悄打开后窗翻出去的动静被及时掩盖了。 老天爷,多谢你,周衡在心中默默念一句,上次大难不死,这次也请助我们成功逃出生天吧! 柳风阁建在上云池畔,离围墙还有一点距离,又本是王府游玩景致之地,房前屋后都是高大的树木,底下也种了些低矮的灌木丛,于是借着雷雨,三个浑身湿透的姑娘猫着腰成功地往前走了一长段路,小影子被春桃紧紧地抱在怀里,也很运气地一声没叫。 可惜一来春桃所说的那个废弃狗洞有点远,二来大黑天的又下着雨,春桃自己又害怕得不行,是以眼看都走了一会儿了,周衡问她到了没有,春桃摇摇头惊慌地表示自己记不清了。 也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乍然碰到杀人放火这等话本子里面才有的事,现在又黑咕隆咚的,雨下得眼睛都快睁不开,哪里还能说得清那狗洞在哪里。 “不要紧张,好好想想!”后面的春雨虽然话这么说,听着却已经急了,回头看了下,柳风阁的火已经烧起来了,大门口的火光映照出那几个纵火之人的身形,他们似乎已经不耐烦了,有人一脚踹破了大门,之后一楼里面很快就亮起了火光,看来是冲进去了。 火光熊熊,柳风阁周围也都亮堂了几分。 周衡心里也急得要死,但还是努力忍着没有催,越催越乱呐,好在之后刚好一个闪电,前头不远处看到了一株美人蕉,“表小姐,是那里!”春桃顿时兴奋地指着前头喊出了声,而小影子则在这时同样叫了一声,挣脱了她的怀抱,往那狗洞处跑去了。 “快!”周衡赶紧低声喊了句,三人顾不得已经紧紧贴在腿上的裙子,撒腿往那美人蕉的地方跑去。 可惜也不知是狗叫声被听到了,还是那两个冲进楼里的人发现她们已经逃了,柳风阁那边这时也传来了动静,听着像是在骂人,之后便有人影分别往两边的灌木丛里慢慢搜索。 好在如今狗洞算是找到了,往她们这边来的人也只有一个,来不及多说,三人心跳如鼓,一人拿着一片茶杯盖开始用力抠墙皮,小影子已经钻过去了,这会儿在那边一直叫。 “别叫了,小影子!”春桃吓得拿不住那杯盖,好在两边的两个大姑娘都在颤抖着埋头用力抠,那墙皮确实已经老旧,天又在下雨,更是不经扣,转眼就挖出了一个大洞,春雨试了下,头是可以伸过去了。 可是那往她们这边搜索的人似乎也已经听到了,正有人往她们这边大踏步地过来。 不行,来不及了,有三个人,而且我们俩的体型更大,不一定过得去!周衡咬着牙一边继续挖,一边对头碰头挨在一起的两人低声说道: “你们俩听好了,一切听我的,首先,这件事是冲着我来的,等下无论碰到谁,都说我叫春茶,是个新来的丫鬟,除非王爷来,记住了!” “等下春桃应该能过去,出去后你就赶紧去找沈嬷嬷,别管我们,路上也不要喊,万一那边也有他们的人!” “春雨,你会功夫,应该自己能翻墙出去,我的盒子你先保管着,翻过去后就赶紧去找晨风,让他天亮后就赶紧派人出城去通知王爷!” “那你呢?”春雨手里不停,人却急得哭了,翻过墙后不是就应该大喊大叫引来巡夜的侍卫并借此吓退纵火之人么?而且表小姐要春桃和自己分开走,那她自己呢? “听我说,春雨!”天可怜见,这时候刚好一大块墙皮被抠得掉了下来,周衡觉得差不多了,便一边把两人中间的春桃用力往洞里推,一边叮嘱春雨:“你们不用担心我,我一定会没事的,相信我,别哭!” “我怕外头还有人,我有办法逃命,你们不用担心,是...王爷之前告诉我的秘密地方,但只能容一个人。所以你们俩听好了,无论见到谁,除非是王爷来了,否则一定不要向他们透露我到哪里去了,就说慌慌张张跑散了!听到没有?!” 后面的人已经越来越近,好在春桃毕竟还是未发育的小姑娘,身材瘦小,齐心协力之下,最终被两人努力推出了狗洞,只是出去之后在另一头伸手过来哀哀地哭着不肯走,小影子也在一直叫。 “听话,赶紧悄悄去找沈嬷嬷!”周衡打了下她的手,那手抖了一下,最终缩了回去,之后小影子的声音也没有了。 周衡回头看了下,那追来的人似是迟疑了下,而墙外头似乎也想起了一阵敲锣声,行,事情兴许有了转机。 “好,春雨,接下来看你的了!”周衡抓紧时间把地上的盒子捡起来交给她:“实在不行,把这盒子丢了也行,先保住你自己的性命!” “表小姐,真的有...秘密地方吗?”春雨似有所觉,拉着周衡的手不肯放。 “傻姑娘,来不及了,放心,我肯定不会死的,你要相信你家王爷,赶紧走!”周衡率先放了手,往后看了看,猫着腰往水边跑去。 春雨也往后看了一下,最终咬着嘴唇抱着盒子消失在雨幕中。 nnd,让你们见识下本姑娘的游泳技术!周衡下了水,先往水中游了些距离,之后开始往水榭那边游。 柳风阁这时候已经火光熊熊,但院墙外的动静也越来越大,想来是府里的人已经发现了火情,那本来站着迟疑的人这时候已经回去了,另外一边的人也回来了,周衡往柳风阁近处游了些,数了下是总共三人,远远看到那三人聚在一起似乎是商量了下,之后便做了个让她觉得很是震惊的动作— 下到了上云池里。 这个动作吓得周衡赶紧往远处又游了些距离,好在那三人在水中很快就停住了,而且因为一直面对着熊熊燃烧的柳风阁,并没有注意到,也是压根儿就没有想到,在他们身后有些距离的水里,还有另一个人。 饶是如此,周衡也是只露出了两只眼睛在水面,好在这上云池里长了些水草,间或又有几株单独的荷叶,就算闪电中被人偶尔瞥见她露出的半个头,也绝想不到是有人躲在水里。 之后很快,院门打开,府里的侍卫小厮婆子们手里拿着各种盛水的容器冲了进来,周衡看着,那三个纵火之人这会儿已经无声无息地游到了水榭那边的荷花丛里一动不动地待着,便也往他们身后游了游。 再之后,周衡远远看着,春桃跟在沈嬷嬷后面跌跌撞撞地进来了,沈嬷嬷似是要冲进楼里去,被周围的人给拼命拉住了,这会儿整个楼已经烧透,顶上的房梁开始往下掉,进去不是被砸死就是被烧死,府里的人都已经停止了扑救,眼睁睁看着它烧。 距离比较远,雨声又大,不仅打得周衡脸疼,也听不清救火的人在说什么,之后过了会儿,忽然又有一人狂奔而来跟沈嬷嬷不知说了些什么。 结果很快,那些救火的人便都纷纷重新拿起水桶等物跑着离开了。沈嬷嬷看着似是迟疑了下,站在雨中朝黑漆漆的周围看了会儿,之后便拉着明显不肯走似乎还在抹眼泪的春桃也走了,很快,整个上云池边只剩下了一座眼看要被烧塌的火中楼阁。 以及水里的四个人。 /74/74711/22858495.html 第一百二十九章 占有欲 沈嬷嬷这是在调虎离山、给自己留机会吧?春桃应该跟她讲了自己藏身于所谓沈复特意安排的秘密之处的事。 但沈嬷嬷肯定没有想到,那几个纵火之人居然胆子大到这会儿也还留在水里继续监视着,所以自己绝对不能现身。 雷声似在渐渐远去,闪电却依旧频繁,雨势倒是小了些,但打在脸上依旧又密又疼,周衡慢慢地游到了一片荷叶底下,盯着水榭那边的荷花丛看那三人动静。 之后过了会儿,大概是确定人都走光了,那三个人终于爬上了水榭边的亲水台,这会儿借着一个很大的闪电,周衡赫然发现,这三人竟然都是府里下人的穿着。 看来真是有备而来啊,周衡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倒不一定真是晚晴院那边派来的人,潜意识里,她还是觉得能如此胆大包天到直接在一个亲王家里放火烧人,应该还是只有三公主那变态才有胆量干出的好事,反正下人的穿着只要事先准备好就行,而且说不定是为了行事早点混进来。 可惜春雨她们这会儿都不在,要不然倒是可以让她们辨认下,这几个人是不是真的府里的人。不过算了,不管是真是假,反正总归不是善茬,得小心避着。 也因此,虽然之后看着那三人大摇大摆地上了岸走了,周衡也依旧谨慎地在水里待了好一会儿,一直待到雨已经慢慢小了,才小心翼翼地游到了水榭那边的荷花丛里。 躲在亲水台下想了想,特别是在欣喜地找到了被自己之前放在那里的两件鲨鱼皮水靠后,周衡决定今晚还是继续待在水里不上岸。 现在是半夜一片黑漆漆,自己也许可以趁着天色去找沈嬷嬷避难,而柳风阁反正已经烧得差不多了,暂时没人管,但天亮了之后呢?所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管是三公主还是晚晴院,定然还会派人过来查看,之后便是全府搜查。 沈嬷嬷就算掌着内院,说白了也只是个代为掌管的王府下人,别说三公主了,就是晚晴院的侍妾,也算她半个正经主子吧?没听上次那厨房的潘大娘都说要紧着晚晴院的姑娘们么?那时就算自己已经成功找到了沈嬷嬷,就能躲过她们的追捕么? 对三公主来说,弄死自己就跟捏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分别,对晚晴院来说,一个侍妾虽然地位低微,好歹也能直接碾压一个普通的丫鬟,无论哪一种情况,在沈复及时赶回来之前,自己搞不好都死翘翘了。 而且现在上岸摸黑去找沈嬷嬷其实也有风险,自己对王府布局并不熟悉,到时搞不好还没找到沈嬷嬷就被别人撞到了,毕竟王府里刚着过火,守卫肯定是加强了,那被人撞到了会怎样呢?一个陌生的号称叫春茶的丫鬟? 最好的情况是被春雨她们提前找到,其次是被府里其他下人撞见,而更糟糕的结果是万一撞见个别曾经见过周家小姐的人,那万一日后透露个只言片语出去,岂不是连累了沈复犯下欺君大罪? 更何况最后的结果也无非都是随后找到沈嬷嬷,但天亮之后沈嬷嬷能不能护得住自己就不好说了。 所以思来想去,别说今晚了,在没见到沈复本人出现之前,自己都不惜继续躲在这水里,反正三公主也好,晚晴院的侍妾也好,定然谁也想不到,自己不但会水,而且还能咬牙坚持躲在水里。 这时候,周衡无比深刻地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自己唯一能信任的,也是唯一能指望的,只有沈复一个人。 春雨这会儿应该已经跟晨风都说了吧?那晨风定然明日一早就派人去行宫通知沈复了,春雨不是说了么,如果快马加鞭,半天功夫也就赶到了,那样的话,一去一回,兴许明天傍晚沈复就回来了。 沈复听到消息一定会尽快赶回来的,这一点周衡毫不怀疑。 那就再坚持一天吧,只要能活着等到沈复回来就可以了! 暗自给自己鼓了鼓劲,这会儿觉得在水里越来越冷,冷得牙齿都开始上下打颤,于是在偷偷游到水边捡了块石头朝水里扔了下、确定四周黑乎乎的没什么反应后,周衡悄悄带着包着水靠的油布包爬上了亲水台。 之后进了水榭,哆哆嗦嗦地把身上的衣裙给扒了下来,用柜子里的干净帕子给迅速擦干了身体,然后穿上了那身本想在沈复面前一展身手用的鲨鱼皮水靠。 水靠很紧身,这一穿,顿觉身上暖了过来,想了想,周衡干脆把沈复那件大的鲨鱼皮水靠也给穿在了外头,既然要在水里待一整天,保持身体温度是最重要的,而且如今也不用游泳,等到天亮了更是得一直躲在荷叶丛里,沉重就沉重一点吧。 贺叔办事得力,那鲨鱼皮水靠既然得从沿海买回来,想来也是稀罕之物,其实穿在身上并不算重,等到下了水加了浮力,应该更是觉得没什么,下水之前,周衡把换下来的衣裙和帕子给一股脑地包进了油布包里打算等下再重新放到亲水台底下,之后自己则是坐在离柳风阁远一些的那侧亲水台上靠着柱子闭目休息了会儿,顺便把原先湿透的头发也给放了下来想让它吹干。 雨已经基本停了,只剩了点零星小雨,有些微风,还挺凉快,穿着两层水靠的身体开始觉得有点热,不过也还受得住,雷电声则渐行渐远终至不可闻了,四下里都安静了下来,周衡侧耳倾听了下,倒是围墙外头听着隐约有人声似是又有人来,为此又赶紧挽了半干的头发下水躲在了亲水台下。 好在最后发现过来的竟是提着灯笼的晨风和春雨,周衡看得心头一喜,正想上岸跟他们打声招呼,想到自己身上这等怪异的穿着,又不禁犹豫了下。 沈复之前不是说过,水靠也罢,游泳也罢,不是都得夫妻之间亲密之人才能相互给看么,晨风跟自己没那么熟不说,就算他见了不惊讶,关键是到时又该如何安置自己呢?那不是又回到了刚才自己想到的那个无果的结果? 想到此,周衡便决定还是在水里待着。 而就在这么犹豫间,周衡惊讶地发现,园子外头又来了一群人,沈嬷嬷和春桃也在里面,灯笼光暗淡,远远看着,打头的似乎是个女的,感觉应该挺年轻,沈嬷嬷跟在她后面,看着对她挺恭敬的样子。 难道是三公主那贱人?果然又是她干的! 周衡心里愤恨,便努力睁大双眼想要看得真切,可惜距离有些远,灯笼光又暗淡,到了还在冒着烟的柳风阁前,那人更是被周围人给团团围住了,自己待在水里,压根儿连人都看不见了。 md,你这变态迟早不得好死!周衡在水里恨恨地骂了句,与此同时心里也是对这位三公主感到不寒而栗,没想到她竟然能查到靖王府来、而且还会再次痛快利落地想要对自己斩草除根,想到此也是在水里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唉,沈复啊,你快回来吧,还有啊,那马首玉雕,你到底在哪里啊,赶紧出现在我的眼前把我送回安全的21世纪吧! 望着远处柳风阁废墟前的一堆人,周衡无力地在水中吐出了一串泡泡,打算开始耐着性子等他们走。 未曾想,没过多久,那些人忽然散开,然后周衡就眼睁睁地看着那女的往自己这边来,顿时吓得汗毛倒竖,赶紧迅速游到了荷花从里。 难道是被发现了?周衡再次觉得心跳如鼓,该不会是自己刚才在水榭里换衣服时被不知藏在何处的人给看到了吧?如果他们现在要动手杀自己,春雨和晨风会不会帮着阻止一下? 就这么很是煎熬地看着一行人进到了水榭并且坐了下来,饶是握着水里荷叶茎杆的手在微微颤抖,周衡依旧控制不住内心的好奇悄悄掀起了头上荷叶的一角,试图想要看清三公主到底长什么样子,死也要死得明白啊。 先传来的是沈嬷嬷诚惶诚恐的声音,借着不算明亮的灯笼光,见她弯腰低着头: “公主恕罪,这水榭实在过于简陋,刚下过雨,石凳也有些凉,您还是稍坐片刻就好,奴婢刚才已经派人去侯府跟郡主禀报了,想来这会儿也快到了!” 之后是一个年轻姑娘的声音,听着很清脆,语气却透着一股慵懒和不容置疑,可惜被两个侍卫模样的人给挡住了: “你这老婆子,王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虽说这是天灾,好好的一个阁楼,还是在水边,还有一个什么晚晴院,就这么都被烧没了,要不是本宫带着人及时过来,手忙脚乱的,还不知会不会连累到别处呢,而且还死了人,你呀,还是先想想回头怎么跟怡姐姐和阿复交代吧!” 啥?荷叶底下的周衡惊得瞪大了双眼,不是吧,晚晴院也给烧没了?还死了人?意思是沈复的那两个侍妾也都死了么? 妈呀,这三公主的占有欲也太强了吧?沈复这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被这么个变态给看上了啊!周衡在水里再次打了个寒颤。 /74/74711/22858496.html 第一百三十章 三公主 水里的周衡吓得打寒颤,水榭里的沈嬷嬷则是在内心很是无语:天灾?难不成老天爷打雷还特意选地方么?哪有这么巧的事,偌大的一个京城,偏偏就选了柳风阁和晚晴院这两个靖王府的地方? 不过无语归无语,毕竟是自己救灾不力,所以到时如何跟郡主和王爷交代,沈嬷嬷确实一点底都没有,听了三公主的话,顿时腰更弯了,声音也更诚惶诚恐了: “是,奴婢到时自当跟王爷和郡主请罪,只是还请公主恕罪,此处确实不宜久待,回头郡主到了,定要怪责奴婢好歹也是王府的老婆子了也还不知道待客之道—” 那三公主的声音也随之响起,很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罢了,本宫也不为难你,到时怡姐姐过来,本宫自会跟她说明,唉,说起来,这上云池还是本宫小时候才过来玩过几次,一晃这么多年了,可惜如今天黑下雨看不真切,想来景色还是不错的,还是明日等阿复回来了再来看两眼吧!” 一边说一边就站了起来作势要往水榭外头看,两个侍卫便赶紧让到了旁边,于是外面荷叶下的周衡,只见灯笼光一闪,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看到了三公主的庐山真面目。 只见灯火下一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姑娘,一身利落的劲装,看着像是大红色的,头上则是简单的发饰,高瘦身形,目测跟旁边的侍卫也差不了多少,负手站到了亲水台上,脸因为背着光看得不真切。 周衡有些落空的失望,本以为贵为公主,对方应该是一身电视剧里那种宫装打扮,结果穿得还挺简单,而且这会儿也没法看清她的长相,沈复不是说她英姿飒爽么? “公主仔细脚下,”后面的沈嬷嬷则赶紧跟了过来:“刚下过雨,这木头台子上湿滑得很。” 三公主没理她,又摆摆手示意她身边的两个侍卫退下,之后负手仰天看了下,然后低头看向前面的荷花丛说了句:“不错啊,这些荷花养得比太液池里的好!” 话音刚落,手一伸,忽然指向了周衡躲藏的方向:“那里!”另一只手则手掌摊开向上伸向了后面,旁边的侍卫迅速给她递上了一盏灯笼。 三公主头也不回地接了过去,然后把那灯笼举过了头往荷花丛里探头细看,一副很是认真似有所发现的样子。 荷叶下本来还打算想要看清她长相的周衡顿时吓得整个人都僵掉了,这会儿又不能赶紧游走,只得低着头手里握着那支荷花茎秆努力不让自己因为颤抖而发出任何动静。 好在这会儿还有些微雨,水榭檐头也间或往下滴水,伴着墙外头的隐约人声,倒也不算太安静。 只是因为一动不敢动,周衡只觉这一刻简直有千年万年长,索性没过多久,很快又听到耳旁传来了三公主的声音:“看到没有?那里有支莲蓬!” 周衡顿时无声地舒了口气,与此同时另一侧的荷叶丛里忽然“扑啦啦”飞起了一只水鸟,又成功地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只听得沈嬷嬷恭敬的声音:“等明日天明,奴婢便让人摘了那莲蓬送到二殿下府上。” 三公主一声轻笑: “好啊,那本宫就尝尝这上云池里的莲蓬,看跟太液池里的味道哪个好!” 这话沈嬷嬷不知该如何接,饶是现在雨后夜风习习,背上也是湿了,加上之前忙乱了很久,毕竟年岁不饶人,又碰上这等祸事,自己早就头痛眼花,已是在勉力支撑,只盼着郡主赶紧到,好接了眼前这尊大佛。 谁能想到,这打雷下雨的,竟然有人趁乱想要放火烧死表小姐,春桃哭哭啼啼浑身湿透跑来跟自己说有人趁着这雷雨夜对柳风阁下手时,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 等到亲眼看到柳风阁的惨状,倒是在心里暗自觉得庆幸,毕竟这柳风阁独立在水边,就算都烧塌了,也并没有殃及王府其它建筑,而且最最运气的是,柳风阁里的三个姑娘特别是表小姐,据说都毫发无伤。 于是想到春桃在自己耳朵边说的表小姐说的那些话,沈嬷嬷还装模作样地对着已经烧透了的柳风阁痛心地喊了几声“春茶”,希望落在有心之人的耳朵里,以为事情已经得逞,反正都烧成这样了,你要说尸骨无存也不是不可以。 谁知正指挥人善后,却有侍卫跑过来禀报,说是三公主带着人冲进府里了,说三公主晚上刚好住在后头二皇子府里,府里有人见到闪电击中了靖王府某处地方,眼看都烧起来了,事急从权,知道沈复如今去了行宫,王府里也没个正经主子,便带着人赶紧过来救火。 这话让人挑不出丝毫错,三公主又是这等身份,沈嬷嬷虽然有心想要在上云池畔多待会儿找找周衡,这会儿也只得带着人先去迎接三公主了,反正柳风阁也已经救无可救,而且把人都带走了,万一表小姐要从那藏身之处出来,也不会被人看见。 等沈嬷嬷出了园子抬头一看,顿时吓得心脏都差点停止了跳动— 府里竟然又有一处着火了,看着还似乎是晚晴院方向! 看来三公主的人看到的并不是柳风阁着火,晚晴院离二皇子府更近,简直就是一街之隔,看见的火光定然是那里发出的! 沈嬷嬷虽说代为掌管内院多年,但往日里上头都有王爷在,做主的也都是些内院日常小事,哪里经过这种大事,仓促间也只来得及派人赶紧拿了靖王府的帖子出门去威远侯府找沈怡报信,又盼着水龙局的人赶紧过来,等她带人赶到晚晴院,一身劲装的三公主却已经在那里了,正镇定地在一把大伞下指挥着人救火。 沈嬷嬷上前鼓起勇气问三公主怎么进的府,说实话,接二连三的着火虽然让王府乱成了一团,但三公主如此不请自来,总是让人觉得有些不妥。 好在三公主虽然不想跟一个王府的内院嬷嬷打交道,这会儿倒也耐着性子跟她解释了一番,说是之前受二皇子托付,他那府邸搬进去没多久,有些地方之前康王府时期年久失修的还没来得及修整,听说今晚有雷雨,便出宫来帮着看看,这一晚上的也都让人四处查看着。 谁知他那府里倒是没什么事,偏偏有人看到一街之隔的靖王府里隐隐有火光,知道沈复随驾去了行宫,府里也没个主事的人,便赶紧过来帮忙。 这话刚才沈嬷嬷已经从王府侍卫那里听了一遍,再次听到三公主亲口说,她一个做下人的还能怎么办,只能千恩万谢并眼睁睁看着三公主的人越俎代庖帮着指挥救火。 看得出三公主的人还都挺有经验,忙而不乱帮了大忙,沈嬷嬷由衷赞了几句,可惜来的还是迟了点儿,里头的人,两个侍妾外加伺候她们的两个丫鬟,都没有救出来。 为此三公主也表示遗憾,指着她带来的人说道:“本宫手下这十五人,可是皇兄亲自让人给精挑细选出来的,勇猛不输虎贲卫,只是水火无情,来得晚了些!” 沈嬷嬷心细,一边听一边暗自数了下,去掉二皇子府上的管家和一个带路的小厮,还真是刚好十五人,这大半夜府里乱纷纷的,虽说府里并没有女眷,毕竟是外头进来的人,人数上可不能出了差池。 之后晚晴院那边成了一摊废墟,好在雨势渐渐小了,沈嬷嬷一边盼着沈怡早点过来,一边盼着三公主赶紧走人,她一个王府嬷嬷,之前还可说是因为救火,有些失礼之处说得过去,这会儿要她招待一个公主,府里还在忙乱,天也依旧下着雨,四处都黑咕隆咚的,唉,真是让人头痛得很! 偏偏沈怡一时半会儿地没过来,三公主呢灭完火也没想走,说听说还有一处地方也着了火,自己顺脚再去看看,回头也好对沈复有所交代,于是乎,留了十五人中大半人手在晚晴院依旧帮忙清理,一边带了几个人往上云池边走,便出现了让周衡心惊肉跳的那一幕。 沈嬷嬷倒是有心想要让人直接摘了三公主手指指的那支莲蓬,但府里没有会水的人,再说了,作为一个资深嬷嬷她始终牢记,入口之物需谨慎,尤其是呈送给三公主这等尊贵人物的,刚打过雷下过雨,还是等郡主来了再说吧,若是到时郡主不同意,或者三公主自己也不再说起,那最好。 果然,等后来沈怡赶到,两人说了会儿话,三公主便起身告辞要回二皇子府,在沈嬷嬷赔笑着说回头摘几支莲蓬送去时,也只是摆摆手说还是先协助郡主把王府事情办好要紧。 送走了三公主,迅速沉下脸来的沈怡也没继续问这个莲蓬话题,开口就问周衡:“柳风阁那边的人确定都无恙?” 沈嬷嬷心知她问的是表小姐,便低声上前把春桃的话跟她说了,又让人去找春雨,自己则赶紧请罪:“郡主恕罪,老奴无能,刚才一团乱,没能好好守住府门—” “罢了,”沈怡的话听着不辨喜怒,听到报信急着赶来的她也是一身骑服,据说是亲自骑马赶来的:“谁能想到她今晚刚好住在后面府里,公主殿下要来,为的还是帮咱们救火,你一个嬷嬷,还能拦住不成?” 话虽这么说,之后也是又低声问了句:“她都带了多少人来?可瞧仔细了?身上可带了兵器?” 这话问得低头有些垂头丧气的沈嬷嬷精神一振:“回郡主,三公主说带了皇上给她的那支十五人的侍卫,奴婢数了好几遍,确实是十五人,外加二皇子府上的管家和一个小厮,手里都只提了水桶,并无别的。” 沈怡对此便不再多说什么,心中有疑问也暂且压下,中间晨风和春雨匆匆来见,说第二天一早城门一开就让人快马加鞭去行宫通知王爷,表小姐则确实亲口说会藏在王爷给事先准备的一个秘密地方,一直紧绷着的脸上便难得地露了一丝笑容,说了句: “也亏得他上心!” /74/74711/22858497.html 第一百三十一章 等待中 之后眼看着也已经快丑时末了,沈怡便去了原先未出阁时居住的院子歇了会儿,这些年院子一直留着,虽然因为威远侯府不省事的老小们,婚后从未在此过夜,但逢年过节的要过府来,也还是用得着,是以一应日常生活用品都是现成的,沈嬷嬷在这些小事情上向来用心。 半夜被拍门叫醒,沈怡震惊担心之余更是让人安置好了小儿子便赶紧冒雨前来,一番折腾下来这会儿早就清醒了,夏日里天亮得早,再过个把时辰就得出去查看府里情况特别是柳风阁那边,便也没想再睡,让人泡了壶浓茶,自己则倚靠在床头,打算把事情经过给好好理一理、细想下这雷雨夜发生在靖王府的蹊跷事。 跟沈嬷嬷想法一样,要说是天灾,老天爷也太赏脸了点儿,偌大一个京城,别处都安然无恙,偏偏靖王府连着两处遭了雷,也幸亏阿复这几年都安安耽耽地在府里守孝,要不然等明日雨歇四处传开,还不知被有心人传成啥样呢? 所以这件事,加上后来从沈嬷嬷和春雨等人嘴里得知的柳风阁被人纵火之事,虽说如今衡表妹还未出现,这事已经八九不离十了,哪里是什么天灾,其实就是人祸!要不然阿复也不会事先就给她找好了藏身之处,定然是有所察觉防备着。 想到此,沈怡不禁又想到了三公主这个绝对想不到会在靖王府里看到的人物,细细想了想,不知怎的,就想到了以前弟弟对自己所说的那番惊人之语。 那时阿复虽然有些含糊其辞,但也明确跟自己说了,当初衡表妹在柳湖是遭人暗算,那船上的贼人多半还是冲着靖王府而来,那么昨晚这一场大火,不,两场大火,会不会又是对方故意趁他不在下的手呢? 可是既然说是冲着靖王府而来,为何两次都牵连到了衡表妹呢?就算她跟阿复多年前就被赐婚,毕竟还未正式过门…难道,是不想让她进沈家的门? 这样的话,当初衡表妹在柳湖遭人暗算后却坚持逃到王府避难这一点就说得通了,如今阿复特意为她准备了藏身之处更是,他们俩其实早就知道这一点,要不然之后阿复也不会一直让会功夫的春雨跟着衡表妹,这次柳风阁着火,要不是有春雨在,后面的情形也不好说。 不过听春雨说完整个事情经过的沈怡,饶是打小就跟着父亲去过军营、自己也会骑射,对这位不算很熟悉的堂姨母家的表妹也是再次心生佩服,没想到确实烈火验真金,这位衡表妹真是个果断刚毅的勇敢姑娘,相比她那几个不成器的纨绔哥哥们,也算是周家这歹竹上出了棵好笋了。 想到此,沈怡不禁微微一笑,看来这位未来的弟媳妇能担大任呢,怪不得阿复如此上心,之前去行宫前还特意来自己府上郑重托付。 又有些唏嘘,世事无常,峰回路转,谁能想到,当初被他颇有些嫌弃的姑娘,转眼就成了他心上的人,至于刚才不期而遇的那位三公主…沈怡神色一凛,嘴里喝了几口浓茶,哼,听刚才三公主那口气,等阿复回来了她还要过来,倒是要想想到时该如何给他提个醒。 不过嘛,又或者…阿复他早就对这位三公主心中有数了吧? 沈怡并非沈嬷嬷,她是靖王府嫡长女,打小就跟着父母进宫,宫中规制如何,自是一清二楚,三公主说是受二皇子这位大侄儿所托,雷雨夜住到他府上帮着照看,这事确实让人相信,但三公主并非娇弱贵女,还多以自己骑射过人为傲,皇上为她挑选的那十五个侍卫多是沦为摆设,平日里出宫也就是带着两三个侍卫罢了,何以这次大阵仗地带着足足十五个侍卫?又不是出远门,无非就是到离宫里不过一盏茶功夫的二皇子府上,那府上还有的是人。 想到春雨所说那几个纵火之人,沈怡心中一动,决定等天亮后自己再亲自找人确认下三公主带来人手的数目。 想完了这些事,便又开始想那位衡表妹的情况,问了下春雨,一问三不知,看来是个极为隐秘的所在,只是这王府上下,不说每一寸地方,自己毕竟在此住了整整十八年,尤其是那上云池畔,还真不知,竟然有可藏身之处,难不成是阿复他后来特意打造的? 想着想着,许是心里放松,不知不觉的,沈怡就倚靠在床头给睡着了… 相比之下,躲在荷花丛下的周衡就没那么舒服了,三公主那个祸害倒是走了,但随后整个上云池畔便陷入了沉沉黑暗,不像现代被光污染的城市的天空,哪怕夜晚也总是有一丝光亮,这古代的夜晚可是扎扎实实的黑,加上自己又是在水里,饶是身上穿着两层水靠挺热的,周衡也觉得心中有丝寒意。 偏偏时不时的,要么是有一丝微风拂动了水边的杨柳枝发出了簌簌声响,要么就是水榭檐头的雨滴滴落到底下亲水台上发出的一声响,甚至就在周衡握着荷花茎秆迷迷糊糊打瞌睡时,水里忽然与自己擦身而过的一条鱼,也让她吓得浑身一哆嗦。 在快要坚持不住时,周衡曾经打算爬上亲水台躺在那上面打个盹,可谁知道这园子里还有没有三公主留下的耳目呢?而且就算没有,万一自己睡过了头一觉睡到天亮被人发现怎么办?还是忍一忍吧! 于是继续握着荷花茎秆坚持,为了让自己放松,周衡在被惊醒时还自我催眠般地开始试着畅想他日回到21世纪的美好生活,想着想着不禁落了泪,唉,还不如想着沈复早点回来救自己来得实在。 于是到后来便开始想沈复,从当日初次在那假山亭子里低头看到他那时想起,一直想到沈复出发去行宫之前来告别的那次,想来想去,人困得不行又惊惧过度,周衡的思路便有些恍惚,到后来,便有些想入非非。 管它呢,我都这样了,就不许我自己yy一番苦中作乐么?周衡如此安慰自己,本就是谈过恋爱、看过小黄片的人,这会儿为了对抗四周浓墨般化不开的黑暗与恐惧,便有意放纵自我开始异想天开。 为此,便特意找了以前看过的一部大热仙侠剧,让自己和沈复代入了剧中男女主的身份,有模有样地在脑海里杜撰了起来。 还别说,沈复在自己眼里本就是高富帅,别的不说,外貌绝对跟那男主演员很是契合,而自己现在这皮囊么,其实也是当仁不让的白富美,刚好那仙侠剧里的女主也是如此背景,于是两人之间经历了无数此剧种该有的套路,什么一开始的误会啦,后来的英雄救美啦,再后来的真心表白啦,不一而足,两人毕竟是有过一些亲密接触的,这些情节便不再算是单纯的幻想,也让周衡自己在脑海里“看”得津津有味,顿觉周围的黑暗都没有那么让人害怕了。 也幸亏有这么一招,等到天色终于有些微的发白,周衡才如释重负又有些恋恋不舍地让这部真正脑洞大开的yy剧划上了圆满的大结局— 两人幸福地结婚生子。 之后困意浓浓,这次周衡决定让自己休息一下保存体力,沈复最快也要到下午才能到吧?那还有好久呢。 于是摸索到了亲水台下一处可以踏脚站定的地方,又找了两片荷叶盖住脸,开始无声无息地打起盹来… 这样的打盹并没持续多久,很快就惊醒了过来,却是沈怡带着春雨跟晨风两人在清晨时又到柳风阁看了看,三人还站在水榭里驻足对着荷花丛站了会儿。 为此周衡差点忍不住想要现身,只是咬着嘴唇想了想,终是觉得沈怡毕竟已不是靖王府的人,兴许只是过府来看一看,等她走了,万一三公主又过来了呢? 还是见到沈复再出来吧,只有沈复来了才能让自己觉得安心。 于是最终还是咬牙依旧在亲水台下躲着,之后那三人也只是随意说了些话便走了,园子之后许是被锁了起来,再无人来。 天渐渐亮了起来,却也没多亮,看来是个阴天,只是毕竟是夏日里,周衡觉得身上穿着两件水靠热得有些受不住,但水靠本就贴身自己这会儿又在水里穿脱不方便,只得极力忍耐着。 肚子也开始咕咕叫,好在荷花丛里已经结了些莲蓬,周衡记着昨晚被三公主手指过的那一株,特意避开了它,另摘了两支莲蓬吃了,一开始还好,等到了中午,却觉得饿得厉害,为此一度还考虑过捉鱼,不过鱼儿们太过灵活,捉鱼动静太大,最后还是决定放弃了。 如此,白天的时间便显得越来越漫长,越来越难熬,中间下了些雨,时大时小,时下时停,看着眼前的荷花丛和远处阴沉沉的天空,周衡开始疯狂地想念起沈复来,等到了午后,眼看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到后来,恍惚间,觉得天色都有点暗下来了,顿觉有些不妙: 难不成,沈复那边被三公主使了个什么法子给瞒住了? /74/74711/22858498.html 第一百三十二章 拦与挡(上) 要说如果沈复已经知道王府着火的事却被绊住了赶不回来,周衡觉得不太可能,去行宫不是说本就是去避暑的么,他好歹是个王爷,除非那边也同时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要不然自家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着都得让他赶回来。 所以唯一的一种可能,应该就是晨风虽然派人到了行宫,但却被提前给拦住了,沈复压根儿就不知情! 那谁能有心、又有力做到这一点呢? 答案只能是那天杀的三公主! 想到此,周衡气得把牙齿都咬得咯咯响:md,忍无可忍了,等我活过了今日、活着上了岸,定要找机会让你也尝尝我所受的苦! 不过,毕竟人家有权有势,要想把她也打昏到水里,或者直接扔到水里任她自生自灭,其实…也不太现实,饶是这会儿被气得、累得、饿得都有些神志不清了,周衡也不得不气馁地承认:要想对付一个身边总是有侍卫高手护驾而不是丫鬟嬷嬷们跟着的公主殿下,如此报复基本不太可能实现,一个不慎还可能殃及他人。 但要就此放过三公主,别说以后自己搞不好还要深受其害,就算顺利回到了21世纪,心里也不一定甘心,事不过三,这都第二次了啊,谁知道还有没有第三次! 于是在摘了一支荷花、恨恨地扯了花瓣努力吃下去填肚子后,周衡想出了个自认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报复计划: 实在不行,自己就用美人计把沈复给搞定,正式上位成为靖王妃,活活气死三公主! 反正周家那边乐观其成,小黄书就是证明,反正…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那马首玉雕,万一,要花个十年八年的呢? 虽然那时候原身的年纪搁21世纪也就是自己的年纪,顶多算个轻熟女,但在这个世界,那可就是妥妥的老姑娘了,如果到时对三公主那边依旧一无所获,跟沈复这边则一无所成,别说周家到时会不会早就失望地弃了自己,靖王府里肯定是容不下了,那时就算沈复还没有再娶,也定然是侧妃侍妾一大堆了,自己在这府里算啥? 而且如果真的要拖个十年八年留在这里,周衡觉得,倒也不能说回去已经无望,但人生苦短,不能让自己单单耗在一件事情上,那就还是清醒一点、现实一点,让自己在这有限的时间里也过得好一点吧! 至于怎么个好过法...咬着嘴唇的周衡思来想去,总觉得这么一段时间有些尴尬,要说跟人成亲,自己总归是要回去的,那不是害了人家么? 但你要说自己一个人过,那...面对着不确定的未来,似乎也有点亏,大好的年华啊!更何况,这个世界也不一定容得下一个想要独自一人过的姑娘,而且自己也确实没有这样的想法。 于是便又想到了沈复。 这么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周衡对沈复自然是有好感的,高富帅不说,对自己也没的说,只不过之前自己一心一意想要早点回去,又觉得自己并非原来的周小姐。 如今一个人很是艰难地躲在荷叶底下,深觉天大地大,却只有沈复一人能救自己,心里的天平便慢慢地倒向了他。 加上理智又告诉自己,那马首玉雕也不见得能迅速找到,自己得做好在此久待的心理准备,那么,唯一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沈复及他背后的靖王府,毫无疑问是自己最好的归宿。 “归宿”这个大词一出现在脑海,要在以往,周衡自己都会被吓一跳的,但这会儿身体困顿外加心里绝望,便就这么顺利“通过了”。 甚而至于,一旦明确了今后一段时间的生活目标,周衡还给自己找了个更好的理由来支撑心里的想法: 就当许愿吧,如果沈复能在天黑之前赶到,那自己就放过他,如果天黑之前赶不到,哼,毕竟自己在这个世界所受的苦也算是受他连累,不管是什么原因,那就正式施行美人计! 周家小姐长得这么美,定能把沈复给迷得神魂颠倒、把三公主给气得神志不清,然后自己顺利找到马首玉雕功成身退,如此,周家得利,归来的周家小姐得偿所愿,沈复么也算没有什么损失,大不了以后再纳两个他喜欢的侧妃好了,只有三公主,嘿嘿,堂堂公主自然是不可能给人当妾的,那就只能在旁边气得要死喽! 当然,美人计如何实行啥的,周衡还没想到那么深,心底则还是依旧盼着沈复能越早出现越好。 可惜也不知怎的,之后天又下起了雨,雨势还不小,天地间一片白茫茫,雨水混着泪水,周衡躲在亲水台子下,嘴里吃着一支莲蓬,只觉人生最狼狈、最艰难的时刻莫过于此了。 “沈复你怎么还没来呀,呜呜呜,你怎么这么讨厌啊...”本来就不喜欢吃莲子,这会儿更是觉得难以下咽,只得把这些情绪都一股脑地转嫁到刚才一直在想念的人身上。 哭累了,莲子吃完了,雨也总算是停了,天色复明,小心地把那已经被掏空的莲蓬给踩到脚下的淤泥里,再看看自己已经泡得发白起皱的双手,不禁又悲从中来,只是这会儿已经没什么力气,最后也只是抽抽噎噎地把自己给劝阻住了。 如此,等啊等,一个人也没有来,一丝风也没有,四周只有茫茫的水,外加早已无心欣赏的荷花,身上还又痒又热,可是水靠穿上容易脱下很难,何况谁知道岸上有没有人在暗中窥伺呢? 外头的手上的皮肤都这样了,水靠里的身体应该都泡烂了吧?上次在柳湖里也就半天,这次可是实打实的快一天一夜了啊! 要是皮肤溃烂了,那沈复定然也看不上自己,那自己该何去何从? 眼看暮色开始四合,周衡只觉眼前的视线都开始变得模糊,脑海里则开始想起了远在另一个时空的外婆: 外婆,我好想念你啊,我现在一定是在做梦吧?梦醒了就好,就能再见到你啦... 这么想着想着,人开始渐渐地往荷花丛里走,想要穿越它到外头去,只觉那尽头处便有慈爱的老人在笑着迎她。 去你的沈复!亲爱的外婆,我来啦! /74/74711/22858499.html 第一百三十三章 拦与挡(下) 好在就在快要走到荷花丛边时,远处响起了一阵狗叫声,把周衡的神志给拉回了一些:“小影子?!”顾不得去想会不会有人跟来,会不会有危险,赶紧转身朝水榭奋力走回去。 等她到了亲水台边,暮色中依稀可见,果然是这些天一直跟着自己在柳风阁生活的小黑狗,后面也没有人跟着。 双手摸着小狗柔软的身子,时不时还被它的小舌头舔着,周衡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一些。 一人一狗亲热了会儿,天便彻底黑了下来,但有了这么个可爱的小动物在身边做陪伴,周衡的精神反倒变好了,为此还一边仰头给小影子喂着莲子一边跟它低声吐槽: “小影子,你是从那狗洞里管自己进来的吗?春桃为什么没跟你一起进来呀?你看,你都知道来救我,虽然你也救不了我,可是你尽力了呀,哼,没心肝的沈复,你不是堂堂靖王爷么,怎么连自己府里着火了都回不来?没本事!唾弃你!” 絮絮叨叨说了会儿话,小黑狗便趴在亲水台子上享受着周衡的抚摸给睡着了。 “唉,你个没心肝的,再听我说说话嘛!”周衡叹一口气,拿了片荷叶盖在小影子身上,自己则茫然地看着头顶天空喃喃自语般地唠叨着:“沈复啊,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你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 被一直念叨名字的沈复,这会儿其实已经在府里了,正在不断地捂着嘴打喷嚏,旁边的沈怡见了,赶紧让丫鬟去催一下厨房:“就让熬碗姜汤过来,怎么还没好?” 又让旁边的暮云再去拿件外袍来:“定然是一直冒雨赶路进了寒气了,唉,你也是,反正事情都发生了,行宫那边既然雨下得那么大,缓一缓再回来好了,府里有我呢!” 沈复一边扬手阻止了暮云去拿衣服,一边低声跟沈怡表示:“长姐,既然我回来了,你还是回去吧,阿华要是找不到你,肯定饭都不好好吃。” 这话把沈怡给说笑了:“你还惦记着他!小孩子家家的,饿了自然就知道吃了,丫鬟婆子一大堆,我再晚点回去也是一样的!” 一边说一边看了下坐在一旁微笑着喝茶的三公主:“倒是三公主,您昨晚辛苦了,今儿又特意过来,如今阿复已经回来了,水龙局的人也在这里,等过两天把事情都理好了,咱们再到宫里跟您和太后娘娘好好道谢!” “怡姐姐你太客气了,”三公主放下茶盏,这会儿身上穿了件鹅黄色的宫装,灯火下看着,一举手一投足,都是满满的雍容华贵,她人又长得英气,俨然天家贵女之尊:“既然你也说,昨晚本宫在府里,如今水龙局的人要问情况,本宫还是在场的好。” 行吧,你爱待不待,反正阿复从你进来开始就没正眼瞧过你! 联想到早上自己对整件事情的推想,再联系到刚才三公主简直是掐着自家弟弟回府时间过来,水龙局的人还跟在她身后诚惶诚恐地说是刚好同路给撞上了,沈怡深觉这位三公主来者不善,便也没再坚持,只跟沈复打了个眼神: “既如此,阿复,你在这边先说着,我去让人给你准备沐汤,等下事情谈得差不多了你就赶紧回正房,好好用热汤泡一泡,晚上早点歇息,身子要紧!” 沈复捏捏眉心应了一声,似乎也很是有些疲惫,旁边水龙局的小官闻弦歌知雅意,问了几句柳风阁和晚晴院的建筑情况便跟他定了明日一早辰时末再过来勘查现场,之后就赶紧躬身退下了,只剩下个三公主,似乎毫无所觉地坐在那儿管自己喝着茶。 沈怡有些焦躁,这三公主还想怎么着啊? 好在这时候姜汤终于送来了,厨房的人也是大手笔,食盒里满满的三大碗,便赶紧亲自端了一碗过去,沈复一手接了大口喝尽,剩下两碗则给了暮云和另外一个侍卫,反正行宫一同出发的其余几人不知还在哪里,想必今晚是进不了城了。 沈复一路快马加鞭赶回来,他的黑马神骏,能让暮云他们跟着已是照顾,饶是如此,喝完了姜汤的暮云,还是觉得等下回去要早点睡,半天风雨中马不停蹄地赶路实在是很疲累。 不过自家王爷如此着急赶路,想想也能理解,虽说晨风派来的侍卫说柳风阁的人没事,但里面毕竟有表小姐,联想到当初柳湖发生的事,王爷归心似箭也在情理之中。 眼看沈复已经喝完了姜汤,沈怡在犹豫自己要不要借着刚才所说的沐汤之事再暗示一下三公主差不多可以走人时,沈复突然发话了:“公主是有什么事情想要问本王么?” 沈怡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家弟弟如此直接,还一副客气的口吻。 三公主也愣了一下,之后放下了茶盏,微笑着说了句:“不是要问你什么事情,阿复,我是想跟你道个歉。” 这话顿时让沈怡再次愣了一下,看了下沈复,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三公主要给自家弟弟道歉?那就听听吧! 沈复却似很是惊讶一般地抬起头,一脸的严肃:“公主何来此言?” 三公主便笑了笑说道:“是你府上那两个侍妾,我要是来得再快一点,兴许也能给救回来,唉,可惜了!” 见沈复沉默不语,又抱歉地跟沈怡笑笑,转而说起柳风阁那边:“还有那上云池边,听说三个丫鬟只逃出了两个,也不知另外一个如今怎样—” 这是沈怡当时听了沈嬷嬷和春雨的话后让人跟外头传的,毕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周衡要等到沈复回来才能现身不说,毕竟身份特殊,还是含糊过去为好。 如今听到三公主问起,不禁心头一凛,有点急切地接了句: “是啊,不过么,毕竟临着上云池那一大片水,想来就算当时逃出了柳风阁,慌乱之中,搞不好一脚踩空滑进了水里也是有的,要不然到这会儿都还没找到,恐怕…阿复你说是不是?”说完又跟自家弟弟对了个眼神,姐弟俩多年的默契,想来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果然,沈复随后点点头表示: “那两侍妾跟我有些年头了,此番遭难,回头王府除了厚葬,等水龙局那边勘查完毕,自会给她们家人一个交代,至于柳风阁那边下落不明的丫鬟...长姐说的是,多半也是凶多吉少,回头我让沈嬷嬷查问下她家中情况如何,多给些银子就是了!” 算是对三公主的两个问题都给了解答,不过说的时候一脸淡然、一副对此不太关心的样子,说完后又用手捏着眉心,感觉很是疲累,沈怡便适时关切地问了句: “看来定是进了寒气了,阿复,可是头疼得厉害么?” 一边走过去替他揉着太阳穴,一边又转头同样一副关切的样子问三公主:“公主,您今晚还是歇在二皇子府上么?” 本来还以为是为了昨晚强闯靖王府的事来道歉呢,合着是为了给自己揽功劳、以及试探沈复对那两个侍妾甚至柳风阁衡表妹的心意呢,哼,三公主果然不怀好意! 在沈怡这句明晃晃的话后,三公主终于如她所愿站了起来:“不了,想来后面几天也不会再有什么大雨,我还是回宫去吧,母后该惦记我了!”又朝闭目任由沈怡替他按压的沈复说了句:“既如此,你早点歇息!” 沈复听了便睁开了眼睛,一边摆手示意沈怡停下,一边起身朝三公主行礼: “公主实在无需自责,如长姐所说,等过两日事情了了,本王自当进宫道谢,只是今日天色已晚,赶了这半天的路,本王也有些疲惫,有所怠慢,还请公主见谅。暮云,你派些人手,务必送公主安全回宫!” 三公主这会儿脸上没什么笑容,挥手止住了想要上前的暮云:“不用,本宫过来时带了人。” 饶是如此,沈家姐弟俩还是亲自送三公主上了马车,看着车架消失在长街尽头才一起转身回了府。 之后沈怡刚想跟自家弟弟再感叹两句这三公主的行为做派,却见沈复已经大踏步走到了前面,隐约听到他还在低声吩咐着暮云什么。 “看来阿复刚才是在极力忍耐,这会儿是要迫不及待地去接衡表妹了,也不知把她藏在了什么隐秘的地方!”好奇心大起,沈怡也赶紧快步跟了上去… /74/74711/22858500.html 第一百三十四章 劫后生(上) 沈复交代完了事情,暮云领命而去,之后稍作停顿等沈怡赶上,温言跟她说道:“长姐,要是你不急着回府,要么劳烦你亲自去正院那边交代下沈嬷嬷,让她拿些干净的帕子,再拿一身的衣裳,还有,务必只留春雨和春桃两人,其余人一律不许让进正院!” “哎,那你呢?你上—”话未说完,就见沈复已经大踏步离去了。 从未见过自家弟弟这等急切样子的沈怡,虽然好奇到不行,却也知道事情分轻重缓急,又涉及不可说的内情,要不然自己也不会连贴身丫鬟都没带。 站在路口愣了下,最终还是忍着没有跟上去,跺跺脚依言去了正院,自家弟弟从小到大向来行事稳重,他既然这么交代,自然是不想要自己跟过去,而且正院那边确实也最好是自己去看着,这一天下来,沈嬷嬷看着已经有些吃不消了。 等到交代好了事情,见正院周围已经陆续有侍卫前来围住,秩序井然,知道是沈复的意思,眼看天色已晚,到底记挂着家中幼儿,便叮嘱了沈嬷嬷和春雨几句,自己先回了家。 这会儿沈复还没回来,反正自己明日会再来,到时再问也不迟。 沈怡却不知,待到后来得知她已回去,沈复心中也是松了口气,实在是,阿衡当时的样子,他也并不想让多余的人见到,哪怕是自己的亲姐姐。 打从回府听到一直候在书房外头的春雨和晨风的禀报,沈复就心中有数,虽然阿衡跟春雨和春桃说是自己给她事先安排了安全的藏身之处,这只是为了支开那两个丫鬟的临时说辞,当时的紧急情况下,唯一能逃避凶徒追杀的办法只能是跳进上云池,要不然她也不会特意跟两人强调说只有等自己回府了才能说出她的事。 而上云池里能让她一直躲着不被发觉的地方,除了水榭这边的荷叶丛,沈复想不出别的地方,要不然这一天一夜,又是下雨又是打雷的,还能不被发觉...沈复都不敢想下去。 所以想到昨晚到现在,阿衡她已经在水里泡了将近一天一夜,心急如焚的沈复在听了春雨的禀报后就打算直接去上云池畔接人。 只是当时旁边还跟了个沈怡,不知内情的她见沈复当时下马时虽然外头穿着蓑衣,进了书房后却发现他里面的衣袍都湿透了,堂姨母家的表妹哪有自家弟弟重要,何况不是藏在什么安全之处么?于是在她的强烈坚持下,沈复不得不答应先换下了身上的湿衣服,又在她的监督下擦干头发稍作休息,等着喝完姜汤再去。 谁知就跟算好似的,就在坐着等喝姜汤暖身回答沈怡一路上是否顺利之类琐事时,三公主竟然跟水龙局的人一起上门了,无奈之下,沈复只得努力忍着心中的焦躁跟他们周旋。 只是也不知怎的,一直打喷嚏不说,头开始隐隐作疼,脑袋里也是乱哄哄的作响,一直浮现出阿衡在水里抱着双臂簌簌发抖又哭泣的可怜样子,等好不容易送走了三公主,沈复便觉一刻都不能等,交代了暮云事情后,自己赶紧往上云池畔疾步而来。 让守园子的婆子开了锁,顺手从她手里拿了灯笼进了园子,之后越走越快,到后来干脆跑了起来,中间经过了已成一片废墟的柳风阁,饶是知道周衡并没有在里面,黑乎乎的断壁残垣也让沈复觉得心上一痛,嘴里更是情不自禁地朝水榭那边喊了声:“阿衡!” 没有回应,四下里一片沉寂。 沈复心下一沉,一边跑一边再次大声地喊了句:“阿衡,是我!沈复!我来了,你应一声!” 依旧没有回应,不过这次倒是响起了狗叫声。 沈复提了口气快步走到水榭边,好在这次终于响起了一声有气无力的回应:“沈复?是你吗?” 来不及回答,沈复循着声音几步走到了亲水台子上,昏暗的灯笼光下,先是看到台子上一只趴在一片荷叶上的小黑狗,看着应该是小影子,低头再往台子下看,才看到两只手扒在台子边沿、一脸苍白的姑娘,正睁着两只圆圆的大眼睛幽幽地看着自己。 “阿衡,对不起,我来晚了!”沈复只觉心里一阵抽痛,单膝跪地,抓着周衡的两只手就想着要把她给一把拉上来。 “你怎么才来啊?”周衡一边乖乖地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往上提,一边不受控制地憋着嘴开始哭了。 “对不起,中间有些耽搁了,回头我跟你解释。”沈复见她如此,心里更觉难受,而且眼看自己已经很用力了,却没法把她给拉上来,便知周衡在水里呆了这么久,人已经完全脱力了。 来不及多想,沈复一撩衣袍,便往周衡身边跳了下去,这亲水台边自己已经下去过多次,每次阿衡她都在台子上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只是没想到,今晚却颠倒了过来。 沈复这一下去才发现,周衡身上穿了水靠,想是在水里泡得久了,水靠看着有些臃肿沉重,而荷花丛底下又都是淤泥,她一个瘦弱的姑娘家,这会儿确实是不太容易上去。 “你干嘛下来?”周衡只觉浑身无力,自己的说话声听着似乎也有些远,真是奇怪,自打听见沈复的声音,自己就觉浑身的力气就像一下子被抽干了似的,这会儿见他跳下水,更是腿脚一软,感觉再也支撑不下去了,整个人都往沈复那边倒去。 之后费了很大的力气,半推半抱之下,沈复终于把周衡给抱上了亲水台,之后两人都无力地倒在上面,沈复倒是歇了会儿就缓了过来,周衡却只觉连伸个手指头都费力。 “阿衡,身上难受么?”沈复坐起身看她,见周衡看着他摇了摇头不说话,又问她:“怎么,是没有力气么?” 见她“嗯”了声,随后又轻声答了句:“很难受,很痒,我想把它脱了。” 沈复有点为难,当时深更半夜的,又事出紧急,本以为她是穿了平常的衣裙跳进水里的,为此自己刚才也只是吩咐暮云去找件自己的披风带过来,想着到时披风一裹自己把她搀扶回去就行了。 未曾想阿衡她身上还穿着水靠,虽说这样的话能保暖,但时间太久,对肌肤也确实不是什么好事,只是看她现在虚弱无力的样子,这水靠因为贴身,有多难脱自己是知道的,如今看来...犹豫了下,沈复最终还是问了: “要么...我把灯笼给灭了,我来帮你?” /74/74711/22858501.html 第一百三十五章 劫后生(中) 当然,毕竟有些不方便,如果阿衡她坚持不让,那就算了,虽然这水靠有些累赘,大不了自己抱着她回去好了。 好在周衡也没坚持,这会儿竟然又“嗯”了声算是答应,而且之后还轻轻地说了句:“不用灭灯笼。” 这话说得沈复不禁一愣,不知她什么意思,沉默了下,之后硬着头皮问道:“那,那你里面可是,可是还穿了些衣物?” 周衡其实觉得很累,不想多说话,不过这事还是得解释,便又轻声说道:“我里头还有件水靠。” 所以外头这件...沈复松口气,借着灯笼光仔细端详了下,怪不得刚才觉得这水靠有些臃肿,还以为是因为长时间在水里浸泡,原来是自己那件,想到自己曾穿过很多次的这件水靠如今竟然穿在她的身上,心里顿时有些很不一样的感觉。 那水靠本就是防水又贴身,虽然对周衡来说有些大,但因着里头还穿了件水靠,两件水靠犹如黏连在一起,脱起来就格外费劲,加上沈复自己平日里也都是靠人服侍,对这些事情其实并不太在行,于是虽然是在帮周衡,却很是有些费劲。 沈复有些焦躁,深知那水靠得用力才能剥落,偏偏周衡现在手脚都软软的,完全得靠自己用力,但太过用力么又怕伤着她,一时间束手束脚很是笨拙,身上也迅速出了汗。 情急间,只得单膝跪地坐在台子上,把她半抱起来靠在自己腿上脱衣服,只是这么一来心中异样的感觉便又浓了几分。 偏偏周衡这会儿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又哭了起来,吓得沈复赶紧停了手中的动作担心地问她:“可是哪里弄疼了?” “不是,”周衡一开始还抽抽噎噎的,后来不知想到了什么,越想越伤心的样子,眼泪更是成串往下掉:“你过去一点,我身上脏。” 沈复有些哭笑不得,嘴里则温言相劝:“脏什么呀,乖,这水靠很是难脱,你哪里有力气。”一边继续手里的动作想把周衡的一只胳膊从水靠里拉出来。 周衡却似乎坚定了想法,整个人都往后面仰,想要从他腿上离开:“不是的,沈复你过去一点!” 等下暮云快来了,沈复一手环着她肩膀,一手继续把周衡另一只胳膊从水靠里奋力拉出来,一边依旧温声安抚她: “你是在水里,又不是在泥里,脏什么脏,乖,不要动,很快就脱下来了!” 周衡也明白靠自己脱不下这件水靠,只是想到自己之前在水里被迫做的事情,依旧难过地直哭:“不是的...我身上很臭...你闻到了吧?” 啊,好羞耻啊,自己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呢,简直太伤心了,周衡越想越难过,哭得停不下来。 沈复手里的动作一顿,好吧,作为曾经被自家父王扔到西北军中摸爬滚打过几年的人,长途行军时的吃喝拉撒,糙汉子们都是怎么解决的,他可是一清二楚,也亲身体验过,所以周衡这话是什么意思,沈复一下就明白了。 这会儿虽然只脱出了两只胳膊,不过眼看她哭得伤心又在挣扎,沈复只得用了点力咬牙把那感觉都黏在了对方身上的水靠直接往下一扒。 却不想,这么一用力,水靠倒是被一下压到了周衡的腰部,只是姑娘家特有的玲珑曲线却也随之看了个清楚,让沈复为之呼吸一窒。 周衡对此无知觉,还只想着身上的臭气这会儿定然都散发了出来,一心想着要离了沈复跟前不让他闻到,沈复只得无奈地揽了她在怀里,嘴里则用了更温柔的语气低声安慰她: “这有什么,你不知道,听到晨风派来的人说柳风阁着了火,我便快马加鞭往回赶,一路未停歇,我可也是...又脏又臭的呢!” 沈复这话很是出乎意料,周衡听得都止住了哭,仰头抽抽噎噎地问他:“真的吗?你别骗我!” “我骗你干什么?”沈复见她明显听进去了,便放下心来,顺势解释了下自己刚才为何来晚的原因: “只是当时下马时长姐也在,她见我这么狼狈,又不知你的具体情况,便说让我换了衣服收拾一下再来接你。” “只是好巧不巧的,三公主带着水龙局的人偏偏这时候上门了,不得不跟他们周旋一二,所以才来得迟了些,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周衡默不作声地听着,虽然如今脑子里已经清明,但身上并没有什么力气,听到“三公主”这名字,只觉今后的复仇之路艰难而渺茫,而这两日所受的苦,包括之前在柳湖里受的苦,可能再也讨不回来了,想到此,不知怎的一下悲从中来,转身抱着沈复的腰就开始嚎啕大哭。 这一抱,沈复身子一僵,立马感受到了对方身子的绵软,一时间,别说心里的异样感觉了,连带自己的身体,感觉都有些不对劲,一时间也是颇为煎熬。 就这么僵了会儿,身子总算又放松了下来,实在是,周衡这番痛哭很是哀切,连带沈复也被她哭得有些眼热,怀里这姑娘所受的苦,自己不是不知道,只是防不胜防,本以为柳湖那次过后三公主那疯子就罢手了,毕竟周家已经正式对外宣布周衡落水身亡,谁知不知怎的又被她查到了自己府里,还偏偏选在自己离开京城之时又下了黑手! 白天冒雨回来时,一路上又痛又悔又恨的心情简直是无以言表,好在阿衡她福大命大,这决无第三人知晓的游泳的本事竟然再次派上了用场。 饶是如此,沈复也是心疼得不行,听她如此痛哭,更是内疚,只得抱着她不断低声安慰:“是我不好,屡次连累你,这次也是大意了,没想到她竟然如此恶毒,乖,别哭了,咱们早点回去...” 站在水榭外不远处的暮云,其实过来已经有一会儿了,沈复背对着他这一边,周衡又是坐在亲水台子上,便没有注意到他。 这会儿,暮云也是一直在天人交战着要不要上前跟自家王爷出声禀报,表小姐隐约的哭声分明在提醒自己,现在应该不是好时机… /74/74711/22858502.html 第一百三十六章 劫后生(下) 好在这个难题最终迎刃而解了— 水榭里响起了狗叫声。 暮云反应也快,这时赶紧一边快步往前走一边出声喊了声:“王爷!” 沈复皱了皱眉头,不过终是低声对周衡说了句:“是暮云来了,我去一下。”然后有些不舍地起了身。 走到水榭外接了暮云拿来的披风,沉声问道:“可都安排好了?” “回王爷,已经都安排好了,郡主之前在正院那边也都吩咐下去了,眼下已经回了侯府,属下派了人护送。”暮云低头回答。 “好,”沈复点头转身:“等下你在前头带路。” 之后回到水榭低声跟仰头坐在地上看他的周衡解释: “我都安排好了,咱们先把外头这水靠脱下来,然后你把这披风裹上,稍微有些热,先忍耐一下,等回到正院沐浴更衣就好了。” 又问她:“你现在还是没什么力气吧?等到了正院,少不得还得你自己把里头这水靠给脱下来,省得春雨她们一惊一乍的不说,我是觉得,你会水这件事,还是就咱们俩知道为好,就像昨晚,要不是你会水,那几个凶徒还不一定就此轻易罢手,你说是吧?” 周衡在听到沈复说“沐浴更衣”时,心思已经一下全跑了,只觉天底下最美好的莫过于这四个字,又觉浑身奇痒又难受,简直恨不得立马把身上的水靠全都给脱了,沈复后头所说的话已全然被忽略,只一味点头。 沈复见她如此,则放心大胆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那要么...还是我抱你回去吧?你得先攒着点力气,刚才你也看到了,这水靠可非常难脱,回去后少不得还得你自己费些力气。” 周衡本就没有什么力气,又听他说得在理,便依旧呆呆地答了声“好”,灯笼光昏暗,她又在台子上半坐着,便没有看到站着的沈复脸上那先是有些不自在、听到她答应后又霍然展颜的样子。 之后在水榭外低头候着的暮云听到动静眼睛一抬,看到沈复抱着裹着披风的表小姐从里面出来,惊得手里的灯笼都一抖,好在他总算是个稳重的,反应也快,赶紧往前两步默不作声地开始带路,心里则叹息一声: nnd,看来晨风是赢定了! 被腹诽的晨风这会儿其实忙得很,正一刻不停地来回查看着府里的人手,让他们都按照暮云的吩咐四下散开,务必保证府中其他人没有在等下王爷回正院的路上随意走动,如今黑灯瞎火的,只要附近没人,表小姐便可神不知鬼不觉地被王爷接回正院安置了。 饶是提前知晓此事算是有些心理准备,等他看到沈复抱着周衡从园子里出来时,晨风也是惊讶得差点喊出声来,捂着嘴定了定神,又赶紧吩咐周围的侍卫一致脸朝外头看着周围情况。 就这么着,沈复目不斜视脚步不停,抱着被披风遮挡住的周衡径直回了正院,早就等候在此的沈嬷嬷见状赶紧忍住心中的惊讶迎上前来: “王爷,都准备好了,郡主已经让奴婢备下了干净的帕子和衣裳—” “先去准备姜汤,”沈复打断了她的话,一边直接抱着周衡往里走:“之前已经备下了沐汤吧?” “啊?”沈嬷嬷一下没反应过来:“沐汤?哦对,之前郡主吩咐过,已经给王爷您备了沐汤—” 话还没说完,就被沈复给再次打断了:“一盏茶之后让春雨和春桃过来伺候。” 之后沈嬷嬷就再次惊讶地看到沈复抱着周衡大踏步往净室去了。 难不成是让表小姐先沐浴更衣?可为何王爷又说要一盏茶之后?自己还亲自抱着表小姐进去… 赶紧制止自己进一步往下想,沈嬷嬷先应了声,转身时看到后面跟着的暮云和晨风,见两兄弟也是呆呆地看着沈复去的方向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便又挥挥手示意他们: “你俩也赶紧忙去吧!” 这里好歹是内院,两个大男人可没有用武之地。 暮云反应得快些,“哎”了一声后拉了下旁边依旧傻乎乎站着看的晨风:“王爷不是还有交代么?”说让彻查昨晚府里人的动向。 “哦对!”晨风顿时也反应过来了,赶紧跟着暮云往外走,不过等到两人回到外书房,倒是拍了拍暮云的肩,一脸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我说,还记得咱俩当初打的那个赌么?” 兄弟俩之后的交锋暂且按下不表,却说正房内本来在殷切盼着周衡回来的两个丫鬟听到沈嬷嬷进来的交代,春雨毕竟年长,听了后咬着嘴唇忍住了差点要脱口而出的话,春桃年纪小,加上之前吃晚饭时还发现小影子不见了,一直担心到现在,听了沈嬷嬷这话,便大着胆子问了句:“嬷嬷,表小姐回来了,可有见到小影子跟着她么?” 沈嬷嬷对这个从小跟着自己的小丫头也是真心疼爱,听她这么问,也是认真想了想: “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跟着,不过黑灯瞎火的…哎呀,还管什么小影子大影子的!你们俩赶紧再看一下,干净的帕子,还有衣服,都备齐了没有?哦对了,春桃,你去厨房那边,就说是我说的,让他们赶紧熬一碗姜汤,然后…再问下厨房,还有没有艾叶,要是有,多拿一点过来,快去!” 既然王爷刚才说要准备姜汤,搞不好表小姐也淋了雨,昨晚那么大的雨呢,艾叶泡汤能除湿,这一点沈嬷嬷觉得总不会出错。 春桃得了小影子的消息,虽然心里依旧有些担心,还是听话地去了,这边的沈嬷嬷则低声吩咐春雨: “待会儿进了净室,只管服侍表小姐沐浴,其余的一概不要多看,更别多想,听到没有?” 谁知道…这一盏茶的功夫,净室里会发生什么呢?说起来,表小姐还真是好手段啊,懂得恰到好处地把握时机。 却不知此时在净室内,周衡正满头大汗地努力想要让自己的身体从水靠里脱出来,可惜她如今没什么力气不说,那水靠也真是贴身,加上出了汗身子黏腻,眼看着都好一会儿了,胳膊也累得抬不起来了,却还是没法把它脱下来,顿时急得都快哭了。 等在净室外的沈复估摸着时间有点久了,就轻轻地敲了敲门:“怎么样?” 屋里绝望的周衡一听,以为沈复在催她,便破罐破摔地回了句:“脱不下来!要么你进来帮我一下吧!” /74/74711/22858503.html 第一百三十七章 发现了 沈复听她声音带着丝哭腔,当下也就略微犹豫了下便推门而入,之后忍不住眼前一亮。 周衡一只手扶着澡盆,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太紧了,我脱不下来!” 其实不用她说,这会儿沈复的眼睛已经控制不住地黏在了她身上,毕竟是第一次见她穿着这件紧身的水靠,净室里的灯火又颇为明亮,姑娘家曼妙的身材曲线这会儿简直可说是一览无余。 想到刚才脱外头那件水靠时见到的情形,沈复的喉结不禁动了动,两手交握紧了紧,才哑声说道:“没关系,我帮你!” 周衡听他这么说,便也没再扭捏,反正自己里头好歹还穿了点内衣裤,加上之前已经有过一次经验,于是之后两人配合默契,在沈复低声简短的指示词中,很是高效地把水靠给脱了下来:“你先转过身去!” “两手抬起来!” “脚不用踮着,站直了就行!” “好,现在把左腿抬起来!” …努力忍着不往上看,蹲着的沈复把那双纤瘦漂亮的玉足旁堆积着的水靠一卷,哑声催促还傻愣愣站着不动的姑娘: “你赶紧进澡盆,等下春雨就要来了,我把你这水靠先拿走。” “嗯。”周衡赶紧听话地抬脚跨进了澡盆,这一进,不禁发出了一声满足的低长叹息:“啊,好舒服!” 这一声叹息,落到沈复的耳朵里,却只觉心都要被它给刺激得从胸口跳出来了,转身咬着牙起来,一声不吭地往外走。 刚走到外头站定稳了稳心神,就见春雨手里捧了个托盘过来了,赶紧肃容让自己平静下来:“进去吧,表小姐在里头,好好伺候!” 春雨应了一声,刚要进去,又想到了什么,对着沈复矮身行了个礼,低声说道: “王爷,昨晚从楼里逃出来时,表小姐只来得及带了个首饰盒子出来,里面有首饰和银票,后来因为有凶徒追来了,就交给了奴婢,奴婢后来一直未曾离身,表小姐如今回来了,现在那盒子就放在内室的床头。” 沈复对此不以为意,眼下他的脑子里还装不进别的东西,随口应了声便回了上房。 见他回来,候在房门口的沈嬷嬷赶紧跟着进屋,低声解释了下春桃还未回来的原因: “王爷恕罪,奴婢已经让春桃去厨房吩咐做姜汤了,又让她问下那边的人,帮着找找有没有艾叶,这艾叶泡澡,虽说效果比不上姜汤,对身体也是好的,只是这么一来,恐怕还得稍等会儿。” “无妨。”沈复随意答了句,抬脚到桌边落了座,拿了杯茶喝了起来。 旁边的沈嬷嬷有些惴惴地等了会儿,从昨晚到现在,自己最担心的便是沈复回来后如何跟他交代,这会儿倒是想说,可春桃很快就要回来,表小姐那边想必也花费不了多少时间,昨晚之事三言两语地又说不清楚,想了想,终是只说了句: “那王爷要么再去卧房看看?要是还有什么不妥之处,奴婢也好及时添置。” 这话沈复爱听,听了后便起身进了内室,沈嬷嬷也赶紧跟在他后头进去,一边给他讲解: “枕头被褥都是新换上的,只是今日有些仓促,用的还是王爷您这边的,想来颜色花纹之类表小姐不一定用得惯,当时郡主走得急,奴婢没来得及跟她请示,明儿等郡主来了,奴婢再问问她,可否从她院子里拿—” 之前添置到柳风阁的一应物品都已烧得精光,库房里倒是有别的一般的用品,可此处毕竟不是那内书房的罗汉床,所用之处都得讲究。 “无妨,回头我问她便是。”沈复插了句。 她是谁?是表小姐还是郡主?沈嬷嬷愣了愣,低头应了声“是”,管他呢,王爷说他会去问,那明日自然就有答案了。 再说了,如今也不比当初,那时表小姐身边乳母丫鬟婆子的一大堆,前呼后拥过府来玩还要带着一车东西,连枕头被褥都自己带来,说是平常用惯的,现在可没法这么讲究了,而且这里是整个王府内院的上房,按规矩,她一个未进门的五品文官家的小姐,其实是不应该也没有资格住在这里的。 沈嬷嬷的心理活动沈复不知,这会儿他的心情很是舒畅,先是得知周衡穿了自己穿过的水靠,后来又两次帮她脱衣服,如今站在这间自己虽然不太来住但却处处都是按照自己喜好装饰的内室,想着等下阿衡她就要躺在自己躺过的床上,枕着自己枕过的枕头,再盖上自己盖过的被子... 目光落在枕头旁的一个首饰盒子上,沈复更觉满意,让人有一种一起生活的错觉。 沈嬷嬷见他盯着那盒子沉默不语,还以为他不知这是何物,赶紧上前解释: “王爷,这是表小姐从柳风阁带出来的,昨晚交给了春雨,春雨一直带着不离身,如今物归原主,等下还请表小姐再好好看看,里头首饰可有损坏。” 沈嬷嬷并不知道里头还有别的东西,只想着这是个首饰盒子,姑娘家么,自然最是喜欢这些,宝贝得紧。 哦,是了,这就是春雨所说的那个盒子,沈复听了,伸出手去摸了摸,想来这里面的东西定是阿衡的心爱之物,要不然不会那般危急关头还要抱着它。 不过听到沈嬷嬷这么一说,想到昨晚情况那般紧急,阿衡她们逃跑时定然很是惊慌,要么自己先打开看看,万一里头的首饰真有什么损坏,回头自己再给她悄悄补上就是了。 想到此,沈复便把那盒子拿了起来,一边头也不回地问后面的沈嬷嬷:“有一会儿了吧?春桃怎么还没回来?” “奴婢这就去外头看看!”沈嬷嬷赶紧退出了内室。 沈复便坐到了床边的椅子上,就着旁边的宫灯打开了盒子。 还真是,里面有一颗珍珠耳环看着有点磕破了,还有一条项链,坠子也从链子上掉落了,不过这些都还好,沈复的手往下翻,没想到下面还有一叠银票呢,想必是周太夫人她们给的,周家说起来也是真心疼她,再往下,咦?好像是一本书?里面还夹了封信? 阿衡她能跟谁通信?沈复有些好奇,便把那夹着信的书从盒子底部给拿了出来。 信封上面写着“阿衡亲启”,看来是周家那边写来的,非礼勿视,沈复便把那信往旁边茶几上一搁,随手把那正面朝下的书翻了过来,结果这一看,不禁被那上面的书名给刺激地直接站了起来... /74/74711/22858504.html 第一百三十八章 动情了 这书名只有三个字,但沈复却记得很清楚,书名其实跟里面的内容很不符。 至于里面的内容具体是什么,毕竟当年父王也曾神色尴尬地给过自己一本,印象深刻,过目难忘,难以言说。 于是再次拿到这样一本书,打开看了下,果然,里面的内容跟当年父王给自己的那本大同小异,不过是描摹的精细程度有些差异罢了,父王当年给自己的那本毕竟是宫里拿来的。 沈复先看了下外头,还好,沈嬷嬷这时候早就出去了,之后神色尴尬地粗略翻了翻就打算把它放回盒子里,反正看不看的,里面画的什么其实也知道。 眼睛瞥到旁边那封夹在此书里的信,信封是已经拆过的… 因着这么一本奇书,连带对那封信也有了一(很)丝(多)好奇,天人交战了会(一)儿(下),沈复发现自己鬼使神差般地从信封里抽出了信。 有些做贼心虚,于是一目十行地迅速看了下,信是周太夫人写的,前面多是些琐碎的家常,看得出是在自己走后才送过来的,这一点沈复有些讶异,停下来想了想,虽然当时皇帝还特意打发人跟自己说了,但在自己心中,许是觉得周家其实跟如今的阿衡并没有什么关系,是以后来竟然忘记了回府跟她说这件事,也是一时疏忽。 这一点沈复觉得有点愧疚,倒不是对周衡,而是对周家长辈尤其是两位夫人,当初她们到温泉庄子上偷偷看望阿衡时,自己还信誓旦旦说什么一定会护得她周全,谁知到现在竟然还是又出了事,也幸亏阿衡她自己争气,要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当然,对周衡,沈复本就心怀愧疚,两次出事都是因为三公主对自己的非分之想,虽说自己也是无辜,但阿衡她出事总是因为自己,而且每次都是差点没命! 想到这儿,沈复本来颇好的心情顿时变得低落起来,决定哪天找个机会再带着周衡去趟庄子上,到时提前跟周家婆媳打好招呼,让她们祖孙三代好好聚聚。 至于以后要不要另外给周衡找个安置的地方,这一点沈复觉得根本不用考虑,柳风阁就在靖王府里还能被三公主找着机会给烧了,以后阿衡她一定不能离了自己身边! 怀着有些复杂的心情继续往下看信,看到后来,却又发现自己错估了周太夫人,原来老太太前面那些话不过是引子罢了,真正的心思其实在后头,而那被特意在旁边划了道线的“功亏一篑”四个字,算是彻底暴露了她写这封信的真实意图。 “功亏一篑”,呵呵,看了眼旁边大喇喇躺着的那本奇书,想到书里面那些非礼勿看的内容,沈复忍不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没想到周家竟然也打的一手好算盘! 又有些不屑:周家好歹也是官宦世家,祖上有从龙之功,又曾有公主下嫁,虽说现在不如以前显赫了,也不能自甘堕落到让嫡出小姐看这等破书! 不过么…想到周衡这个嫡出小姐现在的处境,沈复顿了顿,又觉得自己应该能理解周太夫人那不得已的苦衷。 从那盒子里的大笔银票就能看出,周家对阿衡她是真心疼爱的,只是她一个姑娘家,如信里所说的,如今孤苦伶仃地寄居在自己府里,他日何去何从,从周家人的立场来看,确实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赐婚这么几年,周家一再隐忍退让,说白了就是诚心想跟靖王府结这门亲事,那还是以前风平浪静时,如今出了这么档子事,周家小姐犹如隐姓埋名一般,更是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想到这里,沈复忽然想到了自己去行宫之前跟周衡的那次不欢而散。 那次便是因为阿衡她提出说要搬出去住,说是周家给了钱足够在外头置一间宅子,又说怕继续住下去影响自己府里和睦,自己才气得去跟皇上说改了主意要去行宫的,未曾想后来竟被三公主钻了空子,真是悔之莫及! 所以阿衡她,既然那么想搬出去,定然是因为对周太夫人的提议不屑一顾吧?看一眼茶几上的书与信,沈复觉得嘴里有些苦涩,自己就这么…不入她的眼么? 不过,记得出发去行宫那天早上,她又笑意盈盈地夸自己...或者说,她还是心心念念着要早日离开这里吧?所以对这里的人和事,都浑然不在意? 这么想想,沈复又觉得心里好过了些。 但是马首玉雕尚不知在何处,万一不能早早离开呢?难不成...她依旧不想尊从周家的意思? 而且万一苍天有眼,三公主这贱人很快就出了事呢?那时周家小姐沉冤得雪,两家的婚事自然还是作数的。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一直没能扳倒三公主,这种情况下想必周家做出的决定应该还是跟信里一样。 所以这三种情形,但凡有其一,阿衡她不是照样得...跟自己...好么? 唯一的可能只能是马首玉雕意外出现了,但直觉告诉沈复,这事其实基本没可能。想到这里,沈复觉得自己需要好好理一理思路。 当然,思路其实很好理,毕竟目的只有一个: 如何让周衡改变想法,接受了周太夫人在信里的意思。 但这种事,总得图一个你情我愿啊,沈复有些烦躁地在那书上拍了拍,觉得很没有信心... 沈复的这些想法,要是让还在净室里闭目泡澡的周衡给知道了,怕是很无语: 靖王爷,您如此高富帅,为何这般怀疑自己的魅力? 还有,就算我确实是心心念念着早日离开回我的21世纪,但这并不表示我就对周围的人和事浑然不在意啊?春雨春桃她们,昨晚我不也是在努力让她们安全逃跑么? 至于你,我又不是木头人,这么多件事情下来,吃你的喝你的难过时得你慰藉不说,都三次得你救助了,难不成我会对你毫无感觉? 至于马首玉雕何时找到,三公主是否很快就要死翘翘,这两件事本姑娘也已经在水里想得很透彻了,所以嘛,美人计的事,本姑娘其实...也(打)在(算)考(动)虑(真)中(格)了!! /74/74711/22858505.html 第一百三十九章 尴尬了 泡在澡盆里的周衡,这会儿闭着眼睛,脑子里其实全都是沈复。 刚才让沈复帮着把那件紧身的水靠从身上奋力扒下来,说没有感觉是假的,毕竟之前本就对他有了些感情基础,加上在水里泡的那些时间,心里想着念着的也一直都是他,等到从水里出来被他抱在怀里柔声安慰,当时没怎么多想,但后来脱掉外头的水靠被他裹着披风一路抱回正院,这是这么长时间来两人亲密接触最长的一次。 老实说...闭着眼睛的周衡越想越觉得害羞,自己当时,貌似一直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不撒手吧?所幸有那披风蒙头盖着没人看到,天又黑,其实自己头靠在他肩上,嘴唇好几次都擦到了他的下颚,希望他没有感觉到。 但在他的怀里,分明让人感觉无比的安宁呢,为此自己还差点睡过去,好在一路上沈复他都时不时地跟自己低声讲着话,声音低沉醇厚,仿佛是从他胸腔里发出来的,却又像是就在自己耳边低语... 作为一个古代有权有势的王爷,他不但没对自己怎么样,还一直心怀内疚地跟自己道歉,刚才帮自己脱里头那件水靠时,也是知礼守规矩又细心温柔,要知道,当时听着他低沉的声音,每次他的手指不可避免地触碰到自己肌肤时,自己都不禁颤栗了下...啊!周衡想得整个人往水下沉去,沈复啊,其实你真的对我很好啊,我其实也很喜欢你啊,要么,我...我就真的...实行美人计吧! “表小姐,可是水有点太凉了?”旁边的春雨不明所以,见她往水里沉,赶紧从旁边的水桶里舀了一瓢热水想要加进来。 “不用,这样可以,水太热,感觉身上更痒。”周衡浮出水面:“可能是因为之前—”想到春雨不知此事,赶紧咽下了后半句话。 春雨倒是有心想要问问之前怎么了,老实说,她对表小姐这一天一夜到底躲在什么地方很是有些好奇,不过刚打算张嘴问,春桃在外头叩门了。 进来后小姑娘喜滋滋地把从厨房那里拿来的姜汤先给周衡喝了,中间发现脚边有个毛茸茸的东西擦着腿,低头一看发现居然是小影子,顿时更高兴了,之后便一边给澡盆里放艾叶一边开始絮絮叨叨地跟屋里两人说刚才自己做的事: “表小姐恕罪,厨房那边耽搁了些时间,姜汤现熬,得等一会儿,所以来得晚了点儿,这艾叶是沈嬷嬷吩咐的,说放在洗澡水里可以祛湿。” “奴婢在厨房里等的时候没什么事,便想着这大晚上的,王爷赶了这么远的路过来,又一直在忙,要么让厨房的人再顺便给王爷做点夜宵吧,还有表小姐您,昨晚那么折腾,还有今天一天,肯定也没吃好,奴婢就打了沈嬷嬷的旗号,嘻嘻,让厨房的人给做了些饭菜。” “奴婢回来时,嬷嬷本来想说我的,结果王爷听说奴婢还让人做了宵夜很高兴,还夸奴婢了,表小姐,王爷让奴婢跟您说一声,他在上房等着,等下您这边好了,就过去跟他一起吃,厨房的人准备了白粥和几样小菜,还下了一碗青菜鸡蛋面。” “真的?”周衡之前没往这方面想,如今被春桃这么一说,顿觉饿得要死,又馋得要死,当下就打算起身从澡盆里出来:“太好了!春桃你可真贴心!” 旁边的春雨看着就更迷惑了,表小姐一直在拿春桃拿来的艾叶擦身子也就罢了,但这会儿看着,她的肌肤上并不是被洗澡水泡得发红,而是多处地方有小红点。 再者,听到吃夜宵居然能让表小姐高兴成这样?应该是想着多日未见王爷,如今能再跟以前那样跟他一桌吃饭才高兴吧? 想到沈复,春雨想到当时自己先是在净室外看到他,再后来,自己捧着换洗的衣物进了屋,却发现澡盆旁边的衣架上只搭着一件明显是王爷的披风和表小姐的内衣物,外衣居然没有找到,难不成...表小姐当时就是仅着内衣被王爷用披风裹着一路抱进来的?怪不得当时沈嬷嬷让自己和春桃守在屋内说先不要出去。 这么一想,春雨忽然觉得有些脸红,怪不得表小姐她,她当时在澡盆里很是虚弱无力的样子。 而现在,表小姐身上有一些莫名的红点点,跟王爷一起用夜宵又高兴成这样...所谓小别胜新婚,春雨毕竟是王府里的大丫鬟,定了亲后她的母亲也语焉不详地教导过那么几次夫妻相处之事,是以如今见到周衡的异常表现,就多想了。 也不能怪她多想,毕竟之前一些日子,周衡天天傍晚吃了饭后就跟沈复两个神神秘秘地到水榭那边,还刻意放了竹帘下来遮挡,春桃一个没心没肺的小丫头也就罢了,但春雨当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只不过日子过了有些淡忘了,如今两相一对照,哎呀,光想想就好羞人呐! 不过么,哪个少女不怀春,看到周衡这副样子,想着沈复作为王爷却能如此温柔待人,看来男女之间一旦相互生了爱慕之心,那可真是温柔得要化出水来呢。 想着想着,春雨的心思便有些飘远,对那位远在西北的未来夫君多了些想象,又觉得,他日母亲再跟自己说起那些让人捂脸的事,就,还是姑且听听吧! 周衡没注意到春雨的异样,实在是,如今她的心思全都在那顿夜宵上了,简直一刻也不能等,于是匆匆起身出了澡盆,春桃毕竟年纪小,拿着帕子给她擦身体时还担忧地问了句:“哎呀表小姐,您是不是昨晚被蚊子给咬了啊?回去得抹点药。” “是吗?”周衡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身体,还真是,好几处都是红色的痕迹,出了水倒是没有痒得那么厉害了,应该都是之前被水靠给磨的,哎呀,还是吃饭要紧,便回了句:“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那奴婢回去跟嬷嬷说一声,让她给您拿点清凉膏给抹一抹吧!”春桃刚被自家王爷夸过,正在兴头上。 “哎呀春桃,还是赶紧伺候表小姐更衣吧,有点晚了,”旁边的春雨突然说了句:“王爷还等着呢!” 真是个不解风情的小丫头。 /74/74711/22858506.html 第一百四十章 误会了(上) 小丫头虽然不解风情,但当差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又是跟过沈嬷嬷的人,所以被春雨这么一打岔,在后来回到上房见到沈复后倒是很识相地忍着没提这事。 姑娘家爱美爱面子,哪里能当着王爷的面说表小姐身上被蚊虫咬了需要抹药膏呢?那会影响表小姐在王爷心目中的美好形象的! 所以作如此想的春桃,先是默不作声地帮着春雨摆好碗筷、盛好粥菜,又在沈复的指示下小心翼翼地把那碗看着已经有些坨了的青菜鸡蛋面给分开盛到了两个碗里,之后垂手侍立一旁再被沈复意外打发了出来,才找了个机会悄悄跟沈嬷嬷说了这事。 沈嬷嬷听了没说什么,之前因为宵夜的事被王爷夸了几句,这小丫头有些飘了,不过清凉膏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想来昨晚表小姐是被蚊虫咬了…不对啊! 想到这,看了眼站另外一边虽然听着但并没有跟着附和的春雨,沈嬷嬷才是真正当老了差事的,对这看似很寻常的事不禁多想了想。 这段时间一直是春雨带着春桃,按说不至于在这种小功劳上生了嫉妒心,但这会儿看着,春雨低着头咬着嘴唇,似乎很是有些懊恼春桃多事的样子,有点不同寻常。 沈嬷嬷便开始回想刚才见到回屋的周衡的样子,虚弱无力倚靠在春雨身上,而这一点,王爷似乎是知道的,要不然不会听到动静就站在门口等,恨不得亲自过来搀扶的样子,等她落了座,眼睛更是一直看得紧,很是关切的样子,还脱口问了句: “怎么样?可好受了些?” 而表小姐当时的样子,真可说是一朵含羞带俏的娇花,咬着鲜红欲滴的嘴唇轻声“嗯”了一下,眼睛虽然避开王爷假装只看着桌上的饭菜,但她那样子可骗不了人,一副对王爷的话很是受用的样子。 想到再之前,表小姐裹着披风被王爷抱回来直接往净室奔的样子,当时王爷还说要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再让人去那边伺候... 想到此,再想到刚才沈复不想要人在屋里伺候,一副不欲第三人在场的...恩爱样子,沈嬷嬷又看了眼春雨,刚好春雨也抬起头看了她们这边一眼,两人一对眼,沈嬷嬷自认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些欲言又止的东西。 看来表小姐到底是个能干的,竟然利用这次危机反客为主成功拿下了王爷! 沈嬷嬷一闭眼,唉,人算不如天算,不,应当说是天随人愿,看来这周家小姐就算以后成不了靖王妃,也是肯定能进靖王府了,到底是连着亲的表小姐。 沈嬷嬷自认对这位表小姐没什么偏见,不过本着一个沈家人的立场,她对这位表小姐的身子有些看不上,总觉得经过上次的落水,就算她一个年轻姑娘家,毕竟本来就只是个娇贵的闺阁小姐,虽说侥幸逃回了王府,在水里那么久,后来又生了场病,底子定然是受了损。 加上后来的中暑也看得出,她身子单薄,每个月的月事挺折腾人,这么一内一外两件事情下来,沈嬷嬷觉得,这表小姐以后在子嗣上怕是有些艰难。 是以这会儿,因了春桃的一句无心之语,沈嬷嬷不免多想了些,临睡前又翻来覆去想了想,决定第二天等沈怡过府时尽量不着痕迹地提上那么一提,王府人丁单薄,王爷又这么大年纪了,郡主定然上心。 这是房外候着的沈嬷嬷当时的心思,相比之下,房内的气氛可说是挺和谐— 周衡一直在低头吃东西,而沈复一直在看她吃东西,外加偶尔的给她夹菜和几句轻声细语:“吃慢点儿!” “那面条汤就别喝了吧?有些油腻。” “那小菜味道一般,晚上别吃太多了,粥喝点儿就行。” “身上可有什么不适?” ... 对此,听到后来,周衡也只能忙里偷闲,抬头对他报以一笑:“你别管我,你也多少吃一点吧,春桃说你回来后也是忙里忙外没怎么吃东西。” “好。”沈复见她喝了汤嘴唇更是红艳艳欲滴,差点忍不住要伸出手去替她擦一擦,手搁在腿上紧了紧,才忍住说了声:“吃了东西就早点睡吧!” “那你呢?”周衡这会儿吃得差不多了,觉得力气都回来了一些,便有了心思想别的事:“你把上房让给我了,你自己怎么办?” 这话说到了沈复的心坎里,其实刚才在等她沐浴完毕的过程里,沈复就已经把之后的安排给想清楚了,三公主既然一心想要除去阿衡,如今明面上阿衡虽然下落不明,难保那贱人还是要确定已经斩草除根才罢休,这种情况下,也只有上房这里才算安全,而自己,自然也要从此跟阿衡她住一起。 当然,今晚仓促了些,想来三公主也不至于今晚又来下手,是以沈复的回答是: “今晚我还是先去外书房歇了,不过阿衡,三公主那边肯定不会这么善罢甘休,我是想着,从明日起,我也还是回到内院来住,当然,明日我会让沈嬷嬷稍微布置一下。” 说完指了指特意放下了帷幕的左侧: “你自然是睡东边内室,到时让春雨和春桃她们陪夜。” 又指了指雕花墙隔开的右侧: “到时我就用这右隔间的罗汉榻,左右如今是暑天,睡着也凉快,回头让沈嬷嬷再搬座屏风过来挡一挡,你看如何?” 还能如何?人家仁至义尽了。而且经过昨晚一事,周衡自己也觉得这样安排更有安全感,事实上,要不是今晚没法准备好,她都想让沈复今晚也留在这上房了,反正各睡各的,中间帷幕一隔,根本就是两个房间,又有春桃和春雨她们陪着,不用太过介意。 至于未婚姑娘家的名声什么的,这一点21世纪来的姑娘没想到,想到也不会往心里去,名声能比自家性命重要么? 周衡便点点头痛快地应了声:“好!”一边继续低头把最后一口腌萝卜放进嘴里。 沈复低头看着灯下一头柔顺的青丝,只觉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这样的夜晚,不,明日这样的夜晚,到时虽说两人中间到底还隔了个正厅,但,终归是住到了一起呢。 抬头四顾了下,第一次觉得,这间自从父王过世后自己就不大愿意来住的王府上房,因着眼前灯下眉眼动人的姑娘,有了些不同以往凄清氛围的人间烟火气息。 假以时日...沈复闭上眼,兴许,这靖王府上房,更能回到自己幼时所感受过的那般父母子女欢聚一堂、笑声朗朗的美好时候呢! /74/74711/22858507.html 第一百四十一章 误会了(中) 沈嬷嬷在第二天一早被沈复吩咐找屏风做隔挡时,心里便笃定了昨晚的判断,当然,为了确定,她还是私下找春雨问了下,结果三言两语的,春雨毕竟年轻,就被沈嬷嬷给问出了昨晚伺候表小姐沐浴时的情形,在听到春雨红着脸说到净室内没找到表小姐外面衣裙时,想到当时周衡被沈复用披风裹着抱过来的样子,沈嬷嬷心里一声叹息。 得,王爷终究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子,又是刚出了三年孝期不久,表小姐堪比一支鲜嫩嫩的娇花摆在眼前,两人本就有婚约,这会儿小姐落难公子来救,就跟那戏台上演的一般,表小姐又本就有意,这下谁还能把持得住? 沈嬷嬷听了面上不显,只叮嘱了春雨切勿跟第三人包括春桃言及此事,春雨自然是红着脸应了。 之后沈嬷嬷自己倒是瞅准了机会,在沈怡过来时,先是找她请示了下把她院子里的被褥之类拿过来给周衡暂时使用的事,这一点沈怡欣然同意,毕竟事情是在王府里出的,又是堂姨母家的表妹: “不拘什么,哪怕我以前的那些旧衣物,只要衡表妹不嫌弃,都给她用就是了。嬷嬷你回头跟她说一声,就说是我说的,我那院子,尽管把它当成自己的,以后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千万别拘着。” 还跟沈嬷嬷感叹:“衡表妹这事,等到姨母她们知道,不知该多心疼,都是手心里捧着养大的姑娘,上一次也就罢了,怎的这次竟然又...也难怪她今儿一直睡,担惊受怕了一天一夜,乍然这么安定了下来,可不得好好躺一躺、歇一歇。” 沈嬷嬷正等着她这句话呢,听她这么一说,赶紧弯腰上前,低声表示: “郡主,您别怪老奴多嘴,实在是,王爷昨儿晚上吩咐了,表小姐以后就歇在上房内室了,又说让老奴把上房西隔间里的罗汉榻给收拾出来,外头再置一屏风作隔挡,王爷他,他以后就歇在那儿了。” “哦?王爷真是这么说的?”这事很是出乎沈怡的意料,为此还跟沈嬷嬷确认了一遍,见她一脸笃定且等着自己往下问的样子,深知这位出了五服的同族堂姑母这么多年来也算是一心为了靖王府,她既然特意到自己跟前来说这事,想必背后应该还有些别的事。 想到自己昨晚还未满足的好奇之心,沈怡顿觉刚好可以借此好好问一问,反正阿复他这会儿在外院不知道忙着什么,衡表妹又在上房睡得叫都叫不醒,想到此,沈怡便笑眯眯地示意沈嬷嬷到她院子里去拿些日常所用之物过来。 沈嬷嬷跟自家这位大小姐是多年磨合出的心有灵犀,一听沈怡这话自然是明白她要有话问自己了,当下赶紧吩咐了春桃好好守着表小姐、春雨好好收拾西隔间,之后主仆俩便一前一后心照不宣地迅速转移到了沈怡的院子里说话。 听完沈嬷嬷完整的叙述,包括沈复抱着周衡回来时的情形、春雨到了净室里见到的情形,以及后来沈复和周衡两人关起门一道吃夜宵的情形,在内心好奇心大致得到满足的情况下,沈怡倒是依旧表情平静。 沈嬷嬷代为掌管王府内院这些年,火候还是拿捏得不错的,刚才那些话,严格追究起来已是不妥,毕竟靖王府的正经主人是沈复这位靖王爷,而不是沈怡这位已出嫁的郡主,所以虽然见沈怡没有出现本在自己预想之中的生气样子有些失望,倒也弯腰低头忍耐着,没有再进一步多说什么。 沈怡是王府嫡长女,出嫁后又是威远侯府的侯夫人,这么多年府里上下外加迎来送往,目光所及、考量之事,自然不会仅仅落在沈嬷嬷所担忧的周衡恐怕难生养这件事情上,是以听了这番叙述后认真想了想,中间甚至还笑了笑,把个沈嬷嬷给看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甚至到后来心里还生了些忐忑。 却不知,沈怡的第一反应是:自家这傻弟弟终于开窍了! 晚晴院那两个可怜的侍妾被冷落多年,这事她是知情的,虽说中间有守父孝的三年,但阿复他几乎连晚晴院的门都没踏足过,那可不是他这等二十出头的少年郎的正常生活,说到底,还是对两个姑娘没什么想法,这也是自己以前又好气又好笑说他未开窍的原因。 结果前天晚上府里两处地方着了火出了事,阿复他昨日下午冒雨赶回,现在看来,说白了,还是因为担心衡表妹,听沈嬷嬷这话意思,阿复不仅事先给衡表妹安排了个隐秘的藏身之所,待到晚上送走了三公主后便迫不及待地去接她,也幸亏自己走的早,想必当时见到担惊受怕的心上人楚楚可怜别有一番风情,两人又是患难之后重相见,冲动之下免不了就把世俗礼法给抛到了脑后。 沈怡自己也是过来人,少年慕艾,又逢变故,一时顿觉人生苦短只想把握今朝,于是稀里糊涂地就把事情给做下了,怪不得,阿复他今儿看着神采奕奕丝毫不觉昨日奔波疲累,而衡表妹她却是高卧不起... 想到这,沈怡脸上一红,轻咳一声拿帕子掩饰了下,跟沈嬷嬷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嬷嬷,这件事,咱们就当做不知道吧,她一个姑娘家,到今天这个地步,说出来总是让人脸红的。不过么,衡表妹这些年对阿复的心思大家其实也都看在眼里,你说她对阿复一往情深也好,听说之前更为任性的事情也做过,阿复不是也没由着她么?” “所以如今这事,我是觉得,总归是你情我愿、两情相悦才会如此,所谓情到浓时不自主嘛,何况要不是之前出了些波折,这会儿他们俩本该在一起了,赐婚的圣旨如今还供在祠堂里呢,所以,虽说衡表妹如今妾身未明,想来就算父王和母妃知道了,也多半是怜惜他们,嬷嬷你说是不是?” /74/74711/22858508.html 第一百四十二章 误会了(下) 沈怡这番冠冕堂皇的话一说,沈嬷嬷自然是只有唯唯应“是”的份,心里也很是有些后悔。 刚才那些话,什么你情我愿,什么情到浓时,还连赐婚之事都搬出来了,说白了,自家这位郡主其实是想顾着表小姐的面子,怕说出去让她落个不雅的名声,对千金小姐而言,名声胜过一切。 再者,这会儿沈嬷嬷也猛然意识到,表小姐也不是一般的千金小姐,如今虽说是落难,但她身后毕竟还有父母兄弟,如今住在王府,也是得了周家长辈们同意的。 而且周家也不是一般的官宦人家,你要说表小姐做事欠妥,那不是在质疑谢夫人和周太夫人对她的教养么?甚而至于,表小姐的母亲还跟已过世的王妃娘娘同为谢家女,那反过来说,王妃虽然过世得早,郡主幼时可也是得她亲自教导… 沈嬷嬷越想越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太不经思量,身上顿时开始冒汗,偏沈怡这时又慢悠悠地补了句: “不过还是要多谢嬷嬷你提醒,这件事万一被有心人利用,搞不好还会说是王爷乘人之危胁迫表小姐呢,如此颠倒黑白,反倒不美了!” 话说得不算重,但意思是明摆着的,表小姐的名声都在其次了,沈复的名声,以及靖王府的前途,那才是最最要紧的,对此沈嬷嬷自然更是无话可说,除了信誓旦旦保证自己早已交代春雨不得外传、此事再也不会有第四人知道。 对此沈怡一笑置之,之后更是主动上前拉住了沈嬷嬷的手表示: “嬷嬷你办事我和阿复向来放心,要不然这么些年也不会一直让你帮着掌管内院,也是辛苦你了!” 这让沈嬷嬷略微好过了些,不过她昨晚对此事也是反复思量过的,这么些年又一直以半个沈家人自居,是以忍了忍,终是忍不住,还是小心翼翼地又问了句: “那,郡主,恕奴婢多嘴,也不知王爷清不清楚,毕竟表小姐如今还不能表明身份,这,这万一,万一一个不慎有了身子,您说,该如何是好?” 说完这话,沈嬷嬷对自己的急中生智便有些小得意,之前自己一味担心表小姐难生养,又觉得她就这么住进上房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为此才不惜跟郡主主动说明,当时没太注意说话方式。 于是便被郡主反将了一军不说,两人之间这等冲动之事也竟然被她给说成了患难与共的情真意切。 那好,虽说名声固然最要紧,可反过来说,王爷和表小姐毕竟只是定了亲,万一两人一个不慎真的有了孩子呢?那可真是败坏了名声,实打实的把柄呢。 反正郡主并不知道表小姐是个难生养的身子,年轻人浓情蜜意的,有孩子也是正常。 沈嬷嬷笃定,自己这般忠言,虽说确实有些逆耳,但也确实是真心为两家和两人的名声计,所以郡主不但懊恼不得,兴许还会借此感谢自己提醒呢。 果然,听她这么一说,沈怡侧头似是认真地想了想,最终却还是拉着她的手拍了拍,然后叹息了一句: “嬷嬷你提醒的是。只是衡表妹之前不是落过水生了场病么,要是再让她因此而喝汤药,也不知会不会对身子有损,罢了,这事等过几日我再找时机跟王爷提一提吧,看他自己是什么个态度,这种事,真要做,周家那边搞不好也得说一声,一个不慎别让他们给想岔了。说到底,上次衡表妹落水便是因为阿复,到底是咱们欠着周家的。” 行吧,既然话都说到这种地步,再说下去自己这做奴才的可就要被人说是居心不良了,没想到说的两件事情居然都没达到预期效果,沈嬷嬷有些悻悻然,不过她也不是个认死理的,自认尽到责任就行,郡主和王爷姐弟俩也是她从小看到大的,两人小事上兴许宽容,大事上可不糊涂,沈怡这番话,说到底还是从靖王府的大局出发。 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之后拿了些沈怡当年所用之物就先行告退回了正院,倒是沈怡,先是让人往外院传了个话,说自己等下要过去跟沈复一道用午饭,之后又一个人在熟悉的屋子里坐了坐想了些事,中间还一度想得差点笑出声来: 没想到啊没想到,以前一直被父王担心不近女色不开窍的阿复,如今竟然能干出这等金屋藏娇的事情来,看来也真是把衡表妹给放到心上了,等下可要好好损一损他! 怀着这样愉快的心情回到上房,却不想沈复竟然在,旁边坐着脸色红润的周衡,两人正低着头凑在一起不知道说着什么话。 “哟,起来啦?”沈怡先是跟周衡打了声招呼,因着沈嬷嬷刚才所讲之事,虽然不动声色,却也头一次仔仔细细地把眼前的姑娘给打量了一番。 许是心理作用,以前这位衡表妹长什么样其实不大有印象了,反正贵女圈美女如云嘛,譬如说那位英气勃发、据说酷似当年武帝的三公主,之前带着小儿子来的那次,衡表妹又是特意打扮成了个丫鬟模样,黄黄的皮肤耷拉着眼睛,看不出她原来的样子。 这会儿看着,许是刚起来不就,素面朝天,脂粉未施,却依旧唇红齿白,加上那双黑白分明的杏仁眼,眼波流转间未语先笑,确实是个容易让男人动心的美人。 见周衡笑着点点头,掩下心里的想法,沈怡做出一副很随意的样子接着问两人: “你们俩在说什么呢?” 在说什么?沈复看周衡一眼,其实我们在说水靠的事,阿衡在问我那两件水靠后来如何处置了,说还是得留着,以后她还得继续教我,哪怕教不会游泳,如何在水里逃生总是要学会的,水靠还是用得着。 有了昨晚那样的接触,想到之后两人还能在水里贴身共游,沈复便觉内心很是受用,看着周衡的眼神里不免露了一些情绪出来,嘴角也控制不住地有些上扬,嘴里则是欲盖弥彰地答了句: “也没说什么,就在问阿衡昨晚睡得怎么样,现在身子可还疲累?” 妈呀,阿复你还真敢说啊,沈怡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种话竟然张嘴就来!得,要说之前对沈嬷嬷所说之事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怀疑,如今是彻底信了! /74/74711/22858509.html 第一百四十三章 烟火气(上) 而且阿复如今这眼神,啧啧,温柔得都快化出水来了,真是头一次见到! 沈怡只觉一阵牙酸,没想到自家这傻弟弟竟然也有如此春心萌动的一天,今日真是开了眼了! 牙酸过后却又是一阵心酸,阿复贵为当朝靖王爷,从十二岁作为世子跟着父王上朝开始,一言一行都是有板有眼鲜少出错,被人直夸少年老成,后来父王意外过世,他一边要控制着伤痛之情出来主持整个丧事,一边要安慰当时已然崩溃的自己,一边还要接管这偌大的王府,甚至还要受皇上之命出面安抚西北乍闻父王噩耗军心浮动的靖国军,那段时间不知道有多难,阿复他孤零零一个不到二十岁的人,却硬是沉稳应对凭着一己之力带着整个靖王府安然过到了现在。 之后三年,因着守父孝,阿复他不能算深居简出,却也过得清心寡欲,一度让贺叔都忍不住说他过得跟个小老头一般,没想到如今情窦初开的模样,却活脱脱跟个十几岁的少年一般,又让自己仿佛看到了他多年前的快乐模样,那时候母妃虽然已经过世,可父王还在,父王性子洒脱,公务之余还会瞒着自己偷偷带着阿复一道出门跑马打猎各种玩乐 想到这,做姐姐的更觉心中酸楚,唉,说起来,母妃过世得早,父王后来又一直没续弦,连个侧妃也没有,当初自己出嫁前好歹还被父王特意送到外祖家住了一段日子,让外祖母和舅母她们教了自己很多为人妻为人母乃至为人媳之道,后来哪怕跟威远侯府那老太婆不对付,也从舅母她们那里得了很多指点和支持。 但阿复不一样,他是男子,又是王府世子,是以母妃过世后就被父王一直带在身边悉心教导,只是父母分工不同,有些事,母亲能教的,父亲不一定能,所以虽然阿复他骑射兵马样样精通,还曾因此而得过先帝夸奖,但父子俩日常所过的日子,以今日的自己来看,终是少了些人间烟火气,也让阿复他在男女情爱这方面开窍得晚了些。 所幸也不算太晚,更庆幸的是,如今他温柔以对的并非别人,正是当初赐婚于他的这位周家表妹。 想到这里,沈怡便又再次认真地看了下眼前这位衡表妹,之前她跟阿复的婚事可谓一波三折,到现在也不知何时能柳暗花明,运气可谓很差,不过,兴许,人家搞不好生的是个先苦后甜的命呢?要不然,一次死里逃生可说侥幸,那这第二回又是如此,总该说是老天爷眷顾她了吧? 这位堂姨母家的表妹,以前因为赐婚之事,自己对她不太看得上眼,总觉得是个娇纵任性的娇小姐,配不上靖王妃之位,后来得知落水实情,却又觉得她坚毅勇敢挺佩服,等到前日晚上那场大火,虽然不知具体实情,但从春雨春桃两个一直跟着她的丫鬟的叙述来看,如此危难关头还能镇定果断,自己可不一定做得比她好。 也正因为如此,阿复才对她刮目相看到动了情吧? 所以,从一个女人的立场来想,阿复他这般情深外露地喜欢一个姑娘,其实又有什么不好呢?想当年,父王和母妃,不也是伉俪情深羡煞众人么?这一点,不说别人,这么多年过去了,逢年过节进宫时,那位太后娘娘还会拉着自己的手感叹地说起。 想到此,沈怡的心情转悲为喜,便又起了打趣的心思,笑着走到了周衡身边,继续装作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坐下,声音轻柔地顺势接了自家弟弟的话转头问她: “对哦,今早过来时听说你还在睡,怎么,这两天可是累着了?如今天气热,可不能贪睡,还是得趁着早晨凉快多走动一下,这样对身子也好。” 一边说,一边当着周衡的面狠狠地瞪了沈复一眼。 这一瞪,别说沈复猝不及防,连带周衡都吓了一跳,不知这位郡主为何做出如此反应,赶紧赔笑着解释道: “多谢郡主,不好意思,昨天确实比较累,睡得久了些,幸亏王爷刚才回来让春桃把我给叫醒了,睡多了确实不好。” 其实是沈复回来时隔着纱帘亲自叫醒她的,当时春桃自己还抱着小影子趴在床沿上留着口水睡得正香,想必这两天也是担惊受怕的,如今好歹王爷回来了,屋里又置了冰凉快得很,一人一狗睡得比周衡还要沉。 等到春桃好不容易被叫醒,沈复嫌她在跟前碍事,找了个由头打发她去厨房看午饭了,小丫头还挺开心,感觉被委以了重任,带着小黑狗蹦蹦跳跳地走了,春雨则是刚被沈嬷嬷给叫到外头不知干什么去了。 凭直觉,周衡觉得眼前这位郡主不一定喜欢听到这样的实话,话到嘴边就稍微改了改,只是说出口后不免带点歉意地看了下旁边的沈复。 这一眼落在沈怡的眼里,不免又是一阵牙酸,便笑着站起来故意说了句:“既如此,今儿没出太阳,这夏日里也有树荫遮挡,要么咱们到院子里走走?” “好啊。”周衡嘴里虽然答应着,起身时还是再看了一眼沈复,似在征求他的同意。 沈怡感觉都没眼看了,沈复却在这时抬头看着周衡温声说了声: “也好,院子里的合欢如今开得正好,你就跟着长姐出去走走,等下就可以吃午饭了,我让厨房做了两样祛湿的菜,味道可能不一定是你喜欢的,忍着点儿。” 哎哟喂,沈怡无语举目望天,刚才自己还感叹自家这傻弟弟没啥人间烟火气,唉,真是看走眼了,如今人家可是一日千里,连为姑娘家身体着想的祛湿食谱都安排到了! 不过么,阿复啊,这等暑天,祛湿固然要紧,衡表妹现在这时候,其实更应该是滋补啊,看来还是得长姐我给你提点一下呢。 想到此,沈怡一个回旋转身,拉住身后周衡的手,很是亲切地笑着说道: “对呀,如今这天气,饮食上是要注意,祛湿的菜是有些难吃不说,都说苦夏苦夏,还是得适当进补的,回头我让人跟厨房说一声,午饭这顿就先对付了,等晚上就做点滋补汤,好喝又开胃!” 说完了,又瞪了沈复一眼。 /74/74711/22858510.html 第一百四十四章 烟火气(下) 沈复被她连瞪两眼,觉得很是莫名其妙,不知自己哪里有不妥之处,便忍不住说了声: “长姐有话但说无妨。” “你呀!”沈怡见他这般装傻,有心要摊开来说,又怕旁边的周衡脸上挂不住,便意有所指地说了句: “还说呢,你们俩…既如此,衡表妹,以后你也别再叫我郡主了,太见外,本来咱们便是表姐妹,现下又是…要么,以后就依着阿复,也称我一声长姐吧!我呢,也跟着阿复喊你一声阿衡,你说好不好?反正以后都住在一个屋檐下了,你们说对不对?” 不能再明显了吧?说完了,沈怡便盯着两人看他们的反应。 周衡是听了后先看了眼沈复,见他也没说什么,就有些扭捏地喊了声:“长姐!” 上辈子她那位大了十岁的姐姐,可没少欺负自己,是以很小的时候,自己就知道哭着去找外婆告状,为此也很少叫她姐姐,每次都是抹着眼泪气得直呼其名:“外婆,周倩打我!” 等到长大了,周倩早已结婚生子,心思放在自己家庭上不说,总是想着从爸妈甚至外婆那里多分点钱回去,是以姐妹俩的感情真心一般。 未曾想到了这里,居然莫名多了个自己要文绉绉称呼她一声“长姐”的人,一时间,周衡也是有些不适应,不过也没多想,觉得虽然上次没怎么深谈,看来这位郡主人挺好。 沈复则更没多想,只觉心里的喜悦犹如涟漪般一圈圈地往外荡漾。 外人看着长姐性子宽和,见谁都笑脸迎人,但自己却知她内心高傲,鲜有看得上的人,如今能主动让阿衡喊她“长姐”,定然是觉得阿衡她一而再地靠着自己死里逃生实属不易,从内心里接受了阿衡想着要她从此在这正院里安心住下把王府当成家吧?要不然也不会跟阿衡刻意说什么“本来就是表姐妹”“反正以后都住在一个屋檐下了”。 说起来,还是姑娘家心思细腻,之前阿衡说什么要搬出去住,自己除了赌气去行宫避开她,竟然没想到可以做些别的事,要不然,一早就找个由头搬到这上房来,说不定也不会有后面的事了。 一时间,沈复也是发自内心地跟沈怡回了句:“是我考虑不周,没能提前跟长姐说一声,自然是好的,阿衡,你说是不是?确实,以后大家都住在一起,也不用…分什么亲疏彼此了,你说对不对?” 沈复这么一说,周衡虽然不太明白这姐弟俩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估摸着总是善意想尽量减少些自己的寄人篱下感吧?便也诚恳地点点头跟着应了声。 行吧,这也算是在我这做姐姐的跟前过了明路了,算你俩痛快,沈怡心里头撇撇嘴,上前挽住周衡的胳膊:“那行,阿衡,咱们就先出去院子里走走吧!” 一边挽着周衡的胳膊往外走,一边跟她亲亲热热地说起了话: “阿复说得对,院子里的合欢如今开得正好,想来你也知道,这两株合欢可是当年父王和母妃婚后所值,一株是我出生那年另一株是阿复出生那年,如今依旧花开满树,红艳艳跟小扇子似的,姐姐我呀,每年这时候都会过来看看,唉,也是睹物思人…” 再说下去就要说到父王和母妃了,便回头又瞪了沈复一眼:“左右这会儿无事,你站在那儿干什么?” 也不知长姐今儿早上为何如此莫名其妙,不过刚才确实帮了自己的大忙,沈复摸了摸鼻子,嘴角上扬,乖乖地跟在两人后面走了出去。 周衡其实有些怕在这位不算熟悉的郡主姐姐跟前露馅儿,是以站到高大的合欢树下后便赶紧回头看后面的沈复跟上来了没有,这一幕被挽着她的沈怡看在眼里,简直是想翻白眼: 这是如胶似漆片刻都离不得人家了么? 再看自家弟弟,本就跟在后面出来,见周衡回头看他,还快走了两步赶上来,之后更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中间还时不时插个两句帮他的阿衡说话,也是让沈怡再次觉得今儿开了大眼界。 等到之后中午一道用饭,周衡喜滋滋地打算把冰块放到那号称祛湿的百合绿豆汤里来个自制冰镇甜汤沈复一边温声劝阻一边直接把冰块给拿走时,沈怡只觉已经麻木,竟然能镇定地管自己继续挟菜吃饭,只说了句: “阿衡,这汤还是放到饭后慢慢喝吧,最好是先睡个午觉,等下醒来再喝。” 这话一说,对面的两人便同时停了手,周衡看着有些讪讪,沈复则有些得意,不过看着郎才女貌的倒也确实般配,而且刚才男的帮着挟菜女的回之一笑说声“我自己来吧,你也多吃点!”的样子,像极了新婚燕尔的小夫妻。 谁还没有过这样的日子啊,沈怡在心中叹一口气,干脆放下碗筷给两人安排: “这样吧,既然你俩如今都喊我一声‘长姐’,这事儿就我来做主吧,阿复,下午你就让人在这正院里砌个小厨房吧,反正地方大,以前你也不在这里住,冷清了点,多些烟火气也是好的,反正也就临时用用,这样的话,” 看了眼周衡:“夏日里饭菜确实热了点,可以提前做了晾会儿,对身体好,阿衡,你如今身子弱,冰块之类的还是少放,不可贪凉。” 这话说得沈复大喜,看了眼周衡,见她虽然有些惊讶,但也还是立马就同意了:“好,我听长姐的。”顿时嘴角再次控制不住地上扬。 “还有你,”沈怡回头见他一副喜滋滋的样子,忍了忍,还是再瞪了他一眼:“这正院外头多派些人守着,免得有人闯进来!” 见沈复脸色一正应了声是,便正襟危坐严肃地问他: “这还是其次,我问你,如今阿衡也安置好了,你这么快马加鞭地赶回来,王府着火的事,晚晴院那边的人,还有水龙局那边,想来今儿下午最迟明天就要过来勘察现场了,你是怎么个打算?” /74/74711/23117418.html 第一百四十五章 蹊跷么?(上) 这话听得周衡一凛,赶紧看旁边的沈复,不知他是否已经有了打算,心里则感叹,毕竟是王府郡主,人家的眼光可不仅仅着眼于这正院之内的赏花喝汤。 好在沈复似乎早有所准备,先是转头也看了下周衡,问了句:“吃好了?” 又看了下沈怡那边,见她也吃得差不多了,便喊了外头候着的沈嬷嬷和两个丫鬟进来,吩咐春雨去外院走一趟:“让暮云过来下。” 看来这是早有应对了,沈怡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待到春桃帮着沈嬷嬷收拾好碗筷把饭菜撤了桌,三人又分别喝了一杯凉茶后,暮云便到了。 “你先把今儿早上查到的情况说一说。”沈复沉声吩咐道。 “是!”暮云有备而来,听了立马简短应答: “今早属下已经陪着水龙局的人去晚晴院那边进行了现场勘察,咱们的人盯得紧,没发现他们有动手脚,柳风阁那边说是下午来查。” “水龙局的人一开始说晚晴院那边失火原因看着像是前天晚上的雷雨所致,幸亏属下按照王爷的吩咐早做了安排,后来才不得不改口说应该是人为原因,说回头再派人来仔细勘查具体失火原因。” “属下问可有看出是意外失火还是人为纵火,那几个人先是面面相觑,说得回去再好好讨论一下,之后就匆匆走了,属下便让晨风跟着去局里,说要是意见都比较统一,万一涉及到人为纵火之类,那就直接上五城兵马司报案,让他们给好好查查。” 周衡在旁边默不作声地听着,“水龙局”这三个字意思不是很懂,想来应该是跟火灾有关的部门,估计是古代的消防局或者灾难处之类。 至于暮云现在说的这些话,意思是水龙局的人本来想说是天灾,但沈复一心要把它认定为人祸? 也是,本来就是人祸,而且根据自己有限的古代常识及日常生活里老百姓的朴素看法,打雷失火不就是俗称的被雷劈么? 天打雷劈应该在哪个时代都不是什么好词吧? 何况王府还在同一天晚上被连着雷劈两次?这要是真的,外头一传,老百姓们心里肯定得想:妈呀,这靖王爷是造了多大的孽啊! 沈复可没造什么孽,造孽的是那天杀的三公主,这雷劈的锅咱可不背,周衡在心里撇撇嘴。 旁边的沈怡看着对此也表示认同,点点头说了句: “不错,可不能让他们红口白牙地给咱们王府随意安上个名头,何况你们王爷这才刚除服半年不到,真要让他们给说成天灾,别说凶徒到时逍遥法外没人追查,外头老百姓们还不知道传成啥样!” 沈复自己倒是没说什么,只沉声吩咐暮云:“派人盯紧了,有情况即可来报!” 暮云应了声是,之后又说道:“王爷,晚晴院那边原先负责院子扫洒的婆子,属下已经派人审问过了,没什么发现,说寻常出院子的事都是春草和春苗两个丫鬟在做,她一个底下打杂的婆子并不清楚,只知道晚晴院的人之前那段时间都没有出过府,两位姑娘家中也无人往来,这一点已经得到了沈嬷嬷那边的证实。” “那婆子因为之前被沈嬷嬷派去的人替了,本来还心有不忿,说两位姑娘出手挺大方,还让丫鬟们给她钱去买酒吃,如今倒是因此侥幸逃得一劫,听说失火当晚得知晚晴院的人一个都没逃出来,那婆子抖得跟什么似的,后来又被属下一吓唬,应该是什么话都说了。” “唯一的情况是管着厨房的彭大娘,说确实去过晚晴院那么两次,当时春草她们的意思是厨房饭菜有些不合胃口,便给彭大娘送了点钱,想让她给额外做点吃的,彭大娘不想肥水外流,便每次都是自己亲自送去,还能再得两个赏钱。” “这一点属下也已经审过彭大娘了,包括厨房里的几位大厨,证实确实如此,也说是给了些银钱让他们额外做点好吃的。” “属下便问彭大娘,晚晴院让她送吃的进去,就没有别的话么?彭大娘想了下,说每次去,春草和春苗都会陪她在旁边坐着说说话,都是些闲聊的话题,不过倒是每次都会顺口问起王爷,因为都是下午过去,便都会问起等下王爷的晚餐要送到哪里。” 这话周衡听了依旧没觉得有什么,王爷是侍妾的天,人家打听下晚餐关心关心怎么了?但对面的沈怡却惊讶地问了句: “还有这事?晚晴院那两位,这几年不是一直都安安静静很是本分么?如何这些日子…对了,阿复,你之前可有给她们…?还是曾…?” 看了眼周衡没往下说,但意思其实很明白,沈复无奈地答了句:“长姐你想哪里去了!” 见周衡睁着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也是听得一脸懵懂的样子,到底还是又含糊地解释了句: “年后就从未曾见过她们,月银是沈嬷嬷那边按惯例给的,过年时还在孝期,阖府上下也就稍微赏赐了下,所以彭婆子所说的给她送钱,其实颇有蹊跷。” 沈怡却以为他是想在周衡面前避嫌,但周家姨父也有纳妾,给人赏赐这种情况在世家里本就司空见惯,何况这里可是王府,也好教周衡提前知晓下,一个王府的侍妾,到底待遇如何,要不然没得以为靖王府没啥规矩,侍妾还得给个管厨房的婆子塞钱才能吃上顿好的。 便在沈复说完后不以为然地反驳了句: “这有什么可蹊跷的?咱们府里待人向来宽和,你又连个侧妃都没有,她们俩好歹也算半个主子,平日里也是循规蹈矩足不出户的,那些月银攒下来也不少了,难不成连给个管厨房的下人的赏钱都拿不出来?” “长姐你…”沈复本就不想在周衡面前说什么侍妾侧妃的,听沈怡这么说有些无奈,只得指着低头不说话的暮云:“先听听暮云怎么说好吧?” 姐弟俩这会儿的心思有些不一样,沈怡见他这动作,还以为是在暗示她屋里还有别人,便又不以为然地笑着说了句: “我也就在这屋里说说,暮云又不是别人。” 一边还继续问暮云:“你家王爷说颇有蹊跷,阿云你说,这整件事都是你在调查,你倒是跟我说说,调查出什么蹊跷来了?” 说的时候还一脸兴致盎然的样子。 阿云?看来对暮云是极为信任的,周衡在旁边决定默默地听着就好,至于到底蹊不蹊跷,周衡觉得还是选择相信沈复吧。 果然,之后暮云又低声说道:“回郡主,那彭婆子说,她觉得,其实晚晴院那边的人,明着是花了钱想让她给多做点喜欢的吃食,但每次却又说让她随意做些,似乎并不在乎是什么吃食,还有,春草春苗前段时间是每天都会找她,这银子使得也太多了些。” “所以过了几天,彭婆子就说她琢磨出味儿来了,合着晚晴院那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其实是在变着法儿地想要打听王爷在何处用餐呢。” 这话一说,就听沈怡“哈”的一声笑:“所以你们是觉得这里面有蹊跷?” /74/74711/23117421.html 第一百四十六章 蹊跷么?(中) 这一声笑在屋里显得有些突兀,沈怡自己都觉得有些尴尬,便又干巴巴地笑着解释了句: “我的意思是,晚晴院那边的人,这么想知道王爷在何处用餐,这…这不是人之常情嘛?为何说它蹊跷?” 威远侯府那两个,在自己跟前乖顺的像只猫似的,回头还不是该干嘛就干嘛,不说别的,侯爷几时回府,老太太在不在府里,会不会先去她那儿请安,又几时去书房,那两个简直门儿清。 钱要花在刀刃上嘛,所以侯爷身边的两个小厮不说,哪怕是给侯爷驾车的马夫,内里都收了她们不少银子。 所以时间久了,连自己院里的人都知道,但凡看到有人娇怯怯做弱柳扶风状在某个路口徘徊,那必然是侯爷的必经之路,如果旁边的丫鬟还提了个食盒,得,那说明老太太没去庄子上或者哪个寺庙里吃斋念佛,而侯爷定然是回了府就直接去了老太太院里请安,这会儿还没吃上饭呢。 所以两个侍妾想要知道自家王爷在何处用餐,这,这不是很正常嘛,不想知道,那才奇了怪呢。 威远侯夫人这般想,屋里两个男的很是无奈,相比之下,周衡却很是赞同,还点点头表示: “对啊,我也觉得,她们俩…” 看了下沈复,到底顾及着旁边还站了个低着头的暮云,便没再往下说,但内心里却觉得那两个侍妾比较可怜,先是被冷落了三年多,也没什么出府的机会,好不容易沈复出了孝,想着努力在他跟前找点存在感,结果就被那占有欲极强的三公主给一把火烧死了。 沈复听她这么说,简直无语极了,这不就是当初两人差点吵架一气之下自己还说要去行宫的破事嘛,怎么兜兜转转竟然又回来了,而且现在竟然还在同情那两个很可能是帮凶的人,气得立马就想说她,不过转念想到她已经为此在上云池里遭了一天一夜的罪,心里又软了下来,忍了忍,终究还是放缓了语气问面前两个同情心泛滥的女人: “如果晚晴院那边只是为了打听我的行踪,那我问你们,为何后来没有后续呢?” 这话问得沈怡一愣,对啊,按说打听到了行踪,就应该跟威远侯府那两个贱人一样及时候在阿复必经之路上装偶遇啊?如果没有后续,是害怕阿复么?毕竟他在府里说一不二,平常看着也是挺严肃的,如果这样的话,那倒是确实挺蹊跷的: “那她们到底为何要打听你的行踪?” 沈复见她有些想进去了,便看了眼旁边的周衡,有些不知在地答了句:“那些天,我都去柳风阁用晚饭。” “柳风阁?”沈怡本来还想问怎么去那个地方吃晚饭,看到他这个动作,嘴里便发出了:“哦…啊!”的声音。 前面的“哦”字听着有些意味深长,后面的“啊”字则是一种恍然大悟: “所以,阿复,你的意思是…?天哪!不会是晚晴院那两人因此而发现了阿衡吧?!” 这话说得周衡立马瞪圆了眼睛:“不会吧?我一直在园子里没出去啊,而且沈嬷嬷不是也派人去查了吗?而且她们自己也被烧死了呀?…难道是因此被三公主给杀人灭口了?!” 说到后来嗓门都大了起来,赶紧用手捂住了,又赶紧看沈复,见他并没否认,便知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了,一时间,也不知该作何感想,想当初,自己还有些嫉妒她们来着。 “三公主?”沈怡则是听得面露疑惑:“怎么跟三公主…所以你们的意思是,这事竟然是陈慧珊干的?!阿复!”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紧紧盯着沈复等他表态。 这时屋里的其余三人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沈怡其实并不知道幕后真凶是三公主,对此,周衡的第一反应是赶紧转头问沈复:“你没跟长姐说?” 这话脱口而出后顿时又觉得不对,赶紧想替沈复找补下,仓促间也没别的法子,只得先问沈怡:“长姐,三公主的名字叫陈慧珊?” 一半是想打岔,一半也是好奇,没想到那个凶残的三公主竟然取了这么个好听的名字。 沈怡没理她,也没有继续追问沈复,之后颓然坐下盯着前面的茶盏不说话,见此,沈复只得看了看周衡无声地点了点头,一时间,屋里很是安静。 如此这般过了会儿,沈怡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的伸出手来,把眼前的茶盏给迅速扫到了地上,“啪”,茶盏在地上发出了一声脆响,碎瓷片四溅。 沈复的第一反应是赶紧起身挡住周衡以防她被溅到,哪怕自己是在靠近沈怡的那一侧,对此,沈怡看了他一眼,然后没好气地说了声:“现在才知道…早干嘛去了!” 见对面两人一站一坐,站着的那个听了神色发愣,坐着的那个则有些惶惑,语气便缓和了下来,看着坐着的周衡解释了句:“没事,长姐失礼了,不过不是对你生气。” 如今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跟自己想的一样,但对眼前这位表妹,沈怡如今只觉得怜惜,没想到一而再地遭遇不测,竟然都是因为阿复被陈慧珊那贱人给看上了,说起来,阿衡真是被连累了! “我知道,”周衡不知她心中所想,听她这话,只以为她是对沈复生气,见暮云已经踮着脚跨过碎瓷片去门外喊沈嬷嬷她们进来收拾了,便赶紧拨开沈复的胳膊,咬着嘴唇快速地对沈怡说了句:“那你也不要对王爷生气,他是怕你担心。” “我也没对他—”沈怡话说到半句,抬头看到自家弟弟那副低头看着心爱姑娘控制不住嘴角上扬的表情,忍不住又语气不善地提醒了他一句: “不过阿复,你还有没有什么瞒着我的?既然你说这事有蹊跷,应该也不是这一时半会儿才发现的蹊跷吧?那陈慧珊的事,你老实说,是多早的时候发现的?” /74/74711/23117423.html 第一百四十七章 蹊跷么?(下) 周衡生怕沈复又说出什么招惹沈怡生气的话,赶紧偷偷地在底下拉了拉那只靠着自己的袖子,暗示他想好了再说。 “没事,长姐就这脾气,不要紧的。”沈复先是低头柔声安慰了下为他担心的姑娘,语气之温柔,听得沈怡又不自禁地撇了撇嘴,结果随后沈复在她的视线里抬起头来,以一种听着有些不好意思看着很是好意思的语气说了句: “其实,这件事是阿衡发现的。” 之后便把周衡如何去汤泉镇发现了那个藏人的宅子、后来又如何自告奋勇去中南道辨认了那几个凶徒,直把沈怡听得目瞪口呆,暮云和沈嬷嬷她们进来收拾地上的碎瓷片时还在努力地消化刚才沈复说的这些内容。 沈复看了眼有些担心还揪着自己袖子的周衡,再次低声安慰了她一句:“没事,这事太过意外,长姐也需要花一点时间想清楚。” 结果,这一想便是一盏茶的功夫,沈怡才看着想得差不多了,斜眼看了下旁边的暮云,抬头吩咐他:“阿云,你先出去一下,守着门。” 等暮云如遇大赦般地退了出去,沈怡却看着眼前两个没事人般还在头碰头说话的人一下变了脸色,先是一下起身去拿放在桌子中间的空茶杯,一边指着抬头看她的沈复骂了句: “你!刚才还有脸得意地说什么都是阿衡发现的,真是气死我了!我告诉你,但凡阿衡有个什么事,我看你如何跟姨母她们交代!” 一副急怒攻心、要拿茶盏砸沈复的架势。 吓得周衡也赶紧起身,一边挡住沈复一边急得劝她: “长姐息怒,是我自己要求的,跟王爷无关,你别怪他!” 其实沈怡也就是做做样子,且不说沈复贵为靖王爷,从小到大,她对自己这个出色的弟弟连重话都没怎么说过,如今又哪里舍得拿杯子伤他?无非就是想让周衡觉得好过罢了。 刚才听了沈复的一番长篇叙述,震惊之余,沈怡也是彻底对这位周家表妹刮目相看乃至心生佩服了,没想到竟然能不辞辛劳地跑到中南道去指认凶徒,还真是…歹竹出好笋呵! 好像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是周太夫人教养长大的,想到这儿,沈怡便觉得比较能理解沈复对周衡心思的转变了,本来以为只是朵温室里的娇花,哪里想到,竟然是能耐风雪的寒梅! 不错不错,没想到烈火炼真金,这门当初不被看好的婚事,兜兜转转,竟然发现很有可能是天作之合呢,假以时日,阿衡搞不好真的能帮着自家弟弟撑起靖王府。 想到此,想到靖王府的未来,沈怡只觉心情舒畅,不过么,表面文章还是要做做的,去中南道的事,刚才听着,眼前这两个家伙都没有知会过周家,如今自己知道了,该有的姿态还是要摆一摆的,他日见到了姨母和周太夫人,也算是能有话说。 这一点,沈复其实心里也有数,毕竟他对周衡也好,周家的人也好,都是心有愧疚,为此,在看到周衡盒子里那本小黄书后,才算是自认找到了一条妥善解决之道,在弥补周家的同时,更能同时实现自己的心中所想,能让周衡以后在自己的呵护下一(留)直(在)安(自)然(己)无(身)忧(边)。 所以沈怡这么一发作,沈复也做好了挨骂甚至挨打的准备,未曾想,旁边的周衡却及时起身护住了自己,顿觉一种无以名状的喜悦瞬间从头蔓延到脚,阿衡终究也是在乎自己的! 为此,沈复也是感激地看了自家长姐一眼,又被沈怡给瞪了回来: “看你干的好事!” 好吧,沈复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之后对着面前的两个女人诚心诚意地说了句: “此事是我考虑不周,害得阿衡你再次深陷绝境,也害得长姐你生气担心!” 说完还退后两步,对两人肃容端正地行了个大礼。 周衡不知避让,沈怡也没想避让,老实说,刚才她还一度想到,陈慧珊那贱人明摆着是要趁着雷雨夜行事,万一当时沈复没去行宫,那可…真是让人没敢再往下想! 所以如此让人后怕之事,沈怡觉得自己得缓好一阵子,也正因为如此,沈复如此瞒着自己不告诉,也实在是让人着恼,是得让他赔礼道歉,哼! 好在,眼前这一对,一个人去了行宫好巧不巧地避开了,留下的这人虽说遭了点罪,但福大命大地躲过了陈慧珊那贱人派来的人,也是老天有眼,想到此,庆幸之余,沈怡先是提到了春桃春雨两个丫鬟: “春雨真是个好的,当时要不是阿衡你说的是她提前闻到了烟味,后果可不堪设想,前阵子过来时听沈嬷嬷说已经许了人家,也是西北咱们自己军中的人,回头出嫁时可得给她好好添份嫁妆,春桃那小丫头也不错,起码没给阿衡拖后腿,回头也看情况给她些赏赐。” 见沈复一一应了,之后便走过来挽住了周衡的胳膊,又细心地替她把一丝秀发别到耳后: “至于阿衡,虽说早晚都是一家人,阿复,你以后更要好好待她,可不要...再让那贱人给得逞了,听到没有!” 说得太顺,差点说成“不要负她”,毕竟心里还是偏向自家弟弟多些,有些事不可说得太满,沈怡的话到嘴边便给强行改了个道,之后又补了句: “你俩本就有婚约,阿衡,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反正两人都已经成了好事,这话绝对没问题。 沈怡的语气里听着满是心疼和愧疚,让周衡讪讪地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结果接下来沈怡也对着她郑重地行了一礼: “今日长姐才知道你遭了这么多的罪,阿衡,对不住,是我们沈家拖累了你!姨父姨母那边,等他日真相大白时,我跟阿复再上门负荆请罪!” “哎呀,不用不用,长姐你太客气了!”周衡有些手忙脚乱,不知该如何跟她解释:“周家那边还是先瞒着吧,嗯…省得他们担心,而且祖母也年纪大了!”说完又看向了沈复,这算是个理由吧? 沈复这会儿只觉心情前所未有的畅快,一方面是没想到沈怡竟然能在如此短时间内想得这般清晰透彻,对自己和阿衡可说是都没有什么责怪,另一方面么,自然是对周衡每次看向自己的眼神觉得欣喜,心里暗想着,昨晚自从抱着她回来后,阿衡对自己的依赖和信任都明显增加了,如今长姐说的一家人的话也没见她反对,兴许,阿衡她对自己也开始转变了心思吧? 这么想着,沈复头一次觉得,这王府上房简直是人间天堂... /74/74711/23117425.html 第154章 想明白(上) 沈怡在旁边冷眼看着,见自家情窦初开的傻弟弟又是一副看着喜欢的姑娘、控制不住嘴角上扬的窃喜样子,有些不忍心打断,但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有些话也还是早说为好,便直截了当地说了句: “好,那周家那边的事咱们先放一边,刚才你们也说了,这件事颇有蹊跷,后来又听你们说了这段时间的事情经过,虽说我现在也总算是知道,这些都是陈慧珊那贱人干的好事,只是想来想去,有些事情不是很想得明白,或者说,总觉得不是那么简单。” 见沈复的嘴角总算是不再上扬,还拉着周衡坐了下来,沈怡又暗自撇了下嘴,接着说道: “我的意思是,阿复,你想想看,阿衡兴许不是很了解,但你总是清楚的,如果她只是为了嫁到靖王府,咱们毕竟只是异姓王,有啥好顾忌的?皇上不是对她比对自己亲生的那几个还要疼爱么?” “再说了,阿衡,我可不是特意在你跟前说的,这位三公主向来自视甚高,总觉得她自己无论是容貌还是骑射功夫样样过人,反正骑着一匹大黑马一身红衣招摇过市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对阿复,说实话,这些年长姐也算是经常跟皇家打交道的,可是半点情意也没感受到,如何这会儿就一副连阿复身边有任何女人都容不得的醋坛子德性?” 许是三公主的往日形象已经在沈怡心中崩塌,如今说起她来也是毫不留情,听得沈复都不禁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但周衡却没啥感觉,事实如此嘛,为此还好奇地问了句不着重点的话,毕竟这话她早就想问了: “长姐,她是不是真的长得很好看?前天晚上没怎么看清楚。”一身红衣骑着一匹大黑马感觉很拉风呢。 “哦?你看到她啦?”姐弟俩不禁同时出声问了句,沈复则随之轻咳了声,可惜已经来不及了,沈怡已经语气疑惑地接着问了周衡:“你是什么时候看到她的?” 周衡这时候也知道自己说漏嘴了,有些无奈地看向沈复:“那个,我,我当时躲在一个地方,偷偷给看到的,三公主当时站在水榭前面,太远了,没怎么看清楚,呵呵。” 沈怡心中仍有疑问,不过相比之下这事并非重点,便暂且把它按下,只继续说三公主的事: “好不好看的,娶妻娶贤,娶妇娶德,她那等蛇蝎心肠,就算她是天仙又如何?公主又如何?哼,沈家可高攀不上这样的姑娘!” “我只是觉得,她看中的并非阿复这个人,而是他身后的靖王府,阿复打小就跟在父王身边,进宫也不是一次两次,她要早就看上了,说句实在话,还不是近水楼台?说白了,陈慧珊自视甚高,总觉得没人能配得上她,要不然也不会拖到这般岁数...” 说到这儿想起来周衡比三公主年纪还大了那么一点,有些尴尬地看了眼沈复,赶紧往下说: “她是公主,再怎么样,驸马爷的身份顶破天也只能到国公府了,但阿复不一样,实打实的亲王,我估摸着,她定是挑来挑去没挑到什么好的,才转而打起了靖王府的主意。” “她一个先帝老来女,自打出生起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今上也向来疼她得紧,便骄纵到万事皆需趁她心!要不然,天底下真是找不出第二个跟她一样,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在柳湖这等热闹地方下手行凶的!现在又敢在王府纵火杀人,哼!” 说到后来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气得一时说不出话。 沈怡这番从女性角度进行的解释,让周衡听得很是明白,正想点头附和一声,旁边的沈复却沉声在此说话间隙插了一句: “但有一点,刚才本想让暮云说的,想必长姐你如今也刚好有此疑问:雷雨夜,她要想借此对阿衡不利,大可只是让柳风阁着火即可,那样的话,正只是这么一处,咱们本也不会太在意,兴许真以为是被雷击中了。当然,阿衡她们三人侥幸逃脱算是意外之幸,可晚晴院那边的人,要不是她再次纵火行凶,咱们还不一定想到有什么蹊跷,长姐你说是不是?” 沈怡点点头,想了想,又做了个补充:“那...兴许是那贱人想要一不做二不休、借此杀人灭口吧?反正她向来随意惯了,两个王府侍妾,在她眼里不过蝼蚁而已。” 这也不是不可能,三公主那人确实是个变态,周衡又想点头附和,沈复却继而又提出了一个疑问: “好,那这件事咱们暂且这么以为,反正事情已经这般发生了,但如果说她只是贪图靖王府,那,贺叔在中南道那边探得的那些大铁器又如何解释?还有那帮凶徒,阿衡之前亲眼看到的,一直在水上训练,看着是要袭击人的样子,咱们这上云池,可犯不着如此大动干戈,也没这个条件。” “你刚才说是什么大铁矛、大铁钩之类的?那些人也会水是吧?”沈怡其实刚才便想问这个,后来说到周衡,说着说着就给忘了,现下不免又回想了一番,之后才深思着跟两人说了: “不错,其实我刚才想到了一些事,都是些陈年往事,阿复那会儿还小,母妃刚过世不久,太后娘娘说要把我接进宫里教养,这在外人看来简直是天大的恩宠,但父王给拒绝了,借口姑娘家也没能留在家中几年了。” “还有这事?”沈复听着也颇为惊讶,周衡没吭声,虽说这些事情跟她没什么关系,但沈怡提到了太后娘娘,兴许等下就要说中南道了。 沈怡点点头:“不错,反正也就那么一次,又是透过皇上跟父王说的,这事说起来是咱们靖王府不识相,太后娘娘之后便再也没提,父王也从未向人说起,哦对了,外祖母那边定然是知道的,舅父舅母们想必也知道,我记得后来还把我给接过去住了些日子。” “后来有一次说起,大概是在我出阁前吧,父王不知怎的就跟我又提及了此事,哦对了,那次是因为说到了威远侯府,嗯...反正就是说了些有的没的,然后父王便突然话音一转,说起了太后娘娘。” /74/74711/23117427.html 第一百四十九章 想明白(中) 沈怡一边说一边努力回忆: “父王当时说得有些含糊,时间也有些久了,我只记得,他大致的意思是,这位看着年纪轻轻的太后娘娘,说话做事向来是带着目的的,当初她透过皇帝提出让我进宫,美其名曰是代为照顾我这失恃的姑娘,虽然不知她打的什么主意,想来总是有利于她自己或者她中南道的母家,但对咱们家,那就不得而知了,所以这等恩宠,还是能避则避吧。” “我记得,父王那时候还顺带着夸了下太后娘娘,说她胆色过人,仅凭手中一个三公主,又是年轻继后,却能安坐皇后和太后位,当然,她的父亲,中南道那位总督也功不可没,但能历经两朝而稳稳当当,总是个不容小觑的人,反正林林总总说了一堆,说到后来也含糊提了几句,大概就是说今上能顺利上位,也从她那里得了不少助力。” “父王当时说的话,回头我再好好想想,兴许有用。不过不管如何,陈慧珊如今敢这般任意妄为,太后肯定是知情的,甚至搞不好主意都是她出的。” “所以刚才你们说的中南道的大铁器,还有那些人,虽然咱们到现在还没有什么头绪,但我估摸着,定然也是跟太后脱不了关系,陈慧珊那人,不是我说,其实也就是个花拳绣腿的空架子,背后定然有太后撑腰。至于那些东西跟咱们府里有没有关系,那倒不一定,前天晚上陈慧珊不是说她是从二皇子府上过来的么?” 说到这里,周衡见沈怡一脸意味深长地看着沈复,而沈复则先是沉吟着没回答,过了会儿后说了句: “明日一早,我会让暮云上二皇子府里道谢。” 沈怡“嗯”了一声便不再多说什么,转而问起远在中南道的贺叔: “贺叔最近有来信么?你给贺叔写封信去,说下这里的情况,看他那边有没有什么新的线索。” 得知沈复今儿早上已经写了信让人送去了中南道,沈怡点头:“那行,既如此,要么等下我就先回府了,阿华有时候没见我就不肯午睡,乳母也管不住他。反正有些事情一时半会儿的也想不起来,少不得回去再好好想一想、理一理,明日我再过来。” 一边说一边叫了沈嬷嬷进来,吩咐她让厨房做点莲子羹过来: “说了这半天的话,喝点莲子羹清清火,让厨房放点冰好了,这屋里等下再用冰。” “那个,嬷嬷,你让厨房少做一点,我不喝。”周衡见沈嬷嬷应了声便要出去,赶紧在旁边弱弱地叫住了她。 唉,别说如今不想喝,应该是好一阵子都不想吃任何跟莲子有关的吃食了,在水里孤零零一个人只能靠莲子充饥、伴着头上的荷叶被雨水打得“噗噗”作响的凄惨滋味不想再去回忆。 沈复看了她一眼,对着站定回头等示下的沈嬷嬷说了句: “那要么再随意做点红枣汤吧!” 沈怡不知内情,也没多说什么,这都是小事,何况又是沈复这个一府之主的吩咐,只是刚才的话题已经断了,看着周衡倒是又想起了刚才所说的见过三公主的事。 想了想,这位周家表妹虽说是家中嫡女,但她父亲官职不高,周太夫人逢年过节进宫的次数也屈指可数,没见过陈慧珊那贱人也是正常,想到这里沈怡甚至还觉得庆幸,要不然阿衡如果在宫里撞见陈慧珊被那母女俩算计,那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她。 好在这位表妹也真是福大命大,之前柳湖那样的地方落了水还能活下来不说,前天晚上也不知被阿复藏在了什么地方,话说那雷雨夜黑灯瞎火的,也亏得她能临危不乱找到地方,想到此,左右无事,沈怡便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了句: “对了,阿复,你当时把阿衡给藏在什么地方了?我竟不知道,上云池那边还能有这么个好地方呢?你是多久之前备下的?” 沈复没提防沈怡突然从莲子羹的话题一下就转到了这里,一时间也是有些窘迫,不知该如何编个谎把事情给圆过去,便无奈地看了眼周衡。 周衡见他不知如何说,又见沈怡一脸好奇,便微微一笑对着他轻声说道: “王爷,当着长姐的面,咱们就实话说了吧?” 又对着沈怡微微一笑说道: “长姐,其实,并没有这样的地方,那是我骗春雨她们的,要不然她们就非要跟我在一起,当时情况紧急,那狗洞来不及挖大,又被贼人给发现了,春桃不肯逃,春雨要顾着我,到时三个人谁也逃不了。” “所以我就临时编了这么个谎,春桃已经被我们推出了狗洞,她身子小,春桃有功夫,可以自己逃,还能把真实情况告诉王爷。” “至于我,虽说后来我是来不及反应,跳到了水里,但我也知道,水榭那边,王爷之前造了个亲水台,底下水不深,我可以一直躲在那里,还能避雨。” 两个丫鬟好打发,但沈怡可不好糊弄,她既然现在特意提出此事,可想而知也是想过不止一回了,与其这事被一而再地提起,还不如直接告知,自己当日的衣裙还藏在那亲水台底下,要是听了不相信,也可以做个佐证。 沈怡听了顿时大为震惊:“竟有此事?!”眼睛看向沈复,见他望着身边的姑娘喉结动了动,转头看向了旁边沉默不语,便知周衡并没撒谎。 “原来是这样,”这事说起来比刚才听到陈慧珊是始作俑者还要震惊,毕竟周衡可是个实打实的娇小姐,为此,沈怡只觉心头一片混乱,仓促间也没想到之前被沈嬷嬷误导的那些细节,满脑子都是一个娇滴滴的姑娘无助恐惧地躲在黑漆漆的水里的情形,嘴里则是在喃喃自语: “我就说,那上云池畔一边是水一边是围墙,哪里有什么隐秘的藏身之处?…所以阿衡你…你就这般在那台子下面的水里躲了一天一夜?…可怜见的,当时我还去那边看过,你…”到后来,竟然更咽着说不下去了,拿了帕子开始拭泪。 “哎呀长姐,都过去了,没什么的,后来王爷及时来救我了!”周衡有些难为情,其实…等到事情过去了,又觉得还好,毕竟当时也算是有坚定的信念,知道沈复迟早会来救自己,虽然差那么一点点就要崩溃了。 “哎,王爷!”周衡又给沈复使眼色,示意他说些话劝下他姐姐。 沈复没说什么,却在桌子底下拉住周衡的手握了握,周衡有些不好意思,但想到那天晚上他来救自己的情形,不知怎的,又觉得让他这样握着也好... /74/74711/23117428.html 第一百五十章 想明白(下) 沈怡的情绪控制得不错,哭了会儿便停了,之后又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叫了沈嬷嬷进来,让她再派人去厨房,在沈复之前吩咐的红枣汤里再加点生姜: “大热天的又离不了冰,让厨房以后每天做一碗送过来给表小姐喝下。” 红枣姜汤?周衡暗自叫苦,这大热天的,屋里虽然凉快,出了门稍微走一走就能出一身汗了,根本不用什么姜汤啊,而且自己也不喜欢生姜那股味道。 “就听长姐的吧!”沈复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在旁边温声说道,握着的手里也紧了紧。 周衡被他这大胆的动作弄得有些害羞,加上怕被沈怡察觉,赶紧低着头把手给抽了出来,没察觉旁边的人看着她微微一笑。 对面的沈怡这时候无暇顾及他们的小动作:“哦对了!还有,”一拍手再一次叫了一头雾水的沈嬷嬷进来:“明日你亲自去,找家靠得住的医馆,抓些给姑娘家调补身子、补气养血的药回来,以后就在这正院里熬了给表小姐喝。” “不用啦,我身子挺好的,没什么事,现在毕竟是暑天。”周衡被沈怡这一惊一乍弄得哭笑不得,中药多难喝啊,还是这大热天。 “这事你就听我的没错!”沈怡一边说又一边拧眉继续想:“还是让人诊一诊比较好,药不能随便喝,得对症下药,你这事可不能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回头怕是要影响…”看了眼沈复,第三次叫进了刚走出门的沈嬷嬷: “罢了,要么干脆,明儿你去请赵太医过来,这些年都是他来王府诊治,也靠得住,就说…王爷昨日冒雨赶回染了风寒,让他给看看。” 啥?王爷得了风寒?连着几次被叫进来的沈嬷嬷这会儿晕头转向,觉得自己脑袋已经完全转不过来了,直愣愣地看向沈复问他: “王爷您得了风寒?” “哎呀,瞧你说的,王爷好着呢,”沈怡被沈嬷嬷的样子给逗笑了,又笑盈盈地看向沈复:“不是得有个名目请赵太医嘛,然后咱们不是还得进宫谢恩么,刚好,也算一箭双雕了,阿复,明儿你可要躺在床上做个样子。” 沈复皱了皱眉,有些无可奈何地问了句: “非得如此么?” “可不,反正这是本郡主目前能想到的最佳对策了!”沈怡还挺得意,先吩咐沈嬷嬷退下:“没事了,嬷嬷,别乱,其实就两件事,第一,你现在吩咐人去厨房让他们熬一碗红枣姜汤,加上刚才我和阿复的莲子羹,等下一起送过来;第二,明日一早你就亲自去请赵太医过来,就说王爷身子有些不适,让他看看。” 看着沈嬷嬷依旧一脸懵地退下,沈怡才笑嘻嘻地给屋里两人解释: “阿复,我知道让你装病不好,所以等赵太医来的时候呢,你就坚持说你没什么事、拂袖而去好了,呵呵,到时长姐我在旁边见苦口婆心劝你不住,便让赵太医帮着给我请个平安脉,也不能让人家白来一趟不是?” “然后阿衡你,你就在我身后趁机咳两声,赵太医最是医者仁心,以前不是也给我身边的乳娘她们诊过脉么?到时…嗯,要么到时我就说你是纪家跟着我过来的某个‘妹妹’好了,赵太医常年在各个府里行走,眼神可好了,嘴也可严了,但记性很‘差’,出门既忘的那种。”说完还朝两人眨眨眼。 周衡瞠目结舌,没想到自己一番真话竟带来了这等副作用,听沈怡这番话,总觉得有些不靠谱,但细想之,又找不出什么破绽,便又抬头看了下沈复,看他是什么个意思。 “阿衡你不用看他,我这都是为了你们俩好!”沈怡这会儿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办法好,很是得意: “阿衡的身子必须要调理下,我是过来人,现在不及时调理好,以后有得你受!至于你,阿复,我还不是为了让你能有个由头不进宫!她们母女俩本就要算计你,你进了宫,就跟羊入虎口一般,还是谨慎些为好,能避开尽量避开!” 羊入虎口?这词画面感太强了,听得周衡“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也让沈复无奈地说了声:“哪里就至于这样了!宫里又不是她们一手遮天,我也好歹是王爷。” “好啦好啦,是长姐用词不当,莫怪莫怪!”沈怡笑嘻嘻,只觉这会儿心情甚好:“我这不也是为你和阿衡着想嘛,刚好,这两天你就借着这事待在院子里别出去了,好好照看阿衡,如今咱们可得日防夜防着,哼!” 倒是个理,沈复便不再说什么,之后厨房送了羹汤来,周衡在姐弟俩关爱的眼神下努力喝完了一整碗红枣姜汤,等沈怡心满意足地走了,才低声央求沈复: “明天还是等赵太医来开了药再说吧,我实在是不想喝姜汤,太辛辣了!” 沈复低头看她一眼,见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眼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等着同意,便微笑着应了声劝她: “也好,还是让赵太医给你开些调理身子的汤药吧,长姐说得对,你是姑娘家,在水里待了那么久,就算如今是盛夏,也还是要注意,别等以后真有什么情况那就后悔莫及了。” 刚才长姐说话时特意提到了让阿衡扮作什么她府中的所谓“妹妹”,阿衡她不清楚,自己却听得明白,那“妹妹”之意其实指的是威远侯的妾室,让赵太医给个妾室诊治,还说什么赵太医记性差之类的话,姐弟俩从小养成的默契,沈复知道她是话里有话,意思也不言而喻,沈复觉得自家长姐对周衡的考虑很到位。 这会儿,沈复甚至还想到了,幸亏之前周衡已经来过了月事,如果前天刚好赶上,那可真是麻烦大了。 算了下,离下次也还有段时间,这时候调理下身子,应该问题不大,不过长姐说得对,这事不能稀里糊涂地过去,要是身子没养好,回头怕是要影响…子嗣之事。 想到这,沈复便有些浮想联翩,等周衡拉了下自己的胳膊才惊觉:“怎么了?” /74/74711/23117430.html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大胆猜(上) “可不可以让人现在给屋里加冰?”估计厨房的人想当然地以为那红枣姜汤是给沈复做的,生姜分量很足,这会儿周衡觉得身上脸上都有些发热,“已经吃过午饭了,嗯,我想,睡个午觉歇一歇。” 总不能直接说自己身上发热吧?周衡觉得难为情。 沈复其实早就觉得有些热,只是记挂着周衡身子才忍着,听到她这话,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见她脸上有些发红,便点点头:“那你记得盖上被子,不可贪凉。”之后叫进了春雨和春桃,自己则带着暮云去了外院。 许是加了冰块屋里温度适宜,之后周衡睡得挺好,盖着薄被舒舒服服地睡了个长觉,中间还做了个梦。 许是被刚才屋里三人说的事情所影响,梦里周衡居然梦见了三公主陈慧珊,而且还是在已经被烧毁的柳风阁前。 但在梦里,柳风阁安然无恙,而周衡自己则是站在楼前等着沈复过来吃晚饭,柳树枝在夕阳里轻轻摆动,有点晚风轻轻拂过脸颊,周衡觉得心情很不错。 不过就在她翘首向园门那边看的时候,发现远处浩浩荡荡来了一群人,前面一人身材高挑,穿了身鲜红色的衣裙,因为背对着夕阳,虽然看不清那人长什么样,但不知怎的,周衡知道她便是三公主。 而三公主的身后那群流氓打手一样的人,细看还赫然发现竟然有中南道在水里练习那帮人,吓得周衡赶紧跑回了柳风阁,关了门上好了门闩躲到了楼上,心也怦怦直跳。 三公主却似乎并没发现她,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柳风阁里只有周衡自己一个人,到处都是黑咕隆咚的,周衡心里着急,盼着沈复能早点过来救自己。 沈复却一直没出现,连一直跟着自己的春桃和春雨都不知去了哪里,整个柳风阁里空无一人。 有隐约的声音从外头底下传来,听着三公主似乎是在柳风阁前停住了,周衡趴到前面窗台上悄悄看了下,三公主正指挥着人在楼前的草地上铺了块野餐布,之后躺在上面开始旁若无人地欣赏起了水边的荷花。 水边的荷花丛开得很好,也结了不少莲蓬。 周衡在上面悄悄看着,只能看到三公主侧躺在野餐布上慵懒地吃着一把莲蓬的身姿,心里有些嫉妒:哼,看着背影线条还挺美的嘛! 又看那些在三公主身边忙碌的人,却见中南道那帮人这时候纷纷跳进了水里,且争先恐后地往水里游去,游到离岸边一定距离之后又纷纷往水里下潜,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动作快一点!”三公主的声音慵懒而清脆,可惜一直没有回头,让人无法看清她长什么样子。 之后很快,有人从水里冒了出来,喊了一声:“找到了!” 说话间,陆续又有人从水里冒出头来,之后渐渐地,从这些人四散开的水面中央慢慢地突出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似乎是被这些人托举出来的,东西看着很重,那些人都很是吃力的样子。 周衡有些害怕,也有些好奇,努力地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是什么东西。 渐渐地,随着那些人奋力往水边游,那个中间的东西也越来越浮出了水面,等到快到水边时,周衡突然看清楚了,赫然便是一个大铁钩和一把大铁矛。 两样东西都很大,这么一帮人在水里托着都很吃力,等到最终拖上了岸,周衡正犹豫着要不要探出头去看得更清楚些,某个人忽然抬头指着窗口对底下的三公主说了句:“看,周家小姐躲在那里!” 周衡大惊,赶紧把头缩了回来,心也吓得怦怦直跳,窗外却传来了三公主的一声令下:“门打不开吗?那就用铁矛把它捅破!” “嘭、嘭、嘭”的声音随之响起,周衡只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怎么办,沈复怎么还不来啊? 偏偏这个时候,只听窗沿上也是“嘭”的一声响,回头一看,却是那个从湖里拽回来的大铁钩勾住了窗台,下面则是那个柳湖船工的可怖笑声:“待我爬上去,把她给活捉了!” 周衡吓得肝胆欲碎,惊惶地在屋里四处寻找一个藏身之处,却忽然闻到了一丝烟火气,抬头一看,挂在窗前的那副月下美人图竟然着了火,火舌正从底部慢慢地往上卷。 与此同时,外头传来了三公主的笑声:“放心,还是一把火把这柳风阁给整个烧了吧,这样就神不知鬼不觉,周衡必死无疑!” 伴随着这刺耳的笑声,果然,周衡发现自己陷在了一片白茫茫的浓烟里,惊惧万分之下,绝望地哭了起来:“沈复你怎么还没来啊!…” 沈复进到正院时,便听到了几声隐约的哭声,伴着春雨“表小姐,表小姐!”的喊声,顿时心里一沉,快步进了上房:“怎么了?” “表小姐做噩梦了!”春雨先简短回答了他,又继续喊周衡:“您醒醒,王爷来了!” 等周衡睁开一双兀自含着泪的眼睛时,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坐在床沿正低头皱眉看着自己的沈复,一时间,也是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一下起身抱住了沈复继续哭: “你怎么才来啊?” 这句跟昨晚自己在水榭那边刚见到她时听到的一模一样的话,顿时让沈复的心里一酸,心知周衡定是梦到了前两天在水里苦苦煎熬的情形,便手里轻抚着她的背柔声安慰: “没事,都过去了,别怕,有我在呢。” 幸亏自己刚才突然想到,虽说屋里置了冰块,但阿衡她如今身子虚比不得往日,盖着被子虽然不会着凉,但若是盖得太过严实,她毕竟还喝了一碗红枣姜汤,万一中暑也有可能,便在吩咐了底下人事情后又回了内院,没想到刚好碰到她从噩梦中哭醒。 这么想着,沈复顿觉自己晚上睡在对面很是正确,一而再地受到此等意外惊吓,别说是姑娘家了,就是个七尺男儿,心里不免也有后怕,这事急不得,得慢慢引导。 便岔开了话题低头温声问怀里的姑娘:“晚上可有什么想吃的菜?” “我不想吃。”周衡这会儿觉得很累,拿了沈复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眼泪后觉得上半身有些凉意,便又闭着眼睛抽抽噎噎地躺了回去。 这会儿反正还未到晚饭时间,沈复也没再强迫她,起身说了句:“那你再躺会儿,我让春雨进来。” “刚才,我好像梦到那两件大铁器了,”闭着眼睛的周衡这时候却说了句,然后转头睁眼看他: “你说,他们会不会是从水里偷偷运进来的?” /74/74711/23117431.html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大胆猜(中) 这话问得沈复停住了要往外走的脚步,有些狐疑地转身过来看她。 周衡看着他这会儿在有些暗的室内显得格外黑亮的眼睛,轻声解释了句: “我刚才在梦中,梦见那帮人从上云池里捞出了大铁钩和大铁矛,之前咱们不是一直没有查到有铁器运进城里的迹象么?那会不会是,他们为了不惹人怀疑,早就从水底下偷偷运了进来呢?你不是只是派人在几个日常使用的城门口查探么?水城门那边并没有吧?” 后面的话不用多说,沈复明白她的意思,便走了回来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双手放在膝上低头想了想,随后抬头严肃地问她: “可如果要用船只运进城里,反倒更容易被察觉,毕竟盐铁本就为朝廷管制,水城门又多货运,向来查得严,如果船上有异于寻常的大铁器,早就被发现并上报了,为何一直没有这方面的消息?” “那…”周衡想了想,忽的想起了当初自己在柳湖里奋力游泳时看到的两岸边悄无人迹的情形,三公主母女俩手眼通天,既然当时能做到那样,这次早就做了安排也很正常: “会不会,关于船运盘查的部门已经被三公主她们给事先打过招呼了?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当时我在柳湖那边游了很久一直都没什么人?水里也没什么船?那还是大白天呢,肯定是被她们提早派人控制了。” “而且这次的事也不一定要一直派人控制,只需要中南道那边的人事先告知具体哪天运到,到时提前把那天城门口当值的相关人员给打通不就行了?说起来这事难度其实比柳湖那次要小,你说呢?甚至,如果怕太惹人注目,也不一定是白天,晚上应该也可以,就是不知道水城门晚上会不会关闭。” 这番话说得沈复的神情又严肃了几分,周衡这会儿躺着,目光所及,最先看到的便是他两片薄薄的嘴唇,虽然这会儿抿得有些紧,看着却依然觉得很性感,也不知…恍恍惚惚间,却看到沈复忽然站了起来,疾步走到床边低头皱眉问自己: “可是有些不舒服?” 一边说一边伸出手在自己的额头上探了探,沈复的手很大,干燥而温暖,周衡闭了下眼睛,自打昨晚被他抱回来,自己好像对他的肢体接触变得越来越敏感了。 “我没事,”脸上有些烧,以为自己这会儿因为想入非非而脸红了,周衡赶紧解释: “可能是睡得太久了,有点热吧,哦对了,说到水城门,其实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沈复的手缩了回去,人却依旧站在床前,神情看着也依旧严肃。 “我先理一理,”周衡看着沈复,脑子里在快速寻找回答: “呃,要不你先去坐下喝口水吧!” 见他果然依言转身去倒茶,暗自吐了下舌头,刚才自己脑子里都是什么不纯洁的念头!不过,听着沈复倒茶的声音,不知怎的,之前梦境里那些人托举着铁器往岸边游来的情形再次浮现在了眼前,心头一动,周衡拍了下手,脱口而出: “走水城门不一定要用船只啊,你忘啦,中南道那帮人不是都会水么?所以,如果从水城门底下走,那就更省事了,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把东西运进来了!没错,我觉得这个可能性也很大!” “你要喝水么?”沈复却在这说话间隙倒了杯凉茶过来,一手端着又走到了床前低头问她。 “哎呀,我—”周衡正说到兴头上,想说自己的话还没说完呢,见沈复一脸认真地看着自己,只得坐了起来:“好吧,等下我得说好多话呢,先润润嗓子。” 手伸出去想把杯子拿过来,沈复却已经把杯子伸到了自己嘴边,便也就顺势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 喝完刚想说声谢谢,沈复却又拿了帕子过来在她嘴角擦了擦,这个动作让周衡有些脸红,只得讪讪地低头说了句:“你自己也喝一点吧。” “嗯。”只听得沈复低声应了句,说话时他身上的气息似乎都能感觉到,然后便感觉他人站着没动,头上却传来了喝水的声音。 不会是用同一个茶杯喝水吧?周衡惊得立马抬头看他。 沈复却似乎并未察觉一般,转身拿着茶杯放回了茶几上,一边还背对着她问道: “你的意思是,那几件大铁器是有人在水下偷偷把它们或推或拉到城里?但水城门那边有通关检查,要想防着不被人察觉,得提前下水走很长一段的水路,就算人多,那么重的铁器,如何吃得消?” 周衡却越想越觉得这事最有可能:“这没什么问题,我以前上过物理课,学过关于物体在水里的浮力。” 这句让人听不懂的话让沈复转身又走回了床边:“你说什么?” 这次不仅再次抿紧了嘴唇,连眉头都又皱了起来,看得周衡不禁“咯咯”一笑,伸手在他袖子上拉了拉:“放心啦,有周老师在,包你听得明白!”哎呀,皱眉头的严肃样子看着真是性感呀! 沈复低头看了下那只拉住自己衣袖的手,没说什么,每当阿衡说到她原来那个世界的时候,自己的心情总是不太好。 周衡并没察觉他低头垂眼的异样,犹自拥着被子兴致勃勃地开始说起刚才突来的灵感: “物理课有很多关于我们这个世界的一些有趣规律,譬如说,因为水的浮力,可能你在陆地上没法拿起一样重物或者会感觉比较吃力,但在水里,嗯,不好意思,我以前物理学得不太好,有些解释不清楚,反正就是物体在水里会让人感觉轻一些。” “所以如果是几个人在陆地上拖拽那几件大铁器,也许会比较吃力,但在水里却会相对轻松,加上他们人也多,大家可以轮流,然后几个在前面拉,几个在后面推,如果又是跟水流方向一致,那就会更加轻松,真的,有空你可以在上云池那边试一下,到时你手里捧一块大石头在水里走一走,你会发现,你竟然成了个大力士,嘿嘿!” /74/74711/23117432.html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大胆猜(下) 水里捧块大石头走路什么的,就冲着周衡嘴里所说的“大力士”三个字,沈复其实有些跃跃欲试,毕竟之前已经学会了在水中平衡行走,虽说如今手里还要捧着块石头,自己对此没有太大把握,但既然阿衡她说在水中有什么浮力不会感到很重,那还是挺值得一试的。 而且潜意识里,跟周衡一样,沈复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颇大,之前他就对那几样大铁器百思不得其解,虽说到目前为止大家都觉得此事是冲着靖王府而来,但要说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地对付靖王府,沈复虽然没对任何人说,心里却仍是颇有疑问,毕竟,如果说三公主只是想要嫁入靖王府,除掉阿衡还算是说得通,让人特意在中南道选了个隐秘的地方进行类似刺杀一样的训练就说不通了。 要知道,以今上对三公主的疼爱程度,她自己又是太后嫡出,最简单也最好用的法子便是让皇帝下旨赐婚,以前还算是有阿衡在先,如今也算是没有什么障碍,而且当初自己进宫说要守孝,皇帝当时也发话说半年后就得由他来做主,那岂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这个道理连自己都懂,想来深受皇帝疼爱的三公主更明白,何况她身后还有老谋深算的太后娘娘和中南道总督,如何要辛辛苦苦甚至大动干戈地在中南道悄悄准备人手并冒险运送朝廷管制之物到京城? 而且就跟阿衡所说的,那几样铁器,别说上云池这样的浅水了,京城里就没几处能用得上的,除非是柳湖或者太液池那样地方大水又深的地方。 想到这两处地方,沈复不禁深吸一口气,连带心跳都有些急了起来,脑海里也开始模模糊糊有了些不敢往下深思的东西。 说起来,柳湖和太液池本没有什么交集,毕竟一个是民间繁华地,一个是宫中禁苑,而且真论起来,柳湖是天然形成,太液池却是人工挖掘。 但武帝晚年时,有一年据说下了很长时间的雨,京城多处低洼地带被淹不说,还倒塌了几十间被水浸泡的民宅,为此,在工部建议下,武帝下令对柳湖整个水系进行清淤拓宽,到后来甚至自己想出了在河流穿越城门处开辟水城门这样的绝佳主意,如此,京城水患可以因势利导不说,京城的主干道路也可以就此降低损毁程度乃至减少修复次数,毕竟,通过船只运送货物量大价格又低,货运都可以集中到水城门了,通过其余各处陆上城门的货物就多为轻便之物,也不会压道路了。 为此,后来京畿道那边还特意开凿了一条运河与柳河相连,如此一来,京城水患被消除不说,南来北往的水运也得到了大大的拓展,父王当年在世时还曾带着自己去实地看过,半是吃喝游玩半是想让自己长些见识。 水城门并不宽,也就是两船可并排交错而过的样子,因为货运船只很多,两岸边为此也催生出了很多做水上人家生意的小摊小贩,很是热闹。 记得那时自己年纪还小,问父王如果有人夜晚借此河道潜入城中干坏事该怎么办,父王当时就笑了,说有阳关大道不走,为何偏要一身湿地狼狈入城?就那么急等不得一个晚上么?而且白天正正当当走陆地城门兴许还能顺利入城,大晚上的在水里偷偷摸摸,一旦被抓住,就算没问题也会被人怀疑有问题。 自己当时还不服气,那会儿父王正让自己看兵书,就说如果有敌军从此处偷袭入城那又该怎么办? 结果父王笑得更厉害了,让自己好好看看水城门内外的情况,回去再好好想想,又说武帝雄才大略,她年轻时还曾亲自率兵入城,如何会不知道这些。 别说回去后想明白了,其实自己当时看完水城门内外情况就已经明白了,毕竟当时已经研习了一些兵书,城外连着护城河,城内还有瓮城,那么个窄而小的水城门,还有内外两道铁栅栏,简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可惜武帝雄才大略,这工程太过浩大,费钱不说,时间也久,因此并没有看到最终水城门建成的风貌,之后太子即位,也就是娶了谢皇后的那位皇帝,继任后又花费了好几年的时间才算堪堪完成,这当中,还包括了对宫里太液池的清淤疏浚。 据说当初武帝年轻时曾在太液池畔纵马疾驰,风姿卓然,令当日有幸得见的人一直引以为傲,后来那位昭怀公主也就是谢皇后的母亲则是在太液池畔为了替武帝挡箭而出的事,许是出于对两位母亲的怀念,也为了宽慰谢皇后,后来皇帝便在太液池工程完工那年,在昭怀公主的忌日时在太液池畔进行了隆重的祭祀活动,而就在祭祀活动结束后不久的当晚,昭怀公主的夫婿,与如今的护国公府一脉相承的镇国公溘然长逝,也是让世人对这对情深不寿的夫妻唏嘘不已。 为此,等到第二年的中秋,皇帝见谢皇后触景生情伤心不已,便令人赶制了一艘画舫,让她可以坐着画舫到太液池中望月思人聊以遣怀,这事到后来便成了宫内一项固定习俗— 中秋夜宫宴之后,帝后携手登船赏月。 到时太液池畔奏乐歌舞,也算是宫内一件赏心乐事。只不过如今的姜皇后身体不好,项贵妃虽然得宠,倒也知进退,是以这些年也多是皇帝侍奉太后娘娘登船赏月,当然,三公主深得皇帝这位兄长疼爱,也都会跟着一起,算是一段母慈子孝、兄妹相得的佳话… “喂,沈复,你在听我说吗?哈喽!”耳边传来周衡有些不满的声音,袖子也再次被拽动。 “没什么,我听着呢,你不是说要去水里试一下嘛,”沈复收回了思绪,任由她继续拽着自己的袖子,好歹能得她一声直呼其名也不错,为此语气里都不免带了些笑意,柔声说了句: “此事还是先缓一缓吧!” /74/74711/23117434.html 第一百五十四章 踩一脚 既然刚才觉得可能性颇大,沈复也真的很想亲身感受一下水下搬运重物的体验,但如果自己要下水,阿衡她势必会跟着,想到她刚才从梦中哭醒的情形,沈复又不想就此答应此事,明摆着的,柳风阁的事才刚过去,跟前两次差不多,阿衡她还得受一段时间的精神折磨。 想到之前她刚从柳湖逃到自己府里那会儿的可怜情形,再想到她在中南道被那船工惊吓回到庄子上的情形,这次如果自己再让她回到上云池那个让她刚做了噩梦的地方,还不知会惊惧害怕成什么样,沈复心疼地都不愿往下想。 是以说完“缓一缓”的话,沈复便不打算给她商量的机会,直接转身往外走:“我让春雨进来陪你。” 周衡见他有些急切地想要离开,还以为沈复是不相信自己的话随意敷衍,急得掀了被子光着脚就要下床拦他: “你不相信?那要么我给你展示一下吧,我下水去捧块大石头给你看—” “我没不相信,”沈复听到后面的动静赶紧转身,见她一副看着自己的恳切样子,叹一口气,忍不住伸手抚了抚她那头乌黑柔软的长发: “阿衡,你昨晚刚从那边出来,你…确定能再去那边,还下水?” 这话问得周衡咬着嘴唇低头看着自己的光脚丫没再说话,看样子也确实是心有余悸,不过就在沈复又叹了口气打算扬声叫春雨进来时,周衡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脸坚定地抬头说了句: “那要么过个两天吧,过两天我觉得就可以了,此事宜早不宜迟!” 上次在柳湖那样自己都没怕水,这次不就是在黑漆漆的水里待得久了些嘛,反正到时有沈复,应该…不会有啥后遗症吧? 而且中南道运送铁器过来这事都过去有些日子了,谁知道三公主那边准备到什么程度了,还是早做打算比较好。 沈复对周衡的回答不置可否,只低头看了下她的光脚,催她赶紧上床去:“现在屋里置了冰,地砖有些凉,赶紧回去!” “我没事,你好好考虑一下!”周衡一边说一边倒也听话地走了回去… 等到了晚上,也不知是因为第一次跟周衡如此近距离地歇在同一个上房内,还是因为今日白天跟她说起的那些事,虽然内室那边看着已经早早熄了灯没了动静,沈复却发现自己躺在罗汉榻上有些睡不着,为此一度还心猿意马地想起了周衡光脚踩在地砖上的样子。 人一清醒,外头又万籁俱静,屋里有点动静便能听到,就在某个翻身的刹那,沈复忽然听到外头一声桌椅被碰到的轻响以及随后的轻微呼痛声,赶紧坐了起来,试探性地低声问了句:“阿衡?” “嘘——!”屏风外传来周衡一声低语:“你也没睡?那太好了,能出来一下吗?” 沈复犹豫了下便起身往外走,绕过屏风,就着外头屋檐下灯笼照进来的朦胧光线,见周衡已经坐在了桌边的一把椅子上,右脚搁在左腿上,两只手还在揉搓着,看来刚才是踢到了。 “怎么又不穿袜子?”沈复皱眉在旁边的绣凳上坐下:“很痛吗?” “这种天干嘛还穿袜子,”周衡一边放下脚一边还笑嘻嘻地踩了下沈复同样光着的脚以示提醒:“你自己不是也光着脚?” 周衡的脚有点凉,沈复的脚却是温热的,两厢一碰触,沈复犹如被火烫一般地迅速缩了回去。 “冰着你啦?”周衡不以为意,依旧笑嘻嘻,又说自己:“刚才踢到了椅子脚,现在已经不痛了,没事!” 努力了下,竭力让自己忽略脚上的异样感,沈复总算是及时地让自己喉咙里发出了声音: “大半夜的不睡觉干嘛?” “哦,我白天可能睡太多了,现在一时睡不着,”周衡一边凝神听了下内室春桃的动静,一边往沈复这边凑了一点过来,压低声音看着他说了句: “然后我就想试试看,屋里那小丫头会不会被我吵醒,结果嘻嘻,她睡得好死,我踢到椅子都没反应!” 沈复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刚才那脚背上被一双白嫩的脚给轻轻踩了一下,那脚好小好柔软啊… “哎,你是不是犯困?不好意思哦,我会很快就说完的!”周衡以为他在低头打瞌睡,特意放低身子歪着头从下面仰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抬眼重新看向自己,才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不是因为自己睡不着才来叫你的,主要是刚才也冒出了一个想法。” “我不困,”沈复生生抑制住了刚才想要低头吻下去的冲动,哑着声音看着这会儿还若无其事不知自己干了什么的姑娘:“今天因为是第一天搬过来,我怕你不习惯,以后外院那边要是有事,可能会回来得晚些。” “好啊,那我等你!”周衡不以为意:“反正白天也没什么事,晚一点起也没关系,对吧?” 沈复低头看了眼,白生生的两只脚搭在一起,脚趾头还翘啊翘的,你等我?等我回房…咳咳…听着怎么像是…像是等待晚归的…夫君呢? “哎,我还是长话短说吧,”周衡见他又低头不说话,以为沈复刚才是在跟自己客气,其实人已经很想睡觉了,便赶紧压低声音快速地跟他说道: “是这样,我是刚才睡不着想到的,沈复,咱俩练习游泳这事可没第三人知道。” 屋外的灯笼光照得周衡肌肤如玉,眼睫毛扑闪扑闪的格外分明,偏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在如此的暗夜里看着格外清亮有神: “但柳风阁已经被烧毁了,所以也不能再跟以前那样,偷偷在晚饭之前下水练一练,如果我要给你展示水中搬运重物,或者你想继续练习,那就只能趁着现在这种时候,你说是不是?” 沈复被她的眼睛看得有些恍神,为此还难得地没听清她话里的意思,只得稀里糊涂般地反问了一句:“是什么?” 周衡却以为他在装糊涂,想要伸手拍他又怕动静太大吵醒内室的小丫鬟,便瞪着眼睛又踩了他一脚: “哎呀,我都说得这么清楚了!当然是趁着现在这般夜深人静的时候,咱俩悄悄溜出去到园子那边下水啊!” /74/74711/23117435.html 第一百五十五章 装一下 这次沈复没再缩回去,任她踩着,脚背上有些凉,却又很舒服。 周衡一愣,没想到沈复这次竟然不躲了,脚趾头似乎还往上翘了下,自己都能感觉到他脚背上的温度,便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先缩了回去,一边又赶紧掩饰着说话起了身: “那就先这样吧,反正明晚是春雨值夜,她可不好糊弄,咱们后天晚上再试吧!” “好!” 听着对面的声音有些笑意,周衡只觉脸上有些发烧不敢再看他,起身时便急了些,又撞到了桌角,不过这次便强忍着没出声,只一边揉着被撞疼的肚子一边不断抽着气赶紧往内室走。 “没事吧?” 这次后面的声音有些担心,周衡头也不回地摆摆手猫着腰消失在帷幕后。 这边依旧坐着的沈复呆了一呆,之后又抬头看了会儿外头隐约的灯笼光,才起身回了隔间。等到重新在罗汉榻上躺下来,便只觉今晚再也睡不着了,满脑子都是周衡刚才踩自己的那两脚以及一边低声抽气一边揉着肚子猫着腰悄悄溜回内室的可爱样子。 等到很久之后迷迷糊糊快要入睡时才隐约想起,刚才自己似乎答应了她,说后天晚上两人就偷偷去上云池那边。 因了这么个事情,又因了刚才的场景,以及这些时日渐渐从心底泛起的某些不可说的念头,沈复在入睡后做了个不可说的梦,梦里跟周衡做了些不可描述之事,等到窗外泛白醒来时,还兀自闭着眼睛回想了下梦中犹如真实的感觉。 因了这么个梦,等到起身绕过屏风看到对面帷幕低垂静悄悄的内室,想到里面安睡的姑娘,沈复觉得自己有些心虚,但与此同时,又觉得很是期待后天晚上。 虽说是在自己府里,但要悄悄出门,避开众人,还要跟着她下水,光想一想,就觉得…挺有意思! 为此,为了避嫌早早去了外院的沈复,一路上都觉心情愉悦,甚至还难得地在见到晨风和暮云时说了句:“今儿天气不错!” 天气不错?两人不约而同抬头看了下,是不错,想必会是艳阳高照的一天,与此同时也会是让人怀念前两日凉爽天气的一天,大清早的都已经听到了吵人的蝉鸣,天是越来越热了,可惜今年是去不了行宫避暑了。 不过哪怕如此酷暑天气,没想到沈怡也还是趁着清晨的天光早早过来了,见了沈复便催他:“走,阿复,今儿赵太医不是要过来么?咱们得赶紧去内院!等他看完阿衡,昨晚我还想到了一些事情,刚好跟你俩说一说!” 到了内院,还好,周衡这会儿已经起来了,正站在院子里仰头看合欢花,手里还拿了一朵地上捡的,见他们俩进来,回头一笑开心地打了个招呼:“长姐你来啦!” 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跟沈复说了声:“王爷起得好早!” 好吧,晚上倒是叫了自己两声名字,如今白天便又这么守礼了,沈复笑着看眼前一身淡粉色衣裙随意扎了个道姑头的姑娘,就那么清清爽爽地站在落了一地粉色合欢花的草地上,脂粉未施的脸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笑意盈盈,在清晨的天光里犹如一朵清雅的荷花,只觉赏心悦目极了。 “哎呀,赶紧进屋去,让春雨给你收拾一下!”沈怡有些着急:“还有你,阿复,你也好歹做做样子,起码进内室躺一下!”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躺床上?沈复觉得自己打从八岁开始就没再赖过床了,这事也是为难人,但看了下在旁边听了捂嘴笑的周衡,忽然想到,内室那床,其实如今是她在睡...想到此,便看了她一眼,做出一副无可奈何又听话的样子往屋里走。 周衡还没觉得什么,笑嘻嘻地跟在后面,沈怡则扬声喊春雨。 春雨的手艺早就锻炼出来了,一番快速的涂脂抹粉外加沈怡亲自上阵给梳的一个简单妇人头,周衡便成了个容貌艳丽的侯府妾室。 “哎呀,快,出去让阿复给看看,看他还认不认得出你!”沈怡左看右看,自己都觉得很是满意,便推了下周衡,让她出去给沈复展示一下,女为悦己者容嘛。 周衡有些害羞,但与此同时似乎又挺想让沈复看到自己不一样的一面,镇定了下捏了捏拳头暗自调整了下呼吸,才在后面两人的轻笑声中自认比较大方地掀了帷幕走了出来。 沈复本来正坐着低头喝茶,听到动静便抬头看过来,手里的茶盏一顿,杯盖随之发出了“咯”的一声轻响。 只见眼前的姑娘薄施脂粉、唇色动人,头发绾起,发间一支简单的白玉簪,耳边两颗轻轻摇晃的珍珠耳坠,俨然一个刚过门不久的小媳妇。 再看她身上,本来那身浅粉色的衣裙也换掉了,如今穿的是一身玫红色的衣裙,随后出来的沈怡解释道: “我那院子里的衣物多是以前做姑娘时候的,昨晚回去我就想到了,做戏要做全套嘛,便拿了一身没穿过的带过来,就是有些委屈咱们阿衡了,这颜色俗了些,不过嘛—” 一边又上下认真看了下周衡,点头表示满意:“阿衡肤色好,这颜色也压得住,挺好看的!” 一边回头问沈复:“你说呢?” 能说什么?沈复只得点头微笑,之后起身往内室走:“赵太医快来了吧?” “哦对,估计快来了,春雨,你赶紧到院门口去看看,阿衡,你如今得站在我身后立规矩,”沈怡指挥地团团转,一边还不忘安慰周衡: “委屈你了,就忍那么会儿,等下就让赵太医给你号脉!” 许是刚才的脂粉味道,内室里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沈复看了下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床,到底还是不好意思直接躺在上面,便在床沿上坐了下来。 偏一心要做戏做全套的沈怡随之冲了进来,见他这样顿时急了:“哎呀,你可真是,为了阿衡就装一下不行嘛,好歹装成刚起床的样子,赶紧把外衣给脱了,可不能这么衣着整齐让人感觉刚从外头回来!” 一边又扬声吩咐外头的周衡: “阿衡,你去罗汉榻那边,把阿复的寝衣给拿过来,动作快点!” /74/74711/23117437.html 第一百五十六章 号个脉 被风风火火的沈怡所影响,来不及多想的周衡赶紧冲进屏风,一把拿起随意扔在罗汉榻上的一套白色衣裤,看了下,感觉应该是寝衣,便拿着它们快速跑回了内室。 其实照王府规矩和沈复自己的生活习惯,这套昨晚穿过的贴身衣裤是要拿去换洗的,但看着眼前有些气喘的姑娘胳膊上挂着自己贴身的衣物冲进来并一把递给自己,不知怎的,竟然很想赶紧换上它们。 于是之后在换上寝衣后又在外头的沈怡吩咐下顺理成章地躺在了床上,这时候沈复才意识到,刚才闻到的那股淡淡的香味,其实被子和枕头上也都有。 应该是阿衡她身上的味道吧,仰头躺着的沈复喉结动了动,再次想起了昨晚做过的那个旖旎的梦,脸色便有些发红,甚至感觉身上也起了些反应,好在如今就他一人在内室,左右躺着无事,便有些放纵自己在这满是姑娘家气息的地方想入非非... 之后赵太医果然很快就来了,周衡看了下,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不过这位太医看着精神抖擞,后面跟了个追着他跑的七八岁的小童,晨风替他背了个大药箱。 赵太医进来后先是给沈怡行了礼,沈怡便做出一副着急的样子让他赶紧进内室去看沈复: “赵太医无需多礼,唉,这大热天的还让您给跑一趟,实在是,阿复他前日快马加鞭从行宫那边赶回,一路下着大雨,回来就着了凉,昨日还硬撑,我们这府里你也知道,反正凡事都由着他,昨儿下午我才知道,便赶紧让府里嬷嬷来请您,好在您刚好还未去庄子上避暑,真是幸事!” 赵太医客气了一番,又介绍了下那小童,说是他的小孙子,如今也是让他慢慢跟着学,说完便让晨风把药箱交给小童,爷孙俩进了内室。 周衡看不清帷幕里面的情形,只听到赵太医进去后就吩咐后面跟着的沈嬷嬷: “哎呀,王爷虽然看着有点烧,如今毕竟是夏日,这清晨又不冷不热,还是多通通风为好!” 听得沈嬷嬷赶紧吩咐春雨把帷幕拉开。 “不用了,本王已经感觉好多了,”沈复趁机赶紧起身,一副不容辩驳的懊恼语气:“是长姐太过担心,赵太医,有劳你过来一趟,嬷嬷,请赵太医喝茶叙话。” “哎呀阿复,赵太医这大热天的过来一趟,你别自恃年轻,还是让他老人家给看看!”沈怡闻言起身走过去,一副关心弟弟的长姐样子。 沈复却摆摆手表示坚决不看,气得沈怡一副气恼的样子跟赵太医诉苦: “我这弟弟就是这般,赵太医您想必也清楚,随意惯了,要不是我亲自过来看着,估计昨儿个连汤药都不肯喝!许是昨晚休息得好,今早好些了,便又讳疾忌医起来,真是气死我!” 看着沈怡一副戏精上身的样子,周衡忍得有些辛苦,又有些感动,说起来姐弟俩这一唱一和都是为了自己。 这会儿沈复已经吩咐晨风进去帮他更衣,看了下外头的周衡,又沉声吩咐春雨赶紧给赵太医泡茶。 赵太医是个高门大户里常年行走的,见沈复这会儿虽然看着脸色有点发红,但声音动作都跟往常一般有力,便也就带着小孙子先退了出来,有些为难地看着沈怡。 沈怡见帷幕又放下了,便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请赵太医坐下: “罢了,他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我也管不住他,随他去吧,只是大清早的麻烦您来回奔波这么一趟,真是过意不去!” 赵太医自然是又客气了一番,之后出现了一番短暂的沉默,然后旁边的沈嬷嬷一边接过春雨奉上来的茶亲手递给赵太医,一边赔笑着说了句: “郡主,赵太医既然来了,要不,您给号个平安脉吧?” 这一说,沈怡还没回答,赵太医就放下茶杯连声应诺,又让小孙子赶紧把药箱打开拿出脉枕: “正是正是,老朽一时还想不到,哎呀,年纪大了,糊涂喽!” 沈怡便一副过意不去的样子顺势伸出手来:“哎呀,那就劳烦赵太医了!” 等赵太医号了脉表示沈怡身体康健不用开什么方子,周衡心想着估计是要轮到自己了,果然,沈怡回头指着她笑着对赵太医低声介绍道: “这是我府上的一个妹妹,赵太医,要么,也劳烦您给看看?是个身子弱的,之前有大夫给看过,说是寒湿之症,您也知道—” 沈怡正想再说点什么奉承他几句,赵太医却已经笑呵呵地让周衡坐到他对面了。 “那就有劳您了!”沈怡先是笑着道了声谢,之后转换成了一副淡淡的语气吩咐周衡:“赵太医医者仁心,你过去坐吧!” 说话间,沈复换好了衣裳从内室走了出来,见赵太医正在凝神给周衡号脉,脚步不禁顿了一下,沈怡眼观六路,怕他露了馅,赶紧冷笑着朝他示意: “靖王爷确定身子无恙了罢?那就该忙啥忙啥去吧!” 按说听到这话,眼前在号脉的又是长姐府上的妾室,这会儿他应该直接走人的,但看了下正在好奇地看着对面老太医号脉的周衡,见她一节白生生的皓腕搁在那脉枕上,犹豫了下,鬼使神差的,沈复发现自己竟然应了一声: “难得赵太医来一趟,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吧!” 啥?在场的女性们都很是意外,倒是赵太医摸着下巴上一把半白的山羊胡子笑呵呵地表示: “这就对了,王爷请稍等。” 于是顺理成章的,等着号脉的沈复便默不作声地站在旁边,看着赵太医给周衡号完了脉开始说她的情况: “还好,郡主府上这位...姑娘,到底是年轻,没什么太大的问题,老朽给开个调理的方子即可。” 又叮嘱了几句:“寒邪伤人由外而入,姑娘以后要避免风吹雨淋,日常也要注意保暖,夏日里不可贪凉。” 又半是教导性质地在小孙子身上演示:“姑娘可让人经常按摩大椎穴,就是低头时颈后突起最高点的凹陷处,可振奋阳气,最简便的方法是两掌心搓热捂在大椎穴上...” 屋里一帮人都看得认真,沈怡眼一抬,看见自家弟弟也是如此,心里不禁一乐,看来阿衡以后是有福气享受这种按摩了! /74/74711/23117439.html 第一百五十七章 对不上 之后赵太医又给沈复号了脉,夸沈复身强力壮,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大热天的有些上火,这几天注意不可贪凉、饮食清淡即可,听得周衡暗自点头,看来果然是国手,医术精湛,并没有被沈怡的话给误导了。 之后晨风负责送赵太医祖孙俩回家,沈复还特意准备了一本很珍贵的医术做谢礼,周衡看着,赵太医的孙子当时看见那书名眼睛都亮了,接了书后也是一直很珍惜地抱在怀里,临走时祖孙俩看着都很开心,可惜如今她是站在沈怡身后假装低眉顺眼的身份,只能暗自好奇那是本什么书。 送走了太医,沈怡则随之开始叮嘱沈嬷嬷赶紧去抓药: “嬷嬷,你使个人,哦不,还是你亲自跑一趟,就照这方子,按赵太医吩咐的,去药铺里抓个十五帖药来,反正这两天小厨房也快搭好了,以后就在这院子里熬药。到时记得看紧了,一定要让铺子里的伙计当着你的面抓药,切不可让药包离了你的眼。” 这是怕三公主那边使坏吧?周衡真心诚意地对着沈怡说了声:“多谢长姐!” 又对沈嬷嬷也说了句:“外头天热,嬷嬷你辛苦了!” 虽然汤药很苦,也不觉得自己身体真有什么大问题,但喝了总是好的,是太医给诊的脉呢,这种级别的医生,要在21世纪,光挂个号估计都得好几百大洋吧?还不一定能挂得上。 想到挂号费,又对着沈复也带着歉意地说了句:“不好意思,王爷,那书挺珍贵的吧?让你破费了!” 这话听得沈复皱了下眉头,正想说点什么,沈怡已经把话接了过去: “哎呀,瞧你说的,就是本医书,咱们也看不懂、用不着,还不如让赵太医这样的人能物尽其用,而且我看着那书也不像是孤本,阿复,你是从哪儿翻出来的?” “是母妃以前陪嫁过来的,《传世十方》的誊抄本。”沈复并没有多话,说完又看了周衡一眼,面无表情地解释了句:“原本还在护国公府里。” “那也挺珍贵的,”周衡想着一个王妃的陪嫁之物定然不会差,便依旧回了句:“我看赵太医的孙子都舍不得放到药箱里。” 这话说得沈复更是皱紧了眉头,但也没再多说什么,只又看了下周衡,让她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哎呀,那就最好了,赵太医定然高兴得紧,太医院那帮人要是知道了,肯定得排着队借它!”沈怡听了则毫不走心地插了句,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又问了两人一句毫不相关的话: “对了,咱们今天中午吃什么?” 吃什么?周衡感觉刚吃完早饭没多久,这大热天的也没啥胃口,又见沈复皱着眉头不是很高兴的样子,想到赵太医的话,想着他应该是为了三公主引来的事着急上火,便看着他说了句: “我都可以,不过刚才赵太医说王爷要注意饮食清淡,天也热,咱们还是多吃点蔬菜吧?要是有热汤,让厨房的人早点做好晾一晾。” 听她这般说,沈复本来皱着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嘴角则控制不住地上翘,沈怡见了,抿嘴一笑,拉长了声调有些夸张地答了句: “好——,那咱们就听阿衡的,多吃点蔬菜!哎呀,说起来,今儿幸亏没把阿华带来,要不然,他该哭着说要回去了,舅舅府里都吃不上肉!” 这话说得旁边的暮云都咧了咧嘴,沈复也笑着说了句: “这两天辛苦长姐了,明儿起还是在家好好陪着阿华吧,有什么事我再派人告知便是,要不然阿华回头知道了,定要说我这做舅舅的不疼他了。” “没事,他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又不是阿荣,就算知道了,说过即忘,你这边正事要紧,”沈怡表示一点都不心疼儿子,又跟周衡解释: “阿华最喜欢吃肉了,你不知道,到了饭点,但凡你提个‘肉’字,他那口水呀,哎呀呀,真是让人看不下去!” 话虽如此,沈怡也坦白跟两人表示:“那咱们还是抓紧时间说事吧!吃了午饭我就回去了,昨儿乳娘说那小子午觉没好好睡,一直在闹腾,晚上回去后就一直缠着我。” 于是之后春雨去厨房吩咐饭菜,暮云守在门外,三人围桌而坐,沈怡先说了自己的打算: “今儿早上我已经让人往宫里递了拜帖,说明日要去跟太后和三公主谢恩,阿复,明儿你就一直待在正院别出去了,那贱人搞不好会趁机过来。” 自打知道三公主做的事情后,沈怡就一直用“贱人”来代替称呼了,倒也省了很多事。 对此沈复自然没有多话,颔首应了,能跟阿衡在一起,从早到晚,一日三餐,嗯,想想都觉得...开心。 沈怡看了他一眼,之后又说起自己昨晚想到的一些事情: “回去后我又仔细想了下父王讲过的关于那母女俩的事,可惜时间太久了,以前也没怎么在意这些,记不得什么,倒是那晚晴院着火的事,后来我突然想到,有一点不对。” “阿复你不知道,那贱人不请自来、带着人过来救火,事后我还特意问了下人数,沈嬷嬷心细,说她当时在晚晴院救火现场暗自数了下人数,确实是那贱人跟她说的十五个侍卫加二皇子府上的管家和一个小厮,这跟晨风去门房那边问的数目也对得上。” “刚好昨晚乳母教阿华数数,阿华那个小笨蛋,自己数来数去数不对,还总说乳母没数对,我便又想到了这件事,沈嬷嬷当时跟我说的是在晚晴院救火现场的侍卫人数,总共十五人,但晨风那小子,阿复你也知道,如果是暮云也就罢了,我定然不会再多问哪怕一句。” “所以刚才来的时候我便又问了下门房的老李头,刚好,那天晚上也是他当值,我便问他晨风当时是怎么问他的、他又是怎么回答的,老李头这些年迎来送往的也没出过什么差错,他仔细回想了下,说晨风当时问他的原话是:‘三公主她们一共来了多少人?’,他回答是十八人,当时出府时仔细数过的,晨风便说人数对上了。” “但我不放心,又问老李头,十八人是指所有人还是单指侍卫人数?又是何时数的人数,进府时还是出府时?” 说到这儿,沈怡看了下面前认真听着的两人,神情严肃地说道: “老李头见我这般问,又仔细回想了下,说当时那贱人进府时他也不敢拦着,身后一帮人又说救火要紧,拿着水桶乱哄哄地涌了进来,他便没来得及数,但出府时,毕竟火已经被扑灭了,又有府里沈嬷嬷等人陪送,也算有序,他便暗自数了下,说穿皇家侍卫服侍的是十八人,另有跟在那贱人旁边两人。” 说到这儿,沈怡难忍心中气愤,气得拍了下桌子: “所以,出府时,那贱人所带侍卫,比沈嬷嬷在晚晴院看到的,活生生多出了三个人!” 多出了三个人? 周衡忽然想起来,当时在柳风阁点火的不刚好就是三个人么? /74/74711/23117440.html 第一百五十八章 对上了(上) “哎,柳风阁那边—”周衡刚张嘴说了半句,就见沈怡和沈复同时点了下头,便知他们已经想到了这一点。 沈怡更是随后郑重地对沈复说道: “这件事,回头你可得好好罚一下晨风那小子让他长点记性,说话做事也太随意了!同样十八人,老李头答的是侍卫数,他竟然也不确认下是不是总人数就稀里糊涂地过了,也幸亏老李头是出府时点的人头,阿复你回来后又已经让人对府里进行了规整,要不然可出了大问题了,堂堂靖王府竟然如此这般让人浑水摸鱼!” 沈复本就皱着眉头,听了这话更是沉下脸来,周衡见气氛有些沉闷,一开始也在旁边默不作声,后来倒是给她想起了一个细节: “哦对了,有件事我忘了说了,当时我在水里躲着,后来那三个人上岸时,刚好一个闪电,我看到他们穿的是府里人的衣服!” 说完了,又满怀歉意地补了句:“不好意思,这事我要早点想起来就好了。” 沈复对此没说什么,只起身出去了,沈怡则摆摆手表示:“阿衡你无需自责,小事而已,让阿复他自己去解决。”一个姑娘家如此遭遇,到现在能镇定地站在眼前就已经够不错的了,哪能再苛责她别的。 等沈复回来,则多问了句:“还是让暮云去办了?是去找那三人换下来的衣服还是处罚晨风?” 沈复没回答,只看着周衡说了句:“没事的。” 沈怡一听,心里暗自又撇了撇嘴,果然这会儿有了心爱的姑娘就不理自己这个长姐了,罢了,这种时候也不用跟他计较,赶紧把事情都说完了回家陪儿子歇午觉去,便继续说道: “既如此,反正陈慧珊那贱人的事已是板上钉钉,阿复,回头你得拟个章程出来,她这次敢这么对付阿衡,下次还不知弄出什么事情来,真当欺咱们靖王府不敢对付她这个长公主么?哼!不过头一件,咱们得设法知道皇上那边知不知道他这个好妹妹干的好事,要是—” “他不知道。”沈复答道。 “咦?你如何这般确定?”沈怡很是吃惊,周衡听了也抬头看他。 沈复沉吟了下,看着眼前两个都是一脸期待看着他的女人又说了句更让人吃惊的话: “那些中南道运来的大铁器,如果所料不错,它们如今应该就在跟咱们一街之隔的二皇子府里。” “当真?!”沈怡惊讶地拍了下桌子:“看来先前我还真猜对了!” 又赶紧问沈复: “你是找人查证过了?” “还没有,我也只是猜测,”沈复摇摇头:“不过等下我会让暮云上后面府里道谢,到时兴许能看出一点端倪。” 二皇子府上的事昨儿便已经讨论过,沈怡也没再继续问他,自己自言自语般地往下想: “既然你这么说,想必很多事情都已经想通了,看来那贱人果然是胆大包天,在替她这二侄儿未雨绸缪呢!” 眼睛一转,问沈复:“那我问你,头一件,那些铁器是如何悄无声息地运到京城的?管制之物,又是不同寻常的铁器,且数量还不止一件,可不是想到就能办到的。” 对此,沈复的回答是先看了下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听着的周衡,语气温柔地答了三个词: “水城门。” 水城门?周衡有些意外,之前自己不是还要为了说服他而提出半夜带他下水去试试浮力么,怎么这会儿就这么笃定地开口了? “你看阿衡干什么?”沈怡有些被自家弟弟的这副腻歪样子给烦到了,说正事呢,这么心猿意马地干什么?没看人家姑娘也没像他这般含情脉脉。 沈复不自在地轻咳了声:“是阿衡先想到的。” “哦?”沈怡听了颇为意外,这位表妹还真是让自己看走眼了,没想到竟是个有勇有谋的人物:“那阿衡你来说一下看?” 周衡顿时也看了下沈复,后者温声宽慰她: “没事,你把昨晚的想法跟长姐都讲一讲。” 话虽这么说,有些事情该瞒的还是得继续瞒着,譬如说为何会想到通过水下运送,对此也幸亏是做了那么个梦可以当托辞,而沈复则在旁边一直帮腔,把但凡周衡没法说出口的内容都揽到了自己身上,于是到后来,虽然依旧有些不太确定,但吃午饭之前,独自在合欢树下想了会儿的沈怡还是欣然接受了他们俩也算统一的说法: “既然阿复你说回头会找人验证下,此事咱们姑且就先这么看,哦对了,暮云呢,昨儿你不是说要让他上后头府里道声谢么?刚好—” “暮云已经去了,”沈复简短说了声:“我让他尽量在那府里吃了午饭再回来。” 原来如此,沈怡满意地应了声,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仰头看着上面眼看已经稀疏起来的合欢花感叹: “你说怎么就那么人心不知足呢?她一个尊贵的长公主,先帝太后亲出幼女,今上又如此疼爱,无上的尊荣,怎的就那么…二皇子是她侄儿,大皇子不也是么?还有三皇子,将来不管是谁登上那宝座,她不都是依旧尊贵无比、人人称羡的大长公主么?” 对此沈复自然没什么话说,沈怡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下同样在仰头赏花的周衡,再次觉得眼前这姑娘远比陈慧珊那贱人好太多了,如此有野心的一个公主,如果真的嫁入了靖王府,就算他日二皇子能成事,那也无异于是把靖王府这异姓王府架在火上烤,一个不慎可就是引火烧身了。 所以那贱人真是空有一副好皮囊,做事都不过脑子的,不过…话也不能这么说,做女儿的没脑子,难不成太后娘娘也没脑子?爱女心切的太后娘娘没脑子,难不成中南道的总督也是如此?没道理啊! 要知道,那位无子、多病的姜皇后的地位确实是摇摇欲坠,历朝历代皇后被废的更可说是不胜枚举,但太后娘娘可鲜少有出事的,除非是做出了如史书里写的什么疼爱幼子、一心要废长立幼之类的糊涂事。 但如今的太后娘娘也没有自己的亲儿子啊,要不然当初也不会一心要扶助如今的皇帝上位了。 沈怡心有疑惑,也对眼前两人如实说了: “难不成她们母女俩以后想要个傀儡做皇帝?” 这对母女还真是野心大的够可以,安安分分做尊荣无边的太后和长公主不香么? /74/74711/23117442.html 第一百五十九章 对上了(中) 当着沈怡的面,周衡总生怕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对露了馅儿,是以大多时候都是只听不说,等沈怡说到了人心不足之事,更是觉得此事涉及这个时代最大的忌讳,还是少说为妙,便在旁沉默不语,只偶尔看下沈复的反应。 她这克制的表现落在沈怡的眼里,也让对方更觉自己以前真是看走了眼,又或者说,被偏见蒙了眼,没想到这位堂姨母家的表妹竟然是个秀外慧中、知分寸懂进退的好姑娘,最重要的是,如今的她,与自家弟弟一看便知心有默契、两厢得宜。 所以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吧?老天爷想让自己姐弟俩知道,这是门经得起考验的好姻缘? 好吧,反正现在看来,阿衡她确实是个能抵得住大风浪、经得起考验的姑娘,靖王府的女主人,最需要的不就是这一条么? 主持中馈啥的,府里人口本就简单,阿衡她是嫡出,婚事也已经定了好几年,这种事情想来周太夫人和姨母早有教导,到时又有多年管理内务没出过啥差错的沈嬷嬷从旁协助,不是什么难事。 所以,这样的姑娘如果能与阿复一条心、助靖王府安然度过此次危机,那么,阿衡可真是靖王妃的不二人选了! 因了这等心思,沈怡对周衡如今跟自家弟弟同处一室再无二话,午饭时也是一直往周衡碗里挟菜: “你呀,如今头一件事,便是好好地养自个儿身子,别的一概不用操心,想吃什么、缺什么,只管吩咐沈嬷嬷就是了,阿复你也回头再跟嬷嬷说一声,阿衡啊,如今这儿就是你的家,就跟你以前在姨母跟前一般自在,听到没有?” 见周衡垂着眼眸点头,沈怡便又看了眼对面的沈复,抿嘴笑着说了句: “要是有什么事情觉得跟阿复不好说,我虽然不能日日过来,你让春雨她们给我送信便是。” 姑娘家嘛,哪怕两人如今正在柔情蜜意时,毕竟还不是王府的正式女主人,总有些不便之处无法明言,沈怡觉得自己真是个体贴的长姐。 周衡低着头没看到沈怡脸上的表情,刚才又被她的一番热情给弄得有点晕头转向,一时间也不急细想,听到这话赶紧抬头客气地表示: “不会的,长姐你放心,我有什么事都会跟王爷说的!” 要不然也太麻烦人家了,天热不说,沈怡自己还要在家带孩子。 “那——好吧!”沈怡刻意拖长了声调,又朝对面的沈复眨眨眼,一脸的意味深长,看来还真是一心一意跟着阿复、事事以他为准呢,得,自己还是识趣点,早些离了他们眼前、早点回家陪儿子去吧! 暮云回来时,沈怡已经走了,听到禀报说二皇子府里的管家收了礼物、但并没有请他留下来吃饭,沈复也没多说什么。 周衡怕他失望,见暮云出了门,便在旁边低声说了句:“那些铁器就算已经运到了二皇子府上,定然也是不会轻易让外人看到的。” 对此沈复也没说什么,只看着她说了声: “这会儿日头最毒,就算你睡不着,也进去躺一躺。” 顿了顿,又低声说了句:“等晚上…我还有事跟你商量。” 有事?不是明天晚上才去上云池那边下水么?周衡有心想问,可惜这会儿沈复已经叫了春雨进来,便也不再多说什么,点点头应了声。 之后躺在床上睡了会儿,外头的蝉鸣声时大时小,时远时近,倒也催眠,何况屋里放了冰块很是清凉,醒来后周衡也不是很想起来,觉得起来也没事可干,便又躺在床上想了会儿刚才沈怡所说的那对皇家母女的事。 一开始周衡也只是顺着沈怡的思路走,觉得这对皇家母女虽然爱折腾,但估计也是有折腾的实力,毕竟之前那位太后已经帮着如今的皇帝成功上了位,但是想到以前所了解到的皇帝的岁数,又觉得有些想不通: 之前那位皇帝貌似年纪大了,老夫少妻的,生怕以后的皇帝苛待自己,但如今这位皇帝不是才三十多岁么?而且此一时彼一时,21世纪看过的电视剧里只有废掉皇后的,没见过太后还能被废掉啊?撑死了也就是不给人身自由,那还是在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之下。 譬如想要废黜皇帝。 再说了,就跟刚才沈怡所说的,太后跟太皇太后有什么区别?长公主跟大长公主又有什么区别? 而且第一次折腾成功了,难不成第二次就一定也能成功?哪来的自信? 想来想去,许是受以前看过的电视剧的影响,周衡只能想到那个曾经被自己偶然想到的原因:不会是…皇帝在觊觎比他还小几岁的太后娘娘吧? 要不然,没有别的理由足以让这对母女冒着如此大的风险来准备这种事呢?一旦事败,那可是要抄家灭族的! 而且之前听说还有什么边境出事、老靖王爷要去抵御外族进犯什么的,但现在已经很多年没有战事了,四海升平,这时候母女俩要扶持二皇子上位,不是搞事情么? 不过,也不知二皇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人家愿不愿意做个傀儡,万一始作俑者是他,看好母女俩乃至背后中南道总督的实力相助,巧舌如簧说动了对方也不一定。 照古装剧里的意思,是个皇子就想当皇帝,二皇子是个野心勃勃的少年也正常,刚好太后母女也正有此意,于是两边一拍即合? 但是这样的想法,周衡觉得还是自己想想就算了,有些耸人听闻不说,沈复和沈怡定然对皇家之事也是很熟悉的,他们俩都没往这边想,想来也是自己脑洞太开了。 于是随后起了床,吃着春桃喜滋滋奉上的凉丝丝的红枣银耳汤,周衡决定不再多想此事,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那些铁器。 “表小姐,您尝尝,这是嬷嬷教奴婢做的,也没放冰,就刚才趁着您睡着的时候拿进来的,嬷嬷说味道还可以!”春桃很是殷勤,一脸热切地盼着周衡赶紧吃。 尝了下,味道确实不错,让周衡也是由衷地夸了下眼前据说是第一次下厨的小丫鬟: “很好喝呢,不错不错,春桃你有天分!” 得知是正院里的小厨房第一次开伙,左右闲着没事,周衡便表示自己也想去学做菜: “以前祖母她们也让我学过一些菜,嗯,我觉得我的手艺还可以。” /74/74711/23117443.html 第一百六十章 对上了(下) 21世纪的上班族,无论男女,不会做饭的算是少数,再不济,做个蛋炒饭、打个蛋花汤还是可以的,而周衡一个人住了好几年,自认自己的厨艺还不错,手痒之余,也希望自己找周太夫人出来当挡箭牌的理由还过得去。 好在随后过来的沈嬷嬷听了也没觉得有什么,反正刚才王爷已经特意叮嘱过了,表小姐有什么想法,尽量满足她便是。 沈嬷嬷觉得,表小姐一个姑娘家,虽说现在是在养身子,但整日里待在正院无所事事也不是办法,如果学做菜能让她消磨一些时间,倒是好事,反正就是个小厨房,主要是为了方便煎药,其次是为了些夏日里不时之需的汤汤水水,就算想做也只能做些简单的蒸煮炖菜,大菜还是靠府里厨房那边送,如此,对表小姐这样本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来说,倒也算是件干净清爽又能消磨时间的好事。 沈嬷嬷却没想到,这位表小姐还真是个深藏不露的人,以前来府里时连根手指头都懒得动的娇小姐,如今下起厨来却有模有样,知道荤素搭配不说,连食材的选择和个人喜好乃至营养等方面都考虑得很周到,是以等到晚上沈复回来,刚看了眼放在桌上的饭菜,这位资深嬷嬷也是忍不住了,头一次带着一种自己并没有意识到的欣赏的语气,忙不迭地抢在春桃小丫鬟前头说道: “王爷,您尝尝这道荷叶排骨蒸饭,味道很好,真的!” 刚才自己和春桃已经在小厨房里尝了下,味道真的挺不错,表小姐让人刮目相看。 沈复听了,先是看了下明显有些过于热情的沈嬷嬷,又看了下双眼亮晶晶一副期盼样子看着自己的春桃,再看了下对面坐着的周衡,见她也是双手置膝一副等着自己先举筷的期待样子,虽然心中有些狐疑,也没多说什么,只拿起筷子对周衡说了声:“吃吧!” 等到挟了一筷子送入口中,刚咽下去,就听到屋内三人同时问了声:“好吃吗?” “怎么?这排骨蒸饭有什么讲究吗?”沈复觉得有些讶异,不禁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老实说,大夏天的,又是晚饭,其实不太好克化,本来还想饭后跟沈嬷嬷说说,让她吩咐厨房以后晚饭做简单点,送点小米粥之类的过来就行了,阿衡想必更喜欢清粥小菜。 不过又想着,阿衡她毕竟刚遭了事,还是要多吃点有营养的,这阵子眼看她越来越瘦了,这排骨蒸饭味道还可以,也算荤素搭配得宜,吃一顿也不要紧。 只是为何要问自己好吃呢?还异口同声的。难不成是什么药膳?沈复心中暗自觉得奇怪。 “你就说味道怎么样吧?”周衡一边说一边自己也挟了一筷子放入嘴里,吃着味道确实不错啊,靖王爷,你可别不识货。 沈复见她这般问,虽然心中仍有疑虑,还是点了点头很配合地表示:“嗯,还可以。” 从小受的教育,食不言寝不语,又是当着沈嬷嬷她们的面,沈复这话,其实已经算是夸奖了,不过落在不知情的周衡耳朵里,还是觉得有些失望: “好吧,看来你不是很喜欢。” “怎么,你很喜欢?”沈复以为她喜欢吃,想了想,终是忍不住,便又说了句:“喜欢也不能多吃,夏日里吃这种—” “王爷,”旁边的沈嬷嬷听不下去了,再说下去可别把意思给说坏了,便赶紧不管不顾地插了句:“这蒸饭是表小姐下午亲手做的。” 屋里有一瞬间的安静,只见沈复听了后脸色僵了一下,之后便有些生硬地挟了一筷子往自己嘴里送,等到吃完了,看着周衡一脸诚恳地说了句: “味道确实很好,辛苦你了!” “没事,有嬷嬷她们帮忙,这蒸饭做起来挺容易的。”周衡觉得他是客套话,便也客套地回了句。 她对自己的厨艺有把握,刚才又特意吃了一点,味道确实挺好,只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罢了,想到此,周衡便起身把那底下依旧放着荷叶的蒸笼给拿到了自己跟前,又拿了个旁边的空碗,把荷叶上面所剩下的蒸饭给盛到了碗里,既然沈复不喜欢吃这样的饭菜,那就留给值夜的春雨尝一尝,省得浪费,这个时代没有冰箱,留到明天也就馊了。 沈复见她如此,以为生气了,先是默不作声地看了看那碗盛出来的饭,之后轻咳一声吩咐沈嬷嬷她们先退下。 周衡也不以为意,以往两人要说事情的时候也多是避开其他的人,见沈嬷嬷她们走了,以为沈复要说下午说的什么未尽事宜,便一边喝着丝瓜蛋汤一边随意地问了句: “还是铁器的事情么?有什么新的进展?” 没等来回答,却感觉眼前光线一暗,然后放在自己左手边的那碗蒸饭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给拿走了。 “哎——”周衡赶紧抬头:“你干嘛呢?” “吃饭啊!”沈复已经低着头拿着碗开始吃了,灯火下如果细看,会发现他的脸上有点发红。 周衡没注意到,她的关注点在于:“不喜欢别硬吃,明天我再做别的好了,到时你有什么想吃的跟我说一声,我反正也没事,有的是时间。” “挺好吃的。”沈复一边吃一边赶紧含糊地说了句,神色看着有点窘迫,吃得也有点急。 难得见他吃饭不复之前的斯文,周衡先是看得一乐,之后却不知怎的,见他修长的手一只捧着碗,一只拿着筷,而碗里的饭却是自己做的,便只觉心中有股暖意涌上来,嘴里则柔声说了句:“你慢点儿吃。” 又赶紧起身给他盛了碗丝瓜汤放到跟前。 沈复刚才吃得急,有点噎着了,见此便也拿起汤勺喝了几口,等喝完汤抬头刚打算开口道声谢,刚走回对面坐下的姑娘已经对着自己嫣然一笑然后说了声: “不客气!” 轰然一声,这段时日所有反反复复、犹犹豫豫、来来回回的思绪终于在此刻尘埃落定,沈复听到心头一个再清楚不过的声音跟自己说道: 我想要她留下来! /74/74711/23117445.html 第一百六十一章 各心思 屋内的沈复自此彻底决定听从自己的内心,与此同时,屋外的沈嬷嬷则是仰头看着夜空里的满天繁星叹了口气。 “嬷嬷你为什么叹气呀?”旁边的春桃不解地问她,今儿下午跟表小姐一起在小厨房里不是挺开心的么? “阿桃啊,你说表小姐好不好?”沈嬷嬷幽幽地问她。 “好啊,表小姐很好,没想到竟然还会做菜呢!”春桃睁着眼睛一脸的不解:“嬷嬷你什么意思啊?会做菜不好么?” “嬷嬷没什么意思,嬷嬷也觉得表小姐很好。”沈嬷嬷回了句,说完了不禁又叹一口气:“可是这么好的表小姐...”也不知何时才能守得云开见月明呢。 沈嬷嬷虽然不知具体内情,但周衡从柳湖那边摸黑逃到王府便是她亲自去府门口接的人,春桃和春雨也是她亲手挑的,之后去温泉庄子上住了一阵子,后来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回来时人都瘦了一圈儿。 再后来,沈嬷嬷在心里暗自叹一口气,等表小姐回府后住进了王爷特意为她辟出的那处上云池畔的园子时,自己其实是有想法的,不管怎样,两人也不算有名有份,每日里都在一处吃饭,自己也私下找春雨她们问过,那丫头支支吾吾地脸都红了,可想而知两人间定然有些逾矩的地方。 这也是自己当时对表小姐不喜欢的地方,虽说也可以理解,但姑娘家,这么不明不白地住在未婚夫婿家里,整日里花心思只想着如何拢住对方的心,终归不是当家主母做派,更不适合靖王妃这等朝中数一数二的外命妇身份。 而且这位表小姐也真是命运多舛了点儿,不想前两日竟然又突发了那等惊天意外,虽说再次死里逃生,可一个姑娘家,好好的一个千金小姐,被逼得不得不使出手段跟王爷成了好事,想来便让人感觉唏嘘。 再看今日,也不知她这厨艺是不是在温泉庄子那会儿学的,记得自己之前还问过那边的情形,春雨当时就吞吞吐吐说不清楚,现在想来,定然是周家两位夫人趁着去庄子上看她时指点了一二。 想到此,沈嬷嬷再次叹了口气,她对这位表小姐并无恶感,而且看自家郡主的态度,也是接受的,毕竟不看僧面看佛面,周家那边好歹还有个同样出自谢家的堂姨母,只是单纯从一个女子的角度,沈嬷嬷总觉得,表小姐要想真正成为靖王妃,道阻且长啊! 且不说之前柳湖那事还依旧不明不白,如今柳风阁那边遭了灾,她还是得不明不白地躲在正院里,使出浑身解数得王爷喜欢,唉,也不知表小姐自己心里如何想,看她如今对人笑盈盈,也不知人后哭过多少回。 “嬷嬷你怎么又叹气了啊?”旁边的小丫头尚不知世事艰难,自认很明白身旁嬷嬷的心思:“你是觉得表小姐可怜么?没事的,有王爷在呢!” 是啊,是有王爷在,而且现在来看王爷也确实对表小姐挺好的,王爷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他是个秉性温良的好孩子,又有老王爷的教导,干不出始乱终弃的事,这一点沈嬷嬷绝对有信心。 但跟表小姐这事...沈嬷嬷隐隐觉得,说不定也不由王爷一个人说了算呢,要不然,两次针对表小姐的事都如此骇人不说,堂堂靖王府竟然能在晚上被人纵火?还偏偏是在王爷不在的时候?还有那位三公主,怎么就那么巧呢?这两天回过神来了,觉得里面定然是有自己没法知道、甚至也不想知道的蹊跷。 沈嬷嬷觉得自己不该多想,但在这安静的夏夜里,想到屋内两个犹如寻常夫妻一般灯下对坐吃饭闲谈的年轻人,还是觉得有些替他们的未来担心。 而屋内的沈复,这会儿因着心思明朗,反倒是觉得心情松快,加上灯下人如玉,越看越是欢喜,连带到后来周衡都觉出了一丝不寻常: “王爷可是有什么开心的事?那件事有了新进展么?” “不是,”沈复顿了顿,桌子底下的拳头握了握,鼓起勇气说了句:“是因为你做的饭菜好吃,阿衡,明日你还做么?” 这样她也不会觉得终日无所事事,当然,自己以后也能经常吃到她做的饭菜,让人惊喜不说,确实,滋味甚好。 周衡一愣,灯下见沈复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不知怎的脸一红,心里涌起一股欢喜的滋味:“王爷要喜欢,我自然乐意,就是怕做不好,不知你想吃什么?” “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沈复这会儿只觉勇气倍增,连带话也说得顺溜了起来:“你做的菜,味道自然是极好的。” 行吧,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就当消磨时间了,周衡跟自己说,低低地应了声好,声音里透着一股甜蜜,惹得沈复又看了她一眼,嘴角带笑。 如此,之后等到晚上睡下,周衡才想起,自己竟然忘了问他下午说要商量的事,不过么,转眼又想,反正如今他跟自己终日在一起,有什么事明早再说也不迟,就算明早想不起来,明天晚上不是还要去上云池畔练习游泳么?想到此,便又美美地入睡了。 而另一边的沈复,这会儿仰天平躺,双手放于腹部,开始盘算刚才所想的心事。 要让她留下有个前提,便是得先让她回到原来的身份,让她作为周家小姐堂堂正正地嫁入靖王府。 而要做到这些,自然还是得先去除三公主陈慧珊这个挡路之人。 想到这里,沈复便也想起来,自己曾跟阿衡说过晚上要找她说事情,只是后来两人说着说着就给忘了。 犹豫了下,虽然到目前也只是一些想法,但想要跟对面帷幕后面的姑娘说话的心思占了上风,沈复最终还是坐起了身,给自己束了发,又披了件外衣下了床。 等要转过屏风时,忽的想起来昨晚的那一幕,那双纤细白嫩的脚丫子凉丝丝地踩在自己的脚背上的感觉...看了下脚上的鞋子,终是选择了光脚。 周衡这会儿也还没睡着,不知怎的,只觉心中有股莫名涌动的甜蜜,让人无法入睡,便有些翻来覆去。 值夜的春雨这会儿其实也还醒着,但想到对面歇着的沈复,她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形,不免有些羞涩,便没敢跟往常那般出声问周衡。 偏偏就在此时,帷幕外头忽然传来了一声低沉的声音: “阿衡,睡了吗?” /74/74711/23117446.html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夜私语(上) 夜深人静的,春雨被这突如其来的低语声给吓了一大跳,立马全神戒备地坐了起来。 外头沈复又低低喊了声:“阿衡?” 春雨听出是沈复,又不知他这是何意,屏息凝神地连动都不敢动,只拿眼睛盯着帷幕,希望下一刻自家王爷不会掀开它进来。 好在外头倒是没有动静,床上却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春雨又赶紧回过头看床帐,不知刚才还在翻来覆去明显没睡着的周衡会如何反应。 也就过了那么一会儿,之后春雨便眼睁睁地看着帐子掀开了一角,周衡赤着脚从床上下来,披散的头发已经扎了个道姑头,朝外头轻声应了声:“你稍微等一下。” 随之从旁边衣架上拿了件外衣,又弯腰开始穿鞋。 春雨都不知自己该作何反应了,表小姐和王爷…这是要…夜半私会么? 也是,如今他们俩也算是…跟夫妻没什么太大分别。 春雨咬住了嘴唇,那自己等下要怎么做?难不成还要在旁边端茶递水么? 正为难着,周衡已经收拾妥当,给自己摸索着倒了杯茶几上的凉茶一饮而尽,擦了擦嘴角,回头对抱着双膝坐在地上凉席上不知接下来该如何的春雨轻声吩咐道: “你管自己睡吧,我出去和王爷说点事情,也不知多久,就在外头,哦不,别吵着你了,我们俩到门外去说,你睡吧,不用等我!” 说完就往外走,掀了帷幕出去了,留下里头的春雨,仰头看着那复又恢复平静的帷幕发呆: 表小姐她,就这么大大方方地出去跟情郎,哦不,王爷私会啦?还说不知道多久? 不知道多久?! 春雨想想都觉得脸上发烧,表小姐还真敢说啊! 而且这事,分明是王爷先过来找表小姐的,虽说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听着可跟白日里吩咐人的清冷调子好不一样呢。 所以男女之间,情到浓时,是哪怕就隔了个厅堂,也要不管不顾地约到一起亲亲热热地…说话么? 想着想着,想到那远在西北还未曾谋面的未婚夫婿,想到他日两人有可能的相处情形,春雨也是不禁想得痴了。 连带的,周衡出去见着沈复后叮嘱他的那些话: “你要不要先喝杯茶?” “怎么不穿鞋子啊?咱们还是出门去说吧,别打扰春雨睡觉,要么你去穿上鞋子吧?” “哦对了,外头会不会有蚊子?你那里有扇子么?” “没有就算了,要么咱俩就靠着门坐着吧。” 以及之后两人轻手轻脚开门的声音,春雨都没怎么听到,一味沉浸在自己想象的世界里。 周衡这边,跟在坚持不穿鞋的沈复后面出了门,便拉着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倚门而坐: “门开着点儿,里面透点凉出来,蚊子也不会过来,咱们就在这里说话吧!” 沈复被她那一拉,早就什么就觉得无所谓,何况现在坐下后也觉得挺不错,身边是轻声细语的心爱姑娘,还有丝丝凉意从她那边的厅堂里涌出来,仰头是繁星漫天,有轻微的风吹着头顶的灯笼来回地晃,在阿衡她被照得微红的脸上犹如涟漪一般荡漾着… 沈复只觉喉咙有些发干,赶紧转头看向了不远处那两株在夜色里若隐若现的合欢树,一高一低,越看越觉得,像一对爱侣。 “哎,开始说吧!”周衡碰了碰他的胳膊。 沈复回头看了下双手抱膝泰然自若的姑娘,两人离得真近呢,近到自己这会儿鼻尖一直萦绕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喉结滑动了下,低声答了句:“好!” “是这样,昨日在找送给赵太医的那本书时,因着是母妃当年的嫁妆,我把嫁妆单子里关于书籍的那一册给拿了出来比对,结果在那上面看到有一副名为“柳湖胜景”的画作,便想起来,小时候母妃曾经拿出来给我和长姐看过,也给我们讲过这画背后的事情,那时我年纪小,有些事情兴许有偏差,今天下午已经让人去给长姐送了信,明日等她过来再一一核对。” 周衡没打岔,默不作声地听着,心知这后面定然有些很重要的事情。果然,随后沈复便又说道: “这幅画,其实名字跟画没什么关系。” “说是柳湖,其实并非柳湖;说是胜景,其实毫无美景。”对此沈复言简意赅,听得周衡都噗嗤一声笑了: “那这名字谁给取的,也是绝了!” 沈复回看她一眼,不禁也抿嘴笑:“这名字是我母妃取的,当时外祖父给她这画,确切的说,应该是地形图的时候,苦于要造册,又要不显眼,母妃便给取了这么个名字。” “你母妃看来是个很幽默,嗯,就是很风趣的人!”周衡表示。 对此沈复笑了笑没再多说下去,只继续说那图: “至于那地形图为何会让母妃陪嫁过来,后来母妃还给我们两个小孩子观看,其实是因为,那幅图跟王府有关。” “我记得,当时我刚启蒙不久,父王常让我看一些简单的地形图和城防图,是以看到那幅图,我也很有兴趣,记得那幅图上面的湖,母妃说便是王府里的上云池,至于王府的地形图为何在谢家,那些湖边的步道为何今非昔比,母妃并没有明说,又或者说,当时确实说了,但我给忘了,等明日长姐过来再说。” 周衡虽然对这个话题感兴趣,但一来如今还没看到那幅图,二来么,不知怎的,感觉脚背上被蚊虫给咬了很痒,痒到连脚趾头都很想挠一挠,让人很是分神。 沈复一开始还在认真讲,后来见她有些心不在焉,便低头关切地问了句:“怎么,可是觉得外头太热了?要么进去吧?” “不热,”沈复都把靠着门缝的那一侧让给自己了,有厅堂里头的凉意,哪里会热,何况外头也不算热,但周衡被他这么一说,只觉实在忍不住了,便老老实实地跟他说明:“是我脚上太痒了,不好意思。” 一边说,一边觉得再也无法忍受,干脆脱了鞋子,翘着脚用力挠了好几下。 这一阵挠,顿觉身心都得到了极大的纾解,人也随之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 “啊——!” /74/74711/23117449.html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夜私语(下) 这一声低低的叹息,落在沈复的耳朵里,只觉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好在旁边的姑娘在一心一意地挠痒痒,总算是没察觉到自己的异样。 饶是如此,沈复也是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脑海里更是控制不住地有些想入非非,靠着一直盯着前面的两棵大树才算是勉强分了神。 为此已经解了痒的周衡见他有一阵子不说话,还特意转头看他:“不好意思被我打岔了,你继续说吧!” “咳咳!”沈复只觉喉咙干涩,忍不住清了清嗓子,正努力地想要找回刚才的思路,却见身边的姑娘倏然拍了下自己的胳膊然后起了身:“哎你等一下,我去屋里给你拿杯茶!” 还没来得及说不用,便只觉姑娘的裙摆在自己脸上轻轻拂过,眼看着她已经轻盈地一闪身进屋去了。 当下便开心地看着眼前的夜空等着,只觉夜风徐徐,让人说不出的舒畅。 “茶来了!”很快,周衡双手端着杯茶小心翼翼地出来了。 沈复双手接过,一边又仰头低声问她:“可有磕到什么桌角凳脚?” “屋里太暗了,不过我走得慢,还好。”周衡又利索地在他身边坐下,手摸了摸右脚。 沈复见此,便把喝了两口的茶杯放在旁边,俯身抓住了周衡的脚。 “哎你干嘛?”周衡一声低低的惊呼,脚下意识地想往回缩,可惜被沈复牢牢地抓着不放。 “我给你揉一下,”沈复暗自咬牙,既然之前自己下定了决心,那势必要有所动作且要坚持到底:“要不然明早该有淤青了。” “没那么严重...吧?”感受着那双热乎乎的手在自己微凉的脚上轻揉着,本来有些抗拒的周衡,最终还是选择了配合,只是两人如今离得太近了,近到沈复低垂的头就在自己眼前,别说呼吸声了,就连他的心跳似乎都能感受得到,一时间,周衡发现,自己居然很有一种想要伸手去摸他脸的冲动。 “不疼吧?”沈复感觉到了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因着下定了决心,如今他不再觉得慌乱或者不自在,反倒扭转头坦然地看过去: “力道还可以吧?” 而那双本来一直盯着自己看的眼睛,这会儿立马慌乱地垂了下来,长长的睫毛颤颤巍巍地抖动着:“挺好的,嗯,可以了!” 沈复只觉手下那只一开始有些抗拒、后来又放松了下来的脚这会儿开始蜷缩了起来,与此同时一只微凉的柔嫩的手伸了过来,轻轻盖在自己的手上,似是想要阻止自己继续动作。 于是心里那根理智的弦终于彻底断了,沈复心头一热,一只手依旧握住周衡的脚,另一只手却扶住了她的肩,与此同时不管不顾地仰头吻住了那张朝思暮想已久的嘴。 “唔——”猝不及防的周衡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呓语般的惊呼,之后想说的话便被堵在了喉咙口,一阵热,又一阵柔软,再之后,便是一片空白... 帷幕后面抱着双膝坐在凉席上一直竖着耳朵听着外头动静的春雨,本来已经有些坚持不住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了,却被周衡进屋碰到桌腿的一声轻响给惊醒了过来,不知外头发生了什么事情,便起身走到了帷幕前偷偷掀开了一点。 于是好巧不巧的,借着外头屋檐下的灯笼光,睁大双眼的春雨,就这么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自家王爷仰头亲吻表小姐的那一幕,惊得立马用手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心砰砰跳得厉害,但与此同时又控制不住地再次偷偷掀开了帷幕往外看,天哪,他们俩竟然还在...! 表小姐的背挺得直直的,上半身紧紧地靠在门上,而王爷,王爷就那么仰着头一直在亲着她...春雨再次羞涩得放下了帷幕。 怪不得表小姐说不知道什么要多久,原来是这样和王爷“说事情”啊,春雨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咬了下嘴唇,终是又转身偷偷地掀开了帷幕。 还好,这次没有那么羞人了,表小姐低垂着头,而王爷则跟她抵着额头不知在说些什么,哦,听清楚了,王爷说的话是: “阿衡,我心悦你!” 春雨紧紧地盯着,想看对面的表小姐接下来怎么反应,等看到周衡猛地抬起头,双手捧住沈复的脸,竟然主动亲了上去,顿时再一次吓得双手捂住了嘴。 心更是比之前还要跳得剧烈:表小姐,表小姐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其实这会儿在周衡的心里,真实的想法却是: 管他呢,美色在前,先享用再说! 至于心不心悦的,周衡说服自己:还好吧,我是喜欢沈复,毕竟人家是高富帅嘛,但,应该还没到那种程度吧? 只是心里虽这么想,身体却有些不够坦荡,竟然等到快要喘不过气了才恋恋不舍般地被沈复主动停了下来,为此还听到他哑着声音说了句:“阿衡,没想到你也...我很欢喜!” 啊,好歹也算是谈过两次恋爱的“老手”了,自己的实际年龄也比他要大好几岁,怎么这般经不住美色诱惑,周衡只觉又羞又恼,看了下眼前两眼灿若星辰等着自己回答的人,一声不吭地从地上爬起来,迅速逃一般地回了内室。 里面的春雨刚来得及跳回凉席上躺下,就感觉身后有股风涌进来,之后身上一痛,冲进来的周衡没看到,倒在了她身上。 “唉哟!”两人同时惊呼出声,门外本来还在犹自回味的沈复听了,顿时也起身走了进来:“阿衡,怎么了?” “没事,王爷,”春雨赶紧朝外头解释了声:“表小姐被我绊到了,表小姐,您没事吧?” “我没事,你也没事吧?”周衡表示很抱歉:“不好意思,吵醒你了,没吓到吧?有没有哪里被我踩到?” “哦...”春雨醒悟过来,合着表小姐以为自己在睡觉呢,嗯,那就这样吧,便含糊着说了句:“还好,没什么事,表小姐您是要起来喝水么?” 起来喝水?周衡也反应过来了,合着春雨是以为自己早就回来上床睡觉了?嗯,那就这样吧,便也含糊着说了句: “没事,你管自己睡吧,我自己倒茶喝就行了。” 等到装模作样地喝了两口茶,到底惦记着外头那人,便掀了帷幕走出去,果然,那人依旧傻乎乎地在厅堂里站着,便朝他低声说了句: “我没事,你也赶紧回去睡吧,刚才说的那事,要么,明早再说吧?” “好。” /74/74711/23117451.html 第一百六十四章 怎么办? 温声说完这个字,沈复却没有动,依旧眼神热切地看着眼前的姑娘不想走,厅堂内只有外头透进来的一点灯笼光,却照得面前简简单单一身白色衣裙的人儿犹如笼在朦朦胧胧的一层光里如梦似幻,简直如画里的人,无一处不美,无一处不可爱。 情难自禁下,沈复还往前进了一步,伸手拉住了周衡的手,看着她低声说了句: “我听你的。” 周衡一开始被他看得害羞地低了头,人也差点往后退缩,不过双手被沈复拉着走不动不说,又觉得那双手温暖极了,很不想放下,低了会儿头,终于还是鼓起勇气抬起了头。 等到看到沈复微笑着低头看着自己,心里忽然就觉得没那么害羞了,随之涌起的是一股甜蜜,为此还开心地拉着他的手轻轻晃了晃。 沈复便更不想放她走了,于是两人就这么手拉着手、眼里只有彼此地原地站了会儿,等到内室睁着双眼等人进来的春雨觉得实在等不下去、忍不住低声朝外头喊了句:“表小姐?” 两人才终于恍然惊觉、依依不舍地放了手,饶是如此,放手之前,沈复还是低头在周衡的脸颊上又轻吻了一下,而周衡则是一边慢慢走回去一边一步三回头地看他。 之后各自躺下,除了春雨再也熬不住、如释重负地沉沉睡去,周衡和沈复却各自辗转反侧,很久才入睡。 沈复这边,可说是内心无比欢喜,只觉一朝心愿得偿,以至于睁着眼睛想了很多以后两人相处的美好情形。 周衡这边,却在一开始的甜蜜之后渐渐冷静了下来,想到了自己以后不得不面对的大问题: 回21世纪。 到现在为止,哪怕那马首玉雕依旧毫无线索,但在周衡的心里,从未想过自己回不去的问题,是以虽然对沈复越来越有好感,甚至如今还有些自己毫无察觉的依赖,也从未以周家小姐这个身份自居,更从未想过两人之间有未来的可能性。 但今晚沈复对自己的表白,以及随后自己身体先于脑子的诚实反应,终于提醒了周衡一个事实: 自己今后该何去何从。 为此,相比屏风后面沈复的酣然入梦,帷幕这边的周衡觉得自己再也睡不着了,各种之前没有正视或者说被刻意回避的问题纷至沓来,让人不知该如何厘清。 一片混乱中,花了些时间,最终也还是理出了一个要点: 先搞清楚自己对沈复到底是什么个感觉,以后到底想跟他如何相处下去。 虽说刚才在心里一直暗示自己,只是因为沈复是个招人喜欢的高富帅,但这会儿仰头看着隐隐约约的账顶,想到沈复那句差点让人心跳停止的“我心悦你”,再想到自己那个不管不顾主动亲上去的吻,周衡觉得,其实自己对沈复,兴许也挺喜欢的。 想到此,不禁仰头吐了口浊气:如今自己这般开心,想必沈复心里更开心,那,以后自己要回去了,可怎么办? 当然,什么时候回去还未可知。 对于这个令人郁闷但之前一直被刻意回避的事实,来回翻了好几个身后,周衡决定强迫自己正视起来: 要是真的回不去了,或者很久以后才找到马首玉雕,那自己会选择跟沈复在一起吗? 答案似乎都不用想,毕竟这不是会不会、而是能不能的问题,三公主还如狼似虎地等着要灭了自己呢。 从这一点上来说,周衡又不得不承认,当初周太夫人给自己的那个狗血建议其实是很靠谱也很管用的法子,放眼望去,还有比沈复更能庇护自己的人吗? 而去掉这个因素,再去掉沈复身上的靖王爷光环,周衡再次认真地正视了下自己的内心,觉得如果真的回不去了,但能跟沈复这样的人在一起,似乎,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毕竟他一个古代土著人士,在知道自己的真实情况后,能很快地接受和理解自己,对自己一直呵护照顾,加上他之前所说的受父母影响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正确婚姻观,周衡觉得,这是个可以一起过日子的人,也相信两个人能把日子过好。 可问题是,周衡自己虽然对幸福婚姻的期待度并不高,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对婚姻就随意对待了,在她的心里,婚姻是婚姻,爱情是爱情,婚姻里如果有爱情,那当然是万幸,如果没有,也很正常,毕竟,爱情只是一时的,婚姻才是一世。 这也是当初在得知外婆生病后急于找个人结婚的最大原因,能让外婆放心,自己以后也能有个人一起终老,周衡觉得这是婚姻的最大价值,可惜当时看走了眼,那人虽然很符合条件,但并不想过早地结婚。 对于这事,在一开始的郁闷之后,周衡其实也没怎么往心里去,事实上,如今她还觉得庆幸,毕竟,只有两个真正想要结婚的人,不管两人之间有没有感情,才能一起携手走下去。 而一旦决定要携手走下去了,在周衡心里,便要像她的爸妈一样,哪怕后面没有了太多感情变得相敬如宾,为了一家老小,也要努力把婚姻维持下去。 这是周衡自认想得很理智、很清楚的婚姻观,当然,如果对方做了某些难以忍受的事譬如出轨或者家暴,21世纪的姑娘也是不会委屈自己的。 而在这个世界,很明显的,婚姻要高于爱情,更确切的说,男女之间,可以没有爱情,但不可以没有婚姻,这一点跟自己的婚姻观有些相近,当然,毕竟是古代,还是不够包容,譬如说,一个不结婚的姑娘,从她目前所了解的情况来看,是很难在这个世上立足的。 所以如果自己想要跟沈复交往,两人又有婚约,那么最后的结果只能是走向婚姻,这是毋庸置疑的。 虽说目前还有三公主这个变态在当拦路虎,但周家也不是随便能被拿捏的人家,这从之前周太夫人的语气里能够感觉得出来,真要把她们逼到绝路,兴许也能来个鱼死网破,毕竟有周沈谢几家的亲戚关系和之前的赐婚,道义上还是周家占了上风的,那位皇帝听着也不像是个昏君,而太后还是个年纪比他小的继母。 因此,如果按照周太夫人的打算,加上自己到目前为止对沈复为人的判断,一旦自己跟他在一起了,那时候两人的婚事基本也就是板上钉钉了。 可也正因为如此,周衡叹一口气再翻一个身,自己是不是真的就要跟他在一起呢? 换句话说,如果真的要跟他在一起,那就意味着,自己得下定决心不回去了! /74/74711/23117453.html 第一百六十五章 很迷茫 想到再也不能回到那个安全自由、方便美好、舒舒服服的21世纪,周衡犹豫了。 且不说那里还有自己最思念的外婆,单说外面的环境,啊,自由自在,宽阔无边,日行千里,没有什么狗屁公主来刺杀,更不会半夜三更被火烧,空调wifi西瓜的夏天,如今想起来都感觉要流口水! 而这里呢,这里虽然有个如今想起来就觉得心里很是欢喜的沈复,空调wifi西瓜严格来说也就只缺了中间项,但毕竟如今只能局促在这一方院子里,当个无家可归的表小姐。 想到此,周衡就觉得更泄气了。 周家小姐,说起来好歹是个千金小姐,但事实上却是个已经在柳湖落水而亡的表小姐,要想让她死而复生,便得搬开三公主那个变态的障碍物,且不说后面未知的各种艰难险阻,单说现在,如何避开她的耳目、避开她知道自己还活着后应该更为疯狂的第三次下手,周衡想想都觉得头疼。 不过,想到这里,倒是又觉得,要论对三公主最好的报复,其实还是抢了沈复这个人,让他全副身心都在自己这里,那样的话,三公主活活气死也是有可能的! 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大仇得报,还能平白得个高富帅,这买卖简直不要太划算啊,所以,于情于理,自己都应该跟沈复好下去…啊,不对! 这个结论让周衡猛然惊觉: 其实说来说去,自己好像一直都在无意识地朝留下来这个方向靠拢! 可难不成真的要留下来么?留下来后又要怎么办? 周衡并非情窦初开才十几岁的姑娘,深知男女之间一旦有了感情确立了关系,什么发乎情,什么止乎礼,尤其是如今两人同在一个屋檐下,别说沈复一个守孝三年的人了,他又是之前已经有过侍妾的,现在是亲吻自己,那后面呢? 便是自己,两人也算是耳鬓厮磨了几次,今晚又冲动到主动去吻他,焉知后面会不会时时刻刻想要跟他在一起? 这样的情况下,加上之前周太夫人的授意,周衡觉得那首饰盒子里的小黄书搞不好真能派上用场了。 而一旦两人之间有了那种事,不说别的,这个时代估计也没什么好的法子,到时搞不好很快就有了孩子,那时该怎么办? 成亲还算是好的,要是到时还是因为各种外部因素没法成亲,那,难不成自己就要当个见不得光的单亲妈妈? 而如果那时运气好找到了马首玉雕呢?自己就毅然抛夫别子回自己的21世纪? 那可不是暂时性的回娘家,那是一去不复返啊! 总不可能是个时光机、可以来回反复穿梭吧?要不然原身怎么就回不来呢?而且老天爷也不可能厚道到那种地步。 思来想去,内心里,周衡开始觉得,自己是想跟沈复在一起的,起码找到马首玉雕之前,但是,想到以后再也见不着亲爱的外婆、再也回不了21世纪,又觉得心里有些害怕,不想孤身一人留在这个陌生的世界。 唉,说来说去,其实还是没有那么喜欢沈复吧?这个世界又危险重重,让人心生惧意。 更没有亲爱的外婆,以及wifi带来的各种美好的事情。 想到此,周衡觉得心里一阵酸楚,只觉前途茫茫,不知前路在何方,想着想着,眼眶不禁就湿了,再到后来,又觉得无论选择哪条路都不是很让人开心,眼泪开始大颗大颗地涌出来,赶紧拿盖在身上的薄被给擦了,又生怕哭出声音干脆拿被子捂住了嘴。 无声地哭了会儿,终于平静了下来,茫然地躺着发了阵呆,依旧觉得无解,想到刚才沈复那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自己的欢喜样子,不知怎的又悲从中来,于是再次咬着被角无声地落了泪… 这一番折腾,等到天光大亮春雨忍不住想叫醒她起来吃早饭、喝药,掀开帐子却见周衡病恹恹地肿着一双眼睛表示自己有些头疼不想起来时,吓得转身就要出去: “奴婢赶紧去跟王爷说一声!” “别去!”刚说了两个字,周衡只觉自己喉咙疼得厉害,而春雨已经掀了帷幕出去了。 难道是着了凉感冒了吗?周衡试着想要起身,待到坐起身便感觉左侧头部一跳一跳地疼得厉害,眼睛睁不开,身上也有些酸痛,赶紧又躺了回去。 沈复来得挺快,事实上,早上起来时他还一度想要叫醒周衡一起吃早餐,在厅堂里坐了会儿见帷幕后面毫无动静,便起身去了外院拿昨晚说的那幅《柳湖胜景图》,又跟暮云他们说了些事情,回内院的半路上就碰到了急匆匆过来的春雨。 周衡一听到外头沈复的声音,第一个反应是赶紧找帕子盖住脸,情急间却没找到,只得用手盖住了眼睛。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沈复低沉的声音转眼就到了跟前,床沿一沉,感觉他坐了下来。 “我没事,可能有些着凉了。”不知怎的,听到他的声音,周衡更觉得喉咙发紧,有些想哭。 “着凉…”随着声音,周衡只觉一只温暖的手放在了自己额头上,过了会儿后离开了,然后又是沈复温和的声音:“还好,没有发热,头疼么?怎么遮着眼睛?” 随着话音,那只温暖的手抓住了自己的两根手指想要把它从眼睛上拿开。 “不要!”周衡赶紧用另一只手想把沈复的手推开:“眼睛好像肿了,睁不开!” 手背上一凉,那只手拿开了,顿了顿,沈复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春雨,你去跟嬷嬷说一声,让她去库房拿帖常备的药,就说表小姐昨晚着了凉,今早的汤药还没喝吧?那就先别喝了。”“春桃在后面小厨房是吧?让她端盆热水来,再加条帕子。” 听着这些话,不知怎的,周衡只觉心里很是难受,眼里的泪也终于涌了上来,赶紧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春雨应了声出去了,周衡只觉手背上一热,沈复的手又覆了上来,同时传来他低低的声音: “难受吗?” /74/74711/23117459.html 第一百六十六章 我不好 沈复这一说,周衡只觉眼里的泪更是疯狂地涌了出来,甚至顺着手指往手腕下滴落,而抽泣的声音也控制不住地响了起来。 旁边的人顿了顿,之后声音又响了起来:“是我不好。” “关你什么事!”反正屋里没有别的人了,眼泪又止不住,周衡索性破罐破摔放任自己哭泣,嘴里则抽抽噎噎地继续刚才那一套说辞:“我只是头疼难受,没有别的。” 手背上一凉,与此同时一条感觉帕子样的轻柔织物塞到了自己放在被子上的另外一只手里,旁边的人没接话,只低声说道:“擦一下眼泪。” 眼泪依旧在不争气地涌出来,周衡放下手,拿手帕蒙在眼睛上按压着眼泪。 身边的人沉默了会儿,之后又听到他的声音:“阿衡…你是不是觉得…左右为难?” 听到这话,周衡顿觉昨晚让自己辗转反侧的心事一下全又冒了出来,本来已经有些止住的眼泪也再次涌了出来,嘴里倒是更咽着依旧口是心非地辩白了句:“没有!”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沈复心里苦涩,心知她定是为了两人今后之事在为难,不过昨晚自己既然跟她明说了,有些事情如今刚好也一并说了,省得她再为难,便伸手再次轻轻覆上那只按压着帕子的手说道: “是我不好,让你为难了。” 周衡听他这么说,心里的委屈顿时变成了酸涩,反手抓住那只温暖的手:“你别多想,你有什么不好,是我自己不好…” 这一说,只觉彻底悲从中来,只来得及说了句:“对不起!”,之后赶紧松了手去捂住自己想要嚎啕大哭的嘴,饶是如此,也是哭得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唉,怎么会这么难过啊,哭得想停都停不下来。 旁边的人再次沉默不语。 不过没过多久,胳膊上一紧,感觉被沈复的两只手给抓住了,之后身子被扶着坐了起来,再之后便是一个温暖的怀抱,隔着单薄的夏衫,有一颗心在“扑通扑通”的跳。 “别哭了,再哭下去,眼睛都要哭坏了,”低沉的声音就在自己头上,“听我说好不好?” 周衡依旧埋头在哭,但感觉再哭下去沈复胸前的衣服都要被自己哭湿了,终是努力慢慢控制住了哭声,抽泣着答了句:“好。” 与此同时,眼前一亮,拿着帕子捂着眼睛的手被拿了下来,被他握在了手里。 不行啊,眼睛这会儿定然红肿到没法见人,尤其是被他看见,周衡赶紧又把头往沈复怀里躲了躲,嘴里抽抽噎噎地说了句:“不要,好难看!” 沈复没强求她,只就着她手里的帕子又给她擦了擦,之后低沉的声音再次从头上传来: “阿衡,昨晚之事,我并非临时起意,你的情况,也不是今时今日才有,所以让你为难的这些事情,其实我也早就有过考虑。” 感觉到怀里的人儿彻底止住了哭泣,沈复摸了摸她哭得有些汗湿的头发,再说了句让周衡震惊到不顾眼睛红肿立马抬头看他的话: “阿衡,我心悦你,也盼着你能留下来跟我在一起,只是,你有你的难处,我并不想强留你,所以,有朝一日,等找到了那马首玉雕,如果你真的要走,我…会遵从你的意思。” 见周衡仰头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沈复心里难受,仰头看向了账顶: “你放心,这是我的肺腑之言,绝不是哄你。” “而且从今以后,我都会尽力帮你找到那马首玉雕,是去是留,到时全凭你自己说了算。” “那,在那之前呢?”怀里的人幽幽问了句。 “在那之前…”沈复眼角湿润,努力挤出一丝微笑,低头看她:“阿衡,你就一直待在我身边,可好?” “好!”怀里的人呜咽了声,贴紧胸膛双手抱住了他:“沈复,谢谢你!” 后来情绪稳定下来、喝着苦涩汤药的周衡,心里其实有一些自嘲:沈复刚才的承诺,对他来说自然已是难得,其实跟自己的所思所想并无差别,毕竟,谁也不知道,那马首玉雕什么时候才能找到。 也许很快就找到了,也许要十年八年,也许…这一生也没法找到。 但,自己就是愿意听他那么说,也愿意相信,马首玉雕会找到,说白了,自己也许并没有那么在乎马首玉雕什么时候会找到,在乎的是沈复肯答应到时放自己走,而因了他的那句承诺,在那之前,自己便可以安心地待在他身边。 所以啊,周衡一咬牙,仰头把剩下的汤药一口喝尽,其实我就是想要跟他待在一起吧?不管时间能有多久。 那就先这样过吧,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最起码,也许是一个月两个月,也许是一年两年,也许…可以更久,我曾经拥有过这么一个人。 至于以后,以后再说吧,人生苦短,我是21世纪来的姑娘,老天爷给了我这样的一段奇遇,总不能太过辜负了不是? 还有什么未婚姑娘家的名声忌讳,有赐婚圣旨,有长辈同意,那,又有什么可被束缚的呢? 至于以后会不会跟沈复成亲正式加入靖王府,反正现在三公主那变态还没解决,中南道的铁器也还没找到,事情且多着呢,以后的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怀着这样一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心思,从那以后,周衡便再也没在沈复跟前提过马首玉雕,只把自己当成了周家表小姐,除了琢磨着如何帮助沈复对付三公主,只一心一意地享受着跟他在一起的时光。 而沈复,虽然心底仍有一丝苦涩,却也很是配合地没再多说什么,只在夜深人静时,偶尔会自嘲地觉得,自己如今这般患得患失的心境下却依旧要强忍着去帮她找那马首玉雕的情况,简直像极了得知妻子患上不治之症的丈夫,在为她遍访名医之余,总是惴惴不安生怕哪天一早醒来她就已经离开了… /74/74711/23117464.html 第一百六十七章 悦己容 喝完了药,加上刚才那一场大哭也挺耗力气,周衡便又躺下了,眼睛上敷了块热帕子消肿。 “表小姐,要是觉得帕子凉了您就说一声,奴婢再去浸了热水换上。”春桃在旁边老老实实地坐着,刚才王爷临走时特意叮嘱了她。 “谢谢你春桃。”说完这话,周衡觉得脑袋有些沉重,随后便昏昏沉沉地入睡了。 一觉醒来,许是那汤药起了作用,加上心里的郁结消了,人觉得精神了许多,眼睛也感觉与平常无异了,看了下外头天色问春桃:“什么时候了?” “差不多快到午饭时间了,”春桃一边回答一边上来开心地看了下周衡的眼睛:“表小姐,眼睛看着好多了!” “哦对了,”又大咧咧地跟周衡汇报:“刚才王爷来过了,说让奴婢午饭前叫醒您,他等下过来跟您一道用饭。” 周衡这会儿已经睡饱了,听到这话便起身掀了被子下床,刚好春雨端着水盆进来,于是一番梳洗,中间还不忘又问了她们几次:“眼睛看着还好吧?” “您就放心吧,”春雨一边帮她细细上着眼妆,这可是表小姐破天荒头一次主动要求化妆呢,以前都是嫌麻烦素面朝天的,看来真是女为悦己者容,便一边抿着嘴半是安慰半是自夸地调侃了句: “您就算不相信铜镜,也要相信奴婢的手艺呀!” 昨晚的事,春雨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脸红,结果嘛,呵呵,屋外屋里这一出一进的,王爷身强力健自然没问题,表小姐本就身子弱需要调养,就给着凉了。 早上去管沈嬷嬷拿药时,她老人家还在那儿叹气呢,说表小姐身子这么弱,动不动就生病,确实得好好调理,“女人家,要不然哪以后…” 嬷嬷话说了一半,后面的意思其实不言自明,毕竟如今自家娘亲也开始给自己灌输这方面的事情了,不就是怕表小姐以后在子嗣一事上困难呗,不过春雨对此倒是觉得不以为然,表小姐和王爷都还年轻,京城里不是还有四十多岁的夫人老蚌生珠么? 而且照现在两人这般蜜里调油的样子…春雨脸红红,赶紧制止自己往下想。 “就是就是,”一无所知的春桃这会儿还在旁边笑嘻嘻地一边给春雨打下手一边羡慕地帮着腔: “表小姐,您的眼睛本来就好看,虽然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红肿,但春雨姐姐给您这么眼角染了些红晕,奴婢瞧着就很自然了,不但看不出,还更好看了呢,嗯…就跟…就跟外头院子里的合欢花一样好看!” 这话说得周衡噗嗤一声笑了:“你这都什么比喻呀,不过,真有那么好看么?”一边说一边仔细地在铜镜里看了看。 春雨年纪大,早就看出周衡对如今的妆容很是满意,听了这话自然抿嘴笑而不答,春桃却没听出来,还急得说了句: “真的呀,您要不信,回头可以问问王爷!” 想到沈复,周衡心里觉得甜蜜,也有些期待等下他过来后见到自己这般会有何反应,便又再仔细看了下镜子里的人,确实,原身容貌明丽,眼睛圆又亮,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算是属于清纯娇憨型,但如今花了这么个眼妆,还别说,倒是显得…妩媚了点儿。 不知怎的,这会儿周衡又想到了三公主那个天杀的,唉,还是比较好奇她长得有多好看,那天半夜里虽然没看清楚,但也感觉她气势逼人,到底是公主,不像自己,严格来说,估计连这个世界的小家碧玉可能都比不上。 这么一想,刚才的欢喜心情瞬间变成了泄气和沮丧,连带说话也有些恹恹的: “春雨,回头你教教我。” “您不用学,奴婢每天都在您身边。”对此春雨觉得没必要,见周衡看着不太精神,又说道:“而且回头春桃要愿意学,奴婢也可以慢慢教她,这样您就不用担心了。” 眼看春桃双眼亮晶晶点头如捣蒜,周衡笑一笑,心情有些好转:“没事,回头我就跟着春桃一起学吧,反正现在待在屋里的时间长。” 这倒也是,整日价地待在这正院里足不出户的,是得找点事情干。 想到此,春雨如今对这位表小姐也是熟悉了,便大着胆子提了自己的想法: “那,那奴婢可不可以也跟着您学做菜呀?” 虽说自己也会做一些家常的菜,但如果说是跟着表小姐学的,以后,以后等自己去了西北,也倍有面子不是? “好呀好呀,奴婢也要跟着学!”春桃简直高兴坏了,嘴里嚷着,还鼓掌叫好,跟着表小姐,差事轻巧不说,还能学到这等技艺呢。 于是等沈复过来时,就见屋内三个姑娘都笑盈盈的,又见周衡虽然眼角依旧还有一抹浅浅的红晕,眼睛却已消肿了,便也心情舒畅地笑着说了句: “不错,睡一觉起来气色好多了,眼睛瞧着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王爷,”春桃年纪小,见大家都笑盈盈的心情不错,便大着胆子眨着眼睛多说了句:“您没瞧出表小姐有什么不一样吗?” 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沈复怔了一下,看衣着么?早上那会儿还穿着昨晚就寝时那套白色的衣裙,这会儿自然是换了,嗯,这套荷绿色的衣裙很是符合夏天的清凉意,便点点头说道: “这颜色不错,第一次见你穿。” 呃…三个姑娘的笑容瞬间都凝结了。 这次春桃不想再去提醒自家王爷了,好失望啊,表小姐明显是特意为王爷而遮盖了红肿的眼睛,王爷竟然愣是没注意到! 周衡倒是没怎么失望,以前的电视剧里不是说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么,能注意到自己头一次穿的裙子够不错的了,是以愣了一下之后便很快地笑着接了句: “是长姐的裙子,没想到还挺合身。” “长姐以前…也是瘦了点。”沈复的眼睛迅速地扫过,阿衡这会儿看着真是亭亭玉立如一株盛开的夏荷,想到自己今儿早上冒出的念头,又掩饰般地赶紧说了句: “今儿早上长姐送信过来,阿华黏她黏得紧,人也有些不舒坦,她就不过来了,让咱们有事先商量着,回头跟她说一声就行。” 一边说一边扬了扬手中拿着的一个小画轴。 周衡心知肚明等下两人要商量什么,听到“咱们”两个字,更是微微一笑,只觉心情大好,便看着沈复眉眼弯弯地应了声: “好!” /74/74711/23117468.html 第一百六十八章 欢喜心 沈复见她展颜而笑,顿时也心情大好,之后两人一起吃了午饭,中间沈复还趁机开玩笑般地提出,等周衡身子好些了,想吃她做的饭菜,毕竟,昨晚那碗饭吃得还没过瘾。 对此,有刚才春雨春桃两个丫鬟的捧场,本就自认厨艺还不错的周衡如今更是欣然同意: “好,你要吃什么,到时提前跟我说,不过先说好了,小厨房那边只能蒸煮,有些菜不一定能做。” 自然不可能让她出大力在油烟重地为自己费心费力地做菜,对此沈复早就想好了,要求也不高,表示: “好,到时只要每顿能喝上一碗你做的汤就行。” 古诗有云:“为君洗手作羹汤”,能喝上阿衡亲手做的羹汤,沈复自认已是知足,不过么,既然两人如今已有约定,那这称呼上也是可以有所要求、让她改一改了: “阿衡,以后,要么,你跟长姐一样,也唤我一声‘阿复’可好?” 沈复的声音低而醇厚,本来听习惯了也没觉得有什么,只是现在这样一句话,许是如今心境已变,落在周衡的耳朵里,只觉前所未有的温柔缠绵,登时红了脸庞。 偏沈复如今得寸进尺,反正两个丫鬟已经被打发下去了,见她脸红害羞低头,竟然还大着胆子伸了手过来,覆了那只白生生纤瘦的手轻轻摩挲,一边低声轻柔地问她: “好不好?” 还能说不好么?周衡只得低声应了他一句: “好!” 沈复双眼清亮,定定地看住眼前的人儿,声音听着更加地柔和: “那你叫我一声。” 哎呀,怎么这么讨厌,不是都答应了嘛,干嘛还让自己当面叫,怪难为情的,这么叫也太亲密了…周衡咬住唇,内心挣扎了那么一下,终是低着头按着他的意思轻声喊了下: “阿复!” “阿衡!”沈复握住周衡的手:“我很欢喜。” 手上的热意准确无误地传过来,虽然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周衡还是努力地抬起了头,脸红红地回了句: “嗯,我,我也很欢喜,阿复。” 唉,年纪一大把了,没想到竟然玩起了姐弟恋,周衡在心里自我解嘲。 可是怎么这么开心、这么甜蜜啊,这是哪怕自己当初在大学时第一次谈恋爱都未曾有过的感觉啊,怪不得,当初主动提出分手时,那个男生曾激动地说自己根本就没有投入过。 所以这才是真正地开始喜欢一个人吗?周衡有些怅然,可现在就这般欢喜,那以后怎么办? “先别多想了,”沈复不知何时已经起身来到了她身边,一只手轻轻拥着她的肩,沉声说道:“以后的事…起码此时此地,你我都是欢喜的,那么有朝一日…就算再想起,阿衡,我希望你我都是带着欢喜的心情,好不好?” 还能再说什么呢?周衡一手环住他的腰,忍住眼里想要涌上的泪,仰头朝他笑着应了声: “好!” 见他伸了手来擦自己的眼角,赶紧又说了声: “没事,阿复,我没有伤心,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遇见你,我都很欢喜。” “我也是,”沈复低头亲了下她的额头,看着她微微湿润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阿衡,老天爷既然安排咱们如此相遇,那咱们就高高兴兴地回报他吧!” “嗯,从今以后,咱们都要高高兴兴的,”周衡干脆把整个身子都倚靠在了他身上,喃喃地说道: “既然有如此天意,未来之事,咱们也让天意来安排吧!” 被沈复这么一说,顿觉一下就霍然开朗了,未来之事本就不可知,自己又何必庸人自扰呢,还是顺其自然吧,而当下,自己所能确定、也能把握的事,便是跟眼前这个自己所喜欢的人,开开心心地过日子! 眼看怀里的人抬头破涕为笑,沈复也顿觉一身轻松,便再次不舍地亲了下周衡,坐回了桌边,之后两人一边吃还一边讨论好了晚上周衡想做的汤羹。 许是之前的郁结终于彻底去除,中间周衡还忍不住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着沈复说了声: “阿复,我好开心,嗯,以后我不会再哭了,呃,也不是,反正,反正就是尽量不哭了。”要不然眼睛红肿多难看。 “好!”这次换成沈复微笑着答应了声。 之后两人吃完饭撤了桌,沈复便拿出了那副《柳湖胜景图》,在桌上徐徐摊开。 周衡一开始很是好奇,待到看到那幅图的真容,不禁惊讶地噗嗤一笑: “好一幅…名不副实的奇画呀!” 以她21世纪人的眼光来看,这应该是一副类似建筑设计图,别的不说,光看那图上稀稀疏疏的树木状图案和弯来弯去的路线,不说别人,自己这拿不惯毛笔的人都能画得出。 沈复听她这么说,也是笑了: “如今你亲眼看到,便知这并非一幅画作,当初母妃给它取这么个名字,也实在是不得已。不过也正因为她取的名字跟这地形图实在偏差太大,倒是让我给记住了。” 见周衡笑着点点头,便又指着图纸中间的湖形图案介绍道: “这里应该便是府里的上云池,看着不太像是吧?今早我在外书房已经看了一遍,虽说一时还不知道为何王府的地形图会在谢家,又要特意取个另外的名字登记在嫁妆册子里,但细看了下,你看这里,这地形图上看着应该是有两处水榭,水榭之间还有步道相连,但上云池畔如今却只有空空荡荡一处水榭,其他几处建筑乃至步道,也都有些出入。” 周衡随着沈复的手势仔细观察了下眼前摊开的图纸,见这图纸颜色发黄,心里一动,一边继续低头仔细地看着一边随口问道: “王爷,我记得你曾跟我说过,当初这里曾经是武帝住过的,叫什么,潜邸?” 没等到沈复的回答,惊讶地抬头,却见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周衡有些莫名其妙,难道是终于看出自己化了眼妆? “你刚才叫我什么?”沈复却往前一步,嘴角含笑,目光灼灼。 “我叫你什么,”周衡有些茫然:“我叫你王—,哦,”反应过来,红着脸终是低声又改口叫了声: “不好意思,阿复!” /74/74711/23117470.html 第一百六十九章 温柔意(上) 有了这么个插曲,周衡觉得自己后面没法再集中好好精神,加上对这图纸背后的故事毕竟也所知甚少,自认光看它看不出什么名堂,便索性放弃了猜测,直接问沈复: “这图有些年头了,阿复,老实说,我对王府本就不熟悉,别说武帝时候了,就算让我看如今王府的地形图,恐怕我也看不出什么问题来。” “还有,你以前也跟我说过,如今王府其实只占了原先武帝时期宅子的一半,另外一半的情形如何,咱们也不得而知。” 说到这里,周衡眼睛一亮,不禁有些兴奋地按住了旁边沈复的手:“对了,我记得你曾说过,当时二皇子想要那一半?”跟二皇子如果有关系,那搞不好跟三公主也有关系。 沈复点点头,趁机反手握住那只柔若无骨的手,没想到阿衡反应这么快: “不错,但皇上没有同意,是以后来才取了个折中的方案,说服生活有些困顿的康王爷置换了自家府邸给二皇子,就在王府后面,只隔了一条街。” 二皇子这一做法本来觉得跟自家府里毫无关系,但如今出了雷雨夜的事,沈复觉着,与其苦于找不到什么确凿证据去对付三公主那边,还不如另辟蹊径,从二皇子府这边下手看看,兴许有点意外收获也不一定,再怎么说,中南道运来的那些铁器总得有个落脚点,从目前三公主的做法来看,放在二皇子府里极有可能。 那么再回想到当初二皇子一心想要隔壁那宅子、没要成便转而再设法得了后面一街之隔康王府的事,似乎,也并非大家所认为的要跟大皇子较劲。 沈复说完这话,周衡觉得手心一暖,见他那双修长的大手握住了自己的,顿时有些害羞,但也不想抽出来,便假装不去注意这个动作,赶紧把话题引到在说的正事上: “这图纸是靖王府的,却是你母妃的陪嫁,光这一点就觉得很奇怪,当时你母妃有跟你们提过是为什么吗?” 见沈复摇头,又醒悟过来:“哦对了,那时候你还小,那要么回头咱们再问下长姐,看她是否知情。” 顺着这方面往下思索,周衡越想越觉得这图纸不同一般,怪不得沈复特意拿过来给自己看: “靖王府的地形图居然会在谢家,看着还有些年头了…而你母妃还给它取了这么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名字,应该是怕别人知道谢家给了靖王府这么一幅图吧?那又为何还要把它登记造册呢?” 又凑近看桌上的图:“恕我眼拙,阿复,这图很不起眼,画得也确实很一般啊,就算是地形图,如果不想惹人注意,我是觉得,也没必要放在嫁妆单子里,回头直接拿给你父王不就行了?根本就没人会知道,真是奇怪了!” 回头见沈复嘴唇动了动,似是想要解释什么,不禁来回摇了摇被他握住的那只手,仰头睁大了眼睛表示阻止: “等一下,你先别说,让我自己先猜一下!” 见沈复果然含笑不语,便认真地继续往下想: “但是还是放在了嫁妆里,却又用了个不引人注目的名字,嗯…那也就是说,其实并不想要外人知晓,那便是想要给你父王看,表示这是谢家给女儿的一份礼物,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礼物,你说我想得对不对?” “对极了,”沈复用另外一只空着的手轻轻把她一缕飘散的秀发给别到耳后,一边赞叹了声:“阿衡你可真是聪慧。” “哎呀这有什么,你说得我都难为情了,”周衡口头谦虚了下,心里却很是欢喜,看来两人的想法很一致呢,便再接再厉继续补充自己的想法: “所以放在嫁妆单子里应该是你外祖父他们的意思吧?表示这幅图很有价值、谢家愿意送给未来的女婿?可是看着真心不像是某位大家的传世之作之类的啊…那便只能是这幅图里有什么不欲外人知晓却又了不得的东西吧?” 想到这里有些兴奋,不禁抽回了手两手一拍,觉得自己有些接近事情真相了: “哦对了,我记得你还说过,这王府以前曾是武帝住过的,而武帝又跟谢家祖上的昭怀公主很要好,这图不会是武帝画了送给公主的吧?哦不对,你不是说武帝是个雄才大略的皇帝么,这画应该,呵呵,不会是她画的。不过,鉴于谢家这么郑重其事地给它取名造册,我还是觉得这幅画跟她有点关系!” 沈复在被她摇晃着手时止不住地嘴角上扬,被她这么没心没肺地抽了回去,只觉手里一空,便又借着问话之际笑着重新拉住了她的手: “那阿衡是觉得有什么关系呢?” 周衡感觉他这语气有些暧昧,但与此同时心里却又觉得很是受用,回答时便带了几分撒娇的意思:“哎呀,那我怎么知道,得问你呀!” 沈复正等着她这话,听了后便伸出手指轻轻刮了下她那可爱小巧的鼻子,同时难得地笑着说了句轻松的话: “你问我,我问谁去?” 话虽如此,见自己的一只手又被周衡抓着晃了晃以示不满,便又赶紧温声补了句表示赞同的话: “不过,阿衡你说得对,不管跟谁有关系,这图纸背后定然是有些不为人知的隐情,只是当初母妃带它过府时,外祖家应该也不太清楚,要不然定然会告知母妃,而这么重要的事,母妃定然也不会瞒着父王。” 说到这儿,干脆拉着她纤细的手指直接往图上那两处水榭之间连接的步道指去: “所以现在咱们只能就着图看看能否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早上我在外书房已经仔细看了,倒是有一些发现。” “现在在屋里可能不是很清楚,如果拿到太阳底下看,阿衡你顺着手指看,这处的笔墨深浅不一,我怀疑,这副图纸并非是同一时间所绘成,事后有人进行了增添,又或者说,这图纸,并非同一人所绘。” /74/74711/23117471.html 第一百七十章 温柔意(中) 周衡听他这么说,也不好意思把那根被他紧抓着不放的手指缩回来,只得装模作样地再次把头凑到图纸跟前仔细看了看,许是得了沈复的提示,看着倒是真的感觉墨迹颜色确实有点不一样,想了想,便抬头问他: “阿复,你们府里以前有图纸么?嗯,我是说,你祖父那时候的建筑图,或者,你父王迎娶你母妃之前,会不会对府里有些改造?这样的话可以相互比较一下,说不定也能因此而确定这图纸的年代。” 沈复听了却摇摇头表示遗憾,顺带说了些靖王府的历史: “靖王府并非沈家人自己建造,本就没有图纸,加上当初这府邸可是武帝潜邸,祖父得了它本就诚惶诚恐,肯定不会想到要去问内务府要它原来的建造布局图,而且内务府也不一定有,说起来,这宅子是早在武帝之前便有了,据说还是前朝太子府邸,也是百年老宅了,颇有些破损之处,是以当时赏赐给祖父时,内务府也是好好修缮了一番。” “可想而知,如此圣眷,祖父定然不会再去要布局图,再者,毕竟这也就是座住人的宅子,并非什么军事重地,住个一阵子自然就熟悉了,要图纸也没什么用。” “今儿早上看了这图纸后我也跟你有同样的想法,也在外书房那边找了,确实没有,回头我再去库房里看看,不过如果是图纸,应该是保存在书房里的,想来…此事还是等长姐过来再问问看,不过她那边想必知道的情况也不会多,少不得,还得找时间上舅家问问看,只是他们如今也大都在行宫,得过段时间。” 那看来基本还是得自力更生了,周衡便再次遗憾地把注意力放到了图纸上,看来看去,还无端生出了些感慨: “哎,武帝时期貌似离现在也不过几十年吧?看图纸上的两处水榭离得也不算远,怎么就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呢?你看这中间还连着游步道,变化可真大。” 说到这里,心里一动,倒是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性,双眼亮晶晶地仰头表示: “阿复,你说,这两处水榭,会不会其实不在咱们这儿呢?”毕竟上云池不是也被一分为二了么? 谁说如今的水榭便一定是这图纸里的水榭呢?不是说当初内务府进行了修缮么,兴许人家只是见划分到靖王府的上云池没有水榭、重新建造了一个呢,而原来的两处水榭,搞不好还依旧好端端地在另一边的府里矗立着呢。 又或者说,毕竟图纸年代久远,搞不好这上云池边后来又建造了好几处水榭呢? 反正这图纸看着不清不楚的,画的就是个大致的情况而已。 周衡这话说得沈复一愣,细细一想,也觉得不是没有可能,神情顿时严肃了几分,不禁也再次凑到图纸前挨着周衡认真地看了起来。 感受着身边之人近在咫尺的气息,周衡努力忍住了想要凑过去亲吻他那好看的侧颜的冲动,只轻声问他: “怎么样,有没有这种可能?” 沈复先是没有回答,还松了她的手在图纸上来回比划了下,周衡觉得弯着腰一直看着图纸有些累,便先直起了身子,随后不久,沈复也直起了身子,想来是看清楚了。 周衡正待问他,却刚张嘴问了句:“怎么样?”就被沈复给拥在了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头顶,温声说了句: “阿衡,多谢你!” “谢我啥,”周衡心里自然欢喜,便也伸手抱住了他的腰:“我只是旁观者清嘛!” “幸亏你提醒了我,”沈复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也真是当局者迷了,竟然没往隔壁那边考虑。” 周衡便顺着他的话继续往下想: “隔壁是不是一直没人居住?有人看守么?要么回头你让人过去看看?” “不用看,”头顶的声音顿了下,然后接着说了句让周衡听了很是惊讶的话:“那里是有两处水榭,游步道也还在,只是年头有些久了,木头朽坏了很多,小孩子估计还可以,大人怕是得小心了。” “原来你早就派人去看过了啊!”周衡觉得有点郁闷,不过如今两人之间的气氛挺美好,嗯,那就也不跟他计较什么了。 “不是,”沈复听她语气就知她误会了,先低头亲了下她的发顶,之后解释了句:“是我小时候顽皮好动,又好奇,趁人不注意,偷偷翻墙过去玩过,本来我也没想到,时间太久了,也幸亏你刚才提起,我也才顺着你的想法回忆起了以前的事情…” 好吧,这是在跟自己解释刚才的误会,周衡便“嗯”了一声,释然地把头靠在了他胸前: “还有这事,那你记性还挺好的。” 沈复见她如此,心知自己的话已经听进去了,摸了摸那伏在自己胸前的一头柔亮的秀发,便低声跟她讲起了很多年前的事,还别说,虽然时隔多年,如今想起来,竟也觉得并没有过去很久: “那会儿,母妃尚在,只是她有了身子,怀相有些不好,府里常有太医来,父王也很是紧张,便没怎么管我。” “长姐比我大几岁,已经懂事了,知道心疼母妃,便也经常陪在她身边,我却只觉得高兴,想着大人们都没空来管我了,整天四处乱跑。” 说到这儿,靠在他胸前的周衡感觉到了一声叹气,心知他定是为当时没能多陪在母亲身边而感到遗憾,便低声劝了句: “那时候你毕竟年纪小不懂事,再说了,也正因为你那时候翻墙进去看过,如今才会看出这图纸的区别来,别多想了!” 说完了,抱着沈复腰部的手也顺势在他背上轻抚了下以示安慰。 沈复对此也没再多说什么,只“嗯”了声后又继续抱着她,周衡觉着,他心里应该还是有些难过,便也就任他抱着,两人算是安心享受了会儿美好的气氛,一时间,周衡甚至觉得外面的蝉鸣声都很是悦耳。 过了会儿,头顶的声音才又想起: “有一天,母妃又有些不好,外祖母和舅母她们都赶过来了,父王也从衙门里匆匆赶回,我本来想进去看看,但被赶了出来,心里很不高兴,就想着要避开人,让大家都找不到我,想来想去,最后便决定要一个人悄悄地翻过那堵上云池畔的高墙。” “当然,如今看来,那墙并不高,但当时我还是搭了条凳子,又踩着几处破损的墙洞才爬上去的,一开始跳下墙后很是新鲜,那边许是一直没有人住,草木丰茂,我便高兴地玩了好一会儿,我记得,水边有几棵很大的青枣树,都挂到水面上了,我小心翼翼地摘了几颗吃—” “你一个小孩子,听得我都紧张,幸亏没摔伤,也没掉到水里去,还很是命大!”周衡直觉那天沈复的母妃出了事,有心要冲淡些气氛,便仰头插了句嘴。 这话说得沈复低头看着她笑了笑,温声说了句: “你忘啦,沈家毕竟是武将出身,我也是打小就跟着父王习武的,如何保护自身安全,可说是时刻谨记着,当时又是一个人,自然是小心谨慎行事,更何况…” 说到这里,居然停了下来。 /74/74711/23117472.html 第一百七十一章 温柔意(下) 周衡见他笑而不语,还自动接了句:“更何况什么?” 沈复就等着她这话,见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一副好奇的样子仰头看着自己,便伸手点了下她的鼻子笑着说了句: “更何况我也不会游泳啊,万一掉进水里,谁来救我?” 周衡被他给点得条件反射闭了下眼睛,看得沈复趁机又低头亲了下。 “哎呀你…”周衡想要抗议,又觉心里的幸福感简直要溢出来,最终便只剩了句撒娇般地呢喃: “讨厌!” 不过既然说到了游泳,少不得,还是又睁眼看着他加了一句: “那今儿晚上,你可要好好练习。” 沈复“嗯”了声,其实他对游泳没那么感兴趣,而且之前练习了那么多天,也无非就是学会了在水里行走,走得还不是很顺当,说白了,自己的水性应该不太行,那还是看在教他的人是眼前这姑娘的份儿上。 为此,想到今晚要开始继续练习,沈复有些心虚,便赶紧又把话题给拉了回来: “吃了枣子,我又在水边玩了会儿,现在想来,那边府里的水域应该更宽广一些,怎么说呢,咱们这边更像是家宅,而那边更像是花园,哦也不对,我记得那边还有个演武场,可以跑马的那种,可惜里面荒草丛生,已经废弃了,想来当初武帝在把宅子赐给许将军时,也是考虑到了他的需求,而先帝赐下这府邸时,也是如此。” “我一个小孩子,当时看来看去,觉得还是那水榭中间的游步道有意思,毕竟是建在水上,走上去‘咚咚’的响不说,还可以趴在栏杆上看水里的鱼,毕竟很多年没人捕捞了,我记得鱼很多,小鱼更是成群地游来游去。” “我便想要捉几条上来,后来发现游步道中间有几处木板腐朽得厉害,踩一踩就裂开,便索性用力踩破了一处,趴在上面想要伸手往下去捉底下的鱼。” “没想到你小时候还挺调皮的,”这番描述听得周衡噗嗤一笑:“也亏得你运气,哦不,谨慎,要不然掉到水里,那时候可没人能救你…对了,后来有捉到鱼么?” “自然是没有,”沈复自己也觉得好笑:“水里的鱼游来游去的,一碰水就惊散了,哪儿那么容易捉到,只是我那时候也闲着没事,便趴了好一会儿,加上之前已经在周围玩了好一会儿,结果等到起身才发现,太阳已经开始淡下去了。” “当时是秋天,日头本就下去得早,等到我再次回到墙边,费了会儿劲却发现一没有凳子二没有墙洞可垫脚,四周又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压根儿就爬不上去,便有些惊慌害怕起来,到后来便哭了起来。” “然后大家便循着哭声找过来了吧?”周衡开玩笑地拍了拍沈复的背,以哄孩子的语气逗他:“乖,不怕不怕!” 沈复被她这动作给逗得又低头亲了下她的发顶: “还别说,等父王亲自翻墙过来找到我时,我已经哭了好一会儿了,但看到他后却一下就不哭了,生怕挨打,还指着放在旁边地上的一小堆青枣说是特意过来摘它们给母妃吃的,父王都给气笑了。” “真是个灵活应变的小朋友,也不知道你以后的…”周衡脱口而出,说到半句才意识到不对戛然而止,沈复以后的儿子?呵呵,自己在痴人说梦吧? 周衡感觉自己的一颗心沉了下去,还狠狠地疼了一下,如今她才知道,之前那些异想天开过的事,竟然真的就要在眼前了。 后半句未说完的话是什么,沈复自然也听明白了,要说之前因为跟怀里姑娘的约定,自然是想过以后跟她在一起的美好生活,只是生儿育女这件事,还真是没有想过,如今被周衡这么一提,顿时心里便涌起了一阵复杂的情绪。 自己以后的孩子么?跟谁?如果不是跟怀里的她,那又会是谁?跟另一个阿衡么?如果那样的话,眼前的阿衡,到时又在何方? 一时间,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心中各自想着心事,便也只能默不作声地听着彼此的心跳,如此过了会儿,周衡才强颜欢笑勉强发出了一丝自认还算欢快的声音: “后来呢?有没有挨打?” 沈复的心情也差不多调整过来了,只是听到她这问话,还是无声地叹了口气:“后来等我被父王拎回正院,才知道母妃落了胎,为此长姐还气得打了我。” “再后来,没过几天,母妃…便去了。” 还是不可避免地说到了此处,感受到沈复的叹息,周衡只得再次轻轻地抚着他的背试图转移话题: “好了,既然事情搞清楚了,等长姐来了,咱们再问问她吧!” 沈复却似乎依旧沉浸在往事的回忆里: “那时候,父王非常的难过,不,如今想来,其实是非常的消沉,为此虽然把我接到了正院跟他一起同吃同住,却没怎么管我,长姐被外祖母她们接到谢家去了,平日里便多是贺叔和沈嬷嬷他们在照看我。” “一年的孝期过后,父王好了很多,便开始把我带在身边,连上朝时也带着,让我干些随身小厮的活儿,后来我才知道…父王为何一开始消沉,后来却又振作起来了,甚至有段时间都不太能见得到他,其实是因为,母妃的事…有些蹊跷之处。” 感觉到怀里的人身子一惊,沈复没有低头看她,只是把她搂紧了些,眼睛看着不知何处:“这事并不是父王跟我说的,后来我问过长姐,也没跟她说,是父王后来也过世了之后,贺叔才跟我们俩说的…阿衡,我现在还没法跟你一一细说—” “我知道,”周衡轻声插了句:“咱们有的是时间,以后你再跟我说吧!”如果谢王妃的死真有问题,沈复心中的苦痛哪能如此轻易三言两语说尽。 谁知沈复吸了口气,之后竟然又说了句让周衡震惊万分的话: “其实…贺叔之所以告诉我和长姐这件事,是因为…当时我有些怀疑,父王的急症,也颇有些蹊跷。” /74/74711/23117474.html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不甘心 这话说得周衡一下从他怀里挣脱了出来,眼睛瞪得大大的,仰头看着沈复确认: “不是吧?!” 靖王夫妇竟然都是死于意外?那沈复也太可怜了吧? 可惜低头看着自己的人一脸痛苦的表情却已经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没想到宫斗剧里的剧情竟然是真的,周衡心疼地再次紧紧地抱住了沈复,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好半天,也只憋出了一句: “那你可有查出些什么了?”这样才能真正告慰父母的在天之灵吧? 见沈复脸上痛苦表情更甚,同时带了一丝犹豫之色,心知他定是查到了一些线索,而这些线索背后,定然是些不可说的人和事… 周衡一个21世纪的姑娘,也不懂什么叫忌讳,便张口问了出来:“应该是宫里的人干的吧?皇帝还是太后?” 话音未落,便被沈复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不许胡说!” “难道不是吗?”周衡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有道理,为此还赶紧掰开他的手解释: “不是一般都说谁受益谁嫌疑么?获益最大的便最有可能是凶手么?那整件事情——” “还说!”沈复这次没再捂她的嘴,只低头轻喝了句,看着神情极为严肃。 见周衡已是及时停了话,却一脸的不解,只得叹了口气拉着她在桌边坐了下来,低声跟她解释道: “你以为还是你原来的地方,可以想说什么便说什么?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以后除非当着我的面说,不,以后也不能再说了——” “等一下,”如今两人面对面,周衡见他脸上神色便明白了,加上刚才他的话也只是阻止自己而非纠正,可想而知结论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便看着沈复的眼睛问道:“所以其实你也已经找到答案了对不对?便是我刚才说的那两人对不对?” 见沈复一脸沉痛地又想阻止自己,周衡干脆抢先开了口: “放心,我知道分寸,这些话我绝不会再对第三人说。如今这里便只有你我二人,既然都做下了,难道连说都不能说么?阿复,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阿衡,你不知道,”沈复也低声开了口,长长地叹了口气:“你以为,我只是在担心自己,或者长姐么?” “那…”周衡想了想,顺着他的思路问道:“你是怕连累到府里的人吧?哦对了,还不止,还有你舅舅他们家,甚至还有周家?”古代出了事会株连很多人,这一点周衡自认还是比较了解的。 沈复对此并没有正面回答,只看着她依旧很是沉痛地问道:“阿衡,当初母妃过世,父王其实很快就意识到不对了,甚至后来也查出了些情况,他为何意志消沉?又为何一直都没有把实情告诉我和长姐?” “甚至他自己…自己的身体自己肯定清楚,加上又有母妃之事在先,可到了最后…哪怕只有我们父子两人了,父王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只说以后靖王府要靠我了,并一再叮嘱我,让我要永远把靖国军放在第一位,替陛下分忧,阿衡,这些事你可明白?” 周衡嘴张了张,一时间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看来过世的那位老王爷是个忠君爱国的人,虽然也知道自己的王妃是遭遇了谁的黑手,甚至自己也是如此,却至死也不吐露实情,还想着让儿子也继续为皇帝做事。 当然,周衡又想了想,毕竟下黑手的人是掌握至高权力者,跟他们硬碰硬,得不偿失不说,还会累及儿女,想来那位老靖王爷也是颇为痛苦地做了很久的抉择,后来才谨慎地把女儿送到了谢家,自己又亲自把幼子带在身边,等到自己出事,更是依旧选择了国事为重。 至于靖国军,周衡不是很清楚,便又多问了两句,得知这支镇守西北边境的铁骑是当年沈复的祖父一手建成,并成功保障了西北边境的安宁数十年,心里倒是对靖王府和靖王爷更添了几分敬意,对沈复肩上的担子也有了更深刻的理解,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有些狭隘了,为此也是诚恳地对他道了个歉: “不好意思,是我刚才的想法过于简单狭隘了,没有你们想得那么深远。” “可是,阿复,如今我也算是有了两次死里逃生的切身体会,难道我们就这么任打任挨么?老实说,我不甘心啊!” 这话一说,周衡便很是震撼地看到,对面沈复的眼眶瞬间就红了,甚至,有了些隐约的水光,只是许是觉得在她跟前落泪有些难为情,周衡见他摇了摇牙转头看向了旁边,只得也低下头装作看不到。 不是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么,想来沈复也是心里憋得狠了,自己这番话又刚好触及到了他的伤心处。 周衡心里很是替沈复难过,但与此同时,又觉得,能让他这般哭出来也是好的,便继续低着头不吭声静等他恢复。 好在过了会儿,沈复就已迅速收拾好了情绪,虽然声音听着依旧有些涩然,语气已经变得正常了: “好了,你可以抬头了!” 这话说得周衡忍不住噗嗤一笑,抬头见沈复也是一副微笑的表情,顿时心里大为放松,晃了晃拉着的那双手,说了句:“好啦?” 沈复笑而不答,却也晃了晃彼此拉着的手以示回应,周衡便赶紧开始说自己刚才低着头时冒出的想法: “阿复,我有两个可能不太切实际的想法,刚想到的,你就姑且这么一听吧。” “你说。”沈复这会儿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的神情,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嗯,是这样,”周衡的神情都严肃了几分,身子也特意坐正了: “我是觉得,首先,阿复,你一定要学会游泳,嗯,游泳也不是很快就能学会的,这样吧,从今晚起,我就先教你如何在水中自主逃生,中南道那帮人不得不防。” 这话让沈复心中先是一紧,之后随之一松,只要不学游泳就好,便点点头应了声: “好,我听你的。” 周衡听了不禁抿嘴一笑,顿觉气氛又轻松了几分,说起第二桩想法便觉得更放得开了: “那个,这个想法可能有些异想天开,我主要是参考了我那个地方的一些电视,呃,就是跟话本子差不多的内容,但我觉得这个可能性也是有的,你先听听看哈。” /74/74711/23117475.html 第一百七十三章 惊人语(上) “无妨,”沈复微微一笑:“阿衡,这里就只有你我,你有任何话,都可以照直说,就算我一时不能明白…就当听你说话本子了。” “好,那我就说了!”周衡咬一咬牙:“我是觉得,虽说咱们胳膊拧不过大腿,但总不能这么任人宰割,咱们总得给自己留个退路,必要时也可以主动出击,所以,我觉得,咱们可以找个对方的把柄。” “把柄?”沈复有些意外,不禁出声问了句,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 “呃,现在还没有啦,”周衡赶紧解释:“我只是在想一种可能性,看这种可能性到底存不存在,你先听听看。” 沈复点点头,温声答了句:“好,你先说说看。” 周衡便说道: “虽说他们手眼通天,但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啊,何况上位者嘛,电视,呃,话本子里都有,手里肯定都不干净,所以我觉得把柄肯定有。” “当然,寻常的把柄人家不在乎,咱们也奈何不了他们,所以,就得找那种见不得人的、龌龊的、不为人所知的。” 说到这里,周衡特意停了一下,见沈复皱了下眉头,却有些茫然,便知他定然没有想到自己所想的地方去,不禁犹豫了下,但想到这事在自己脑海里盘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无论如何还是说个痛快的好,便斟酌着语言开始低声给他讲自己的猜测: “那个,之前你不是跟我说,太后的年纪比皇帝还要小几岁么?既如此,她一个三十多岁的人,怎么就病到不能去行宫了?真要到这么严重的地步,皇帝也不好意思走啊,他不是算名义上的儿子么?何况那行宫其实并不远。说白了,她定然是为了三公主才找借口留下来的,这件事咱们之前也已经讨论过,是真是假,长姐不是要进宫给她们谢恩么?到时见上一面自然就知道了。” “那么如果是为三公主的事留下来,可想而知,太后和三公主是跟皇帝不对付的,甚至还一心要扶持二皇子上位,阿复,你说,这事不是很奇怪么?” 沈复被她这话问得一怔,自己之前都只是在想事实,倒确实是忘记了细细推敲背后的原因,如今既然说到了此处,细想了下,试着解释道: “也不能说奇怪,只是人都有些权力之欲,许是中南道总督那边,这些年过于谨小慎微,土皇帝做腻了,便想着要借宫中助力…又或者,其实还是二皇子那边先起了心思,借着三公主之手跟中南道搭上了关系,两边一拍即合…” 周衡见他有些无法自圆其说,更觉自己的想法在理: “可是,阿复,如果是正常的情况下,太后母女俩为何要同意此事?一个已是太后,一个贵为公主,地位稳稳的,无上的荣光,反倒是要帮着二皇子,如果出了错,别说中南道了,按照我的理解,她们母女俩也不能独善其身吧?皇帝年纪还这么轻呢,她们所做之事,应该叫谋反篡位吧?是不是很厉害的大罪?说她们大逆不道应该也不为过吧?你说她们图啥呢?为何这般想不开?” “这事,阿衡,我也不是没有想过,”沈复的手在桌上轻敲了几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除非…这里面有些不为人知的隐情。” “那是什么样不为人知的隐情呢?”周衡扬起眉毛含笑问道。 “这个嘛…”沈复曾在夜深人静时暗自琢磨过,但似乎都是些自己觉得匪夷所思也无法宣之于口的念头,又想着这些背后之事多想无益,便多放在如何防御三公主、不让靖王府被牵连那些方面,现在见对面的姑娘一副胸有成竹、急欲告知的样子,便索性含笑说了句: “还请阿衡你明示!” 果然,周衡正等着他这句话呢,听了他这句话,便凑到他跟前低声说道: “我觉得,只有两个可能。” “还有两个可能?”沈复看着她额头上细细的绒毛,一时也是有些懵。 “嗯,就是我的两个猜测,这两个猜测也可以合二为一,”周衡看他样子,有些忍俊不禁,看来沈复还不够腹黑啊,还是说,现代的电视剧太过狗血?但是确实,去掉这两种可能,周衡自认没有别的理由可以来说明三公主母女俩的这种行为了: “一个猜测是,嗯,太后嫌弃皇帝,哦不,应该是到痛恨的程度吧,才会想着让二皇子取而代之,阿复我问你,要到这样的程度,你觉得,皇帝会是对太后做了什么事?” 这话一问,周衡很是满意地看到,沈复的脸上终于如愿出现了一种古怪的神色,心知他定是终于想到了那方面,便索性替他捅破了这层纸: “不是咱们想得龌龊,实在是,我们那个时代的话本子里就总说,皇帝是种奇特的生物,因为无限大的权力,总有些常人无法理解的心思,既然有些昏君能干出霸占臣妻之类的丑事来,皇帝与太后年岁相当,当初他们也算是为了同一个目标一起奋斗过的战友,太后当年既然是皇后,长得肯定也挺好看,皇帝看上她,这种情况,呵呵,话本子里还有个专门的词,叫禁忌之恋!” 周衡自己说得痛快,说到这里才发现,沈复看着自己的神色又变成了另一种的古怪,顿时反应过来,心知自己这番大胆的言论有些吓到人家,便轻咳了下解释道: “那什么,不是你想象的那种话本子,就是我们读书时无聊看的,大家都会看,就是野史之类的书,那个词也是作者为了弄点噱头取的,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呵呵。” “阿衡觉得什么叫实质性的内容?”沈复忽然嘴角上扬问了句,这会儿他突然想起了周衡放在首饰盒里的那本小册子,那里面可满是禁忌的画面呢。 “呃…”周衡顿时有些语塞,想了想,硬着头皮说道:“那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是没见过…哎呀,说正事呢!” 见她一副心虚的样子,沈复努力控制住了自己的笑意,也不说破,还附和着点点头:“好,那你继续说。” 唉,周衡这会儿有些后悔了,这些话虽然确实是跟三公主那边的事有关,但这般直接说出来,会不会毁了自己在沈复心中的形象? 可是如果不这样说,皇帝和太后的私情总不能说自己是凭空想出来的吧?罢了,如今骑虎难下,还是就这么往下说吧,好在第二个猜测比较“纯洁”: “这是第一种可能,第二种可能,我觉得应该是三公主自己也有野心。” “哦?”这次沈复听了也很是动容:“你说三公主自己想称帝?就凭她—?” “她为什么不可以?”周衡反问一句:“你不是说,武帝当年也是三公主么?” /74/74711/23117478.html 第一百七十四章 惊人语(中) 这话一说,沈复倒是没直接反驳,只面带敬仰地说起了当年那位同样是三公主出身的武帝: “那不一样,武帝雄才大略,骑射样样出色不说,及笄之年便当了她父皇的虎贲卫指挥使,后来又曾平定…” 说到这儿,想起来对面的姑娘对这些事一无所知,便草草结束了待要长篇解释的故事: “总之,如果陈慧珊想要效法武帝,不是我看轻她,她一没有武帝之能,二没有武帝之权,充其量只有中南道的助力,且一直住在宫中,就连京城之外,想必也只去过行宫围猎,从未有行军打仗、带兵指挥的经验,真是痴人做梦了!” “痴人做梦的多了,”周衡却不以为然,普通人也有梦想嘛:“何况她一个公主,我觉得,周围定然是有很多人捧着她的,搞不好人家也都纷纷夸她骑射出色、雄才大略呢,听多了,三公主搞不好就觉得是真的了!” 这倒也是,世上看不清自己的人多了去了,尤其是上位者,这一点,沈复点头表示认同,这些年自己也是得了不少人的夸赞,包括以前的先帝,好在有父王一直在旁鞭策提醒,自己并没有就此真听信了。 “当然,这也只是我的猜想,也许三公主没有这样的想法也不一定,那么就只能是太后那边的想法,她定然是恨极了皇帝,一定要灭之而后快!”说到这里,周衡自己都觉得很是不可思议:“三公主要想当皇帝,这事肯定不会告诉二皇子,要不然他们俩就冲突了,二皇子那边知道的应该只是太后跟他爹的事,又或者,这种丑事也不一定会让他知道,兴许还有别的事…” “或许…还有三公主的婚事吧?”沈复有些尴尬地提醒了句。 “对哦!”这话顿时说得周衡眼睛一亮,不禁笑嘻嘻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三公主拖到现在成了个大龄姑娘,说明当初皇帝就没答应她和你的婚事,然后三公主便一直怀恨在心,这事二皇子知道也正常,于是便承诺等他登基就给你们俩赐婚?没错,肯定是这样!皇帝对三公主的宠爱看来也只是表面,这一点也是奇了怪了,招个驸马能对皇帝有啥不良影响?还是说三公主她自己真的一直看不上别人?就等着你了?” “但是你忘啦,长姐也说,”沈复虽然依旧觉得尴尬,还是觉得得趁现在把这件事给说清楚:“这几年,从未听说三公主对我有意…皇帝那边,之前几年我虽然因为守孝不常进宫,对这种事也并未多加关注,想来肯定也不会对三公主的婚事袖手旁观,毕竟…十八岁的姑娘家,就算没有成亲,也多是已经说了人家的。” “可她一而再地要灭我,分明是一心想要嫁给你的意思啊,”想到这里,周衡觉得只能有一种解释了: “那看来她真是想要上位了,看中你也不为别的,就为了你身后的靖国军吧?阿复,反正如今就你我,靖国军是只效忠于靖王府吗?” 沈复对此沉吟了下,之后神色不明地说了句: “当初父王突发急病过世,西北道那边颇有些躁动,觉得父王死得蹊跷,后来皇帝便下旨让我孝中承了爵,又让我手书一封给靖国军那边以示安抚。” “明白了,”沈复说得委婉,但意思很明白,靖国军确实是唯靖王府马首是瞻,那这支镇守边疆的军队可是不可多得的一支武装力量,不是都说马背上得天下么?三公主看来很聪明啊,虽然手段狠绝了点儿: “三公主和二皇子姑侄俩看来主要是看中了你身后的靖国军,至于事成之后到底谁当皇帝,那各凭本事,二皇子不是傻子,肯定有他的倚仗,三公主如果有你和中南道的助力,到时也不是没有可能,呵呵,咱们对皇帝那边尚不清楚,但光这么想一想,我还觉得他们俩挺有可能的,起码可以想一想!” 第一百七十四章惊人语(下)不止一个皇子,二皇子前途得靠自己挣,而太后母女俩又过得不顺,简直是一拍即合呢,周衡觉得他们敢这么做没毛病,当然,祸害到自己头上是不能忍。 沈复沉默不语,虽说一开始他对那两人的野心不以为然,但自古皇家不都是这般么,成王败寇的,不试一试又怎能知道呢? 如今细想下,当初的武帝,还是个母家都已经找不到人的光杆公主呢,后来找的那位夫君文亲王也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不也照样把她的皇兄文帝给成功赶下台了? 当然,正史里记载的是兄妹让贤的一段佳话,只是事情到现在也就半百之年,很多事还是能口口相传下来的,而野史里更是什么样匪夷所思的描述都有。 “所以啊,这件事,”周衡想得没他那么深,这会儿两人说得也差不多了,便果断下了个结论: “就是两个有野心的年轻人想要早点上位呢,至于后面的原因,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了,反正咱们不让靖王府卷入其中便是,阿复你说呢?” 见沈复依旧沉吟不语,想到他之前说的靖王夫妇俩的死因,周衡又觉得刚才的话太草率了,但是要怎么样做,她自认心中没底,也轮不到她来出主意,而且毕竟牵一发动全身,跟皇权对抗,还是要慎之又慎,便小心翼翼地又说道: “那个,阿复,我这些都是不成熟的想法,也只是猜测,关键还是得有后续执行,我只是觉得,咱们不能这么坐以待毙,或者,你再跟长姐、甚至贺叔他们商量商量?” “我没什么可帮上你的,充其量,也就是帮你练练水里游泳的技能,也不知有没有用…” 说到这里,周衡忽然觉得: “哎对了,之前我不是说,咱们要抓个人家的把柄么?那…其实也可以主动出击啊,譬如说,跟皇帝透露他的儿子和妹妹想要造反篡位?” “证据呢?”沈复抬头看她。 周衡咬唇:“可不可以用我做诱饵,把三公主那个贱人抓个现行?” /74/74711/23117480.html 第一百七十五章 惊人语(下) “不可!”沈复斩钉截铁的声音立马响起,一边说一边还有些烦躁地站了起来: “说了这半天话,你去躺一会儿吧,我去外院!” “我早上睡太多了,不困,”周衡却觉得此事可行,为此也跟着起身拉住了沈复的胳膊,一脸恳切地表示: “我不是说现在就要做,但也是一个法子,你考虑下看看,真的!” “有什么好考虑的!”沈复闭了下眼睛,极力压低自己的声音和心中的烦躁: “阿衡,说说容易,你知不知道这背后的风险?一个不慎,把你自己搭进去不说,还—” “但是如果不这样,还有别的办法吗?”周衡也觉得有些烦躁,有些话便想也没想就说了出来: “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咱们进展缓慢不说,还都是些莫须有的证据,根本不能对他们怎么样,而人家却一而再地悍然出手!时间不等人,我记得皇帝只许了你半年的孝期,如今都有两个多月了吧?半年后你的婚事可就要由他来做主了,到时不管是不是三公主,总会有人选,那时你要怎么回?难不成要抗旨不遵?那你不是也要搭进去吗?” 沈复扭头不答,脸色看着有些不好看,周衡一咬牙,干脆把话全都说开了: “要不然,跟皇帝禀明实情?然后我就能突然死而复生了?这算欺君之罪吧?不止把我搭进去,搞不好连王府和周家都会一起搭进去,我说的对不对?” 见沈复沉默不语,脸色却变得越来越难看,周衡一狠心,决定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毕竟是21世纪的人,自由自在行走惯了,这一点,周衡在午夜醒来时曾多次想起,自从莫名在柳湖遭难,自己便成了个见不得光、无名无姓般的人,如今更是只能困于这小院之中,连出门逛逛都成了奢望,这样的生活,就算有沈复在旁,总不是自己想要的: “如果不这样,那我要怎么办?阿复,如今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虽然不知以后如何,我是真心想要跟你在一起的,但像如今这般一直过下去,茫茫然不知前途后事如何,老实说,我不愿意!” “你以为我愿意么?”沉默的沈复忽地转头接了一句,清亮的眼睛狠狠地盯着眼前的姑娘: “你以为我明知道父母死得冤,还要隐忍多年,听从行事,你以为我很愿意么?” “你以为我明知道你被接二连三地下毒手,却无能为力,你以为我很愿意么?”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靖王爷,有名无实,空有一副花架子,却连个喜欢的人都护不住,还自我感觉很好么?” “呃…”周衡没想到他会突然爆发,听了他这一番连珠炮似的话,又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确实有点没考虑到他的感受,但乍然让自己抹下脸去道歉,又觉得还不至于,毕竟自己也过得很憋屈好不好,便嗫嚅了句: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咱们不能老这么隐忍不发,这样下去—” “这样下去你便如何?你就要冒险一试、以身做饵、让陈慧珊那贱人上赶着给咱们递把柄?”沈复一声冷笑: “要是没试成呢?周衡,你以为你就可以回你原来的地方了?” 回我原来的地方?这话听得周衡一愣,转眼想起,这是自己以前说的话,当时曾开玩笑说会不会自己死了就又回去了,看来人家还记着呢,还有,陈慧珊那贱人?可以啊,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这么个骂人的称呼,以前不是一直挺斯文的嘛。 这么一想,周衡顿觉心情大好,便也就顾不得脸面不脸面了,而且这会儿头一次看沈复生气的样子,其实也挺好玩的,便主动过去拉住了他的手,柔声说道: “好啦,我也就说说嘛,你别生气了,就算我想试,陈慧珊那贱人也不一定上钩啊,而且我挺惜命的好不好,我才不想用这种方式回家呢!” 周衡自认自己这话说得还挺低声下气的,谁知刚说完,就见沈复脸色一沉,之后深深看了自己一眼,什么话也没说,转头大步出门去了。 “哎——”周衡还在后面追着喊了一声,却见他头也不回地出门去了,一时间也是生气了,先是坐在桌边“咕咚咚”喝了一大杯凉茶,等春雨有些好奇地进来时,也是沉着脸不说话,只把那依旧摊在桌上的图纸给收了起来,放到了内室枕头边,打算有时间再好好琢磨下,又觉得没什么事,便索性脱了鞋上床脸朝里躺着生闷气。 “表小姐,晚上…咱们还要做汤么?”春雨靠在帷幕旁探着头小心翼翼地问了句,看来表小姐是跟王爷吵架了,刚才王爷出去时可是甩着袖子大步走的。 “做什么汤!”周衡先是没好气地朝外头喊了一句,喊完后又觉得不妥,关人家春雨什么事?乱撒气可不好,再转头一看,后面还跟着个一心想要跟着自己学做饭的春桃呢,小姑娘也是一脸的小心翼翼,便放缓了语气又补了句: “我先想一想要做什么汤,这会儿还早…哦也不早了,那就起来吧!”眼珠子一转,决定做一道让沈复能深刻记住的汤,让他受点刺激。 沈复这边,气冲冲地往前院走,半路便有些后悔了,想着虽然周衡那句“回家”让人很是生气,但那里毕竟是她生于斯长于斯的地方,还有她最亲的人,不是回家又是什么?跟自己相处了这么一点时日,两人又非夫妻,难不成就要她把王府当成家么? 只是,唉,想到两人刚才说的那番话,沈复还是觉得心中郁闷难解,等到了外书房,也是花了点时间才强自压下了心神,便一边给沈怡那边送了信询问情况,一边又静下心来做了些安排,等看到窗外晚霞漫天,想到刚才自己那拂袖而去的样子,更是后悔起来,不知等下该怎么抹下脸回去吃饭。 少不得,也自我检讨了番,暗自叮嘱自己以后得压住脾气,多体谅人家,要不然,这会儿本该欢欢喜喜在正院等着喝她做的汤了。 犹豫了下,终是在暮云等人有些奇怪的眼神里起了身,努力做出一副施施然的样子往内院去,却不知,等他的身影刚消失,暮云就没好气地从身上掏出个荷包,往旁边已经笑嘻嘻伸出手准备接着的晨风扔去: “算你小子运气!” /74/74711/23117482.html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一碗汤 “什么叫运气?”正要打开荷包数钱的晨风一听不乐意了: “哥靠的是实力好吧?别不服气,要是光凭运气,怎么偏你就回回输呢?” 暮云没理他,管自己走了,王爷交代的事情还没做呢,晨风也没管他,平日里多机灵的一个人,还是王爷的侍卫队长呢,怎么每次都栽在这事儿上呢? 其实事情明摆着的嘛,王爷也就是嘴硬,碰上表小姐,嘿嘿,大相国寺的签可灵着呢,眼看暮云都已经走了,晨风掂一掂荷包,也不数了,干脆整个放入了怀里。 这边厢,沈复头顶着漫天彩霞回了内院,越走近正院,心里不免越有些紧张,等好不容易硬着头皮跨进门,只见院子里静悄悄的,合欢花许是花期快要过了,地上掉落的花朵不多,也不再有前两日那么娇艳的颜色。 驻足看了下,忽的福至心灵,转头又出了门。 “哎,春雨姐姐,刚才我好像看见王爷进来了,怎么又走了?”正在屋里的春桃一眼瞥见,朝旁边的春雨悄悄说道:“不会是…还在跟表小姐置气吧?” 春雨听了这话,先是赶紧回头看了下,还好,表小姐这会儿还在小厨房里忙着,便低声吩咐春桃:“那等会儿看情形,我先去大厨房拿饭,要是你这边饭菜上齐了王爷还没有来,就跟表小姐编个谎,就说…嗯,就说刚才外院有人来,把王爷给叫走了,兴许是临时有什么事情,省得她伤心。” 表小姐这般辛苦做饭,王爷却不来,她肯定挺难过的,早上还生着病呢,也就下午看着好了点儿,结果不知怎的又跟王爷生了气,这会儿可不能再让她受刺激了。 再说了,王爷确实来过了,回头问起来,这谎不算离谱,表小姐听了面子上也过得去。 “还是春雨姐姐想的周到!”春桃自然没多想,高高兴兴地应了声,转头又去了小厨房帮忙,表小姐今天的汤可要熬很久呢,火候什么的自己得多观察观察。 等她小心翼翼地提着放了汤碗的食盒过来时,却见春雨还没有回来,反倒是刚才看见已经出了门的自家王爷,这会儿居然好端端地坐在屋里,吓得她手一抖,也不知食盒里面的汤有没有洒出来,赶紧定了定神放慢了脚步。 沈复却看着心情不错,见她过来,还温言问了声:“表小姐呢?还在厨房忙着?” 春桃一边小心翼翼地把汤碗从食盒里捧出来,一边嘴里赶紧答了声: “回王爷,表小姐在洗手洁面,很快就过来了。” 没想到王爷还是又回来了,看来也是觉得对不住表小姐,小丫鬟心里觉得挺高兴,便又说了声: “王爷,今儿的汤,表小姐费了很多功夫呢,都熬了足足大半个时辰!” 话音刚落,周衡的脚步声就响了起来,沈复便随之站了起来,看着她清清爽爽白白净净的脸庞,眼里很是期盼地喊了一声: “阿衡!” 周衡“嗯”了一声,努力想做出一副冷淡的样子,因着刚洗了脸,便又管自己往内室去,想要往脸上抹点香膏,却不想,沈复竟然随后也跟了进来。 春桃虽然很是好奇,眼看自家王爷跟在表小姐后面走了进去,倒也极力忍着没跟进去,只在外头轻声问了句:“表小姐,可要奴婢进来伺候?” 听到里头回了句:“不用了,我很快就好。”便很是识相地站到了厅门前等春雨,远远地见她拎着食盒过来,赶紧过去,一边低声告知: “春雨姐姐,王爷还是又回来了,嘻嘻!” “回来了就好,”春雨听得也是心里一松,看来王爷还是顾着表小姐的感受,又叮嘱旁边蹦蹦跳跳心情变好的春桃:“等下进门你可稳重点儿!” 春桃“哎”了一声没太当回事,不过等两人进了门,饶是春雨,也是不禁被眼前的情形给愣了下— 屋里两人相对而坐,表小姐正笑眯眯地给王爷盛汤,看着气氛挺好,。 好在春雨反应算快,见周衡抬头看过来,赶紧回了声: “大厨房那边熬了碗汤,说是给王爷补身子,大师傅觉得还差点火候,就多等了会儿。” “无妨,”沈复已经低头喝了口周衡给盛的汤,心情甚好,听了春雨这话,也只吩咐了句: “上了菜你们就退下吧!” 也是,表小姐不是也给熬了汤么,那厨房大师傅做的就不值什么了,春雨心里有些想笑,便努力抿着嘴和春桃两人快速地放好了饭菜就赶紧走人了。 于是屋里便剩下了两人,沈复放下汤匙,抬头看着周衡温声说了句: “阿衡,你的手艺可真不错,以前,都是你自己这般做的么?” “你不觉得苦吗?”周衡倒是有些惊奇,要知道,自己下午憋着气,特意做了这么一份苦瓜黄豆排骨汤,一般人还不一定吃得惯呢。 “不觉得,味道挺好。”沈复低头喝汤,嘴角噙着一丝笑,看她样子便知道,这道苦瓜汤定然是故意选的,想来那会儿心里还有气。 不过嘛,再苦,这汤也是她亲手做的,而且细细品味,虽然入口之初略带苦味,但回味清爽甘甜,其实滋味甚好。 而且阿衡自己刚才也说了,这汤是她书上学来的,很适合夏天喝,能清暑益气、滋阴健脾,想来她虽然想给自己个小小示威,到底还是顾着自己的身体。 想到此,沈复更觉碗里的汤甘甜有味,加上对面的姑娘如今也是眉眼含笑,心里更觉舒畅,待到一碗喝光,便又径自把汤碗往她跟前一递: “有劳阿衡,再给我盛一碗。” 周衡怀疑地看他一眼,一边盛汤一边不禁再次确认:“你真的喝得惯?” “只要是你做的,我自然喝得惯!”沈复手里接过汤碗,嘴里也没闲着。 “你…”周衡心想这人如今怎么越来越贫了,话到嘴边,还是忍住说了句:“少喝一点,晚上要不然得起夜。” “无妨,”沈复这会儿只觉心情无比的好,灯下犹如老夫老妻般的感觉又回来了,更何况,想到今晚,嘴角更是止不住地上扬: “阿衡,今晚是春桃值夜对吧?” /74/74711/23117483.html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一壶酒 周衡嘴里随意地回了句:“对啊。” 这会儿她的注意力还在苦瓜汤上,尝了下,味道还真是不错,苦中有回甘,为此便也半是得意地回答起了沈复刚才问的问题: “我以前也不是经常做,下班都累个半死了,有时还加班,哪里还有精力做,也就周末,就是沐休日有空,然后是回外婆家时,外婆做几道,我做几道,不过我觉得这方面我确实还可以,有时就是书上看到一个菜谱,然后我在家里照着做,味道也还不错,像蛋糕之类的,有时做多了带到办公室给同事们吃,她们也觉得都不错。” 这话自然引得沈复有疑问,周衡便又细细给他讲了一番现代社畜的艰辛生活,因着对方是个古代人士,少不得,话里便带了些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兴奋回味,听的人没什么,反倒是说的人讲得眉飞色舞很来劲。 事实上,沈复在听完后还短暂地沉默了下,也没就此多问什么,只继续着刚才春桃值夜之事说起了晚上的安排: “要么咱们今晚就去上云池边走走吧,你如今身子还未大好,也不用急着下水教我,水榭边的荷花开得正好,还有莲蓬,晚上还可以再摘几支回来。” 周衡应了声,对此事没怎么在意,刚才自己进内室时,赫然发现床头枕上摆了支盛开的荷花,正开心地凑过去闻得陶醉,沈复居然也进来了,还说这花是他自己刚去水榭那边摘来的,又为他下午“匆匆而去”的行为道歉。 周衡本就对他没怎么生气,如今见他能做到这般,忍不住闻着荷花对他嫣然一笑: “好啦,我没跟你生气,出去吃饭吧,今天做了道新的羹汤!” 做的苦瓜汤没被嫌弃,还受到了好评,这会儿沈复又提起荷花,周衡自然愿意,何况在屋里呆了一天,能去水边走走,也是挺惬意的。 于是等到夜深人静、春桃睡得打呼时,两人再次如法炮制,携手悄悄地溜了出去。 “哎呀呀,晚风醉人呀,真好!”被沈复拉着手走在黑魆魆的路上,周衡却依旧觉得很是开心,等到两人再次走在上云池边,虽然在经过已经被清理干净只剩了一片空地的柳风阁时有些唏嘘,却也没有沈复担心的惊惧害怕,等到了水榭边,周衡更是直接走了进去。 “阿衡,”沈复忍不住问她: “如今夜晚灯火昏暗,到此地…要是觉得不舒服,咱们就回去。” “还好啊,也没有很暗啊,”令周衡喜出望外的是,沈复已经提前让人在水榭四周放置了灯笼,石桌椅上还放了一壶酒和两个酒杯,是以嘴里说出的话就有些心不在焉: “而且不是还有你嘛,我怕啥!” 这话让后面站着看她的沈复听得不禁微微一笑:“那就好。” “怎么想到要来这里喝酒啊?”周衡已经坐下了,一边拿起酒壶凑过去闻了下,还不错,作为一个合格的社畜,又是在机关单位混的,酒量不算太浅,能喝几杯,这点好坏还是能分得出的。 沈复再次微微一笑:“今晚有月亮,这水边荷花盛开,也算有些景致,再者,我也怕你如今再来此处,心里有些抵触,便让人提前送了过来,放心,是果酒,并不醉人。” 想了下,又走到外头的亲水台子上,伸手摘了两支莲蓬过来,放在石桌上,打算等下一一剥开吃:“就算是果酒,等下你也吃点莲子。” 既如此,周衡看了下,也走到外头摘了两支荷花回来,先是伸手把它们闭合的花瓣给重新一瓣瓣拉开,一支放在桌上酒壶旁:“这样才风雅嘛!” 又拿了另一支在手里闻着:“荷花可真好闻。” 此情此景,看得沈复喉结动了动,猛地探头过来亲了下。 “哎——”周衡来不及惊讶,话便被堵在了喉咙口。 先是被动地感受,渐渐地开始回应,到后来,变成了双手捧着沈复的脸沉醉其中,那支荷花倒是依旧拿在手里。 而沈复闻着耳边的荷花香,亲吻着眼前心爱的姑娘,只觉得自己还没开始喝酒便已醉了… 如此耳鬓厮磨了会儿,之后两人开始依偎着一边吃莲子一边喝酒,仰头望着已经升上中天的月亮,周衡满足地叹息: “虽然我们那里可以随时点外卖,交通也很便捷,可是这样的景致,却早已成了奢侈,千金都难买!” 这话让沈复心里很是受用,便借着些微酒意问她:“那阿衡是觉得哪里更好呢?” “哪里更好?”周衡觉得现在脑袋有些晕乎乎的,靠着的身体又热乎乎的,便有些懒洋洋地说道: “哪里都有不好的地方,哪里都有好的地方,就看你自己看中什么罢了。” 沈复沉默了下,把手里的杯中酒一饮而尽,看着怀中姑娘手里的荷花,又哑声继续问道: “那,阿衡,你最看中什么?” “我啊,我最看中什么?”看着眼前的荷花丛,想起不过短短数日之前,黑漆漆的夜晚,自己一个人孤苦无依地躲在那里,周衡也是沉默了下,之后轻声说了句: “我最看中…可以按我自己的心意生活,不用担惊受怕,不需仰人鼻息。” 沈复听了便没再说什么,只搂紧了身前的姑娘,下巴抵在她柔软的发顶,半晌,答了句:“好。” … 是夜躺在床上,周衡看着账顶,心中的那个想法渐渐开始变得坚定,而沈复,在辗转反侧一番后,索性起身点灯,凝神想了会儿,站到桌前,画了一幅画。 “阿复,你可真有才!”周衡后来看得啧啧称赞:“比我之前买的那幅好太多了!” 又悄悄跟他表示:“我好喜欢!” 头上的圆月,底下的水榭,外面的荷花丛,里头桌上的酒杯,还有隔着竹帘隐约可见的一双人,分明是昨晚的良辰美景,让人难忘。 再指一指上面提的四个字“周而复始”,跟沈复抿嘴笑:“这几个字最得我心!” 两人正一道说笑着,暮云在外头禀报: “王爷,我师父回来了!” /74/74711/23117485.html 第一百七十八章 大喜事 沈复还未说话,周衡已经有些意外地问了:“是贺叔吗?彭大娘有没有回来?” 得知就贺叔一人,周衡“哦”了一声,倒也没什么失望,只道是贺叔接了沈复的信得知王府着火的事赶了回来,又或者是中南道那边有了什么新情况。 却见暮云听了这话后神色有些古怪,连带沈复都看出来了,虽然先是跟周衡解释了一句: “是我派人让贺叔回来的,你说的那位彭大娘,毕竟跟咱们府里不算熟悉,应该没有跟着一起来。” 但眼看暮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也是生了好奇心,这家伙平日里跟着自己,可从来都是努力端着一副板正的样子,这种样子可很少见,便又问他: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么?” “也没什么,”暮云挠挠头,看了下旁边站着的周衡,说了句:“师父刚才是跟属下一起过来的,半路上遇到了沈嬷嬷,便说有话要跟她说,等下就过来。” 跟沈嬷嬷有话说?周衡眼睛一亮,看向沈复:难不成在外这么多天,贺叔蓦然发现,他还挺“想念”沈嬷嬷的,迫不及待想要抓紧时间跟她“叙叙旧”? 沈复听了暮云的话,先是有些茫然,待到看到周衡只差明说的八卦表情,眉头一皱,心里只觉荒唐不可能,当着暮云的面,倒只说了声: “既如此,稍等便是,你让外头候着的春雨去泡壶茶来,哦还有,郡主那边,已经派人通知了没有?” 得知贺叔刚一回府便已派人通知了沈怡,沈复脸色微松: “既如此,你去外头迎一迎你师父。” 一边自己把摊在桌上的那副画给收了起来放入画轴,温声跟周衡说道: “我画技不佳,这画你既然喜欢,就放你那里,反正只是收着,也不用请人裱了,免得贻笑大方。” 周衡自然不答应,一边把画轴接过去,一边表示: “不会啊,我觉得挺好,回头你还是让人裱了吧,我想挂在房里。” 沈复其实也只是表面谦虚,当日买来的那副拙劣的昙花美人图,周衡都能当个宝贝样挂在窗前,自己这副月下赏荷图,怎么着都要好出一大截,让她每日里看着自己的画,也是一件美事,当下便也不再多说,笑着应了声: “如此,依你便是。” 之后很快,贺叔便到了正院,因着刚才暮云所说的那句话,这会儿周衡便观察得很是仔细,却不想,这么一看,还真是让她看出了些情况— 这贺叔,看着怎么比以前精神了很多,甚至还年轻了些?哦对了,连身上穿的衣服感觉都比以前的要鲜亮,本来胖胖的身子看着也有些清减了,怪不得! 难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沈嬷嬷么?因为远距离思念而消瘦又因为要久别重逢而特意装束一新? 也不至于啊,这才多久?顶多也就两三个月,不算久别啊,不是说这位贺叔以前也会时不时跑出去很久才回来么?难不成一直都是这么激动?那干嘛…一直没成啊? 以周衡21世纪人的认知,贺叔虽然比较矮胖,充其量也就是个中年大叔,别说四十多岁其实也不老,就是六七十岁的人,不是也还有黄昏恋么? 沈嬷嬷看着跟他年纪也差不多,顶多大个几岁,五十岁不到,两人看着都是单身,要是喜欢对方,组成一个家庭也没什么不可以,搞不好以后还能生孩子呢。 这么想着,周衡看着他的眼神便有些探寻的意思,贺叔自己也察觉了,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看,两人说起来也算是熟悉了,便索性朗朗一笑,主动说了: “怎么,周小姐是觉得不认识贺叔了么?也罢,今儿特意回来,除了府里的事,我自己也有件喜事要跟王爷和你分享。” 一边说,一边在两人惊讶的眼神中打开了他随身带来的一个包裹,又在两人更为惊讶的眼神里喜滋滋地抓起了包裹里的一些东西,示意两人伸手,一人一把放入各自的手心: “来,都吃一点,这是贺叔的喜糖,很甜的!” 饶是周衡刚才暗自揣摩了跟沈嬷嬷的可能性,乍然听到这句话,也是惊讶地张开嘴说不出话来,这也太快了吧?本来还只想到表白这一步呢。 沈复更加,直接惊得站了起来: “什么?!” 应该不是跟沈嬷嬷,沈嬷嬷这些天平静如常,没什么大喜大悲的表现,而且一个在府里,一个在中南道,不可能有这条件…电光石火间,周衡想到了另一个人,嘴总算是合拢了: “贺叔,你,你是跟彭大娘…成亲了…吧?” 眼看小姑娘眼睛瞪得大大的,不过眼睛里居然是一副惊喜的样子,贺叔很是欣慰,摸了摸下巴上稀疏的胡子,点点头痛快承认: “不错,我俩在这几近半百之年能再重逢,对了,说起来还是托周小姐你的福,人生在世草木一秋,就不用再计较别的那些有的没的,她心里一直有我,我心里也有她,就…一起凑合着过吧!” 话虽如此,周衡看着,新婚的贺叔还是挺开心的,说话时脸上也有些可疑的红色,当然,估计这一路过来太阳晒得太多,皮肤已经很黑了,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 刚好这会儿春雨端着壶茶进来,后面跟着暮云,周衡觉得这么一件大喜事,光喝茶可不行,便一边剥开一颗喜糖往自己嘴里放,一边笑嘻嘻地说道: “哎呀,这样的喜事,哪能只喝茶呢,阿复,”一边说一边朝旁边依旧在愣神的沈复使劲眨了下眼睛:“咱们好歹得喝点酒祝贺下贺叔吧?嗯,昨晚的果酒我觉得味道挺不错,要么就果酒吧,暮云,麻烦你去拿来吧!” 一边拉着看着还没回过神来的沈复坐下,一边又吩咐春雨:“春雨,再辛苦你一下,去跟厨房说说,今天中午好好做几个菜,等下郡主可能也要过来,哦对了,来,先把这个拿上,你猜是什么?嘿嘿,这是贺叔和彭大娘的喜糖呢!” 这话说完,周衡很是满意地听到,春雨和暮云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惊讶的“啊?”,一高一低,挺悦耳,呵呵,挥挥手: “你俩一道,赶紧去吧!” 等下再回来,好消息应该消化得差不多了。 只是…旁边的沈复怎么回事?周衡皱眉看他… /74/74711/23117488.html 第一百七十九章 意外事 从吃惊得站起来说了句“什么?!”之后,沈复就没说过话,按说屋里其实应该由他来做主,可看他一副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的样子… “王爷!”周衡赶紧用胳膊肘轻轻捅了一下身边的人以示提醒,为此还特意正儿八经地称呼了他一声。 “恭喜贺叔!”身边的人轻咳了声,然后总算说了句话,看来是回过神来了。 这还差不多,周衡一边吃着嘴里的喜糖,一边也笑嘻嘻地靠在沈复旁边跟着说了句: “祝二位夫妻恩爱、白头偕老!” 倒是想说“早生贵子”,可想到他的年纪,最主要的是彭大娘,印象中,她的头发都有点白了,为了稳妥,这话还是先不说了,也省得贺叔尴尬。 谁知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对面的贺叔一听,又是朗声一笑,之后竟然自己主动说了句: “还有啊,‘早生贵子’!” 啥?周衡再次惊讶地嘴一张,怎么这么主动,该不会是…已经有了吧? 脑袋一转,这会儿再看贺叔,嗯,其实应该也就四十岁左右的样子吧?去掉下巴上那一撇显老的小山羊胡,感觉跟自己的那位姐夫年纪差不多,那生孩子还是很有可能的,21世纪多少中年人生了二胎呢,这事不稀奇,便试探着笑嘻嘻地问道: “贺叔,彭大娘,不会是…已经…啊?” 见对方居然一脸喜庆地摸着胡子点了点头,周衡也是有些风中凌乱了,两个中年人刚成亲就有了孩子?这算双喜临门么?这两人的效率,也太高了点儿吧? “阿复!”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震撼,周衡选择再次用胳膊肘轻轻捅了下身边的人:“知道我们在说什么吧?” “恭喜贺叔,既如此,想来你不日就要赶回中南道去了吧?”沈复神色不明地说了句。 这都什么话啊,怎么感觉要赶人走呢?周衡愕然,这人今天怎么怪怪的,话都不会说了。 不过转念一想也对,彭大娘如果真的有了孩子,这会儿应该是孕早期,搞不好反应很大,肯定不会跟着一起来京城,那贺叔惦记着怀孕的妻子,定然也是想早点处理好事情就回去,而沈复跟贺叔情分非比寻常,讲话随意些也正常。 想到这,周衡便也不再说什么了,等着贺叔自己给答案。 果然,贺叔笑眯眯地点点头:“不错,王爷,这边的事情,有些能说清楚的,这两天咱们就抓紧时间给它商量了,要是一下子没法敲定,那就回头再联系,到时大不了让晨风来回多跑几趟,中南道那边的总督衙门里,我得亲自盯着。” 还有你的师姐,你也得亲自照看着,周衡心里一乐,默默地加了一句。 未曾想,接下来,贺叔居然还真的大大方方地说起了他家师姐: “师姐毕竟年纪大了,怀相有些不好,之前在中南道,我还特意去请了个当地据说颇有名望的千金圣手,那位大夫确实不错,开了药方后还特意问了饮食,说听我们俩是外地口音,有些吃食得注意点儿,他们中南道有几样特有的食材,一不留神,容易与药物相克。” 周衡都想笑了,没想到这个矮胖和善的贺叔,还真像小说里形容的,老房子一朝着了火,竟然一发不可收拾了,这千里迢迢地赶回来,居然张口闭口竟说他新婚夫人的保胎事了,也不管沈复听了会不会尴尬。 不过,沈复好像听得还挺认真?什么情况?他又不需要未雨绸缪了解这些,难道… 一瞬间,周衡想得有些远,好在随后两人的对话很快把她拉回了眼前,只听贺叔认真地看着沈复问道: “阿复,当年的那些方子都还在吧?” 当年的那些方子?哪些方子?周衡迷惑不解,倒也没问出来,只看向旁边的沈复,只见他沉声答道: “父王当日令人准备了一式两份,一份送往外祖家,一份存于府内,回头我便亲自誊抄一份。” 看来是当年他母妃的方子?周衡默不作声地听着,直觉这里面有事情。 果然,随后贺叔点点头说道: “好,此事不急,等我走的时候带上就行,实在不行,回头让晨风送过来便是,左右不差这些时候。” 意思是药方有问题?鉴于之前沈复已经跟自己说了谢王妃事出有因,加上贺叔所说的大夫是在中南道,周衡虽然坐着没动,心里却觉得,肯定是跟那位太后有关系了。 想到此,想着沈复真是可怜,这会儿心里应该很是难过,便悄悄地伸出手去,自认不着痕迹地在他背部上下轻轻抚了几下。 沈复扭头看了一眼,虽然没什么表情,眼睛里看着依旧是温和的,周衡便一笑收回了手。 这一幕其实全都被对面的贺叔给看在了眼中,之前他就注意到了,这位表小姐如今有些不一样了,譬如说,称呼上已经从“王爷”变成了更为亲密的“阿复”,而且这会儿两人并排而坐不说,看着肢体间也是颇为不避嫌。 要搁往日,贺叔嘴上不说,心里也要皱眉,只是如今他自己犹如老树发新芽,兜兜转转终于又跟师姐在一起,顿觉这世上只要两人心心相印即可,不用太去计较什么礼数,便也装作没看见,只轻咳了声后继续说事情: “对了,刚才我来内院的路上,刚好碰到了沈嬷嬷,给她分喜糖的功夫,嬷嬷大致说了下府里着火的事,好在王爷事先安排得宜,表小姐有惊无险。” “对啊,幸亏阿复事先想到,给我安排了个避难之处,”原来碰到沈嬷嬷是这么回事,难为她听到这等消息还能镇定地说当日着火之事,周衡表示佩服之余,也是赶紧接过了话:“那嬷嬷想必也已经跟你说了,晚晴院那边也被烧了的事吧?唉,可惜人没救出来。” “不错,”贺叔这会儿神情严肃,看了眼沈复问道:“王爷,听说当时三公主还及时带人过府帮忙灭火了?怎么这么巧?” “此事,”沈复看了眼旁边的周衡,沉声说道:“自然并非巧合!” … /74/74711/23117489.html 第一百八十章 当年事 沈复这话一说,贺叔倒是没有太多惊讶,点点头表示: “也是,那日收到你来信,说王府着了火,晚晴院更是死了人,我便想着,此事肯定不简单。” “临行之前我们夫妻俩也讨论了一番,师姐当时便说,能在靖王府这样的地方如此嚣张作恶,又是天子脚下,背后指使之人想来屈指可数。” “这一路行来,因着那大夫的话,我也想起了一些旧事,如今从你这里再得知,老实说,还真有种尘埃落定之感。” 周衡和沈复之前也经历了类似的情况,听到他这么说,便也默然不语。 本来周衡有点想提如何引蛇出洞,看了下沈复,还是决定先不说,想着等沈怡过来了再看情况。 贺叔则开始问沈复一些细节: “晚晴院那边,事后可曾派人仔细清理过?那地方离后面的康王府倒是比较近,也不知,那里面的人到底是何死因…” 言下之意,颇有点跟周衡之前认为的差不多,看来大家都觉得是三公主先派人杀了那院子里的人再一把火毁尸灭迹,只是若要证明里面的人并非是被烧死,或者起码证明是被迫烧死,不知难度大不大… 周衡正想着,只见旁边的沈复起了身,走到外头叫了暮云进来沉声吩咐了句: “回头你把水龙局和五城兵马司的情况跟你师父说一下。” 看来沈复已经在做一些事情了,而且兴许已经有了些结果,周衡眼睛一亮,便也没再说什么,贺叔却在暮云出去后又问了沈复一个有点奇怪的问题: “王爷可知那晚晴院的由来?” 周衡看着,沈复也是听得怔了一下,嘴里虽然没说什么,但应该是不知情。 贺叔也看出来了,沉吟了下才说道: “可能是我想多了,只是如果宫里那位娘娘有心要针对靖王府,事无巨细,咱们也不得不多想一想。” 宫里那位娘娘,应该指的太后,周衡如今对未曾见过的三公主母女俩也是好奇到不行,这两人看来都很是厉害啊,而贺叔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她大吃一惊: “此事,知道的人不算多,都是多年前的旧事了,涉及的人么…哦对了,周小姐估计不太清楚,先帝时,我曾在宫里当过差。” 还有这事?周衡觉得很是意外,贺叔如今也还不到五十岁,当年既然在宫里当差,前途想必也是有的,这从沈复和沈怡两人对他的态度就看得出来,怎么就放弃了呢? 周衡觉得有些可惜,不过转念又一想,刚才贺叔也说是“先帝时”,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这里面定然是有些不可说的原因,还是不要多问了,他如今能特意对自己多解释一句已够可以,便也没说话,只点了点头微笑着表示自己知道了。 贺叔见她如此平静反应,倒是有些意外,不禁挑眉看了下沈复,见他也并没有对此表示出什么,便有些了然地笑了笑,继续往下说陈年旧事: “太后当年刚进宫时,因着是从中南道那边过来的,京城里的情况不太熟悉,便有心想要找人了解了解,宫里的人自然不用去想了,找外头的命妇们,也有些顾虑,找来找去,便找到了阿复你母妃。” “你母妃身份够,又跟皇室宗亲扯不上什么实际关系,加上又有镇国公府那边的出身,可说是不二人选。” “何况你母妃年长她几岁,性子又好,我记得,那会儿当着先帝的面,太后也是一口一个‘谢姐姐’,把先帝都给听得笑了,还夸她会找人。” 帝后跟前的事都知道?那看来还是个宫里的高官,周衡在自己脑海里搜索着有限的古代知识,觉得这贺叔应该是宫里侍卫的头头,或者说贴身保护皇帝的那种,那换了皇帝,是得识相一点自己出来了,只是他可不姓沈,怎么如今又在靖王府里呢? 按下心中的疑虑,继续听他讲故事。 贺叔这会儿说得有些感慨: “那会儿,继后毕竟刚进宫,也受宠,先帝由着她三天两头地召你母妃进宫,你父王却有些不满,毕竟阿怡没多大,你更是还在牙牙学语,又担心你母妃在宫里出什么差错,便托我多看着点儿。” “也不知是不是你父王曾跟先帝说过,后来有两次刚好先帝去皇后宫里碰到,便让我送你母妃出宫,也因此,你母妃偶尔便会说些皇后跟她相处时的情形。” “有次又碰到了你母妃,只是出来时并没有如往常那般笑盈盈的,想着你父王的嘱托,我便多问了一句。” “你母妃便蹙眉说,刚才在长春宫里,皇后娘娘问了她几句关于王府里晚晴院的事,感叹说她嫁入沈家真是有渊源,还问那院子如今作何用途。你母妃其实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陪笑着含糊了过去,说并无用途,只让人做日常打扫,皇后娘娘便颔首没再说什么。” “你母妃心细,觉得这位年轻的皇后娘娘不会是随意说起,毕竟晚晴院只是靖王府里一个普普通通的院子,生怕是先帝的什么意思,便也借着这个话题稍微问了我一些前朝的事。” “这事我之所以记到现在,是因为随后不久,皇后娘娘便据说是有些不适,安心在长春宫里调养身子了,好长一段时间没出来见人,再出来便说是已经怀了身子。你母妃也趁机不再进宫,我也就放下了心来,之后再过了些日子,我跟你父王有次碰见说起,你父王说他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想不明白这里头是些什么文章。” “宫里的事,轮不到我们置喙,不过期间你父王倒是跟我说了那晚晴院的事,说是一场虚惊。原来当年昭怀公主出事之后,武帝痛心之余,便时不时来这府里也就是她当初的潜邸小住,还一直住在当初昭怀公主住过的那个院子里,太子妃也曾过来服侍,宫里便给她也辟了处院子,估计是怕打扰到武帝,太子妃孝顺,特意选了处僻静的。” “太子妃是昭怀公主唯一的骨血,武帝最疼她,便特意给她住处取了‘晚晴院’这个名字,你父王说,应该还是为了怀念昭怀公主,毕竟她的名讳是‘婉清’,与‘晚晴’谐音。” “这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先帝是太子妃所出,昭怀公主是他嫡亲外祖母,也是你母妃的曾叔祖母,你父王说,当天回到府里,你母妃就特意去了那院子查看,没觉得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为此第二天还又特意回了国公府找她祖母询问。” “你那曾外祖母可不得了,她是当年大长公主的唯一女儿,也是昭怀公主和武帝唯一的外甥女,论起来,她也是先帝的表姨母,她们祖孙俩当时具体说了什么你父王没说,只说她老人家听了你母妃的叙述后呵呵一笑,说让你母妃尽管放宽心,你母妃自幼在她祖母跟前长大,听了后便放心地回来了。” “后来确实也没什么事,只是那院子本来也没怎么用,经此一事,你父王说,以防万一,后来便让它随意空置着了,反正地处偏僻,再后来,便是你让人住了进去…” /74/74711/23117490.html 第一百八十一章 突发事(上) 说到这里,贺叔看了一眼周衡,见她没什么反应,心里对这位表小姐的好感不禁又再次多了几分,想到往日听闻的这位周家小姐种种任性表现,如今看着却是沉稳有加、再无丝毫大小姐脾气,竟是隐隐有了当家主母的风范,也是感叹时事造人,再对比回想下沈复对这位未婚妻的先后态度,又想到自己跟师姐,不禁暗自一笑,深觉造化弄人。 沈复自然不知此时贺叔心里所想,听完这晚晴院的前尘往事,虽然觉得他确实谨慎,连带多年前的小事竟也能记得如此清楚,但一时间也是想不出跟如今之事到底有何关联,见旁边的周衡一直安静坐着倾听,没说什么话,不知她心里有何感想,便索性温声问她: “阿衡,你觉得呢?” “我?”周衡一愣,她一个外来人士能有什么看法? 而且听完贺叔这故事,周衡并没觉得跟如今之事有什么关系,说白了,不就是三公主仗势欺人、希望除掉任何阻挡自己进入靖王府的障碍么?那两个可怜的侍妾,就算不住晚晴院,住到早晴院里,不也还是被一把火烧掉的命运? 不过见沈复殷切地看着自己,又见对面贺叔也是一副期待的表情,想了想,只得硬着头皮说了句: “那我就抛块砖吧,兴许…当初那位武帝,为了纪念昭怀公主,在这以她命名的院子里放了什么宝贝?” 刚说完又立马觉得不可能,这府邸既然是御赐的,肯定在给沈家人之前让人内外好好规整过,真要有武帝留下的宝贝,怎么可能还留在府里,便又赶紧摇着双手羞愧地表示: “哎呀,我这都说的什么没脑子的话啊,你们就当没听到哈!” “不不不!”沈复还没说什么,贺叔那边已经笑眯眯地接了话过去:“周小姐这话,倒是启发我了,还真是,兴许真有什么宝贝留在晚晴院里呢。” “当然,这宝贝不一定是寻常那种大家都能一眼看出来的。” 周衡有些无语,这话是为了让自己面子上过得去吧?说了跟没说一样,看不出来的宝贝是什么宝贝啊? 沈复也听出了差不多的意思,有些感激地看了眼贺叔,轻咳一声打了个圆场: “既如此,回头我再让人去院子里仔细看看,或者,贺叔,你跟我,回头咱俩再亲自走一趟—” “王爷!”外头的暮云突然在这时候闪了进来,语气急促地说了句: “郡主和三公主往内院来了!” 啥?三公主?周衡有些懵,说曹操曹操就到?而且这会儿来干嘛? “表小姐!”沈嬷嬷突然也进来了,手里还端了个飘着一股药味的药罐子,周衡认出那是给自己煎调理身子汤药的。 “您赶紧随奴婢到后面小厨房去避一避吧!”沈嬷嬷语气急促,一边又指挥后面跟着的春雨和春桃两个丫鬟: “快,你俩把王爷那边的被褥都抱到内室去!” 又对皱眉依旧坐着没动静的沈复着急地说道:“王爷,您要么去内室躺着吧!” 沈复依旧没有动,只依旧皱着眉看着被沈嬷嬷推着往后头小厨房去的周衡背影,抬头问傻看着两个丫鬟来回忙乱的暮云: “来传话的是谁?让他进来!” “哦对!”暮云回过神来赶紧出去了,接着便带了个年轻的侍卫进来,那侍卫还挺给力,一进门便说道: “回王爷,郡主说,她是从宫里过来的,三公主一起过来探望下您的病。” “行了,你出去吧!”沈复一边起身接过了忙得团团转的沈嬷嬷手里的药罐子放在桌上,一边对贺叔说道: “贺叔你听闻王府之事,今日刚从外面赶了回来。” 又吩咐刚从内室出来的春桃: “你去后面陪着表小姐。” 说话间,外头一阵动静,想是人已经到了,贺叔会意,便也笑眯眯地起了身: “一晃多年,三公主小时候我也是见过的,没想到如今还能有幸再见她,也是贺某的荣幸。” 两人刚走到门口,就见沈怡跟三公主肩并肩地走了过来,贺叔便赶紧跟着沈嬷嬷她们一起下跪行礼。 三公主语笑嫣然:“都起来吧,贺统领,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后面小厨房里的周衡,听着前面隐约传来的笑声,心里不禁有些痒痒,大白天的,陈慧珊那贱人近在眼前,还真是挺想看看她到底长得怎么样。 就这么跟春桃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竖着耳朵听了会儿,沈嬷嬷突然进来了,说是三公主来了,让她们俩去磕头行礼。 周衡心里一惊,不知外头什么个情况,怎么会知道自己躲在这里。 沈嬷嬷没有多说什么,只低声在她耳边快速说了句: “不用怕,王爷和郡主都在,您到时只管低着头别说话,行完礼就赶紧退回来!” 行吧,周衡深呼吸了下,又暗自给自己鼓了把劲,便跟春桃两人肩并肩地跟在沈嬷嬷后面出了门。 进了门,赶紧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耳边传来了沈怡的声音: “殿下恕罪,阿复他向来不管内宅的事儿,这小厨房还是我前两日吩咐人砌的,嬷嬷也是忙昏了头,忘了这两小丫鬟还在后面厨房里待着,唉,说起来,这几日府里可真是乱…” 短短几句话,周衡已是听明白了,心下微松,沈复则在这时沉声说了句: “行了礼赶紧退下!” 顿时暗自呼了口气,当下就头也不抬地上前打算下跪行礼。 谁知刚走上前,只来得及看到眼前不远处一片大红色的裙角,便听到一把清脆好听的声音笑着说道: “哎呀,怡姐姐,王府里的丫鬟都是谁挑的啊,怎么看着都这么水灵!” 周衡心里一咯噔,吓得顿时停住了,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动。 “殿下,瞧您这话说的,”沈怡的声音及时接了话: “您这是见多了宫里那些好看的姑娘,一下看到府里这几个不入眼的,难免觉得有些不一样呗,哎呀,这俩我看着都眼生,想必是刚进府不久,规矩都没教好,嬷嬷,等下给殿下行完礼就赶紧领她们回去吧!” 那清脆的声音却置若未闻,朝周衡说道: “抬起头来,让本宫好好看看!” /74/74711/23117492.html 第一百八十二章 突发事(中) “轰”的一声,周衡只觉身体里所有的血液都往头部涌了过来,三公主这是认出了自己吧?不,她肯定是一早就知道自己没死,特意借着这事收拾自己来了! 事不过三啊,这次三公主肯定是要把自己置于死地了! 想到此,周衡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不争气地发抖,连带旁边不远处沈复的声音都感觉有些听不清楚了,就像耳朵里被塞了棉花团,听着瓮声瓮气的: “本王觉得有些不舒服,想是人有些多,暮云,你再让人送些冰来,屋里闷得慌!” 沈怡的声音也及时地响了起来,不过在周衡耳朵里听着有些尖锐: “哎呀,阿复,就说你这病没好全,暮云你还不快去,还有你们俩,殿下,让她们俩行完礼就赶紧退下吧,这大夏天的,屋里人多就觉得热得慌!” 那清脆的声音这次倒是没再继续要求自己抬头,只关心地问了句: “咦?阿复你的脸怎么这么白?可是中了暑气?你们几个都出去吧!” 周衡以为她在说自己和春桃,正待松一口气往后退,红色裙摆后面响起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往外走,与此同时,旁边却又响起了一个有些严厉的声音: “赶紧抬起头来让公主看看,行完礼就退下吧!” 行吧,早死早超生,早死早回家也有可能,周衡牙一咬,在沈复刚出声想要阻止却只来得及说了半句:“来人,扶我去内——”时,视死如归般慢慢抬起了头。 “哎哟,可真是个水灵的姑娘呢!”刚才同一个严厉的声音,出自一个看着三十多岁的蓝衣美女,只是语气让人听不出是夸奖还是讥讽,沈复等人也都沉默不语。 而周衡也并没有想要去仔细琢磨这句话,这会儿她的眼睛已经看不见别人了,正一脸震惊地看着很是放松地坐在上座的一位红衣美女。 怎么会这么好看啊,而且还是自己最为欣赏的那种英姿飒爽的美人,眉目浓艳,云鬓高耸,肤色白皙,也没什么太多的首饰,但一身红色衣裙,上面绣着一朵朵暗金色的大花,明明看着很是招摇,但穿在这美人身上,却是相得益彰,衣服衬人,人配衣裳,犹如一朵盛开的牡丹花,一时间,周衡也是看得呆了。 “还不快行礼!”旁边的蓝衣美女有些不悦地又出了声,国色天香的红衣美人却噗嗤一声笑了: “还真是个水灵的姑娘,尤其是这双眼睛,生得可真不错,怡姐姐,还别说,你家嬷嬷可挺会挑人的!” 又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问周衡:“叫什么名字?” 啥?问自己叫什么名字?这不是明知故问么?刚回过神来的周衡又一下愣住了。 “公主殿下问你话呢!”蓝衣美女这次干脆瞪起了眼睛,果然是个规矩都没教好的新丫鬟,可惜这是在靖王府,沈家姐弟就在旁边坐着,不能当面揭人短,只得语气不悦地又加了句: “问你叫什么名字!” “沈嬷嬷,这新来的丫鬟叫什么名字?”沈复这时皱着眉头起了身,看着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 “怎的这般…罢了,给公主行完礼就赶紧让她们退下吧,本王有些头疼,要进去躺一躺。” “公主恕罪,”转头看了下沈复,不知怎的,周衡忽然福至心灵,一边低头下跪行礼一边利索地低声回答道: “奴婢名叫春晓。” 靖王府的丫鬟都带个春字,这一点自己是知道的,杭州西湖的苏堤春晓名扬天下,自己也曾去过,短时间内能想到的只有这个名字,只盼着回答完毕就可以走人了。 “春晓?倒是个好听的名字,”三公主这会儿的兴趣看着却已经从周衡身上转移了,随口答了一句后便歪着头似笑非笑地问站着没走的沈复: “阿复,你觉得她怎么样?” 沈复没回答,面无表情地转身掀了帷幕进了内室,下垂的衣袖里拳头捏得紧紧的。 贺叔看了看,也笑嘻嘻地起身跟三公主告了个罪先退下了,一时间,正厅里便空了几分。 “哎呀,说了这半天话,殿下,先喝杯茶吧!”沈怡感觉身上都凉了几分,强笑着起身亲自给三公主添了茶水,又努力为自家弟弟刚才的行为解释道: “这两天府里事情多,阿复他不免有些…还请殿下体谅。” “没事,”三公主有些心不在焉地答了句,拿起杯子放在唇边润了润,放下后笑着说道: “怡姐姐你也太客气了,还是叫我阿珊吧,母后今儿不是也说了么,谢王妃以前就跟她挺要好,咱们以后也得多亲近亲近。” “礼不可废,”沈怡依旧笑盈盈的:“托您喊我一声‘姐姐’是我的福气,但父王以前就教导过我们,万不可借此失了臣子的本分,何况如今我也并非只是沈家女了,”说到这儿,似是忽然发现底下还跪着两个人,便有些为难地看向三公主: “要么,殿下,咱们去我以前那院子说点体己话吧,阿复还在里头躺着,嬷嬷,这两丫鬟可是在后头厨房负责照看给阿复的汤药的?” 一直严阵以待的沈嬷嬷早就等着自家郡主这句话呢,赶紧躬身回话:“回郡主,正是,王爷的汤药轻忽不得,奴婢让她们俩在后头不错眼地照看着。” “既如此,”沈怡脸色一端,似是有些不悦:“嬷嬷,虽说是粗使丫头,到底是在正院,该有的规矩回头你还是得再上点心。” 沈嬷嬷了然,一边告罪一边看着三公主,只等她示下。 三公主这次倒是痛快,笑着说了声:“退下吧,好好伺候!”,之后起了身,看了眼把内室隔开的那层帷幕,挽住了沈怡的胳膊:“怡姐姐,你的院子离这正院不远吧?” “当然不远,”沈怡放下了心中大石,声音也轻快起来: “我是谁呀?而且殿下放心,我那院子里,只要我来,定然是让人早早就置了冰的,凉快得很!” 听着声音渐渐远去,里头坐在床沿的沈复起身出来,在空无一人的厅堂里略微站着往外头看了看,脚步一转,径自往后头小厨房里去… /74/74711/23117494.html 第一百八十三章 突发事(下) 小厨房里静悄悄的,沈复进去时,里面坐着的两个姑娘顿时同时转头看了过来。 春桃像个受了惊吓的兔子般跳了起来,待到看到是自家王爷,又愣愣地站在那儿不知该说什么,只拿眼睛瞅着周衡等她反应。 周衡却在看到来人是沈复后依旧转回了头管自己坐着,一脸恍惚的表情,还拧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 沈复一阵心痛,想着她定是被刚才的意外之事给吓到了,一边沉声吩咐春桃到正厅门口去守着,如果三公主再过来就报个信,一边快步走过去,想要把周衡给抱在怀里。 周衡见他快步过来,倒是开了口,脸上还出现了一丝恍惚的笑容,轻声问了句: “人走了吗?” 人自然指的是陈慧珊那贱人,沈复一边快步走过去,一边轻声答了句: “跟长姐去了她的院子,等下我再过去看看,放心,不会再让她过来了!” 走到了她跟前,见周衡依旧那么坐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沈复索性在她跟前单膝跪下,一边伸手捉住她放在膝上的手,一边仰头轻声问她: “阿衡,可是还在害怕?” “刚才事出突然,没来得及跟你当面说,沈嬷嬷当时应该跟你说了吧?不过说没说也一样,你定然是害怕得紧。” “是不是想哭?想哭你就哭出来吧,这会儿整个正院都没什么人,我让春桃在外头看着。” 本想再多劝慰她几句,但沈复觉得自己如今无论说什么都是马后炮于事无补,当务之急,还是让阿衡她饱受惊吓的心早点缓过来。 周衡听了却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听着语气还挺正常地说了句: “我没事啊,干嘛要哭?我高兴还来不及呢,都想仰天大笑了!” 怎么会没事呢,连自己,刚才在那贱人让阿衡抬头时都惊得差点控制不住,何况阿衡她自己,一而再地濒临生死关头,唉,这都第三回了! 沈复越想越觉得心痛,以为周衡是在又一次的死里逃生后给彻底吓懵了,便一只手依旧盖在她交叉紧握着的双手上,另一只手则抚上了她的脸颊,柔声说道: “乖,不怕,都过去了!” 这话刚说完,沈复便见周衡的眼睛忽然眨了眨,然后那张白皙柔滑的脸猛地低头朝自己凑了过来。 还来不及反应,只觉唇上一凉,之后覆上了一样柔软的东西,待到反应过来自己被亲了,那闯了祸的人儿却已经若无其事地直起了身子。 沈复心里甜蜜得紧,很想亲回去,只是不知周衡这时候是什么个状态,只得低头亲了下被自己握住的那双手,然后仰头看着那有些发红的脸庞,轻笑着试探了句: “看来是不怕了!” “当然啦!”周衡轻快的声音听着与往日一般无二,低头看着沈复的眼睛也亮晶晶的,看得出很高兴,当然,这从她随之说出的话里也能知道: “阿复,那贱人并没有认出我诶!” 这话一说,沈复的嘴角也不禁上扬了几分: “不错,她竟然没有认出你!” 刚才在内室坐等的时候,沈复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如今周衡问起,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神情看着也不似作伪,难道是因为她自己以前并没有见过你?那她来这一趟又是为何?可真是奇了怪了!” “来探望你啊,看你病得严不严重嘛,”周衡越想越兴奋,于是以前的那股促狭语气便又回来了,还伸手摸了摸沈复的脸故意眨眨眼:“或者说,她也知道你在装病,人家只是找个由头过来见见你嘛!” “阿衡!”沈复哭笑不得,怎么又说到自己身上了,把她的手拿下来,认真地反问道: “那她干嘛特意让你抬头?不就是想要辨认你么?” “我觉得不是!”周衡刚才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这会儿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对的,翻手握住沈复的双手,也一脸认真地解释道: “她只是想要看看我的长相,你忘啦,她刚才不是还问了你么,然后你就进了内室没理她,我觉得,她其实只是想要知道,你是否已经把我这个漂亮丫鬟给—” 话还没说完,就被沈复捂住了嘴,脸色有些发红,神情却有些生气: “不许胡说!” “我不是胡说,”这会儿想起来,周衡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阿复,我不是想开你玩笑,只是你试着换一种思路看看,咱们是不是可以这般想:其实她并不知道柳风阁里的人就是我!” 见沈复有些迟疑,并没有点头,周衡又低声跟他解释: “我是觉得,那贱人其实是觉得我,嗯,周家小姐,早就死在了柳湖里!” 想着沈复以往忌讳自己说死,这次周衡还特意贴心地改成了周家小姐。 沈复依旧有些迟疑,但这次倒是跟着问了句: “所以你的意思是就算后来柳风阁里其实那贱人,也只是把你当做了府里的一个丫鬟?” “bingo!”周衡一时忘形,高兴地打了个响指,见沈复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赶紧嬉皮笑脸地解释道: “就是我以前老家的土话,表示对你的赞同。” 沈复见她如此开心,一脸俏皮样,忍不住伸出手指刮了下她的鼻子,笑着低声说了句: “淘气!” 神色一端,开始顺着她的思路往下想: “照此说来,阿衡,柳风阁那次,却是让你平白无故遭了祸事,难不成真的只是因为晚晴院那边说到了你?” “不然呢?”周衡觉得这思路错不了,都有些眉飞色舞起来: “你想啊,那贱人草菅人命惯了,我现在都怀疑,她当时主要是想放火烧晚晴院,毕竟里面的人是有名有份的,但是那边的人不是还跟厨房打听我么,觉得我很受宠,天天跟你一起吃饭,这事让那贱人给知道了,便很是嫉妒想着顺便把我也给灭了!” “要不然,今天她如果是一心奔着我来,首先,万一我没有躲在厨房内呢?难不成她还想把整个府里的丫鬟都叫到跟前一一抬头辨认?我和春桃只是凑巧也在正院罢了!当时好像是长姐不知情给提到了我们俩?” “更重要的是,如果她真的有心要辨认,又怎么会认不出我来呢?宁可错杀三千嘛!” 搞了半天,那贱人竟然并不知道自己还活着,呵呵,那就好,最起码,自己以后的人身安全还是有了保障,想到此,周衡只觉心情无比轻松,便再次一把捧住了沈复仰头看着自己的脸,高兴地说了句: “亲爱的,那贱人并没有认出我诶!” /74/74711/23117495.html 第一百八十四章 真矫情 沈复被她这新颖的称呼给叫得一时都回不过神来,直接愣愣地反问了句:“什么?” 周衡还以为沈复没听清自己刚才说的话,又觉得他这鲜有的有些傻乎乎的表情很是可爱,便耐心地俯着身子凑到他跟前想再解释一遍: “我都说了这半天了,你怎么还没想明白啊,我刚说,那贱人居然没有认出我诶,那么是不是说—” “不是,阿衡,我问的不是这个,”这事不急着讨论,沈复这会儿满脑子都是刚才周衡那三个字的称呼: “你刚才叫我什么?” “我叫你——”好吧,刚才一激动,忘了古人应该没这般亲密的称呼,虽然现代人都快把它当成口头禅了,不过,看得出沈复应该也挺喜欢自己这般称呼他,没看现在一直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 谁怕谁啊,何况这会儿心情无比愉悦,周衡咬了咬唇,索性歪着头,还挑了挑眉,然后盯着对方的眼睛再次一个字一个字慢悠悠地叫了声: “亲—爱—的!” 心悦的姑娘的声音,瞬间犹如一杯蜂蜜水,就这么汩汩地流入了自己的心田,让人感觉甜蜜极了! 沈复很想也跟着叫一声回去,可惜虽然这三个字意思很直白,可正因为太过直白,显得这称呼太过私密了,哪怕如今就他们俩,一时间,沈复张了张嘴努了努力,也还是觉得没法叫出口。 可又不想就此作罢白白浪费了这旖旎时光,抬头刚好看见周衡红润的双唇,想起她刚才那蜻蜓点水般的一吻,沈复便也盯着她的眼睛,低声下气般地说了句: “阿衡,那你,再亲我一下好不好?” 周衡一愣,没想到沈复如今竟然这般大(得)胆(寸)敢(进)说(尺),倒是有些扭捏起来,含羞带嗔地看了眼他,转过头看着门外不说话。 沈复也不着急,就那么依旧单膝跪着,仰头微笑着等她,两只手则轻轻地在她手背上抚摸着,让人心里痒痒的有些受不住。 周衡纠结了下,可惜,心中两个勉强在打架的小人早就勾肩搭背达成了一致:本就你情我愿的,这会儿又有这么个高兴的事,不就是亲一下么,嗯,就(确)当(实)庆(很)祝(想)了(亲)吧(他)! 于是在沈复期待的眼神里,周衡转头迅速地在他嘴边亲了下,又扭头看向了门外,脸红红的。 沈复有心想要亲回去,见她如此,又怕让她更为害羞,便一笑起身把她拥在了怀里,低声问道: “肚子饿不饿?那贱人还在,少不得,午饭得晚点儿吃了。” 这话说得本来确实有些害羞的周衡顿时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埋着头说了句: “阿复,没想到如今你也开口闭口‘贱人’了,哼,不学好!” 这一声笑让如今本就心情舒畅的沈复更是心情大好,不禁低头用手轻轻点了下周衡的鼻子,温声说了句: “还不是跟着你学的!” 周衡被他点得闭了下眼睛,待到睁开眼,却又高兴地吸了下鼻子,还仰着头撒娇般地纠正了一句: “是长姐先开始叫的嘛!” “好,”沈复一脸地宠溺,这会儿他的心情是好得不得了:“不管是你还是长姐,反正以后我就跟着你们这般叫:贱人!” 粗鲁些怕什么,陈慧珊真的是个贱人,两次想置阿衡于死地,又两次把她吓得不轻,真是死不足惜! 周衡听他难得地口出粗言,更是哈哈大笑起来。 沈复见她开心,便更是做出一副搵怒的样子逗她: “怎么,就许你这般叫,不许我也这般叫么?” “不是啦,”周衡抱住他的腰,头依偎在他胸前,一脸笑嘻嘻:“阿复,我只是忽然想起我们那儿的话本子上一句很经典的话,真是很应景,你猜是什么?” “是什么?”沈复摸着她乌黑柔亮的头发,从善如流。 “‘贱人就是矫情!’,”周衡深觉这话经典,抬眼问沈复:“是不是很符合刚才那场景?” “对,贱人就是矫情!”沈复一边心不在焉地附和着,一边终于败给自己的执念,低头亲了下去… 临近中午时分,小厨房里其实挺热的,因着心情舒畅,两人却没想换个地方,依旧耳鬓厮磨了会儿才携手回了凉快的上房,暮云也回来了,冰鉴里想必加了冰块,刚走进去时周衡都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沈复便赶紧一边让周衡去内室拿件衣服披上,一边让暮云把多搬来的冰块给撤了,又吩咐他:“等下你去厨房说一声,置一桌酒席,回头你跟晨风好好陪你师父吃顿饭,午后天热,他这几天想必也一直赶路,先好好歇歇,有什么事晚上再说。” 之后又打发春桃去沈怡的院子传话:“去跟沈嬷嬷说声,就说本王已经喝了药躺下了,请三公主和郡主随意。” 暮云和春桃都应了声,等周衡披着衣服从内室出来,正厅里已经只剩下了沈复一人,周衡便问他: “你肚子饿不饿?要么我去做饭吧,厨房里有现成的食材,咱们将就一下,下碗面条就行,怎么样?” 说到这儿不禁又笑起来:“而且,呵呵,就算那贱人突然又回来查人,见我这样,倒也没法再怀疑,我可是实打实的厨娘呢,看她还怎么矫情!” 做饭?看着周衡那双指如春葱的手,沈复的第一反应是不答应,不过转念又一想,左右现在无事周围无人,于是在周衡充满笑意的目光里,靖王爷施施然地站了起来,说了句: “好啊,那我跟你一起去吧,到时给你打个下手,洗洗菜应该可以。” 这话自然得到了周衡的热烈赞同,把她给兴奋地拍手叫好: “好啊好啊,大热天的,咱们也做得简单点,到时你帮我洗点青菜就可以了!” 也亏得周衡是个21世纪来的人,觉得洗菜这事应该是件人人都能做也都会做的小事,而沈复呢,虽然连厨房方圆百米内都没进去过,却也竟然在心上人的指点下挽着袖子做得挺不错,以至于眼看他从一开始的狼狈到后来的有模有样,周衡脑海里竟然涌现出了“老夫老妻”这样的字眼。 “怎么不说话了?可是哪里没洗干净?”沈复有些紧张,掰着手里的一棵青菜仔细看。 “没有,”周衡回过神来,掩饰般地转头去看锅里的水烧开了没有: “我是在惊讶呢,我说靖王爷,你真的是第一次做么?” /74/74711/23117497.html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一碗面 “靖王爷”这个有些日子没听到了的称呼,不禁让沈复愣了下,之后掰下手里洗干净了的一片青菜叶子,朝周衡轻轻甩了甩水: “怎么又这般叫我了?该罚!” 周衡手里拿着锅盖笑着躲他,心里却莫名有些酸楚,忽然很想就这么跟他一直过下去。 一个人来这世上一趟,无论身在何方,能找到这么一个伴侣,心怀喜悦两人说说笑笑地一起洗菜做饭过日子,人生不就是如此么? 就算自己回到了那个自在逍遥的地方,可还能再找到跟沈复这般让自己满心欢喜的人吗?如果没有,自己还能跟以前那般,坚持找一个差不多的人结婚吗? 虽说是为了外婆,可外婆万一已经…那自己到时又该何去何从呢?孤独终老吗? “还躲呢?”沈复活到现在,从来没有过这般的嬉戏打闹,只觉从来没有过的快活,见周衡头发上有些亮晶晶,想着反正是夏天,就当凉爽一下了,本来还想继续,见她拿了锅盖挡在面前,又有些舍不得,便停下手里甩水动作,拿着青菜叶子作势威胁她: “你这般叫我,该罚!我呢,第一次洗菜就洗得这般好,该有奖励,你说是不是!” 周衡一边抹着脸上的水珠一边看他,见沈复挽着袖子衣袍下摆掖在腰上,一手叉着腰一手拿着片青菜叶子指着自己做凶恶状,要是让别人看到他这副样子,估计得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可是自己看着,却依旧越看越可爱,越看越喜欢,唉,想到有朝一日要离开他,好像真的很舍不得啊。 怎么办? 为了掩饰心中的酸楚,周衡也不申辩,抹干净了脸,索性朝沈复凑了过去,挑眉轻柔地问道: “那——,为了赏罚公平,再亲你一下可好?” 又未等沈复反应,迅速地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沈复这会儿情绪高涨,虽觉意外,见她如此,自然不能这般轻易地放过眼前的机会,于是又是一番的温柔缠绵,到后来,周衡依稀听到他低语了声: “阿衡,咱们就一直这样…好不好?” 周衡知他何意,心中酸楚更甚,也不知该怎么回他,好在这时候身后锅里的水刚好烧得溢了出来,于是一阵手忙脚乱,之后两人便很是默契地不再提及此事。 天气本就热,又是在烧着火的厨房,周衡来不及擦汗,赶紧切菜放面条,沈复便拿了自己的帕子在旁边给她擦汗,又四处寻看,给他看到了那把沈嬷嬷特意拿来让春桃等人给表小姐做饭时扇风的扇子,便赶紧拿过来给她不停地扇着风,夏衫单薄,总算是没有让心上人落到汗流浃背的境地。 再之后听周衡说面条已经煮得差不多了,沈复又眼疾手快地帮忙拿了两个碗来,如此配合得宜,惹得周衡手里忙着,嘴里也还是不自禁地夸了两句,这次沈复便只是微笑着听了,只夸她厨艺了得,自己如今亲眼所见,很是惊叹云云。 厨房临时砌的,本就挺小,里面只有一张用来放菜的狭长小桌子,面条刚煮好的烫得慌,沈复没思想准备,只得赶紧把它们放在了桌上,好在旁边还有一条长凳,周衡便说就在厨房里将就一下吃完作数。 两人便紧挨着坐下,看着眼前一模一样的两碗面,不禁相视一笑同时拿起了上面搁着的筷子,都觉得眼前这碗简简单单的面条别有一番美味,很是让人期待。 可惜两人刚头挨着头打算开吃,厨房外头探进来了春桃和暮云两人的脑袋,春桃是一脸欣喜的表情,相比之下暮云的神色看着有点一言难尽。 沈复见此,手里的扇子不停,继续给旁边的周衡扇着风,沉声先问春桃: “郡主那边如何?” “回王爷,”春桃在门口行了个礼,口齿伶俐地回答道: “奴婢去郡主院子里跟嬷嬷传了话,嬷嬷进屋跟郡主说了,后来出来传郡主的话,说郡主要请三公主殿下在她院子里一道用了午饭再回去,让王爷放心,记得自己吃午饭,喝了药就歇息会儿。” 前半句话让沈复放下了手里的筷子,皱着眉头继续问: “这是原话么?是郡主说要留三公主用午饭?” 春桃显然是有备而来,不慌不忙地回答: “回王爷,奴婢不敢撒谎,这是嬷嬷原话,当时奴婢也确认了一遍,确实如此。” 沈复便不再多说什么,先示意旁边跟着听的周衡:“你先吃吧,面条一会儿该坨了。” 见周衡听话地低头开吃,手里的扇子便加大了些力度,又继续问春桃后面站着的暮云: “你那边呢?” 暮云便也行了个礼回答: “回王爷,没什么事,之前属下照您的吩咐把冰块送回地窖里,中途碰到了送冰去郡主院子的人,就让他们把那些冰块给顺路带过去了。” “之后属下便去了厨房,那边刚好也碰到了春雨姑娘,她是得了郡主吩咐特意去厨房的,说让厨房置一桌清淡一点的菜送到郡主院子里,属下见厨房有些忙,便问厨房要了些早上剩下的凉粥,又问他们要了些腌制的萝卜泡菜,一道给师父送去。” “也罢,”沈复听了顿了下:“午饭就先这么打发吧,晚上再让厨房好好做一顿,你先去陪你师父说说话吧,正院这边,你派两个人在门口守着就可以,有人来就说我喝了药歇着。” 见暮云应了声转身走了,沈复才又重新拿起了筷子,旁边的周衡便放下了筷子,朝依旧候在门边的春桃说了声: “你也管自己去吃吧,我们这里没什么事了。” 眼看春桃面带喜色地行了礼退下,周衡有些疑惑地转头问沈复: “你有没有觉得,这两人怪怪的?” “怎么怪了?”沈复手里扇子不停,另一只手用筷子捞了面条打算开吃。 “嗯…”周衡想了想:“春桃感觉很高兴,但暮云感觉…怎么说呢…哦我明白了!”一手搭在沈复肩膀上,挤眉弄眼地笑着说道: “肯定是从来没见过你这般平易近人的样子,把他给刺激到了!” /74/74711/23117498.html 第一百八十六章 欢喜心(二) 毕竟沈复作为一个王爷,以前肯定没有过窝在一个热气弥漫的小厨房里跟人排排坐、还毫无形象地挽着袖子打着扇子埋头吃面的时候,周衡觉得自己这个成语还是用得挺到位的。 而作为沈复贴身下属的暮云,想必便是被这样的落差给惊到了,当然,暮云不比平日里喜怒形于色的春桃小姑娘,这会儿估计也是因为忍得很辛苦而让人感觉有些奇怪。 “平易近人?”这四个字却让沈复扭头微笑着回问了句。 这一扭头,便看到了那只大喇喇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忍不住亲了下那些纤白的手指,嗯,没想到上面竟然还有一丝好闻的葱花的香味,这样的烟火气让沈复忍不住还想再亲几下,可惜那只手已经害羞地迅速缩了回去。 沈复其实知道周衡是什么意思,只是这会儿见她脸红不好意思,就想继续逗她一下,便放下筷子,微笑着凑过去问她: “难不成本王平日里还不够平易近人?刚才是谁说的,本王前些日子,竟然每天都要…嗯,跟个叫春茶的丫鬟一起用晚饭?” 这话听着没什么不对,毕竟是刚才周衡自己分析三公主行为时引出来的,但沈复说话时的语气又让人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周衡只觉如今的沈复跟自己初见他时很不一样了,当然,是自己喜欢的不一样。 但再听他说下去搞不好会更加不对劲,而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别给落入了他的什么“圈套”,周衡便红着脸支吾着强行岔开了话题: “哎呀,那什么,快吃面吧,你自己也说面都快坨了!” 一边说一边管自己拿起筷子捞起面条开始吹,可惜面条太烫,一时入不了口,不免有些狼狈。 沈复便看了她一眼,笑着说了句:“好,听你的,春—晓—姑—娘。” 最后这四个慢悠悠说出的字,让周衡手一滑,夹在筷子上的面条又掉进了汤碗里,气得扭头瞪了沈复一眼。 “好了,是我的错,我不闹你了,慢点儿吃!”沈复见此,笑着一面继续给她打扇,一边自己也开始埋首吃面。 也不知是周衡确实手艺不错,还是只因这是沈复头一遭从头到尾全程参与的做饭,又或者,仅仅因为这是自己心悦的姑娘所做的,一碗面下肚,吃得津津有味的沈复仍觉得不过瘾: “阿衡,要么晚上你再给我—” 转眼立马有些遗憾地想起:“哦不行,忘了还有贺叔,他毕竟远道而来,而且中午的事也得听听他的意思。” “没事啦,不就一碗面么,要么明儿中午我再给你做吧。”周衡见他如此捧场,心里也觉得高兴。 “还是以后再说吧,天这么热。”沈复却又改了想法,主要是,想到刚才亲吻到的那些纤白细嫩的手指,之前一直在忙着洗菜切菜,甚至之前还要靠她生火烧火,便发现自己很舍不得让她如此,葱花虽然香,但不应该经常沾染在阿衡的手上。 所以自己的口腹之欲什么的,以后还是克制一下吧,王府厨房师傅们的手艺也很好。 于是这般想着,吃完了这顿美好的午饭,之后春桃也很快就回来了,沈复便吩咐她伺候周衡沐浴更衣歇个午觉,刚才在小厨房里可是忙前忙后流了不少汗。 自己则随意换了身衣服,打算去沈怡院子里看一下: “放心,阿衡你只管安心歇着,我不会再让那…人到正院来的。只是毕竟是在王府里,总不能让长姐一直帮着招呼她,刚好,刚才你所说的事,我也想再去确认下看看。” 这一点,周衡自然认同,高兴地朝他挥挥手: “去吧,等你的好消息!” 沈复一笑抬脚走了后,本就觉得浑身汗滋滋难受得紧的周衡便赶紧跟着春桃去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等再次干干净净地躺在内室凉爽的床上,想起刚才见三公主时那一番惊魂,也是颇为感叹了一番,之后不久倦意袭来,终于沉沉睡去… 这一觉,便一直睡到了日落西山,连带着被沈复轻声叫醒时,周衡还有些发懵。 “醒醒,小懒虫。”沈复坐在床沿含笑看着,周衡仰头看,觉得他这会儿心情很好,便依旧躺在那儿慵懒地问了句: “长姐走了么?那件事可有得到确认了?” “嗯,长姐已经走了,我让她明儿索性把阿华也带过来,在府里住几天,要不然这么来回跑太累人,”沈复拉住周衡露在被子外面的手与之交握,笑着说道:“至于你说的那件事,等你起来了我再详细告诉你。” “那你先把结果告诉我嘛。”有夕阳金黄色的光从纱窗外透进来,照得屋里朦朦胧胧的,盘桓这么多日的一件心头事终于得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周衡只觉无比放松,便抓着沈复的手来回摇了摇,语气里满是娇嗔。 “结果你还看不出来么?”沈复从中午跟着她进厨房做饭开始就心情甚好,这会儿见周衡撒娇,更是笑着低头亲了下她的手,一脸宠溺地温声说道: “我们家阿衡这么聪明,不是早就应该猜到了吗?” 我们家阿衡,也就区区五个字,不知怎的,瞬间就击中了周衡心底最深处的那块地方。 于是猝不及防的,沈复发现自己突然美人在怀了,美人还紧紧地抱着自己不吭声,想是情绪颇为激动。 低头摸了摸周衡一头如今披散着的柔顺黑亮的长发,沈复也不说破,还故意取笑她:“哎哟,这是被我夸得不好意思了吗?” “才不是呢!”周衡撒娇的声音从底下模模糊糊地传上来,沈复便依旧一下一下轻轻地抚着她的秀发,等她情绪缓过来。 过了会儿,许是终于觉得这么抱人不舒服,情绪也缓过来了,周衡便干脆利落地翻了个身仰躺在了床上,头则大大方方地枕在了沈复的腿上,也是让他小小的吃了一惊。 之后便是一股大大的喜悦,喜悦之情满溢到最后,便只能是控制不住地化作实际行动— 低头去亲她。 反正两人如今这姿势很是方便嘛… 待到沈复依依不舍地重新抬头,周衡的身子稍微朝他歪了歪,眼神有些迷离地抬眼认真去看他的眼睛,一只手搂着他的腰,另一只手则往上用力拍了拍他的左胸,娇艳的红唇里吐出的声音也犹如喝醉了酒般: “亲爱的,你刚才说的话,我听着怎么就那么开心呢?” /74/74711/23117501.html 第一百八十七章 学坏了 “开心吗?”沈复捉住那只拍着自己胸膛的手按住它,故作一脸不解地问道: “我刚才说什么了?” “讨厌,”手心感受着沈复胸膛里强劲的心跳,周衡娇嗔一句:“你明知故问!” “哦,你是说…”沈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低头笑着说道:“能让我们家阿衡这么开心,那我真是荣幸之至呢!” 一副调侃自己的语气,真是明知故问,惹得周衡用那只还能自由活动的手轻轻掐了下他的腰: “阿复你学坏了!” 想起以前初见他时那副不接地气的贵气王爷样子,谁能想到,如今先是把三公主骂作“贱人”,现在则开始面不改色地对自己各种胡(甜)言(言)乱(蜜)语(语),嗯…这家伙未来可期! 沈复听了后却一脸很是受用的表情,还笑着慢慢朝她低下头追问道: “是么?那你倒是说说,我哪里坏了?又是跟谁学的?” 吓得周衡赶紧脸红红地抽了手挣扎着想要起身,嘴里则故作镇定地说了句: “哎呀,该做晚饭了吧?” “嗯,等下就吃晚饭了,”沈复倒没再为难她,一边轻推着她起身一边说道: “我已经让人吩咐厨房了,等下咱们跟贺叔一起吃。我也是今儿才知道,那厨房里太热了,这段时间你少做,还是等过了三伏天再说吧。” 行吧,竟然不知道厨房做饭会热,这倒是挺符合不接地气的贵气王爷样子,周衡应一声,掀了被子打算下地。 眼看沈复很是自然地弯腰去拿自己的鞋子,周衡不禁又红了脸,低声阻止道:“哎…我自己来吧,你先出去吧!” 语气里却满是自己所不知道的娇柔。 沈复也没坚持,看着她笑了笑,起身说了句:“那我让春雨进来伺候你。”便出去了。 之后春雨进来,两个姑娘家凑一块儿,中午又一起经了那么件吓人的意外事,少不得,周衡便跟她多说了两句,首当其冲的便是那位三公主的长相: “春雨,你别说,三公主人是长得真好看,我就没见过比她更好看的,气势也足,就那么一副很随意的样子坐在那儿,你别说,还真是让人看得眼睛都直了,我还是女的呢。” 说到这儿,又忍不住笑着低声跟春雨说起女孩子之间才有的八卦话题: “其实,要是光看长相,三公主一身红衣像朵盛开的牡丹花,你家王爷今天刚好穿了一身墨绿色的衣袍,坐在旁边不苟言笑的,现在想来,哎呀,一静一动,一红一绿,一个浓烈一个清冷,啧啧,其实真还挺般配的!” “可是表小姐你跟王爷也很配啊!”春雨有些听不下去了,怎么能把自己的心上人跟死对头凑一对呢?表小姐这是被三公主的皇家气派给弄得没有了自信么?这可不行啊,得赶紧找点三公主的问题,想了想,春雨低声在周衡耳边悄悄地说了句: “说真的,表小姐,奴婢是觉得,三公主虽然真的很美,可是她总是让人感觉高高在上,哦不,不止是那样,有个词怎么说来着?就是感觉所有的人都没有被她放在眼里,大家都应该匍匐在她脚下似的,连带她带来的那几个宫里的人,也都是昂着头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鼻孔里看人,哼!” “睥睨众生?”周衡从镜子里抬眼看着春雨,看来大家都是有自己想法的,谁也别看不起谁,而且春雨的这个看法其实自己也注意到了,见春雨听了自己的形容点点头,便笑着说她: “人家是尊贵的公主嘛,不是说她从小就备受先帝和如今的皇帝宠爱么?人家高傲一点也正常啊,没看她,连话都不用自己说,她身后那个穿一身蓝色衣裙的美女,看着一直不笑很凶的那个—” 春雨听了却忽的一声笑截住了她的话:“哎呀我的表小姐,您就别再套奴婢的话了,真的,三公主是富贵的牡丹花,难道您就是那山野里自开自败的小花朵么?要奴婢说呀,嗯…您就是那雪中盛开的腊梅花儿,管它风霜来,依旧又美又香!” “哎呀,评价这么高啊?”周衡听得也很开心:“你这么夸我,那我就欣然收下啦?又美又香呢!” “奴婢是真心这么觉得嘛!”春雨跟这位表小姐如今也相处了不少日子了,知道她性子随和,想着今儿定然是被三公主的外表和权势给刺激到了,有心想要帮她提振自信心,再说了,周家虽然没有皇家富贵,表小姐也是周家最为尊贵的唯一嫡出孙小姐呢,却能在被三公主三番两次的致命打压中成功逃出生天,光凭这,春雨就觉得,表小姐绝对配得上她家王爷。 何况表小姐也长得很好看啊,眼睛大大的,肤色白皙,笑起来明艳动人,没看王爷如今总是找借口支开她和春桃,一心想要跟表小姐在一起呢。 想到此,春雨打算顺着周衡刚才的比喻来个终极赞美,便又一边继续给周衡梳妆一边低声神秘兮兮地说道: “而且您跟王爷,表小姐,您是傲霜枝的寒梅,王爷便是高大挺拔的青松,奴婢和春桃有时候也私下议论,都说您和王爷可般配了!” 青松与寒梅?这比喻不错,周衡脑海里浮现出画面,不过嘛…眼珠子一转,来而不往非礼也,还说跟春桃两人私下议论,春桃那小丫头知道个啥?看来是这妮子自己春心动了,引导着那懵懂的小丫头议论这些事呢,得嘞,那就把话说回去! 周衡便笑着抬头指指春雨: “好啊,我知道了!” “您知道啥了?”春雨心里一惊,自己这话说得没啥问题啊,难不成…是要责怪自己和春桃私下议论?顿时急了: “哎呀,表小姐,这些话您可千万别跟王爷说啊,也别跟沈嬷嬷说,奴婢就跟您私下说说,反正奴婢有时候看着,您和王爷,嗯,确实感觉很般配呢…” “没事啦,我没怪你,放心,刚才这些话就咱俩知道,我是说…”周衡一边安慰,一边忽然出其不意地凑到她耳边说了句: “春雨啊,我觉得,你是不是想嫁人了?” “哎呀表小姐!”春雨羞得把梳子往桌上一放,脸红红地跺着脚作势要走: “您好坏!” /74/74711/23117503.html 第一百八十八章 想嫁人? 周衡有心要学沈复来一句: “是么?那你倒是说说,我哪里坏了?” 为此本来还想努力拗个浊世翩翩佳公子的造型来调戏一下佳人,可惜还没来得及做,眼看春雨真的要往外走了,赶紧转身拉住她袖子,自己的头发还没梳完呢: “哎呀好妹妹,别害羞别害羞,哦不,别生气别生气,快帮我收拾好,回头要吃晚饭了,大家都等着呢!” 谁料春雨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又或者说,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对这位表小姐的脾性也已经摸得相当熟悉了,见周衡有求于己语气轻柔,呆了一呆,及时停下了脚步不说,还竟然回过头来,红着脸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句: “其实呀,奴婢觉着,您也可以嫁人了!” 本想说“是您想嫁人了”,到底记着两人身份的差别,玩笑不宜开过火,话到嘴边给稍微改了改,自认这话说出来没问题,而刚才被开玩笑的窘迫也算是稍稍能扳回一些。 这话确实没毛病,周衡有心要反驳,但人家只说了“可以”,没说别的呀,何况,真要说自己想不想嫁人如果对方是沈复其实 周衡便也呆了呆,想得有些心虚,又有些心酸,最后只能咬着嘴唇用手指点了下春雨,做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说了句: “什么可以不可以的,我这不是情况特殊么?” 落在春雨的耳朵里,活生生一副哀怨的口气,便有些后悔,觉得自己不该提表小姐的伤心事,正想道个歉,又被对方瞪了一眼: “倒是你,都已经定了亲了,夜长梦多,还不如早点嫁!” 虽说不至于像周家小姐那般,婚事一波三折,不过春雨年纪也不小了,那位未来的夫婿又是在千里之外,周衡觉得还不如让她早点嫁过去,也好早点培养感情。 春雨也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有心想要大大方方地回一句活络下气氛: “嫁就嫁,谁怕谁啊?” 春桃却在这时候跑了进来: “表小姐,王爷让奴婢来跟您说一声,饭菜快好了!” 意思是贺叔等下就要过来了吧?屋里的两人便迅速偃旗息鼓,周衡赶紧叫春雨: “好妹妹,快帮我一下吧!” 春雨也迅速回过神来,两人便在春桃有些狐疑的神色里很有默契地相互配合着整理好了周衡的装扮,之后果然很快贺叔就跟沈复两人过来了,饭菜也迅速地上齐了,三人分座坐下。 春雨悄无痕迹地看了下,嗯,王爷这会儿换了件藏青色的衣袍,表小姐呢,这会儿的衣裙是海棠红色,一个稳重一个活泼,多般配啊。 便趁着上菜的功夫,朝周衡打了个眼色,脸上还挂着笑。 周衡见她眼波在自己和沈复之间打了个转,哪里还能不明白,便无语地白了她一眼,不料这一眼却被旁边的沈复给看在了眼里,当下也不问,只想着等晚上有空再问问她。 贺叔没注意三人的眉眼官司,只笑眯眯地坐在桌边夸周衡: “今儿中午那般惊险,周小姐如今看着却神色不改,不错不错!” “哪里啊,贺叔你过奖啦!”周衡实话实说,自己当时差点吓尿了好不好:“当时那人说让我抬头,我也是吓得不行,后来回到小厨房后过了会儿才算控制住了,要不然一开始手都在抖!” 这话自然是听得沈复心疼地在桌子底下暗自伸手过来捉住了她的手以示抚慰,周衡便也就任他握着,沈复的手温暖干燥。 贺叔假装没看见两人的小动作,依旧笑眯眯地捧周衡的场子: “那么突如其来的事情,谁都会害怕,别说你了,换做我也是如此,但是你能在事后迅速地回想起当时的情形还能进行分析,这事可不是谁都能办到的,周小姐,光凭你这份冷静与镇定,来,以茶代酒,贺叔敬你一杯!” 这话说得沈复都有些意外,周衡则赶紧拿起不知何时谁给事先倒好的一杯茶,起身认真地跟贺叔碰了一下一口喝尽: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惭愧惭愧!” 21世纪的社畜当得久了,这种毫不走心的社交用语自然张口就来。 贺叔听了却很是满意地点头坐下,顺带看了眼沈复,见他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看着旁边的姑娘,想到他在午后特意过来跟自己告知周衡所分析的可能性,再次对这位周家小姐刮目相看之余,也心知沈复已经认定了她。 倒是一件乐见其成的好事,毕竟两人本就有婚约,又有一层亲戚关系,之前还以为只是个家中受宠的任性小姐,如今亲眼见过多次,却是个能扛得住事的,加上本来不情不愿的沈复,现在也已经一副情深难抑的傻样子,而本来以为是拦路虎的三公主,照今日所见,如果所料不错,应该是并不知晓这位周家小姐竟然还在她眼皮子底下好端端地活着,那这桩婚事便又多了几分保障。 想到此,贺叔也觉得开心,王府在火灾中的损失不算大,如今只需好好揣摩三公主出此下策的用意就行了,而如果去掉为了除去周小姐这个可能,其实余下的可能性猜都不用猜— 不就是为了把沈复这位靖王爷招为驸马让他替二皇子登上大位立功出力么? 既然如此,贺叔觉得自己在京城再没什么留下来的必要,很快就可以回中南道去陪师姐了。 也正因如此,刚才敬周衡的那一杯茶,还真是挺诚心的。 沈复与他相处时间长,下午两人又谈了很久的话,知道他这会儿是什么个心情,见他又是夸人又是敬茶的,便索性笑着把他想说的话给问了出来: “那贺叔是准备明日一早就启程回中南道么?” “对对对!啊?”贺叔刚喝完茶心情愉快,随口便接了话,接完才知不对劲,倒也没怎么尴尬,反正最尴尬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好在当时这位周小姐也是真心实意地为自己和师姐以及未出世的孩儿高兴。 想到中南道的师姐和她腹中的孩儿,兴奋之余,贺叔便又放下茶杯老老实实地表示: “也不至于明日一早,京城这边的铺子里东西好,先买点东西再走也不迟。” 什么好东西?周衡脑子一转,嗯,应该是给家中妻儿准备的好东西吧? 得,既然如今三公主那贱人都不知道自己还活着,回头让春雨再替自己稍微化个妆,是不是也可以自由自在地上街逛逛了? 想到此,鉴于之前跟贺叔在汤泉镇早就有过伪装成父女的合作关系,周衡便很高兴地转头问沈复: “哎呀,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跟汤泉镇一样,跟贺叔上街逛逛?” /74/74711/23117505.html 第一百八十九章 出门去 沈复有些顾虑,不过见周衡一副高兴的期待样子,又不忍心就这么让她失望,加上旁边的贺叔也很高兴地帮了句腔: “如此甚好,少不得,有些地方还得周小姐帮着掌掌眼。” 有贺叔在,如今那贱人的威胁又大致可以确定已经消除,多派几个人暗地里护着就是了,阿衡她确实是来了后就没好好出去逛过,她毕竟是姑娘家…沈复心思电转,便笑着说了句: “也好,整日里在这正院待着也挺烦闷,跟着贺叔出去逛逛,想买什么就尽管买回来,只是如今虽然快要到末伏了,日头还是依旧晒得很,可能逛不了太久。” 日头虽晒,不是还有马车么,周衡心里实在高兴,便朝着沈复歪着头灿烂一笑: “放心,我会再带上春雨,然后我们会尽量早出晚归的!” 意思是要逛一天?沈复心中有数,两个姑娘就算可以,贺叔也应该撑不了那么久,阿衡她不是个任性的人,到时定然会遵从贺叔的意思早点回来的。 便也一笑置之不再多说什么,等到一顿晚饭吃完,又跟贺叔一道回了外书房,让周衡早点睡。 周衡白天睡得挺多,本有心想要等到沈复回来再跟他说说话,便一直坚持着跟春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可惜等她俩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沈复也还没回来。 等她再次睁开眼,却已是第二天天亮了,想着昨晚跟贺叔约好的出门逛街时间,赶紧起床梳洗完毕,又到沈复那边一看,被褥整齐,应该也早就起来了,便又赶紧一边喝粥吃早点一边吩咐春雨: “等下你再帮我画个妆,就是汤泉镇时那样的。” 旁边送早饭来的春桃听得眼热,一副很想跟着去又不敢说的样子,周衡只得跟上次出门时那般笑着安慰她: “贺叔一个人,带着咱们三个丫鬟太招摇了,没事,回头我们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又有些诧异沈复竟然没出现,按说这阵子沈复都是尽量过来跟自己一起吃的,这么想着便草草吃完了早饭,等到春雨给画好了妆,便有些心急地跟在她后面往外院去。 出正院时碰到了沈嬷嬷,迅速上下看了眼周衡,见她穿着打扮都没什么问题,便对着春雨说让她早点回来,已经是定了亲的人,得好好注意,别让大太阳把肌肤给晒黑了,又说今儿郡主要带着小公子回来住几天,她也希望春雨早点回来伺候。 周衡知道她是借此跟自己说话,便也笑着在旁边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可惜到了外院,贺叔倒是按时在等着了,却依旧没见到沈复。 周衡有些失望,虽然昨晚还一起吃的饭,但后来自己睡着了,今早又没见到,感觉还是…有点想他。 又有些好奇沈复一大早的在忙啥,便笑着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贺叔: “咦?王爷在忙吗?” 贺叔如今也算是过来人了,这点小心思还是能体会的,只是这会儿旁边也有人,便也没多做解释,只笑着说了句: “刚见他走开了,想是有事情。” 周衡工作了多年,这种类似职场客套话哪里还有听不明白的,便也笑着不再多问: “这会儿日头还不算晒,咱们赶紧出发吧,贺叔想去什么地方?” 作为一个四十多岁才成了亲但又迅速有了孩子的中年男人,说实话,你让他一下说出具体去什么地方给即将出生的孩子买必需用品,其实他是答不上来的。 所以周衡刚问完,眼见和蔼可亲的贺叔这会儿脸上的笑容开始变得尴尬,便知其实他并不知道要去哪里,行吧,周衡便站在那儿认真地想了想,结合自己这一阵子的生活体验,给贺叔细细分析: “我觉得,中南道那边也是大地方,其实都能买得到,当然,你这边买过去意义不一样,不过你还要赶路,也带不了很多东西,所以我觉着,其实还是买点柔软耐用的衣料比较好,再稍微买个一两件别的东西,大人用的养生药材啦,嗯,不过可能得问大夫,然后是小孩子的玩具,如此也就差不多了,贺叔你觉得呢?” 中南道的主城自己是去过的,不输京城的繁华,要什么有什么,孕妇和孩子用品应该都能买到,而彭大娘毕竟是高龄产妇了,生孩子的时候辛苦,生完孩子了养孩子也辛苦,都需要一副好身体,那就最好备点好的养生药材,至于小孩子么,没有什么是一个玩具不能打发的,周衡觉得自己的思路应该不会错。 果然,贺叔在听到这些话后高兴得直搓手,他正苦于毫无头绪呢: “不错不错,你说得太对了,咱们就这么办!” 如此,三人便说说笑笑地上了车,路上周衡才得知,昨晚本来是沈复想跟贺叔聊一聊中南道那边的一些具体事宜,谁知两人到了外院便得到暮云的禀报,说西北道那边终于来了人。 西北道?就是靖国军所在的地方?那边来人干什么?是出了什么事么?看贺叔样子神色轻松应该不是。但是为何贺叔又说是“终于”来了人?周衡心里好奇,脸上倒是克制着没显出什么,只抿着嘴微笑着等他答疑解惑。 贺叔见她双手交握一副等待继续倾听的沉稳样子,满意地笑笑,然后说了句让周衡颇有些惊讶的话: “其实我也是昨日才知道,阿复早就让人去西北联络那边的吴副将了,至于为何到现在那边才派人回来,这当中又来回传递了些什么消息,三言两语也说不清,还是回头让阿复自己跟你说吧。” 还有这事啊,周衡心知现在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便笑着点点头暗自记下,决定等回去后就找沈复问问,这会儿还是好好逛街吧。 之后马蹄踏踏,三人到了京城一家据说还挺有名的衣料铺子。 这也是周衡想出来的办法,毕竟这样的衣料铺子很容易打听得到,都不用问别人,问下身边的春雨就知道了,道理就跟21世纪的美眉们肯定都知道最时尚的百货公司一样,虽然她们自己不一定去过。 但买药材和玩具,那就得好好问问那些生过孩子的人了,这一点,周衡觉得,慎重起见,还是回头问下今儿要带着孩子来府里住的沈怡比较好。 贺叔听了也觉得赞同,药材是吃到肚子里的,得慎重,至于玩具,他也没有那么在意,离孩子出世还早着呢,那就还是逛下衣料铺子就好了,而且这么一来,今儿也能早点回去,昨晚听得出,沈复还是不想周小姐在外头跟自己逛太久的… /74/74711/23117506.html 第一百九十章 有收获 春雨推荐的这家衣料铺子确实不错,光从外头看就知道,哪怕如今天气炎热,加上京城多数勋贵人家的女眷都外出避暑,可这家铺子周围依旧停了不少马车,还都很精致,马儿们油光水滑不说,马车夫们的穿着也是干净利落,一看就知不是临时在街上雇来的那种,可以想象主人家的身份。 贺叔之前就在两个小姑娘面前发话了,让她们俩不要被价钱给拘着,尽管帮他挑好料子,为此,还表示要友情赠送两人各一匹布料以表谢意。 周衡没想买,觉得自己暂时用不着,不过春雨毕竟已经定了亲,还是挺有必要的,便也笑着应了,反正贺叔打了这么多年光棍,之前又在宫里当过不知什么重要的差使,在王府吃住也不要钱,应该还是挺有些积蓄的,再说了,按照三人现在的身份和境况,其实也用不着买很贵的衣料,想来也花不了他多少钱。 但三人下了马车后便被热情的店铺伙计给直接迎到了楼上一处单独的房间,说那里凉快,还不由分说就上来了茶水,之后又进来了一个笑起来很是和蔼可亲的胖阿姨,开始乐呵呵地问他们要买什么。 贺叔和春雨都一副受宠若惊的新奇样子,周衡却在心里暗笑,有这么个专业导购,屋里置有冰鉴,凉意袭人,又燃了好闻的香,外头还有不知何处若有若无的琴声传进来,春雨推荐的这地方看来是个挺高级的铺子,想必平常来这里的顾客都不差钱,虽然这些费用最后还是要转嫁到他们自己头上。 果然,贺叔和春雨也从一开始的新鲜劲儿后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贺叔还有点抹不开面子不知该怎么办,春雨却硬着头皮打算起身了,毕竟这地方是她推荐的,为此还使劲朝周衡使眼色,表示这样的地方可消受不起。 那位专业导购却似是早就知道她们的心思,一边指挥着刚进屋的伙计在当中一张宽大的桌子上放下几匹布料,一边笑呵呵地表示: “放心,几位客官,如今天气炎热还未出伏,虽然本店也是百年老字号了,但很多老主顾还在外头避暑没回来呢,是以这几日啊,很多料子都有适当让利呢。” 行吧,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贺叔毕竟是男的,便也笑着说让她只管上货,当然,怎么个上货法,贺叔装模作样地手一指,示意旁边的丫鬟代为说明。 于是旁边那位看着样子不太出众肤色略黄却生了一对好看明眸的丫鬟便笑着把主子的要求给说了: “要一匹细软的白布料子,给小孩子贴身用的,所以只管上最好的,哦不,多上几匹,看着好就多买点;另外一匹颜色要稳重素淡的,是给一位跟你年纪差不多的夫人用的,寻常衣料即可;再要两匹给年轻姑娘的,也不用太好,花色多一点,我们好挑。” 毕竟是做惯了生意的,胖夫人脸上丝毫不显,只笑容可掬地说让他们稍等,随后就带着伙计下楼挑布料去了,之后效率也很高,在春雨刚来得及表达完对周衡能在如此环境下还能清晰准确地说出自身要求的敬佩之情不久,就又带着抱着一大摞布匹的两位伙计重新进来了。 导购确实很专业,三人也很痛快,于是符合要求的布料便很快就挑选好了,贺叔很满意,老婆孩子的衣料都符合自己的要求,春雨也很满意,挑了一匹自己很喜欢的,为此在郑重谢过贺叔后又无比开心地悄悄跟周衡表示: “哎呀,您选的那匹奴婢也很喜欢!” 春雨很识趣,给自己挑的那匹其实质地一般,价格也便宜,而周衡挑的那匹,其实是自己最喜欢的,但价格有些贵,她不好意思让贺叔破费。 喜欢就好,周衡神色不动,只等着回去给这待嫁的姑娘一个惊喜,反正那胖阿姨说了,因着如今淡季,最迟到明日傍晚,铺子里都会把这些布匹给送货上门,而在得知顾客地址竟然是靖王府后,胖阿姨更是当机立断,说午后就会让人送上门。 如此,了了一件心头事的贺叔,心情愉快地在回去的路上又请了两位姑娘一顿点心,而在吃点心的时候,不经意间,周衡抬头发现,街对面有一家似乎是卖文房四宝的铺子,犹豫了下,决定过去看看: “贺叔,对面那样的店铺里有卖印石的么?” “印石?”这话题才是男人的知识范围啊,贺叔立马来了精神: “怎么,你想要刻个印章?” 当然不是,周衡只是想起了以前因为寻找马首玉雕而泛起的那个念头,便笑着含糊了句: “差不多吧。” 差不多?印石除了刻章还能有什么别的用途么?哦对了,印石一般是给男人用的,这周家小姐估计是想要送给阿复吧?以为知晓了周衡心中打算的贺叔便笑了: “行啊,吃完点心咱们就一起过去看看。” 春雨的想法跟贺叔一样,是以在后来看到周衡眼睛一亮拿起铺子里一块黑色的印石时还自认很是了然地跟贺叔相视一笑,明摆着的,表小姐就是想送给王爷嘛。 待到后来,见周衡比对着铺子里几方黑色的印石,跟铺子里的伙计详细地打听它们的质地用途乃至不同产地时,更是点了点头觉得很是认同,王爷所用的印章,怎么着都得是上品。 贺叔自然也是做如此想,甚至在周衡拿起一方据说质地上乘的黑色印石仔细端详后还忍不住笑着打趣了句: “不错不错,此玉石的颜色,倒是让我想起阿复那匹‘暗影’来,马也好,印石也好,要论黑色,就得要颜色纯正无一丝杂色的。” 周衡却在听了他这话后又仔细看了下那印石,见有一处似裂缝般的白色,便犹豫了下,之后又问那伙计: “还有没有更好的黑色印石?” 这话听得春雨再次和贺叔两人会心地相视一笑,果然是要给王爷的,周小姐自己就是用惯了好的,加上要送给心上人,可不得要最好的嘛。 那铺子里的伙计则说要问下掌柜的,过了会儿那掌柜的便亲自出来了,一脸诚恳地表示,他可以帮着留意看看,但价格肯定会比较贵: “客官想必也知道,此玉产自戈壁,本就极为难得,玉质细腻颜色纯正的墨玉更是难找,经过多少年的风霜雪雨才磨练而成,色如纯漆,细如羊脂,可说是玉中极品,是以往往价值不菲,这一点—” “没关系,价钱不是问题,”周衡这会儿脑子里有些乱,有点想不清自己为何要花大钱买这么一枚小印石,按说如今已经打听到了几处产黑色玉石的产地,那就足够了,后面再设法打听马首玉雕的行踪便是,那反正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到的。 但不知怎的,这会儿心头烦乱,又觉得似乎很想买一枚所谓的极品墨玉印石,至于那印石到时用来作何用,周衡决定先不去想... /74/74711/23117508.html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一朵花(上) 在后来回王府的车上,周衡更是莫名觉得胸口有些发闷,为此脸色也有些不好,春雨见状以为她又中暑了,担心是因为车里太热,一度打算就近找个医馆。 周衡不想说什么,摆摆手表示不用找医馆,又含糊了句: “没事,可能是刚才点心吃得有点急了,很快就到家了,不要紧的。” 又想着刚才铺子里的事情,抚着胸口跟两人再次交代了下: “等下回去躺一躺就好了,不用跟王爷特意说,还有,今儿我去看黑色印石的事,也麻烦先替我保密,反正那掌柜的一时也找不到好的,等找到了再说也不迟。” 跟谁保密,贺叔和春雨对看一眼心知肚明,要不然当那掌柜的问起回头真找到好货如何联系时,也不至于被她特意留了春雨的名字,不就是想要到时给王爷一个惊喜嘛,不过神色看着怎么有些…不太高兴? 难不成是觉得有些遗憾?还是觉得那小店掌柜找不到好的?那可不一定呢,贺叔笑一笑安慰道: “咱们都跟他们说了,不用考虑价钱的事,既如此,那掌柜的毕竟懂行,只要他想赚钱,偌大个京城,何愁找不到好货。等我回了中南道,也帮你找找看。” “不用不用,”一时间又觉得有些复杂的情绪很是奇怪地从心底涌上来,周衡抚一抚胸口:“那太麻烦你了,还是我自己先找找看吧!” 也行,贺叔想了下,阿复的生辰好像快要到了,记得是八月初,那自己可不能空头许诺,那会儿自己应该刚回中南道呢。 想来周小姐也是为此着急时间呢,她倒是对阿复一直这么上心,好在当初那会儿是热脸贴冷屁股,如今却是郎情妾意好不欢喜,哎呀,真是谁能想到呢,看来缘分这事,可真是玄妙,就凭一个三公主,那可死活拆不散哪! 这么想着,想到师姐跟自己也是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才在一起,还真是千里姻缘一线牵,贺叔顿时越发觉得归心似箭了。 等三人回到府里下了马车,中间春雨又一直帮她轻抚着背,周衡已经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了,看着脸色和缓了不说,也不再觉得很是胸闷,春雨便又如释重负地高兴了起来,毕竟自己今早还赚了一匹好看的布料呢。 周衡的脑海里其实依旧如浆糊般,只是如今回到了王府,生怕等下被沈复看出什么来,便也赶紧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刚好,那衣料铺子很是给力,许是因为最近确实是淡季人手足,又或者,也因为看到给的是靖王府的地址,在他们三人进府时,门房老李头便过来说对方已经送货上门了,而且这会儿已经让人送到内院去了,周衡便努力笑着问春雨: “你是不是很喜欢我挑的那匹布?” 见春雨脸上掠过一丝遗憾,羡慕地点点头,心知那定然是她极为喜欢的料子,便拉住她的手笑眯眯地给了个惊喜: “既然春雨姑娘很喜欢,那就赏个脸收下它吧,算是我送给你的一份礼物。” “什么?表小姐,您、您是说,您要把那匹布送给、送给奴婢?”春雨顿时被这个意外的礼物给惊呆了,反应过来后又赶紧慌乱摇手表示不能收:“不不不,那怎么可以,那您自己就没有了!” “哎呀,这有什么,我穿的有的是!”周衡往日里也不是对穿着打扮很上心的人,在机关单位上班时,周围的同事也多是花个淡妆穿身职业装,没太多讲究,是以对这方面也没太多需求,这些日子在王府,也多是素面朝天不带什么首饰,甚至大多时候都是自己随意扎了个丸子头。 不过么,毕竟是贺叔掏钱的,为了避免让他觉得自己是嫌弃那匹布料,周衡也还是回头跟贺叔眨眨眼说了句: “你也不用谢我,其实我也只是借花献佛罢了,说到底,掏钱的可是贺叔呢,要谢你也谢贺叔吧!” 又心想着回头得给贺叔送份大礼,反正人家如今是双喜临门。 贺叔见她眨眼,哪里有不明白的,朗声一笑:“不用谢我,春雨啊,这些年,你爹那儿的酒我可没少喝,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不用客气!” 春雨一听便也不再推辞,朝周衡郑重道了谢,又朝贺叔抿嘴笑着道了谢,暗想着回头找自家老爹要两瓶他珍藏的自酿酒到时送给贺叔。 如此,气氛融洽,周衡情绪好转,身上的不适感也消失了,等回到内院见到沈复和沈怡母子俩时,俨然已经是说说笑笑快乐逛街归来的三人组了。 眼看快要午时了,春雨行了礼便带着买来的点心打算去找春桃,正厅内正坐着跟沈怡儿子玩乐的沈复却抬头看了下周衡的脸,吩咐春雨先伺候表小姐梳洗,又认真问周衡: “外头那么热,可有觉得不适?” 这话让春雨听得有些心虚,不禁看了周衡一眼,好在周衡自己已经笑着回答了: “是有些晒,不过还好。” 又看了眼桌上放着的几匹布料,笑着跟沈怡打了声招呼: “那我先去洗把脸。” 说话间,见站在沈复腿边的小朋友呆呆地仰头看着自己,玩心大起,不禁走到跟前蹲下逗他: “你是不是叫阿华呀?你看好了哦,我会变身哦,等下回来,我就变成一个不一样的人了哦!” 这话说得屋里的人都笑了,那看着才三四岁的小朋友倒也不害怕,靠在沈复双腿间,奶声奶气地问道: “变成什么呀?” “先不告诉你,这是秘密!”周衡做出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起身,带笑的眼睛看一眼跟前的沈复,转身跟着春雨走了。 这边厢,贺叔则是一屁股坐下,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那匹价格最贵的白色料子查看,这一查看,却不禁咦了一声。 “怎么了贺叔?”同样坐在桌边的沈怡本来在含笑低头看着儿子跟周衡互动,这会儿听到声音不以为意地回头: “可是送错了?” 却见贺叔皱着眉头,手里举着一朵很漂亮的花,花瓣犹如蝴蝶翩翩欲飞。 /74/74711/23117510.html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一朵花(中) 花瓣看着有三片,浅黄色,越到花心颜色越深,当中一支长长的橙黄色的花蕊,姿态高雅,还伴着一阵沁人心脾的芬芳,看得沈怡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说了句: “哟,这是铺子里给送的吧?这黄颜色的花儿…倒挺香的。” 之前在见到衣料铺子送来的布匹时,沈怡也曾好奇地大致看了下,毕竟是生养了两个孩子的人,另外几匹看着成色一般的布料也就罢了,见到那匹通常用作孩童贴身衣物的白色精致料子时,沈怡还差点想歪掉。 结果从差点恼羞成怒的自家弟弟嘴里得知,这位本以为会在靖王府终老的贺叔竟然成亲了,不仅成亲了,新婚的师姐夫人还已经火速有了身孕,也是差点惊掉沈怡的下巴,是以刚才在看到贺叔从外头进来时,见他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沈怡还差点控制不住要笑出声来。 现在看到这朵黄色的香花,沈怡的第一个反应便是这是那家铺子的人会来事,特意给这位刚有了老来子的贺叔随布赠送的花儿,待到看到那花的颜色,又觉得不太好,毕竟这是件喜事,又跟孩童有关系,怎么能“黄”了呢?送枝夏日里独有的粉粉的荷花,再配上一支寓意极佳的莲蓬该多好! 是以脱口而出后便硬生生地拐了个弯,改为夸起了它的香气。 同时也恍然大悟,怪不得刚才坐在这桌边,一直闻到一阵若有若无的香气,本来还以为是阿衡她住在正院的缘故,姑娘家嘛,没想到竟然是因为一朵放在布匹里的花。 沈怡说完这话,其实有心想要借此机会接着给贺叔当面道一声喜,却见贺叔一手拿着花儿,另一只手又从那底下的白色布匹上拿起了一片小小的白色布条凝神细看,想是刚才用来包覆那朵黄花的,上面看着依稀还写了些字。 虽然不知那布条上写了什么,但看贺叔脸上的笑容已经不见了,看着手里的那朵黄花,眉头紧锁似在想着什么,同时又见坐得远一些的沈复也站了起来,沈怡心知有异,便赶紧招手叫站在弟弟腿边的儿子先过来: “阿华,到娘这里来!” 那小家伙却挺喜欢沈复的,听到母亲叫他,先是一下抱住沈复小腿摇头坚决地说了句:“不要!”之后更是踮着脚仰头示意已经起身的沈复抱他: “舅舅抱!” 而沈复一听也很是自然地随之弯腰抱起了他才往桌边走。 “你这孩子!”沈怡嗔了句便也随他们甥舅去了,反正她这两个儿子向来跟沈复很亲。 于是等到梳洗完毕恢复本来面目的周衡回到正厅,便一眼看到沈复怀里抱着个穿了一身乳白色小衫小短裤的三岁小儿坐在桌边,手里拿着一片布条在认真看着,小儿手里则拿了朵黄色的花。 此情此景,周衡忽然又觉得胸口有些发闷,而这时候听到声响的几人都已经回过头来看她了,便努力压下心中的不知名情绪,强笑着凑到那对甥舅跟前逗小朋友: “怎么样,阿华小宝贝,有没有认出我来?是不是觉得我现在长得不一样了呀?” 那小朋友先是睁着双清澈的眼睛认真看了看周衡,之后又大胆地伸出手来摸了摸周衡的脸,周衡便干脆再凑近了些,闭上眼睛任他摸着,小朋友的动作很轻柔,小手指摸得人脸上有些发痒,好在很快就被抱着他的沈复给低声劝阻了。 周衡便睁开了眼睛,先是忍不住抬头看了下近在咫尺的沈复,见他正笑着看着自己,眼里的温柔意流露无遗,心里不知怎的一酸。 赶紧掩饰地低头看向他怀里的小朋友,做出一脸期待的样子,看他在如此短时间内见到两张不同的脸先后出现会是什么反应。 沈复以为她在贺叔等人面前害羞,便也很是配合地同样低头柔声问怀里的小家伙: “怎么样,阿华,想明白了吗?” 后面的沈怡也在嘻嘻笑着帮腔: “乖儿子,好好想想哦,为什么洗了脸就变得认不出来了呢?” 小家伙先是不为所动地继续盯着周衡看,之后在几个大人的期待中,忽然一脸认真地大声说了一句很是出人意料的话: “是仙女姐姐!” 口齿很是清晰,口气也很坚定,说完后还又伸出了手想要摸周衡的脸,被沈复给按住了。 “哎哟喂,”最先喊出声来的是沈怡,还双手鼓了几下掌,语气里满是宠溺和骄傲: “我们家阿华可真聪明!没错,是天上来的仙女姐姐!” 说完后管自己哈哈大笑起来,又跟对面的贺叔解释: “是他那祖母,平日里不是老去寺庙里求神拜佛么,回来后就给她孙子讲神仙故事,阿荣大了不想听,每次都找个由头溜了,便让她给逮着这小的,我还以为他记不住呢。” “啥,仙女姐姐?”周衡虽然听到了沈怡的解释,却还是被这童稚之言给惊呆了: “天呐,我有这么好看吗?” 再怎么说,被别人夸长得跟仙女似的,仙女可没有丑的啊,要不然夸人怎么都说长得跟天仙似的呢?所以就算对方只是个三岁小儿,说的话其实不足为信,作为当事人也是挺开心的,而且小朋友的话总是最真诚的吧? 周衡便双手捧住了自己的脸做出一副花痴状,眼睛对着小家伙眨呀眨地放电: “谢谢你,阿华小宝贝,你太可爱了,你也长得好帅!” 这话一说,本来微笑着旁观的沈复便觉得怀里的小家伙动了动,然后见他手一伸,竟然把那朵黄色的花儿递给了周衡: “给你!” “啊,这是要送给我吗?”周衡顿觉受宠若惊,夸张地双手接过,见小朋友还呆呆地看着自己,便索性把那花儿给簪在了自己的发髻上,又眨眨眼睛歪着头笑眯眯地问他: “怎么样,仙女姐姐是不是更好看了?” 见小朋友点了点头,然后很是害羞地把脸躲进了沈复的怀里,可爱极了,周衡便更想逗他: “哎呀,怎么不理我了呀,你看你,你是白马小王子诶!来,让我亲一下!” 本想亲一下小朋友那肥嘟嘟的小脸蛋,到底顾及到在座还有其他人,生怕他们接受不了,最后便只是拉住那只献花给她的肥胖小手亲了下,小朋友似乎从未受到过这样的待遇,先是有些害羞地转头看了看周衡,之后便整个身子都埋进了沈复的怀里,两只小手更是放在自己胸前藏得紧紧的,一副生怕再被亲的样子。 “你先坐下吧,别管他。”沈复笑着说了句,语气之温柔,让后面看不清他神情的沈怡抖了一下,又跟对面的贺叔对了个惊叹的眼神。 贺叔回之一笑,低头抚摸那匹白色的布料,这个动作又让沈怡抖了一下。 周衡没注意两人的小动作,这会儿半蹲着有些腿酸,便在沈复旁边的位置上顺势坐下,一边摸了下小家伙的背,一边不经意地说了句: “这花好香啊,长姐,是你带来的吗?叫什么花?” “此花名叫姜花,”旁边本来在低头摸布料的贺叔笑眯眯地抬头接了话: “这花是刚才我从这匹白色料子里找到的。” 一边说一边示意沈复: “阿复,你把那布条给周小姐看看。” /74/74711/23117514.html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一朵花(下) 周衡还没来得及问是什么布条,沈复已经递了过来,原来就是自己刚进来时看到他手里拿着的那样东西,接过来一看,上面还写着一列小字: 明日酉时,荷塘小筑。 前面四个字不难理解,但是后面四个字就有点让人困惑了,尤其是对周衡这么个非土著人士。 “荷塘小筑…”周衡觉得应该是个地方,至于是什么地方,她可没把握,自然也不敢轻易开口,便赶紧抬头看向沈复求助。 “等下再让人去查,”沈复看了她一眼,沉声回答:“酒楼茶肆,总归是这类消遣的地方。” 看来大家也都不知道,周衡便放心地点点头,转而问起另外一个关键问题: “那这布条,也还不知道是谁送来的吧?” 说完这话,见沈复并没有回答,却抬头看向了自己头上。 应该是看自己刚才簪的那朵花吧,周衡有些不好意思,便手往头上一伸,把那花又给拿了下来。 “拿下来干嘛,”沈复倒是又说话了,指了指怀里悄悄转过身来看她的小家伙,微微一笑:“阿华想要你戴着呢。” 分明是你自己想要阿衡戴着,还拿阿华做借口!后头的沈怡暗自在心里翻一个白眼,脸上倒是依旧笑嘻嘻的帮了弟弟一句: “这花挺香的,而且现在也没啥用了,对吧贺叔?阿衡你就戴着吧!” 这话一说,周衡更不好意思再重新戴上去了,只顺着沈怡的话拿着那花问贺叔: “这到底是什么花?确实挺香的,是跟那布条一起找到的么?” “此花名叫姜花,”没想到贺叔确实也知道,而且知道的还不少:“花跟布条是放在一起的,阿怡,你刚才说此花有些眼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其实,周小姐也定然见过,你们仔细想想,是不是在大相国寺或者别的寺庙里见过?” 眼看沈怡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周衡有些无奈地看了眼沈复,硬着头皮说了句: “今年没怎么去过,而且去的时候可能还不是花期。前几年也许见到过,只是毕竟时间有些久,一时没想起来。” 也是,今年这姑娘可没有机会再悠哉悠哉地去庙里上香赏花,沈怡和贺叔便同时沉默了下,然后贺叔便轻咳了下赶紧继续说这姜花的事情: “不错,说到花期,姜花在夏日开放,且多以白色居多,但刚才所说的寺庙内种的却都是黄色的姜花,说来这黄姜花可是佛教寺院中“五树六花”的“六花”之一,是以很多寺庙里都种了它,每到夏日,佛前也多供奉着它。” 见两个姑娘听得入神,不禁心中暗笑,心知像她们这样的千金小姐,就算去寺庙也不会太随意走动,多是例行的进大殿烧香拜佛、出来再吃顿素斋,要是还有闲暇赏花,以大相国寺为例,也多是趁着春日去看那几株相传是净空大师亲手所植的金茶花,哪里会注意到这些长于林中的佛花,就算在佛前看到,大殿内通常都香火气息浓郁,也多半不会太过注意到这些芳香沁人的黄姜花。 不过呢,兴许正因为如此,宫里的那位,还是真有些过人之处的吧?贺叔在心里无声叹一口气,肃容跟面前三人继续说道: “除了寺庙,有些人家中也会种几株,毕竟这黄姜花长得好看,香气袭人,还能入药,不过搁二三十年前,要论京城哪户人家最爱种这黄姜花,姜太傅家可是当仁不让。” 姜太傅?还是二三十年前的?周衡面上不显,心里却在苦笑,她连现在的太傅是谁都还不知道呢。 沈怡和沈复两人听了却是对看一眼、颇有些动容的样子,想来王府出身的姐弟俩,对这些朝中人事还是挺了解的。 沈复也看了眼周衡,倒是有心想要跟她多说两句,但这种事,三言两语也说不清,又见怀里稚儿,如今不声不响趴在自己身上听得很是认真,便转念想着,就让阿衡当作听个故事好了,反正这事跟她又没什么关联。 而听故事么,如果提前把结局给告知了,那就不好玩了。 是以看了眼周衡后,沈复也没多说什么,只微微一笑,拍了拍怀里很是安静的小家伙,柔声夸他:“阿华真乖,这故事好听吧?” 这话提醒了贺叔,如今他也是快要做父亲的人了,眼看那三岁小儿乖巧地靠在大人怀里眨着眼睛听得很是认真的样子,简直心都要化了,阿复这话提醒得对,这故事可得好好讲。 便轻咳了声,装模作样地特意卖了个有些生硬的关子: “为何姜太傅家会喜欢种这黄姜花呢,说来这里面还真是有个挺有意思的故事。” “说这个故事之前,时间得再说回更早的时候,那时候,你们父王还在西北守着边疆,给我来信抱怨说自己被那边的风沙磋磨,怕是娶不上妻了,呵呵,这姜太傅呢,彼时也还只是个翰林院的学士,待在先帝身边跟人一起做些诰敕起草之事,膝下倒是已经有了一儿一女,且都是嫡出。” “据说这姜学士为人极为板正,对待一双儿女也挺严格,只是他大女儿也才五岁,性子活泼不说,胆子还大得很,趁着家中人不注意,居然偷偷带了个七八岁的小丫鬟溜出去游玩,玩着玩着途中还迷了路,结果你们猜她怎么着?” 找警察叔叔啊,然后报爹娘手机号啊,周衡在心里暗自自娱自乐一番,当然,这里可不是21世纪,贺叔的答案肯定不是这个: “当时据说旁边的丫鬟已经吓得快要哭了,可这姜家小姐却不急不躁,站在街头想了想,便跑去找了家路边店铺的伙计,问他最近的寺庙怎么走,说自己爹娘在那里上香。” “运气还挺好,附近居然便是大相国寺,毕竟是天子脚下,那伙计还耐心地给两个小姑娘指了路,之后两人便找到了那里。” 行啊,这倒是个好办法,周衡看了下眼睛盯着自己耳朵却在竖着认真听故事的小朋友,不禁又笑着摸了下他的胖胳膊,这次小朋友倒没有再躲避,还把手伸了出来拍了她一下,周衡便摊着手跟他一抓一松地玩着,一边继续听贺叔往下讲: “小姑娘进去后依旧不急不躁,先是去了大雄宝殿拜了拜,刚好那边有人做法事,给她瞅准了机会,揪住了方丈的袈裟,自报家门请他帮忙送回家,说这会儿家里找不到她该着急了。” “当时殿内人很多,大家都被这口齿清晰的小姑娘给惊到了,偏偏这小姑娘被众人团团围着也丝毫不怯场,说自己以前跟着母亲来过寺庙,知道这里是菩萨的地方,坏人进不来,说完了,还依旧镇定地吸了吸鼻子问方丈:‘好香啊,是佛祖金身上的香气吗?’” “那香气,你们想必也猜到了,是当时做法事的人供奉的黄姜花散发出来的,只是没想到这小姑娘鼻子这么灵,说的话还这么讨巧。黄姜花寺里自然也有种,方丈听了,便笑眯眯地让人去摘了几支来,让她一边在殿内玩一边等着家人来接。” “而等姜家人赶到后,那五岁的小姑娘,先是跟方丈有模有样地道了谢,之后又对着佛祖认真磕了头,等她走了之后才有人发现,刚才方丈给她的那几支姜花,竟然好端端地被她又供在了佛前,也是感叹了好一番,当中也不知谁还说了句:‘这孩子,看来是个有慧根的,与佛有缘哪!” “与佛有没有缘,不是咱们能说的,倒是后来,你们想必也都猜到了,这姜家的小姑娘啊,跟咱们的皇帝算是有缘哪,而且说起来,也算是因为这黄姜花……” /74/74711/23117520.html 第一百九十四章 缘分乎(上) 跟皇帝有缘?难不成后来嫁给了皇帝?要是没嫁成的话应该叫有缘无分吧? 周衡依稀记得沈复曾经跟自己科普过一些皇帝后宫的情况,可惜当时也是听过就算,觉得跟自己没有太多关系,何况又是皇后又是贵妃的,哪里记得了那么多。 现在听到这跟皇帝有缘的姜家小姑娘,周衡只得又努力回想了下,只记得皇后似乎是个药罐子,而贵妃生了大皇子,春风得意的,靖王府后面住着的那位二皇子则是另外一个妃子生的,想跟大皇子别苗头,结果靖王府隔壁的那座府邸,皇帝还不肯给他,最后只得置换了康王府。 也不知是其中哪个人姓姜,该不会是二皇子的娘吧?!这是要亲自出马来给沈复和三公主拉郎配? 想到此,周衡顿觉悚然心惊,人都差点站了起来,好在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毕竟贺叔说话时语气和缓轻松,而且三公主昨儿刚来过,二皇子那边要想再来找沈复,也太猴急了点儿。 不过,刚才贺叔也说,这姜花之事都是二三十年前的事了,沈怡沈复其实都不知情,所以明面上来看,对方应该是来找他的,那么,会不会是那二皇子的娘以前认识他,毕竟贺叔在宫里干过差使,先来打张旧情牌让贺叔当说客? 想到这儿,周衡不禁神色有些复杂地抬头看了眼沈复,见他倒是神色轻松地回看了自己一眼,说了句: “不用担心,先把故事听完。” 行吧,这事毕竟还没发生,还有转圜的余地,不用太紧张,而且…也不一定是二皇子这边的人,搞不好是别的皇子的娘,有宫斗剧的科普,有儿子的妃子们彼此间应该是你死我活、不死不休的关系,那么,这件事也许还是好事,看他们仨的神色也不像如临大敌的样子。 不是有句话么: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想到此,周衡神色顿时也放松了下来,低声“嗯”了下。 沈怡则趁此空档赶紧喊儿子:“阿华乖,到娘这儿来!” 阿复已经抱了他好一会儿了,沈怡怕再抱下去小家伙就该睡着了,这会儿还没吃午饭呢,有心想要把儿子抱出去交给乳母,让她再带着活动活动。 可惜小家伙却依旧不给她这个做娘的面子,拱了拱小身子,头也不回地说了声: “不要!” 说这两个字时,小家伙依旧管自己舒舒服服地靠在沈复怀里看着周衡,小胖手也还在跟周衡你来我往地玩着。 周衡眼看他乌溜溜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瞧,样子可爱极了,而且这会儿仔细看,其实眉眼间跟沈复也有好几分相像,真是越看越喜欢,是以听完了他们母子俩的一问一答,便主动朝小家伙热情地伸开双手: “那要么到姐姐这里来好不好?” 这话一说,周衡并没有太多期待,谁知小家伙先是看了看她,之后竟然真的朝她探出了身子,便赶紧把他从沈复怀里给接了过来,把个沈怡给看得也是啧啧称奇: “哎哟,不要娘了,连最喜欢的舅舅也都不要了!阿衡,我们家阿华看来是真的喜欢你这仙女姐姐呢!” 又怕她累着,叮嘱她:“你抱一会儿就行了,等下让他自己下地玩会儿,他也不小了,对吧阿华?你都快四岁了是不是?” 三四岁的小朋友确实有些重了,好在周衡有以前抱姐姐家外甥女的经验,虽然她跟姐姐两人关系不怎么样,但当初姐姐刚有了孩子时,逢年过节都会带着她去看外婆的,当然,外婆每次都会给个大红包。 也正因为如此,虽然对姐姐不满,但也许是血缘关系,周衡对香香软软的小外甥女还是挺喜欢的,每次见她时抱的也挺多,是以这会儿抱着沈怡的儿子,看着也挺像模像样,听到沈怡的话,更是得意地回了句: “没事,我抱得动,阿华可是我的白马小王子呢,对不对啊?” 再次被打岔的贺叔也在旁边看得呵呵笑: “不错不错,这个也叫缘分,你们俩啊,这也是合了眼缘了!” 之后便赶紧轻咳两声继续往下讲他的故事,老被这么打岔,午饭前都不一定讲得完,回头还有正经事要做呢: “刚才说到哪儿啦?哦对了,说那姜家小姐跟如今的皇帝有缘,其实说到这儿你们也都知道了,姜小姐便是后来的姜皇后…” 哦,原来是皇后啊,还有,皇后原来姓姜啊,倒是跟姜花挺配的,难怪被人说有佛缘,周衡在心里嘀咕一声,倒也没太过惊讶,反正终归是皇帝后宫中的一员嘛,不过也有些好奇: 不是说皇后娘娘体弱多病常年不出来么,如今神秘兮兮地来找贺叔干什么? 对了,不是说贺叔曾经在宫里当差么?不会是两人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吧?…呃不对,贺叔刚新婚,而且为人光风霁月,两人之间应该不至于有什么,如果有,贺叔也不至于坐在这里给大家坦然地细讲来由。 没错,两人之间应该没什么交集,但是呢,这么神神秘秘的,也许…是单方面的情况也未可知,比如说,深宫寂寞的皇后喜欢上了…呃,矮胖型的侍卫? 这么一想,周衡顿觉自己的八卦之火瞬间冷却,得,别胡思乱想了,还是乖乖听故事吧! 贺叔浑然不知周衡丰富的内心戏,依旧在给大家娓娓道来: “…为这事,姜家人后来给大相国寺捐了一笔数目不小的香火钱以表谢意,姜小姐自然也去了,方丈送了她一本《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又想着上次之事,便特意让人去摘一把黄姜花想让她给带回去,谁知小姑娘却说,她想要从寺里接一株完整的姜花回去种在家里,问方丈可不可以。” “黄姜花本就不是什么珍稀之物,大相国寺也种了不少,方丈自然应了,结果么你们自然也猜到了,这株移栽的黄姜花后来便在姜家生根发芽又开花,之后渐渐成了姜家一景,再过了几年,花开时节,花香浓郁,姜家人出去时,身上更是都能闻到些姜花的香气,连带那姜学士身上,有次也让先帝给闻到了。” “姜学士当时下跪请罪说是家中种了不少姜花之故,请皇帝恕他失仪,先帝倒是没对他怎么样,还让他第二天摘了几支带到御书房来,那姜花还挺好养的,几支姜花愣是香了四五天,为此宫中几位娘娘听说后也纷纷仿效了一阵子。” 说到这里,贺叔忽然话题一转,笑着问在座三人: “想必听到这里,你们兴许会想,这些事情,可说是宫中秘闻,贺叔如何知道得这般清楚?” /74/74711/23117522.html 第一百九十五章 缘分乎(中) 贺叔这问题,其实真论起来,也只有周衡不清楚。 沈怡和沈复两人,虽然不知具体情形,但贺叔毕竟在这府里多年,哪怕一年中起码有半年在外头闲云野鹤的,毕竟姐弟俩都是被他从小看到大的,小时候两人是有些好奇,加上还不懂事,沈怡是曾当面问过经常给她偷偷带好吃糕点的贺叔为何不姓沈,沈复则是问他为何不用跟父王一样每天去衙门做事。 当然,随着年龄增长,后来便慢慢有机会知道了贺叔曾经的身份,以及做过的一些事情。 是以如今听到贺叔这娓娓道来的故事,哪怕中间情形不得知,但前因和后果倒是都猜出了几分,这也是沈怡还能轻松地时不时打岔、逗孩子的最大原因。 这一点,贺叔自然也心知肚明,何况三人在周衡去梳洗时也已经稍微聊了一些,只是如今见周衡听得有些迷惘,便故意问了这么一句话,如今他对这位表小姐还挺欣赏的,无形中甚至也已经开始把她当成沈复未来的王妃来看待,既然是靖王府未来的女主人,那有些事总是要知道的。 当然,这些事沈复回头也会告知,不过总比不上自己这个当事人讲得清楚,毕竟,贺叔自己也挺想看看这位周小姐知道后会如何反应。 于是当下问了这个问题后便直接看向周衡,见她一开始还一边听一边不忘拿着那黄姜花低头逗弄怀里的小儿,听到自己这般问才停下手抬起了头,第一个动作还是先看向沈复。 沈复自然是早就知道这问题的答案,也知道贺叔询问的真正对象是谁,是以见周衡有些疑惑地看过来,便微微一笑提醒她: “阿衡,贺叔在问你呢。” 心里很放心,反正聪慧如她,稍微想一想应该也能得出个结果来。 这一幕看得贺叔和沈怡又有些牙酸,周衡却被沈复眼里的信任看得心中一甜,听他那不疾不徐的语气,似乎料定自己能想到答案,行吧,那就试着想一想。 其实这事也并不难猜,毕竟事先已经知道贺叔曾在宫里任过职,而且还跟皇帝有关,他又有功夫,且不是太监,咳咳,那么基本就是皇帝跟前的侍卫之类,这样的人,肯定是经常会奉皇帝之命去调查那些王公大臣之类,知道的事情估计不少,这也是周衡觉得这位跟过前一任皇帝的贺叔如今没有担任任何官职的最大原因。 所以关于姜皇后家中之事,周衡觉得既然身为皇后,一国之母呢,当初那位先帝要给儿子找儿媳妇时肯定也是很谨慎的,搞不好还有好几个人选,先让人去一一调查,然后再从中筛选,这种事,别说以前资讯发达,影视剧里都有普及,单从自己的认知来看,也是在情理之中。 而奉命去调查的,估计就是眼前这位贺叔。 脑海里快速理了一遍,周衡便笑着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皇后娘娘家的这些事情,贺叔当年应该是奉了先帝之命去了解了下吧?而且我猜,后来姜家也肯定知道此事。” 见贺叔笑着点了点头却没说话,也没有什么惊讶之情,似乎在鼓励自己说下去,看来自己的判断是对的,而且故事估计也讲得差不多了,贺叔这是想问自己对此事的看法呢。 便又低头认真想了会儿,理了理思路又组织了下语言,好在怀里的小朋友也挺配合,依偎着她没什么动静,之后周衡便字斟句酌地抬头说道: “姜小姐当上了皇后,姜学士后来又成了太傅,嗯,自然也知道,当初他们家的情况是让皇帝满意的。但是呢,老实说,这纯粹是我自己个人的看法哈,你们听过就算:我是觉得,如果单纯看黄姜花这件事,那便只是某个所谓有慧根的小孩子与佛有缘的一段佳话,没有什么功利心牵扯在内。” “但是呢,后来却有了姜小姐被选为皇后之事,那整件事从头到尾再连起来看,便有些耐人寻味了,或者说,略有那么一点点刻意的人为痕迹。” “连我都看出来了,相信但凡知道这件事的,肯定也都有些想法,觉得姜家人处心积虑啥的,先帝英明洞察,定然看得更清楚、想得更长远,但姜小姐却还是当上了皇后。” “那我斗胆猜测,兴许,原因有二,一是先帝觉得此事无伤大雅,但如果真是这样,今日之事,就算皇后娘娘那边用这黄姜花来做引,贺叔你也大可以提一句便过,不用这么大费周章地给我们讲故事,所以,我觉得,当时情况并非如此。” “那么就可能是第二个原因了。” 说到这儿,周衡偷偷看一眼,见贺叔微微点头,而沈复则双眼发亮地看着自己,心知此事大概八九不离十了,便朝他微微一笑,放心地往下说: “贺叔你现在跟我们说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应该是你调查到的真实情况,但是,当初你跟先帝汇报时,可能略有些出入,呃,也不能说是出入,但是,不好意思哈,写文章不是还有春秋笔法么,对吧?” 这话说完,果然,贺叔拍着桌子哈哈大笑起来:“不错不错,春秋笔法,这比喻有意思!” 沈复则神色一松,看了眼周衡,笑着说了句:“看来还真是让阿衡给说对了!” 一听就知道是在夸心上人,生怕贺叔介意刚才那个“春秋笔法”的形容,沈怡对自家弟弟的话暗自撇嘴,但也对周衡表示佩服,这么短的时间,她一个周家小姐,周家姨父也就是个五品官,靠的还是祖上荫封,别说对宫里了,哪怕对朝中情况,想必也知道的不多,这位衡表妹却能说出这么一番见解,实在是让人刮目相看。 对此,沈怡把功劳归于那位周太夫人,觉得定是老太太对这位长于她膝下的嫡孙女教导有方,没看阿衡她现在得了夸奖也依旧不骄不躁,还笑眯眯地表示: “我也是讨巧,毕竟,我刚进来时就看到,那时你们应该已经聊过一些了,却神色轻松,后来我便想着,皇后娘娘送来这支姜花,除了表明身份,可能更多的是想借着当年的姜花之事对贺叔释放善意,毕竟人的惯常心理,一般来说不太会愿意提起那样的一件旧事,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便是她知道当年事贺叔有过帮助,也表示她还记在心里,希望还一个人情,或者更确切的说,借此表示此事对咱们有益无害,你们说对吗?” /74/74711/23117528.html 第一百九十六章 缘分乎(下) “太对了!”贺叔这次是朗声大笑:“没想到周家姑娘如此心思敏锐蕙心兰质,阿复,你有福气!” 这话是下意识脱口而出的,前半句倒还好,后半句却有些太过直白了,毕竟如今这位表小姐还在隐姓埋名呢,而且当面这么夸人,人家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家,会不好意思的。 是以待到反应过来,贺叔的笑声便有些讪讪,赶紧低头装模作样地摸着那匹白色布料。 好在随后沈复便微笑着接了他的话: “多谢贺叔,阿衡福慧双修,是我之幸。”算是对他的回应,听着语气也很诚恳。 只是这话说的,比自己刚才那句还要直白,贺叔觉得牙更酸了,这家伙,当面这么直接表白,人家姑娘会更加不好意思的。 果然,就见周衡忽然低头说了句: “呀,长姐,阿华睡着了!” 沈怡本来还在纠结自己这时候要不要也说点什么,贺叔和阿复说的话虽然都是夸奖,但却没考虑到姑娘家的薄脸皮,听到周衡这句话,顿时如遇大赦,立马就迅速起身过来了: “哎哟,这孩子,听故事都听到睡着了,这可不行,还没吃午饭呢,得把他叫醒!阿华,乖,咱们等下再睡好不好?先吃好吃的…” 可以啊,拿小孩子当挡箭牌,却不动声色地化解了这场尴尬事,聪明!贺叔顿时又欣慰地笑了,起身抱着自己的两匹布要往外走: “刚好,话也说得差不多了,阿复,要么你等下跟我去外院吃吧,咱俩一边吃午饭一边顺便商量接下来的事情?” 沈复眼睛看着沈怡费劲地想要把自家儿子从周衡怀里给叫醒,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嘴里只随意地应了声。 小家伙估计刚入睡不久,被母亲这么一打扰,嘴里很是不满地哼哼起来,两条小腿也开始乱蹬,手却揪紧了周衡胸前的衣裳不放,眼睛也一直闭着不肯睁开,尴尬之余,周衡也觉得不忍心,便跟沈怡商量: “要么我把他抱到内室去睡吧?” 沈复还在旁边站着呢。 沈怡其实也没怎么碰到过这样的情形,以往在家中都是有乳母带着,作息也很规律,是以自己也过得很省心。 现在虽然还是很想把他叫醒,要不然这时候不吃饭睡觉,回头肚子饿不说,晚上还睡不好,但见儿子一副靠在周衡怀里闭着眼睛欲哭不哭将醒未醒的样子,又觉得确实狠不下心来,为难之际,听周衡这般说,便决定索性听从周衡的意思:“那就辛苦你了!” 想必就这么一个白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转身见沈复还杵在旁边,又挥手让他别在跟前挡路: “阿复你去外院跟贺叔一起吃吧,这小子也不知道等下会不会醒来。” 话虽如此,眼看着周衡怀里抱着孩子沈怡在旁边护着,两人小心翼翼地慢慢走进内室,沈复才转身出门去外院,途中却不免又因此多想了些心里的事。 有些开心,又有些惆怅,虽然最终还是强行按下了某些不可与人说的念头,只是那抱着孩子的纤瘦背影,随着贺叔刚才那句无心之语,从此却映入了脑海,怎么挥也挥不去。 人便是这样,所谓贪心不足,有了一,便想有二,有了二,却又想接着有三,夜深人静时,沈复也自嘲:一开始只是按照两人说好的,想要在阿衡离开前跟她好好相处,后来却渐渐贪心地想要她留下来,如今甚至还想跟她生儿育女共白头… 却说当时沈复到了外院,饭菜很快也到了,贺叔则把晨风和暮云兄弟俩也叫了过来,为此还顺嘴提了句: “阿云说他这阵子手头紧,就让他们哥俩跟着我蹭一顿吧,下午让他们好好干活就是!” 手头紧?沈复突然想起昨天中午在小厨房的那一幕,当时春桃一脸欣喜,暮云却看着神色不明,为此阿衡还说他怪怪的。 想到此,沈复神色淡淡地看向暮云,果然,暮云眼神闪烁,而晨风则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当下也没多说什么,心里却暗自决定回头要让阿衡去问下春桃,如果所料没错,当时暮云这家伙应该是跟春桃打了个赌,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竟然栽在了小丫鬟手里。 哼,想到此,沈复也是不禁在心里冷笑一声,没想到这家伙一直跟在自己身边,从头到尾都知情,时至今日却依然不看好自己和阿衡,也是让人觉得顽固得可以了! 他这是不看好自己,还是不看好阿衡? 这般想着,沈复心里在刚才路上涌起的那份惆怅之情倒是立马消失了,化作了一股自己都想不清楚的赌气情绪: 既如此,那就偏让他们看看,自己和阿衡,兴许,就能有个好结果呢? 虽说缘分天注定,但没准自己和阿衡的缘分就是天注定的呢? 要不然,阿衡跟自己本来绝对没有交集,千万里之遥千万年之远的两个人,如何就这么偏偏相遇了呢? 而且周衡就是她的本名,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自己的命定之人便是她啊! 刚才贺叔不也说,自己有福气么? 这般想着,沈复又觉得心情好了很多,便笑着对贺叔说了句: “你们师徒仨人也是好久没聚一起了,他们陪你吃顿饭也是应该的。” 又对着暮云依旧笑着说了句: “不过么,你师父说得对,等下确实需要你们好好干活了。” 暮云心细,对自家王爷也算是了解,加上旁边还有个知道昨天情况一副恨不得当场笑出声来的晨风,心知师父刚才那句无心之语已经被王爷听了去,这会儿正心虚着呢,听了沈复这话,赶紧恭敬表示随时听候差遣一定好好干活。 好在一顿午饭吃得忐忑,待到得知任务,倒是心里一松,竟然是让自己派人去查一个叫“荷香小筑”的地方,嘿,好歹是靖王府的侍卫队长,这种事情还不是小菜一碟! 于是面上不显,心中乐颠颠的暮云觉得不出两个时辰肯定可以搞定了,结果眼看天边的晚霞都已经染红了半边天,派出去的弟兄们都已经陆陆续续回来了,个个都累得不行一身汗,却都说居然没找到这么一家荷香小筑。 /74/74711/23117533.html 第一百九十七章 没找到? 暮云听了顿时傻眼,不就是找家消遣的地方嘛,不拘酒楼茶肆的,按说这么个轻巧的差事不至于啊,他对自己手下弟兄们的行动力还是挺有信心的,据说他们这一下午的,连那些勾栏院之类的地方都找了,愣是没听说有这么一家荷香小筑,类似什么荷香苑的倒是有,但想着应该不是。 想了想,眼看天也很快就要黑了,暮云决定还是如实去跟王爷禀报,便硬着头皮去了正院。 上房内还挺热闹,刚进院子,暮云就听到了一阵欢声笑语,心里便更加有些打鼓,自己以前可从来没办砸过差事啊,为此,进去时还不免踌躇了会儿。 提着晚餐食盒出来的春雨刚好看到,往日里两人也算熟悉,难得见他这般,便有些好奇地过来低声问了句: “是找王爷禀报事情么?刚好,里头用完晚饭了,你进去吧。” 见暮云苦笑了下,春雨了然,便又低声说了句: “不太顺利?没事,不是还有你师父在嘛。” 可惜这话对暮云没什么用,不错,师父向来对自己和晨风和颜悦色,但…那也仅限于日常,如今自己差事没办好,师父可不见得会帮自己说话。 见暮云低头没说话,春雨多少也了解情况,心知定然是什么要紧事,这种事上贺叔可不会太宽和,又不忍心见他如此,暮云毕竟是队长,能力没的说,他要没办好,定然是件棘手的事情,想了想,忽的眼睛一亮,又低声说了句: “你也别太紧张,再要紧,这里毕竟不是外院,还有郡主和表小姐她们在呢!” 这话倒确实起到了些安慰的作用,不过暮云也是个对自己要求高的人,之前又一直顺风顺水的,要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被提拔当了侍卫队长,是以相比有可能等着他的斥责不力,其实更想知道哪里出了差错。 于是随后垂头丧气地到了沈复跟前,垂手说了一下午忙活的结果: “属下失职,未能查到‘荷香小筑’在何处。” 这话让在场的几人都吃了一惊,贺叔本来还乐呵呵地看着周衡带着沈怡儿子在玩灯下互踩影子的游戏,听到这话还惊讶地回头看着暮云确认了一遍: “没找到?酒楼茶肆那些地方通通都找过了?” 沈复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沉吟了下,并没有说暮云什么,自己的手下,能力如何,是否尽心尽力,再明白不过,何况这又不是一件很困难的差事,看暮云这副样子,应该是哪里出了问题。 想了想,便挥手让他退下: “还没吃饭吧?你先回去,此事我跟你师父议一议。” 眼看暮云难得地一副沮丧的样子转身要离开,沈怡赶紧叫了声旁边呆呆看着的春桃: “你去跟厨房说一声,回头多做两个好菜给他们送去,跑了一个下午,这天热的。” 春桃应了声,追着暮云出去了。 这边厢,几个大人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头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有个三岁小儿,依旧兴致勃勃地拉着周衡的手想跟她继续玩,惹得沈怡都在旁边有些酸溜溜地说了句: “阿华,你要这么喜欢仙女姐姐,今晚要么继续在这里睡吧!” 早上在内室一觉睡到午时末,醒来后又撒娇说要在这香香的床上吃午饭,也亏得阿衡是个耐心的,竟然也真的配合这小子,结果便是这小子一直黏着仙女姐姐不放了。 沈怡其实是无心之语,她自己也没怎么带过孩子,两个儿子都是生下来后照着规矩跟着乳母睡,虽说一开始也是挂心地一晚上几次过去看,但大儿子在三岁之前还算看得多,等到小儿子时就有些放松了,是以如今看着快四岁的儿子,并没有多想晚上睡觉会多难带,话也是张口就来。 谁知小家伙之前跟着周衡玩得很开心,一张脸跑得红彤彤的,听了沈怡这话,竟然拍拍手高兴地叫了声:“好!” 偏沈怡还没觉得怎样,还笑着叮嘱了儿子一句:“那你可要说话算话哦,到时不许哭着找我还有乳娘!” 周衡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以前她那外甥女,自己也曾在过年几天的相处中无心说了句:“过两天小姨要回去上班了,要不要跟小姨一起走?不用上幼儿园了哦。” 结果小姑娘就当了真,之后哭着喊着要跟她一起回去,说不想上幼儿园,被她姐姐好一通埋怨,说大人不能随意应付小孩,小孩可是认真的。 现在听到沈怡这话,周衡便笑着委婉地试图想要阻止这件事:“阿华这么小,又刚来府里,应该会恋床吧?回头该哭着找你了!” 可惜沈怡一听还笑开了,一副为人母的骄傲样子: “跟你开玩笑呢,放心,阿华不会在这里睡的。不过嘛,说起来,我家两个小子都挺省心,从小都是一沾枕头就睡,随便哪里,好养着呢,扔稻草堆里都能一觉到天明!” 这话说得贺叔也呵呵笑了: “小子就得放养,不用太精细,要不然大了去军中,那地方可糙着呢,不能太讲究了!” 三人如此说着,浑然不顾底下仰头睁着眼睛听得似懂非懂的小儿心中到底有无自己的想法,便把他给有些惹急了,嘟嘟囔囔地拉着周衡的裙角想要她抱。 贺叔这半辈子,顶多也就跟幼年时的沈复相处得多一点,却也没怎么见过这般小的娃娃,早上见他乖巧地坐在大人怀里听故事,慈父心已经一发不可收拾,如今见他踮着脚讨要大人抱,赶紧抓住机会笑眯眯地伸手: “来,阿华,让我抱一抱!” 不想自称爷爷,毕竟回头师姐还要给自己添个孩子呢,而且如今辈分也乱了,周小姐这做姨母的都被称作姐姐,那就先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吧,反正过两天自己也就走人了。 谁知小家伙这会儿格外黏着周衡,挨着她的腿坚决表示: “不要,我就要姐姐抱!” “阿华,你都多大了!”沈复本来在想着那名字的事,见状顿觉有些无语,这小子以前看着挺乖的啊,今儿怎么有些烦人呢:“难不成你吃饭也要…别人抱?” 到底还是说不出“姐姐”那两个字。 沈怡有点想护着儿子,毕竟还不到四岁嘛,男人就是这样,就像她家那位侯爷,平日里早出晚归的没见他出什么力,得了闲却要对两个儿子的教养指指点点,要么嫌大儿子的功课不够好,要么就是说小儿子的习惯没养好,说来说去,好像都是自己这个做母亲的没做好,为此自己没少跟他怄气。 是以现在听到沈复这话,沈怡更觉无语,一个连成亲都不知道何时的光棍汉子,竟然还管起三岁小儿的吃饭事情了?便笑着替儿子维护了句: “阿华之前在家里倒不是这样的,想是换了个地方,人又多,他就开始耍赖了!” 这话刚说完,看着沈复的周衡只觉脑中一闪,话也随之脱口而出: “不会是换了个名字吧?” /74/74711/23117535.html 第一百九十八章 小儿烦 周衡说完后立马就觉得不太可能,暮云他们干惯了这种事情,哪里会不知道这种可能性,也太看轻他们了,便又赶紧朝愕然抬头看着自己的沈复表示歉意: “不好意思,我乱说的,暮云他们肯定都查过了—” “不一定,”贺叔眼看被小家伙嫌弃,本来有些尴尬,刚好趁机转移注意力: “阿云他们干活自然是尽心的,不过这件事上,说起来,他底下那帮人,大抵都是在京城长大的,年轻人嘛,平日里对这些酒楼茶肆肯定也不算陌生,所以别说他们了,就是我,也是想得太过轻巧了,就想着挑现成的查一遍,肯定就能查到了。” “所以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阿复,之前咱们也是想岔了,这事给好好给它理一理。” 没想到还真有这个可能,周衡看了眼沈复,好在这位王爷也没有说什么,想来也是,人之常情嘛,上头交代下来去查个名字,还是大家所熟悉的休闲场所,底下的人自然也就照查不误,时间又紧,谁还想着会找不到,找不到也一时想不到会是以前用了名字后来却给改了。 但要真是如此,这查询的难度可就大了,而且本来还可以默默地管自己盘查,现在这样,岂不是要一家家上门去询问?那动静可就比较大了。 周衡只觉这应该不是那位姜皇后想要的方式,毕竟人家连自己是谁都不明着告知,只用了朵黄色的姜花来提醒贺叔,那这白布黑字写下来的什么荷香小筑,更加不可能是希望通过大查特查才找到。 整理了下思路,周衡便把自己的想法给说了,毕竟时间紧迫嘛,明日酉时要去赴约,也就剩下大半天的功夫了,不管成不成熟,好歹多一条路: “那边如此谨慎,从头到尾都没有主动表明身份,既然姜花如此一语双关,那这“荷香小筑”的名字…兴许也是种试探?譬如说,会不会也是当年什么特别的地方?贺叔你可否再想一想…?” 贺叔倒是听得直点头,等周衡说完,还笑眯眯地表示: “是这么个理儿,之前确实是咱们没往这边想,看来今天晚上我是睡不好喽!得,老头儿走回去的路上先慢慢想起来,回去后再顺便找暮云聊一聊,这孩子心思重,这会儿想必还在那儿逮着人瞎琢磨呢!” 沈复见状便想起身跟他一道回外院继续商量,却被贺叔给摆手止住了: “咳,这事用不着你商我量的,都是些陈年旧事,你也帮不上什么忙!阿衡这话启发了我,搞不好半道上就给想起来了,真要想不起来,大不了明儿不去呗,放心,这事是她们主动找咱们!” 沈复一想也是,刚好旁边本来在周衡身边磨蹭的小家伙一听,还以为他喜欢的舅舅也要跟着走,急得走过来拉他: “不行,舅舅不许走!” “那就有劳贺叔了,我这边…”沈复低头看了看小家伙,见他一只手依旧拉着周衡不放,一只手却拉着自己的下摆,便笑着补了句: “再跟阿衡她们议一议。” “都可以,都可以。”贺叔对此不置可否,挥挥手管自己走了。 这边厢,沈怡也趁机提出要带儿子回自己的院子: “阿华,咱们也该回去睡觉了!” “好!”小家伙还挺听话的,痛快答应了,见状沈复便示意周衡放手: “阿衡,让他到我这儿来,我抱他回去!” 谁知刚抱起来打算出门,小家伙居然回头指着内室说了句: “舅舅走错了,是那边!” “不是,咱们回自己院子里去,明早再过来。”跟在甥舅俩后面的沈怡不以为意地答了句。 周衡心中却警铃大作,果然,小朋友立马就开始在沈复身上挣扎,小手则坚定地指着内室: “不要,我要去那边睡!” 完了,当年熟悉的情景在眼前浮现,那时候自己随口说要带小外甥女一起走,结果小朋友当了真,开开心心地跟着骑虎难下的自己到了高铁站。 后来还是姐夫想了个办法,托了一个带着红袖章的车站执勤人员出来,假装一脸威严地表示:“小朋友必须要跟爸爸妈妈一起上火车”才算勉强打消了小姑娘的念头。 饶是如此,据姐姐说,小姑娘当时是一路伤心地哭泣着回去的,晚上也是在思念小姨的泪水中入睡的,就为这,哪怕时隔多年说起来,姐姐还是一脸心疼的样子。 现在这情形,毫无疑问,这位小朋友也是不知怎的跟自己看对眼了,偏偏他的母亲还亲口答应了,人家自然就当真了呗。 周衡觉得无所谓,带一个晚上就一个晚上呗,大不了叫沈怡跟自己一起好了,便看着那对正在全力哄劝哭闹小儿的姐弟俩说了句: “要么就让他睡在内室吧,长姐你陪他睡床上,我睡地上。” 这话一说,便听到那边的两大一小异口同声地说了句: “不行!” 沈复还好,沈怡这会儿已经开始生气了,实在是,这一天下来,她也是有点忍不下去了,本来这些天在自己家中,因着没有那个老太婆的溺爱,儿子的习惯养得挺好的,结果刚到这里还不到一天,就开始不听话乱来,沈怡觉得得治治他了。 于是沈怡就示意沈复把他放下来,语气严厉地低头给他下最后通牒: “要么就听话,你、我、还有姐姐,咱们仨一起睡,你跟娘睡床上,姐姐睡地上,要么,你就跟娘一起回去找乳娘!” 小家伙被放到地上后就趴在了凉爽的地上,先是不吭声似乎是在考虑,沈复觉得好玩,便用脚尖轻轻碰了碰他,谁知小家伙竟然顺势爬到了他的脚背上,抱着他的腿说了句: “那我要跟舅舅和姐姐一起睡,我和姐姐睡床上,舅舅睡地上!” “你还没完没了了是吧?”沈怡被儿子这个要求差点破功,没看旁边两人都已经被这小子给说得局促了起来,也幸亏这会儿是夜里掌着灯,要在白天,非得闹个大红脸不可。 不过么,这倒也提醒了沈怡,眼前这两人,也就是缺个公开的名分罢了,阿复也是个会带孩子的,要是让他们俩一起带一晚,哼,压床童子不收钱还便宜他们了! 要不然地上这小子还不知道闹到什么时候,自己的耐心已经快要耗尽,再下去就要打人了,但每次打人其实自己事后都是很心疼的,能不打最好不打,何况这大晚上的,弄得鬼哭狼嚎影响也不好。 怀着这么一种有点恶作剧的心态,沈怡便竭力忍着笑假惺惺地看向自家弟弟问道: “也好,有阿复你在,我也放心,阿衡啊,按说晚上这小子睡得被人卖了都不知道,其实也不难带的,要是万一有什么事,你叫下阿复也行,再不行,让丫鬟出来喊我一声也行,你们说行不行?” /74/74711/23117537.html 第一百九十九章 突发事 “行的!”两个不好意思的大人还没回答,地上趴着的那个小家伙倒是声音清脆地替他们回答了,童言软糯可爱,一时间听得三人也都情不自禁地笑了。 周衡觉得可以试一试,按白天的表现来看,这位小朋友还是比较听话的,再说了,就一个晚上嘛,而且沈复也在对面睡着,搞不定就找他,便爽快地答应了: “那咱们就试试吧,阿华啊,等下你要听姐姐话上床后就闭上眼睛乖乖睡觉好不好?” 沈复其实有些犹豫,倒不是怕小家伙硬要三人睡一起,咳咳,那个阿衡应该也不会同意,就怕孩子太小不好带,但见周衡已经答应了,便无奈地顺着她的话也跟着叮嘱了句: “那阿华你可要乖一些,等下早点睡,听到没有?” “我很乖的!”小家伙这会儿很高兴,拉着沈复的手一下爬了起来,之后又松了一只手再去拉周衡的手: “那我们现在就一起去睡觉吧!” …出了院子的沈怡差点狂笑出声,赶紧用帕子掩住嘴,窃笑着低声示意候在外面的乳娘跟自己回院子: “没事,那小子今儿刚到府里新鲜劲儿还没过,说要跟他舅舅睡,为此刚才差点要撒泼,我就索性让他们甥舅俩好好亲热一晚上,放心,还有丫鬟,你就别管了!” 嘿嘿,亲热一晚上,有那小子在中间插一杠子,估计你俩是亲热不成了,沈怡一路想着刚才的情形一路掩嘴笑着回了自己院子,惹得身后跟着的乳娘都有些担心地看了她好几眼,却终是忍了下来,安慰自己,郡主总是小公子的亲娘,不是说还有丫鬟么,王爷也向来疼两位小公子,一个晚上应该不会怎样。 上房内这时候则是另一番场景:被亲娘助攻成功实现心中所愿的阿华这时候很是开心地光屁股坐在一个盛满了水的木桶里,皱着眉头的沈复和一脸无奈的周衡蹲在木桶边,两人手里都拿着澡巾,一边在见缝插针地擦洗木桶里的小家伙,一边也在随时用它擦自己脸上被溅到的水花。 “坐好!”要不是碍着周衡在旁边,沈复早就想发火了,水从桶里溅出来,地上湿了一片不说,阿衡和自己身上也都湿了。 不过,沈复也忙里偷闲看了看,阿衡她如今挽着袖子头发上挂着水珠的样子还是很好看,当然,嗯,身上也被溅湿了好几处…唉,只恨灯火太昏暗! 周衡这会儿没空去注意沈复的动静,实在是,眼前这小朋友一直想跟她玩水,让人不得不左躲右闪有些狼狈,虽然,她也还是瞄了几眼沈复挽起袖子后露出的胳膊。 嗯,看着线条优美,遒劲有力,如果说之前两人亲密时是实实在在的触感,那么这会儿就是让人享受的视觉感受。 可惜小家伙太烦人,周衡很想早点把他送上床,便一边作势威胁他:“你再这样,姐姐就不跟你睡了!”一边催促看着手势有些笨拙的沈复: “算了,说了也没用,赶紧给他擦干吧,屋里有点凉!” 虽然屋里放了冰块,为了这小屁孩,两人还是忙出了一身汗,等到最后总算是把小家伙给洗得一身清爽地抱到了床上,沈复正欲转身出内室,本来在床上高兴地蹦跳着的阿华却指着地上春桃铺好的被褥说了句: “舅舅你睡这里!” 眼看本来已经坐在那里傻呆呆地久候多时的春桃,听了后惊讶地抬眼看向自己,沈复尴尬地说了声: “舅舅去看看…姐姐好了没有?” 如此,后来从净室洗漱回来的周衡也用了同样一招,总算是把已经有些犯困的小朋友给蒙骗了过去,反正起码地上已经躺了个蒙着被子的人了。 被临时用来装舅舅的春桃倒是觉得挺有趣,之后还低声笑着跟周衡表示: “小公子真可爱,竟然信了!” “你也赶紧睡吧!”周衡觉得伺候小朋友还是挺累的,希望这小祖宗能一觉顺利睡到天亮不要再折腾她了。 可惜,偏偏事与愿违,迷迷糊糊的,周衡感觉身边有些动静,惊醒过来后发现旁边的小家伙虽然闭着眼睛,却一直在不安地动来动去,小肚子还往上一挺一挺的,摸了摸额头感觉没在发烧,问他又不说,但看得出人很难受,嘴里也在嘟嘟囔囔地不知说些什么。 吓得赶紧把他抱起来,跨过仍在地上熟睡的春桃,好在刚踉跄着走出内室,迎面就撞上了沈复,惊得周衡喊了一声“哎呀”。 而沈复只来得及接过她怀里的孩子问了声:“阿华怎么了?”就感觉托着小家伙屁股的那只手里一阵湿热,惊得立马两腿一分,饶是如此,一只脚上也沾了些。 “小兔崽子…”气得沈复咬牙切齿,却又不得不抱着他赶紧往旁边闪了闪,生怕溅到旁边的周衡身上,样子便有些狼狈。 偏偏小家伙这一泡尿也是憋得久了,刚才他之所以在床上动来动去的,其实已经很想尿了,只是半梦半醒间,没摸到身边熟悉的乳娘来给自己把尿,又觉得身边的环境都不是自己熟悉的,毕竟已经快四岁了,还是颇为忍了会儿。 等到被周衡抱起来,便有些控制不住了,偏偏这时候被沈复及时接了过去,于是便刚好尿了个正着。 于是这一泡尿便洋洋洒洒的,愣是在地上积了好大一滩。 周衡也是给看傻了,以前她带着小外甥女也不是没有一起睡过,却从未有过这方面的困扰,21世纪有伟大发明尿不湿啊,可是如今却因着诸如天气热男孩子快四岁了有乳娘每夜及时把尿等因素,便愣是让她给开了眼界。 沈复也没有料到,靖王府没有小孩子,平日里去威远侯府也只是跟两个外甥只管玩乐,丫鬟婆子乳娘的一大堆人,别说不需要他一个王爷去照顾,就是那些把屎把尿的时候,也肯定是避着他的,是以等到被他举在身前的小家伙终于尿完,便只剩下了大眼瞪小眼... /74/74711/23117538.html 第二百章 情愈坚(上) 感受着手上的温热,沈复已经尴尬到不敢去看旁边周衡的反应,偏偏手里的小兔崽子这会儿舒服了,人也开始有点清醒过来了,还迷迷糊糊地喊了他一句: “舅舅。” 沈复没理他,托着他小心翼翼地绕过底下那滩尿液。 但看了下四周,发现不知道该把这小子放在哪里。 放桌上是不可以的,以后还要不要吃饭了,椅子上也不行,回头还有人坐。 放地上,那肯定也不行,太凉了。 周衡被沈复一脸无语的表情弄得很想笑,而且阿华在他手里跟个定时炸弹似的,一副不知该怎么处置他的样子,真是可爱死了! 又觉得庆幸,幸亏刚才沈复及时过来,又及时接过了这个定时炸弹,要不然这会儿被尿一身的就是自己了。 不过看样子沈复在照顾幼儿方面毫无经验,后面的事还是自己来接手吧。 周衡便笑着往前走了两步,却立马被沈复给紧张地出声阻止了: “阿衡你别过来,我们俩身上现在可都是…” “我知道啊,”周衡努力忍住笑,轻声说道:“所以你俩得赶紧去洗个澡换下衣服啊!” “洗澡澡!”这会儿已经清醒过来的阿华则高兴地拍了拍手,一脸的无辜。 这话提醒了沈复,想想也是,总得先把身上这身衣服给换了,再好好洗一洗,而且这会儿他也有些支撑不住了,毕竟一个快四岁的小孩分量也不轻,便索性破罐破摔地把他给抱在了怀里往门口走,周衡见状赶紧过去先把门打开,三人便往净室去。 净室里这会儿自然没有热水,好在是夏天,周衡便果断决定: “阿复,你把他的衣服先给脱了,我给他擦一下,泡在澡盆里太凉了。” “还是我来吧!”沈复一边费力地把小家伙紧贴在身上的湿裤子给扒下来,一边很没好气地朝他低喝了句:“站着别动!” 谁能想到,大半夜的,竟然要这么伺候个小兔崽子。 许是语气有些重了,阿华嘴一瘪竟然开始哭了,一边还抽抽噎噎地说道:“我要姐姐给我换!” “哎呀阿华乖!”周衡赶紧过去弯着腰低声安慰:“你还小嘛,没关系的!” 结果小朋友就一边扶着沈复的肩膀照他的指示把两条小胖腿挨个从底下的湿裤子里抬出来,一边也抽抽噎噎地跟他说了句:“没关系的!” 这一说,沈复都被气笑了:“行,这话明早跟你娘说去!” 又抬头跟周衡说道: “别管了,这小子应该没那么弱不禁风,等下你拿着水瓢给他往下浇水好了,我再拿着澡巾简单给他洗一洗擦一擦,今晚先这样吧,明早让长姐那边再好好给他洗一洗!” “这样行吗?”周衡怕小朋友着凉,可惜小朋友听了已经高兴地直拍手: “浇水,姐姐浇水!” 行吧,挽起袖子从旁边的水桶里舀了瓢水,小心翼翼地慢慢往下浇,沈复则半蹲着快速地给已经被剥得光溜溜的小家伙擦着身子,两人配合得也算不错。 只是这么往下浇水,两个大人没注意到,阿华自己却感觉到了,脚下积了滩水。 小家伙玩心顿起,便一只脚用力往下一踩。 “哎呀!”水花溅起,蹲着的沈复处变不惊地只用澡巾挡了挡,弯着腰的周衡却猝不及防,便本能地想要躲开,可惜这会儿地上早就湿漉漉的,鞋子一滑,人便眼看着就要扑倒了。 沈复也算反应快,赶紧起身拉她,饶是如此,一来用力有些过猛,二来沈复自己也脚底打滑,两人最后便一个在上一个在下跌倒在了湿漉漉的地上,只剩了旁边一个光屁股小儿,看得拍手哈哈笑。 为了护着周衡,沈复垫在了下面,这会儿虽然胸前趴着心上人,耳边听着小兔崽子的无辜笑声,却依旧觉得无语,好在如此一来,虽然有些狼狈,周衡基本算是毫发无损,没有被地上的洗澡水给沾到。 周衡一开始是惊慌,一阵手忙脚乱之后,发现自己安全地趴在了一张人肉垫子上,人便镇定了下来,待到抬头看到沈复一副无语的样子,偏偏那位罪魁祸首还在那儿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一时间也是哭笑不得,怪不得沈怡白天说起儿子时感慨地说了句“三岁四岁狗都嫌”。 越想却又越觉得好笑,深更半夜的,两人在这儿给一个尿了床的小朋友洗澡,结果却倒在他脚下的洗澡水里,这都什么事儿啊,尤其是沈复,估计打死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会倒在夹杂着他外甥尿液的脏水里吧? 便干脆趴在沈复胸口低声笑了起来,一边笑还一边说那光屁股的小朋友: “你还笑我们,也不看看你自己现在什么样儿!” 沈复本来很是有些懊恼,活到这么大,可从来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因为一个小兔崽子而落到如此境地,好在阿衡她没被怎么样,却也很怕她因此而生气,是以一开始见她趴在自己胸口没动静,还生怕她被气哭了。 没想到过了会儿胸口却传来了轻笑声,待到听到周衡的话,便知她并没有生气,心里顿时一松,便也赶紧跟着附和了一句: “还笑,明早让你娘来收拾你!” “哎呀没关系啦,小孩子知道什么!”周衡生怕阿华又被说哭了,赶紧手一撑想要起来,不过眼看沈复抬眼看向自己,不知怎的,心里一动,竟然就低头亲了他一下。 眉眼含笑只穿了身白色亵衣的姑娘趴在自己胸口,沈复刚才便已有了些绮念,这会儿被她这么一亲,自然没理由毫无回应,便也扣着她的后脑勺来了个绵长的亲吻。 不到四岁的小朋友没见过这种情形,手也不拍了,笑声也止住了,到后来,竟然光着屁股蹲在了他俩跟前,一边歪头看一边好奇地问道: “姐姐,你和舅舅在玩什么啊?” 这话顿时惊得两人立马做出了反应— 周衡手一撑迅速地爬了起来,沈复则半坐起身子曲起一条腿掩饰着自己身体的反应,刚才那姿势,确实太亲密了点儿。 定了定神,抬眼看了下周衡背对着自己的身影,沈复清了清喉咙,答了句: “没事,姐姐在帮舅舅…擦脸上的水。” /74/74711/23117541.html 第二百零一章 情愈坚(中) 阿华到底只是个三岁小儿,烛火昏暗,他一个小孩子家,个子矮又站在低处,并没看到两个大人脸红红的不自然,如此算是被沈复给暂时糊弄了过去。 之后两人便继续相互配合着把小家伙冲洗干净,又合力把他用净室里干净的浴巾给裹了身子,眼看阿华很快就擦着眼睛打着哈欠趴在了周衡的肩上,沈复生怕她抱不回去或者中间看不清路摔跤,便当机立断决定: “阿衡,要么你先抱着他在外头等一等吧,回头我洗好了再抱着他一道回去。” 周衡也有此意,实在是,如今搂着自己脖子睡觉的小家伙感觉挺沉的不说,外头挺黑的,虽然到上房的路不长,但有了刚才滑一跤的前车之鉴,她也有点怕,小家伙金贵着呢。 于是沈复先回房拿了件干净的袍子回来,之后快速冲洗了下便赶紧出来了。 “阿衡!”喊了声,却没得到回应。 低头一看,挨着墙根坐在小板凳上的姑娘,这时候竟然睡着了。 怀里倒是依旧紧紧地抱着酣睡的小兔崽子,一只手还贴心地抓着他胖胖的光脚丫,一大一小,两人都一副安详的睡姿。 沈复只觉自己的一颗心瞬间化成了水,眼前的姑娘,怀里的稚儿,这一幕场景狠狠地击中了他的心房。 其实从晚上跟周衡头碰头给阿华洗澡开始,沈复心里就感受强烈,待到后来两人再次配合默契给尿裤子的阿华冲洗身子,更是有些情难自禁,触动了心底某些不可与人说的想法,令人浮想联翩。 如今在这夏夜的满天星光下,又见这副犹如梦中才有的美好场景,沈复只觉心头一热,眼睛一酸,手则不假思索地抚上了周衡的脸。 周衡本就睡得不沉,被沈复手一碰,便猛地惊醒了过来。 第一反应是手里一紧,眼睛也随之去看怀里抱着的孩子。 “别怕,是我。”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让周衡顿时松了口气:“你洗了多久啊?我怎么给睡着了?哎哟好痒!” 一边把怀里的孩子递过去,一边赶紧挠脚脖子,感觉被蚊子给咬了。 又赶紧去看小家伙:“阿华有没有被咬啊?哎哟,好痒,好痒!” 一边说一边忙不迭地想站起来,却腿一软打了个趔趄,沈复赶紧一手抱孩子一手拉住她: “怎么回事?” 周衡觉得沈复的声音有点异样,但也没多想,只顾着解释自己没事:“估计是刚才睡着了一直没动腿麻了。” 又轻轻拍了拍沈复怀里的小家伙的屁股:“还有这家伙,一直压在我腿上。” 一边说一边把着沈复的胳膊跳着脚想要早点让血液畅通。 沈复清了清喉咙,见状皱眉问她:“还能自己走吗?” “可以可以,”周衡停下来弯腰敲打了几下自己的腿,之后伸手拉着沈复的胳膊表示可以了:“总不能一直在这里喂蚊子,走慢点好了!” 于是就着不远处上房屋檐下的灯笼光,沈复怀里抱着孩子,周衡把着他的手,两人慢慢地走着。 有微凉的夜风徐徐吹来,沈复半干的头发本就披散着,这会儿便时不时地拂过周衡的脸颊。唉,周衡一边一瘸一拐地走着,一边侧头看沈复,默默地在心里感叹一句: 还真是大帅哥啊,头发这么披散着,真是性感得要命! “怎么不说话?在想什么?”沈复走得极慢,却仍觉这段路太短。 “哦,那个,”周衡被他冷不防打断了心里的绮念,不免有些慌乱,仓促间便胡乱找了个理由说道:“我在看星星,星星好多!” 一边说一边赶紧抬起了头,沈复听了这话,便也笑着很是配合地停住了脚跟着抬起了头。 好巧不巧的,两人抬头的刹那,刚好看到头顶一颗流星划过。 “阿复!阿复!你看到没有?”周衡惊呆了,流星可是21世纪多少人都看不到的一种奢侈啊,自己也是从来没有见到过,而且也从未想到能见到,却没想到现在竟然能亲眼目睹,顿时高兴得有些语无伦次了: “是流星诶!天哪,我竟然看到流星了!” 感受着周衡在自己胳膊上激动的拍打,沈复有些不解,阿衡口中的流星,应该就是刚才那颗飞快划过的扫把星吧?大家都说看到扫把星有些不好,甚至会带来厄运,不过自己倒没怎么在意,夏日里只要多看几回夜空,扫把星总能看到几颗,不算太过稀奇。 不过看阿衡这般激动,难道她原来的地方不太能看到?还是说,名称不同,意思也不同?这倒是有趣。 便微笑着问了句:“怎么,看到流星有什么讲究么?” “有啊,要是看到流星时许了愿,那愿望就能实现!”周衡依旧激动地两眼放光,不过转眼又立马想到,自己刚才没想到这一茬,或者更确切的说,还来不及想到要许愿。 怎么说呢,愿望能不能实现这种事,周衡毕竟不是小孩子了,平日里也顶多觉得就是随缘,但这会儿不知怎的,想到刚才错过了那颗流星,竟然有些失落。 沈复见她眼里的光黯淡下去,心知她定是没来得及许愿,想了想,便又含笑问道: “那,照你这么说,流星如此难得,看到它岂不是要庆祝一番?” 庆祝?周衡脑海里只想到那个比耶的手势,却不想,冷不丁的,脸颊上被沈复探头过来亲了一下。 “哎呀你—”话说到半句就醒悟了过来,这是沈复在借机表示“庆祝”呢,便摸着脸颊嗔了句:“讨厌!” 沈复却已低声笑着拉了她的手往前走了:“走吧,再不走蚊子可要过来庆祝了!” 如此,一番说笑,周衡便忘了流星许愿的遗憾,却不知,在沈复的心里,竟然就这么悄悄地记下了,以至于之后的日子,夜深人静时,便会独自一人走到院子里,默默地站在那两株合欢树旁边的草地上,抬头仰望星空。 未曾想,功夫不负有心人,某个夜晚,竟然真的给他看到了一颗划过天际的流星。 说时迟那时快,沈复迅速地对着它在心里默念了一句: “但求与阿衡共此生!” /74/74711/23117543.html 第二百零二章 情愈坚(下) 阿衡来自于不知多少年以后的地方,那里听着比自己这里要好很多倍,听说可以日行千里冬暖夏凉四季鲜蔬瓜果不断,姑娘家还能如男儿一般做事。 可是那又如何,那里依旧有人情冷暖求而不得,聪明能干如阿衡,也依旧孑然一身。 结果阴差阳错,如今她来到了自己身边,陈慧珊那贱人三番两次的暗算也没能带走她,时至今日,她依然在自己身边,两人彼此情投意合。 所以,不用去想那些自己想不明白也无法掌控的事,只要付出真心尽力去做就可以了,事在人为。 其余的,就交给老天爷吧,希望能因此成全自己心中所愿,跟心爱之人携手共度此生。 沈复负手仰头望着满天星斗吐出一口浊气,心里则再次默念了遍刚才那一句… 此为后话。 却说当晚两人慢悠悠携手回到上房,周衡掀了帷幕沈复抱着熟睡的阿华进了内室。 低声叫了几下睡地上的春桃,却见她依旧熟睡如故,周衡也是觉得很不可思议,这姑娘的睡眠质量真是好得惊人,记得在柳风阁那晚,又是打雷又是下雨的,也依旧跟小影子头挨着头睡得香甜。 不过这也是件好事,说明这姑娘心里不记事,而且她这优点也对己有利,周衡想起了之前的想法,当然也半是因为舍不得让沈复马上就走,便在上床之后拉住他的袖子朝春桃那边一努嘴,低声说了句: “这家伙睡的跟小猪似的,看来等贺叔那边的事了了,咱们就可以趁她陪夜的时候好好开始学游泳了。” 学游泳?怎么又提起游泳了?沈复对这件自己感觉有心无力的事本能地有些抗拒,听了后顿时有些无语,不过值此良宵,还是先不要讨论那等事了,便微微一笑回了句: “好,听你的。” 眼看周衡再无话说,手一松头一低便要躺下来,沈复看了眼地上睡得正香的春桃,反手拉住周衡的手,迅速探过身子在她额头亲了一下,又低声说了句: “好好睡一觉。” “你也是。”周衡心中甜蜜,在他的注视下慢慢躺倒,见他依旧还在床沿坐着不动,不禁又推了他一把: “去吧,记得拿帕子擦干头发再睡。” 沈复“嗯”了声,又看了下床里头仰面朝天睡得小肚子一鼓一鼓的阿华,一边从床脚拉过被子给两人盖上,一边忍不住嘀咕了声: “长姐说的还真没错,这小子估计扔哪里都能照样睡!” “好啦,阿华才多大!”周衡笑着抬脚隔着被子轻轻踢了踢他的背:“等下你也赶紧睡吧,这都有一个时辰了吧?明儿还有贺叔的事呢,快去吧!” 沈复装模作样瞪她一眼,隔着被子轻拍了下,终是依依不舍地站起来出去了。 之后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周衡还在睡梦中,就被旁边的阿华给折腾醒了,睡眼惺忪地伸手抱住想要越过自己往外爬的小身子,顺便刮了下他的小鼻子问道: “小朋友,你确定你要这么光着屁股出去么?” 快四岁的小朋友也有点懂了,听了她的话便不再往外爬,先是一屁股坐下,低头看了看自己光溜溜的身子,倒也知道害羞,还拉过被子盖住了脚,之后开始四处张望找衣服: “我的衣服呢?” “对呀,怎么不见了呢?你好好想一想?”周衡躺在那儿枕着胳膊笑着看他找衣服,小家伙甚至还掀起被子往里面看。 “没有吧?”周衡见他这般觉得很是可爱,人家可是真的很认真地在找衣服呢,便又提醒他: “宝贝,想一想,你昨晚干了什么坏事?” “我很乖的,”小朋友对这话反应很快,放下被子一脸严肃地表示:“我没干坏事!” “真的吗?”周衡觉得这么大的小朋友应该有记忆了,搞不好这家伙是选择性失忆,便特意提醒他: “喏,那边的那条浴巾看到没有?是昨晚给你冲完澡裹你回来的。” 小家伙听了,若有所思,想了想,说了句: “是舅舅。” 看来是想起来了,周衡便不再往下说,毕竟尿裤子这事,也挺伤自尊的。 又怕他着凉,便一边柔声接话:“对啊,是舅舅抱你回来的,你都睡着了!”一边坐起身想给他裹上被子,可惜小家伙不愿意,嚷着说太热了。 周衡转头看了下地上,已经空空无也,春桃早就已经起床出去了,便自己下地把搭在旁边衣架上的那块浴巾给拿了过来,给他裹了起来。 阿华却依旧不肯,扯着浴巾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周衡便把那浴巾重新拿起来,改为给他从头上像罩袍那样一直披下来,又在胸前打了个结给固定住,只露出张小脸。 看了下,还挺可爱的,便又特意哄那有些不高兴地在拉扯着胸前那个大结的小朋友: “阿华乖,这样很好看,像个…嗯,像个画里的神仙!” 这话顿时让小朋友来了劲: “姐姐是神仙,我也是神仙。” 妈呀,没见过如此接地气的两个神仙,周衡心里很想笑,嘴里却依旧说着: “对的对的,咱们俩就是神仙,我是仙女姐姐,你是…嗯,可爱的小金童!” “小金童?”阿华重复了句,然后突然手一拍,大声说了句: “那我要跟姐姐成亲!祖母给我讲过金童玉女的故事,金童玉女成了亲,还,嗯,还生了个胖娃娃!”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故事啊,还生胖娃娃呢,一听就是老太太瞎编了用来哄孙子的,周衡笑死,点一下小家伙的脑门表示: “那可不行,你太小了,我可不能跟你成亲。” “那,”小家伙对此倒也没觉得太伤心,想了想,却又接着问了个让人意想不到的问题:“你是想要跟舅舅成亲吗?” “你说什么?”周衡也是给惊住了,这不到四岁的小屁孩懂得还挺多嘛。 不过嘛,眼睛一转,反正这会儿大清早的也没别人,倒也可以逗他一下,便笑着问小家伙: “那,要是姐姐跟你舅舅成亲了,你会哭鼻子吗?” /74/74711/23117544.html 第二百零三章 木头人?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小家伙还真的挺认真地想了想,然后一脸严肃地问了句:“那你们要生胖娃娃吗?” 哎哟,饶是童言无邪,周衡也是觉得自己脸红了,赶紧把话题岔开:“起来吧,你肚子饿不饿?想不想吃饭饭了?” 这一问,小家伙眼珠子一转,忽然大声说了声: “我不要吃饭,我要尿尿!” “哎呀,那你赶紧出来!”昨晚的阴影还在,要是这会儿尿在了床上可就完蛋了,周衡赶紧要把他给抱出来。 小家伙却哈哈大笑趴在了床上,屁股朝天: “我骗你的,哈哈!” 妈呀,竟然还会骗人了,周衡无语,便没打算再理他,翻身下床打算管自己换衣服穿鞋,结果发现居然找不到鞋子:“咦,我的鞋呢?” “是被老鼠偷走了吗!”趴着的小朋友立马好奇地抬起了头,人也随之在床上站了起来,扒着她的肩往地上张望。 老鼠?这个词让周衡抖了一下,老鼠大到能让叼走一双鞋? 老鼠就算有,应该也不会无聊到把鞋子叼走吧?说是小影子干的还差不多,但小影子挺乖的,而且春桃把他养得挺好,本来就怕惹沈复生气,不让它到正院来,现在又有阿华,更是绝对不可能放它到上房来。 再说了,郡主家的宝贝儿子,按说也不可能见过真的老鼠,应该只是小朋友的新奇想法吧?可能是以往听故事留下的印象。 便未多加理会,只专心管自己在地上看了一圈,却真的没有找到自己的鞋。 到后来,周衡自己都怀疑起来了,自言自语道: “真是奇了怪了,难道真的是被老鼠给叼走了吗?” 要说衣服还有可能是被春桃早上拿去送洗了,可脚上的鞋子按说不至于啊,周衡觉得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了,看了一圈后又坐回了床沿,而后面在床上披着浴巾玩耍的小家伙便瞅准这个时机又趴到了她的背上。 “行吧,反正鞋子肯定不在屋里,我也不能丢下你跑去找早睡早起身体好的春桃姐姐,”周衡拍了拍背后一跳一跳往自己背上蹿的小屁股,还行,小家伙虽然肥了点,也不算太重:“你上来吧,姐姐背着你出去找下她,看是不是被她拿走了。” 阿华一听顿时兴奋极了,两只胖胳膊往她脖子上一搂,高兴地叫嚷着: “去找春桃姐姐,把鞋子抢回来!” 行吧,看来是当做玩游戏了,周衡便光着脚背着他往外头走,一边还叮嘱他:“别乱动,抱紧我脖子。” 小朋友一边听话地抱紧了她的脖子,一边还依旧大声喊着: “春桃姐姐,春桃姐姐,你在哪里?” “对呀,春桃姐姐,你躲在哪里?我们找你来啦!”周衡也很配合,两人嘻嘻哈哈地往门口走。 “哟,可算起来了,我的小祖宗!”门外传来了沈怡的笑声,想是听到了他们的声音。 待到跨进门来见两人这般模样,又这般举止,不禁愣了一下: “你俩这是…?” “我们要去找春桃姐姐,她把姐姐的鞋给偷偷拿走了!”背上的阿华一看母亲来了更是兴奋,忙不迭地跟她说明,周衡只得含笑补了一句: “我的鞋子找不到了,想找春桃问问。” “找不到了?”沈怡低头看向周衡的赤脚,而后猛地双手一拍:“哎哟糟糕,我把阿复的叮嘱给忘了!” 一边满怀歉意地朝周衡说了句:“你等下,我这就去给你拿来!” 一边急匆匆地又出门去了,走的时候手里还提了个小包袱。 “哎呀,原来是被你娘给拿走啦,不是春桃姐姐,也不是老鼠。”周衡虽然觉得奇怪,听到沈怡刚才还提到了沈复,便也没再追问,只转头跟背上的小家伙说笑。 阿华却咯咯笑了:“娘是老鼠,把姐姐的鞋给偷走了!”还真是好玩呢,原来是娘亲跟自己玩游戏,明明刚才手里还提着个包袱,鞋子肯定藏在里面。 “你娘才不是老鼠呢!”周衡赶紧纠正他,觉得那包袱里十有八九是给阿华带的衣服。 “娘是老鼠,偷鞋的老鼠!”小朋友却更加觉得好玩了,在她背上咯咯笑着,笑得周衡的耳朵都被他呼出的热气给弄得很痒。 周衡便转圈做威胁逗他:“还笑,再说我就把你甩下去!” 当然,这下背上的小家伙就笑得更大声更得意了。 两人正玩闹着,沈复居然在这时候走了进来,见周衡光着脚背着阿华在屋里开开心心地转着圈,本来微皱的眉头瞬间松开了,笑着说了句: “哟,总算起来啦?早饭吃了没有?” “还没有,刚起来,鞋子找不到了,不过长姐去给我拿了。”周衡快速解释了下,又扭头问背上的小家伙: “你要不要尿尿?想尿尿就说。要是敢尿在我背上,我就揍得你满地找牙!” “满地找牙是什么意思?”小家伙对前半句话毫不在意,只好奇地问后半句话的意思。 “呃,”周衡看了眼沈复,有些心虚地胡乱解释道:“就是…我就不跟你玩了!” “那你是要跟舅舅玩吗?”小家伙见她看了眼沈复,便继续刨根问底,刚好这会儿沈复过来想要把他从周衡背上给抱下来,为此还笑着跟她说了句: “这小子挺重的,还是让他自己下地玩吧,早上我已经让春桃擦过地了!” 小家伙一听顿觉不乐意了,人家还没玩够呢,转圈圈很有意思的,便双腿一蹬夹住了周衡的腰,同时更加用力地搂紧了周衡的脖子不撒手。 于是一个想把他给抱下来,一个不肯,两厢僵持间,小家伙忽然大声嚷了句,还带着点哭腔: “我不要姐姐跟你成亲!” 坏了,周衡赶紧身子往下一蹲手一松把小屁孩往地下放,一边笑着扭头问小家伙: “哎呀,阿华乖,我们来玩个木头人的游戏好不好?” 不敢去看沈复的眼睛,只希望能借此转移小朋友的注意力。 果然,小家伙虽然两只胳膊还依旧被沈复架着,两只脚却已经着地了,眼看着自己身上的浴巾长长地拖在地上,还开心地踩了两脚,便忘了刚才说的话,高兴地答了句: “好!” 但他忘了,沈复可没忘,甚而至于,本来沈复也没多想,以为就是沈怡平日里跟儿子随意提起的玩笑话,但周衡这么一表现,反倒给他瞧出了些端倪。 时机稍纵即逝,经过昨晚那一幕,本就坚定了决心的沈复不打算放过这个兴许能见识到对方真心的机会,便松了手蹲下身子改为摸了摸小外甥的头,之后极为温柔地问他道: “阿华乖,你刚才说,谁要跟舅舅成亲?” 周衡暗道不好,赶紧想要转身去捂住小家伙的嘴,可惜,刚转身就被一双大手给轻轻捂住了嘴,然后在掰扯间,眼睁睁地看着小家伙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笑嘻嘻地说道: “是姐姐!” /74/74711/23117545.html 第二百零四章 有情人(上) 沈怡急匆匆拿着两个包袱再次回到上房的时候,发现只有儿子跟沈复在厅内笑眯眯地不知说着什么,也不以为意,看了眼低垂的帷幕,问沈复: “阿衡呢?在里面?” 见他笑眯眯地点点头,看着心情很不错的样子,便把手里的一个包袱递给他,又匆匆掀了帷幕进去了,底下的阿华本来嘴一张想接母亲的话,见此倒是好奇地看着那包袱改为问沈复: “里面是姐姐的鞋子吗?” 沈复一边把那包袱放在膝盖上打开,一边笑话他: “这是给你穿的衣服,你娘拿进去的才是给姐姐的鞋子,难不成你今天想一直这么光着屁股?” 沈怡进了内室,见周衡头枕着双臂仰天躺在床上眨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见自己进去才赶紧有些不好意思地坐了起来,以为她是觉得刚才光着脚背着阿华转圈的样子被自己见到害羞了,这会儿便躲在内室不出去。 毕竟是周家娇养出来的嫡出姑娘,赤足这事,走路不方便不说,本就是件私密之事,除了平日里伺候她的那些个丫鬟婆子,想来也就是外头的阿复能见得,当然,再就是今儿早上自家那还未懂事的儿子。 好在这位周家表妹确实性子宽和,也就是躲在屋里管自己害羞,要是别的姑娘碰到这事,加上外头那一大一小还在没心没肺地说笑,指不定就懊恼了。 想到此,沈怡便一边把包袱递过去一边笑着表示歉意: “都怪我,本来今儿早上阿复已经过来跟我说了,让我给你拿双干净的鞋子。说起来真是难为情,没想到那臭小子昨夜竟然尿了裤子,也亏得是你这做姨母的疼他,回头可得让乳母好好教教他,都快四岁了!” 周衡自然是赶紧替小朋友辩护:“哪里,是我自己不懂,阿华肯定是觉得不好意思跟我说才憋不住的,长姐你可别再说他了,小孩子也有自尊心,听多了会不好意思的,而且他才多大,听说有六七岁还这样的,没事,慢慢教他就是了。” 这话让沈怡觉得很是顺耳,自家的宝贝儿子毕竟还不到四岁,尿个床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再说了,当时不是还有阿复在么,脏活累活也都是他这个做舅舅的干的,阿衡她顶多也就是鞋子踩了阿华的洗澡水而已。 是以听到周衡这么说,沈怡便也就一笑过去说回了鞋子的事: “好,那我不说他就是了,不过也怨我,阿复当时跟我说了鞋子的事,我便立马去开了箱子,结果都已经找出来了,出来时竟然又给拉下了,唉,自打有了阿华,家中琐事也多,记性是越来越差了,老忘事儿!” 又不忘说自家弟弟: “不过说起来,也是阿复不会疼人,不懂姑娘家的心思,哪能一直让你穿我的旧鞋呢,就算这光棍般的府里没人做,之前你还因为那贱人的缘故出不了门,外头铺子里也有的是好看的鞋子,尽可以使人去买几双来嘛,结果现在还得过来管我要!” 这话其实说得没错,不过听着有些别扭,什么穿旧鞋管我要上外头买现成的,沈怡说完就有些后悔,好在这时候听到外头传来沈复低沉的一声“长姐说的是”,又见周衡听得红了脸,便赶紧抓住机会笑着朝外头说了句: “也不用你买,你买的阿衡还不一定中意呢!” 周衡其实是听到沈复的声音想到了刚才那一幕,要知道,当时因着被他捂住嘴不让出言阻止阿华说出答案,自己急得都咬了他的手指。 当然,咬得不重,只是本来自己在咬完后还挺后悔的,为此还赶紧问他: “疼不疼?” 结果那家伙,如今真是越来越得寸进尺了,居然扬着嘴角回了句:“不疼,能因此听到阿衡你的真心话,咬得再重些都没关系!” 又摸了摸旁边那小兔崽子的头,笑着夸了他一句: “阿华真乖,回头舅舅送你一样好东西。” 这甥舅俩,简直合起伙来害人!周衡又羞又气,便管自己回了内室不去理那大小两人… 沈怡察言观色,见周衡自从听了自家弟弟那句话后便一直脸红,心知这后面搞不好还有点不为人知的故事,当然,这种事么,自己也是过来人,就不用去追问了,便装作看不见,只依旧说自己拿来的那双鞋子: “这双鞋子我其实很喜欢,只是不知怎的,做好后觉得有点挤脚,便拿过来放在了府里,一直没穿过,料子是好料子,这墨绿色的颜色也挺衬你,上头那两颗珠子成色也不错,你的脚又刚好比我小一点,想来正合适,今儿就先这么将就一下吧!” 说到这儿,心思一转,干脆又接着说道: “回头等天气凉一些了,咱们再一道去铺子里好好逛逛,这次是阿华惹出的事,那我这做娘的可得代为赔个礼,不拘头上戴的,身上穿的,只要你看中了,长姐我就通通给你买,怎么样?” 周衡看了看自己脚上穿的这双,很合脚,也很舒服,而且跟上次那双比,这双明显看着更华贵,想来沈怡也是把压箱底的给拿了出来,还是新鞋,也算是为她儿子变相地赔了礼,便赶紧摇手表示: “长姐你太客气了,这双鞋我很喜欢,如今我也不用四处走动,不用再上外头买了!” 正说到这里,外头传来了阿华的一声欢叫:“吃饭饭啦!” 沈怡便笑着拉了周衡的手: “好,来日方长,回头再说,先吃饭吧,被那小子折腾得,连这早饭都被耽误了。” 于是之后便是一顿一大一小都觉得格外好吃的早饭,中间周衡才从沈复那里愕然得知,贺叔一大早就出门去了,确切的说,是一大早就出城去了,而出城的目的地,则是城外某处山上的皇家行宫。 皇家还真是阔气,到处都有行宫,这是周衡的第一个想法。 第二个想法则是:原来皇帝避暑竟然一直不带皇后带太后,还真是…耐人寻味啊! 据沈复介绍,身体不太好的姜皇后竟然一直都是选择就近避暑,而太后却是年年都跟着皇帝,也只有今年才因为“身体不好”而不得不留在了宫里。 “行宫离得远吗?”周衡不以为意地问了句,虽说已经快要末伏了,天还是挺热的,难怪贺叔要一大早就走。 待到得知快马也就不过半个时辰,周衡再次愕然: “那贺叔这么早去干嘛?不是让他酉时去么?” /74/74711/23117547.html 第二百零五章 有情人(中) 对此,沈复神情严肃地说,他在早上收到暮云的禀报时,贺叔已经一个人走了,说去城外行宫见姜皇后,据说是天刚亮就走的,想来是昨晚就想好了。 托暮云转达的原话是:“放心,酉时必回。” 周衡见沈复微皱眉头,不知他在想什么,倒是沈怡的话,跟自己想的差不多: “阿复,贺叔做事定然是稳妥的,既然知道他去了哪里,咱们就安心等他回来再说吧,左右也就是大半天的功夫。” 沈复便也没再说什么,只跟两人说自己已经派了晨风去城门口候着,晚上就知晓了。 “那就忙你的去吧,”沈怡一边说一边示意肚皮圆滚滚吃饱了的儿子下地跟她走: “阿华,咱们也回院子里玩一会儿。” 小家伙一听不肯,说要在此处跟姐姐玩,沈怡便朝着周衡眨了眨眼,之后做出了一副一脸担忧的样子弯下腰看着儿子说道: “可是乳娘今天早上一直在哭诶,说太想你了,阿华,你想不想乳娘啊?” 乳娘在哭?周衡第三次愕然,不过转瞬也就明白了,定然是沈怡觉得小家伙一直黏着自己,昨晚又尿了床,想带回去让乳娘照顾呢,正想说其实自己没什么事、也很喜欢跟阿华相处,旁边坐着的沈复却说了句: “阿华,舅舅已经吩咐过,等下就会有把跟你哥哥那把一模一样的小弓送到你院子里。” 看来这是刚才承诺给他的好东西,果然,小家伙一听,立马扭头拉着沈怡就往外走: “真的?娘,那我们快走,回院子!” 一边很敷衍地朝沈复和周衡回头挥了挥手。 “等下的午饭也各自吃吧,”沈怡赶紧回头叮嘱两人,又朝周衡笑笑:“昨晚没睡好,等下好好歇个午觉。” 还真是个体贴人的姐姐,周衡便也欣然接受了她的好意,起身送他们: “好,那你们午后再来!” 眼看母子俩欢快地走了,屋子里顿时安静了许多,周衡看了眼旁边的沈复,哎呀,刚才那种尴尬的气氛好像又回来了,便看了眼这会儿进来收拾桌上碗盏的春桃,有些不自在地说道: “长姐说你有事,那你去忙吧。” 沈复也看了眼春桃,见她收拾得快差不多了,便笑着低声说了句: “是有事,不过是想跟你说。” 一听这话,周衡直觉这事不是自己想要知道的,脸上开始发红,却仍强作镇定地回了句: “非得现在说不可么?” “对,非说不可。”沈复一边说,见春桃已经提了食盒行了礼准备往外走了,便也站了起来。 周衡见此赶紧往后退了两步,心砰砰直跳: “你,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沈复见春桃已经一无所觉地低头出门,便又走了几步过来,在周衡还没来得及后退的同时握住了她的手,低声说道: “阿衡,我很欢喜。” “你,你欢喜什么?”周衡感觉自己的手已经开始出汗,偏偏沈复握得紧紧的甩也甩不开。 “欢喜听到你跟阿华说…”沈复见她低着头害羞地不敢看自己,只那卷翘的眼睫毛在不断地轻轻扇动着,心头一热,俯身轻吻了下去。 周衡还在做思想准备呢,没想到他现在已经胆子大到这等地步,猝不及防之下立马想要往后退,可惜双手被沈复牢牢握着,似乎,也没法挣脱。 偏偏后来沈复又改为搂住了她的肩,周衡便认命地随他去了,自己确实有跟阿华说过些乱七八糟的话,管它是什么话,嗯,反正只是跟个小孩子说的,当不得真。 啊,不过当时自己怎么会问那么一句话呢?什么成亲不成亲的,也太主动了点儿! 周衡对自己很无语,之前不是已经约好绝对不提这件事的么,搞得自己很想要跟他怎么样似的! 啊,真是太丢人了! “不要觉得后悔,”沈复却似知道她心中所想,一边继续往下亲吻着她的脸颊,一边在她耳边低语: “如果今生注定有缘,阿衡,你我总会有那么一天。” 是么?这话说得周衡睁开了眼睛,直直地看向沈复。 沈复再次亲了亲她,所不同的是,这次他的眼睛里是以往从未有过的神采奕奕和坚定: “阿衡,我有预感,老天爷送你来到我身边,便是不想让你我错过这一生。” 唉,行吧,其实,你的预感我也有,周衡忍不住抱住他,我只是,还是有些舍不得另外那个世界里的外婆和满目繁华。 可是现在,阿复,我觉得,慢慢地,我也越来越舍不得你了,怎么办? 要说成亲,其实哪怕现在就成亲,我也是心甘情愿的,只是,万一哪天我要离开了呢?那时又将置你于何地? “没关系,你不用想得辛苦,”沈复见她不说话,只抱紧了自己,心知她定是两边都难舍,便低头摸着她的头发轻轻说道: “就算你我…在一起,如今也不是时候,陈慧珊那边还虎视眈眈,如今又出来个姜皇后,不知她打的什么算盘,阿衡,这个世界便是如此,就像当初父王所顾虑的那样,我的身后还有很多倚靠我的人,现在我只能先尽我所能去应对眼前的困境。” “但是假以时日,我会努力做到让你能扬眉吐气恢复周家小姐的身份,再堂堂正正地娶你过门,阿衡,我希望到时还是你,更希望你能答应我。” “你我既然有缘相遇,兴许,这是老天爷的着意成全,我知道你还是舍不得原来的一切,没关系,我可以等。” 周衡很想问他一句:如果是五年、十年、二十年,你还愿意等我吗? 但随即又跟自己说:为什么要让他等那么久?你舍得吗? 而且,如果那时候自己还在这里,就算能回去又如何?外婆应该已经早就不在了吧?那自己的回去又有什么意义?那个世界的繁华,其实也没什么可留恋的。 想到此,周衡紧闭着眼睛忍住泪,等心中的情绪慢慢地平复下来了,哑声答道: “好!” 因了沈复这么一番直白的话,中午吃完饭后躺在床上打算歇午觉的周衡,鬼使神差地,发现自己竟然偷偷摸摸地拿出了那本压箱底的小黄书… /74/74711/23117549.html 第二百零六章 有情人(下) 拿出了小黄书,倒也没翻开来看,反正里面是什么内容也清楚,只是把它放在胸口看着账顶发呆。 早上沈复这番话,可说是清清楚楚地跟自己坦白了他心里的想法,也正因为此,周衡觉得,自己情感的天平在渐渐地向他那边倾斜了。 说起来,就算他日能成功回到21世纪,周衡觉得,对自己来说,余生最大的可能,也不过就是找一个条件差不多的男人结婚罢了。 本来这事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毕竟之前自己也是朝着这一目标努力。但现在,许是跟沈复正是柔情蜜意时,想到要跟一个自己顶多也就是看着顺眼的男人同床共枕度过余生,忽然觉得简直无法忍受。 这些日子随着与沈复感情的持续加深,两人间也是越来越亲密,作为曾经看过岛国*****的姑娘,又曾经谈过那么两次恋爱,男人情动时是什么样子,周衡也算是很清楚。 就像昨晚趴在他身上主动去亲他,沈复身上随之所起的反应,自己也是有切身感觉的。 虽然觉得害羞,但也有那么一些…开心,毕竟是因为对自己动了情嘛。 只是,虽然有丰富的理论知识,跟那两位交往过的男生也有过一些亲密行为,但不知怎的,虽然男方当时都有提过想进一步的要求,在最后关头自己却都选择了拒绝。 现在想来,应该还是因为感情不够深吧,自己的心中仍在犹豫。 周衡自认自己不是个保守的人,说白了就是还不够喜欢那个人。 想到此,翻了个身继续朝里侧卧,再举起那小黄书看了眼上面写得花团锦簇的所谓书名,周衡狠狠吐出一口浊气问自己: 那现在呢?抛开跑路这么个无法预期的因素,如果单单只论沈复这个人,如今两情相悦的,你是不是愿意跟他…那个了么? 好像…也可以试一试吧?周衡拿书盖住自己羞红的脸,其实自己对那件事也是有些幻(好)想(奇)的。 所以,本质上怎么说也是个奔三的姑娘了,如今又有幸遇见了喜欢的人,人生苦短,也不用去管这个世界的什么繁文缛节了,既然一时半会儿的两人也无法名正言顺地成亲,兴许…自己可以如了周太夫人的愿? 古代那些教条对自己没什么影响,好歹也是21世纪过来的人,再说了,长辈之命、太后赐婚,本也就只差个正式婚礼,不算太出格,如今两人也算是未婚夫妻吧? 沈复这边,沈怡和贺叔看样子也已经接受了自己,反正婚礼不知猴年马月,大好年华不可荒废,只要到时从一而终,不就可以堵住世人的嘴了? 唉,拿下脸上的书,再翻一个身,周衡看着垂落的帷幕问自己: 其实,说来说去,找这么多理由,不就是因为,你想让沈复知道你对他的感情、想让他打算为你而等待的心得到一番慰藉么? 算我傻吧,可是,喜欢一个人,应该都是如此吧?就想着如何让他开心、快活… 在这样的心思中不自觉地睡去,等到一觉醒来,手边摸到一样东西,拿起来一看,本来迷迷糊糊的周衡吓得赶紧把这本刚才用作思考辅助的小黄书给塞到枕头下,好在转头看了下,内外之隔的帷幕依旧低垂,如今内室只有自己一人。 饶是如此,在把小黄书赶紧放回首饰盒子里后,周衡依旧心虚地赶紧起身穿衣出去,找坐在外面桌边低头做着针线活的春雨试探性地问道: “刚才我在里屋睡觉,你一直在这里吗?” 得知确实如此,周衡便放下心来,随后注意力就被春雨手里在做的事情给吸引了: “你在做鞋吗?给你爹做的?” 这本是一句无心之语,却见春雨在听了后竟然脸都红了,也没回答,不禁诧异地又问了句: “怎么了?问得不对吗?” 但见春雨依旧红着脸低头不语,那只鞋看着也挺大的,应该是给男的做的,想了想,因着自己如今的状况,倒也很快就明白过来了: “你…这是在给你未婚夫做鞋?” 一时间,不禁有些羡慕,便揶揄了句: “看来还是得早日把你嫁出去的好!” 春雨没理她,之前两人也不是没有说起过,这事反正也不是靠她们俩就能决定的,成亲的日子两家大人都还没商定呢,只不过按照习俗,待嫁姑娘还是得给未来夫婿做些绣活以备他日之需,自己对针线活也不太在行,少不得如今就得慢慢做起来。 春雨这么一副待嫁娘子的样子,落在周衡眼里,无形中也是一点小小的刺激,为此,不免也找了个由头一个人回内室坐在床边发了一阵呆,不知怎的,忽然发现自己现在很想沈复,想念得很,恨不得立马就看到他。 为此,便又起身出来到外头问春雨: “现在什么时辰了?也不知贺叔回来了没有?王爷在外院么?” 春雨放下手里的活儿想了下: “现在差不多快到未时末了吧,王爷刚才没有来过。贺叔要是回来,咱们在内院,也不一定知道,不过想来申时中差不多也就过来了,晚饭应该还是在这里吃。” 周衡想想也是,一时间便觉得颇有些无聊起来,只好站在春雨旁边看着她做鞋,主仆俩说些有的没的,好在这种无聊很快就被终结了— 沈怡带着睡完午觉的阿华过来了。 “还好、还好,你已经起来了,”沈怡抬脚进门见到她,顿时笑盈盈地当面舒了口气,指着底下拿着把小弓欢快地跑来跑去的儿子说道: “这小子,睡醒后就一直嚷着要带着他的小弓过来找你玩,我和他乳娘是费尽力气哄到了现在,眼看是怎么拦都拦不住了,没办法,只好让你再跟着遭一回罪,还有春雨,就盼着你们两个待嫁的姑娘,不要被这小儿之烦给吓到了,呵呵!” 两人自然是忙不迭地表示不会,周衡倒还好,春雨却在说完后又红了脸,沈怡扫了眼放在她脚边笸箩里的针线活儿,抿着嘴笑了笑,又看了看这会儿已经在跟周衡献宝的儿子,若有所指地说了句: “当然,你们以后就知道了,小儿绕膝之乐,还是大大胜过了养儿之苦,值得!” 这话说得春雨更加脸红不说,周衡不知怎的也很有感触,想到昨晚跟沈复两人给眼前这个小家伙洗澡、哄睡、后来沈复又抱着他牵着自己的手在星空下看见流星,唉,这辈子,如果能跟沈复生儿育女、再跟他抱着孩子仰头看一回流星,那可真是无悔今生了! 如果真能如此,外婆她老人家,是不是也会因此而欣慰、也能因此而原谅自己的一去不回? /74/74711/23117550.html 第二百零七章 意难平 想到外婆,周衡心中一酸,赶紧假装低头回应那正仰头跟自己详细讲解手中小弓用途的小朋友,心中却又想,如果去掉外婆的因素,自己还会那么想回到21世纪吗? 如果自己顺利回到了21世纪,运气好的话,回去后兴许还能赶得及在病床前侍奉外婆终老,而在那之前,或者还能找到一个人结婚让外婆安心,当然,在那个时代,不结婚的人多了去了,单身一人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如果那样,自己想方设法寻求回去就变得没有了什么意义。 而且外婆又能陪伴自己多久呢?等外婆走了,自己剩下的人生又该怎么过? 本就跟爸妈不亲,不同的城市,不同的工作,不同的生活,三人一起待个半天都觉得已经说无可说。 姐姐更不用说了,她有自己的孩子,貌似现在还在积极备孕第二胎,姐夫家一心想要个孙子,到时她也是忙着上有老下有小的生活,对自己不见得会有什么亲密的来往。 所以本来觉得舒适自在的21世纪,其实也没有那么让人渴望,更多的是孤独,毕竟,彼时再也不可能回来见沈复了,这一点,周衡坚信不疑,老天爷给了自己这么个机会,但绝不可能慷慨地给予自己再回来一次的机会。 到时候,单身一人自然不必说了,就算找到个人一起生儿育女,那又如何?往后余生,自己还是会不断地想起昨晚那一幕吧? 到那时,自己会后悔么? 周衡自认自己是个理性的人,这会儿因着沈怡的一句话,又因着昨晚的美好,开始逼着自己重新审视内心。 对于这次意外之旅,以及随后带来的险象环生,一开始自己确实觉得恼恨,觉得运气不好,倒霉透顶,更觉得恐惧,生怕一个不慎再被三公主干掉,是以一直很想早点找到那马首玉雕回到安全舒适的21世纪去,为此还一度怀疑沈复在撒谎,舍不得把那玉雕拿出来。 但时至今日,三公主的威胁已经基本没有了,沈复那边更是证明没有玉雕,有时候,周衡便会忍不住想,为何老天爷要把自己送到这里来,为什么是自己而不是任何别的人。 难道就因为自己也叫周衡?如果是因为这样,那自己与沈复的相遇,是不是也是冥冥中所注定? 想到因此而得以与沈复相遇,周衡自嘲地觉得,兴许还得感谢下老天爷。 但问题是,目前来看,宽厚待人的老天爷却只给了张单程票,回程票还得靠自己努力寻找。 至于万一顺利回程后能不能再次返程,且不说能不能再找到那马首玉雕,就算有,就算已经见证过一次它的神奇,周衡毕竟是21世纪过来的人,不觉得它能神奇到当个可以让自己尽情来回往返的时光机器。 再说了,退一万步,就算那真的是个神奇的时光机器可以任意穿梭,周衡却在心里觉得,一个人到这世上,所享的福泽还是有定数的,就好比自己,在21世纪一直顺顺当当没碰到过什么挫折,到了这里后虽然曾死里逃生两次,却也都能逢凶化吉,那么,其余的有些事情,就跟鱼和熊掌一样,不能兼得。 所以真要回去了,那就回不来了,或者说,就算有这样的机会,自己也不见得再敢尝试。 要想跟沈复在一起,就只能选择留下来。 但扪心自问,留下来又会如何呢?或者更确切的说,又能如何呢? 周衡没跟沈复说过,但内心深处其实有些悲观,毕竟是皇权至上的世界,三公主是深受皇帝疼爱的太后唯一亲生女儿,现在又在筹谋着当下一任皇帝的有力支持者,自己的仇可不一定能报得了。 想当年,沈复的父王死得不明不白,那可是堂堂一个王爷啊,为了靖王府阖府上下乃至远在西北的那些跟随沈家的将士,沈复不也依旧选择了隐忍。 虽然时至今日沈复也并没有完全放下此事,只不过换成了暗中的徐徐图之,但很多事都说不好,周衡不知靖王府的实力,也只见过沈复跟自己相处的温和一面,她对未来不是那么有信心。 周家自然更不用说了,周衍和几个儿子都是安于现状之人,不能指望他们出什么力,当然,这也算是一种生存态度:努力地得过且过。 周衡觉得自己现在其实也是这么个态度,但沈怡现在的一句话却是提醒了她: 未来,是要跟现在这般一直隐姓埋名下去么? 如果那样,什么成亲,什么小儿绕膝,什么养儿之苦,将通通跟自己没关系。 最好的结果是沈复愿意守着自己一个人,但能不能守得住且不论,毕竟他是靖王爷,皇帝之前就发过话,而失去了周家小姐身份的自己,却又顶着一张很多人都见过的周家小姐的脸,那么余生,似乎也只能在这正院的一方天地里无所事事地活着了。 这样的生活,是自己所不能忍受的,无论自己有多想跟沈复在一起,所以到时势必过得不会太开心。 当然,乐观点想,也许很快就能守得云开见月明,自己一朝沉冤得雪、身份恢复,三公主那贱人被皇帝大义灭亲,沈复重提婚事。 但那时候,摆在自己面前的,又会是一番抉择。 一种选择是摒弃杂念一心一意寻找马首玉雕回21世纪。 那就意味着要跟沈复甚至周家都斩断关系,但自己的漫漫余生,无论在何处,因为没有了沈复,都会过得不快活。 而另一条路,自然便是留在这里,留在沈复的身边,与他相伴终老。 所以,摆在自己眼前的,兴许就是两条绝对不会交叉的路,两条路还都很难走,两条路也都会有遗憾。 一时间,周衡不禁在心中苦笑: 老天爷,你把我送到这里来,到底是什么意思?人都说,条条大路通罗马,怎么我这眼前的两条路,却看似都不是什么康庄大道呢… “姐姐,姐姐!”底下的阿华不满地打断了周衡的胡思乱想,踮着脚在她面前摆弄那小弓: “我们去院子里射麻雀吧?” “阿华!”沈怡看出了周衡的心不在焉,耐着性子哄儿子:“快要吃晚饭了,现在麻雀都已经跟着鸟妈妈回家去了,等明天让舅舅带你去,乖!” 不要说周衡了,旁边的春雨其实也在愣神,两个姑娘家为何这般失态,沈怡觉得自己能明白,说穿了,不就是女儿家的怀春么,春雨是已经许了人家的,没看现在都开始给未来夫婿做鞋子了,阿衡么更是,跟阿复朝夕相处的,定然是早就想过长远之事。 两人被自己这么一提,阿华这般可爱,不免就动了心思。 这么想想,沈怡对周衡不禁又起了几分怜惜,这位表妹如今也快二十了,本来眼看就要跟心上人成亲,谁知陈慧珊那贱人棒打鸳鸯,哦不,应该说是横插一杠,结果到现在别说小儿绕膝了,连婚事都变得遥遥无期,听了自己这话,可不得多想么? 沈怡便刻意岔开话题,看着门外头说了句:“哎呀,贺叔不是说酉时必回么?这会儿差不多也快申时了吧?” 谁知话音刚落,竟然说曹操曹操就到,外头传来了贺叔听着还挺开心的声音: “我回来喽!” /74/74711/23117551.html 第二百零八章 好消息 沈怡和周衡顿时都惊喜地站了起来,待到看到沈复和贺叔并肩笑着进门,更是都心下一松: 看来是有好消息。 果然,贺叔一看她俩如出一辙的期待表情,更是朗声大笑起来:“劳你们牵挂,此行无虞,哦不,应该说,此行甚有收获!” 看来这位皇后娘娘今天跟贺叔说了很多事啊,而且应该还是对自己这边有利的事,也是,姜家当年能筹谋着让女儿当上皇后,自然不会是一般人家,而姜皇后虽然病病歪歪的多年,又没有子嗣,却依然稳坐中宫不倒,可想而知也不是等闲之人。 心情放松之余,周衡脑子里便也活动开了: 既如此,这姜皇后该不会是…故意在装病吧? 但是装了这么多年的病,按说宫里一堆太医,也不可能这么久都治不好啊?而且皇帝能容忍一个生病不生孩子的女人一直当皇后?他能忍,那几个生了皇子的女人也能忍? 所以这种情况下,鉴于姜皇后如今这种主动来联络贺叔的异常举动,不会是…被太后娘娘给下了药吧?于是如今开始伺机报复了? 这很有可能的啊,毕竟不是亲婆媳,而且两个人年纪也都差不多大,女人嘛,同性相斥很正常,何况这两个还都是在权力层最顶端的人物,彼此为了权力而争斗,宫里其他的女人,地位再尊贵,也只能靠边站了,或者说隔岸观火,至于皇帝么… 想到皇帝,周衡不禁想起了自己以前的狗血猜测,按说皇帝不可能听任她们斗来斗去的,太后不是他亲娘,而皇后可是他亲老婆啊,除非… 太后跟皇帝真的有一腿! 那太后跟皇后可就是正儿八经的情敌了,情敌之间下手还需要讲原因吗?而且也只有在这种情况下,作为夹在中间的皇帝无法摆平。 这么想着,周衡越想越觉得可能,又越想越觉得开心,反正最起码,有件事肯定是板上钉钉的了: 姜皇后跟三公主那边不是一伙的! 看来是来了个神助攻啊,这可不是个让人小觑的人物,假以时日,兴许还能成为神队友呢,想到此,周衡只觉刚才的那些阴霾似乎都一扫而空了,尤其一直在想念的沈复也回来了,这会儿正走到阿华跟前弯腰低头认真听他讲那把小弓,嗯,画面越看越美好! 沈怡则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旁边在收拾笸箩打算退下的春雨,犹豫了下,最终决定: “春雨,你带着他去找乳娘,再让春桃把之前那只小狗给带过来,昨儿她跟我说,那小狗很是乖顺,让她在旁边看紧了,就让阿华跟那小狗玩一会儿,哦对了,再去叫个暮云底下的人,晨风要是得空,就让他来,教教阿华怎么射箭,要是跟那小狗玩,也让他在旁边看着。” 吩咐完了春雨,便走过去在那甥舅俩跟前说了自己的安排,本以为小家伙不一定肯,结果还没等她说完,就已经拿着自己的小弓跑过去拉住了春雨的手兴奋地说要找小狗玩。 如此,阿华被欢天喜地地打发走了,沈复便走过来在周衡旁边坐下,还不着痕迹地轻轻碰了碰她的手,周衡报以一笑,两人都感觉对方心情很好。 贺叔也痛快,坐下后喝了杯凉茶便直奔主题,先是解释了下自己为何一大早就出城去行宫见姜皇后: “其实昨儿晚上我还想了老半天,翻来覆去地,一直在想,那个‘荷香小筑’到底哪里听到过。又想着,既然那名字里有‘荷香’二字,肯定跟荷花和水池脱不了干系,我就顺着这条思路想了老半天。” “虽说京城里这样的地方不少,很多府里也都有这么一处地方,但这个地方,我当时就琢磨着,应该是皇后娘娘和我当时都在场的,甚至印象还挺深刻的,这样的地方就不太多了。” “当年宫里头跟姜皇后有关的那些亭台楼阁,连带更早以前先帝让我去查验的那些宫外的地方,包括姜家,但凡能想到的地方都想过了,可惜时间太久了,如今记性也不比以前,哪里能想得起来有这么个叫做什么‘荷香小筑’的地方!” “想来想去,后来气恼之余忽然想到,按说这地名不至于如此隐晦到让我想不起来啊,那皇后娘娘岂不是白忙活一场?所以啊,各位,之前是咱们想岔了,老想着应该是约咱们到一个地方见面,偏偏京城里还真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地方,可怜暮云他们忙活了大半天,愣是没找着!” 关键时刻贺叔还不忘为徒弟说话,周衡抿嘴笑一笑,看一眼沈复,见他嘴角也略有上扬,想来跟自己是同感,便也悄悄伸手过去碰了碰他的手,沈复顿时回头看了一眼,伸手过来拉住了她的手。 周衡生怕被坐自己另一边的沈怡给看出什么,赶紧想抽手,于是最后就变成了沈复拉着她的一根手指晃了晃才放了手。 底下这番小动作,两人脸上自然是没什么显,沈怡则是正在笑着说贺叔: “哎呀,都知道你疼徒弟,难不成我和阿复有说他什么吗?我也是看着暮云长大的,他要不能干,阿复能提他当队长?” 贺叔听此便呵呵笑着跟沈怡拱拱手做告罪状: “哎呀,郡主恕罪,不过就是这么一说嘛,这说书先生还得有个开场白呢,我也就是拿它当个话引子,且往下听、往下听哈!” 沈怡便抿嘴一笑作罢了:“好,自当洗耳恭听!” 贺叔便敛一敛神色,又有些诧异地看一眼没怎么表态的其余两人,轻咳一声继续往下讲: “昨晚想来想去一直没什么头绪,刚好有只蚊子在帐子里飞来飞去地很是烦人,我就拿了蒲扇赶它,赶来赶去地赶到心头火起,就决定索性今儿一早直接到行宫去当面问皇后娘娘好了,也不管它寅时还是酉时,荷香小筑还是荷臭小筑!” 原来如此,其余三人听了都有些忍俊不禁,还以为这荷香小筑背后有什么故事、贺叔又如何突然灵光一闪呢,没想到竟然只是单纯因为一只蚊子。 贺叔见他们这般神色,不禁又笑了: “可惜那有功之人,哦不,有功之蚊,已经被我当场打死了!” “不过等我一大早赶到行宫等候召见时,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就怕自己这番莽撞行为,冲撞了皇后娘娘不说,万一惹怒了她,觉得咱们这边意气用事不中用,那岂不是连累了阿复?” “唉,那会儿便有些后悔,可是来都来了,那什么‘荷香小筑’又不一定能想起来,到时还不是一样得问上门来,罢了,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便又硬着头皮进了去。” “等到见到了皇后娘娘,不瞒你们仨,贺叔我也是当场就跪下请罪了,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74/74711/23117553.html 第二百零九章 心思密 结果自然是好的呗,要不然你这会儿笑嘻嘻地跟我们说啥? 这是三个听众心里一致的想法,不过本着说话总得有个捧场的,看了下左边的沈复和右边的沈怡,又见贺叔笑嘻嘻地看着自己,行吧,周衡便也同样笑嘻嘻地接了话: “皇后娘娘一看,倒是很惊讶:‘贺爱卿,你何罪之有?不是本宫叫你来的么?’” 说话时还配合了脸部表情,鉴于并没有见过那位姜皇后,借鉴的是以前宫斗剧里的做派,看得沈怡都扑哧一声笑了,说了句: “你个促狭的,到外头可不许这般说话!” “阿衡…”沈复自己是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家阿衡俏皮,但又生怕贺叔觉得周衡这话对皇后娘娘不敬,正想着怎么出言帮衬她一下,贺叔却已经拍了下桌子哈哈大笑起来: “阿衡啊,你这是有千里眼和顺风耳么?竟然说得分毫不差!” 听着丝毫没有怪罪之意,沈复便也笑着不再说什么了。 “不是吧?!”周衡还没来得及给沈怡回话,顿时被贺叔这个评价给惊到了:“皇后娘娘真是这么说的?” “哪还有假?”贺叔看着她笑着摇头叹息:“阿衡啊,你啊…” 本来又想说“真是让我看走眼了阿复运气好”之类,想到之前那次造成的尴尬场面,这次总算是忍住了,到后来,也就补了句:“真是看不出啊!” 这话就一切尽在不言中了,周衡笑着回了句:“多谢夸奖,不过后面的事我可就猜不着了。” “别说你了,”贺叔再次摇头叹息,今天这一趟行宫拜访,样样事情都出乎意料: “谁能想到啊,等我起身被赐了座,还没坐稳呢,皇后娘娘就又说了句:‘没想到你胆子挺大,竟然真就这么上山来见本宫了,不过么,这也在本宫预料之中,你这性子啊,还是跟当年一样,急得很!’” 啥,贺叔性子急?周衡看了眼贺叔,又回头看了眼沈复,后者回看了她一眼,点头跟贺叔说道:“看来皇后娘娘真是心细如发,想来那荷香小筑之名也是杜撰的了。” 杜撰的?周衡心念一转,跟沈怡相互看了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迷惑不解,好在随后贺叔就笑眯眯地往下解释了: “不错,我这性子啊,确实有些急,平日里也就罢了,一旦碰到点费劲的事情就有些不过脑子,所以当年你们父王还跟我打赌,说我顶破天也就做到禁卫军统领,龙膘卫的指挥使就不要想了,虎贲卫是更加,我当时还挺不服气,没想到后来果然如此,更没想到这位皇后娘娘竟然也看在眼里,不得不说一声佩服啊!” 所以这位贺叔最后做到了什么禁卫军统领,看来是个厉害的官职,周衡暗自记下,打算回头请教下沈复。 贺叔自然以为周家小姐对这些基本的官职还是知晓的,也不多解释,加上又提到了沈复的父亲,生怕徒然引出姐弟俩别的什么情绪,对此也是匆匆而过,只继续跟三人解释那杜撰之事: “好在这位皇后娘娘对咱们有利无害,既然她算准了我会贸贸然上门拜见,后来说了会儿话,我也就想明白了,那荷香小筑定然是子虚乌有的,既如此,那酉时的时辰,说白了,也就是随意那么一写,压根儿做不得数。” “所以…”周衡听到此,跟沈怡两人总算解了心头疑惑不说,也是忍不住插了一句: “其实那位皇后娘娘只是借此传个讯息,让贺叔你去行宫见她,至于什么时候去,其实也没那么要紧,当然,按照她的估计,你肯定会今天去见她就是了,甚而至于,虽然她当时表示惊讶,但其实也基本算准了贺叔你会心急地一早去见她,对吧?” 这话说得沈怡也在旁边若有所思地跟着点头: “皇后娘娘看来真是慎之又慎,这是怕那块布条万一落入他人之手吧?到时就算被有心人查到,第二百零九章意难平(下)左右时间地点都不对,查无可查。也不知那铺子里是否有她的人,就算被查到,也大可推说是场误会,毕竟去那铺子里的多是女眷。” “所以分明是她来主动找咱们,但这头一遭出手,她却先把自己给摘得干干净净来去无痕,倒显得贺叔你主动求上门似的,哼,往日倒真是错看了这位深居简出号称一直在养身子的皇后娘娘!” 说到后来,听着有些情绪在里面。 相比之下,周衡倒是听得心里很高兴,这姜皇后可以啊,心思如此缜密,四个人昨儿个还讨论了半天,没想到也就那黄姜花是真的,但也仅仅是用作投石问路而已。 贺叔回来之前,本来还以为已经山重水复疑无路了,一个人自怨自艾的,没想到如今来了个姜皇后横空出世一般,虽然周家沈家不一定能对付得了三公主他们,但如今加上个皇后娘娘,岂不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想到此,周衡顿时兴奋地身子都动了动,眼睛也变得更加有神。 旁边的沈复转头看了她一眼,之后周衡感觉手背一热,一只手覆了上来拍了拍。 这是让自己稍安勿躁么?还是表示他也感同身受很开心?周衡看他依旧目不斜视,不禁撇了撇嘴,心里却很是高兴,只等着晚上再跟他说自己的心情感想。 贺叔笑眯眯听到这里,不得不纠正了句,: “其实,那‘荷香小筑’的名字,后来皇后娘娘也提醒我了,倒也不能完全说是无中生有。” “这件事我确实记不得了,当时还是先帝驾崩后不久,皇后娘娘刚随着今上进宫,大概是端午节前后。” “今儿早上,皇后娘娘还说我,说特意挑了个没什么人知道的名字,说起来啊,这‘荷香小筑’的名字,确实也就是皇后娘娘和皇上当时在场的我还有太后娘娘,这么几个人知道…” 太后娘娘?周衡精神一振,来了,这两人肯定不对付! /74/74711/23117555.html 第二百一十章 不对付 贺叔是这么跟三人说的: “当时先帝驾崩不久,我还在继续担着禁卫军的差使,被皇上叫到太液池边说事情。没过多久,两位娘娘竟然联袂而来,具体情形我早就忘了,还是皇后娘娘今儿个帮我回忆起来的,照她的说法,当时她刚入主长春宫不久,一门心思想着要跟这位也算是新寡的小婆婆处好关系,是以那天还是她去了慈宁宫问安后主动提议去太液池边走走的。” 小婆婆?还新寡?这个称呼听着怎么有点不对劲呢?周衡顿时联想到了自己之前的猜测,和沈怡再次对看一眼,也从对方弯弯的眼睛和上扬的嘴角里看到了一番嘲弄,虽然不知她内心到底怎么想,但姜皇后这番如此戏谑的称呼,明显听得出是别有一番含义的。 贺叔说完后也有点尴尬,当时他在行宫里听到这个称呼时,也是一直努力低着头不敢让人看到自己的表情,谁能想到,端庄典雅的皇后娘娘会突然吐出这么个略有点刻薄的称呼呢? 不过么,听到后来,自己倒是也能理解了,如果当初确实是皇后所说的那般情形的话,唉,也幸亏今儿个皇后娘娘先给自己说了,要不然,有些话自己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跟眼前这三个子侄辈的年轻人说。 想到此,贺叔轻咳一声,一边回忆着早上姜皇后跟自己所说的那些事,一边也尽量用一些自认还算客观的字眼来描述当时的情形,毕竟,里头牵涉的三位,都是当今至高无上之人,无论如何,还是得慎之又慎: “皇后娘娘跟我说,那时候,她是在御花园里偶然听到两个小宫女说闲话才动了心思的,那两人一直在说太液池边往年的荷花开得多么好看,又说今年的荷叶已经亭亭玉立了,很是期待之类。那会儿皇后娘娘才进宫不久,对宫里还不算太熟悉,稳妥起见,自己还先去太液池边看了看,便留意到了水边那座水榭。” “阿复,阿怡,我不知道你们俩小时候去宫里玩,有没有去过那水榭,不过那地方是水边,稳妥起见,你们没去过也正常。我本来也没太留意,今儿倒是被皇后娘娘给提醒了下,之后想了想,那边平常确实不太有人去,没想到这水榭背后竟然还有段不同寻常之事。” 说话时见姐弟俩对看一眼没说什么,看样子也都不太清楚那水榭的情况,加上旁边还有个估计都没怎么进过宫的周衡,听得更是一脸懵,贺叔便给三人先大致介绍了下: “水榭倒是水边寻常的建筑式样,跟宫外头的差不多,咱们府里不是也有一座么,而且水榭周围也都种了荷花,都一样,为了夏日里赏荷嘛,说起来,如果取作‘荷香小筑’这个名字,倒是挺贴切的。” “所不同的是,一般人家,顶多也就建了个水榭,四面开敞,视野宽广,临水那面设了美人靠或飞来椅,闲暇时供人凭栏而坐。宫里那座有些不同,外头还有个凉亭般大小的石台,直接伸入了荷花丛里,且座凳栏杆皆无,只堪堪比水面高出那么一点,真个如在水中游一般,却又比坐船便捷多了,非常不错。” “别说荷花盛开时,就算刚长了荷叶,走到那台子上,也是能闻到阵阵清香的,等到荷叶长齐荷花盛开,你们贺叔我,当年在宫里当差时,也借着差事之便,去那石台上感受过一番,荷花荷叶团团包围、触手可及,且荷香阵阵,确实不错!” 水榭边种了荷花,还有个亲水台?那跟上云池这边可太像了!但这边的亲水台可是沈复特意为自己修的,也不知宫里那座有什么来历。 想到这,周衡不禁又伸手去拉沈复的手,没想到沈复这次却大胆地直接跟她十指交握,也是让人稍微吃了一惊。 怕让旁边两人看出端倪,周衡便只得任由他这么手指交缠地握着,好在屋内依旧凉快,倒也没怎么出汗,而且内心甜蜜,过了会儿之后反倒不想放手了。 面上却更努力地做出了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听贺叔开说“小婆婆”使幺蛾子的事: “皇后娘娘见了那水榭,还过去坐了坐,见外头荷叶果然已经长得层层叠叠,清香阵阵,甚至还看到了几个荷花苞,便想着,回头请太后娘娘一道过来坐坐散散心,也挺不错,中间不知谁还说了句,说这么好的一个风雅地方竟然没名字,有些可惜了,请皇后娘娘赐个名字。” “皇后娘娘当时没答应,心里却存了心思,之后便在去慈宁宫请安时说了自己的想法,说等过两天荷花开了,请太后娘娘一道去水榭那边赏花。太后娘娘当时一听也挺高兴,说那地方她往年也曾去过,今年因着先帝之事倒给忘了,为此还跟旁边的人感叹,说从此来了个贴心人,夸皇后娘娘孝顺云云。” “这话说得皇后娘娘很是高兴,中间又听到太后娘娘提了好几次‘那个地方’、‘那个水榭’的,想到之前有人提议的取名,又想着宫里不论大小宫殿都有名字,独独这个水榭却是个无名氏,心里更是坚定了想法,于是后来水榭的路上就把这事儿跟太后娘娘给说了。” “皇后娘娘今儿也跟我说了,其实事后想想,当天还是太后娘娘那边有人故意把话先引到那上头去的,旁边又有人一直在撺掇。她也是当时一时心急,又想表孝顺,便说想让太后娘娘给那水榭拟个名字,省得称呼起来不方便。” “没想到太后娘娘听了后却坚决不肯,说如今后宫之主是皇后,她岂能越俎代庖。” “皇后娘娘呢,今儿她也跟我坦承,说当时自己刚入主长春宫,所到之处无人不尊、无人不敬,也颇有些意气风发,听到太后娘娘这般说,便也就不再推辞,等到看到我和皇帝在那儿,未及多想巧合,反倒觉得是个机会,有心要在皇帝跟前露一手。” “皇后娘娘今儿个跟我感叹,说那会儿她太年轻,其实事后回想,刚开口说那水榭没有名字时,皇帝就没接话,可知对此事并不赞成了,偏她正在兴头上,加上之前已经在路上被太后娘娘那边的人给好好恭维了一番,竟然就那么顺着自己的思路不管不顾地往下说了。” “听到皇后提议说以后可叫‘荷香小筑’,皇帝当时并没有发作,要不然我也不至于对此事毫无印象,想必也是不想当着臣下的面,却在回去后特意去了长春宫大力训斥了一番,这时皇后娘娘才知道,那水榭竟然是仿着武帝潜邸里的水榭一模一样建造的,为的是纪念武帝和昭怀公主当年在云湖畔度过的年少时光…” /74/74711/23117556.html 第二百一十一章 有预谋? 仿照武帝潜邸里的水榭…这话说得周衡心里一动,顿时想到了沈复母妃陪嫁过来的那副《柳湖胜景图》。 记得那图上是有两处水榭,水榭之间有步道相连,当时自己和沈复还都觉得跟王府地形建筑有出入,但是后来沈复回忆起小时候翻墙去隔壁府里的顽皮事,却说那里头是有两处水榭,且中间也有游步道。 现在又听到贺叔说到这么个典故,周衡本就觉得那么一幅跟名字毫无共通点的地形图有蹊跷,如今更是觉得里面大有文章。 看来以后还是要设法去隔壁府里看看,反正宫里是进不去了,也不想进去,但隔壁宅子里的水榭,还是可以偷偷去看一看的。 至于那幅图,以后有事没事也是要拿出来多看看,背后应该是有隐情。 这么想着,周衡便看了沈复一眼,就跟心有灵犀似的,沈复轻轻晃了晃底下交握着的手,低声示意她:“先听贺叔说完。” 贺叔一听,还以为这位没怎么进过宫的周家小姐有些地方听不懂,便又特意多解释了几句: “上云池连着隔壁府里的下云池,本来是一处的,叫云湖,名字还是武帝亲取,我仔细回忆了下,太液池边那水榭的样式,跟咱们这边的还是不太一样,所以很可能是在隔壁府里,不过如今还在不在,不得而知,毕竟已经过去几十年了。当然,回头阿复你让人私下过去看看也不是不可以,兴许还在,隔壁那宅子,既然之前二皇子都没能得了去,兴许皇上还是挺看重的。” “隔壁那宅子连着咱们这府里,其实原先本就是同一个府,据说是武帝还是三公主时从她父皇那里得的,真论起来,可是有些历史了,是以当时据说颇为轰动。哦对了,今儿皇后也提了句,那宅子,搞不好是皇上特意留给如今这位三公主的,说起来,皇上对这位幼妹确实疼爱,这事咱们等下再说。” 给三公主?然后三公主又肖想着沈复…这是也想跟当初的武帝那样,得个大宅子么?住这么大个宅子想干嘛?也想学武帝当皇帝?那不是要把她亲哥给干掉么?周衡脑海里飘过这么一点思绪,可惜很快就被贺叔接下来的话给吸引过去了: “那水榭乃昭怀公主父亲康王让人所建,当时一共建了两座,中间有木栈道相连,主意是昭怀公主出的。建成后,康王府反正就在一街之隔的后面,是以昭怀公主也经常过来,在云湖畔与三公主游玩嬉戏。” “两人情同亲姐妹,一路互相扶持,后来昭怀公主更是为了救武帝而死在了太液池畔的亭子里。武帝晚年时,便对这位被她钦封为公主的堂姐日益思念,为此经常到昭怀公主当时出事的那个亭子里一坐就是好久。” “太子和昭怀公主所出的太子妃甚为孝顺,很是担心她的身体,那亭子几乎与水齐平,除了夏日里的荷花丛,平日里无遮无挡的,天气和暖时还好,下雨下雪天可真不是好去处。两人商量来商量去,想着武帝经常跟身边的人念叨着当年与昭怀公主在潜邸时的一些趣事,那些事又很多都发生在云湖畔,太子便想了个妙招。” “昭怀公主出事的那个亭子建于水中,跟岸边有一段石桥相连,太子讨了武帝示下,先是把亭子给拆了,免得她再睹物思人徒伤心,只留了底下石台基座用作观景之用。之后便是在那段石桥处,依着云湖边的水榭样式,建了座一模一样的,如此,就跟咱们府里那水榭一般,可以挂上竹帘、帷幔,里头也可以放置桌椅乃至软榻,比原先只有石桌石凳的亭子自然是舒服了很多。” “这些事,皇帝到长春宫训斥时自然不会多说,只提及了武帝和太子,意思是怪罪皇后事先不查,又对两位先帝不敬,说她刚入主长春宫就如此张狂,这几样罪名按下来,呵呵,谁听了都不会好受。” 给仿造水榭取个名字就是对先帝不敬?周衡在心里撇撇嘴,咱还不知者不罪呢,便问了句: “那皇后娘娘就没辩解么?那么久远的事,她又刚入宫,谁知道得那么清楚啊!” “不错,”贺叔点点头表示:“人之常情,受了冤枉自然得给自己找回机会辩白。但此事牵涉到两位先帝,当时皇上也没怎么多说,是以刚才所说的那些事,还是皇后娘娘自己后来给查出来的,颇为花了些时间和精力。” “照她的说法,当年水榭建成之后,武帝便整日在里面枯坐,有时甚至直接歇在那里,有一个说法是,后来武帝也是在那水榭里溘然长逝的,当然,这是宫闱秘事,不得而知。” “皇帝当时怒气冲冲到长春宫训斥,皇后娘娘说,她那会儿也是年少气盛,听到皇帝说自己对先帝们不敬不孝,辩护之余也顶了两句嘴,说这些陈年旧事自己哪里得知,且自己一开始也是想着让太后娘娘来取名,没想到孝顺太后之事非但没得到嘉许,竟还得了这等不白之冤。” “皇后这么说,皇帝听了更是勃然大怒,当时他刚登基不久,不宜大张旗鼓地处罚皇后,便开始刻意冷落皇后,连带后来中秋之日的泛舟追思,竟也只是自己陪着太后登上了太液池中的画舫,借口皇后娘娘身子不适,让她留在了那水榭里…” 太液池里还能开画舫?这是周衡的第一反应,为此差点脱口而出,好在她也不是个冲动的性子,而且这会儿跟她交握着的沈复的手不知怎的忽然动了动,也分散了些注意力。 于是接下来的注意力便集中到了中秋夜皇帝抛下皇后、独自陪着太后泛舟赏月这件事上,周衡本就很是怀疑年龄相当的皇帝和太后有狗血私情,现在听到这里,更是觉得这事基本就比较确定了。 为此,兴奋之余,觉得手里都有点出汗了,便看了沈复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轻轻把手抽了回来。 “怎么了?”沈复转头轻声问她。 那些思绪有些乱,还需要理一理,而且也不适宜当着贺叔和沈怡的面讨论,但这会儿因着沈复一出声,他们也都齐齐看了过来,周衡有些慌乱,又不好意思直接说自己刚才所思所想,只得说了句有些含糊的话: “呃,我是觉得,这整件事,怎么觉得,好像有点像是皇上和太后…一唱一和的意思呢?” /74/74711/23117557.html 第二百一十二章 意难平(二) 周衡本想说是皇帝和太后两人一起预谋的,觉得不妥,便改成了这么个意有所指的“一唱一和”,饶是如此,这话刚一出口,就见两人都颇为动容,沈怡更是嗔了句: “看你说的!虽说中秋夜多为帝后泛舟赏月,但那会儿不是先帝刚驾崩嘛,皇上孝顺,陪着太后娘娘月下追思,不也人之常情嘛!” 不过语气听着怎么有点虚呢?周衡看她一眼,又看一眼贺叔,后者倒也没有说谁对谁错,只笑眯眯地道了声: “还是先听我把故事讲完吧,先声明,这些十几年前的旧事,主要都是皇后娘娘今儿告诉我的,阿怡你们也都知道,先帝驾崩后不久,我就很是识相地辞了那禁卫军统领的差使,开始跟着你们父王混吃混喝了,呵呵。” 堂堂一个大统领,就这么说辞就辞了?而且现在的皇帝也允许他跟着个拥有兵权的异姓王爷混?周衡直觉这后面应该也有些故事,没看沈怡脸上便是一副“我懂的”表情。 当然,现在还是听皇后娘娘的故事要紧,毕竟,中秋夜什么泛舟不泛舟的,这都是明面上的事,皇帝和太后什么月下追思先帝,也确实说得过去,但姜皇后既然如此费尽心思地找了贺叔,想来更多的还是背后某些不为人知的事,所以“荷香小筑”充其量也就是个话引子。 姜皇后可真是用心良苦啊,周衡对这位皇后娘娘表示钦佩。 果然,随后贺叔便说到了姜皇后从中秋夜被独自留在水榭后开始的长时间查探: “当然,那一年的中秋夜之后,也陆续还有些事情,要不然皇后娘娘也不至于因着这么一件事而生了些别的心思,而且那一年皇上登基,她入主长春宫,地位也不能说很稳固,毕竟皇上原先在潜邸时的两位侧妃—项侧妃和叶侧妃,母凭子贵被封为了贵妃和淑妃,独她作为中宫皇后却膝下犹虚。” 估计又是想到了眼前三个年轻人尤其是周衡对这些宫廷人事变迁的不了解,贺叔还是多补充了几句背景讲解: “说起来,当初还是二皇子正妃时,皇后娘娘也是生养过一个儿子的,你们年纪轻可能不清楚,可惜给夭折了,唉,要不然就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之后便一直没有了动静。” “那几年,皇上毕竟还要跟当时是太子的大皇子拼,日夜殚精竭虑,别说授人以柄了,自家都恨不得时时刻刻去揪太子那边的小辫子,是以对这位无所出的正妃可说是一直敬重有加,当然啦,姜皇后的父亲是太傅,文官那边颇有威望,对他是一大助力,皇后娘娘自己也是先帝挑选的,各方面都没得挑。” “如此,虽然没有子嗣,在皇子府那几年,皇后娘娘作为正妃,过得还是挺不错的。是以待到进了宫成了皇后,虽然另外两位侧妃有子傍身、地位日隆,但皇后娘娘一开始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性子上也依旧照着当初皇子府的做派来,这也是她当时敢于跟皇帝争吵的一大原因,谁知之后的中秋夜,当着无数人的面,皇帝竟然生生打了她的脸!” “姜太傅教导出的姑娘,又是先帝选中的儿媳妇,自然非等闲之人,加上从那之后,据娘娘今儿所说,项贵妃和叶淑妃不说,皇上又陆续提了几位有子女的妃嫔,这就更有点不能说打脸吧、起码也是提醒她的意思了,且再次借着她身子不好为由,连带宫务都让项氏和叶氏一起接手主持,如有大事,则请太后娘娘定夺,竟是生生把她这中宫皇后给架空了,这些事情下来,再心宽的人,也看出些不对劲了。” “我今儿在行宫听着,皇后娘娘肯把这些宫闱之事跟我明言,除了想让我感受到她的一番诚意之外,实在也是心中意难平,当时我也暗自看了,娘娘旁边那几个心腹之人,一边听一边也都是一副郁愤难平的神色。” 所以说,从头到尾,只有太后娘娘才是最大的赢家啊,周衡没有插嘴,只在心里默默地想道,那两位妃子虽说有了管理权,但充其量也只是给人打工的高级经理人,董事长不还是太后么?这里面要是没有跟皇帝的相互配合,可真难以让人信服。 也因此,周衡觉得,抛开三人的身份,一个男的,如果肯帮着另一个年轻好看的女人打压自己的原配老婆,基本上,要照21世纪无数个经典案例的结果,只能是下半身思考、一心要为小三服务了。 当然,也可以说,对方跟他可能是有什么利益上的牵扯,但他一个已经成功上位的皇帝,这些年据说又都是四海升平的,需要一个已经成为他继母的女人什么助力? 所以这一次,周衡坚定地觉得,这两人定然是苟且的关系没跑了! 因着这样的想法在先,随后再听贺叔转述姜皇后的事情,周衡便越来越觉得,这位年轻的太后娘娘,也不知是深宫寂寞,还是因为当初帮着皇帝上位过程中的日久生情,又或者还有别的什么,硬是把本来跟她是婆媳关系的姜皇后给生生变成了情敌。 如果贺叔这会儿知道她心中所思所想,也许会长吁一口气:唉,你们不知道,当时在行宫听皇后娘娘说事的时候,我可真是…不知道该作何表情啊! 怎么说呢,皇宫那个地方,安放着天底下最为尊贵的位子和最至高无上的权力,就冲着这个,什么样的事情不会发生?随便想也可以想到。 当然,能想到是一回事,知道真的如此又是一回事,毕竟是曾跟着先帝多年的人,虽然不知当时是谁先主动迈出了第一步的,但眼看堂堂皇子竟然为了皇位而出此下策,而且在登上大位后还继续我行我素,甚至到后来还因此而对自己的结发妻子下手,除了庆幸自己当时早早离开宫里是明智之举,贺叔也是对如今的皇帝觉得很是不齿。 但这些话,他也不便对眼前三个年轻人说,姜皇后当时也说了,她只要结果,不问出处,让他自己看着办。 想到此,贺叔深吸一口气,正打算把姜皇后想要的结果先告知三人,沈怡忽然抬头笑眯眯地问了句: “所以皇后娘娘如此意难平,此番又大费周章地找上门来,总不会是光想找贺叔你一吐为快吧?” /74/74711/23117558.html 第二百一十三章 也知道? 对呀,这话问得周衡也是从皇帝和太后的狗血关系中回过了神,说了这么一会儿话了,说来说去还是在绕着那“荷香小筑”名字打转,可那名字跟在座四人有什么关系? 呵呵,简直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没看连旁边的沈复听了沈怡这话都皱了下眉头,好看的样子惹得周衡差点又忍不住想要伸手跟他握在一起。 贺叔却依旧老神在在,笑眯眯地先是看了下不说话的沈复,接着才提醒刚才说话的沈怡: “呵呵,你这心思,跟我当时一模一样!一大早快马加鞭跑到行宫,不想却听了满耳朵的陈年旧事,还都是些宫廷秘闻,唉,我当时真是一边听一边怀疑自己,要不是心里还存了那么一丝好奇,听到后来,差点坐不住要起身告辞了。” 沈怡本就只是想要委婉地提醒贺叔加快进度,毕竟他刚才进门时还是喜气洋洋的,可想而知后面定有收获,只不过这会儿阿华还在外头跟只小狗厮混呢,早讲完自己也好早点去看看儿子,现在听到他这么说,便也笑着问道: “那后来皇后娘娘又是如何让贺叔你稳如泰山地坐听完毕呢?” 贺叔听到这话哈哈一笑: “什么稳如泰山,其实后来我还是没沉住气,当然,也没想沉住气。之前皇后娘娘不是说我性子急么,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让她见识下我的急脾气呗!” “反正看情形,虽说她是中宫皇后,但此事定然是她来有求于咱们,而不是咱们有求于她,怕啥,光脚不怕穿鞋,她要再云里雾里地兜圈子,咱就告辞走人也没啥损失,呵呵。” 这话说得沈怡笑着朝他竖了个大拇指,贺叔则回了个扬手表示惭愧的动作,两人这番小动作看得周衡也笑起来,凑趣地说道: “就是,贺叔都不急,我们更不急!” 这话说得贺叔又是哈哈一笑: “不管你们是真的不急还是假的急,反正后面的事没那么复杂,确实需要长话短说了。” “当时我做出了一番有些急切的样子,对着皇后娘娘说了些宽慰的话,说再怎么说,皇上这些年对她,起码像我们这样的宫外的人看着,还是挺照顾的,又说太后总是长辈,忍让一下也是应该的,免得被人诟病。” “至于宫内其余的人,项贵妃啊叶淑妃啊,不拘是哪个有皇子的,身份上总越不过她去,退一万步说,他日无论是哪位皇子承继大位,皇后娘娘不也是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妥妥的慈宁宫太后么?” “你们猜皇后娘娘听了我这番大道理怎么反应?是勃然大怒还是干脆拂袖而去?” 一边说又一边看向了周衡。 周衡莫名觉得,贺叔看自己的眼神,颇有点像当初读书时某个喜欢自己的老师特意点名让自己回答难题时的样子,心中暗笑之余,倒也大大方方地把自己的想法给说了,反正这里又不是当年的课堂,回答错了也不会怎么样,没什么压力: “贺叔你也说,皇后娘娘可是太傅教导出来的,又是先帝亲自挑选的,哪里会如此没有涵养?再说了,是她有求于你,目的还没达到,怎么也不至于拂袖而去啊,所以我猜,皇后娘娘听了你这番看似深明大义的话,定然是不怒反笑—” “没错!”话还没说到最后就被贺叔给抚掌截了: “还真被你说中了,不错不错!” 这番夸奖的话,惹得沈怡都歪头赞许地看了下周衡,沈复么,不用说,自然是与有荣焉的眼神,周衡脸上有些发红,其实按照现代心理学,这个答案一点都不难猜,贺叔自己的话里就暴露了结果,不过能被夸奖总是高兴的,便很是虚心地赶紧又抛了块砖: “那接下来,皇后娘娘该正式挑明她此番叫你去的用意了吧?照前头那“荷香小筑”的故事,估计是想让贺叔你帮着对付太后娘娘?如此,咱们也算是跟她殊途同归了!” 说到这儿又觉得有些不对: “不过…前阵子三公主半夜赶到王府帮着灭火的事,想来也不算是秘密,三公主帮二皇子看家的事,皇后娘娘住在行宫,肯定也知道,如何此番却又贸然来找贺叔你?” 不过转念又觉得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毕竟阿复跟她们母女俩也没什么交情,皇后娘娘肯定也不知道咱们跟太后和三公主之间的事,嗯…我猜,贺叔,皇后娘娘是给你许了什么好处吧?” 都是成年人,那就算她是皇后娘娘,要想找人帮她做事,贺叔也不是一般人能指使得动的,何况要对付的人还是当朝太后和三公主,必然是对方提了什么条件,而且这条件还挺不错,要不然贺叔不至于高高兴兴地回来。 “殊途同归不假,”贺叔觉得眼前这周家小姐真是不错,每一句都猜到了点子上,只不过,饶是她再聪慧,也是决计想不到,接下来皇后娘娘说的话: “知道三公主半夜到府里帮着救火的事也不假,至于靖王府与太后母女有没有交情,嘿嘿,阿衡啊,还有阿怡和阿复,贺叔我,本来还想要卖个关子的,不过我怕吓着你们仨,所以先跟你们知会一声:要知道,当时我听了后都吓得站了起来,差点露了馅儿呢。” “什么事呢?当时听了我一番恳切的言辞,皇后娘娘却只笑眯眯地问了我一句:‘虽说当时你不在府里,不过靖王爷那位痴等了他多年的未婚妻,周家小姐,在柳湖失足落水的事,这前前后后的,你总是清楚的吧?’” 啥?怎么说到我头上来了?周衡一瞬间有些回不过神,随即听到“喀”的一声轻响,转头一看,是本来在低头喝茶的沈复,茶杯盖没放好滑了一下。 沈怡则是直接惊呼出声: “怎么,难不成皇后也知道这背后之事?那阿衡她…”转瞬想到刚才贺叔所说的话,总算是把后半句给咽了回去。 贺叔看了下把茶杯平稳放回桌上的沈复,见他神色平静,便点头微笑着接了沈怡的话: “是啊,当时我也跟你一般,以为皇后娘娘竟然知道阿衡还活着,顿时吓得直接站了起来!” /74/74711/23117560.html 第二百一十四章 戴帽子 因着有言在先,如今贺叔这番话自然是没引起在场三人的太大反应,沈怡听了还评价了句: “看来这位皇后娘娘还真是不显山不露水,这么多年大家都满心以为她一直在长春宫管自己养身子呢,没想到知道的事情还不少!” “可不是,”贺叔也挺感慨:“当时我震惊之下人都站了起来,与此同时脑子里也迅速过了一遍,虽说皇后娘娘可能真的知道些什么,但阿衡这事弄不好可是个把柄,总不能轻易就这么认了,万一也有可能是人家在诈我呢,便含糊着应了句:‘是啊,转眼已有数月,没想到周家小姐好端端地竟会出此意外,真是世事无常啊!’” “好在皇后娘娘听了后就笑着接了话,说什么世事无常,分明是大家都被蒙在鼓里,周家小姐哪里是什么意外身亡,其实是被太后母女联手二皇子给谋害而死的。” “我一听,心里顿时大大松了口气,看来皇后娘娘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便做出一副有些怀疑的神色问她有何证据,对此皇后娘娘倒也没藏着掖着,直接让人呈上来了一份名单,说是阿衡游湖当日京城一些官吏的当值情况,让我回头一一核对,到时自然就能明白了。” “当然,说是给我,其实也就是让我转交给阿复,阿复,那名单刚才回府时我已经给了阿云,让他明日即派人去查,另外又让他誊抄一份放在外书房。” 说到这儿,贺叔停了下来看着沈复。 沈复先转头看了眼周衡,见她神色如常,才依旧平静地对贺叔说道: “当日阿衡...来了府里,之后我便让人查探了涉及柳湖那边当值官吏的情况,刚好,如今皇后娘娘给了这么一份名单,回头我和你再去核对一番。” 这话很是出乎意料,没想到沈复竟然还做了那样的工作,周衡为此也惊讶地回看了他一眼,倒是贺叔和沈怡,两人看着一副见惯不怪的样子。 看来靖王府的本事还是可以的,周衡便觉得信心又起来了那么一些,自从姜皇后这位莫名加入的队友出现后,自己这边的胜算多了不少嘛。 这么想着,周衡便又兴奋地动了动身子,眼睛都瞬间亮了起来,人生还是得有希望嘛,要不然日子怎么往下过呢,嘿嘿! 旁边的沈复见她如此,不禁嘴角一扬,心里很是高兴,又暗想着等下晚上还是要跟她多解释一句,自己当时派人那番查验,确实也对她当时所说的游泳之类的话有那么一点点的怀疑,但主要也是为了搜罗那边的党羽。 他这番心思,对面的贺叔自然不了解,听了沈复这话也不以为意,只点点头继续往下说姜皇后那边给的“诚意”: “皇后娘娘把这名单给我,我自然还是表示将信将疑,她见此便又笑着提到了晚晴院。” 说到这里,再次看了下对面的沈复,脸上神色开始变得有些尴尬。 沈怡以为他是怕提到晚晴院那俩沈复的侍妾让周衡吃醋,可人死为大,再者阿衡她早就 不再是当初那个娇蛮的大小姐了,一码归一码嘛,便替旁边一对人儿先开脱了句: “没事,贺叔,晚晴院如今已是一堆废墟,也没啥可忌讳的,对吧?” 说完了,侧头看着旁边两人。 周衡不知这位姜皇后为何又提到了晚晴院,不过本着刚才对自己柳湖落水之事的了解,直觉既然对方提到了晚晴院失火一事,总也有她的原因,兴许还能提供些让人震惊的线索呢,是以虽然感受到了沈怡安抚性的眼色,却也并没有往那边多想。 本来么,人如果还在,倒还可能醋一醋,现在人都没了,自己跟沈复又感情日深,对那两位姑娘除了怜惜年轻轻就意外身亡,真是别无他意了。 沈复那边,派人查证柳湖一事刚过去,不想又出来个晚晴院的话题,偏偏沈怡还自认体贴地把话说得那么直白,一时间也是心中暗恼,只得清了清喉咙看着周衡说了句: “还是先听贺叔说吧。” 如今阿衡对自己怎么样,沈复还是挺有信心的,加上那两位侍妾已经不在了,而且贺叔也不至于这般没眼色,沈复估摸着,皇后娘娘那边应该还是借着晚晴院来说陈慧珊想要嫁入王府之事,是以心里还挺放松。 便没去注意到,听了沈怡的话,贺叔的脸上更加尴尬,但也在听了他的话后依旧硬着头皮往下说了,实在是,虽然对沈复个人来说不算是件愉快的事,但对王府来说,哪怕现在才知道,依旧算是见幸事: “是这样,皇后娘娘说,她的人一直在注意三公主和二皇子的动静,是以...是以便注意到,二皇子那边,不知从何时开始,居然跟晚晴院那边的人给认识了。” 说完了,一脸尴尬地看着沈复。 贺叔这神色太明显了,连带周衡都瞧出了些不对劲,倒也没直接问,只暗自在心里琢磨贺叔这番话。 话说得有些含糊,但越是含糊,是不是说...里头越是有些意思? “认识了”?皇子认识了王爷后院的侍妾?干嘛要认识她们?为了刺探沈复这边的事? 周衡看一眼左手边沈复的神色,嗯,看着似乎也有些尴尬,再看一眼右边沈怡的样子,好像挺生气? 所以,贺叔这话的意思,难不成是说...沈复的两个侍妾,居然跟二皇子勾搭上了? 二皇子才多大啊?哦对了,貌似年纪到了才给开的府,那别的方面自然也是可以了,何况那两位侍妾盼星星盼月亮的,三年来都没怎么见着过沈复的面,认识了另外一个更有前途的男人,似乎...也可以理解? 周衡差点被自己这想法给弄得笑出声来,赶紧给硬生生忍住了,别的不说,一个男的让另一个男的给戴了绿帽,哪个时代的男的都不会觉得心情好,还是低调一点吧! 周衡便刻意低了头一声不吭做了个缩头乌龟。 只是她忍得了,旁边的沈怡却表示忍不了,待到想明白了贺叔所说的话,虽然嘴里忍着没说什么,却还是气得拍了下桌子恨恨地嘟哝了声。 沈复也是万万没有想到,跟晚晴院有关的并不是三公主,而是二皇子,一时间,也是哭笑不得,没想到这位一心想要上位的二皇子,手段竟然使到自己后院来了,也真是... 想到此,脸上不免也露了些情绪出来,贺叔有些无奈,但这事,说起来他还是给掐头去尾一笔带过的,要照皇后娘娘的原话,晚晴院那两个侍妾,居然是在老王爷孝期就被二皇子给得手了,也真是...始料未及啊! 当下赶紧继续往下说后面的情况,要不然屋里气氛真是比较尴尬: “这件事,要不是皇后娘娘那边的人发现,其实还真是一桩...无头公案。” /74/74711/23117561.html 第二百一十五章 晚晴院(上) 周衡这会儿其实很是心不在焉,脑海里一直在想入非非— 刚才不知怎的,莫名想到了数量的不对等,一个皇子跟两个侍妾…然后就不可控制地想到,晚晴院内兴许有过某些不可描述的场景… 是以听到沈复沉声说了句:“贺叔有话但说便是!”刻意低着的脑袋还悄悄往他那边不怀好意地瞥了下,唉,略有些同情啊,沈复啊沈复,没想到你这么一个顶级高富帅,竟然还被戴了顶有颜色的帽子… 贺叔自然没那般想,见沈复如此说,心知他也不是那等心胸狭隘之人,何况如今又跟周家小姐两情相悦,倒也不算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便也肃容往下说了: “晚晴院着火之事,本来咱们以为定是三公主那边想要杀人灭口,放火的最大目标自然是阿衡,不过自打前儿个意外得知三公主并没认出阿衡后,这事就有些让人百思不得其解,按说要真是如此,不至于为了个…受宠的丫鬟闹出这么大动静,这醋意也忒大了点儿,而且也来得莫名其妙,要知道,就算她贵为三公主,现在可跟王府半分关系都没有!” “但是如今皇后娘娘透露了这么一条线索,还别说,这其中的关窍就通了!阿复,我在想,兴许,柳风阁只是顺手之事,其实他们压根儿就是为了晚晴院!只不过当时要是单单烧了那一处,生怕咱们事后真查出什么来,便来了个混淆视听。” “也幸亏阿复后来跟衙门里报说是府里进了贼人,要不然,你们看着好了,但凡咱们这儿起了点疑心,他们那边定然是早就准备好了充足的证据,到时就说什么几个侍妾争风吃醋之类,反正定然是往王府泼脏水的!咳,那什么,这种事情,传出去总归不好听,到时咱们这儿自然就偃旗息鼓了。” “如此,便成了一桩无头公案,最终落了个不了了之。” “至于为何要把晚晴院那俩姑娘给杀人灭口,今儿皇后娘娘没有明说,但我听着,她话里有话,似乎还是知道些什么的,回来的这一路上我也琢磨了,或许...是那俩姑娘心生悔意,哦不,其实很有可能,从一开始,她们就是被胁迫的!” 贺叔最后面这番话其实说得有些牵强,颇有点为沈复找回场子的意思,不过周衡想了想,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毕竟,那俩姑娘好端端的在靖王府吃喝不愁,就算被沈复冷落多时,但起码王府里也没有别的竞争者啊,何必要跟个虽有前途但也算是前途未卜的争位皇子搭上呢? 难不成是那二皇子自以为胜券在握提前给这俩姑娘许了什么贵妃淑妃之类的锦绣前程?那倒是挺有诱惑力的,俩姑娘你看我我看你,搞不好心头一热就答应了。 反正听着那俩姑娘也就二十出头,大好的年华,眼看着荣华富贵有指望,谁还去管未来会不会因此搭上自己甚至全家的性命呢? 有句话说得好:富贵险中求嘛! 想到这儿,周衡对沈复也是不能再同情了,谁能想到,这么个异姓王爷,家中绝无皇位要继承,之前父母还莫名双亡,简直不能再认怂了,结果宫里那帮人竟然还要赶尽杀绝,未婚妻给除了,侍妾也给杀了,这是一定要让沈复光棍打到底的节奏么? 还是说,只是为了让他不得不因此娶了三公主那贱人? 刚想到这儿,那边的贺叔却拍着桌子表示: “…定然是那边生怕事情败露,便特意找了这么个二皇子不在京的时候下手,这样一来,人祸假作天灾,二皇子摘得干净不说,三公主又趁机装模作样来一番现场救灾,就算里面让咱们发现了些蛛丝马迹,别说咱们不好意思对她起疑,就算真有所发现,到时她也能借着救火时在场所致,来一番和稀泥!” “哼,胆子大到竟然把手伸到靖王府来了!还真是一箭双雕的好计谋!我就说,本来年年都要去行宫围场出一番风头的公主殿下,如何今年就乖乖做起孝顺女儿来了,原来在这儿等着呢!一边等着中南道那边的人把东西运进来交接,一边算准了夏日雷雨多这等时机,来个杀人灭口永绝后患!二皇子么,自然是一身清爽只在皇帝跟前做个孝顺儿子不让大皇子一人出尽风头就好了!” 说到最后,也是硬生生给忍住了,周衡听着,要不是那是敌对一方,贺叔搞不好都要加一句:“高,实在是高!” 不过确实不得不承认,这一套下来,简直可说是天衣无缝水过无痕,神鬼不知。 只是千算万算,三公主也好,太后也好,二皇子也好,皇后也好,应该都是绝对没有想到,本来以为绝无机会活着的周家小姐周衡,竟然还好好地在王府里待着。 也许这就是自己来这个世界的一大意义吧,为了不让沈复不明不白地被人暗算,甚至也在无形当中挽救了靖王府潜在的危难。 但是,话又说回来,还是那个最大的疑问没有得到解决:俩姑娘住在偏僻的晚晴院,是如何被二皇子看中了的呢? 换句话说,偌大一个王府,她们身上有什么价值能被三公主等人利用? 要说是受宠的侍妾,其实还说得过去,毕竟也可以从沈复这里得到些有用的信息或者吹吹枕头风什么的,但那俩姑娘三年来连自家王爷的面都没见过几回。 要说是为了让她们俩帮着探查沈复有没有喜欢什么人,那也犯不着让二皇子出来做牺(色)牲(诱)啊?也太大材小用了点儿不是? 再说了,除去了周家小姐这个未婚妻,最主要的障碍已经扫除完毕,其余的人,哪怕沈复纳个侧妃,在三公主眼里还不照样是没有什么威胁? 周衡这么苦思冥想着的时候,沈怡那边也在想,越想还越气愤。 不为别的,鉴于多年在威远侯府的宅斗经验,沈怡笃定地觉得,先不去想后面的结果如何,单论那俩现在已经魂归不知何处的侍妾,为何会被二皇子他们痛下杀手,还非得来个焚尸灭迹,哼,不是为了什么趁着二皇子去行宫避暑摘干净,也不是为了趁着雷雨夜好下手做个天灾不测,都不用多想,屋里三人都没经验,但自己是再明白不过: 定是那俩贱婢后院寂寥,偏偏来了个当朝二皇子以身做诱饵,于是荣华富贵迷了眼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当中有人更是胆大包天怀上了二皇子的野种,想以此做要挟,来个一朝登天飞上枝头当凤凰呢! /74/74711/23117562.html 第二百一十六章 晚晴院(中) 结果么,哼,凤凰美梦还没来得及做,就早早做了冤死鬼! 当然,沈怡这些心思,也就自己在肚子里转转,别说跟沈复了,就是跟周衡和贺叔,那也是绝对不能说的,怎么说也是家丑啊,而且事关男人家最在乎的面子。 唉,说起来,沈怡也是心里气得慌,当初自己在纪家被那对母子耍花招整了庶子出来也就罢了,终归也算是纪家的种,而且小妾庶子的,也越不过自己母子去,可自家弟弟现在这都算什么事儿啊,堂堂靖王爷,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论家世,充其量也就是比宫里那几个皇子略逊一些。 而且那又如何,今上春秋正盛,太子人选迟迟未定,那几个皇子其实也就是表面风光,没看他们平日里都极为小心谨慎,底下斗得你死我活小动作不断,明面上却依旧兄友弟恭一团和气,就怕一个不慎惹皇帝生气再没了那上位的可能。 所以啊,皇子又如何?甚至太子又如何?没登上那个宝座之前,再风光也是虚的,任谁都不能说后面一片坦途前程似锦了。 鹿死谁手还犹未可知呢! 而自家这靖王府,因着是异姓王,跟那皇位没任何关系,又掌着西北边境的靖国军,本不用跟那些没本事好算计的朝臣们那样,整日里想着该跟哪个皇子,只一心忠君就行了,这也是这些年皇帝对阿复待如亲弟的原因。 本来想着,虽说母妃和父王接连过世,好在靖王府和西北的将士依旧无恙,就算阿复当时对婚事不是很满意,自己却想着,等守孝期满好好劝说他接纳阿衡就是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嘛。 谁能想到,满心以为这些腌臜事跟自家没有什么关系,那帮阴暗小人却早就把龌龊心思打到了阿复头上! 还害得阿衡被殃及无辜,差点莫名失了性命! 也幸亏阿衡她福大命大,硬是活着撑到了王府里,要不然,所有的事情都蒙在鼓里,到时阿复被陈慧珊那贱人给算计了不说,后面定然是不得不被她拖进立储争斗这看不清前路也不知要持续多久的浑水里,整个靖王府也因此要风雨飘摇甚至岌岌可危... 想到此,沈怡只觉满腔的气愤又化作了感激之情,还好还好,到现在为止,祖父挣来的靖王府在阿复手里依旧安然无恙! 而这一切,不能说全都是因为阿衡,也是因为阿衡那关键的一步才得以及时扭转,所以啊,就如贺叔所说,阿衡是个有福之人,她跟阿复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么想着,沈怡便又觉得坦然了,哼,不就是两个侍妾么,死了就死了,起码她们的死也让自己这边知道了二皇子的花招,算是死得其所了,而且她们这么没了,阿衡跟阿复两人之间唯一的小瑕疵也没了,之前阿衡不是还闹着要阿复同意婚后不纳妾么? 照现在这样子发展下去,两人相亲相爱的,别说纳妾了,阿复连个侍妾都不会再有,自家弟弟自己知道,他是一心一意的人,没看现在听到贺叔提到那晚晴院,第一反应便是赶紧去看阿衡的反应么? 当然,男人嘛,虽说是自家弟弟,但当初新婚燕尔时,侯爷不也是各种甜言蜜语只差赌咒发誓么,结果在有了阿荣这个嫡长子后还不是依旧起了别的心思? 为此,沈怡暗自决定,无论是因为同为女性深知其苦,还是因为她是自己的表妹,万一他日阿复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照阿衡往日那性子,可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两人一旦闹起来,到时自己一定要坚决站在阿衡这一边... 沈怡脸上或喜或怒的神情,除了一直低着头管自己在胡思乱想的周衡,其余两人是早就注意到了,毕竟是多年的姐弟,沈复自然知道,自己这位长姐,除了两位小外甥,能让她真正放在心上的,也就是自己和自己身后的靖王府了。 是以现在见她一会儿沉痛的表情看着自己,一会儿又一脸欣慰地看着身边的阿衡,便知她定是在想些有的没的,略感无奈和心酸之余,少不得也想了两句安慰的话: “晚晴院之事到底如何,咱们也别多想了,皇后娘娘这头一次见面,也只是投石问路,少不得,回头贺叔可能还得再跑两趟,到时兴许就真相大白了!” 又柔声问旁边一直低头不知在想什么的周衡: “晚饭想吃什么?” 这话问得周衡愕然抬头之余,也是让旁边的沈怡听得忍不住磨牙,外加坚定了以后要帮衬未来弟媳妇的决心。 贺叔倒是不在意,还呵呵笑着附和了句:“来回赶路的,这会儿还真是有些饿了!” 周衡有些不好意思,为了掩饰,便在看了眼沈复后赶紧接着贺叔的话说了句: “贺叔你稍微等下,我还有点想法。” “哦?”这下连打算起身去接儿子的沈怡都惊讶地出了声。 “很快的,就是一点不成熟的想法,”周衡表示,又看了眼旁边的沈复,略有点尴尬地说道: “嗯,我刚才在想...我总觉得,晚晴院那两位姑娘,能让二皇子亲自出马,是不是...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点儿?毕竟毕竟,她们俩连正院都进不来,不是吗?” “大材小用?”沈怡却在重复了这四个字后用帕子掩着嘴努力控制住自己简直要破口而出的大笑声,忍了忍才用颤抖的声音嗔了句: “阿衡,你一个姑娘家,可不许这么胡说—” “呃,是我用词不当,不好意思,”周衡更加尴尬了,再次看了下旁边一脸无语隐忍不发的沈复,赶紧在底下伸手过去捉住了他的手以示抚慰,脸上则努力挤出点笑容对沈怡解释道: “我的意思是,我总觉得,二皇子去找那两位姑娘,本意不是为了让她们打探消息,那样的话大可以用别的法子,加上那天他们又借着打雷把晚晴院给烧了个干干净净,三公主还亲自赶到现场,换种思路想想,是不是也可以这么认为:其实他们压根儿不是为了杀人灭口而是为了那院子?” /74/74711/23117564.html 第二百一十七章 晚晴院(下) 周衡这话说得不太清楚,饶是如此,连沈怡都暂时忘了接儿子,重又坐下来开始想,中间还有些不确定地为了沈复一句: “唉,说起来,那晚晴院是挺偏的,我都想不起来里头是何摆设,阿复,你也想一想…总不至于…里头有什么特殊的物件儿吧?” 见沈复摇摇头没说什么,沈怡便吐一口气,继续想。 旁边的贺叔也没吭声,凝神不知在想着什么。 沈复这边,则是在反手握住周衡的手后一直在她手背上无意识地来回轻抚着,过了会儿,倒是停了下来,然后看着一直看着自己的周衡低声问了句: “可是想起了那图?” 眼看周衡的眼睛瞬间亮了,咬着嘴唇欣喜地点点头,沈复便也笑了,抓住她的手晃了晃,对着其余两人轻松地说道: “要么先说到这儿吧,反正一时半会儿地也说不清,长姐先去把阿华接过来,差不多也该吃晚饭了。” “哎哟还留个谜面让我们猜呢!”沈怡一边说一边已经站了起来,确实,儿子已经玩了这么久,碰上只小狗子,一人一狗可别玩疯了,还是得赶紧去看看,阿衡刚才说的那事,充其量也只是个猜测,到时可有的是时间想。 贺叔则是听了后笑眯眯地表示,自己得回去换身衣裳: “刚才回来后急着想跟你们说话,匆匆擦了把脸就过来了,刚好,回去也可以顺便再想想有没有什么忘了跟你们说。” 于是两人一道出了门,屋里便只剩下了沈复和周衡。 周衡记着刚才的话,便干脆回内室把那幅《柳湖胜景图》给拿了出来,摊在桌上打算跟沈复一道再研究。 沈复则记着刚才说的自己曾派人去查柳湖沿岸之事,并没去看桌上的图,只诚恳跟她解释: “阿衡,当日你跟我说了柳湖沿岸情况,事后我派人去查了,一来是想趁热打铁赶紧把那日相关官吏当值的情况给查清,以便知道对方的具体人手布置,二来,我也不瞒你,一开始是对你所说之事将信将疑,毕竟你一个姑娘家,被人打晕了还能侥幸生还,可说是万中都无一,此事太过匪夷所思。” “再后来,”周衡看着他柔声接了话: “虽然我跟你说了实情,但此事依旧太过匪夷所思,是以你也还是将信将疑,试图想要找个当时的人证,最好是亲眼看到我在水里游泳,对不对?” 见沈复神色忐忑地点点头,周衡不禁笑了,拉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表示: “这不是人之常情吗?如此匪夷所思之事,你要是一下就相信了,才是…”脑子有问题呢。 “所以你不用跟我解释,我肯定理解啊,你是怕我生气吗?” 沈复喉结动了动,最终,嘴里还是说了句:“阿衡,多谢你的一番信任。” “干嘛这么文绉绉的,”周衡依旧笑嘻嘻:“我怎么会不相信你?阿复,要不是你信任我,现在我如何还能在你眼前?” 这话说得沈复微微一笑,心里放松之余,又觉得很是甜蜜,如今两人彼此信任,又心有默契,可以说已是胜过世间多少真正夫妻。 想到此,便也不再多说什么,转头看起了那幅图,只心里打定主意要借此送她一样礼物。 只是两人看来看去,鉴于之前已经反复看过多遍都没有什么收获,这会儿虽然觉得晚晴院可能有问题,但按照图上所示,也就是一座寻常宅院,依旧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沈复倒也认真回忆了下那院里的具体陈设,可惜依然没有什么能想得起来的地方。 周衡嘴上没说什么,因着如今已经知道了那俩侍妾的问题,这会儿看着那幅图,晚晴院确实离一街之隔的康王府比较近,来往还挺方便,也不知这是不是当初二皇子找上她们的一个原因,为此,周衡脑海里甚至冒出了“红杏出墙”这四个字。 又见沈复一直看着那地方沉吟不语,想着这事总归对男人自尊(颇)有些损伤,周衡有心替他找点所谓的客观理由出来,便把沈复那放在图上的手给拉了回来,人也转身直接对着他,又特意笑嘻嘻地晃了晃拉着他的双手说道: “利欲熏心,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自然就容易让人趁虚而入。虽说咱们现在也还不知道她们俩为何会这样,不过我总觉得,这件事其实跟你个人没什么关系,人家本来就是有目的而来的,防不胜防嘛!” 眼前这人多好啊,性子好,人又帅,周衡越想越觉得,那俩姑娘肯定是被二皇子使了什么手段才得手的,要不然,就算是个陌生的帅哥,也不至于就那么...从了吧? 还二比一,呵呵,情敌住一起居然不膈应。 说起来,喜欢上一个人也得花时间不是?就像自己跟沈复,不也是一路走来彼此觉得越来越投合才越来越喜欢上的?何况那俩还是王府侍妾,有夫之妇呢,这个时代的人,按说观念上还是挺保守的,所以要么就是贺叔所说的被胁迫,要么就是被诱惑,二选一,如此,沈复的自尊应该能得到些修复。 当然,这些话还是不要当着沈复的面说了,想必刚才那两句话他已经听明白了,而且之前还心有灵犀地跟自己一样,想到了桌上这幅《柳湖胜景图》,那就意味着,他也觉得,对方可能是想通过他的两个侍妾来打探府里的秘密,结果事情不知怎的给败露了,便起了杀心。 又或者,还有一种可能是他们已经顺利得手了想要的东西,便过河拆桥、杀人灭迹。 周衡这些想法,刚才同样想到了这幅图的沈复,心里自然也想到了,想到刚才她对自己的信任,现在又被心上人当面安慰,虽说心里还是有些尴尬的,但见她脸上笑嘻嘻的并无它意,只得无奈地抬手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柔声说她: “那本王是不是还得跟你这聪明又体贴的姑娘道声谢啊?” “那当然!”道歉不用,道谢还是可以的,周衡顺着杆子往上爬,如今靖王爷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嘛,便笑嘻嘻地凑到他跟前,仰头看着他撒娇卖乖: “王爷啊,要是真给我说对了,你拿什么谢我?” “那你想要什么?”沈复低头见她一副娇憨的样子,喜欢得不行,便忍不住轻啄了下她红润而饱满的唇,声音暗哑惑人。 周衡被他亲得眼睛一闭,身子往后稍微一躲,双颊微红,卷翘的睫毛扑闪闪的可爱极了: “那我得好好想想!” “那你就好好想想吧...”沈复低声含糊着,一边又食髓知味地朝她俯去,可惜就在这会儿,门外传来了阿华那小子兴奋的说话声… /74/74711/23117566.html 第二百一十八章 试试看(上) 听到动静,沈复只得再次蜻蜓点水般迅速亲了下作罢。 等阿华甩开母亲的手奋力跨过门槛、手里抓着一只小麻雀兴冲冲地跑过来时,周衡已经脸色微红地起了身,沈复则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坐着,见了那麻雀,还笑着夸了句: “哟,这是你自己射下来的?” 谁知小家伙只是“嗯”了一声,之后便头也不回地跑过去,把那翅膀还在扑腾的小麻雀高高举起献宝一般地给周衡看: “姐姐你看,是我自己射的!” “哇,你也太厉害了吧!”周衡赶紧很是配合地做出了一副震惊的夸张表情,笑眯眯地弯腰看那被一条红绳绑住了双脚的可怜小鸟,那么一把小弓箭,应该还是府里侍卫给抓来的吧? “好了,让姐姐看过了,赶紧拿出去让乳娘她们先替你养着吧,你要吃饭了,麻雀也饿了!”沈怡在后面跟着,一脸宠溺的笑。 小家伙听了这话,便一边抓着麻雀一边扒着桌沿踮着脚看桌上摆了饭菜没有,可惜个子太矮很是费劲,眼睛堪堪与桌平,便扭头喊沈复帮忙: “舅舅抱!” 等沈复笑着直接把他抱到自己腿上坐着,小家伙看到的只有一张放在桌边的图,倒是好奇地趴在那儿看了下: “这是什么呀?” 还没等沈复示意周衡把那图给拿走,小家伙已经兴奋地喊了句: “这么多的蚯蚓!” 蚯蚓?三个大人一听都笑了,沈复和周衡对看了一眼,彼此都从眼里看到了“果然,这柳湖胜景图真是拙劣,那些曲曲弯弯的道路居然被个小孩子看成了蚯蚓”的意思,沈怡则朝儿子手里努了努嘴,笑着跟两人解释了句: “刚才那麻雀被这小子‘射’下来时,嘴里正吃着一条蚯蚓呢。” 原来如此,果然是府里人想办法给捉来的,周衡与沈复再次对看一眼相视一笑,阿华听了则更来劲,小胖手指着那幅图对两人嚷嚷道: “好多蚯蚓!” “对啊,那你赶紧把麻雀给舅舅,它现在又饿了,得吃蚯蚓,你下来跟姐姐玩一会儿!”沈怡继续谆谆善诱,又朝周衡眨眨眼。 周衡心领神会,赶紧拉小家伙的手示意他下地玩: “对啊,咱们来玩木头人游戏吧!” 一番糊弄之下,阿华终于放弃了手中的小麻雀,看着沈复把它拿了出去,很快,跟着大人玩游戏的小家伙便把麻雀给抛诸脑后了… 晚饭时四人自然又说起了刚才的话题,贺叔在对那幅图表示无解的同时,决定还是跟沈复明日一早去晚晴院现场看看,尽管那里如今已是废墟一片。 大人们说话,阿华坐在母亲怀里倒也不闹,一边乖乖地张嘴让周衡喂着饭,一边眼睛眨啊眨地听着,除了中间突然又想起了那只麻雀、嚷了两句“蚯蚓”、“喂麻雀”,也让沈怡给糊弄了过去,还趁机说他: “那你乖乖吃饭,吃完了娘就带你回咱们院子里跟小麻雀玩。” 一边抬头朝周衡笑笑,意思今晚不会再让儿子来折腾她了。 周衡其实真没觉得有什么,毕竟昨晚这小家伙虽然尿床了,但后面跟沈复一起看流星的时候还是很温馨甜蜜的,是以见到沈怡这示好,便笑着一边给小家伙继续喂食一边诚心地表示: “没事的,长姐,昨晚我也是没经验。” “那也不行,”沈怡一边低头给儿子擦嘴巴一边说他:“这小子太折腾人,今儿还又是小狗又是小鸟的,你不知道,小孩子啊,白天一兴奋,晚上指不定又怎么折腾,别说你了,就是再加上阿复,估计到时也对付不了他一个。” 听到这话,旁边的沈复笑着表示同意:“这小子确实挺折腾人的,如今也大了,别说阿衡,我抱他都觉得沉,还是回去让乳母带吧!” “小孩子哪有说‘沉’的,阿华这样刚刚好。”贺叔笑呵呵地插了句。 偏沈复还不以为然,又说了句:“哪里,阿荣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可没这么胖,那会儿我记得还能抱着他轻松骑马呢!” 记忆有偏差吧?而且昨儿晚上小家伙是睡着了,可不觉得更沉嘛,周衡正想纠正他一下,谁知小家伙不知怎的居然听懂了,刚好这会儿嘴里的饭也嚼完了,不乐意地抬起头,突然大声跟母亲告状似的嚷了句: “娘,我不要姐姐跟舅舅成亲!” 这话说得正在吹着调羹里热饭菜的周衡一下吹岔了气,直接把饭菜给吹到了对面阿华的脸上,赶紧手忙脚乱地一边道歉一边拿帕子给他擦脸。 偏小家伙看得真切觉得有趣,还拍着手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还一边扭头跟母亲讲解: “娘,姐姐喂饭喂到我脸上去了!” 唉,场面还是比较尴尬的,沈怡一边给儿子擦脸一边想制止他: “姐姐没经验嘛,乖,别笑了!” 但说着说着自己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于是怀里的阿华便笑得更大声了,小孩子的笑点有时很莫名,到后来竟然笑得前仰后合的止不住。 于是接下来的吃饭就变得很是尴尬,伴着稚儿肆意响亮的笑声,周衡低头快速扒饭,沈复则直接放下碗筷说有事要去外院,贺叔更是打着哈欠说自己年纪大了,忙活了一天,还是早点回去歇了吧。 而浑然不知的始作俑者还在嘻嘻哈哈中,就被忍着笑的母亲给连哄带骗地拉出了正院,坚决不让他再有捣乱的机会。 等一切都安静下来,帮着春雨收拾完桌上碗筷的周衡都还觉得脸上有点发烫,为此,只得走到院子里散了会儿步。 为了不让自己再去回想刚才那件尴尬事,周衡便强迫自己继续去想晚晴院的事,可惜,仰头看着在夜晚中微微摇动的合欢树枝,依旧毫无头绪,想到贺叔所说的明早去现场查找线索,也觉得很是渺茫,毕竟那边都已经是一片废墟了。 “那边就算掘地三尺也找不出什么来吧?”周衡有些泄气地想着,不禁想起了刚才阿华小朋友所说的蚯蚓的比喻,想着想着倒是心念一动: 蚯蚓不都是在土里的么?兴许,掘地三尺也能掘出点什么来呢? /74/74711/23117568.html 第二百一十九章 试试看(中) 想到地底下埋藏东西的可能性,周衡不禁又畅想了一番,觉得如果真有,最大的可能应该还是跟武帝有关。 虽说武帝是正儿八经的公主,皇位是从她皇兄手里得的,但历史从来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所以可想而知,当初武帝肯定也是费了劲才以罕见的兄终妹及形式即了位。 而且说好听点是即位,据沈复说还是以禅让的形式,其实谁知道呢,里面总是经历了一番不为世人所知晓的流血牺牲吧? 皇位之争,说到底最重要的还是靠实力,而实力靠什么维系呢? 周衡想了想,觉得不外乎是朝堂内有大臣支持,朝堂外有军权支撑,便可算是“天命所归”了。 那军权么,用兵一时却需要养兵千日,自然需要大量的金钱和粮草。 所以,难不成这武帝潜邸内的底下藏了无数金银珠宝?二皇子想要用它们来购买自己人马所需的粮草? 但想了下又觉得不可能是金银珠宝,当初武帝要是事败那还有可能,但她后来都成功当上皇帝了,就算以前真的藏了很多,后来也肯定都挖出去了。 又或者,也不一定是地下,搞不好是晚晴院里藏了什么宝贝。 但是为何又要直接把晚晴院给一把火烧了呢?如果真的取了宝贝,神不知鬼不觉的,烧了不是反倒引起了注意? 如此,仰头想了会儿,想来想去都觉得总有不通的地方,刚好天上莫名下起了雨,周衡便索性回屋不再多想。 晚上是春雨值夜,两人便早早洗漱完毕在凉快的屋里躺下聊起了天,雨渐渐地下大了,伴着屋顶哗啦啦的声音和屋檐下的滴滴答答,还没等到沈复回来,周衡便已被雨声给不知不觉地催眠了… 第二天倒是挺早就醒了,外面传来清脆的鸟叫声,看来雨已经止了,周衡起身出来,刚好看到沈复正在厅内吃着早饭,便不等春雨端着水盆进来,自己去了净室很快洗漱完毕。 沈复见她这么早起床,也有些意外,却也有些欣喜,便不自禁地放慢了吃饭的速度,于是两人便一道用了早饭。 期间得知,沈复昨晚已经跟贺叔两人比对过了昨日从行宫拿回的那份名单,说看来这位皇后娘娘也是颇为花了些时间和心思在盘查这件事,名单跟靖王府这边得出的结果没什么差别。 周衡听了便问他:“那等下你是要跟贺叔去晚晴院再实地查看一番吗?” “怎么,你也想去?”沈复看她一眼,手伸过来替她擦掉沾在下巴上的一点葱花。 周衡本来并没有那么想去,毕竟昨晚思来想去,觉得那早就烧成了一片废墟的晚晴院不会有什么新发现,只是如今沈复温热的手指擦过脸颊,顿时觉得跟他去哪儿都行,简直一刻也舍不得跟他离开,便想也不想地点点头表示: “反正下雨天,拿把伞挡着,也不会有什么人看见。” 这话说得沈复不知该怎么回,外头分明已经雨停了,哪还需要用伞。 不过转念一想也没关系,等下兴许又下起来了呢,便微微一笑说道:“好,那我就让人拿把大的雨伞来。” 同撑一把伞么?那自然最好,周衡便也跟着笑了。 吃完饭没多久,两人正说着闲话等着贺叔过来,沈嬷嬷却进来禀报,说是威远侯府来了人,是在城外庄子里避暑的老夫人派来传信的: “说是眼看已经出伏了,这几天看着也不热,又想念小孙子,老夫人打算提前回来了。” 沈嬷嬷的语气听着有些生硬,看来是对那位威远侯府的老太太的说法不太苟同。 “那郡主怎么说?”沈复听了也有些惊讶,皱着眉头问了句。 “回王爷,郡主乍然得知此事,在屋里发了通脾气,”沈嬷嬷说得很直白,脸上则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乳娘她们都劝了好一番,奴婢也在旁边跟了两句,唉,本来住得好好的,那位老夫人也真是想到一出是一出。不过,真要说起来,如今出了伏确实是有些不一样了,今儿下了雨,更是觉得早上都有了些凉意,老夫人年纪大了,要提前回来也是为身体考虑,再者,说是思念孙子,也算是在情理之中…” 周衡听着,这威远侯府的老夫人没像周家那位太夫人那么明事理,沈怡跟她的关系很一般,一大早地听说婆婆要回来,心里自然不高兴。 但从古至今这种婆媳关系本就最为说不清,便也只在旁边默不作声地听着,惹得沈嬷嬷都抬头看了她两眼。 沈复听着沈嬷嬷的禀报,则是一直皱着眉头,只是他虽是王爷,毕竟是男人,长姐夫家的长辈,也不好说什么,想了想,也只得起身跟周衡说了句: “那我过去看看。” 等沈复回来时,手里撑着把看着还真的挺大的伞,后面跟着同样撑着伞的贺叔。 周衡看屋外,雨又开始下了,见状便问了句: “长姐真的要回去么?下雨不方便呢。” 沈复一边伸手来接她下台阶,一边回答她的话: “长姐这会儿已经在让人收拾东西,说看等会儿雨势,要是雨停了就回去。” “那咱们要不要等会儿再去?”周衡想着让沈怡母子俩就这么冒雨回去不大好,自己是不方便出门,最好是让沈复去送一送。 沈复一边把雨伞往她那边倾了倾,一边低声跟她说道: “长姐正在气头上,说回去看情况,听她那意思,不行的话就让阿华待他祖母院里,让他们祖孙俩亲近个几天,反正有乳母带着,她自己再回府里来也不是不行。” “这会儿又下着雨,总得吃了午饭再回去。” 看样子真是关系不佳,不过把不到四岁的儿子扔给婆婆带,应该也只是气头上的话,周衡不好多说什么,便只点头“嗯”了一声。 之后三人撑伞带着暮云春雨等人一道去了晚晴院,雨势不算大,这也算是周衡第一次在靖王府内院行走,不免带了些好奇的样子,时不时低声问沈复路边看到的各种建筑,加上沈复一直拥着她怕她被雨淋,两人这般同撑一把伞地走在雨中,看着两边被雨水浇得清亮的花草树木,周衡只觉心情很是舒畅。 不过等到真的走到了晚晴院里,面对着如今已经被清理得差不多的一座废墟院落,饶是有思想准备,周衡也觉得希望不大。 果然,三人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周衡还特意仔细观察了地上的每个可疑之处,甚至都那些稍微凸起的砖缝都用力踩了踩,可惜,也依旧没什么结果。 到后来,还是贺叔看着这座在雨中格外显得清冷的废弃宅院叹了口气说了句: “咱们如今无头苍蝇般,要么我还是明儿再去趟行宫问问皇后娘娘吧,她所知道的事,想必也不会就那么一点,搞不好,就等着咱们去问呢!” 这倒是,反正这位姜皇后看着是对失了未婚妻的靖王爷有所求的,如此,一无所获的一行人便又撑着伞回了正院… /74/74711/23117570.html 第二百二十章 试试看(下) 等回了正院,沈怡已经带着儿子在了,说不管雨会不会停,决定吃了午饭就回去。 周衡见她一副蹙眉不高兴的样子,也不知该怎么安慰,想来想去,最终也只说了句: “兴许…过两天天又热了呢。” 然后那老太太搞不好受不住热又去了城外庄子上避暑。 沈怡听了却依旧皱着眉头表示: “我家那位老太太,你不知道,最是怕热,身子骨也壮实,往年都是比我们要晚个起码半个月才收凉席,但凡去了外头庄子里避暑,都是侯爷去接她才肯回来的,这会儿才刚出伏,如何舍得回来!” “说她想阿华,哼,这话倒也不算假意,只不过她要想看孙子,大可以让人来接了去,又不是行宫那般远,坐个马车个把时辰就到的地方,竟然也舍得这般巴巴地回来?” 意思是老太太要起什么幺蛾子?周衡也不好说什么,沈复听了倒是说了句: “那还是先回去看看吧,回头我再让人上门来接你们。” “你呀,说得轻巧!”沈怡想说哪有弟弟去婆家接姐姐回来的,又没吵又没闹,更不是逢年过节的,没得被那老太太给拿住把柄,但话到嘴边忍了忍,还是改成了: “我还是先回去看看到底何种情形再说吧!” “姐姐,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吗?”阿华一只手里抓着那只竟然还活着的小麻雀,另一只手拉着周衡的裙角仰头问她。 “姐姐不去,”周衡正想着得怎么回他,沈复倒是微笑着走过来接了话:“姐姐就在…舅舅这里,你先回去见见祖母,过两天再和你娘一起过来,好不好?” 祖孙俩感情不错,听到“祖母”两字,阿华还挺高兴:“祖母给阿华带好吃的,给阿华讲故事!” 沈怡撇了撇嘴,没再说什么。 如此,一起吃了顿午饭,趁着雨停,沈怡母子俩就回家去了,周衡送依依不舍的阿华小朋友到正院门口,本就要去外院的沈复则抱起他一起往外走,又特意提到那把送给他的小弓,总算是让小家伙转头就忘了周衡这位认识没几天的仙女姐姐。 贺叔也笑眯眯地一起走了,说是要回去好好想想第二天如何去跟姜皇后谈话,周衡便依旧按照这些时日养成的习惯打算上床歇个午觉。 入睡之前,躺在床上不禁回味了一番早上去晚晴院时沿途所看到的景致,说也奇怪,当初在周府时她也不是没外出过,也没啥感觉,毕竟古代的电视剧里也看到过类似的宅院,以前也去过诸如故宫之类的古代建筑集大成者,但今日这一趟却觉得很不一样。 难不成只因为这是沈复的宅邸?觉得以后自己… 不让自己多想下去,便又强行把思路转到晚晴院那边,翻来覆去了会儿,忽然起了个念头:刚才在晚晴院只是查看了下地面的情况,反正如今都是废墟了,如果把整个院子都开挖一番呢? 毕竟要想在地下藏东西,总应该是不希望让人轻易发现的吧?那可不一定能从地表看出些什么,何况又是年代久远的事。 想到此,周衡决定晚上等沈复过来吃晚饭时问问他。 结果到了晚饭时,贺叔没过来,沈复倒是依旧提前一点时间回来了,还没等周衡说起自己的想法,竟然就先说了句: “阿衡,有件事今儿下午我已着手让人开始准备了,明儿早上起,会让府中管事也就是春雨的父亲负责,派人开挖晚晴院底下,看到底有无线索—” “哎呀!”这话顿时说得周衡惊喜出声,不顾春桃还在场,双手一把抓住沈复靠自己这边的那只手,嘴里则脱口而出: “亲爱的,咱俩又想到一起了!” 这话说得正低头擦桌子的春桃也立马惊讶地抬头,眼睛在那三只抓在一起的手上看了一眼,照春桃自己后来跟春雨悄悄说的: “…表小姐可真是厉害,还称呼王爷‘亲爱的’,真是羞死人了!不过我看着,嘿嘿,姐姐,不是我吹牛,我当时真是太镇定了,竟然就那么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然后我就看到,王爷其实对这个称呼挺受用的,真的!我看他差点要笑出来了,然后又把他的手也覆在了表小姐的手上,嗯,然后我就只能干活假装看不见了!” 春雨听得脸红红的,不禁想起了自己搁在笸箩里的那双鞋底,当天晚上便多纳了会儿,想着有空还是多做两双棉鞋,西北那边不是听说一年当中有八个月都是天寒地冻的么。 周衡这边,并不知自己那句类似口头禅的无心之语曾羞煞身边的小丫鬟,吃了晚饭,还跟沈复畅想了一番晚晴院底下挖到金银珠宝的情形,却是怎么都没有想到,第二天快到中午时,春雨急匆匆进来,说她去给她爹送饭,刚好王爷也在,让她回来跟表小姐说一声,那边底下挖出了个洞: “表小姐您别急,听奴婢跟您说,当时奴婢亲眼看了,洞口不大,但挺深,可能下午还得再挖一圈才能有所收获,我爹这些天会一直吃住在那边,那院子都让人围起来了,对外的名头是重建,没人发现的。” “王爷让奴婢跟您说一声,说他有空会回来跟您当面说的,如果没来就说明还有待继续挖掘,哦对了,贺叔也过去了。” “好,”周衡听了虽然有些好奇,但也没那么迫切,沈复既然这么说了,那就静待佳音吧,抬头看了下屋子外头,虽然昨天下了雨,今儿早上又是艳阳高照,便又问春雨: “太阳这么晒,晚晴院那边可有什么遮挡之物?要么等下你送两把伞去。” “您放心,早上去的时候我看着,那边让人搭了个凉棚,有桌有椅的,我爹他们也都带着凉帽…” 两人正说着话,沈复居然回来了,后面跟着贺叔和提着食盒的暮云。 周衡一边迎上前去一边仔细看着,沈复略有笑意,后面的贺叔更是笑声朗朗,看来应该颇有收获。 没想到,还没等落座,眼看着春雨和暮云一道在桌上布菜,沈复的第一句话却是: “阿衡,刚才我和贺叔商量了下,这两天得辛苦你搬到长姐院子里去住。” /74/74711/23117572.html 第二百二十一章 有发现(上) “那…好吧!没关系。”周衡本想问沈复一句:“那你呢?”,看到屋里其余三人中的两人正看着自己,舌头便打了结临时改了一下,不过见沈复看自己那副带着笑意的眼神,他应该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于是脸便慢慢地红了。 贺叔在旁边看着,见这位表小姐莫名红了脸,以为周衡是误解要被“请”出正院,生怕她想岔了,便呵呵笑着说了句: “阿复,你得先说原因再说结果,要不然阿衡也不知你这是何意,得亏她是个柔顺性子明白人。” 自己是个柔顺性子的明白人?周衡被贺叔这个评价给惊了下,不禁抬头笑了,也凑趣跟了句: “就是,王爷你得先把话给说明白了,别欺负我这个柔顺性子,呵呵。” 不知怎的,如今周衡倒是把“王爷”这个正式头衔当成了一种两人间心照不宣的调侃称呼,每次有事时,很是乐于看到沈复听了这称呼后一脸无可奈何却又拿自己没办法的表情,为此,说完这句话后还又朝他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柔顺姑娘不能被人欺哦,嘿嘿。 果然,沈复听了后又是一副同样无语无奈的表情,有趣极了: “好好好,是我说话主次不分,阿衡莫急,到时…其实你也知道,我自然也不在这正院居住了!” 哟,说得好像我挺在意你在哪里居住似的,周衡面上不显,只轻哼了声,心里却又觉得甜蜜,心知他到时也定是跟着自己去沈怡院子里住。 想到此,脑海里甚至莫名跳出了个“妇唱夫随”的词来,美滋滋的。 “春桃我跟你说,”事后春雨也投桃报李跟春桃分享当时饭桌旁那种不可言说的情形: “暮云那个愣头青,竟然一直低头管自己摆饭,然后贺叔么,也不知怎么回事,可能是因为他如今刚成亲心情好吧,便一直在旁边呵呵呵地傻笑,哎呀,只有我,听得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了!” 说完了,又感叹了一句: “表小姐可(胆)真(子)有(可)意(真)思(大),居然敢调侃王爷!” “那后来呢?”春桃听得津津有味,如今这差事可太好了,月银增加了,活儿还轻巧,每天还能时不时地看到或听到表小姐和王爷两人有意思的恩爱场景,真不错啊! “你还想知道后来啊?”春雨戳一下小姑娘被整齐的刘海遮挡住的额头:“你一个小姑娘家的,脸皮得薄些,不能什么话都问,听明白没有?” “听明白啦,”春桃被她这一戳,笑眯眯地赶紧把头往后仰,嘴里却不停: “我的脸皮可薄啦,薄到不敢问某家姐姐,为何这些日子在没日没夜地纳着一双大大的鞋底呢?” “你!”春雨一听脸上顿时红了,但转瞬立马想起,人家也没明确说是谁,自己不能拿她怎么样,便连羞带气地扑过去作势要拧春桃的嘴:“小丫头片子现在长本事了嘛,胡话张嘴就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其实真论起来,春雨对上房里后来的情形并不清楚,毕竟那边手脚麻利已经迅速摆好一桌饭菜的暮云这会儿垂手要下去了,那自己也不便继续待着,便也跟着行了礼退下了,这些时日的用饭时间都是如此,王爷和表小姐一起吃饭根本不用人在旁边怎么伺候。 而等两人退下后,沈复便跟周衡说起了刚才在晚晴院跟贺叔商量好的安排: “阿衡,晚晴院那边既然有了这么个意想不到的发现,我想着,之前那张图里,看着不是纵横交错么,那么是不是可以举一反三?” “所以你是觉得,如果晚晴院底下有埋藏,那么正院这边更应该有是不是?”周衡点点头表示同意,毕竟这个地方才是当年武帝住过的地方:“这个可能性很大!” “所以呢,”贺叔在旁边笑眯眯地也插了句:“我就晚一点再去行宫吧,虽然让咱们的皇后娘娘等得久一点,到时也更有话说不是?”运气好这边真有什么有价值的发现,到时跟姜皇后对话时更有底气不说,也不至于完全被动。 “那…”周衡想了想:“要么柳风阁那边也索性找人挖一挖吧?”做戏做全套呗,而且那地方被烧了也不能一直任它是座废墟。 这话其余两人都同意,贺叔还乐呵呵地总结了句: “盖房子嘛,总得稍微垫个地基不是?”兴许当初也是找了这么个理由往底下埋藏东西的呢。 没想到这两天情况一天比一天好,周衡只觉心情大好,不禁也笑着跟沈复说了句: “先说好了,王爷,万一真有什么值钱的宝贝,我和贺叔可都见者有份哦!” 这话一说,沈复还没回答,贺叔已经哈哈大笑起来: “阿衡啊,你还以为是些珠宝首饰么?如果真是当年武帝所埋,虽说她是女子,那也是世间少有的女帝啊,底下绝对是些意想不到之物,嗯…老头子愚见,兴许是些战略储备物质譬如兵器吧?要不然,二皇子他们,也不至于如此心心念念非要搞到手不可了!” 那倒是,只是兵器之类的不都是铁做的么?地底下埋藏了这么多年,应该早就生锈不能用了吧? 不过么,古人智慧不可小觑,兴许人家早就有除锈法子了也不一定。 想到此,周衡忽然想到那些从水城门偷运进来如今不知在何处的中南道大铁器,觉得这两者之间应该是有些关联,至于怎么个关联法,如今还是两眼一抹黑,但就像贺叔所说,最起码,二皇子三公主他们,为何要针对靖王府,起码理由也算是找到了,假以时日,加上又有姜皇后不知搜集了多少的情况,兴许,大仇得报也可期呢。 因着这样的盼头,之后三人在一道吃晚饭时也挺开心,却是谁也没有想到,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那三处陆续被开挖的地方,竟然都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新发现… /74/74711/23117574.html 第二百二十二章 有发现(中) 沈怡在三天后的早上,独自坐车来到了靖王府,还未等她从在自己院子里见到周衡的惊讶中回过神,听到的便是这等消息。 “阿衡,你的意思是,晚晴院底下,挖出了个大坑?”沈怡目瞪口呆,没想到府里竟然出了这等大事:“还有正院,底下竟然也是如此?甚至还有柳风阁那边?” 见周衡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笑着点点头,沈怡顿时高兴地双手一拍:“所以底下挖出了什么好东西?” 一听沈怡这问话,周衡顿时想起自己之前也有同样的想法,还说什么见者有份,顿时噗嗤一笑,调皮地歪头说道: “长姐你猜?” 可惜,等沈怡兴致勃勃地从价值连城的珠宝玉器一路猜到兵器粮草,却依旧没如愿见到周衡的点头,便走过去一副很生气的样子作势要赶她走: “你这妮子,现在是在逗我吗?还不快从实招来?要不然本郡主就不让你再继续住我的院子!” “哎呀我好害怕呀,”周衡也很配合,特意做出了一副害怕的表情,刚好这会儿沈复得知长姐来了,也赶过来见她,周衡便赶紧躲到他背后,作势揪着他的袖子假装告状: “阿复,长姐仗势欺人呢!” 背上传来一阵热气,沈复乘势捉住她揪着自己衣袖的手拉她过来坐下,一副宠溺的温和语气: “好了,你们俩这是…” 又端正了下语气,才抬头继续一脸严肃地问沈怡: “对了长姐,阿华怎么没跟你过来?是府里那边…?” “一切都好,”沈怡先接了话说了个大概,之后也管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一边拿帕子扇了扇风,借以扇走刚才一路过来的怒气,哪怕到现在,自己心头依旧还有些火气,只是当着眼前这一对彼此牵着手的人儿,还是得控制一下情绪,便努力以比较淡然的语气跟两人说道: “就是昨儿早上我们家那位老太太不是回来了么,一开始也没怎么样,只心肝肉儿地说想孙子,我也懒得理她到底是什么伎俩,便索性把阿华送去了她院子,谁知两人这么待了大半天后,昨晚吃饭,老太太就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说我果然是一直瞧不上威远侯府云云。” “我被她说得莫名其妙,后来又听她说了些有的没的才算明白,可能是下午阿华被她盘问过了在这里的情况,阿华不是一直喜欢阿衡嘛,许是跟她说了在正院的一些情况,那老太太本就是有意找茬,之后就对我说了些挺不中听的话,阿衡,我这里也不跟你多说了,省得脏了你的耳朵。” “没关系啊,”周衡听得不是很明白,同时又有些好奇,难不成是觉得自己那天晚上让她家孙子尿床丢人了?“她怎么说我了?” “没事,长姐,阿衡不是小心眼的人,你就明明白白说给她听好了!”旁边的沈复随后也沉声说了句,底下的手依旧拉着周衡的没放。 “呃…”沈怡有些尴尬,但也心知自家这位弟弟虽然对内宅之事不是很懂,但毕竟如今阿衡是他心上的姑娘,不可能放任她受委屈,既然他说可以说,那就说吧,便看着周衡先带着歉意说了句: “那阿衡你反正听过就算,你是周家嫡出的小姐,犯不着跟人一般见识。” “长姐你但说无妨。”周衡反倒更被她勾起了好奇心,说完还有些疑惑地回头看了下沈复。 “那我就直说了,”沈怡一咬牙,噼里啪啦地开始说起了昨晚婆媳俩的交锋: “老太太抹着眼泪说我这尊贵的郡主向来看不上他们区区一个威远侯府,本来她也是看在两个孙子的份上忍让了多年,只是如今竟然让她们侯府嫡出的孙子跟个王府的,呃,通房厮混,简直是欺人太甚!” 通房是什么意思,周衡还是知道的,听了后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什么欺人太甚,那还是侯府小少爷自己主动要求跟王府通房厮混呢,而且还大半夜尴尬地尿了床。 沈怡见她这样,顿时大松一口气,又看了下自家弟弟,由衷地说了句: “阿衡你可真是…周家太夫人和姨母她们把你教养得真好!也是,跟那等心胸狭窄之人置什么气,是长姐我想岔了!” “对啊,有什么好生气的,咱们可不跟他们一般见识。”周衡笑盈盈地说道,看得沈复眼都不眨一下,只觉她是世上最美好的姑娘。 “是啊,”沈怡叹口气:“我也不想跟她们一般见识,只是当时也是心疼你被如此埋汰,虽说还不能吐露实情,不过老太婆不是说我拿身份压人么,那我怕啥,郡主蛮横不讲理嘛,便跟她吵了起来。” “结果那老太婆也不知怎的,三言两语之后,竟然又说到了府里失火之事,也不知谁给她传的,估摸着就是那么几个人,竟然一口咬定王府失火就是遭了雷劈,还不止一处,话里话外的,反正王府不就是阿复嘛,遮遮掩掩的,又欲说还休的,意思就是阿复德不配位!” “这下我可是真的没法忍了!虽说失火一事还未有公论,但阿复你那边也一直在跟进水龙局的勘察结果,基本已是敲定了人为纵火对吧?退一步说,就算未有结论,老太婆好歹是亲家长辈,如此恨不得落井下石看晚辈笑话的行为,真是让人切齿!” 说到这儿,沈怡柳眉倒竖,一副气愤难消的样子,帕子扇风的手也开始把桌子拍得“砰砰”响,周衡见状赶紧松了沈复的手,起身给她倒了杯茶: “跟她们生什么气啊,来,长姐你尝一下,这是我让春雨她们找来了薄荷泡的蜂蜜茶,疏风解热,清凉舒爽,还有这薄荷糕—” “是阿衡亲手做的。”沈复在旁边说了句,眉头微皱。 “哎呀不是吧!”沈怡被惊到了,一时间都忘了继续往下说正事,先是拿起一块小小的带着点点绿意的白色糕点尝了尝,又喝了两口周衡给倒的茶,赞叹了句: “阿衡,你这…姨母她们都怎么教的你啊!” 看着旁边眼里流露出无尽温柔意的自家弟弟,差点也要脱口而出贺叔那句话:“阿复,你可真是有福气了!” 临了,终是忍住了,又感叹地说了句:“茶好喝,点心也好吃,多谢你,阿衡!” “纪家老夫人…”沈复刚才在得知沈怡一个人过来时就有些诧异,过来听了她的一番话后更是觉得莫名其妙,是以听到这里不禁皱着眉头说道: “不是小门小户出身,京城风评也不坏,往日里虽说跟长姐你不太合得来,但要说对咱们王府,也不能说有多大恶意,如何这次…” /74/74711/23117576.html 第二百二十三章 有发现(下) “人老了,年纪一大,难免就糊涂了呗,”沈怡立马就给出了自己的说辞,为此还略带不满地看了眼自家弟弟,觉得他把人想得太好了: “加上不是还有那个贱人一直跟着她么?哼,在我跟前装得一副老实样,毕竟也是有儿子的人,肚子里的盘算多着呢,这次肯定也是她在老太太跟前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贱人?听着像是威远侯的妾室?老太太跟正牌儿媳妇不对付,却喜欢儿子的小老婆? 周衡对这种古代后宅妻妾婆媳之争没有直接体验过,并不是很感兴趣,便在旁边听着没说话,沈怡见了,却以为她想起了之前让沈复答应不纳妾的事,便略带安慰地对她说道: “阿衡你且放宽心,这种事,说起来,也是威远侯府不嫌丢人,何况阿复说得也对,往常那老太婆也不至于这么离谱,这次想必是在庄子上住久了,那贱人又是向来会温柔小意地伺候人,才趁机回来恶心我—” “哦对了,还有一事,”说到这儿,沈怡总算想起来了正事,微微蹙眉问自家弟弟: “王府失火这事,我后来听出来了,是侯爷让人送信给他老娘的,阿复,你当时回来时可有跟你姐夫说过?” 见沈复摇摇头,沈怡不禁嗔了他一句: “你也是的,虽说知道你是担心阿衡急着赶回来,但总得跟你姐夫说一声,派人去说下就行嘛。” 沈复却依旧摇摇头表示: “此事我虽急着回来没有当面告知姐夫,但我记着那边还有周家太夫人和姨父姨母,怕他们担心,是以特意留了个那院子里的人,是咱们自己府里的老人,让她找个时机告知周家的人和姐夫。” 沈怡一听,眉头便皱得更紧了,思索着说道: “那就怪了,你姐夫他…既然知道此事,自己不回来也就算了,我想着,多半是阿荣贪玩,一心要在那行宫大展身手,爷俩不回来也就罢了,定是后来也从陛下那边或者别人那里知道了事情并不太严重。” “要不然我这里也不至于没有收到他的任何信件,本也没怎么多想,你这么一说…哼,这纪家母子俩又不知起了什么心思!” 连称呼都改了,周衡听着,沈怡声音里有些愤怒的情绪,但她对这位郡主婆家的情况基本不了解,安慰她也不合适,毕竟当时沈复也确实是为了自己而快马加鞭赶回来的,便想着,起码他们自己是亲姐弟,两人之间应该是不会为此生了嫌隙的,只是饶是如此,看着沈复和沈怡的目光终是带了些抱歉的情绪在内。 沈复还没说什么,沈怡跟她本就是面对面,这会儿说完话了,注意到周衡带有歉意的眼神,不禁努力微笑了下说道: “阿衡,此事跟你没关系,跟阿复也没关系,当时他那么做是对的,长姐只是在想…” 说到这儿有些自嘲地笑了下: “但愿是我多心多疑吧,不过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是沈家嫡长女,先帝钦封的郡主,离了他们纪家就不能活了?真是笑话!” 这话周衡听着不太对劲,有点像现代女性要跟人摊牌离婚时说的狠话,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又看沈复也是一副着急无奈各种情绪的表情,心知他作为弟弟不知该如何安慰,情急之下,倒是给她想起来一招,便赶紧脱口而出: “哎呀,长姐,刚才那晚晴院的事还没跟你说完呢,刚好,阿复,你这会儿回来,是又有什么新的发现么?” 一边说一边在底下轻轻踢了沈复一脚。 沈复如何不知道她的意思,也有些歉意地看了下沈怡,低声说道: “正是,刚才过来本是想要跟你们说,我和贺叔商量了下,决定在外书房那边也找个地方开挖一下,看底下是什么个情况。” 见眼前两人都一副惊讶的表情,便又赶紧跟她们俩解释: “是这样,之前先是在晚晴院底下挖出了个坑,一开始我们以为是用来埋藏什么东西的地方,谁知后来才发现,底下竟然是条密道,只是许是年代久远,有的地方已经塌陷堵住了,正院这边还未挖到,但柳风阁那边也是如此,底下一条密道,比晚晴院那边的要宽,而且看走向,应该是通往上云池里。” 周衡还在思考,沈怡已经好奇地问了: “那,密道里挖出了什么好东西?” 得知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有几只已经干瘪的蝙蝠尸体,沈怡恶心地不再多问,而周衡却在这时起身去房里拿了那幅随身带过来的《柳湖胜景图》摊开在桌上,一边说道: “阿复你是回来看这幅图的吧?所以这些阿华说的像蚯蚓一般的线条,之前咱们还以为是以前的府中路径,该不会,就是底下的密道吧?” 沈复起身,指着那图上的建筑和连接它们的那些弯弯曲曲的线条沉声回答: “不错,现在看来,这图主要是为了标明底下密道。” 又指向正院位置: “看来是挖错了位置,原来是从那两株合欢树中间穿过。” “那…”周衡认真看了下,手指向中间一片水域:“这里应该便是上云池吧?确切的说,应该是以前的云湖对吧?那么…” 抬头看向沈复:“是不是说,如果那些密道被打通,其实可以从咱们府里,譬如从柳风阁那个地方下去…” 然后手指慢慢穿过那片水域:“一直走到隔壁府里?” 见姐弟俩不约而同地点点头,神情还很严肃,周衡却只觉心里更为轻松,事情都在一点点走向好的方面啊,而且照沈复所说,密道里空空如也,那么是不是可以理解为: “阿复,之前咱们还在猜想,底下可能埋藏了兵器之类,二皇子因此而志在必得,但如今这情形,是不是也可以理解为,他其实也并不知道底下有什么,只是不知从何处了解到一些情况,想要通过晚晴院那边来找找看?” “甚至再乐观一点想,当初他是花了代价进入到晚晴院,谁知过了一段时间却依旧没有什么收获,于是情急之下不惜放火烧毁院子,一来是为了杀人灭口,二来更是为了想要趁乱在整片院落表面寻找任何的蛛丝马迹,三公主都亲自到现场督阵了,结果却可想而知依旧一无所获,所以,是不是可以认为:他们已经对靖王府不再有兴趣?” /74/74711/23117578.html 第二百二十四章 再发现(上) 这话说得沈怡高兴地鼓了下掌: “阿弥陀佛,最好是这样,可别再来招惹我们沈家了!” 转念一想,差点要站起来,一脸想到好主意的表情朝两人说道: “到底是不是这样,其实也不难求证!” “阿复,阿衡,我这里倒是想到了个一箭双雕的好主意!” 这话说得,别说周衡了,就连沈复脸上都有些动容,沈怡也不卖关子,痛痛快快地把想法给两人交代了: “今儿我就不回去了,等下让人去宫里递帖子,明日一早,哦,要么缓一天吧,后天,看能不能去慈宁宫见太后娘娘。嘿嘿,两天后的事,想来这次她也推脱不掉了!” “等进了宫,现成的理由,就说我们家那老太太说话太难听,不体谅我阿弟府里失火不久、连句问候的话都没有也就罢了,竟然还借机来羞辱我们姐弟俩、败我阿弟名声,我这堂堂郡主啊,被孝道压着,思来想去,也就只能到她跟前诉诉憋屈了!” 周衡对这些话不是很明白,但想着沈怡又不是今天才成为郡主,自然懂得分寸,便也默默听着她继续说一箭双雕的好办法: “这事,太后娘娘不至于一力维护老太太,当年她不是还打算接我进宫教养么,哼,自然也得做出几分心疼的样子,如此,我们家那老太太,就算听到些风声,看在太后娘娘的面上,也能消停点儿。” “再者,既然说到侯府的破事,我也能顺势提到她那贱人女儿,呵呵,提醒她下次要好好替女儿找个驸马人家。” 周衡一听,这办法…有点让人担心: “长姐,那万一太后娘娘听了,也顺势说—” “说啥?你担心她顺势说把陈慧珊那贱人嫁给阿复?”沈怡掩着嘴笑了,果然,跟自己心中所料一样,阿衡这颗心啊,可真是完完全全着落在阿复身上了,其实按她往日的冷静,稍微一想便能明白,自己又如何会主动坑弟弟呢? “放心啊,阿衡,”沈怡瞥一眼自己弟弟,哎哟喂,眼睛里的柔情都快化成水流出来了,真是没眼看,不过,别说他了,阿衡这样说,连自己也挺高兴,便又多说了两句安慰的话: “我可是你俩的长姐,做事哪能这么瞻前不顾后的。” “太后娘娘就算主动提及,那么也就坐实了他们依旧觊觎靖王府的事,回来后,少不得,咱们还是得打起精神,这事基本也算是得到查证了。” “既如此,就更不能让他们如愿,我便会说,阿复是被那老太太恶意造谣,哪里有什么通房丫头,他还在为周家表妹守孝呢,压根儿没这方面的心思!”说到这儿朝周衡眨眨眼。 这话听得沈复有些尴尬,便起身说了句: “这幅图我先拿过去看看,午饭我会派人提前回来说一声。” 眼看他头也不回地大踏步离开,沈怡便笑着扯了扯依旧看着沈复背影的周衡: “好啦,别如隔三秋似的!来,趁着阿复和贺叔不在,咱俩说说上次皇后娘娘提到的事。” 姜皇后上次说的事?姜皇后貌似说了不少事,不过既然沈怡说是趁着沈复和贺叔不在…周衡心中八卦大作: 应该是要说太后和皇帝之间发生的那些事吧? 果然,沈怡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了: “本来,这种事不应该跟你说的,不过,这不是也找不到别人说嘛,再者,你以后…反正家家后宅都有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姨母和太夫人以前肯定也教导过你,只不过如今这事更为出格,但细想来,毕竟是在皇家,宫墙内,说句不好听的,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的腌臜事儿!” 一开始沈怡还有些不好意思,到后来,越说越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自己已经认定了阿衡,阿复跟她如今也算是水到渠成,那这些事跟她说说,就当为以后做准备吧。 再者,这么些日子下来,也可以看出,阿衡是个大方的姑娘,不至于被这些小细节给绊住。 想到此,虽然看着眼前的姑娘有些疑惑的样子,沈怡依旧微红着脸把自己心中的猜测给说了: “是这样,阿衡,其实刚才当着阿复的面,长姐还有件事没明说。” “长姐有话但说无妨。”周衡见她这样,倒也挺好奇,不知等下会听到什么皇家腌臜事。 沈怡见她这么说,心一横,索性就挑明了: “是这样,嗯,上次我不是代阿复去慈宁宫谢恩么,你也知道,太后这次没有跟着去行宫避暑,打的是身体不适的旗号,方便陈慧珊那贱人以侍疾的借口留下来,我本以为,这事就是个幌子做做样子的,结果那日进宫,你还记得吧?我并没有见到太后。” “当时我只以为,她是想装病装得像一点,但后来听了贺叔从皇后娘娘那边得来的消息,你知道,阿衡,有些事,男人家兴许不会多想,但我总觉着,或许…咱们尊贵的太后娘娘,其实是真的…病了!” 周衡并非懵懂天真的小姑娘,听到沈怡这番意味深长的话,尤其是最后两个字,还刻意加重了语气,如何还有不明白的,只是她这会儿的身份是千金小姐,也不好先给答案,便做出一副不算太肯定的样子问道: “所以长姐你的意思是…太后娘娘她—?” “落胎了!”沈怡低声接了话,干脆极了。 抬头见周衡并没有震惊或者羞涩之意,只是平静地点点头,心知这位表妹跟自己想到了一处,本来还有那么几分的尴尬之情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凑过头去再确认了一遍: “怎么样,阿衡,你觉得长姐想的有没有道理?” “是有这个可能,”周衡既然之前都想到了太后跟皇帝有私情,这会儿再听到两人还闹出了人命,也不觉得意外,只是这等宫闱秘事,不比一般的丑闻,简直要算是乱伦了吧?毕竟太后是皇帝的继母。 那这样的事情查证,可得千万小心谨慎了,便又低声问沈怡: “但咱们又如何能确认呢?” “这个简单,”沈怡自信满满:“首先,咱们还有时间,先让贺叔去行宫那边再探一探皇后娘娘的口风,就说我想去宫里探望下太后娘娘,看她病好了没有。皇后娘娘闻弦歌而知雅意,定能给咱们一个交代,都是宫里盘踞了多年的人精,她既能知道二皇子找上了靖王府的侍妾,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事,定然知道得更清楚。” “当然,皇后娘娘要是不松口,那也不怕,咱还有别的法子!” /74/74711/23117581.html 第二百二十五章 再发现(中) “什么法子?”周衡有些疑惑地问道。 “薄荷糕啊,”沈怡得意地一挑眉提醒她:“你那亲手做的薄荷糕,阿衡啊,回头还得辛苦你再做一次,到时我带到宫里去,让咱们的太后娘娘好好尝尝!” “薄荷糕?”周衡有些迟疑,对于入口之物,她就算再不懂也知道,这种吃食很容易被人做文章,譬如说找借口说吃坏了肚子啥的,沈怡把薄荷糕送进宫,这不是现成的把柄送到人家手上么? 想了想,虽然觉得沈怡应该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出错,依旧还是问了句: “薄荷糕虽然很适合这个季节吃,但有的人不一定喜欢,会觉得太过清凉了,而且也有可能对肠胃不适合…” 说到这儿,倒是有些明白了沈怡的打算,低声跟她确认: “所以长姐你是觉得,这薄荷糕对…落了胎的人不好,对吧?” “对呀,”沈怡笑得很是畅快:“还真是巧了,这薄荷啊,我们家老太太院子里有种,她不是怕热嘛,以前每年天还没热,就说皮肤作痒难忍,隔三差五就寻由头去城外庄子上住,要么就去寺庙里,侯爷是个孝子,哦对了,还有他那妾室,也是一副心急得不得了的样子,后来就给她想出了这么个法子,在老太太院子里种了不少薄荷,说是可以提神醒脑,清热防蚊虫。” “有没有效果不知道,反正老太太逢人便夸那贱人孝顺倒是真的。去年阿华有阵子一直咳,老太太不知从哪儿打听来的一个偏方,说是鲜薄荷鲫鱼汤可治小儿久咳,我想着她疼孙子的这份心应该不假,便也随她去了,反正侯爷也知道此事,后来也不知是吃了鲫鱼汤还是大夫开的汤药起了作用,阿华倒是真的不咳了。” “阿华还小不懂事,阿荣这几年大了,去老太太院子里玩,回来时有时也会给我带一把薄荷叶,说是他见老太太用它泡茶喝,就揪了一把,呵呵。我怕小孩子乱吃,还特地去问了大夫,这薄荷草确实挺不错,只是那大夫也说了,有些人需谨慎服用,特别是孕妇和产妇,那你说,咱们的太后娘娘不是就…呵呵!” “但是万一太后不肯吃呢?”周衡觉得这个法子不一定起效。 “那就要看长姐的表现喽!”沈怡自信满满:“虽说是你做的,但我进宫时就说是我特意让人给做了孝敬她的,上次进宫不是没见到她嘛,这回她要允了我进宫,那自然是说明身体好了,一般的人,吃两块薄荷糕有啥不行的?再说了,我陪着她一起吃,小小的一块薄荷糕,咬两口就下肚了,太后娘娘这点面子总得给我吧?” “退一步说,吃不吃的其实也没那么要紧,等明儿贺叔得了皇后娘娘那边的话,到时再看看慈宁宫里那帮人的反应,也就八九不离十了,放心,到时我留神看着,总会露出些马脚的!” 这倒是,周衡放下心来,之后两人又说了会儿闲话,沈怡趁机跟她说了些自家这弟弟的好处,别的不说,上无高堂压着,下无妾室烦着,有爵位有地位,真心是个良人。 当然,被宫里那对母女看上这事,也算是无妄之灾,虽然之前几次差点害了周衡性命,不过从今往后总归是越来越好了不是? 周衡听出了点味道,但也只是微笑着没怎么附和,实在是,横亘在她和沈复之间的,并非是这些近在眼前的情况。 随后不久,沈复和贺叔便联袂而来,告知说决定重建晚晴院和柳风阁以掩人耳目,对此,沈怡和周衡都表示挺期待,希望能早日把底下密道都给打通。 贺叔则是在听了沈怡委婉表达的太后娘娘身体情况后欣然决定明早再走一趟行宫去见下那位姜皇后以作求证: “不要紧,反正迟早得走一趟!” 如此,事情算是敲定了下来。 午后歇息,倒是又出了点小事情,彼时周衡正坚持自己要搬到旁边厢房里去,把正房给让出来,沈怡则不肯,说自己也就住个两天,到旁边厢房里暂时住下就行,就别搬来搬去的了。 两人正相互客气着,春雨进来了,见此不禁抿着嘴笑了。 沈怡见她似有话说,便一边拉住了周衡的手让她坐下,一边随意地问了句: “怎么,可是王爷那边又有了什么发现?” “回郡主,并非王爷那边,”春雨答了句,看了下周衡,决定在自家大小姐跟前为这位表小姐好好说说话,便有些神秘地接着答了句: “这事,其实还不能让王爷知道呢!” “哦?看你这样子,倒挺让人好奇的,”沈怡如愿问道:“你且说来听听?” 春雨便看着周衡笑着说了句: “表小姐,刚才门房给奴婢送来口信,说之前那个铺子里的掌柜找到了一枚印石好料,问咱们什么时候去看看。” 一边说,又一边看向沈怡,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果然,沈怡听了后就好奇地盘问了一番,少不得,周衡只得无奈地进行了含糊的解释,只是她这解释,就跟之前贺叔和春雨两人所误解的那般,听在沈怡耳朵里,便也成了周衡要偷偷给心上人送一枚印章作礼物。 于是跟贺叔一样,同样想到了沈复生日的沈怡为此还庆幸地一拍手表示: “哎呀,幸亏春雨你这会儿进来说,要不然,我都差点忘了你家王爷的生辰了,瞧我这长姐当的!” 一边又拉了周衡的手表示:“好妹妹,你真是有心了,唉,说起来,以前你也都给阿复准备过吧?别跟他一般见识!这一次呀,长姐我敢保证,只要是你送的,阿复定然觉得是无价之宝,定会好好珍惜!” 行吧,眼前两人都在嘻嘻笑,那就找个时间去趟那铺子吧,反正沈怡说要跟自己一起出门给沈复找生辰礼,又说可以给她大儿子买点文房四宝,倒也省得自己再找理由出门。 而且,等到了晚上,躺在床上的周衡,莫名发现自己还挺想早点见到那掌柜帮自己找的极品墨玉,而且在翻来覆去一会儿之后,听着春桃轻微的鼾声,周衡发现自己甚至已经想好了到时那墨玉的用途— 就照春雨她们所言,给沈复刻一枚印章。 至于印章上的字,莫名的,周衡觉得,也许可以让人刻上自己曾经出钱让人提在原先那副昙花美人图上的四个字: 周而复始。 /74/74711/23117583.html 第二百二十六章 再发现(下) 许是换了个新地方,又许是刚才因为印章而多想了些有的没的事情,周衡发现自己开始想念依旧住在正院的沈复。 也不知他这会儿睡了没,不知是睡在正院还是外院,其实,要不是沈怡突然来,晚上倒是可以趁机去找他,或者…他也会过来找自己。 说起来,念叨了那么久的游泳,都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开始。 倒也不是觉得那么有必要学会它,这京城,周衡如今也算有些了解了,貌似只有柳湖这么一处水域,何况沈复贵为靖王爷,也不可能找个地方下水。 只不过,两人当初在那水榭旁悄悄练习的时光,虽说也没隔多少日子,如今想来,却依旧是不可多得的温馨与美好。 是以三番五次的,周衡虽然也早就看出来沈复有些推脱,却依旧比较坚持,无非就是想要跟他两人有些独处的时间。 想到这,周衡只觉自己的心里又有些烦乱,想着被沈怡知晓的所谓印章礼物,想着到时也不知有没有那马首玉雕的线索,心底深处,似乎也颇有些矛盾,既盼着能有些线索,又似乎并不希望会有收获。 思来想去,又忽然想起,当初要不是自己被三公主派来的那船工给一桨子打落到水里,兴许到现在,沈复对自己也不见得会乐意多看两眼,更不用说如今跟自己互生情意。 这么想想,又觉得挺好笑:别人都说是要感谢某某不杀之恩,难不成我还要感谢三公主痛下杀手? 不过话虽这么说,临睡之前,周衡依旧决定,等明日早上见了沈复,可以把这事当作个笑话说给他听,想必到时就能如愿看到他一脸无语的样子,挺有意思。 不过等到第二天早饭时如愿见到沈复过来,周衡还没来得及找机会逗他呢,沈复却说了件让她和沈怡两人大吃一惊的事情— 昨晚晚晴院那边一直在挖密道的人手,挖着挖着,却被一块巨大的石头给挡住了。 所以是终于挖到了宝藏吗? 周衡和沈怡对望一眼,彼此都感觉到了对方的兴奋,沈怡更是直接说了句:“阿衡,那咱们快点吃,等下也去看看!” 可惜,周衡正想回应,沈复接下来的话却犹如兜头泼了她们一盆冷水: “不用去,花了好几个时辰了,那石头丝毫未动,应该是之前有人有意为之。” “推不动也挖不过去?”沈怡觉得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怎么自家弟弟大清早的这么不灵光:“那你就不能让人在地面上丈量一番避开它再从上往下挖么?” 那样不就能完美避过那块石头了?兴许那石头是用作挡路的石门一般,后面真的是有宝藏呢。 可惜,沈复再次摇摇头,让沈怡的梦想破灭了: “管家已经让人试过了,后面并没有密道,应该是被人给填平了。” “那你来跟我们说什么?”沈怡又好气又好笑:“没结果的事以后不要来跟我们说,对吧,阿衡?你别管他,吃早饭!” 周衡应了声,同时却看着沈复轻声问了句: “石头那边被填埋的密道方向,是不是通往后面府里?” 沈复点点头,同时又瞥了沈怡一眼,后者白他一眼,笑嘻嘻管自己吃早饭: “你们随意!” 周衡朝她笑笑,想了想,又问沈复: “阿复,你说…中南道的人送来的铁器…会不会是…用来打通这底下密道的?可能他们也知道密道里会有巨石挡路?” “有可能,”沈复在她旁边坐下,一边挽起袖子给她盛了碗粥递过来,一边微皱着眉头说道: “但那几样铁器送过来有些时日了,密道却并没有被打通,也许,是他们根本就没找到它的入口,我指的是另一头的口子,兴许是在康王府里某个地方。” “所以他们便想要从晚晴院这边先下手寻找,结果一把火烧了,却依旧没找到?”沈怡一边接话一边把自己的空碗递了过来,示意沈复也给自己添一碗,周衡见状赶紧起身想要帮她盛。 “你这实诚孩子!”沈怡见状,叹口气认命地把碗拿了回去自己动手,好在沈复随后也眼疾手快地给她碗里添了酱菜,便笑着斜了他一眼表示放过,继续说那密道的事: “看来只能等另一头的开挖结果了,没想到咱们这府里的地底下竟然如此纵横交错,不过,说句不好听的,虽然不算是什么好事,毕竟之前还因此失了火。但反过来想想,如今咱们发现了密道,回头搞不好还能把它们给重新修建好,到时也不算是坏事。” “最不济,万一,我是说万一,府里遇到什么外敌或者意外,也能第一时间神不知鬼不觉地躲起来!” 这话启发了周衡,作为一个就算没看很多但也多少听人谈论过古代宫廷剧的21世纪人士,立马阴谋论再次上身: “对了,当初二皇子不是一直想要隔壁的府邸么?兴许,他是不知从哪里知道,这两座府里底下遍布密道,然后他又很有野心,便想着用密道有备无患来做退路?” 这话说得沈怡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可不就是这么个打算!好在别人不知他心思,他老子应该是知道得很,竟然愣是没把宅子给他。” 说到这儿,不知想到了什么,把筷子一放,又兴奋地说道: “没错,就是这样!” “上位者多疑,生性如此!所以就算没让二皇子得偿所愿,却也依旧存了试探的心思,于是又做足了好人摆出一副慈父面孔,说动康王爷把自家王府给腾了出来,看他家这野心勃勃的老二是就此偃旗息鼓还是继续奋发图强,呵呵,妙啊,还真是父慈子孝!” 周衡与沈复听得默默对看一眼,沈怡这话听着颇有些道理,但里头又总让人觉得还有些疑问,甚而至于,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就意味着,皇帝是知道靖王府底下有密道的,那样的话,他对沈复会不会也有防范呢? 或者更确切的说,皇帝对沈复是早有防范? 周衡刚想到这里,旁边的沈怡就柳眉倒竖怒气冲冲地把手里的筷子给拍在了桌子上。 “啪!”的一声,猝不及防,让人悚然心惊。 /74/74711/23117585.html 第二百二十七章 认知(上) 一是因为突如其来的这么一声响,二来,更是因为沈怡如此勃然大怒的样子,要知道,虽说之前的相处过程中,周衡也曾看到她生气发火的样子,但这位郡主平日里在人前的表情管理还是挺到位的,大多时候都是笑盈盈一副看不出真实情绪的样子,极少见到她如此失态,是以这会儿被沈怡的大动静给生生吓得整个人都抖了一下,手也一滑,拿着的汤匙眼看就要掉了。 好在旁边坐的是沈复,一边眼疾手快把她的手连带汤匙给托住,一边温声喊了下沈怡: “阿姐!” 听到这一声带着亲昵情感和苦涩情绪的“阿姐”,本来怒气冲天的沈怡顿时红了眼眶,要知道,自家这位王爷弟弟,平日里都照着规矩喊自己一声“长姐”,如今乍然喊出幼时在父母跟前时的称呼,不禁一阵心酸。 情绪倒也因此而努力平复了下来,深吸了口气,先是看向有点担心地看着自己的周衡,抱歉地说了句:“没吓到吧?是长姐失态了!” 又看向同样看向自己眼里却又诸多情绪涌动的沈复,想了想,却终是叹息了句: “阿弟,这些年,是阿姐错怪你了!” “我虽知道你有苦衷,但这些年来,其实心里说没有怨气也是假的。”沈怡的声音有些发颤,周衡听着虽然不太明白她所指何事,也知如今是她心结解开时,看了下沈复,他倒是没太大的反应,只依旧沉默不语,让人没来由地一阵心疼。 沈怡那边的话依旧在继续,眼泪也终于落了下来,开始不停地用帕子按着眼角: “…母妃过世后,父王整日把你带在身边,却把我送到外祖家,那会儿其实我也懂事了,却不心疼你年幼失恃,只一味觉得父王偏心,是以有好一阵子对你不理不睬、不闻不问,如今前因后果都连了起来,阿复,其实现在想来,那时候父王定然是已经隐隐觉得不对、怕他们对你下手啊,把我送到外祖家,也是想要护住我啊!” 周衡沉默听着,感觉对这座看似风光的靖王府和沈复都有了新的认知。 毕竟是不同于皇家姓氏、又是靠军功得来的王府,虽说第一代的靖王爷跟皇帝君臣相得、惺惺相惜,但到了第二代、第三代,却还是惹了皇帝猜忌、给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 想必也正因如此,沈复的父母被迫以自己的死保全了子女和靖王府,而沈复,也只能继续选择隐忍。 好吧,虽说从一开始,自己就觉得沈复是高富帅,但最初也还是有那么一点觉得,作为堂堂靖王爷,沈复似乎并不是很符合自己从影视剧和小说里得到的那种铁血王爷杀伐果断的形象,就像沈怡说的: “…后来今上继位,父王却又突然走了,那时我只觉义愤难平,恨不得哪天能得个机会给爹娘报仇…偏又得知你竟然跟大家传得那般,为了爵位还主动遵从旨意出面安抚西北的将士,阿复你不知道,那会儿,要不是我自己府里还一堆破事,早就冲回来跟你算账了!” “哼,说起来,还得谢谢那对母子!只是当时,不瞒你说,阿姐心里对你很是失望,觉得你做事太过瞻前顾后,又只顾尽忠不顾尽孝,唉,阿复,今儿当着阿衡的面,长姐知道,你不会在意这个,咱俩是血脉相连的姐弟,可是,长姐还是要跟你赔个不是!” 一边说,一边就忍着眼泪站了起来,要对沈复行礼赔不是。 还在心中自动纠正靖王爷形象的周衡一看也赶紧站了起来,沈复则是直接起身一把扶住沈怡,沉声喊了句: “阿姐不可!” 周衡在旁边看着,见沈怡以帕拭泪却依旧坚持要行礼,沈复虽然极力阻止却奈何口拙不知该如何安慰,决定自己出手相助一下,便微笑着一边一个拉住了两人胳膊语气有些夸张地劝道: “哎呀,长姐也真是的,要照这么说,我觉得阿复也应该向你赔罪,这么大的事,为何只顾着自己闷在心里一力承担却不跟你说明呢?一下说不清,慢慢解释也可以嘛,也幸亏长姐深明大义,如今总算冰释前嫌,那什么,快,阿复,你也赶紧给长姐赔个不是,都怪你,以前让长姐独自胡思乱想,现在又害她梨花带雨—” “哎呀你个促狭的!”沈怡被她这个形容词给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又赶紧阻止沈复借坡下驴的行礼,顺便瞪了两人一眼: “好啊,你们小两口,合起伙来欺负我一个!” 这话说的,沈复赶紧想要纠正,却又生怕这么一纠正越抹越黑,身边的姑娘该尴尬了,只得讪讪地低声说了句: “哪里,长姐多心了!” 好在也不知是没听清楚还是怎的,周衡却没觉得沈怡那句话怎么样,还笑嘻嘻地点点头表示: “对呀对呀,怎么样,就欺负你了,你来打我呀!” 一边作势拉住沈复袖子躲到了他身后。 沈怡心知她是存心想化解刚才那番悲情的气氛,便也如了她的意,作势白了她一眼,之后一副颓然的样子重又坐下: “罢了,我可不敢打你,哦不对,是舍不得打你!” 一边又颇有深意地抬眼看了眼沈复。 周衡没注意她这番表情,只继续笑着装作一副得意的样子点头表示: “那当然,长姐疼我嘛!” 这话一说,沈怡刚才的那些思绪又回来了一些,一边示意站着的两人一起坐下,一边有些感慨地认真对着他们说道: “今儿个就咱们仨在场,有些话,长姐也是早就想说了,阿衡,说起来,长姐也要多谢你,当初你对阿复的那些好就不说了,那会儿长姐对你也是不够了解、错怪了你。后来得知了靖王府的真实情形,连带也知道你是被牵累的,三番两次遇险,却依旧还是不离不弃地陪在阿复身边,阿衡,你不知道,长姐对你有多感激,我们沈家有幸,阿复有福,才得来你这个好姑娘!” 一开始周衡还是笑嘻嘻地听着,旁边的沈复也神色平静,哪知听到后来,冷不丁的,沈怡竟然又说了这么一番话出来,于是两人便不约而同地,红了脸。 场面看着有些尴尬啊,不过自己这个长姐也算半个长辈啊,趁热打铁,有的话还是趁此机会给赶紧说了吧,也算帮着自家弟弟了了一件心事,当然,顺便也正式表明下自己这个靖王府长女的态度,沈怡便神色端正地对着周衡郑重说道: “阿衡,咱们本就是表姐妹,从今往后,更是一家人,虽说如今你跟着阿复无名无分,但长姐今儿跟你做个保证,无论他日靖王府何去何从,你在长姐这里,便是阿复名正言顺的妻子!” /74/74711/23117589.html 第二百二十八章 认知(中) 周衡脸上的红还没来得及消退,沈怡这番再次让人猝不及防的话,彻底让她震惊到不知该如何反应。 要说“跟着阿复无名无分”倒也好理解,毕竟自己如今是个跟着王爷住在正院里、没有几个人知晓身份的表小姐,但,什么叫“便是阿复名正言顺的妻子”? 周衡直觉这里面肯定有些误会,正想出口辩解一番,身边的沈复却早她一步,一边捉住她那只放在桌上的手,一边起身肃容对着沈怡说道: “长姐放心,这一生,弟弟我自是非阿衡不娶!” 毕竟是一母同胞,原来长姐她早就看出了自己患得患失的心思,想要给阿衡她吃颗定心丸,也想要借此帮着自己把跟阿衡的事彻底定下来。 唉,只是她哪里知道,横亘在自己和阿衡中间的,并非是什么靖王府的前途,更不是宫里的威胁,而是… 周衡的手被沈复这么一抓,不禁也跟着站了起来,一开始还颇为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回应,待到看到沈复脸上那虽则有些沉痛却又坚毅的表情,想到沈怡刚才所说的,这些年来作为一府之主,他一直一个人独自肩挑重担,毕竟也就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啊,想到此,周衡心里不禁一疼。 又想到之前他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想到两人之间的种种过往,虽则低着头脸上还烫得厉害,听了他这非自己不娶的话,心里却没来由地涌起阵阵甜蜜,莫名想到了现代婚礼上新婚夫妻两人的宣誓环节。 偏偏沈怡看她这样子,认定这位表妹定是一朝夙愿得偿、心里甜蜜得紧,还笑眯眯地跟她讨功劳: “怎么样,我说阿衡啊,长姐这话说得对极了吧?” 周衡嘴张了张,终是不忍心破坏姐弟俩这番开开心心的大好局面,罢了,反正如果自己走了,到时那位原身周小姐便回来了,她自是一门心思盼着做沈复名正言顺的妻子的,那,自己如今就当是代她回应了吧? 于是牙一咬、心一横,不顾脸上红彤彤的不知成了什么样子,周衡对着一脸期待的沈怡低头轻声含糊了句: “嗯,多谢长姐!” 这话一说,周衡便觉底下自己被沈复捉住的手骤然一紧,心知他听了定然内心很是欢喜,只得咬着嘴唇提醒自己回头再找个机会跟他解释一番。 至于怎么个解释法,能不能解释得清,那…还是到时再说吧! 沈怡却越看越满意,眼前两人并肩而立,手拉着手,真是一对璧人,不禁感叹造化之神奇: “都说缘分天注定,先前是阿复不够…体贴,害得阿衡你受了委屈,好在如今你俩心意相通,父王母妃如得知,定然也很是欣慰!” 本还想着说点祝福的话,譬如说希望小两口能很快成为堂堂正正的夫妻俩,到底还是觉得这事不由自己说了算,便又交代了一番自家弟弟要善待表妹的话。 沈复自然是无有不应,虽则后来两人又坐下了,手却一直捉着周衡的不放,沈怡也挺体贴,眼看周衡一直低着头,而沈复则一直在看她,觉得好笑之余,也还是很识趣地随意吃了一点就放下了碗筷,借口说要出去找沈嬷嬷商量点事情,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便已经施施然地出门走了。 于是屋里便剩下了两人。 周衡察觉到沈复一直在看自己,见沈怡走了,虽然感觉脸上还有点烫,却依旧赶紧抬头试图解释道:“阿复,你听我说,其实,刚才我那话、那话…” 想说自己刚才那回答只是为了敷衍沈怡的问话,可不知怎的,抬头看到沈复真切期待的眼神,竟然就说不下去了。 沈复在听到周衡那句对沈怡表示感谢的回答时很是意外,意外之后便是狂喜,如今见她一副想要解释的样子,心里还猛地一沉,以为她要跟自己解释真实想法。 结果却见周衡竟然刚开了个头就嗫嚅着说不下去了,沉下去的心顿时又慢慢活泛了起来,停了会儿,见她依旧咬着嘴唇一副不知该怎么说的苦恼样子,便微笑着大胆地接了句: “刚才那话怎么了?阿衡,听到你跟长姐那么回应,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欢喜。” 这话一说,周衡便更加说不下去了,顿了顿,终是只问了句: “刚才被长姐一打岔,你…你还没吃饱吧?等下还要接着去晚晴院那边吧?” 沈复见她不再提及刚才那话,心里认定她已默认了那番意思,只觉心中欢喜之情满溢,当下便咧着嘴应了声,又温声问道: “你也还没吃好吧?要么也再吃点儿?就当陪我,好不好?” 行吧,那…要么还是等回头想好了措辞再跟他解释吧,周衡看着沈复喜不自胜的样子,虽然觉得自己心太软了,但又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王府底下刚有了新发现,自己这会儿要是跟阿复他解释说并没有要做他名正言顺妻子的意思,那不是…挺打击人家情绪的嘛。 王爷情绪不好,底下的人自然就不好过,回头耽误了密道挖掘,不是也算是变相地耽搁了正事么? 正事最要紧。 所以这种小事情就还是先放一边吧,何况那马首玉雕的事还没有下文呢。 这么一想,周衡顿觉心中坦然,还真的点点头又接了句: “今天的花卷又香又软,你再吃一个吧!” …等到沈复吃了早饭心满意足地离去,缓过劲儿来的周衡,终于开始琢磨起如何组织语言跟他回头解释自己的心思。 只是还没等她琢磨出结果,进来收拾碗筷却摔碎了一个汤碗的春雨,又成功地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怎么了,春雨?” 这姑娘向来稳重,而且摔碎碗盏这样的事,连春桃小丫头都不至于,看来是心里有事。 果然,春雨先是赶紧阻止周衡蹲下来帮忙捡碎瓷片,之后咬着嘴唇纠结了会儿,最终还是吐了口说了那件让自己心烦意乱一个早上的事: “表小姐,我爹说,婚期可能得提前了!” /74/74711/23117591.html 第二百二十九章 认知(下) 对此周衡倒是没有太多惊讶,之前这姑娘不是就已经在给未婚夫婿做鞋子了么?何况本来也是定了今年要成亲的,早晚的事而已。 不过看到春雨闷着头捡碎瓷片的慌乱样子,想到这里毕竟是交通不便的古代,一个连京城都没怎么出过、自出生以来就一直在爹娘身边生活的姑娘,乍然要到据说风沙扑面的西北、去跟一个陌生的男人从此生活在一起,唉,惶恐之情可以想象。 周衡想起自己当年离家上大学的情形,跟春雨差不多的年纪,饶是21世纪交通无比便捷,飞机不到两个小时的行程,可是宿舍里那几个人,跟送她们来上学的爸妈告别时还是依旧眼泪汪汪的。 自己那会儿还算情绪稳定,爸妈当时都只是送到了机场就继续回家上班了,说只请了半天的假,而自己也没觉得怎样,毕竟在更早的中考,为了转到爸妈所在的市区上学,自己就已经体会过了跟相依为命十几年的外婆分离的悲伤,相比之下,上大学时离开才相处了三年的父母的家到另外一个城市,其实没什么感觉。 唉,不过哪怕如今,想起高一开学前的情形,周衡依旧有些唏嘘,虽然时间过去了那么久,可外婆一边絮絮叨叨事无巨细叮嘱着一边给自己打包住宿行李的样子、站在爸爸车外一直拉着自己的手不肯放的样子、车子开动后自己回头看着她一边挥手一边用衣角擦眼泪的样子,却依旧如在眼前。 外婆,我好想你啊,也不知你老人家现在的身体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住进了医院,可是我却不能侍奉在你的床前… 捡完碎瓷片的春雨,起身时见到周衡眼眶湿润的样子,还以为她舍不得自己,一时间更是情绪激动,把包着碎瓷片的帕子往桌上一放,抱着周衡就低声哭了起来: “表小姐,奴婢也舍不得您!” 周衡本就陷在思念外婆的伤感情绪里,被她这么一说,眼泪更是控制不住地涌了上来,于是等沈怡从外头进来时,看到的便是一副两个姑娘相对而泣的凄惨场面。 “哎哟,这是怎么了?”沈怡看了眼桌上的碎瓷片,一副很是惊讶的样子问两人: “梨花带雨的,不就是摔了个碗么?咱王府家大业大,摔了就摔了啊,换套新的就是了…难不成是王爷说你们了?按说不至于啊,王爷刚才出去的时候可是满面春风呢!” 自己刚才特意早早避了出去,果然,后来虽然不知道小两口说了什么,想来总是尘埃落定、蜜里调油的,没听后来半道上遇到的沈嬷嬷说,王爷走路虎虎生风的,定是志得意满、高兴极了! 而沈嬷嬷随后便跟自己说了春雨婚期提前的事和个中缘由。 春雨的父亲是王府管家,本就和内院管事的沈嬷嬷颇有公事来往,沈嬷嬷又是这桩亲事的大媒人,春雨自己如今又在正院上房伺候着,因此,让女儿提前出嫁这个想法,便也特意在沈嬷嬷今早带着人去晚晴院那边送饭时跟她说了,又说等下见了王爷会如实跟他禀报此事。 是以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沈怡,一进门见两个姑娘眼泪汪汪地相拥而泣就心中了然,家里当宝贝一般养大的姑娘,如今却要到个遥远的陌生地方、在一个不熟悉的人家里落地生根开花,落到谁的头上都不好受。 但女儿家到了年纪迟早会有这一步,只不过春雨的情形稍微特殊了点,但自己对此也挑不出什么大毛病,毕竟照沈嬷嬷的说法,这门婚事门当户对、小伙子人品前途俱佳,唯一的缺陷也就是路途遥远,还是三年五载都不一定能回娘家的那种。 想到此,沈怡觉得自己也得做点什么,便招呼两人过来坐下: “来,把眼泪擦一擦,春雨,你也先不忙着收拾,过来坐下,咱们说说话。” 春雨想推辞,被周衡一把拉过来坐下: “没事,咱们听郡主的!” 又趁春雨一边抹泪一边低头落座的时候朝沈怡眨眨眼,又朝春雨努努嘴,沈怡回之一笑,阿衡越来越合自己心意了,这么聪慧可爱的姑娘,也难怪阿复非她不娶。 喝一口茶润了润嗓子,沈怡摆出一副过来人姿态,语重心长地开始对着眼前两个未婚姑娘说起自己作为过来人的经验之谈: “姑娘家,总是要嫁人的,春雨啊,你放心,虽说婚期提前难免会有些忙乱,但我刚才听沈嬷嬷说了,其实也只是咱们这边出发日期提早了些,那边的成亲日子还是按照之前定好的,早点到那边,还能多些时间休整。” 这话周衡秒懂,便赶紧表示附和: “其实这样也挺好,早点过去,不用太急着赶路,既可以熟悉情况,一路上天气也好。” 不是说那边九月份就要开始下雪了么。 就知道这姑娘是个好帮手,沈怡对周衡颔首微微一笑,继续说道: “不错,想来你父亲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而且你那夫婿家知道了,只会觉得这是你家的诚意,说明你们看重这门亲事,婚后只会高看你一眼。” 这话提醒了春雨,眼泪便止住了,沈怡见状,知道她听进心里去了,便索性又说了些别的,半是说给春雨听,半是说给旁边的周衡听: “咱们女人这一生,要论相处时间最长的,不是父母也不是子女,便是要跟咱们过一辈子的夫婿,所以啊,这两个人之间,总得有真心实意的感情,这日子才能过得好!” “都说盲婚哑嫁,也不是过不下去,可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对他好,看重他,事事先为你们的小家打算,两个人又焉能过不到一块儿去?” 见两个姑娘都睁着眼睛听得入神,沈怡暗自一笑,又觉得有些心酸,定了亲的姑娘,哪个不是如此满心期待着即将到来的美好生活? 只是世事难以尽如人意罢了。 好在眼前这两位姑娘,未来夫婿都是一心求娶的,夫家情况也可说是差不多,最不济,身边都没有高堂束缚,既如此,沈怡再次语重心长地说道: “春雨啊,我听说,当初还是你那夫婿主动写信来求娶的,那他对你自然珍惜,如此,你以后也多敬重着他,到了那边,反正也没有公婆要侍奉,夫妻恩爱,日子自然和和美美!” /74/74711/23117593.html 第二百三十章 有变化(上) 对啊,这一生,其实跟自己一起相处时间最长的人,不是外婆不是父母更不是姐姐,而是未来的丈夫,所以,其实,如果自己足够爱他,那他对自己来说便是最最重要的人。 沈怡的这番话,不能说醍醐灌顶,但也深深地打动了周衡那颗尚在彷徨的心。 是啊,如果能夫妻恩爱、白头到老…外婆她老人家,这一生的心愿,不就是希望自己能跟一个疼爱自己的人相伴到老么… 一瞬间,周衡便想得有些远了,等到神思恍惚的样子被沈怡察觉而轻声唤她才反应过来,这时候,春雨已经被沈怡说得完全接受了要早日离家的事实,甚而至于,对于那位远在西北的未婚夫婿和未来的婚后生活,也已生出了那么一些期待,以至于很快就擦干眼泪、收拾好了碎碗盏走人了。 这边厢,顺利打发了春雨的沈怡,回过头来便打算跟周衡说另一件事: “阿衡,春雨这么一走,你身边就缺人了,只有个春桃小丫头跟着,到底不方面。只是你如今这情形,沈嬷嬷刚才也跟我说了,总不能随随便便就给你找个人过来,所以少不得,你还得忍耐个几天—” 见周衡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喊了两声才反应过来,以为她是在失落于还不能跟阿复堂堂正正做夫妻,便又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口气说道: “春雨这婚事样样好,可惜就是要远嫁,当然,凡事没有十全十美的,只盼着她自己以后能干,毕竟西北那边,虽则她嫁过去就能当家做主,但也事事需要亲力亲为,指望不上谁,到时她一个新婚小媳妇,少不得得吃点苦。” 然后借题发挥变相地夸起自家弟弟: “当然,这时候就得指着男人体谅,她那夫婿要是这方面体贴一些,春雨就能少受点委屈。唉,说起来啊,咱们女人,吃再多苦都不怕,只要男人知道咱们的好,你说是不是?” “不过这些事情,跟你倒是没什么关系,一来你以后也不用事无巨细都亲自去做,周太夫人和姨母想必早已教过你如何执掌中馈,王府这边又人口简单,再不济,也有个沈嬷嬷帮衬着,她这些年也算是四平八稳地没出过什么大差错。” 怎么又说到自己身上了?说得好像自己真的快要成为沈复的妻子似的。 周衡张嘴想要纠正,可又觉得沈怡这番话模棱两口,人家也只是在说以后的事嘛,那就…姑且先听着吧! 沈怡见她欲言又止,以为仍是害羞,但刚才自己在阿复跟前都已经把话说得那么开了,如今干脆就直白说好了: “不是长姐要为阿复说话,其实你自己心里也清楚,放眼望去,整个京城,像阿复这般实心眼的男子可不多,对不对?要不然,当初也不会求着你祖母她们帮你达成所愿了。诗里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阿复他好歹也是个亲王,如今你俩患难与共,这份感情弥足珍贵,阿衡,长姐对你们俩有信心,以后的日子定能顺顺利利、和和美美!” 行吧,反正现在也无(不)力(想)反驳,周衡便没再说什么,只问起春雨的后续问题: “那,既然日子提前了,春雨是不是得抓紧时间做准备啊?要么以后就别让她过来了,反正我如今又不用出门,日常起居有春桃帮我就可以了。” 这话说得沈怡颇有些歉意,不禁叹了口气: “此事要么先问问阿复吧,唉,也是委屈你了…” 周衡其实完全不觉得委屈,甚至觉得春雨此番离开,倒是刚好方便自己晚上偷偷跟沈复溜出去练习游泳,或者哪怕彼此一起说说话也好,反正如果以后只剩下春桃值夜,那小丫头睡眠质量极佳,怎么都吵不醒。 沈怡见她坚持,又听她说还会下厨,说是在汤泉镇和中南道时临时学会的,虽然对一个曾经的娇小姐能否真的学会做饭将信将疑,但周衡这份吃苦耐劳的态度还是让沈怡深表佩服,于是干脆当着她的面叫来了沈嬷嬷,嘱咐她不用再另外找人了。 沈嬷嬷其实在听到管家说要早些发嫁女儿的时候,第一反应便是发愁如何再给这位周家表小姐找个稳妥的大丫鬟,可惜眼看这都快中午了,依旧没什么头绪,结果如今居然被告知不用再另找人了,如释重负之余,也对这位短短数月变化巨大的表小姐由衷地生出了敬佩之心,便当着沈怡的面很是诚恳地说了句: “是奴婢照顾不周,这些日子只能委屈表小姐了!” “不委屈啊,”周衡嘻嘻一笑:“不是还有春桃嘛,而且真有什么困难,我也会来麻烦嬷嬷你的!” 如此,三个女人便把事情这么定了下来,倒是中午过来一起吃饭的沈复,听说了这么个决定,看着周衡的眼神便又多了几分歉意: “阿衡,委屈你了!” 周衡觉得自己都被夸得不好意思了: “哎呀,你们一个两个三个的,都说委屈我了,我不觉得委屈啊,有吃有喝的,我自己也有手有脚,没事啦!” 好在沈复如今跟她真可说是心意相通,见此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皱着眉头跟沈怡说起了春雨的父亲: “他这想法,多半也是从去了晚晴院那边才有的,估计是觉得底下挖出这么条密道,前阵子又失了火,生怕王府招惹了什么事,便第一时间想着赶紧安置家人。” 沈怡则劝他:“也是王府多年的老人了,平日里做事稳妥,从没听他抱怨啥,春雨是他宝贝女儿,为她着想也是为人父母之常情,不说别的,侯府要有什么事儿,我第一个想到的,自然也是如何保全阿荣阿华他们哥儿俩。” “对呀,没关系的,”周衡也在旁边帮腔:“反正这也是迟早的事,婚期早就定了嘛,而且等她出发,搞不好你还能让她给西北捎点信呢,倒是省了再派人去,你说是不是?” 这句无心之语说得沈复眉头一挑,不知想到了什么,看着周衡的眼神不免又热切了几分,沈怡见此,暗自后悔自己应该今儿进宫见太后,要不然也不至于这会儿看着眼前这两人硌眼: “好了,赶紧吃饭吧!” /74/74711/23117595.html 第二百三十一章 有变化(中) 沈复如今依旧住在正院,只是毕竟白天都在忙活密道挖掘之事,也就一日三餐时能见到周衡,说的话便不免多了一些,偏周衡也是如此,一副事无巨细都要跟沈复分享的样子,于是两人就有些顾不上沈怡。 被冷落一旁当了听众的沈怡见此便痛下决心,等明儿去宫里见了太后,还是回自己府里得了,反正这两天不见阿华那小子,已经想得不行了。 好在等到午后贺叔按时回来并大致说了从行宫那边得来的消息,沈怡却又暗自庆幸,自己幸亏没有早早去慈宁宫: “阿怡,皇后娘娘把上次我带去看望她的那支百年老参又还给了我,说太后娘娘如今气虚两亏,才是最需要服用它的人,让你找个由头把这老参给亲自送到慈宁宫。” 这话说得沈怡和周衡同时眼睛一亮、对望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之前猜测被证实的欣喜。 贺叔在回来的路上已经想过了此事,结合上次姜皇后说的那些意味深长的话和这次说到太后时那些意味深长的表情,其实心里也已经基本猜到了是什么个情况,如今再看到沈怡和周衡两个姑娘相互使眼色,更是确定了心中所想,当下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沈复虽然不知道她们俩到底在猜什么哑谜,但事情牵涉到的都是女性,便也没有当面多说什么,反正长姐明日便进宫,到时自有分晓。 而贺叔接下来说的话,也是让人不容分神再多想别的事情: “今儿我去见皇后娘娘,本是准备要开门见山问她两件事的,谁知我刚到行宫坐下喝了口茶,皇后娘娘就说了件惊天大事。” “阿复,你那边想必也没收到消息吧?此事皇上定然已经派人封锁了消息。据皇后娘娘说,三天前,皇上在行宫狩猎时差点出事,具体情形不得而知,只知道旁边的大皇子救驾及时,虽然自己受了伤,皇上却安然无恙。” 这话说得沈家姐弟都耸然动容,沈复沉声摇头: “此事非同小可,皇上定然不想让外人得知,又有虎贲卫和龙膘卫在,消息很难传出来,我这边一无所知!” 周衡对这些事情自然不懂,也没他们俩那么惊讶,倒是阴谋论上头,听了沈复的话后脱口而出说了句: “难道是二皇子动的手?” “应该不会,”贺叔对此摇头表示不可能:“二皇子非嫡长,皇帝就算有什么事,太子未立,也轮不到他。” “那照这么说,皇帝就不怀疑是大皇子自导自演、贼喊捉贼?”周衡觉得这也是种可能,毕竟最后得到好处的也是大皇子。 这话在座的三人没法替她回答,沈怡拧着眉表示: “皇上狩猎时身边护卫无数,按说极难下手,此事封锁得如此严密,个中情形尚不清楚,咱们只能先装作不知了。倒是明日进宫,也好看看慈宁宫那边对此知道多少。” 贺叔听了,则是意味深长地说了句: “不管如何,等皇帝回宫,这京城啊,恐怕是要变天了!” “听皇后娘娘的意思,既然她那边的人手打听到的是大皇子救驾,救驾自然是天大的功劳,何况皇上安然无恙,大皇子却因此受了伤,如果受伤并不严重,或者并非伤及要害之类,那后面的形势就对他大大有利了,弄个不好,皇帝甚至可能会因此而册封太子,毕竟如今中宫无子,大皇子起码占了个长子的名头。” “那二皇子岂不是要气死了?”周衡有些幸灾乐祸,竹篮打水一场空啊,三公主肯定也要气疯了。 “那不一定,”沈怡在旁边笑嘻嘻地说了句:“也可能会狗急跳墙!” 也是,筹谋多时的事,哪能如此轻易放弃,周衡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看向沈复,看他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沈复却只沉声问起一开始说的事情:“贺叔,之前你是想要问皇后娘娘哪两件事?” 这一问,提醒了另外三人,贺叔更是哈哈一笑:“唉,说起来,之前真是太过忽略了咱们这位皇后娘娘!” 然后说起自己上门去问姜皇后的两件事: “其实也就是之前跟晚晴院相关的那两件,其一,我是开门见山地问她,为何二皇子会冒着风险来招惹靖王府的两名侍妾,论辈分,阿复也可说是他的长辈,二皇子此举,一旦被发现,不管出于何因,怎么看,都是件得不偿失的蠢事,何况二皇子之前风评不错,没听说他在女色这方面…” 说到这里,贺叔停顿了下,周衡生怕沈复觉得难堪,赶紧接了句: “那皇后娘娘怎么说?” “皇后娘娘跟咱们的想法差不多,”贺叔也是松了口气,刚才他还在想措辞呢: “听了我这问题,也是有些遗憾,说这件事她也不是很想得通,总觉得背后应该还有隐情,但如今晚晴院人事皆亡,已无从查证,待到听我说靖王府已经准备重修那院落,也只是叹息了几声,说修了也挺好。” “所以阿复,基本上,我是觉得,二皇子应该是奔着底下密道而来,只是他自己就住在康王府里,难不成那边已经早就被填埋了?” “当年,”沈复听了,沉吟着接了话:“昭怀公主的父亲康王爷,是在大相国寺出家后突然暴病而亡,当时昭怀公主人却不在京城,史书上对此并无记载,不过贺叔,所谓成王败寇,那时可是文帝在位,武帝在野。” “所以你的意思是…”贺叔顺着他的思路往下想:“这条密道是当初康王爷修建的?等到武帝登基,为了怕引起皇帝猜忌,康王府便主动填埋了它?” “后来…应该是昭怀公主的幼弟继承了爵位,那位康王爷还是后来武帝登基后才认祖归宗的,背后也有不少故事…嗯,这么想,此举倒也说得过去。” “但是别的密道为什么就没有石块挡路呢?”周衡提出了个新问题。 沈复转头看了她一下,温声提醒道: “你忘啦,当初咱们刚看到那图的时候,便觉得笔墨颜色有深浅,应是不同时期所绘制,密道可能是不同时期修建而成。再者,晚晴院底下虽有线条跟其余地方相连,却并没有向外延伸出府邸,所以这幅图,就如贺叔所想,应该是在武帝登基后才有的,而那时候,康王府的密道应该已经被填埋了。” “填埋之事,不管是不是刻意让武帝知道,如果是那个时候的事,肯定应该是做了的。而这幅图,武帝兴许也看过,最起码,也得了她的首肯。” “照你这么说,”旁边一直没吭声的沈怡,忽然思索着插了句:“我怎么觉得,如今咱们这位皇上,兴许也知道此图?” /74/74711/23117598.html 第二百三十二章 有变化(下) 这话一说,沈复和贺叔还没怎么样,周衡却震惊地说了声: “那岂不是…”靖王府危矣? “阿衡别怕,先听我说,”沈怡先快速回了句,之后又对着沈复和贺叔解释道: “我的意思是,武帝既然当初是这宅邸的主人,她又跟昭怀公主情同姐妹,后来还做了皇帝,这底下的密道,怎么也不可能不知道,你们说是不是?” “咱们外祖家,虽然当年也是一门二公鲜花着锦的,但那都是因为武帝之故,所以于情于理,这么一幅图,谢家能有胆留到今天,几乎可以认定是当初昭怀公主传下来的,那武帝又怎会不清楚?” “武帝清楚,这宅子当初是她的潜邸,后来又是内务府管着,那后面的皇帝,我觉着,起码也是知道底下有密道的,要不然也不会放心把这宅子赐给祖父。” 周衡觉得自己听明白了沈怡的意思,便一边整理着思路一边跟她确认: “所以长姐,你的意思是,其实当初皇帝在赐下这宅子时,肯定也是慎重考虑过的,然后内务府肯定也都清理过了,是不是这个意思?” 沈怡点点头,还抿着嘴笑着夸了句: “知我者,阿衡也!” 周衡听着,忽然心里起了个可怕的念头,赶紧神情严肃地问沈复: “阿复,我怎么觉着,当初那皇帝选择了这宅子做赏赐,有点像是有意而为之呢?要不然,京城宅子这么多,就像那二皇子,他想要隔壁的宅子,皇帝还是他亲爹呢,不也照样没给?” 这话说得沈复一愣,还没来得及回答,贺叔已经笑着说了: “这事,说来也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又涉及到先帝,想必周太夫人她们也没跟你说过,当然,她们也未必知情。” “是这样,阿衡,明面上呢,当初老靖王爷是因为带领靖国军成功抗击了蛮族的入侵、还把他们杀得只剩老弱病残逃到大漠深处,从而奠定了西北边境起码几十年的太平之基,实际上,当初据说还阴差阳错地救了次驾,这才让皇帝得以大手笔地又是封王又是赐宅子。” “阿复,你父王当时也只是碰巧提到此事跟我稍微说了下,具体什么情况咱们如今也无从得知,只知道一开始你们祖父是坚辞不受的,说是尽臣子本分,但他的功绩摆在那里,皇帝又有心封赏,说旨意已下,最后便只能无可奈何地遵旨谢恩了。” “当然,真论起来,当时那情境下,皇帝这无上的封赏其实也受得起,所以阿衡啊,应该没有别的意思。” “不不不,”周衡知道他听误会了,急得辩白:“其实我不是说那位皇帝,我是指他后面的皇帝。” 以前在21世纪时,也颇为看了些书,虽然都是利用早晚在地铁上的通勤时间,看的还是那些畅销网络的通俗读物,里面倒也有几本关于历史的,周衡记得,其中就有这样的事,前任皇帝把贪官养肥了,留给下一任皇帝处置,以便他能在登基之初赢得民心。 而眼前所说之事,周衡觉得性质其实差不多,就是所谓的帝王心术,归结起来便是: 先把猪用心养肥了,再杀猪庆过年。 当然,这话有点糙,周衡说出来时自然是稍微修饰了下: “我的意思是,皇帝给予如此隆重的封赏,一开始也许是他本意,但也可能是不得已而为之,大家都看着的嘛,不管如何,他是皇帝,皇帝要考虑的可并不仅仅是他个人的情感,那么也许他此举,目的其实是想里子面子都让人挑不出毛病。” “换个角度想,如果咱们是那皇帝,底下有个臣子,还是有兵权的那种,又是救了自己性命又是维护了边境安宁的,兴许不一定称得上是功高盖主,但我记得说,武帝之后四海升平,那么后面的皇帝,其实…”不太容易出彩,无非就是守成,不功不过而已。 结果底下有个臣子忽然大放光芒,任谁都不能做到心无芥蒂吧? 这话在座三人自然都听懂了,沈怡更是听得脸色都有些变了,喃喃地说道: “还真是…最是无情帝王家啊!兴许,阿衡你的想法是对的,从一开始,这宅子就是个圈套啊!” “那也不一定,可能是我想得太阴暗了吧!”周衡见状又觉得可能自己想得太极端了。 沈怡却摇摇头表示: “不会,阿衡你这想法…还真是挺有道理。就算当初先帝确实没那份心思,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的皇帝,沈家可没对他有恩,只是个兵权在握的异姓王!” 又问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自家弟弟:“阿复你说呢?” 沈复先是沉默了下,之后抬头对着贺叔和沈怡说了句: “我的想法,跟阿衡的差不多。” 也幸亏有周衡的想法在先,饶是如此,沈复的意见毕竟更有分量,他这么一说,沈怡和贺叔顿时同时长长地叹了口气,周衡则很是惊讶: “不是吧?阿复,其实,我也只是临时想起来的,可能经不起推敲…” “无妨,”沈复看了她一眼,神情很是严肃地沉声说道:“不管是不是真的如此,眼下来看,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从母妃到父王,其实,从先帝开始,靖王府已经碍了宫里的眼,只不过碍着西北道的将士,这十几年来外头的蛮族又有些蠢蠢欲动,才堪堪保留了靖王府安然到如今。” “所以二皇子这般动静,皇上不至于毫无察觉,兴许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对付靖王府之事,对他没有丝毫坏处。” “至于他对二皇子是什么心思,对大皇子又是什么心思,如今咱们既然从皇后娘娘那里也算提前知道了些情况,想来等到御驾回宫便能知晓。” “不过在这之前,靖王府得早做准备了!” 这话说得其余三人神色一凛,沈怡心急,已经问出了口: “如何做准备?” 沈复并没有正面回答,却朝向贺叔问了句: “贺叔,刚才你只说了问皇后娘娘的第一个问题,第二个问题,应该是问她为何要找上靖王府吧?” /74/74711/23117600.html 第二百三十三章 做准备(上) 周衡听到沈复这话,正想着怎么突然转移了话题,心念一转,立马反应过来了: 不错,要做准备也并不意味着靠自己,这送上门来的皇后娘娘,兴许也能帮着做些准备。那么首当其冲的,便得问清楚对方找上门来的真实原因。 另外两人看着也是做如此想,贺叔听到这话后更是点头呵呵一笑,然后仿着沈怡刚才的语气说了句: “知我者,阿复也!” 惹得旁边的沈怡听了后都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别卖关子啦,贺叔快说!” “咳咳!”贺叔先装模作样清了清嗓子,才接着说起了行宫当时的情形:“当时可能是我问的第一个问题没有得到答案吧,所以这第二个问题,皇后娘娘倒是回答得挺痛快,说无非是彼此同病相怜罢了,嘿嘿,这四个字,乍一听还不知咱们过得有多可怜呢!其实,听到后来,我觉得,真实意思也就是各取所需吧!” 说到这儿,贺叔忽的神色一凝,很是欣慰地看了眼周衡说道: “现在想来,皇后娘娘的讲法倒是与阿衡刚才的那番话有些相近,她的意思是,靖王府虽是亲王府,毕竟姓沈不姓陈,真有什么事,也不会有宗人府那帮老家伙出来兜底或做和事佬,何况当时的那位先帝爷,虽则对老靖王爷恨不得兄弟相称一般,却也并没有在最关键的爵位承袭一事上痛快答应,所以哪怕到现在,阿复,你的亲王之位也还是在当时你父王出事之后,经过了一番磋磨,才由皇帝特意开恩一般钦封下来的。” 说到这里又看了眼沈怡,意有所指地说了句: “不瞒你们说,当时你们父王尸骨未寒,按说最要紧的是查出事情真相,可我心里头,想得更多的便是阿复这爵位,就怕后面被皇帝找借口不答应。世人都觉得靖王府是本朝独一份的煊赫异姓王府,可谁又能知道,王爷不王爷的,其实全凭皇帝张嘴定夺。” “当然,朝中大臣对此看得清楚的也不少,只不过靖王府身后毕竟还有靖国军,这也是当年你们祖父趁着皇恩浩荡时当着满朝文武给子孙们保下来的,说沈家以后代代镇守边疆、肝脑涂地,是以靖国军这些年依旧牢牢掌握在靖王府手里,大家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敢小觑了靖王府。” “朝廷也是如此,之前还曾有想往军中安插副将的举动,怎奈老靖王爷一手带出的铁军,根本插不了手,最后才不了了之,也正因如此,当初你们父王突然没了,皇帝那边也是生怕引起靖国军的不满乃至其它更严重的后果,才许了阿复承袭王爵以便让他出面安抚。” 这些话说得周衡先是极为震惊:原来这靖王府的爵位竟然不是世袭的?那沈复以后的儿子怎么办? 算了,也不知他以后的儿子是跟谁生的…周衡直觉不想去细想沈复儿子的娘是谁,只赶紧又想另一件如今总算是豁然开朗的事: 怪不得三公主跟二皇子狼狈为奸大胆地对靖王府下手,自己作为周家小姐被光天化日之下打落水也好,靖王府在雷雨夜被连烧两处地方也好,皇帝作为最大的boss,未必不知情,但很有可能选择了放任自流。 反正如果阿复最后真的蹚了他们这趟浑水,到头来也只会便宜了皇帝,让他找机会拿靖王府开刀吧? 一瞬间,周衡无比欣慰地意识到,就因为自己一朝穿越过来、侥幸从柳湖水里死里逃生,三公主也好,皇帝也好,反正短时间内,他们原先的如意算盘是没能接着打了! 至于以后,阿复不是说要做准备吗?何况还有皇后娘娘如今也加入了,照贺叔的说法: “皇后娘娘毕竟是太傅之女,见识胜过多少有识之士,是以靖王府这些年的危机,她应该早就看在眼里,很多想法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当时听我这么问,皇后娘娘说是同病相怜,当然,她的境遇如今咱们也都知晓,所以说穿了,其实就是她想跟咱们互通有无、各取所需。怎么个各取所需法呢,皇后娘娘随后说得也很明白,说如果这一次皇帝因为大皇子救驾有功而封了他为太子,那别说以后了,很快长春宫的位置就会变得尴尬,毕竟,一个无子中宫,一个母凭子贵的贵妃,人都势利,更不要说以后两个太后如何分庭抗礼了。” “你们也知道,皇后娘娘以前是有过儿子的,那可是实打实的嫡长子,里头什么隐情咱们不去猜,不过贵妃也好,二皇子的母妃淑妃也好,这两人,不瞒你们几位,都被皇后娘娘称为‘贱人’,听着都有恨意,想必都是不愿以后跟她们平起平坐的。甚至三皇子的母妃惠妃,皇后娘娘对她也颇为不喜,反正深宫纷争,不用想也知道,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那她还是想当太后的吧?”周衡其实吃不准皇帝到底有几个儿子,但如果直白地问,又觉得不妥,毕竟皇帝有几个儿子应该算是件极为重要的事情,事关皇权更替,她作为一个官宦人家的千金,不可能不知道这种常识。 问完这话,周衡便特意看了眼沈复,希望他能听懂自己这话,结果也确实不负她所望,沈复回看了她一眼,问了贺叔一句: “照此说来,皇后娘娘是看中了如今跟阿华差不多大的四皇子?也是,四皇子尚未懂事,其母妃梁氏又身份低微,最好拿捏。” “应该是如此,”贺叔点点头,叹息了句:“皇后娘娘隐忍多年,自然不是为了白白把长春宫拱手让给他人,如今她找到咱们,想的还是他日再入住慈宁宫呢。” 周衡听到这里,不禁朝沈复轻轻地点了点头,暗示自己已经听明白了,说白了,就是没有儿子的姜皇后,想要扶持个最弱小的皇子登上皇位,为此,便想拉拢兵权在握的靖王府。 当然,就算是主动找贺叔提出合作也是需要表示诚意的,于是姜皇后便提醒了晚晴院和大皇子救驾的事。 想到这儿,周衡不禁又想到了姜皇后的娘家,尤其是那位应该挺厉害的姜太傅,也不知这位太傅如今退休了没,不过相比有几个皇子这样的常识,周衡觉得自己一个闺阁女子不知道朝中形势和具体官员应该还是说得过去的,便又看了眼沈复叹息了句: “皇后娘娘的娘家,姜家那边,也不知道如今做了什么准备?” /74/74711/23117602.html 第二百三十四章 做准备(中) 沈复哪里会不知道周衡的意思,何况那姜家的事如今也确实是必须拿出来说一说的,见她还煞有介事地看了自己一眼,生怕自己不明白,心中暗笑之余,面上便依旧不露声色地认真跟她解释道: “其实在武帝之前,皇后父亲一般是被封为承恩公,并不会担任实职,武帝之后,倒是唯才是用,不拘出身,虚职变少,到了先帝时,因着如今的这位太后是继后,她那位父亲,更是若无其事般依旧当着他那中南道总督,当时朝中虽有几个不满的声音,也都被先帝搬出武帝先例、又说总督连年治理中南道有功,给压下去了。” 贺叔听了点点头,跟着继续解释道: “姜家是文臣,门生们也多是在翰林院之类的地方任职,这种事情上本就除了劝谏不能做别的,眼看皇帝居然不介意他这老泰山继续当着中南道的土皇帝,作为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任皇帝老泰山的姜太傅,自然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呵呵。” “一开始倒也没什么动作,待到后来今上继位,便终于按捺不住,许是为了女儿未雨绸缪吧,就以退为进,跟皇帝提出要辞官,话里话外的,言辞恳切,全是说自己作为皇后父亲,理应避嫌让贤之类。” “那时候,也不知皇后娘娘是否已经知道了太后跟皇帝的关系,可惜太傅这一招,犹如一记重拳打在豆腐上,太后父女也好,皇帝也好,硬是当做没听懂,皇帝除了做足姿态三次挽留太傅之外,还一副舍不得的样子给他这老岳丈封了个已经数十年没有出现过的承恩公爵位,想必也是让姜太傅给气了个倒仰,可惜他那时已经骑虎难下,皇帝圣旨一下,木已成舟,只得悻悻退了。” “所以阿衡啊,这姜皇后痛恨太后母女也是情有可原,姜太傅这么一退,前朝最大的支撑没了,她在后宫便孤掌难鸣,加上又没有皇帝的支持,后来更是连掌管宫务之权都被太后夺了去,便只得在长春宫借口身子不好隐忍了下来。这一隐忍,便是十几年,哎,也真是难为她了!” 好吧,看来姜家是指望不上了,所以姜皇后才来找靖王府?周衡便又问贺叔: “那她可有说想要阿复做什么事?”难不成要西北那边的靖国军杀过来帮她?那好像比较不现实呢。 贺叔摇摇头表示:“皇后娘娘没说,只说以后再派人跟咱们这边联系,如今先看行宫那边皇帝的后续动作,看大皇子是否真有机会被立储。今儿我已跟她约定好,到时如有情况就派人送信到温泉庄子那边,也不太会有人注意。” 又朝沈复说道:“但是不管如何,阿复你说得对,靖王府得早做准备了。” 至于怎么个准备法,贺叔自己有些为难,毕竟从感情上说,如今他恨不得早点回中南道去见师姐,当然,还有那边总督府的情况,但理智又告诉他,沈复这边也许还是有些事情需要跟自己商量。 这么想着,贺叔的脸上便有些期待,也有些纠结。 周衡看出来了,沈复也想到了,加上他这些天脑子里就没停过,是以听到贺叔这么说,便早有准备地开了口: “贺叔,王府这边的准备情况,回头我跟你细说,我是想着,中南道那边离不得你,反正皇后娘娘那边已经定好了如何跟王府联系,这两天要么你就准备一下,早点启程回中南道吧,晨风那边我也跟他说过了,以后就依旧让他负责咱们两边的联络事宜。” 这话说得贺叔心中大定,心知沈复已经做了很多准备,便也不再推辞,点头应了: “也好,刚还说到中南道的这位土皇帝,我就不信了,皇帝被大皇子救驾,总督大人如果知道了,会不着急,会没动作!” 你再不回去,你的师姐夫人也该着急啦!周衡在心里默默说一声。 贺叔说完了却又有歉意,一脸不好意思地对沈复说道: “阿复,唉,贺叔老啦,又无职无权,有些事也只能尽力而为,主要靠的还是你自己,只一样,阿复,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靖王府的根基在西北,无论如何,你跟西北那边一定得保持联络畅通,万一有什么事,这京城的王府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当初本就是他们老陈家给的,哪怕弃了也不可惜,但你自己,一定要保证安然无恙地到西北去!” “只要能回到西北,天高皇帝远的,有靖国军忠心拥护着你,天王老子去了也不用怕!好在如今王府也人口简单,真要动起来也容易!” 说完还看了周衡一眼。 周衡却被贺叔这番乍然说出的话给吓了一跳,怎么突然就说得跟要背水一战似的?但仔细想想,却又不得不承认,这话还是挺有道理的,是以连沈怡听了也都点点头表示赞同: “不错,反正本朝律法早就说了,罪不及出嫁女,阿复你尽管放手去做,我这边不用顾虑。如今我算是明白了,定然是侯爷在行宫那边不知听到了什么风声,便遣人给老太太送了信,让她做点事情先预防着。老太太本就看我不顺眼,这会儿便开始试着敲打起我来了,哼!好一个百年世家威远侯府!” 其实就是根墙头草随风倒! 周衡被她这么一说,顿时有些风声鹤唳的紧张之感,没想到竟然连沈怡婆家都有所针对地行动起来了。 这么想着,两手也下意识地抓在一起,被沈复一眼瞥到,便特意微笑着说了句: “哪里就至于这样了?放心长姐,父王当年也是给我留了些安排的,再者,立储之争,咱们也可以看情形再说,左右那两方甚至三方先鹬蚌相争一番,如今他们以为咱们在明处,咱们看着他们也在明处,城门失火不至于立马会殃及池鱼。” 见沈怡和周衡的脸上都明显地缓和了下来,便又斟酌着说道: “不过西北那边,确实是需要多加联系了,之前吴副将那边派来的人,我让他这两日便出发回去,贺叔,回头你跟我一起再见见他,看有什么还需要交代的。” “另外,今儿管家不是决定让春雨提早启程么,那她这送嫁队伍,咱们也可以稍微利用一番。还有,阿衡,”说到这里,沈复顿了一下,之后才柔声说了句让在场三人大吃一惊的话: “我想着,他日情况出人意料也未可知,以防万一,也许你不久后也得往西北那边去。” /74/74711/23117604.html 第二百三十五章 做准备(下) “我要得往西北去?”震惊之余周衡立马表示拒绝:“不行,我要跟你—”在一起! 看到旁边另外两人,又硬生生改口: “呃,还有祖母她们呢,我舍不得离开她们,不想去西北!” 好歹原身是个家中受宠的娇小姐,这样应该也说得过去吧? 虽说刚才周衡话只说了半句,沈复自然听出了她的意思,心里虽说欢喜,只是如今这情形,后面如何发展他也没底,主要是皇帝那边的情况是个未知数,而阿衡留在自己身边,让自己分心分神算是小事,就怕一个不慎被人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毕竟,虽然当时陈慧珊当面也没认出她,但如今有了姜皇后的参与,牵涉到的人越来越多,沈复还是比较担心一个不慎让人发现了端倪。 而让周衡先去西北暂时躲避,最起码,那边的人从未见过周衡,也绝不会怀疑她的身份,到时自己让人给她在那边舒舒服服地安顿下来,又有春雨这个她所熟悉的人在旁边照顾着,总比窝在这王府小院里强,而且到时也能让自己没了后顾之忧。 对此沈复有些内疚,觉得自己有些自私,却依旧认为,到目前为止,这已是最好的办法。 为此,在听到管家让春雨提前出发后,心里便想到了这么个主意,当然,这事最终还是得周衡自己同意。 沈复甚至还提前想过周衡的反应,虽说从理智上来说,自己还是希望她能痛快答应,但,如今听到她毫不犹豫地表示拒绝、说要跟自己在一起,心里还是更为开心。 正因为此,听完周衡的话,沈复的嘴角便控制不住地上扬,嘴里则还是温声劝她: “也不是现在就得去,只是形势一日日地发生变化,就怕后头哪一天忽然急转直下,再过几天就是处暑了,行宫那边即将摆驾回宫,皇后娘娘说的那些事,譬如大皇子有可能要被立储之事,少不得都要一一处理,到时京城恐怕不会再太平了…” 这话说得周衡咬着唇无话可说,毕竟,自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连马都不会骑,真要有什么事,确实会给沈复带来拖累。 只是一想到要离开沈复,她又觉得很没安全感,想了想,只得低声喃喃地说了句:“那,要么先看看吧,实在不行,我就…” 沈复见她有所松动,虽说把她送走自己也极为舍不得,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便也依旧温声说了句: “好,那咱们先看看再说。” 心里却暗自下定决心,到时要好好交代春雨父女俩一番,最好是让周衡跟着送亲队伍一起走。 贺叔听到这儿,又看了下咬唇不语的周衡,忽然呵呵一笑插了句: “西北毕竟水土差些,天冷得早,又刮风沙,阿衡一个姑娘家,要么回头去中南道吧,说不得那边反倒安全,再者,中南道的水土也养人,那边不是还有桃花江么,都说桃花江是美人窝呢。” 这话说得沈复和周衡俱是一愣,旁边的沈怡倒是觉得这主意挺好: “对呀,阿复,西北风沙刮人不说,路途还远,你让阿衡千里迢迢地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回头姨母她们想见一面都不得,多让人挂心啊!中南道就好多了,又有贺叔他们照看着,真要有事找她,快马加鞭也就几天的功夫,方便多了。” 周衡想了想,觉得也可以,好歹中南道自己以前去过,加上又有贺叔夫妻俩在,安全性也有保障,只是想到要离开沈复,却依旧还是觉得不舍,便笑着含糊了句: “那咱们先再看看吧,反正贺叔肯定先走,又是骑马,到时也是我自己慢慢出发,还有点时间。” 这话一说,大家都心里有数了,事情便算大致定了下来,之后贺叔跟沈复一起去外院找那西北派来的人吩咐事情,沈怡则拉着周衡兴冲冲地在桌边坐下拿了纸笔开始写东西,一边还叮嘱她好好磨墨: “这份东西可宝贵了,回头我再写一份给你。” “写的是什么?”周衡好奇地凑过去看。 看了两行便明白了,沈怡写的是古代版的育儿指南。 虽说作为郡主及威远侯夫人,养孩子这件事根本不用她亲自做,但作为一个母亲,从怀孕初期母亲的营养摄入,到之后每个月份可以给孩子喂的吃食,沈怡依旧是知道得清清楚楚,是以如今想给还在怀孕初期的彭大娘写些注意事项,简直是信手拈来。 沈怡一边笔走龙蛇一边还不忘跟周衡说自己的育儿心得: “为何嫡长子最尊贵?爹娘初为父母,两眼一抹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养孩子,是以对头一个孩子,往往都是倾注了最多心力,生怕一个疏忽让孩子遭了罪。” “待到有了老二,前头已经有了经验,心里头不慌了,便有了懈怠之心,如果后来还有老三老四,那更加,贫苦人家,衣服都得捡着前头哥哥姐姐穿不下的,哪怕我们家阿华,小孩子长得快,很多衣服他哥哥当时也没穿过几次,我便也让他捡着穿了,反正他这会儿也还不懂事,也不挑,呵呵。” 又说起她家婆婆: “老太太别的咱且不论,对这两个孙子,倒确实是真心疼,就为这,还特意拿了自己的私房钱出来,说侯府的小公子,老大尊贵,老二也是宝贝,可不能委屈了他,回头等大了懂事了,就该怨爹娘不公了,所以啊,我们家两个小子,还真是各管各的,都当宝贝养。” “正好,阿荣的衣服先留着,阿华这几年的小衣服都是簇簇新的,回头我去府里取了来,反正三岁以前也不用管是男是女,贺叔要是明儿就走赶不及,回头你去的时候给带上。” “你放心,最好的我都给你留着,等你和阿复以后有了孩子—”埋头自顾自说着的沈怡,说到这儿,终是觉得话说得早了点儿,又怕周衡面薄,便假装若无其事地停了下来,看一看自己写的东西,再抬头看着周衡添了句: “反正,你是个有福气的,阿复也是!” 意思是有一天自己终能跟沈复生儿育女?周衡忽然觉得有些期待,以至于看着沈怡那双跟沈复长得很是相似的眼睛,竟然情不自禁地笑着接了句: “我也这么觉得!” /74/74711/23117606.html 第二百三十六章 育儿经 周衡一副得意洋洋的调皮语气,说的沈怡都笑了: “好,那先把给贺叔的这份写完,反正时间也不急,回头给你的那一份,我可得好好写,必得把我这一身的养儿本事倾囊以授!” 这话一说,周衡又觉得害羞了,还没跟沈复怎么样呢,竟然就大咧咧地要跟人讨教育儿问题,别回头传到沈复那边去,那可就糗大了,便顾左右而言他: “长姐,你明早要进宫吧?要么我现在就让春雨去准备下做薄荷糕的食材,要不然明天一早不一定来得及。” 这话提醒了沈怡,握着毛笔想了下,觉得确实得早点准备,加上看到眼前磨墨的姑娘脸色微红,心知她也是害羞得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便抿着嘴决定放她一马: “好啊,你去吧,这事就劳烦你啦!” “哪里,应该的,尽绵薄之力而已。”周衡一边嘴里谦虚着一边赶紧就退下了。 之后大家各忙各的,等吃晚饭时,决定第二天一早就回中南道的贺叔,对这甜而不腻的薄荷糕赞不绝口,周衡便表示到时再多做一点让他带着路上吃。 言谈间,也说定了万一周衡真要去中南道的准备事宜,沈复的意思是,到时有些风吹草动什么的,周衡便早点去温泉庄子上先避一避,然后再从那里出发去中南道,毕竟庄子是在京城外,就算城里到时有什么异动,也不至于出不去。 许是被刚才带着春雨春桃一起开心做薄荷糕的氛围所影响,这会儿的周衡已经不再觉得形势逼人了,是以听到贺叔和沈复的想法,也就笑着默认了,并没有加以反驳或拒绝,反正皇帝还没回京呢,等回京了再说吧,起码这会儿自己是不想跟着贺叔大热天地赶路。 沈复见她这般云淡风轻,跟刚才那着急的样子判若两人,虽心里略有诧异,当着贺叔和沈怡的面,也还是忍住了没问,只内心里头一次觉得,如今两人这般分开住,加上又有长姐,还是挺不方便的。 这么想着,发现自己对周衡提议了好几次却无疾而终的游泳练习便也没有那么抵触了,甚至开始怀念起了之前两人在水榭里度过的那些温馨夜晚… 沈怡见他微微有些出神,还以为自家弟弟舍不得周衡走,加上刚花了一个多时辰给贺叔准备了一份育儿经,心里不禁也有些替他感到难受: 这阵子两人也算是新婚燕尔了,乍然让他把温柔解意的心上人给送走,想想也是替他觉得舍不得。 又想着,沈复如今可说是老大不小了,却依旧膝下空空,好在这位周家表妹忍辱负重的,竟然还想着管自己要一份育儿经,也真是难为她了。 如此想着,沈怡便觉得,自己要么还是明天回侯府去算了,反正这两天想儿子想得厉害,趁着明早进宫这阵风,回去给老太太个下马威就作数,日久见人心,他们纪家真要捧高踩低有心避开沈家,那也不是自己这一趟回娘家所能喝止住的,还不如回去冷眼看他们如何折腾好了。 何况自己走了,这小两口自然又能在一起,唉,说起来两人也算是情路坎坷,眼看着陈慧珊那贱人如今倒是不生事了,皇帝那边却又出了事,也不知这朝堂会不会因此而有一番动荡,虽说自家那位侯爷也算是个处事圆滑的,但威远侯府作为百年勋贵,到底也免不了要做些未雨绸缪之事,就算明面上来看,自己并不知道侯府有任何跟几位皇子相牵扯的动作,但私底下,又有谁知道呢? 就像当年父王过世之后,他们母子俩恶心人的纳妾之事,说白了,不就是想要让世人知道,威远侯府夫妻之间婆媳之间,都不那么和睦,以借此来跟靖王府撇清点关系么? 如此,沈怡越发觉得周衡难能可贵,到现在还坚持留在王府里陪伴沈复,真可说是坚贞不屈的勇敢姑娘。 便下定决心回去后一定要好好给她写一份育儿经,又想着早点把两个儿子的旧衣裳给收拾出来,一部分派人给贺叔两夫妻送去,另外的自然是给未来的亲亲侄儿留着。 当晚一起吃了晚饭后几人便各忙各的去了,等第二日早上,贺叔趁着天还不热去了温泉庄子那边安排事情,之后据说就直接出发前往中南道了,沈怡则带着周衡天不亮就起来赶做好的薄荷糕进了宫。 为此,周衡还在送走沈怡后补了个觉,等一觉醒来已是红日高升,眼看就要中午了,沈怡却并没有回来,不禁有点担心,好在随后沈嬷嬷进来禀报: “表小姐,刚才郡主差人来过,说是太后娘娘那边派了慈宁宫的人直接送她回侯府了,王府这边就暂时不过来了,不用担心,等过两天天气凉些,她再去温泉庄子上住几天,刚好那边的瓜果也熟了,回头也会送些过来。这些话是王爷让奴婢过来告诉您的。” 周衡听了便放下心来,最起码,太后派人送沈怡回府,应该也是一种挺她的表态吧? 至于说过两天去温泉庄子上住,难道是沈怡暗示自己到时前往会合? 那倒也不错,反正沈复他不是说万一有情况让自己去那边避一避么?而且慈宁宫里到底是什么情况,具体的也不清楚,还是过去住几天当面问问她吧! 果然,在中午的饭桌上,沈复也跟她提起了温泉庄子: “阿衡,我想着,既然长姐特意提到要去庄子上住几天,要么你就过去跟她会合吧,估计是宫里有什么情况要跟你说,我会差人跟你一道去,那边少不得要做些准备。” 又生怕周衡多想,温声劝她: “不是让你一直住在那边,之前是我有些多虑了,今儿早上去了柳风阁那边看情况,倒是忽然想到,这底下的密道,其实也未尝不可以利用一番。” “你是说,万一有什么事,可以躲在密道里?”周衡听得眼睛一亮… /74/74711/23117608.html 第二百三十七章 回避它 躲在密道里这事,沈复确实曾想过,甚至在刚发现底下密道原来还不止一条时,还跟贺叔商量着想要在底下继续开挖出一处大的避难之所以备他日之用。 只是后来又想到,本就有图可循的密道,难保他人特别是宫里那帮人不知道,靖王府如今又被人窥伺,别到时万一有事被人一锅端,毕竟,只要知道底下有密道,不拘是烟熏还是水灌,总之都是轻易能把人逼上绝路的法子。 所以躲到密道里这件事还是算了,别一个不慎得不偿失。 但费时费力开挖出来的密道,真要这么荒废了,还是挺可惜的,为此沈复也是认真想了想,好在那堵住了密道的大石块虽然让人无法得知晚晴院底下的密道是否通往康王府,但也给了他提示— 密道并非仅仅限于靖王府,兴许还通往外头不知何处。 想到之前自己幼时翻墙去隔壁宅子的经历,沈复便觉得,最起码应该让这些密道发挥它们最基本的功能。 密道不就是秘密通道嘛,既如此,虽然不能用于长久躲避,起码也能用来当做临时逃生的秘密通道。 想到此,便赶紧过来想跟周衡分享。 周衡一开始也是先想到了密道躲避,待到见到沈复只是微笑着看着自己并没有说话,便知并非这个目的,想了想,倒是给她想到了密道被对手发现的可能性: “也是,万一被人发现了,那就只能坐以待毙了,那可不行!” 但如果不用来躲避,那还能怎么利用呢?周衡只觉自己一下想不出来,反正这会儿贺叔和沈怡都走了,眼前这人儿…那还不是彻底归了自己? 这会儿午饭也吃的差不多了,周衡便斜过身子拉住沈复的手歪头跟他撒娇:“哎呀,别卖关子啦,快说嘛,到底要如何利用它?” “就这么没耐心吗?”沈复也是觉得这几天没怎么跟她单独相处,颇有些想念,眼看周衡白生生的俏脸蛋就在自己眼前,便忍不住用另外空出的一只手点了下她那小巧可爱的鼻子,柔声说她: “当真猜不出?” 沈复这动作很轻,周衡只是闭了下眼睛,并没有躲避,张开眼睛后还又娇声辩了句: “猜不出又怎样?” 自然不会怎样,而且被她这么一撒娇,沈复也没打算继续藏着掖着,痛快地把自己的想法给说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可以用这些密道打造出一条逃生通道?好主意啊!”周衡顿时听得再次眼睛发亮: “阿复,这样的话,其实我也不用早早去庄子上了对不对?” “现在也说不准,”对此沈复不敢打包票,有些不忍心地坦言道:“一切都未可知,如今行宫那边打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情况,得等到皇帝回京才能见分晓。” 皇帝回京城后真要册立大皇子,平稳过渡还好,万一有人借机生事,回头搞不好就要掀起一场立储之争了,那样的话,靖王府可不一定能独善其身。 对此周衡点头表示理解:“那先这样吧,过两天我去庄子上跟长姐见见面,回来时希望密道已经突破咱们府里了,到时我跟你一起去探探路!” 想到两人又能在一起做事情,便又想到了曾经的那些上云池畔的相处时光,刚好这会儿春雨进来收拾碗筷,周衡便拉着沈复起了身走到外头院子里的树荫下,微红着脸低声问他: “柳风阁那边什么时候可以弄好?我有点想…跟你去柳树下走走,如今晚上没有那么热了…” 沈复明白她的意思,自己也挺想跟她一道在水边走走哪怕只是说说话,可惜柳风阁如今确实是在重建,虽然底下也还在继续开挖,短时间内去不得,便松了手搂住了她的腰把她环在自己怀里: “暂时还不行,要么,趁着行宫那边的人还未回来,你带着春雨出门去逛逛吧?” 这话一说,倒是提醒了周衡那黑玉印章的事,便找了个借口应了他: “也好,春雨估计有不少要置办的,我也跟着去参谋参谋。” 帮着参谋新娘子的置办物品?你自己还是个姑娘家呢,沈复本想笑话她,转眼又想起,要不是陈慧珊当日柳湖作梗,周家那边搞不好这会儿已经逼着自己定下了婚期… 想到此,心里也是不知该是喜是悲,便搂着她也应了声: “好,要是一天办不好,多逛几天也使得,到时让沈嬷嬷带着你们好了。” “不用啦,沈嬷嬷多忙啊,”周衡可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自己去看印石的事,赶紧找借口:“天还是挺热的,我估计我也逛不了很久,看情况吧!” 这般说定了,等春雨提着食盒出来时,周衡便跟她说了自己的打算,因着上次平白无故得了一匹上好布料,这次又是让自己能有机会出门置办日后所需物品,春雨自然也是很高兴地就答应了。 于是第二天早上,两人便出了门直奔上次那家卖文房四宝的铺子,果然,这次看到的墨玉没有一丝杂色,且触之手感温润,确实是块不可多得的极品印石,言谈间,周衡得知,这样的极品墨玉可遇不可求,一般是出现在西北大漠深处的河床里或者北方那些雪山底下,其中尤以河床里的玉质最佳,但一般都已经被冲刷成了鹅卵石般的小件,要想找比较大的,还是雪山底下埋藏千百年的那种玉矿最有可能。 周衡听得无语,雪山也好,大漠也好,且不说远在千里之外,就算真的找到了那样的玉矿,也非一般人力物力所能开凿挖掘的吧? 罢了,还是先把这眼前的好料给买了,当做生辰礼物送给沈复吧! 这会儿,周衡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其实她已经在下意识地给自己找一些借口来回避对玉矿的继续寻找了。 而在交代了掌柜的在印章上所刻的四个字后,更是第一时间想到,沈复当初送给自己的那幅月下赏荷图早就裱好了,自己刚好可以把这印章用上… /74/74711/23117611.html 第二百三十八章 出了气 从铺子里出来的时候,周衡却还是叮嘱春雨,回去切记要瞒着沈复印石之事。 “放心吧姑娘,”春雨自认自己还挺懂表小姐的心思,抿着嘴信誓旦旦地笑着点头: “除非您到时亲自开口,否则谁也休想从奴婢这里打听到半个字!” 周衡听了笑笑没再说什么,实在是,她自己也还没想好,这枚印章到底要不要送给沈复。 想来想去,最后终是在回王府的马车上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如果到时京城生变,自己不得不早点去庄子上避难,那就把它当作生辰礼物送给沈复,毕竟后面也不知道情况会怎样;如果皇帝回京后一切如常,那…既然到时自己还是安然无恙地待在王府里,这黑玉印章,就还是不要拿出来了吧。 至于到时给沈复送什么生辰礼,周衡想来想去,最终还是鸵鸟心态地决定:等到了温泉庄子上见到沈怡再说,也许能从她准备的礼物里得到几分灵感。 主意打定,周衡便也不再多想,只跟着春雨开始翻看买来的那些衣料之类的物品… 之后过了两天,果然收到沈怡派来送来的信,说是要带着儿子往庄子上去。周衡本打算自己带着春桃坐马车去,沈复不放心,最终还是让沈怡的马车特意再绕到靖王府这边捎上了周衡主仆二人。 因着只是假装送点东西过来,马车只在外院短暂停留,沈怡母子俩也不下车,就等着周衡上车。 有几日跟阿华未见,小家伙倒还记得她,见周衡掀了帘子进来,还高兴地拍手喊她:“姐姐好!” 周衡也有备而来,见状把手里拿着的一只陶瓷空腹小鸟递给他: “真乖,送你个礼物!” 上次见他一直拿着那只号称是自己射下来的小鸟不肯放,想来应该会喜欢的,而且这小鸟的尾巴底下还有根绳子,往外一拉便能让它发出鸣鸟声,很是精致,当然,为了这一路车程的安宁计,周衡并没有跟小家伙说明这机关,只含糊地说了句: “阿华,你先乖乖靠着你娘睡一觉,等下咱们到了后,姐姐再给你变个戏法。” 等禁不住马车摇晃,出了城门没多久,小家伙就真的靠在他母亲怀里睡了过去,沈怡一边把他直接放倒拿了个枕头给他垫在头下,一边笑着拿了阿华手里的小鸟仔细端详了一番,得知小鸟的叫声还挺仿真,又夸周衡: “这陶瓷小鸟看着可不错,也幸亏你没教阿华怎么拉,要不然咱俩这一路可不得安生了!” 说完了玩具,又让周衡过去挨着她坐,一边拿了扇子时不时地给儿子扇扇风,一边开始低声说起前两日进宫见太后的情形: “人是见着了,哎哟喂,养得唇红齿白的,还别说,这位太后娘娘长得确实不错,快四十的人了,端的是风韵犹存,这么一养,更是胜过从前,哼,也难怪…” “不过阿衡啊,这妇人跟妇人,年岁咱且先不论,容貌虽说是爹娘给的,但这后天的境遇,实则还是对仪容有所影响的,别的不说,她就算贵为太后,终究也是个守寡的妇人,先头打的名义,不就是身体有恙么?都要她女儿侍疾了,怎么说也有些严重吧?结果短时间内就恢复得这么好了?” “我虽不是完全肯定,但见了她这副样子,也是极有把握,只因我那后院,也有人曾经小产过,月子里养得好,便是这般气色极好的模样,所以啊,咱们这太后娘娘,呵呵,应是八9不离十了!” “后来我就献上了薄荷糕,说是清热解暑,自家动手做的,太后娘娘却一口也没有吃,慈宁宫里的嬷嬷还替她遮羞,说什么薄荷辛凉,不过么,嘿嘿,长姐我呀,早就防着她们这一手!” “之前那次进宫,我不是没见着她老人家嘛,当时出来接待的慈宁宫嬷嬷的说辞,便是暑天炎热,太后娘娘身有微恙,我问了下,那边就说什么略有些头疼脑热,那这薄荷不是正好?何况再不济,薄荷还能清心明目呢。” “这次听了那嬷嬷遮羞的话,我就装作诚惶诚恐告罪的样子,说是记着上次嬷嬷说的情况,还特意去问了大夫、又特意让人教了这做法才斗胆做了薄荷糕的,不曾想却还是做错了。” “其实那会儿,她吃不吃这糕点已经无所谓了,养得那般康健,嬷嬷却睁眼说瞎话,本就已经可疑了,加上我刚让人献上薄荷糕报上它名字的时候,太后娘娘便连看都没看它一眼,这也不是寻常人的反应,更何况咱们这位太后娘娘,往日里面上功夫可是做得很到位的。” “当时我还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特意当着诸人的面亲自试吃了一块以证其美味安全,结果依旧被那嬷嬷给驳了回来,好在我本也不指望她会吃,事先还准备了一套说辞,哼,好不容易进宫一趟呢,可不能空手而回啊!” “听了嬷嬷的话,我便假意做出了一副伤心的模样,说自己被婆婆嫌弃不说,如今又做了这等糊涂事,一边说一边跪在了太后娘娘跟前请罪。” “阿衡啊,你长姐我,好歹也是个先帝亲封的郡主,当年太后不是还号称要把我接进宫当女儿养么,亲手做的薄荷糕不赏脸,那别的面子情总要给的。” “所以我这么一‘伤心’,后来便有了慈宁宫嬷嬷亲自送我回府之事,那可是太后跟前的老人呢,不看僧面看佛面,吓得我家那老太婆赶紧出来亲自接待,那嬷嬷又装模作样地说了一通,什么太后跟我情分非同寻常,很是关心我这没了母妃的孤女云云,把我们家老太婆说得一直点头不敢多说一句,嘿嘿,也算是变相替你出了口气!” “后来这两天,老太婆就安分了,一直在她那院子里吃斋念佛的,还特意免了我的晨昏定省,我虽懒得跟她计较,但也眼不见为净,便找了个借口让人递话,说如今天气也不算凉,让她还是去庄子上再住个一阵子,到时侯爷回来了再一道去接她。” “老太太这次学乖了,很是客气地让她跟前的大丫鬟出来传话,说是如今早晚天气已经不比之前那么热得受不了,中午时再稍微用点冰就行,她年纪大了,不愿再挪动。” “又说我,难为一直在京城守着家,如今倒是趁着侯爷还未回京,可以带着阿华出去松快几天,她那边左右缺不了人,再不济也还有侯爷的妾室侍奉着。” “既然是她自己开的口,听婆母的话不也是孝道嘛,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好了,反正这主意也是我特意让人传到她耳朵里的,之前就打发人过来给你们送过信的,不去可就亏了…” /74/74711/23117613.html 第二百三十九章 有心事(上) 沈怡絮絮叨叨说了一路,之后周衡自己都不知道何时听得睡着了,后来反倒是被睡醒的阿华给闹醒的: “姐姐,姐姐,给我变戏法!” 行吧,反正估计快到了,周衡不好意思地跟旁边含笑看着的沈怡表示歉意: “长姐,刚才我是一直靠在你身上睡的吧?让你受累了!” “什么受不受累的,”沈怡笑吟吟的摸着儿子的头:“看着你们俩在我跟前都睡得跟小猪似的,有意思极了!” 周衡听了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笑着耐心地教小家伙开始拉绳子变戏法。 “小鸟会叫!小鸟会叫!”三四岁的小朋友到底好骗,高兴地一直拉绳子,对这个新玩具爱不释手。 如此,一路伴着稚儿的小奶音和陶瓷小鸟的鸣叫声,很快就到了温泉庄子上。 虽说天气还是比较热,但此处作为皇家选中的地方,确实挺不错,颇有冬暖夏凉的感觉,跟沈怡母子俩舒舒服服地一起过了几天,最后带着一车庄子上的瓜果回了靖王府。 回到王府的周衡,先是高兴地发现自己又可以搬回正院了,这几天不在,沈复已经让人加班加点地把正院底下的密道给挖通了,听他的意思,那底下的密道很是结实,基本没有什么垮塌,等整修好了,过几天甚至能从正院的合欢树那边下去,一直走到柳风阁那边。 至于柳风阁那边,虽说如今上面在盖楼,底下也照挖不误,但还没有找到湖边的密道,对此沈复觉得还是挺有信心的: “阿衡,我想着,那边毕竟跟下云池畔连着,如今还是让人继续挖着,只要能找到密道,兴许过阵子能直接到隔壁府里去。” 两人分开有几天了,再见到他,周衡本就觉得很开心,是以一开始还觉得跟他有说不完的话,只是不知怎的,见面说了几句话后,凭借一个恋爱中姑娘的直觉,却觉得如今的沈复跟几天之前有些不一样了,至于怎么个不一样法,又觉得说不上来,为此,周衡也曾带着疑惑直接问他: “阿复,这几天府里有什么事吗?” 沈复的回答是: “府里能有什么事?”是府外的事。 周衡便不以为意,只想着既然王府里没什么事,那就是沈复没什么事,沈复没什么事,外头天塌下来也不关她事,也就不再多问,加上感觉沈复几日未见、看着自己的目光似乎更有缠绵意,跟不多想,只高高兴兴地搬回了正院内室,等着过几天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密道里走到柳风阁那边,在晚风里跟沈复一起散散步吹吹风说说话,重温一下原先的美好时光。899中文 /74/74711/23117615.html 第二百四十章 有心事(中) “去就去呗,”周衡见不得沈复这般看着自己眼光缠绵的样子,害羞地把身子靠了过去,一边靠在他胸膛上听着那里头沉稳的心跳,一边自以为很是理解了他话里意思地说道: “我现在也想通了,凡事不能给你拖后腿,我对这里的情况又不熟悉,万一真的打起来什么的,到时你也就没了后顾之忧。” 不就是想让自己到时提前避到城外庄子上么,去就去吧,真的要有什么事情,于己于人,都还是提前避走比较让人安心。 沈复听了她这话则是再次沉默了下,之后才低声答了句: “你要这样想最好,到时就照我安排好的离开,别担心,府里这几年,守着父王的孝不用怎么出门,刚好也有时间做了些事。” 这话说得周衡更是放心,便转而说起了别的事情: “阿复,那柳风阁下都挖遍了么?可惜那图纸上的路径到此为止了,水底下总不会有吧?” 且不说工程浩大,技术上也有要求,周衡有点怀疑这个时代能否做到。 但话刚说完,就觉得自己贴脸靠着的胸膛一震,随后头上传来了沈复的声音: “说不定,明日我让人往水边开挖下试试看,也不一定是柳风阁,那是后来新建的地方,就照着图纸上标出的大致地方往下开挖,水榭那边也可以试试,阿衡,武帝当日能成就大业,可知不能按寻常人之意去揣摩,此事极有可能!” 这话听得周衡也是顿了一下,看来那位武帝还真是个厉害人物,谁能想到,好好的一座宅院,底下居然纵横交错挖了各种密道,难不成当了皇帝的人都疑心很重,总是觉得有人要害他/她? 不过怀不怀疑的,起码对现在的靖王府来说,也不算是件坏事,密道修建年代久远,到现在估计也顶多就是现任皇帝还知道内情,此外也就是二皇子和三公主一派可能略知一二,而且就算知道也不知道具体情形如何,二皇子不是牺牲了自己色相也没发现密道嘛,做人要乐观,想到此,周衡还跟沈复畅想了一番: “那真要有,等四处的密道都打通了,咱们以后就可以悄悄去那边府里出口看看,你再让人给好好打理一番,到时万一咱们这边府里有什么事,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密道里逃到那边,然后再从那边安全离开,你说是不是?” 这么想想,周衡顿觉大有可为,便仰头开心地跟沈复说道: “对吧,阿复?反正密道里躲不了太久,万一发现还会有大危险,还不如在没被发现之前赶紧离开,这样最保险了!我觉得,当初那位武帝应该也是这样的心思!” 沈复见她如此开心,便也笑着附和了句: “武帝也是女子,看来还是你更懂她的心思。” “女子怎么了?”周衡听了有点不乐意:“你刚才不是还说武帝心思非寻常人所能揣摩么?” “对呀,”沈复赶紧把话圆回来,笑着哄她: “所以说,你也不是寻常人啊,对不对?” “话都被你说尽了,”周衡仰头跟他撒娇:“阿复你越来越油嘴滑舌了,想当初,我刚见你时,哎呀,就觉得…” “就觉得怎么样?”如今正院只有个懵懵懂懂的春桃小丫鬟,这会儿估计早就睡梦沉沉,又因着这几日心里的打算,被周衡这么一说,沈复也索性不那么拘着自己,问完话便低头亲了她一下。 “哎呀—!”被他这么一亲,外加低沉磁性的男性声音听着又很是性感,周衡的话便再也说不出来了,等到气喘吁吁地结束,也只是娇滴滴地吐了句: “不告诉你!” 不告诉也没关系,想来自己那会儿在她心中应该形象不佳,毕竟那时候对胡搅蛮缠一心要让自己承诺不纳妾的周家表妹颇有点意见,当时又是两人第一次初见,不知情的自己看到站在高处凉亭上的姑娘,别说喜欢了,不拂袖而走都已是克制,哪里知道,数月过后,自己却是佳人在怀,甚至还在心心念念着如何让她能心甘情愿地为自己留下来。 想到这里,不禁心里又有些酸涩,想到昨日从门房那里看到的,顿了顿,终是不甘心地又说道: “八月初六是我生辰,不知你们那里有什么习俗,因着今年刚除服,到时行宫那边的人也都回来了,长姐她们一家都会过来,其实也就是一家人一起吃顿饭,然后…再给我送点礼物算是庆贺。” “送礼物?”周衡一听这话,立马就想到了那枚订制的墨玉印章,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刻好,不过自己后来也想好了,决定还是自己先留着,为此还在庄子上跟沈怡提前打好了招呼,生怕她说漏嘴,说回头私下再送给沈复。 现在听到沈复这般说,因着两人依旧相拥在一起,周衡并没有看到他的表情,只照着之前的打算跟他说道: “我们那里也有送礼物的习俗,八月初六没多少天了,何况我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要么,我就照着我们那边的习俗给你庆祝一下?” 做蛋糕吹蜡烛自然是不可能的,蛋糕自己不会做,吹蜡烛貌似在这里也不太吉利,还是给他做碗长寿面吧,说起来,这还是自己从外婆那里观摩来的,小时候在外婆身边,每年过生日,外婆都会给自己做一碗整碗只有一根面条的长寿面,一口气吃到底,寓意“一帆风顺”,没想到今时今日却在此处派上了用场。 “什么习俗?”沈复听着还挺好奇,追问了句: “也是送礼么?” “呃…”周衡想了下,老实回答:“算是吧,反正好歹是我自己做的,你不要嫌弃就好。” 这话一说,沈复便不再说话了,惹得周衡还笑着抬头问他: “你不会是在猜什么礼物吧?我告诉你,先不要有太高的期望哦!” “不会,”沈复低头看着怀里的姑娘,眼神在暗夜里看不太清,话却依旧让人觉得温馨: “只要是你做的,阿衡,我都喜欢!” /74/74711/23117617.html 第二百四十一章 有心事(下) “说话算话,到时你可不许嫌弃我做的…礼物!”周衡双手环住沈复劲瘦的腰,只觉对他满心的依恋,暗自下决心这两天要多练习练习那一根到底的长寿面。 又想着,虽说吹蜡烛不吉利,但如果只是点蜡烛不吹灭呢?红红的蜡烛点着,应该也挺喜庆的吧?一支不行就一堆,要么干脆就点六支好了,六六大顺嘛,然后自己到时去外头点心铺子里订做个寿桃之类的,上面再吩咐写上生日祝福,那跟生日蛋糕也差不多。 寿桃边围上一圈红红的蜡烛,多有氛围啊,再让他许个生日愿望,流程也算齐了,感觉还可以。 自己小时候的生日都是跟外婆一起过的,爸妈那边一般都是寄了衣物或者学习用品回来,是以后来回到城里读高中,第一次在肯德基见到小朋友过生日,还饶有兴致地围观了会儿。 印象最深的便是头上戴了个纸冠的寿星君煞有介事地闭着眼睛双手紧握默默许愿的高潮环节,之后蜡烛吹灭,笑语声喧中大家开始高高兴兴地吃蛋糕。 这个时代应该不是如此,毕竟21世纪的人其实也是模仿国外的做法。不过以防万一,自己还是找春桃问问,也幸亏如今春雨已经不怎么过来了,要不然一个不慎那墨玉印章的事还得找个借口遮掩过去。 想到那印章,不知怎的,周衡总觉得自己有点亏欠了沈复,想到此,咬着嘴唇又想了半天,最终痛下决心,决定再改一下那许愿的部分: 跟沈复说,让他许三个愿望写在纸上,到时可以通过抽签让自己满足其中的一个。 这做法其实有些冒险,但不知怎的,哪怕心里“砰砰“跳得厉害,周衡依旧打算尝试一回。 至于尝试后的结果如何...周衡决定愿赌服输,自己这些时日的纠结也是够了,还不如让沈复来“代替”自己做决定。 主意打定,周衡便悄悄拉着春桃开始练习做长寿面,反正这些日子沈复中午都不回正院吃午饭。 春桃也开心,别的不说,表小姐亲手做的面呢,味道也挺好,为此,吃人嘴短的小丫鬟,硬是连最信任的沈嬷嬷都没告诉。 这当中,那枚墨玉印章其实在周衡回王府的第二天就收到了,按之前交代那掌柜的,接收的人是春雨,是以门房也是直接给了暮云,让他带给内院的姑娘。 为这事,周衡还在拿到印章后又特意让春雨找暮云确认了下,确保这事沈复不知道。 “你就尽管放心吧,”春雨暗自觉得好笑,表小姐可真是在意王爷:“暮云我还不了解,那可是个锯了嘴的葫芦!跟他没关系的事情,一句也不会多问。门房都交代是我买的东西,他定然以为是什么姑娘家用的,递给我的时候,一句话都没多说,只说了句“老李头让我带过来给你”,我当时一下没想到,还反问了句:“门房的老李头?给我带啥了?”结果抬头见他已经走了,哼,这家伙最近看着有点怪怪的,估计这阵子差事没当好,呵呵…”899中文 /74/74711/23117619.html 第二百四十二章 夜半时 “生辰礼物?”周衡没去注意沈复的表情,听了他的话还笑了笑,之后头一歪,神秘兮兮地说了句: “你要觉得是就是呗!”这样也好,万一自己到时长寿面没做好,也能补偿一二。 “那你自己呢?”沈复在她旁边坐了下来,摸了下轻柔的枕头,再转头轻柔地问周衡,罢了,只要有她用心准备的礼物就好。 “我啊?”周衡见他坐下来,很是自然地把头靠在了他肩上,不以为意地看着远处高大的合欢树说道: “当然也有啦,不过暂时还没攒够合欢花,我让春桃再去府里别的地方找找看看。” “府里应该没有这种树了。”沈复任由她靠着,仰头看着天上闪烁的繁星,想起了自己曾经在夜半无人时对着颗划过天际的流星所许的愿,阿衡自己不是说,对着流星许的愿肯定会实现么? “那外头有卖的么?沈嬷嬷也说,这合欢树浑身是宝。”周衡听了有点失望,枕头能攒成一对多好,自己都已经把白绸布的枕套给准备好了。 沈复听了没接话,先想了想哪些人家有种此树的,只是冒然上人家府里捡花总不太好,还是回头让人上药铺里问问看。 不过么,如此想来想去,后来倒是给他不经意想到了一处好地方: “阿衡,你这么一说,倒是让我想起来,隔壁宅子里兴许有,合欢树长得挺高,那边府里似乎有好几棵,我依稀记得曾在墙头看到过…” “那得赶紧让人去捡呢,密道出口还没找到吧?要是底下打通了,我就跟着你走过去捡!”周衡听了,虽然打了个哈欠,却依旧很是开心。 “好。”沈复低头亲了下周衡的额头:“明日我先去捡捡看。” “哪用你亲自去捡!”周衡觉得沈复低头弯腰捡花的场景很不符合他靖王爷的高大形象,想了想便又道: “反正只要不下雨就行,晚两天也没关系,掉地上一样是晒干,回头再去捡吧,明日你不是说皇帝要回来了么,到时你多忙呀,别去了,又不是什么要紧事…” 之后两人又说了会儿话,眼看着周衡的头慢慢往自己胸口耷拉,说的话也越来越少、越来越含糊,到后来终于彻底没了声音。 沈复还是依旧搂着半靠在自己怀里的心上人坐了会儿,仰头看着天上的繁星默默地出了会儿神。 到现在,自己已经问了阿衡两次了,目前看来,阿衡确实给自己准备了生辰礼物,只是可以肯定,绝不是前两日自己从门房那儿看到的那枚黑玉印章。 刚看到那上面的“周而复始”四个字时,自己很是惊喜,加上之前长姐也曾透露过,说阿衡在给自己准备生辰礼物,让自己先假装不知道。 因着这份惊喜,自己后来又特意让暮云去了趟那卖印石的铺子,想要多了解下阿衡当时是怎么想的,谁知这一了解却得知,阿衡其实是在打听黑玉矿,原来她从没忘记查寻那马首玉雕! 也是,虽说自己知道此事时如坠冰窟,后来缓过来后也慢慢试着接受了这一事实。设身处地为她想想,如今靖王府外敌环伺,她一个无牵无挂、无亲无故的姑娘家,那边有她的亲人和大好前程,为何要认命地跟着自己这个没什么前途和保障的异姓王爷呢? 唉,只是话虽如此,自己的心里依旧有些不肯罢休,上次问她后,还一厢情愿地跟自己解释,去铺子里挑选、订做印章也算是阿衡她亲手“做”的,兴许阿衡准备的生辰礼物便是它;如今再亲眼看到她在做手里这个枕头,算是终于明白,礼物应该就是类似的女儿家巧思,并非那枚印章。 这枕头也不是不好,最起码,能让如今打瞌睡的她,可以舒舒服服地枕着它歪在自己膝头,罢了,等明日晚上回来,自己再去隔壁宅子里找找看,兴许也能凑成一对…唉,枕头! 想到此,沈复无声地苦笑了一下,自己真是入了魔障,竟连枕头都想拼凑成一对… “阿衡,起来到屋里睡吧,别着凉了!”低头轻声喊了下趴在自己膝头的姑娘,没有回音。 倒是对自己挺放心,沈复再次苦笑了下,索性连人带枕头给抱了起来。 周衡在睡梦中有所知觉,身子一腾空,直觉地把自己缩进了那个脸靠着的坚实地方,如今的夜晚有那么一点凉意了,好在阿复的胸膛够温暖。 沈复见状身子一僵,随即又不禁苦笑一声: 也不知这是对自己太放心了还是太信任了,周太夫人给的那小册子,看来是没怎么看过。 想到此,沈复的目光便有些不受控制地看向了怀里睡得香甜的姑娘。 夏夜里,周衡也就穿了身单薄的寝衣,脖子那边还松松地开着,从上往下看去,刚好能看到一截好看的锁骨…及一些隐约的曲线。 沈复绮年顿生,又许是刚才对生辰礼的盼望落了空,见此眸色一暗,就那么不管不顾地对着衣襟口的敞开处亲了下去。 周衡只觉脖子下某处一热,虽然想睁开眼看看,但她这会儿被舒舒服服地抱着,心知是在沈复怀里,眼皮又沉重地不想睁开,便也只是嘟哝了句:“阿复!” “是我。”沈复停下动作,低声温柔地应了声,顿了顿,转身抱着她进了内室。 地上的小丫鬟睡得沉,只露了一把黑漆漆的头发在被子外头。沈复把周衡放到床上,弯腰拉了被子过来想要替她盖上,低头瞧见她红润的嘴唇和底下有些凌乱的衣襟口,深吸了口气,终是忍不住,低声叹了句:“冤家!”又按着自己的心意亲了下去… 周衡在被放到床上时,离了沈复温暖的怀抱、接触到稍微有些凉的席子,人就清醒了几分,所以沈复那句叹息般的“冤家!”是听到的,正想努力睁开眼说回去,却只觉唇上一热。 两人早就有过很多次这样的亲吻,周衡虽然害羞,却也喜欢,只装作没醒来任他索取,只是怎么回事?阿复他…怎么渐渐往下面亲了? 周衡只觉身子在渐渐发热发软,却又不知该如何阻止他,好在也没过多久,伴着沈复有些粗重的呼吸,身上一重,感觉被盖上了被子。 沈复其实是怕自己把持不住、等下失控才匆匆起身的,不过等他掀开帷幕最后不舍地回头一望时,却刚好看到床上的人儿腿一踡、手一伸,拉起被子盖住了脸… /74/74711/23117621.html 第二百四十三章 小误会 沈复本是有些心虚地回头,结果看到的是这么一副场景,下意识地赶紧松了手里拉着的帷幕边,疾步走了出去。 脸上都发烫了,唉,原来阿衡她并没有睡着,自己这般,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走了两步却又反应了过来:阿衡她虽然醒着,但看刚才扯被子捂脸的样子…除了害羞,应该…不算是在生自己的气吧? 所以,既然醒着,却没制止自己刚才那鲁莽冲动的行为…阿衡她应该…也是愿意接纳自己的吧? 想到此,沈复顿觉四肢百骸瞬间如有热流滚滚流动起来,深深地吸了口气,旋即果断转身,对着那帷幕后面低声说了句: “阿衡…做个好梦!” 忐忑等了会儿,好在里面终于传来了低低的一声: “你也是!” 这一声犹如天籁,“好!”沈复赶紧低声应了,只觉欢畅的感觉几欲按捺不住地从体内喷薄而出,恨不得立马再次冲进去把她拥在怀里…以至于握着拳头在帷幕前又站了会儿,才硬生生逼着自己转身离开。 却并没有就此回去隔间歇下,之后在厅堂里又来回踱了会儿步,依旧觉得心中热流涌动,整个人都说不出的亢奋与快活。 可惜帷幕后面的人儿应该已经睡了…沈复这会儿毫无睡意,一心想着要为心上人再做点什么让她高兴,想来想去,最后决定干脆趁着夜色去隔壁宅院那边找找合欢花树。 于是第二天早上,因着昨晚那番临睡前的意外插曲而辗转良久才入睡的周衡,日上三竿才醒来,醒来时却一眼看到,床前的地上,春桃小丫鬟正低头盘腿坐在那儿聚精会神地挑着摊在她前面的一大堆粉粉的东西,仔细一看,竟然是合欢花。 “咦,你找到合欢树啦?”周衡有些意外,沈复不是说府里没有么? “表小姐您醒啦?”春桃听到,兴奋地抬头看她,一边用手指着那些粉粉的小花朵给她说明:“不是奴婢找来的,是今早王爷给奴婢的,王爷没说什么,只吩咐奴婢别吵醒您,奴婢便想着趁这会儿功夫挑一下,花里头夹杂了些叶子和青草,也不知是谁捡来给王爷的…” “这样啊,我看一下。”周衡一边说一边下了床,光着脚走到春桃对面坐下,果然,合欢花里夹杂着些枯枝败叶和青草,想到今儿早上沈复应该是天没亮就上衙门那边去了,这些花…不会是他昨晚后来去隔壁宅院里捡的吧? 越想越觉得只有这个可能,周衡只觉心中蜜如泉涌不可遏制,连带脸上也有了很是甜蜜的表情,对面的春桃虽然没见她说话,也看出了些不同寻常,便大着胆子笑着问道: “表小姐,看来您昨晚睡得挺好啊?瞧您这会儿气色看着挺好。” “对呀,”想到昨晚沈复说的那句话,周衡更觉心花怒放,笑着回了句:“昨晚做了个很美很美的梦呢!” 春桃虽说依旧懵懂,但这些日子以来耳濡目染外加时不时地跟春雨咬耳朵八卦,也不算一无所知了,是以听到周衡这么说,并没有如以往那般开始好奇地追问起美梦的内容,反倒一副“我懂”的神秘表情,扬着眉毛笑着又问了句: “嘻嘻,梦里应该还有王爷吧?” 反正表小姐性子好,平日里从不会对自己和春雨说重话,这种看似逾矩的话说了也不会怪罪自己的,何况表小姐自己都说了是美梦,看她抿着嘴笑着很是心情愉快的样子,那梦十有八9是跟王爷有关,嘿嘿,伸手不打笑脸人,大清早的,表小姐肯定不会说自己,大家开心一下。 果然,周衡听了这话并没有怎么样,只是笑着嗔了春桃一句:“干你的活吧!等下赶紧把这些花拿到外头再晒一晒。” “表小姐,这两天晒干的那些花呢?”说起晒花,如今没了春雨在跟前,春桃可说跟周衡是日夜相处一起,对她这两日在做的事情自是清楚,之前那些合欢花还是两人一块儿捡晒的呢。 “拿去当枕芯了呀。”周衡也不瞒她。 “哦——”春桃听了这答案便刻意拉长了声,果然跟自己想的一样,怪不得表小姐昨晚做了美梦呢,便又笑嘻嘻地问道: “王爷得了枕头,很高兴吧?” “小孩子家家的,别老问大人的事。”周衡终于被问得有些反应过来了,小丫头片子,居然敢调侃她?装模作样地瞪了她一眼。 春桃吐吐舌头,一脸“明白了”的表情,笑着低下头继续干活。 到底是控制不住心中的甜蜜,看着跟前熟悉可爱的小丫鬟,周衡还是说了句: “王爷自然喜欢!” 说完这话才猛地想起来一件事,抬头看向床上,果然,昨晚沈复匆匆离开,忘了把那枕头给拿走,如今还好端端地放在自己床尾呢。 而对面的春桃,见她转头,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这一看,哎呀,再不懂事的小丫鬟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这次可不敢再故意长长地“哦”一声打趣了,表小姐兴许会恼羞成怒呢,赶紧低下头装作没看见,还福至心灵地说了句: “那咱们赶紧把这些花给挑拣了,回头表小姐您给自己也做一个,晚上肯定睡得香!” “嗯…”周衡的声音听着却有些心不在焉起来,一边还不时瞟几眼床尾那白色枕头,过了会儿,更是干脆遣了春桃出去: “差不多了,春桃你拿到外头去晾晒吧,记得上面盖上层白纱布再拿昨天那几块石头给四角压牢,别被风给吹跑了!” 想了想,又叫住已经走到门口的小丫鬟:“要么等下你帮我再叫下春雨,我有事情找她。” “姐姐我跟你说…”春桃找到了春雨,赶紧附在她耳朵上第一时间把刚才的事给告诉了。 “不许瞎说!”春雨听得脸都红了,如今出发之期日益临近,这会儿自己的手上还在做着件给西北那人的棉衣,表小姐送给王爷的枕头隔天早上还是在表小姐自己的床上这等事…还是听过就算吧! 表小姐一心扑在王爷身上,她一个千金小姐,如今都能巧手做出如此贴人心的东西,合欢花名字好听,寓意又好,听说还能助眠,春雨脸红红地想着,她要是王爷,很有可能也把持不住。 偏春桃这死丫头一听还赶紧赌咒发誓: “真的!春雨姐姐,千真万确,我亲眼看见的!也幸亏我反应快,看了那么一眼就赶紧低下头了,表小姐才没发现!后来表小姐还特意打发了我出来,你看吧,等下咱们回去,表小姐肯定已经把那枕头给悄悄放回王爷那边去了!” … /74/74711/23117623.html 第二百四十四章 小欢喜(上) 到底只是姑娘家,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颇有些好奇,加上如今自己也快要出嫁了,跟着春桃去了正院的春雨,决定还是眼见为实,到时找个机会进内室看一看。 结果等她刚进了上房,就见周衡坐在椅子上,手里拿了个白绸布的枕头不知在捣鼓什么,见她来了,笑着招手: “快来,有事请教你!” 感受到春桃小丫头在自己袖子上的拉扯,春雨不动声色回看她一眼,表示自己知道了,又赶紧笑着走上前去问道: “表小姐尽管吩咐奴婢便是!” 春桃却生怕对方不明白,赶紧也跟上去解说:“春雨姐姐,这是表小姐特意给王爷做的,里面放了晒干的合欢花,可以安神助眠呢!”就说自己没说谎,表小姐如今都恨不得把王爷的枕头给抱在怀里呢。 春雨无语地再次看了她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天字不可说出头懂不懂?也幸亏表小姐性子好不介意,要不然碰到个不大方的,早就跟人急了。 周衡确实也不在意,听了春桃说的话,还跟着点点头表示:“不错,这是我特意给王爷做的,等今天的晒好了,再攒一攒,回头我自己也有一个,多好啊,物尽其用了!” 又不好意思地问春雨:“就是,你也知道的,我女红不行,等下你能不能教教我,如何在这枕头上绣两个字?” 这是周衡刚才想出来的主意,打算在给沈复的枕头上绣他名字的两个打头字母sf,自己那个枕头到时也绣上z 第二百四十五章 小欢喜(下) 虽然话只说了一半,沈嬷嬷一听,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好在如今她对周衡这位表小姐早就没了看法,加上枕头毕竟也是给王爷做的,听了春桃这番话,想了想,一咬牙,索性带着小丫头去了库房。 记得当年郡主出嫁,老王爷疼爱,府里给她准备了很多婚后用的布匹,加上宫里赏赐的,还有外头像护国公府那边特意送来添妆的,上好的布料简直堆成山,后来还是郡主做主,说自己哪里用得了那么多,挑了不少留在了府里,是以如今库房里还有很多,这些年府里也就两个正经男主人,后来老王爷也没了,小王爷守孝三年,又尚未娶亲,库房里的衣料都没怎么动用过,尤其是给女眷用的那些。 内院管事多年,沈嬷嬷对此情况自然是了如指掌,难得有这么个机会,虽然只是用来裁两幅枕套,进了库房后还是仔细挑了挑,找了一匹花色料子都不错的,又按照春桃比划的尺寸亲自裁了,交代她拿回去: “跟表小姐说,回头她要是觉得这料子不满意,或者尺寸不符,尽管再打发你过来取,库房里多得是!” “那要是满意了,要不要跟嬷嬷你说一声呢?”春桃打小跟着她,也不觉害怕,听了她这吩咐,还一脸笑嘻嘻地凑上来。 “你这孩子!”沈嬷嬷作势要打,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掸一掸身上不可见的灰尘,一脸的正经严肃,嘴里则说了声: “那也过来跟嬷嬷说一声!” “好嘞,嬷嬷你就放心吧!”春桃利索地行了礼,带着布料高高兴兴地走了。 那边厢,收了布的周衡一听沈嬷嬷已经帮着裁好了,开心得都没怎么注意料子和花纹,反正那布料摸着柔软顺滑,感觉很是不错,又记着之前两次绣花的规矩,把那料子给翻了过来,催着春桃赶紧帮自己动手: “咱们抓紧点儿,最好今天就做出来,晚上就能用得上了!” 希望沈复晚上回来得晚一点,这样自己便有足够的时间把这枕套给缝制好了。 春桃这个小师傅本身技艺就不算太好,周衡这个徒弟又想得简单,如此,本来颇为讲究的针线活,便被简化了很多,也正因如此,在春桃的指点下,周衡算是赶在晚饭前亲手把两个枕套给缝制好了。 偏还自我感觉挺不错,毕竟是第一次尝试针线活嘛,待到把两个枕芯给亲手装进去,看着两个差不多一模一样的松软枕头,周衡只觉成就感爆棚,忍不住一手一个抱在怀里跟唯一的观众炫耀: “春桃,我厉害吧?” “厉害!”小丫头虽然觉得这两个枕套做得不(比)算(较)精(粗)致(糙),但表小姐是现学的嘛,能做成这样不错了,便发自内心地夸了一句。 这会儿,春桃倒是想到了沈嬷嬷最后交代的那一句,不过眼看周衡一副喜滋滋的样子,觉得答案都不用问了,很明显,表小姐很喜欢这块墨绿色打底有着蝶恋花和彩云追月图案的软缎料子。 而等到主仆两人都眼巴巴地盼到了沈复终于回来,看到自家王爷虽然抿着嘴但嘴角却控制不住上扬的样子,机灵的小丫鬟便知道,无论是表小姐的绣工,还是她家嬷嬷亲自挑选的布料,王爷都很满意。 至于怎么个满意法,春桃后来挠着头有些为难地跟沈嬷嬷表示: “后来我太困了,表小姐又催着让我早点睡,我就…不太清楚了,不过嬷嬷,当时王爷看到那两个枕头,虽然他嘴里没说什么,但我就是知道,他很喜欢,哦对了,还有件事:虽然表小姐在枕芯背面绣了不同的花样,但听她的意思,花样有不同的含义,结果嬷嬷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沈嬷嬷有心要听这个故事,只面上不显,依旧不动声色的样子,反正小丫头年纪还小,这方面并未开窍。 “嘿嘿,”果然,小丫头并未察觉,还挺得意地凑到她跟前表示:“我虽然不知道那两个花样是什么意思,表小姐没跟我们说,但我知道哪个是给王爷的,哪个是表小姐留给自己的,后来套上枕套的时候表小姐还特意在系带子时做了记号,生怕给弄错了。” “结果王爷进来后得知情况,还把那两个枕芯都拿出来仔细看了下,后来便说,他要那个表小姐留给自己的枕芯。” 说到这里,春桃脸上现出了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 “嬷嬷,虽然那会儿都点灯了,我悄悄抬头看了眼,表小姐的脸都红了,然后王爷还一直在看她!” “好了,嬷嬷知道了,这差事你干得不错!”沈嬷嬷听得老脸一红,生怕再问下去小丫头再说出什么别的不可说的事情来,赶紧咳嗽一声止住了,又拿好处堵她的嘴: “这事不许跟外头说,听到没有?嬷嬷那里前阵子买了点好看的首饰给春雨,给你也买了两支绢花,你跟我去拿吧!” “谢谢嬷嬷!”春桃虽然懵懂,但也到了爱俏的年龄,听了这话高兴极了,又赶紧笃定地点头表态:“放心吧,我才不会跟人说呢!” 话虽如此,这番表态一点都不妨碍她转头神秘兮兮地跟春雨八卦,反正嬷嬷只说不能到外头说,春雨姐姐是自己人,表小姐和王爷的事两人一直都是相互分享的: “…好姐姐,可不能跟嬷嬷说,就你知我知,知道吗?” “还用你说!”春雨听得也脸红红,春桃看着奇怪:“表小姐是被王爷看得脸红,你脸红个什么劲啊?” “哎呀,天太热了嘛,”幸亏是午后,姐妹俩坐在上房外头的石阶上说悄悄话,春雨用帕子扇扇风,给自己找借口: “这都快八月了,怎么还这么晒呢,一丝风也没有,要么咱俩进去吧?” 又控制不住好奇心,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压低声音再问了句: “后来呢?” 后来么,春桃在内室呼呼大睡,而就在她们俩如今坐的同一个位置,沈复低头亲了下靠在他肩上的姑娘,仰头看着天上的一轮圆月,轻笑着说了句: “你那枕芯里放了花,如今又刚好是七月中,倒是应了那料子上的花样,端的是花好月圆呢!” /74/74711/23117627.html 第二百四十六章 人长久 花好月圆?这词是什么意思,周衡还是知道的,一般是用来形容两人感情甜蜜,但是那料子上的花样居然是花好月圆?惊得她立马从沈复身上起来打算辩解: “不是的!那料子是我让春桃去管沈嬷嬷要的,拿回来后我也没仔细看,你…” 想说“你想多了”,说到一半声音却低了下去,当时春桃好像还赞叹了下那料子好看,说什么上面有蝶恋花和彩云追月,可惜自己当时却只注意到那料子很是柔软顺滑,墨绿色也挺衬沈复,摩拳擦掌一心想要早点做成枕套送给他。 就一个枕套而已,又不是穿出去的衣服,还讲究衬不衬人?周衡对当时的自己有些无语,大意了。 不过么,话说回来,当时既然没顾得上细看,如今也没什么好辩解的,再说了,颜色衬人是真,花样好看也是真,花好月圆就花好月圆吧,图个吉利不行么! 想到此,周衡的后半句话便索性大大方方地改成了: “…你喜欢就好!” 名字都给绣上了,不就希望他能喜欢么,如今再加上这花好月圆的美好寓意…周衡抬头看天上那轮圆月,莫名想到了那句千古流传的名句: “但愿人长久!” 至于后半句“千里共婵娟”,周衡选择了不去想,虽说“人有悲欢离合”,但“此事古难全”,还是且把握当下吧,如今两人能并坐共赏一轮明月足矣! 沈复不知她的心思,只被那句“你喜欢就好”所打动,加上之前刚从她手里得了个绣着据说是她名字简写的枕头,心里早就欢喜得不行,听她这么说,便低头凑过来亲了下她的脸颊,随后看着她的眼睛,低声说了句: “我自然是盼着…花好月圆人长久!” 呃,这算是两人心有默契么?周衡暗自叹一口气,心头一软,人便又抱着他的胳膊靠了上去。 沈复嘴角翘起,只觉这一刻真是良辰美景,说不出的惬意快活,连带今儿在迎接皇帝御驾时看到的那些糟心人,也都觉得微不足道了。 至于那墨玉印章…也还是先不去想了吧!阿衡她都不愿跟着春雨去西北,那定然是不会有想要去那边找矿的心思…不是么? 想到此,沈复有些懊恼自己胡思乱想煞风景,连带靠着他的周衡也觉察到了,抬头问了句:“干嘛叹气?白天见到二皇子他们了?” 今日不是说是皇帝回京么,想来想去,也就只有那个让沈复戴绿帽子的二皇子让人见了添堵郁闷。 这话问得沈复一顿,那可真是个糟心人,便有些无奈地答了句: “不止二皇子,大皇子也见到了,还有…” 陈慧珊。 周衡自然也听明白了,皇帝回京,可不都得去迎接么,三公主去了也正常,只是如今知道了她和二皇子在暗中筹谋的事,还要装作一切如常,也是难为沈复了。 想了想,周衡有些好奇地问他:“那你可有见到大皇子和二皇子两人相处的情形?是一副兄弟情深的样子,还是跟路人一般?” 要论不共戴天,自己跟三公主算一对,两个皇子也是一对,只不过自己这是不为人知的,大皇子即将被立储,那对二皇子可是世人皆知的明晃晃刺激。 “你是盼着他俩当众打起来么?”沈复被她这问题给逗笑了,耐心地给她讲解: “且不说这会儿大皇子还未正式当上太子,就算已经当上了,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离那个位子不是也还差一步么?二皇子既然敢有这份心,还能拉上人帮他,自然也不是那等咋咋呼呼喜怒形于色的人。” “我虽不是皇家人,但父王自幼也是让我熟读史书的,古来成大器者,多不拘小节,二皇子如今看来也是个耐得住的,何况今日里有多少人等着看他笑话,我仔细看着,他可没显露丝毫颓丧之色,反倒一副回到京城的喜色,见到我还特意过来问候府里情况,他虽比我小了几岁,到底也是皇子,如今却一副晚辈的恭敬模样。” “他那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周衡从鼻子里很不屑地哼了声。 “管他安什么心,收下就是了,”沈复被她给说笑了:“反倒是大皇子,我看着,倒是有些过于外露了,当然,也可以理解,如今他达成多年所愿,这时候不高兴还什么时候高兴?还有皇上看着呢!” “我还是希望他们能赶紧打起来,”周衡直起身子看他,一脸的恳切:“最好是直接打个两败俱伤无法恢复元气的那种,然后皇帝一怒之下就直接—” “立了四皇子?”沈复接过话,摇摇头表示绝无这种异想天开的可能:“阿衡,就算去掉前头两个皇子,中间还有个三皇子呢,论身份论长幼论年纪,都轮不到四皇子。” “那皇后娘娘还想立四皇子?”周衡不服气又反驳回去:“就算有你帮忙,当然,皇后那边肯定不止拉拢你一个,那要如何才能一下除去三个皇子?还是有实力的三个皇子?”这事难度太大了。 “阿衡,”沉吟了下,沈复最终决定,还是把心中打算大致跟她说一下: “但凡涉及那个位子,总是你死我活的争斗,要能轻易得手,自然也就称不上争斗了,你说是不是?大皇子那边且不论,二皇子是如此,太后母女是如此,轮到皇后这边,自然也是如此,这是一条布满荆棘的路,无论从外头看是否花团锦簇,内里皆是如此。” 周衡正想说一句“幸亏你没有生在帝王家”,转眼却又想起他这异姓王终也没能避开这些争斗,只得默默叹了口气。 沈复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见状不由微微一笑,低头亲了下她的发顶,低声说道: “不用担心,大家都在努力往前冲,但与我,却是想法设法找退路,沈家人一心为国,说白了,只要自己立得住,只要边城无忧患,宫里那把位子上坐的人是谁,又关我什么事呢?” 可是万一那位子上的人不想让沈家立得住呢?周衡有心想问,正犹豫间,又听沈复柔声说了句: “阿衡,京城纷乱,可我,终归是想要与你…花好月圆人长久的。” /74/74711/23117632.html 第二百四十七章 进退间(上) 如今两人感情日笃,沈复这番话什么意思,周衡听得明白,只是一时间不知是该先纠正他的“人长久”呢,还是先询问他的“找退路”,思绪一片纷乱时,又听得沈复柔声问自己: “怎么,一直低着头不说话,是对我没信心呢,还是对你自己没信心?” 这话听着有些逼人,但如今的沈复早就下定了决心,不再让自己陷于那些反反复复的患得患失间,加上之前又见周衡并没有对那句“花好月圆人长久”有微词,说的话便终是由着自己的心意来了: “阿衡,我知你仍在徘徊不决,放心,我不会迫你,但我也想要你知道,如今我心意已定,这一生,不管我与你相处有多久,我都要…尽力与你在一起!” 周衡听到这话不禁身子一僵,虽说如今两情相悦的,但之前不是都说好了么,先得过且过着,怎么就突然又改主意了? 不过,也不知怎的,听到这话,还是觉得心中如喝了蜜水般甜丝丝的,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却也并未出声阻止。 沈复见她依旧低头不语,自嘲般地一笑,心知对方依然犹豫未决,罢了,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但自己如今在做的事,不久的将来要去做的事,总要与她细说分明了,让她不必为此恐慌和害怕,也更希望她能为此而理解乃至最终接纳自己。 当下便依旧大着胆子先转头亲了周衡一下,见她并没有躲避,心下宽了几分,之后柔声继续跟她说自己的打算: “中南道那边既然一直在准备,想必二皇子这边迟早要跟未来的太子对上,只是不管是谁上位,到时对我来说都不会是什么好事,靖王府已经退无可退了。” “按说他们是君,我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见周衡抬头想要说话,抓着自己胳膊的手也紧了紧,笑着做了个阻止她说话的手势: “放心,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我知道,你定是觉得这想法很是迂腐,但我也没那么迂腐,父王当日虽已口不能言,但仍殷切看着我,我便知道他的意思,是以后来便在他耳边低声立誓,此生定会努力保全自己、保全靖王府和靖国军…所以你放心,我不会轻易让他们得逞。” 这话让周衡松了口气,也低声说了句:“君无德,臣也不必跟随,更不用听之任之,你说是吧?” 犹豫了下,又补了句:“而且一个人来这世上一遭,不管怎样,总要努力把这一生给完整过完,不能轻易放弃,阿复你说是不是?” 沈复听了,不禁又低头亲了她一下,笑着说了句: “是,阿衡说的自然是对的!” 抬起头,笑意一敛,看着不远处夜色里两棵高大的合欢树继续说道: “所以,虽然皇后要扶植四皇子一事看似不可行,也只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乐观一点想,皇后身后的姜家是文臣,这方面也出不了大力,定然不会贸然出手,所以她不可能只押注于靖王府,定然有别的支持势力,她这么多年苦心积虑,也不容小觑,你说是不是?” 周衡没回应他,只默不作声地把头靠在沈复胳膊上安静地听着。 “阿衡,”沈复伸手过来,覆在她抓着自己胳膊的手上: “陈沈两家的君臣之义,止于祖父那一辈,沈家驻守边疆,既是为君,更是为民,父王尽忠职守,我也自认问心无愧。” “这个使命,沈家会世代延续下去,哪怕让我为此而身死沙场、马革裹尸!可是如果让我靖王府亡于皇权争斗、宵小猜忌,别说他日无颜再见祖父和父王,西北誓死跟随沈家的将士又该何去何从?所以—” “所以你想冒一次险,选择支持皇后那边,”周衡轻轻地接了话,仰头看向沈复:“如果事成,你父王和母妃的仇能报,靖王府也能安枕无忧,到时—” “到时我就请命前往西北,世代镇守边疆。”沈复接过话,低头看着周衡的眼神温柔似水:“阿衡,我想过了,西北才是靖王府的根,作为武将,镇守边疆也才是我的安身立命之本。京城形势瞬息万变,我一个异姓王,为自己计,为靖国军计,甚至为子孙后代计,都应该往那天高云阔的地方去!” 所以这是想要把整个靖王府都搬到西北去吗?还子孙后代…不知怎的,周衡再次想到了之前沈复提议的让自己跟着春雨提前往西北出发一事,想必那时候他就已经开始打算,甚至已经打算好了吧? 所以这就是他所说的“找退路”?倒也挺好,如果能成功的话,拥兵自重,到时管它谁是皇帝! 更何况,好男儿志在四方,如果在京城,以后不管谁是皇帝,身在朝中,总免不了要各种利益争斗,还不如去那天高云阔的大西北! 想到此,周衡嘴上没说什么,抱着沈复胳膊的手却紧了紧,这个微小的动作被对方所察觉,沈复嘴角上扬,暗自庆幸自己今晚下决心跟她彻底敞开心扉,嘴里则继续柔声把心中所想都跟对方一一分享: “阿衡,我已跟皇后说好,如今我和她目标一致,我先尽力助她登上太后之位,四皇子尚幼,生母身份低微,到时她垂帘听政也好,重新启用姜太傅等一干老臣也好,都随她去!” “左右姜太傅也算是个心中有百姓之人,朝中也不缺忠心老臣,不至于任姜氏一家独大,且姜皇后虽遇事冷静,耐性极佳,但姜家也并非武将人家,前几日我与皇后娘娘有过一番深谈,听她提及了驻扎在京畿道的神策军统领姚荣凯,此人刚正不阿,也不知为何会听命与皇后,但不管如何,如此一来,可以想象,他日就算太后执政,朝中也是文武势力均衡,倒也不用担心会被某一些人所左右,出大乱子。” “更何况,这些事也轮不到我去操心。”说到这里,沈复又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许是自幼便知道,他日十之八九要继承父王的爵位,当然,那时候也是万万没有想到,会这么早就承爵…又因着并非陈姓之人,是以向来就无心于朝堂之争,他日如能如愿前往西北,倒是遂了我的愿…” /74/74711/23117634.html 第二百四十八章 进退间(中) 说完这些话,沈复便停了下来,没再开口,只静静地看着远处。 周衡觉得他是在给自己时间消化刚才所说的话,又或者,更确切的说,他在等自己的答案。 可是,这样的答案哪能轻易给出呢?真要给了,便是一生一世啊,那样也就意味着,自己要跟过去所有的一切都一刀两断永无再续的可能了啊! 前几日才刚拿到了黑玉印章,那掌柜的说,西北大漠深处,或者还有什么北方的雪山底下,不是就埋着这样的黑玉矿么?万一到时找到了那马首玉雕怎么办? 这会儿,周衡忘记了医生告知的外婆余下不多的时间,忘记了那个世界的艰辛,只想着,自己要是应了他,自己曾经生活了将近三十年的地方,便要从此消失无影踪了。 可是,要是不答应,周衡又痛苦地觉得,自己确实也舍不下他,想到刚才他所说的那些话,先不说事败会如何,事成了,想到他要从此一个人孤零零地往西北去,自己又心疼得厉害… 唉,要是有个时空穿梭机该多好,那自己就能欢快地来回穿梭自如了! 陷在痛苦纠结里的周衡,虽然依旧抱着沈复的胳膊一动不动,双眼却已经在止不住地流眼泪,唉,说起来,自从到了这个世界,短短数月,流的眼泪简直比过去二十余年的都要多,怎么会这么让人难过呢? “你哭什么?”沈复感觉到自己的衣袖有些湿,这才惊觉周衡在无声哭泣,赶紧一个转身把她抱在怀里,一边低声道歉:“是我不好,阿衡,对不起,又让你难过了!” 又一边摸出帕子给她擦眼泪一边跟她解释: “你别担心,这件事,听着颇有风险,那是因为你不太了解具体情况,这些日子我已经差人做了些准备,回头再找时间一一说与你听,皇后娘娘那边更是早就在准备了,哦对了,还有件事情…嗯,之前从门房那里看到了你买来的那枚印章。” 沈复这一说,周衡立马止住了哭声,借着泪眼朦胧做掩饰,有些心虚地说道:“那个印章…我本来是想等你生辰时再送给你…长姐和春雨她们都知道的。” 幸亏现在因为哭得厉害讲话抽抽噎噎的,倒也给了时间弥补,本来不想说谎的,可不知怎的,许是刚才听了那一大堆话吧,如今的周衡一点都不想让沈复难过。 沈复之前都打听过两次了,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见此也不戳破,只装作惊喜的样子哄她: “那我岂不是提早撞破了你们的精心准备?” “没关系,”周衡的情绪逐渐平静了下来,思路也清晰了:“我们还准备了另外一样礼物,到时你不要嫌弃就行。” 所以那印章本就不是礼物啊,傻姑娘,一问就问出来了,沈复默然半响,罢了,既然话都说开了,还是索性把话都说了吧,便一边轻抚着怀里姑娘柔顺的头发,一边忍着心痛说道: “有件事还需要你见谅,那卖印章的铺子后来我也让人去问过了,说是西北那边大漠深处的河床里,或者北方那些雪山底下,极有可能有这样的黑玉矿,阿衡,那些地方你一个姑娘家极难到达不说,黑玉矿价值连城,想要的人多了去了,也不能凭你一己之力就找到那马首玉雕…” 周衡听得心里一惊,没想到沈复居然早就知道那印章之事,心思急转,想到他之前管自己打听生辰礼物之事,总算是恍然大悟,一瞬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自己确实还给他准备了一份礼物,一份不洋不中的生日流程礼物。 沈复见她低头不语,心中酸楚,知道自己说中了她的心事,叹了口气才继续说道: “你放心,他日若是我能顺利去西北,便可让人仔细查访,兴许花不了多少时日也就找到了…到时,你也就能顺利回去了。” 这都说的什么话啊,好人坏人都让他一个人做了,却剩了自己一个人在左右为难进退维谷!周衡这会儿都无法形容自己心中的感受,又气又恼,最后索性一把推开沈复,趴在自己膝头又低声哭了起来。 反正现在眼泪已经跟不要钱似的说来就来了。 偏沈复还觉得自己刚好说中了对方的心事,见她这般,虽然双手伸过来想要继续抱她,在被奋力推开后,倒也不继续了,只仰头幽幽叹息了声: “我知道,若是没有我,若是没有咱俩当初的约定,兴许你也就能心无旁骛地回去了,如今既然有了那马首玉雕的些许下落情况,我总得尽力帮你找到它不是?要不然,你会怨我一辈子吧?” “你!”周衡被他这话气得抬头,沈复见她咬牙切齿,顿时吓了一大跳: “你气什么?我不说就是了!” 又拿着帕子想要过来替她拭泪,被周衡再次一把奋力推开: “不要你这么假惺惺!” “我假惺惺?”沈复顿时也给气笑了,自己刚才这番掏心掏肺的话竟然都白说了?一时间,便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心里的话张嘴就来: “没错,当初咱俩是约好,过一时便算一时,可我也知道,你心里一直是想回去的,要不然,你也不会悄悄到外头铺子里借着印章打听黑玉矿的事!” “这我也能体谅,所以哪怕我心中万般不愿,可你既然想要回去,那我只能选择成全你,不然你要我怎么办?假惺惺地假装不知道,然后阻挠你出去找矿?” 两人自从相遇以来,除了第一次见面,因着当时情况特殊,周衡被沈复喝过一回,后来在庄子上被心疼地说过一回,平日里哪里听过他说重话?偏沈复现在也是气急,说话语气不好不说,说的话也不太好听,听得周衡只觉不想再跟他待下去了,抹一把满脸的泪水,闷头起身想要回屋里。 沈复虽没料到她这样,到底是习武之人,反应也快,立马跟着起身抱住了她,一边软下语气跟她低声道歉: “好了好了,不管是为什么,都是我的错,是我说错话了,好不好?” 沈复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周衡更觉心中委屈难过,又生怕两人拉扯动静太大惊醒屋里的春桃,只得捂着脸压抑着自己的哭声。 沈复见她没再坚持走人,心下稍微松了口气,一边继续拿帕子坚持给她擦眼泪,一边低声哄她:“乖,别哭了,要不然明早眼睛就该肿了,别吓到春桃。” 周衡正在伤心处,哪里是说止就能止住的,等她好不容易抽抽噎噎地止住了哭,记着沈复的话,想着要不要去净室洗把脸,却又听到耳边传来了一声叹息: “阿衡,其实…刚才你说,一个人来这世上一遭,总要努力给它完整过完,可是如果只是一个人过,那他这一生,该多孤寂啊!” “所以,阿衡,我心疼你,也明白你的苦衷,可事到如今,刚才那些都不是我的真心话,我不怕你怨我,阿衡,我现在改主意了!” 眼看怀里的姑娘愕然抬头,沈复低头亲上她婆娑的泪眼: “阿衡,我不要你怨我,可我还是想说,这一生,我只想与你携手度过,阿衡,答应我,好不好?” …微凉的晚风似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周衡紧紧地揪住沈复的衣襟,在他怀里哭了个肝肠寸断。 /74/74711/23117636.html 第二百四十九章 进退间(下) 那天晚上,周衡在沈复的怀里哭了许久,以至于等第二天一早醒来,两只眼睛真的肿得像桃子一样,睁都睁不开。 后知后觉的春桃以为表小姐是生了什么病,吓得嚷嚷着要去找沈嬷嬷让她赶紧请个大夫,被周衡给叫住了: “别去了,我没什么事!” 这一出声,眼睛糊糊地睁不开不说,惊觉嗓子居然也有些嘶哑作痛,想着估计是昨晚哭得太久了,周衡也没当回事,只一心想着要赶紧安抚了眼前的小丫鬟: “你别急,先听我说,那个,我跟你说实话,昨晚我哭了会儿。” “哭?”小丫鬟顿时被这么个原因给惊住了,走到床前有些无措地问道: “表小姐,您,您是做噩梦了吗?您当时应该叫醒我的,呃,您肯定叫了,我也知道,晚上我总是睡得太死—” 看来也是知道自己睡觉跟小猪似的嘛,周衡努力笑着打断她的话: “不是做噩梦,你别担心,我只是...昨晚突然想到,春雨很快要出嫁去西北了,那咱们以后可能要很久见不到她了,越想越难过,就...” 不好意思,春雨,只能临时拿你当个挡箭牌了,虽然要跟你分开确实有些难过。 不曾想,周衡这番遮遮掩掩的话,却立马引起了春桃的共鸣,愣了下,随后居然也有些难过地表示: “奴婢也舍不得春雨姐姐,奴婢打小就跟着她,别的姐姐嫌我小,都不让我一起玩,只有春雨姐姐,每次带我玩还给我好吃的,呜呜...”越说越难过,到后来竟然也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哎呀,快别哭了,要是让春雨进来看见,她也该难过了,”周衡一看不对,赶紧吩咐她个差使转移下注意力: “你去小厨房帮我煮两个鸡蛋吧,我先用它滚一滚眼睛消消肿,然后咱俩就剥了鸡蛋壳当早饭吃,你一个我一个,好不好?” “光吃鸡蛋怎么成!”春桃一听,赶紧表示自己马上就去大厨房拿早餐。 “哎呀,都这会儿了,算了,咱俩就先这么对付一下吧,回头很快就午饭了!”周衡其实没什么胃口,喉咙还有些痛,怀疑自己感冒了。 应该是昨晚哭得太久了吧,自从出了伏,这两天晚上感觉有些凉了,一开始哭得有些狠,都出汗了,后来又在石阶上坐了那么久,一热一凉,加上心里也脆弱,虽说后来沈复坚持让她回来歇了,躺下时也是只觉满身心的疲累。 现在也是,浑身说不出的酸痛,可能确实是着了凉吧。 但沈嬷嬷那边,周衡直觉还是不想让春雨去惊动她,决定先躺会儿再看看情形,又想着,最好没什么事,要不然沈复那边总得被惊动,回头又该说自己了,毕竟昨晚他一直在说让自己早点回来睡... 周衡闭着眼睛躺着想昨晚的情形,先是想到跟沈复之间绝无仅有的赌气,没想到平日里对自己温声细语的,居然也能说出让自己伤心的话来...翻个身朝里,咬着嘴唇想着当时的样子,还别说,被他这么误解,真是伤心极了,哼,居然说自己假惺惺! 不过,后来他说的那番话,唉,如今想起来还是觉得挺让人难过的,想到他以后如果真的一个人孤零零的...周衡费劲地睁开双眼看着帐顶,咬着嘴唇想着那时自己听到他说改主意了,要跟自己携手过下去时的悸动。 虽说沈复如此剖白心意,自己却依旧不能痛下决心彻底跟他在一起,只能一半是伤心一半是推搪地哭了半天,以至于后来也还是没说定什么。 可是,对着自己喜欢的人,不能一直这么糊弄,何况生日礼物的事情上自己已经糊弄了他一回...周衡再翻一个身,朝着床外吐出一口浊气: 不管怎样,沈复有句话说得对,一个人的人生太孤寂,而时光一去不回,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如果两人情投意合,无论如何,相处在一起的时光不可辜负。 所以...要么...干脆让那本周太夫人给的小黄书派上用场? 想到此,哪怕屋里就她自己,周衡也还是不禁羞红了脸,依旧想要拉起被子盖住脸。 闭着眼睛手往边上一摸,想要去拉被子,却摸到了那个昨天刚完工的枕头,另外一个已经被沈复拿走了,便索性拿起那轻柔的枕头盖住脸,枕头里有一股好闻的幽香。 哎呀,其实,如果让两个枕头并排放一起...似乎,也挺不错的呢!周衡脸上微微发烫,在枕头底下闭着眼暗自想着。 也不知怎的,昨晚听到沈复知道了那黑玉印章的事,周衡总觉得自己这番悄悄进行的动作有些对不起他,虽说也准备了额外的生日礼物,可不就是一碗长寿面外加一个插了几支红蜡烛的糕点么,这样就打发了人家的生日,感觉还是太随意了。 当然,还加上脸上这个合欢花芯的枕头。 想到这,周衡不禁细细摸起了枕头,外头花好月圆的绸布枕套光滑细腻,以至于摸了会儿就准确摸到了里面枕芯一处小小的凸起,那是自己亲手绣的sf两个字母。 这会儿,周衡觉得自己能体会沈复想要另外一个枕头的意思了,虽说也就是两个象征意义的字母,可不知怎的,这会儿来回摸着它们,心里竟然也觉得甜蜜。 nnd...好歹人家还想着要去西北给自己找矿呢,要么,趁着人家生日,干脆...! 想到此,刚好脸上也觉得热了,周衡拿掉枕头,狠狠吐出一口气: 就这么决定了! 不就是对自己喜欢的人交出身心嘛,多大的事!要搁21世纪,大家都觉得挺正常的,不会像自己这般害羞又纠结,当然,一开始是觉得自己早晚要回去,怕耽误人家。 这个时代对女子的道德要求,周衡也是知道的,但现在不是情形特殊嘛,何况本也有婚约在身,又征得了长辈同意,以后真要追究起来,其实也说得过去。 再加上如今沈复也对自己表明了心迹,他一个有过侍妾的王爷,之前有好几次自己也察觉到了他身体的反应... 不管了,人生苦短,就这么办吧!周衡一拍床榻,蹭的一下坐了起来。 /74/74711/23117638.html 第二百五十章 怎么做?(上) 反正未来也不知怎样,万一、万一大皇子立了太子后京城风云突变殃及了靖王府呢? 照二皇子和三公主的尿性,绝对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啊! 到时沈复为了安全起见,肯定会提前让自己去庄子上或者中南道贺叔那儿甚至跟着春雨去西北躲避,那搞不好就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他了。 所以既然真的下定了决心,那还是宜早不宜迟,要么,就当作是给他的生日礼物?这样也算是...一份令人难忘的大礼了吧? 哎呀,还大礼,好歹我是姑娘家,居然主动想要跟人...我这样会不会太不要脸了?周衡坐在床上,再次害羞地捂住脸。 “表小姐,鸡蛋煮好了!”春桃捧着个碗进来,刚好看到这一幕,心疼地赶紧加快脚步:“您别哭啦!” “我没有啦,”周衡赶紧放下手跟她解释:“我就是打了个哈欠,没事!” 话音未落,就听到“哎呀”一声,然后周衡便眼睁睁地看着春桃脚下不知怎的一滑、身子往前一扑、手里的碗就飞了出去,“啪”的一声摔在了前面的地上。 两个鸡蛋也早已经从碗里飞出,好在毕竟是煮熟的,虽然碗已经摔碎了,鸡蛋也只是裂了鸡蛋壳。 “哎呀怎么办!”春桃吓得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表小姐,鸡蛋不能吃了!” 周衡也没想到转眼煮熟的鸡蛋却飞了,好在只是鸡蛋壳碎了,便安慰开始抽泣的小丫鬟: “没事,还能吃,就是不能再用来滚眼睛了。” “那怎么办?都是奴婢的错,奴婢太心急了!”春桃一边抹着泪一边蹲在那里捡碎瓷片。 “不要紧,”周衡一边帮她把两个鸡蛋捡起来,吹了吹,还好,便索性把外头摔碎的壳剥了,递了一个给春桃: “先把鸡蛋吃了吧,那些碎瓷片等下再收拾。” “表小姐,您吃一个,另外一个用来滚眼睛,刚刚好。”春桃这会儿已经把碎瓷片都捡起来了,对周衡递过来的鸡蛋推辞不要:“等下奴婢去跟嬷嬷说一声,都是奴婢的错!” “傻丫头,那你不是没早饭吃了吗?”周衡嗔她一句,一边强行把一个鸡蛋塞进她手里:“赶紧吃吧,我想好了,刚才你煮鸡蛋的水还在吧?等下咱们拿那热水浸了帕子敷在眼睛上也是一样的,听话!” 又笑着调侃她: “还好还好,幸亏鸡蛋已经煮熟了,要不然你哭也没用!” 说到这里,许是刚才就一直在想生米煮成熟饭的事,眼看着手里煮熟的鸡蛋,周衡觉得有些烫手。 虽然,心里却另有个声音同时在说:对呀,幸亏鸡蛋煮熟了嘛,嘿嘿! “表小姐,您快吃啊!”旁边的春桃觉得自己到底做错了事,手里拿着鸡蛋想吃又不敢先吃,便怯生生地劝周衡。 “哦对,有点烫,现在好了,吃吧!”周衡赶紧拿起鸡蛋咬了一口... 之后春桃三两下迅速吃完了鸡蛋,便去了小厨房用帕子浸了热水,过来给周衡敷了眼睛,饶是如此,等到晚上沈复回来时,依旧一眼看出了端倪,皱眉想说她昨晚不听劝,又想到她昨晚已经被自己说了两句,再说了,哭得那么伤心也是因为自己的那些话,便忍了忍才放缓了语气温声说道: “今晚早点睡吧,睡前再拿热水敷一敷眼睛,明天应该就消了。” 因着之前下了决心要送沈复特殊的生日厚礼,如今再看他,周衡便很是有些不好意思,以至于听他这般说,脸上竟然还红了,又想着自己这般肿着一双眼睛定然很丑,便只低了头轻轻地“嗯”了声。 沈复见她这般,还以为又是被自己这话给说得伤心了,迟疑了下,吩咐那站在一旁的小丫鬟: “春桃,你去沈嬷嬷那里问下,看有没有清凉消肿的涂抹膏药。” 眼看小丫鬟出了屋,便走过去轻声问了句: “可有用鸡蛋之类的热敷过?” 周衡不想多事,便应了句早上敷过了。 “那晚上也最好再敷一遍。”沈复说完见她依旧低着头,还以为她依旧在为昨晚的事别扭,便抱住了她轻叹了声: “昨晚的那些话,是我太强人所难了,你还是全忘了吧!” 全忘了?全忘了你就不强人所难了?周衡在心里撇一撇嘴,口是心非的家伙,这话你让我怎么接? 不过对沈复,她也生不起脾气来,临了,便靠在他怀里没吭声。 等过了会儿,又生怕他以为自己在生气,便勉为其难地伸了手抱住了他的腰。 沈复见她这样,便以为她气消了,低头亲了下她的发顶,想说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非自己所愿,于是最终也只是默默地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两人便这么默默地抱了会儿,各想各的心事。 周衡如今心里,一门心思在想如何对沈复“下手”。 老实说,作为一个虽然在21世纪谈过两次恋爱却依旧跟对方坚守着最后阵营的保守姑娘,加上以前在大学时也跟室友们观摩乃至讨论过某些国家的*****,周衡其实对那件事也是颇为好奇的,是以如今一旦下定了决心,也是不可遏制地产生了一些兴趣,毕竟,对方是高富帅的靖王爷不说,总是自己心爱的人。 也不知道,跟自己喜欢的人做那件事,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不过,这些都是后面的事,关键是,要怎样才能跟沈复...开始呢? 好歹我是姑娘家诶!姑娘家也不能太主动吧?吓到了人家还是其次,万一,万一让沈复觉得自己那方面太开放影响了对自己的观感,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虽然,潜意识里,周衡还是很有把握,这件事并不会让沈复看轻了自己... “怎么一直不说话?”沈复见她一直默默无语,有点忐忑,轻拍了下她的背,温声问道:“在想什么?” 这话问得周衡身子一僵,在想什么?呃,难道要告诉他我在想如何勾引到你? 当然不可以! 于是沈复便听到一句带有笑意的回答: “不告诉你!” /74/74711/23117640.html 第二百五十一章 怎么做?(中) 俏皮的话,外加带着笑意的语气,沈复听了自然放下了心来,忍不住低头揪一揪周衡那小巧可爱的鼻子,也带着丝笑意问道: “当真不告诉我?” “对啊,”周衡鼻子一皱,心想这事打死我也不能告诉你啊,又怕沈复再追问,便含糊地说了句: “…不是什么要紧事!” 说完这话又不禁脸上一红,暗想以后也不可能坦白告诉他,好歹自己是个姑娘家,哪能直白地说刚才一直在暗搓搓地想着要如何跟人…那个呢? 也是混社会好几年的人了,周衡深知,有些事,做了就做了,却打死也不能说,所以哪怕他日两人真那样了,也顶多是找个冠冕堂皇大而化之的借口,譬如什么情难自已一时冲动什么的,最好是直接甩锅给对方。 傻子才会说自己是早就一心想要睡人家,呵呵。 好在沈复见她这么说,也不再追究,只继续默不作声地抱了她会儿,才突然松了手说了句: “春桃回来了!” 果然,很快,春桃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沈嬷嬷也算是效率高,短时间内给春桃提供了三种涂抹的膏药,一种是专治蚊虫叮咬的,一种是清凉消肿的,还有一种居然是治疗破皮等小伤口的。 “表小姐,嬷嬷说,就算现在用不着,您也留着以备不时之需,”春桃这种差事总是当得特别好,简直可说是一字不差地转述沈嬷嬷的话:“特别是那专治蚊虫叮咬的,嬷嬷说,这会儿夏末秋初,有些草丛里的小虫子且毒着呢,一咬就一个包!您身子娇贵,万一被咬了,可不能乱抓乱挠,千万忍着些,还是涂上药管用…” 认真叮嘱的小模样看得周衡都笑了,接了那三盒膏药在手里,笑着让她去打水来: “好啦,那我得听咱们春桃姑娘的话,赶紧涂抹上!” 王爷在眼前,春桃也不敢跟她家表小姐怎么样,听了后便咬着嘴唇忍耐着出去了。 这边一直站着听她们俩说话没吭声的沈复,见春桃出去了,便拿了那盒清凉消肿的膏药在手上,温声让周衡闭上眼睛好给她涂抹。 沈复动作轻柔,加上那膏体细腻柔滑,本就怀有不可告人心思的周衡,硬生生被这本是简简单单的一番动作给弄得有些不自在起来,身子不禁动了动,还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沈复以为是那膏药药性挺大弄得人难受,还一边轻柔地用手指给她把膏药均匀抹开,一边低声哄她: “你且忍耐一下,很快就好了!” 沈复近在眼前,除了他衣袖上似有若无好闻的熏香,更多的是他自己身上的男性气息,许是夏天大家衣裳穿得也薄,这会儿周衡甚至都感觉到了他从衣裳里透出来的阵阵热气,偏对方还一无所知,一边坚持继续弯腰帮她把眼角那最后一抹膏药给细细推开了才直起身子问道: “可是觉得口渴?” 看来这是注意到自己刚才那咽口水的动作了,周衡有些羞窘,不敢睁开眼去看沈复,只继续闭着眼睛,眼睫毛抖啊抖地顺势说了声: “嗯,你帮我倒杯茶吧。” 沈复却讲究,笑着一边帮她把一缕额前的碎发给别到耳后省得粘在那膏药上,一边温声表示: “先稍微等一下,我这手上如今沾了膏药拿不得别的,还是等春桃回来了再说。” 周衡如今本就心旌摇动,被他这话一说,更是一个忍不住,直接一把抓住了他在自己耳边的手,把个沈复给有些诧异得看笑了: “是怕痒么?好啦,我是怕你头发上给沾上了膏药。” 又叮嘱她: “且先闭会儿眼睛再睁开,等下入睡之前也可以让春桃再帮你涂抹一次,这膏药感觉挺清凉的,应该挺管用,回头明儿早上想必就好了。”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这会儿春桃应该还没回来,周衡心一横,脸一歪,直接贴在了沈复那只手上,然后用撒娇的语气说了句: “要么…还是你给我涂抹吧!” 这话一说,周衡便觉那只脸下的手一动,之后倒是没了动静,又过了会儿,才感觉另一侧的脸上一热,沈复的另一只手抚了上来。 人倒是没说话,只是那脸颊上的触摸轻柔极了,周衡本就害羞,这会儿更是努力闭着眼睛不敢睁开,只感觉到沈复的手指慢慢地抚过自己的脸庞,良久,才总算传来一句低沉的声音: “阿衡,你…你这是何意?” 什么意思你自己体会呗,难道还要我怎么直白?周衡觉得自己脸上烫得厉害,好在如今闭着眼睛,也不知算不算是掩耳盗铃。 可惜随后感觉那脸上的手又一动,之后耳边又听到沈复说了句: “阿衡,睁开眼睛看着我。” 周衡便情不自禁地睁开眼睛抬起了头,一眼望入沈复清亮的双眼,两人对视数秒,之后沈复的吻便落了下来。 相较于以前那些轻柔的亲吻,这一次的吻来得汹涌热烈又绵长,等到彼此不得不气喘吁吁地分开,还是因为春桃端着水盆走到了门口。 放下水盆的小丫鬟,觉得屋里气氛有点怪,表小姐虽然倚靠在站着的王爷身上,两人的样子看着却都有点怪,也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害得她一直忐忑地低头不敢说话,以为是自己动作慢了。 等见到沈复过来拿了湿帕子却又走回去给表小姐擦脸,更是以为表小姐又哭过了,暗自揣摩刚才是不是表小姐在跟王爷说想让春雨姐姐晚一点去西北。 周衡却因为被沈复当着小丫鬟的面如此温柔对待而有些羞涩,只得轻咳一声问春桃: “春桃,沈嬷嬷有没有说,这膏药万一沾在了被子上或者枕头上,会不会洗不掉?” 这话问得正在乱猜测的春桃一愣,还别说,之前沈嬷嬷可真没叮嘱这些,便有些期期艾艾地答不上来。 周衡见她这般,赶紧笑着安抚道: “你别紧张,我就是随意问问,刚才见那膏药似乎是绿色的,没事,回头我仰躺着睡就行了。” 又带着笑意抬头看一眼沈复。 沈复被她看得不禁喉结一动,之后春桃便眼睁睁地看到,她家王爷弯腰凑到了表小姐的耳边,不知低声说了句什么话… /74/74711/23117642.html 第二百五十二章 怎么做?(下) 也幸亏当时春桃站在桌边,沈复背对着她,身高背阔的,算是及时挡住了周衡那张简直红透了的脸。 加上夜晚烛火本就不算明亮,小丫鬟又懵懵懂懂并没有探头探脑地细究,总算是把当时那番让人羞恼的情形给遮掩了过去。 却不知,当时沈复弯腰贴到周衡的耳边,轻声说了句: “要么…晚上我过来看看?” 这话听着其实还好,关键是沈复当时的语气,以及看着自己的眼神,似乎…还挺意味深长的,两人刚经过了那么一番热烈的缠绵,现下再听到他这话,周衡便直接想歪了,脸红了个彻底。 却也没有因此而嗔怒乃至出言斥责,只咬着唇似是在纠结该怎么回答,之后便轻轻地“嗯”了一声答应了。 沈复其实还是在试探,他并非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在听到周衡神态略有些娇羞地说要让自己在睡前再帮她涂抹一次膏药时便曾出声询问,虽然没有得到正面回应,但从随后两人的对视眼神里也差不多猜到了,便热血上涌与心上人来了次热烈绵长的亲吻。 之后两人的亲热被回来的春桃打断,在听到周衡有点像是没话找话的所谓担心膏药蹭到寝具上后,沈复心下一动,决定再次确认下她的意思。 果然,眼前的姑娘含娇带嗔欲说还休,最后却真的点头答应了自己。 一时间,沈复只觉心中柔情万千,简直恨不得立马就把心上人给拥入自己怀里,怎奈身后还有个碍眼的小丫鬟,自己倒也无所谓,到底还是得顾着阿衡的薄面,也免得惊吓到那小丫鬟。 便只得忍耐着用手指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没再多说什么,直起身子拿着刚给她擦脸的帕子走回了桌旁投入水盆里。 一时间,屋里安静了下来,只剩了点沈复净手的水声。 旁边站着的春桃看看沈复,她家王爷在低头认真地拿着帕子擦手,奇怪了,王爷居然用刚给表小姐擦过脸的帕子净手,而且看着嘴角似乎还含着一丝笑意…行吧,小丫鬟自作聪明地给自己找了个解释: 王爷肯定是第一次干伺候人的活儿,觉得挺新鲜,便也就不计较换水的事情了,而且那帕子也不是别人用过的,是表小姐,王爷也不会嫌弃。 春桃便再看向周衡,表小姐虽然眼睛还是有些肿,可是灯下看着还是很好看,而且这会儿她的眼睛牢牢地锁在王爷身上,看着…嘴角也有丝笑意,仔细看着,眼睛里还含情脉脉的。 小丫头便开始异想天开,想着自家王爷刚才那低头贴着表小姐耳边说的话,虽然自己听不见,定然是答应了表小姐哭着的请求,让春雨姐姐晚一点出发! 想到此,小丫头的心里顿时高兴极了,眼看沈复净完了手,立马一个箭步上前拿起旁边放着的干净帕子殷勤地捧给他,待到他擦干了手,又殷勤地接过帕子赶紧端着水盆下去了,等会儿还得伺候表小姐洗漱呢。 周衡有些狐疑地看了下春桃出门的背影,这小丫头看着一脸想要笑却极力忍住的样子,也不知刚才是不是被她瞧出了些什么,刚才沈复的那句话,虽然是贴着自己耳朵说的,也难保没被她听到,想到此,便抬头有些嗔怪地看了眼站那桌边正好整以暇在给自己倒茶的家伙。 沈复似有所感,转身扬眉看她,一脸温柔的笑意,周衡的心便又软了下来,也对着他抿嘴一笑。 沈复便端了茶盏过来,一边递给她一边还温声说了句: “等急了?茶有些热,不过如今已经出伏,也不用再刻意放凉了喝,而且…” 停了下,又怕她依旧因为贪凉而不肯马上喝,便终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你那日子…好像也快到了吧?这些日子还是不可太贪凉了。” 其实周衡这会儿已经接过了他手里的茶杯,听到他这略有些不自在的话,先是愣了一下,待到反应过来他所说的是什么意思,顿时觉得手里的茶水很是烫手。 这人…竟然记住了自己大姨妈来的日子? 有些不好意思,但更多的是甜蜜,没想到那次为了捂肚子而捂成中暑的事情后,沈复竟然记住了自己都不那么在意的事情,真是难为他了,居然肯当面说出来。 本来确实有些嫌茶水不够凉,毕竟这阵子天气还是挺热的,晚上入睡前屋里还得放冰块呢,虽然没有前阵子那么多了,现在听到沈复这么一说,周衡便双手端着那茶盏,看着他不好意思地说了声: “知道啦!” 听在沈复耳朵里,轻柔娇媚的回答声让人不免又生了些绮念,只是一来外头还有个小丫鬟很快要回来,二来也生怕自己过多的言行让人又生了不该有的期盼之心,便终是硬起心肠低声说了句: “那你…要么早点歇了吧,外院那边我还有点事…你也不用等我。” 周衡在听到他前半句时,心里略有些失望,刚才不是好好的么,怎么转眼就说让自己早点歇了?待到听到后半句,又觉得他意有所指,便又眉眼弯弯地笑了。 沈复也不多解释,轻咳一声出门去了,待到春桃再次回来,倒是有些诧异,等到跟周衡高兴地求证春雨晚出发一事却失望地发现原来是自己一厢情愿的臆想,便在伺候周衡洗漱后怏怏不乐地睡下了。 周衡没太注意到小丫头的情绪,如今她自己是一门心思地在沈复身上,一心想着等下万一自己睡着了,沈复会不会过来看自己,如果那时候自己还醒着,又该如何应对,以至于仰面躺着想了好一会儿。 沈嬷嬷给的这盒膏药确实挺不错,这会儿虽然闭着眼睛,眼皮上却很是清凉舒服,听着外头地上春桃小丫鬟很有节奏的鼾声,周衡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 朦朦胧胧间,也不知是自己的思绪还是做梦,一场又一场,有的似真,有的似幻,每一场都是沈复和自己两人,到后来,两人到了一处似曾相识的海棠花林里,阳光氤氲,气氛缱绻,周衡便踮着脚想要搂着沈复的脖子去亲他。 “阿复!” 在床边坐下的沈复,刚侧身过去想要看她眼睛上抹的膏药,便听到闭着眼睛的姑娘突然发出了一声呢喃,然后那放在被子外头的双手一伸,就这么刚好搭在了自己的肩上… /74/74711/23138446.html 第二百五十三章 新阶段(上) 似是心觉有异,睡梦中的周衡眼皮动了动,之后居然缓缓睁开了眼睛,待到聚焦的眼睛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听到他低沉的声音说了句:“醒啦?是我。”似是犹在梦境之中,搭在沈复肩上的双手不但微一用力抱住了他的肩膀,之后头往上一仰,更是亲了上去。 沈复没料到她会有这般反应,又被她这么一抱,不禁双手一撑支在了周衡身子两侧,上半身则往前一倾,差点与她肌肤相接,好在沈复应对也算迅速,堪堪在她身前给停住了,饶是如此,两人都只是身着单薄寝衣,彼此肌肤上的热气都已能相互感觉得到。 “阿衡!”沈复被她一亲,立马努力往后仰头躲闪,同时又低声喊了她一声,周衡却闭着眼睛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且这会儿抱住他肩膀的双手干脆环住了他的脖子,于是随着沈复往后仰头周衡的上半身也随之跟上,饶是沈复躲闪及时,周衡娇软的红唇依旧执着地亲在了他脖子上。 沈复只觉被亲过的那处肌肤火辣辣的,且之后犹如火势一般,渐渐开始往四处延伸,整个人都开始发热了。 “阿衡,醒醒!”沈复的气息开始有些紊乱,人则试图想把周衡再次放回床上。 周衡却依旧闭着眼睛不作回应,一副魂游天外不知何处的样子,只是在背部重新碰到床榻时,手一松,从沈复的脖子上滑落,改为一手抓住他的胳膊,另一只手却从他敞开的衣襟口伸了进去。 姑娘的手柔若无骨,细腻丝滑,还带了那么一丝凉意,沈复却觉得自己本就开始发热的身子这会儿被瞬间彻底点燃了! 两人先是唇齿相接,如今自己的胸前又有一只妙手在来回游走,沈复喘着粗气,觉得自己的理智在渐渐远去,身子也开始慢慢往下。 好在就在这关键时候,地上睡着的春桃忽然翻了个身还发出了一声清晰的呓语:“不要!”总算是把沈复的理智给拉回了那么一丝,于是周衡的手被轻柔却坚决地从自己怀里给拉了出来,伴着一声带有歉意的低语: “对不起,阿衡,我,我不能…” 躺在床上的周衡依旧闭着眼睛,听了他这话却身子一转变成了往里侧卧,那只被从衣襟里拉出来的手则把刚才滑落至腰部的薄被一拉,严严实实地盖到了下巴处,然后用手揪着被头一声不吭。 沈复见她如此,顿时心中了然,若说刚才还一度怀疑周衡是被梦给魇着了才会那般抱住自己亲上来,如今便彻底明白,她根本就是醒着的。 便很是愧疚地想要去拉她的手,嘴里则喃喃地不知该说什么: “阿衡,你,我不是…” 话还未说清楚,手刚碰到周衡下巴处,就被她用力一甩,然后整个身子一滚,往床里头又挪了一截。 沈复见她这般反应,心知定然是对自己生气了,也是,姑娘家被如此下面子,不生气才怪!便在床边默不作声地坐了会儿,才低声说道: “你的心思,我再明白不过,没错,人生苦短,尤其是你我这般,更是要把握当下,可是阿衡,此生我既已认定了你,又如何能如此趁人之危般…” 这话一说,眼看着那纤细的身子微微一动,沈复的话便停了一下,可惜随后却依旧没有动静,只得叹一口气接着说道: “阿衡,我心悦于你,做梦都想着与你能结成夫妻,甚至,甚至能生儿育女、白头到老,可也正因为如此,我更不能轻慢你—” “哼!”周衡忽然一声冷哼,之后睁着眼睛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问道: “那我问你,什么叫不轻慢?花轿迎娶、宾客盈门算是不轻慢么?请问靖王爷,你能做到么?要是能做到,请问那是什么时候?” 简直要气死了,自己好不容易抹下面子想了这么个法子,为此还特意忍着不睡熬到了现在,结果竟然就… 这是想要博个坐怀不乱柳下惠之名么?居然还扯什么“不能趁人之危”?说得他是正人君子,自己上赶着要引诱他似的! 沈复没料到她这般动作,更是被她这番略显刻薄的话给问得一噎,花轿迎娶、宾客盈门? 是啊,自己确实想要那般待她,可惜现在有心无力,甚至在不长远的未来,其实也依旧办不到。 “说不出来了?”周衡见他默然无话,便依旧面无表情地重新转了回去,之后还幽幽地说了句: “夜已深了,靖王爷还请保重身体,早点回去安歇了吧,慢走不送!” 话说完便拉了被子打算管自己准备睡觉。 床边却似乎依旧没有动静,周衡想着沈复估计是还在努力想要继续说点什么来弥补一下,等了会儿,人都有些迷迷糊糊了,却忽然觉得身后床榻微微往下一陷,心里一惊顿时清醒了几分,待要转过身来看看,身后却是一阵衣物与凉席的轻微摩擦声。 之后腰上一热,沈复的手搭在了上面,再之后,脖子后面也传来一阵热气,周衡惊得整个人都一颤,耳后却传来了沈复轻柔的声音: “时候不早了,睡吧,明早醒来,眼睛应当已经消肿了!” 周衡只觉自己的身子都僵住了,好在沈复虽然一手搭在她腰上,两人身子并不相贴,而且也不知怎的,听了他这话,周衡忽然觉得一阵困意,之后竟然鬼使神差地低低应了声“嗯”,然后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背后的沈复却一脸苦笑,过了很久才睡着,虽说自己听了她那赌气的话,总算是痛下决心要跟她同床共寝,但也依旧秉持着君子之礼不想逾矩,这么一来,佳人在侧,简直就是莫大的煎熬,唉,长夜漫漫... /74/74711/23162246.html 第二百五十四章 新阶段(中) 沈复这番折磨,周衡却是无知无觉,还甜甜地一觉睡到了大天亮,睁眼醒来,第一反应便是翻身去找沈复,却略有些失望地发现旁边的床榻上已经空空如也,也不知他是昨晚等自己入睡后就起身走了呢,还是今早离开的。 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刚好春桃掀了帷幕进来了,见她盘腿坐在那儿,便赶紧上前来瞧她的眼睛,惊喜地说了句: “嬷嬷的膏药可真灵,表小姐,您的眼睛已经消肿了!” “春桃…王爷呢?”周衡这会儿哪里还管眼睛肿不肿,只想着昨晚的情形和那只搭在自己腰上的火热的手。 “王爷?”春桃不知这大清早的为何表小姐却一下就问起了王爷,一边帮她收拾床上寝具一边不在意地回答: “可能是去外院了吧?反正奴婢今儿早上没见到过王爷。” 想了想,觉得周衡应该是想跟王爷一起吃早饭,以前他们也经常一起吃,便自作聪明地又补了句: “表小姐,您是想吃早饭了么?奴婢起得早,但是那会儿王爷已经走了,想必这会儿已经在外院用过了,等下奴婢就去拿早饭,可能得您一个人吃了。” 周衡听她这么说,也没多说什么,之后管自己洗漱完毕用了早饭,春桃在旁边看着,她家表小姐有些神思恍惚,吃饭时咬着馒头发了好一会儿的愣,也不知在想什么。 而且等到吃完了早饭,要按往常,表小姐会帮着自己一起收拾碗筷,可今儿也不知怎的,居然就管自己走到王爷歇息的隔间那边去了。 春桃觉得自己作为表小姐的贴身丫鬟,还是得跟着过去看看有(表)没(小)有(姐)什(到)么(底)需(是)要(想)自(要)己(干)做(什)的(么),便也放下了桌上的碗筷跟了过去。 好在表小姐也没想要干什么,就是坐在那张王爷歇息的罗汉床上发了会儿呆,摸了摸床榻和被褥,之后便拿起了那个她亲手做给王爷的合欢花枕头起身出来了。 “表小姐,”春桃回头看了下,罗汉床上虽然还有个枕头,但也知道她家王爷如今定然是在用表小姐给他做的这个,便好奇地问了句: “您是想把王爷的枕头给拿出去晒一晒吗?” 周衡被她这话问得脚步一顿,之后努力做出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答了句: “对啊,如今天气热,我怕王爷晚上出汗,拿他的枕头出去晒一晒,趁着早上的太阳不毒,晒个小半个时辰也就差不多了,枕芯里的花也晒不坏。” 小丫鬟听了觉得也对,便提议道: “那奴婢把表小姐您的枕头也拿出去晒一晒吧?” “也好。”周衡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便吩咐春桃:“你自己忙去吧,枕头我拿出去晒就是了。” 春桃对此也不坚持,反正就是两个轻软的枕头嘛,就用纱布垫着放在院子里合欢树下的草地上,这么一件小事表小姐还是可以做的,便应了声走回桌边管自己收拾碗筷了。 等到中午前,看到周衡把两个枕头都一起拿回了内室,小丫头也没多想,还兴冲冲地指着那两并排放在一起的两个枕头问她: “表小姐,这两个枕头虽说都是您亲手做的,可如今放在一处,您能分辨出哪个是您的哪个是王爷的吗?” 分什么我和王爷啊,周衡心中腹诽,脸上却嘻嘻一笑哄小丫鬟: “分不清啊,所以啊,我决定了,以后就把它们都放在我床上。” “那不是…”王爷没得用了吗?春桃很是惊讶,送出去的礼物怎么能收回来呢?不过当着表小姐的面,她也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便有些讪讪地说了句:“...也好。” 反正刚才看到那罗汉床上也还有枕头,只要王爷愿意就行。 周衡见她一脸尴尬的表情,还以为自己的心事被她给猜中了,虽然也觉得有些尴尬,又觉得这事小丫头早晚会知道,何况她话里的意思也相当于默认了,那就这么着吧! 便找了点别的话题把注意力给岔了开去,心里则开始想着,回头沈复如果回来吃午饭乃至在罗汉床上歇个午觉,看到那枕头不见了,不知会怎么问,待到得知被自己拿回了内室,又不知会怎么想。 昨晚一开始自己是有些恼羞成怒的,以至于说了些有些伤人的话,未曾想竟然起了作用,沈复后来竟然陪着自己歇在了内室,便又有(觉)些(得)心(开)软(心)了(了)。 虽说两人之后规规矩矩地并没做什么,今儿一早看情形沈复还刻意避开了春桃提前起身离开了,但总算是两人关系一步质的提升。 这会儿回想起来,周衡自己都觉得诧异不解,当时在察觉到沈复在身后躺下时,一开始自己还有些不适应,后来在感受到他的手放在自己腰上的暖意时,却迅速地放松了下来,连带怒气也很快就消了,还不争气地应了他一声。 可惜后来睡得太快了,本来还暗搓搓想着过会儿要装作不经意地去握住他的手甚至勇敢地把他的手往别的地方摆,没想到他那声音就跟会蛊惑人似的,听了后就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居然很快就有了睡意。 想到此,在遣退了春桃后,周衡蜷着身子躺在床上,怀里抱着那两个枕头,咬着嘴唇暗自下定决心: 开弓没有回头箭,一不做二不休,昨晚成功地让沈复留了下来,那今晚...兴许可以想个办法,让他再做点别的事。 至于是什么事,周衡羞得用枕头盖住了脸,嗯,这个枕头应该是沈复的,上面有他的气息……不管了,跟自己喜欢的人,他也不会因此而嫌弃自己,到时见机行事吧,出点格也不要紧。 这般想着,周衡便有些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也开始思念起沈复来,盼着中午他能早点过来跟自己一起吃午饭。 可惜等啊等,一早上在无所事事也不想干什么事的期盼中过去,等到快中午了才被诧异的春桃提醒,如今皇帝已经回京,沈复这会儿应该在衙门里呢。 唉,那岂不是要晚上才能见着他?周衡顿时怏怏不乐,不去管旁边捂着嘴笑的小丫头,颓然倒在了床上,还真是,如隔三秋啊…… /74/74711/23188539.html 第二百五十五章 新阶段(下) 眼巴巴盼着沈复回来的周衡,傍晚时分便早早站到了院子里的合欢花树下等着。 远处的天边红霞似火,思念着心上人的姑娘却无心欣赏,来回踱着步,偶尔捡起草地上一朵已经干枯的合欢花,大部分时候,都不停地转着手里的小干花翘首看着院门那边。 可惜等啊等,一直等到夜幕降临,沈复竟然都没回来,周衡便有些懊恼,把手里捡来的一捧合欢花一抛,甩着帕子回了上房,直接进了内室踢了鞋子躺到了床上。 “表小姐,您还没用晚饭呢!”跟在后面进来的春桃看出她生气了,在旁边有些忐忑地问道。 “我没什么胃口,不想吃!”反正这样也刚好可以减肥,周衡闷闷地答了声,翻一个身,抱着沈复的那个枕头朝里躺着。 “那...”春桃想了想,又看了看表小姐怀里的那个枕头,忽然福至心灵反应过来,上前一步说道:“要么…奴婢去外院那边看看,王爷什么时候回来?” 隔了会儿,听到床里头低低地传来一声“那你去吧!”,小丫鬟便赶紧得令出去了。 周衡躺在床上,一开始还抱着枕头在翻来覆去地等着,到后来,许是屋内只点了一盏昏暗的灯,又许是大半天的思念和等待消耗了心神,渐渐地,竟然抱着那散发着沈复气味的枕头睡了过去... “阿衡,醒醒!”迷迷糊糊的,耳边忽然传来阵熟悉的声音,周衡一个激灵给惊醒了。 坐在床边的沈复见她身子一抖,赶紧伸手握住了她搭在身侧的那只手,一边轻柔地解释道:“别怕,是我!” “你怎么才回来啊?”周衡另一只手一撑,被他半拉着坐起身,仍觉得有些迷糊,不禁打了个哈欠问道:“几时了?” 沈复没回答,只一边弯腰给她拿鞋子,一边温声说了句:“春桃说你连晚饭都没吃?以后可不能这样。现下她在小厨房下面,回头你多少吃点。” “那你呢?你自己吃了没?”周衡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沈复给自己穿鞋,虽说两人之间也早就有了更为亲密的行为,自己光着脚的样子也曾不止一次被他看到过,不过不知怎的,眼看着沈复低着头的认真动作,周衡发现自己竟然害羞了。 好在这会儿内室昏暗,希望沈复并没有太过注意到自己蜷起的脚趾,更没有看到自己微烫的双颊。 沈复其实也在努力抑制着心中的不自然,除了有那么一两次给小时候的阿荣穿过鞋子,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给个大人、而且还是姑娘家穿鞋,眼看着那白生生的脚丫子就放在自己膝上,偏偏还得做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没有手抖他都觉得佩服自己。 刚才也不知怎的,进来后看到阿衡她抱着枕头侧卧在床上,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她那底下裙角处露出的两只俏脚丫,哪怕昏暗的灯火下看着,也有如玉的感觉,让人很想感受下抚触上去的柔滑。 经了昨晚那一遭,沈复本就体内意动,待到心上人在自己旁边慵懒地靠着,便有些把持不住,便选择了遵从自己内心所愿,俯身为她亲手穿鞋。 “我在衙门里用了些,午饭是在宫里用的。”沈复的手干燥温暖,拂过脚背时让人觉得痒痒的,说话的声音听着也格外浑厚动听:“不过这会儿都快戌时末了,你就当陪我再用点夜宵吧,好不好?”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低声下气呢?联想到刚才还替自己穿鞋子的行为,周衡坐在床沿歪头看一眼沈复,难不成他以为自己还在生气? 多大的气性啊,竟然要从昨晚拖到今晚?人生苦短,何况眼前的靖王爷又高又帅又温柔,哪里舍得跟他生一天的气! 想到这,周衡不禁扑哧一笑抱住沈复的胳膊,接着头一歪靠在了他身上:“好啊,我肚子也饿了!希望春桃的面烧得味道好一点!” 周衡这话,她自己不觉得,听在沈复耳朵里,却是格外的娇柔,便索性伸出手拥住了她,两人又耳鬓厮磨了会儿,待到听到外头春桃的动静才携手起身出来。 春桃也算是头一次被委以重任,是以对自己独挑大梁做出的这碗面的味道可说是既忐忑又期待,希望能让两位主子满意。 味道好不好的,沈复其实没那么在意,他在吃食一事上向来不是很在意,不过有眼前如花美眷相伴,再平淡的味道,竟也生生让人品出了一番美好的滋味。 周衡也是如此,加上自己手里这碗面还是沈复认真从他的大碗里给分过来的,顿觉一种两人一体之感,吃起来便也觉得有滋有味了。 于是春桃小厨娘便很是满意地看着自家王爷和表小姐把整整一大碗青菜鸡蛋面给分吃得干干净净,为此,连王爷都难得地说了句:“你辛苦了,忙碌了一天,等下收拾完就先歇了吧,我和你们表小姐…还有事情要商量。” 有事情要商量?听着怎么有点心虚呢?周衡又歪头笑眯眯地看沈复,一副洞穿人家心思的样子。 沈复被她看得不自在,轻咳一声解释道:“这会儿才吃了东西,少不得得走动走动消消食。再者,今儿白天有些事,我也想跟你说一说。” 消食是其次,白天应该发生了些事,周衡精神一振:“什么事?” 沈复却先看了下还在收拾桌上碗筷的小丫鬟,再次轻咳了下说了句:“要么先去院子里走走吧,消消食。” 等两人走到了合欢花树下,周衡正想问他可是宫里发生了什么事,却见沈复往四周看了看,然后拉着她走到了那棵更大的合欢花树下,之后周衡便眼睁睁地看着他弯腰用力搬开了一块用作景观装饰的造型石块,然后底下一个黑洞口便显现了出来。 眼看旁边的姑娘紧紧捂着嘴生怕惊呼出声、眼里却满是各种惊奇和疑问的可爱样子,沈复扬眉一笑手伸过来:“别怕,咱们只是去消消食。” 周衡见状放下捂嘴的手向他递过去,眼角含笑:“有你在,我才不怕!” /74/74711/23206152.html 第二百五十六章 黑夜行(上) 沈复拉了周衡的手,指着底下那黑漆漆的洞口先低声给她大致讲解了一下: “洞口有梯子,等下我先下去,底下有火石,待我点着了火你再下来,不用怕,我让人在里头准备了一个灯笼,沿途也有火把,回头跟你细说。” “我都说了,跟着你有什么好怕的!”相比害怕,周衡其实更觉得好奇,也不知底下是什么个情形,何况沈复做事稳妥,他既然如今要拉了自己一起走,里面定然是已经让人事先清理过一番的,有什么可怕? 沈复听她这么说,也算是在预料之中,确实,相比之前她所经历的,眼前这事没什么可怕,便一笑松了她的手,摸索着找准了梯子,先慢慢往下去了。 周衡蹲在洞口等了会儿,待到看到底下亮起了一点光又看清了沈复仰起的面容,便低声朝下面喊了句:“那我下来啰?” 洞口有点窄,若是两个成年人一起下便会觉得有点难度,梯子也有些陡,感觉密道离地面还是有些距离的,不过待到下到底下,却发现还挺宽敞,密道中两人并肩而行其实绰绰有余,而且虽然有点土腥气,空气也算流通,并没有想象中那种逼仄闷热感。 沈复一只手提了盏刚才点着的灯笼,一只手拥着她的肩给她细细解释: “你也知道,这段时日府里是昼夜不停地挖掘,地上的部分是管家在负责,也就是春雨的父亲,底下则是晨风和暮云他们带着一帮弟兄,放心,都是从祖辈起就跟着祖父的人,知道厉害,对外守口如瓶,出不了差错。” “今儿早上上朝之前,暮云跟我说,底下都打通了,连带通往隔壁府邸的密道也都清理干净了,刚才傍晚回来后我便亲自走了一遭,想着晚上带你过来看看。” 这算是解释了晚归的原因,周衡早就释然,听了后自然更不作他想,只一心想着这密道之事,联想到刚才下梯子的深度,问沈复道: “所以柳风阁那边的密道其实是往上云池水底走的吧?” 见沈复点头,又问起等下的目的地:“现在咱们是要往隔壁宅子的出口去吗?” “看来都不用我说,都让你猜中了!”沈复转头微笑着看她。 “那是,本姑娘兰心蕙质嘛!”周衡作得意状,这会儿肚子吃饱了,心上人又在侧,心情不是一般的好。 沈复见她仰头看着自己,虽说灯笼光朦朦胧胧,但言谈间彼此呼吸可闻,加上密道这般独特私密的环境,心里不禁又有些意动,便低下头亲了她一下:“这么聪明的姑娘,可得好好奖赏一下!” 周衡本就盼了他大半天,刚才又让他给亲手穿了一回鞋,如今就这么亲了一下,顿时就转过身子仰着脸大大方方地回应了,倒是沈复自己,后来有些不好意思了,密道虽然私密,可也正因为如此,一点轻微的声音都听得很是清楚,两人如此亲密行事,唇齿相接,不免就带了一些声音出来。 于是随后两人便再次相拥举步往前,沈复也渐渐敛了心神,继续给周衡讲解密道之事: “这密道四处联通,并非直来直去,从咱们院子里走到那边府邸的出口,颇有点路。” “没关系啊,我走得动。”周衡不以为意。 沈复一笑,又仰头暗自看了下高度,暗想着万一回来时要走不动了,自己背着她也不是不可以。 “你是想着等下要背我嘛?”没想到周衡一看他这动作,立马就猜到了,点头高兴地表示:“好呀好呀,本姑娘乐意之至!” …也幸亏中间插科打诨的,密道弯来弯去还挺长,时不时还出现岔道口,靠着之前暮云做好的标记,两人也还是走了足足小半个时辰,等到终于走到了另一架梯子前,两人都已是走出了一身汗,周衡更是满心期待地仰头发出了一声感叹: “啊,希望上面有点凉风!” “你且忍耐下,我先上去。”沈复一边把灯笼递给她,一边给她擦了擦额头的汗:“可能得稍等一会儿,我先看下外头情形,你在底下莫要害怕。” “没事,”周衡朝他举起灯笼:“你自己也小心。” 话虽如此,等到沈复踩着梯子上去,密道里突然只剩下了自己,灯笼里的蜡烛光暗淡,周衡只觉自己背后长长的密道黑魆魆似沉默的怪兽,顿时有些害怕起来,赶紧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扒住梯子往上爬。 又不敢出声喊沈复,中间还脚一滑差点摔下去,脸也磕到了梯子的横杠上,于是等到手脚并用总算爬到洞口,立马把灯笼往旁边地上一放,一下扑到半跪在地拉她的沈复怀里。 因为太过迫切,用的力道有些大,沈复猝不及防不禁被她扑得身子往后一仰,便干脆顺势而为抱着她坐在了旁边的地上,一边温声抚着她的背问道: “怎么了?可是觉得害怕了?” “等下回去的时候我想先上去。”周衡有些不好意思,轻声说了句。 沈复想了下便也明白了周衡的心思,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先应了她一声,接着说起了刚才的话题: “现在可是觉得凉快些了?好像有点风。” 被他这么一说,周衡从他怀里坐直了身子感受了下:“哪有?还是挺热的。” “那是因为咱俩刚上来,又出了汗。”沈复用帕子给她扇风。 “哎对了,”周衡抓住他的手,刚才那惶恐的样子一下不见了:“这附近是不是便是那什么下云池?你小时候去过的那个木头栈道和水榭离这里远吗?” 沈复不知何意,老实回答:“这个未曾想过,等白日里我再去查看一番。” 周衡却嘻嘻一笑搂住他的脖子,一脸调皮的笑容: “好啊,那你白天有空再过来看看,哦不对,如今有密道了,白天我也可以跟着过来,到时一起去找找看!” 沈复心想刚才说害怕的是谁啊,密道在白天其实也是漆黑一片,不过到时反正还有自己陪着,且头回生二回熟,便也不说破,只是回答的时候不免敷衍了一些,好在周衡脑子里这会儿想着个新的主意,也没多注意这些,只笑嘻嘻地仰头说道: “还有,到时把咱俩的水靠也带过来!” /74/74711/23222822.html 第二百五十七章 黑夜行(中) 听到周衡这话,沈复顿时想叹气,没想到这个念头竟然还在呢,又不好驳她面子,只得轻轻地揪了揪她的鼻子,无奈地说了句: “很快就要中秋了,之后便是白露,到时天气就要凉下来了,我怕你身子受不住—” “凉下来也不要紧啊,”周衡身子一转,换了个姿势,改为跟沈复相对而坐,还双手往后面地上一撑,一副闲散自在的样子,仰头看着他笑嘻嘻地说道: “你忘啦,咱们的水靠可是鲨鱼皮所制,本就具有保暖的功能,之前着火那会儿,我不是身上还热得出了一身疹子嘛,这会儿穿才合适呢,天气再凉一些估计还刚刚好。” 看来这是打定主意要教会自己游泳了,沈复心疼她一心为自己打算,便握住了周衡的双手把她整个人往自己怀里一拉,无奈地应了声: “那我回头让人去找下地方,最好那下云池边的水榭也还能用一用,到时便能跟咱们府里那般,四下里都围了,再置办些用具。” 说到这里,心中一动,不知怎的就想到了昨晚的情形。 虽说自己早就起意想要阿衡留下跟自己做夫妻,但充其量也是有贼心没贼胆,一个人单相思罢了,可昨晚听阿衡的意思,她就算不是要最终留下来,却也有了些松动,为此还跟自己堵了气,话里的意思,听着也是认真考虑过的,不是一时冲动。 是以在反应过来之后,自己也是暗自欢喜,为此便在权衡之后选择了上床与她同榻而眠。 虽说还是恪守着男女之间的规矩,后来更是生怕被春桃那小丫鬟给知晓而看轻了阿衡这位表小姐,以至于早早就起了床去了外院,但毕竟是个男人,心里也不是没有想法,要不然昨晚也不至于辗转反侧良久才入睡。 如今阿衡她一心想要教会自己游泳,让人想起当日在上云池畔的那些相处时光之余,沈复又暗自觉得,答应此事也不算是全无好处,兴许,也能就此有福消受美人恩? 阿衡作为一个姑娘家,能抹下面子有这份大胆的心思,说明自己在她心中也是分量越来越重了,情到深处不能自已罢了,而自己,更是早就对着流星许过愿,盼着这辈子能跟阿衡白头偕老。 所以,有赐婚圣旨,有媒妁之言,有周家长辈首肯,如今更有你情我愿,阿衡也不是个注重形式的人,要么…就听从她的意思? “在想什么?”周衡整个人跟小孩子一般软软地趴在他怀里,一开始还觉得挺舒服的,不过四周确实没有什么风,渐渐地便觉得有些黏腻,加上沈复也一直没说话,便从他怀里挣脱了出来,仰头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沈复被她问得脸上有些发烫,好在如今只有一盏灯笼在旁边,应该看不真切,便掩饰般地说了句:“在看天上有没有流星。” “你想许愿吗?”话刚脱口而出,周衡便觉得自己多此一问,流星能许愿这事还是自己告诉他的,而且真要许愿,都不用问许的什么愿,定然是跟自己有关。 见她瞬间讪讪地不再追问,沈复笑笑,彼此心知肚明的事,还是不要再继续说了,便先起了身:“时候不早,咱们回去吧!” “嗯,走吧,”周衡见状仰头伸手示意他拉自己一把,一边嘴里则说道:“估计等咱们回去,春桃那小丫头都已经做了好几个梦了!” 最好是如此,到时…就还是睡内室吧,沈复脸上发烫心里却很是欢喜,甚而至于,带着些隐隐的渴望和期待。 可惜等他们俩再次回到正院,却很是惊讶地发现,春桃竟然没睡,虽然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却依旧哈欠连天地坚持醒着,以至于被沈复背着进了内室的周衡,乍然见到坐在地上被子里的小丫头,也是惊讶地脱口而出: “不是吧,你竟然还没睡?不是让你不要等我们么?” “没事,奴婢不困。”春桃一边拿帕子擦着打哈欠的泪水一边打算起身出去给周衡打水洗漱。 周衡便赶紧从沈复背上下来,吩咐她管自己铺被睡觉: “你管自己睡吧,眼睛都睁不开了,没事,我会自己洗漱的。” 也幸亏春桃年纪小又贪睡,这会儿其实已经困得有些神志不清了,听了周衡这话,只觉正中心意,便迷迷糊糊应了一声,真的回转身子开始给自己铺被子打算睡觉。 这边厢,周衡回头朝沈复打一个眼色,拉了他手轻轻退出了内室,等两人在净室先后洗漱更衣完毕回来,想到春桃定然早已经睡熟,周衡决定把选择权交还给沈复,看他今晚到底要睡哪里。 当然,内心里,她还是希望,沈复能依旧跟自己回内室。 而沈复也没有让她失望,待到两人携手回到上房,还没等周衡想好要怎么反应,沈复便已经开了口: “阿衡…昨晚的想法…还是没有改变么?” 这话问的,怎么又把皮球踢给了自己?周衡默不作声,想甩了沈复的手管自己回内室。 沈复自然不肯,见她低头不语,便一边握紧了那只柔滑的手不放,一边索性自问自答: “我自然是盼着…跟昨晚一样。” 一边说一边腰一弯,竟然抱起了周衡。 “哎!”周衡只来得及轻呼了一声,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可别吵醒了内室的小丫鬟… “表小姐,”春桃一看周衡披着头发坐在床上,便赶紧过来伺候,一边拣要紧的事说给她听:“王爷今儿还是早早就往外院去了,上朝是得早一些,所以奴婢没见着他,今儿的早饭也还是您一个人吃,等下奴婢就去给您拿过来。” “我知道啊,王爷早就走了。”周衡却微笑着说了句,惹得春桃抬头狐疑地看她,嗯,表小姐看来昨晚睡得挺好,这会儿看着,脸色红润润的,两眼水汪汪的,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喜悦的气息。 “表小姐,您昨晚是不是做了什么好梦呀?”春桃便又大着胆子说了句,当然,如果真的做了好梦,那梦里肯定还是有王爷。 果然,表小姐一听,眼睛都笑弯了,手里缠了一丝头发绕啊绕的,嘴里却很是言不由衷地说了句: “哪有,我都不记得了!” /74/74711/23244972.html 第二百五十八章 黑夜行(下) 其实怎么会不记得呢,哪怕到现在,昨晚的情形依旧犹如刚发生过般的真切,简直是历历在目。 那底下密道的高度其实还可以,是以回来时沈复就说要背自己回来,不过那里面还是有些闷,密道也长,自己心疼他,并没答应。 但等到回到正院底下,沈复惦记着刚才的话,先让自己上梯子免得害怕,等到出了密道口,便蹲下身子说让自己趴到他背上。 反正也没多少路,自己也就真的让他背了,还别说,趴在他的背上,搂着他的脖子,贴着他的脸,耳鬓厮磨中,既有一种孩童般的乐趣,更让人感到一种被宠爱的甜蜜。 待到后来进了屋,突如其来般被他抱起,自己的第一反应是赶紧捂住嘴巴以防叫出声来吵醒春桃,等到被他抱到床上,又帮着脱了鞋,却不知怎的脑子一抽,居然就乖乖地先自行挪到了床内侧。 估计就为这,一开始两人好歹是相依而卧的,但随后沈复便把自己抱在了怀里,虽说并没有做什么逾矩的行为,但沈复的身子滚烫,又亲了自己好几下,最后还叹了口气,照这样下去,假以时日…哎呀,周衡害羞地捂住了脸。 旁边的春桃一看,哼,表小姐还嘴硬不承认,这副害羞的样子可骗不了人,定然是梦见王爷了,搞不好还梦见跟王爷拜堂成亲了呢,这事回头可得跟春雨姐姐好好分享去,嘿嘿! 哦不对,春雨姐姐自己也很快就要跟人拜堂成亲了,虽说西北很远很远,但自己问过嬷嬷了,嬷嬷说坐马车也不慢,虽然她自己也没去过,但估摸着大概个把月就到了。 嬷嬷还说,自己要替春雨姐姐高兴,到时很快就有个小外甥喊自己姨母了,又说自己是个大姑娘了,从现在起,要举止有范,等过两年春雨姐姐回来探亲,可也算是个长辈了呢。 想到到时会有个小家伙追着自己喊“姨母”,春桃不禁也替眼前的表小姐操心了一下,说起来,表小姐好像比春雨姐姐还大那么一点呢,又是跟王爷早就订了亲的,要是在王爷刚除服那会儿就拜堂成亲,这会儿啊…兴许肚子里都已经揣上了小世子呢。 想到这儿,春桃也觉得有点害羞,便也没说破,借口给周衡拿早饭去了小厨房,等到她端了温热在那里的早餐回来,便见她家表小姐已经神色如常了,只是眼看着眼角眉梢都含着笑,惹得小丫头的脚步都随之轻快起来… 如此,白天沈复如常上朝上衙门,不过看在如今贴身跟随他的晨风眼里,却觉得他家王爷似乎有些归心似箭了点儿,为此还跟如今整日里在底下密道里钻来钻去忙活的暮云感叹: “还是咱家王爷看得明白,眼瞅着要立储了,听说大皇子府上如今热闹得很,门槛都快被踏破了,切,这会儿上赶着有什么用,早干嘛去了!再说了—” “再说我就罚你上交半个月月银!”暮云还没听完就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你这嘴是没把门的么?朝中大事也是你我配议论的么?” “你这人!”晨风拍拍他肩膀,一脸的不以为然:“虽说我没你能干,但是非厉害总是分得清的吧?咱俩也算是一起光屁股长大的,你几时见我在外头四处乱说了?我这不是也就在你跟前说说么?” 这倒也是,暮云想一想,晨风大事上还是不含糊的,便有些弥补地说了句: “王爷早点回来…也是有事情。” “我知道啊,”晨风点点头,底下密道他也进去好多回了:“王爷是想着再继续挖一挖,看里头还有没有什么收获吧?” 里头倒是不一定会再有收获,倒是隔壁府里…不过这事估计还牵涉到表小姐,暮云看一眼跟前傻乎乎的兄弟,算了,傻人有傻福,要跟他照直说明王爷为何归心似箭的原因,回头还不得又被他笑话当初打赌输了的事。 说起来,暮云这等愣头青,也是硬生生被他家王爷的吩咐给整得有了点好奇的心思— 这男人女人一旦看对了眼,是不是就恨不得时时刻刻在一处? 没看他家王爷,如今一副拜倒在表小姐石榴裙下的样子,居然吩咐自己这个侍卫队长差人把隔壁宅子的下云池畔那处水榭照着府里原先柳风阁附近那处给好好捯饬了一番,什么帷幔、软垫之类的,一看就是给表小姐准备的,连驱蚊虫的熏香都顾到了。 不过嘛,王爷的生辰快到了,表小姐如今还见不得人、会不得客,王爷此举兴许是想跟她单独再庆贺一番吧,说起来,也是难为她一个千金小姐了,如今一直在正院没法出去,没看王爷还贴心地让自己想办法搬了张贵妃榻过去。 暮云便也没再多想,他一个做下属的,照着王爷吩咐做就是了… 沈复却是实在有些着急,毕竟如今都跟心上人同睡一张床,经过了这几个晚上,他一个血气方刚之人,顿觉颇为难熬,可惜哪怕阿衡有意,但床前地上还睡了个碍事的春桃,为了早日避开这小丫头,只得催着暮云那边动作利索些。 好在暮云是个得力的,过了两日便说已经准备妥当,于是当晚沈复便拉着周衡的手下了密道往隔壁府里去。 彼时虽然天上只有个月牙儿,但水榭里一应物件俱齐,虽说周围万籁俱静,只有偶尔水里鱼儿跃出水面的哗啦声和几声鸟鸣,周衡也丝毫不觉得害怕,靠在沈复的胸前,只觉得岁月静好,天地间只有彼此。 在这样无拘无束的环境里,渐渐的,一对热恋中的人儿便放开了曾有的顾虑和束缚,尽情地享受着难得的独处时光,虽然仍旧恪守着最后一步,但也彼此默认是早晚的事了。 “也许,有些事情真是天注定吧!”看着那天上的月亮一天天圆起来,周衡默默地想道,又想着,沈复的生辰是在八月初六,那天沈怡一家会过来吃饭,宫里皇帝啥的可能也会有所表示,自己不便出现,但等人都走了,到了夜晚,沈复便又是自己一个人的了。 到那时…就把自己当作生日礼物,完完整整地交给他吧! /74/74711/23266096.html 第二百五十九章 生日礼(上) 很快,转眼就到了八月初五,想着正日子当天沈怡一家肯定会过来吃饭,周衡决定提前一天给沈复过生日。 为此,惦记着要给他做一根到底的长寿面,午觉起来便早早开始和面揉面,不想面还在醒着呢,沈怡居然不告而来了。 眼看周衡手里沾着面疙瘩从小厨房出来迎她,沈怡也是惊奇万分: “阿衡,你这是想做什么?什么,你居然还会做面条?哎哟喂,要不是我自己亲眼得见,可真是打死也不敢相信啊!” 话虽说得夸张了点儿,也算是实情,毕竟没有哪家的娇贵小姐会正儿八经地从头到尾靠自己出力气做饭。 偏偏旁边打下手的小丫鬟春桃也在旁边帮腔,还一脸崇拜的样子: “郡主您不知道,表小姐这阵子都在练习做它呢,为此奴婢也沾了光,吃了好几回表小姐亲手做的面条,可好吃了!” “我这不是闲嘛,之前在中南道时跟人学的!”周衡被两人这一唱一和给夸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便一边抠弄着手指上沾着的面粉,一边讪讪地解释了句。 反正中南道谁也没去过,春桃也好,沈嬷嬷也好,外加如今的沈怡,就干脆都用这一招给糊弄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再闲也还是得看人心思,”沈怡上来拉着她的手去水盆里清洗,又替她仔细擦干,嘴里则叹道: “到底还是阿复有这般福气!” 随后两人回屋对坐聊天,周衡这会儿有点疑惑,按说明儿才是沈复的生日,两家人住得也不远,不至于要沈怡这做姐姐的提前一天过来,不就是一顿生日宴么,而且也不是那种整生日的老年人隆重大寿,沈嬷嬷当老了差事的人,完全可以应付。 不过看样子,应该也没有什么大事,毕竟在落座后沈怡便兴致勃勃地问起了面条的做法,得知从头到尾居然是一根面到底,更是拍手称好: “阿衡你可真是有心了!这长寿面寓意可真好,一心一意、一生一世、一帆风顺,不错不错!” 说到这儿,又想起了什么,忽的眼睛一亮: “哎呀,说起来,我这做长姐的也得添点心意!还真是巧了,虽说有些时日未做,你也知道,我外祖谢家祖传的红烧肉味道可不是自夸,这样吧,让阿桃去厨房拿食材,干脆,咱俩合作一次,哦不不,应该说主角还是阿衡你,长姐我就锦上添花下,做一份红烧肉,到时放那长寿面里,取个红红火火的好意头,你看可好?” 周衡自然没有不同意的,本来只是想简单地做份青菜鸡蛋面,如此一来倒是显得隆重了些,而且沈怡毕竟是沈复亲姐,她说让自己当主角,也是客气了。 当下周衡便起身差了春桃去府里大厨房领取做红烧肉的食材,回来后才想起,刚才忘了问沈怡来的目的: “可是需要提前给明日的生日宴做些准备?可惜明日里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到时自己估计得做个隐身人。 “咳,阿复他一个散生日有啥要隆重准备的,何况今年刚除了服,不过就是我们一家四口过来吃个饭凑个热闹罢了!”沈怡不以为然,说完了,又拉着周衡的手叹息:“知道你有心,往年那些生日让你受委屈了!” 意思是原身那位周家小姐上赶着要给沈复过生日、然后每次都碰了一鼻子灰吧?周衡不想对此多做评论,便笑着把话题又绕了回来: “那长姐今儿过来是?” “哦对了,瞧我,差点把正事给忘了!”沈怡一边说一边赶紧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打开后示意周衡凑过去看。 “这上面好像是…一条龙?”帕子里是块白玉佩,看着玉质挺不错,周衡知道古代的玉佩还是挺有意思在上面的,便多看了两眼图案,这一看不打紧,发现上面竟然刻了一条龙。 “别怕,这玉佩扯不上僭越。”沈怡先给她吃了颗定心丸,随后才解释道:“这龙你可也瞧清楚了,上面是没有角的,是条螭龙,阿复是亲王爵,刚好。” 周衡放下心来,却又开始怀疑这玉佩的贵重性,该不会是沈怡瞒着她家侯爷花了重金打造的吧?要不然不至于早了一天特意送过来,还连个像样的盒子也没有。 便笑着又说了句:“那我去帮长姐拿个盒子装一下吧,这么贵重的礼物,阿复看到了定然很是珍惜。” 沈怡便知周衡误会了,一边拦着她起身去找盒子,一边笑着继续解释道: “哪里是什么礼物!哦不对,话也不能这么说,是这样,阿衡,今儿早上我进了一趟宫,照着往常的规矩,跟一帮外命妇去拜见刚从行宫所谓养病回来的皇后娘娘。” 所以这玉佩是姜皇后给的?周衡露出了明白的表情,看得沈怡很满意: “不错,这玉佩是皇后娘娘所赐。” 又拿着那玉佩放到她手里:“这宝贝啊我就交代给你了,回头你给阿复。等下我得回去,家中还有两个兔崽子,阿荣下了学就跟他弟弟闹腾,老太婆也不管,一味宠溺,我得回去看着点儿!” 随后又把宫里的情形大致说了下: “皇后娘娘推说身体不好,当时只召见了几个人轮流进去内殿见她,其余的人都在外头候着,我也被叫了进去,便给了我这么块玉佩,当时殿内只有她和旁边的心腹嬷嬷在。” “你也看到,这玉佩看着古朴温润,有些年头了,是吧?皇后娘娘说了,这可是当年皇帝在她刚入王府时送给她的,我也是这会儿才知道,皇后娘娘小名叫阿璃,琉璃的璃,也不知是不是跟上次贺叔说的大相国寺方丈送她的那本《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有关系,反正听皇后娘娘的意思,当初皇帝也算是对她有过一番情意,那会儿皇帝也还在潜邸嘛,估计这螭龙是他日常所用。” “但听皇后娘娘的意思,皇帝送她这玉佩,主要是因为‘螭’跟‘璃’同音,龙嘛自然指的是皇上他自己,还挺…情深义重的,呵呵。” “不过,当时皇后跟前我没多想,待到回来的路上,却又觉得,这事,或许皇后娘娘有些一厢情愿了。” /74/74711/23293941.html 第二百六十章 生日礼(中) “长姐你的意思是…其实皇上是觉得这螭龙玉佩早晚用不着,便顺势送给了皇后娘娘?”周衡顺着她的思路问了句。 那就有点扎心了,这不是跟淘汰旧衣物一个道理嘛,皇帝虽没亲眼见过,但在周衡的印象里已经越来越渣了。 “对啊,皇上不是还看上那谁了嘛!”沈怡没明说是谁,只朝周衡眨眨眼,见对方微微一笑也眨了眨眼,心知她已听明白,手一拍嘻嘻笑道:“看来咱俩真是心有灵犀、一点即通,回头我得跟阿复说一声,气气他,嘿嘿!” “气他干嘛呀?”周衡下意识地脱口维护,把个沈怡给听得也是觉得牙酸,伸出根手指怒其不争般点一下她额头:“你呀,我就这么一说,放心,他可是我亲弟弟,明儿我还得送他一份大礼呢,哪里就真的想要气他了,再说了,你俩现在这般…阿复难道这点把握都没有?说不定想气还气不着呢!” 行吧,周衡不好意思地朝她笑笑,赶紧又把话题拉回来:“那皇后娘娘既然觉得这玉佩是当初皇帝对她的情意,现在拿给阿复又是什么意思?” 沈怡被她一提醒,先看了下外头的天色,嘀咕了声:“春桃该回来了吧,这小丫头平日里办事看着还算利索。” 随后便又对她继续说玉佩之事,不过也没能给出明确答案: “不管当初是什么个情况,咱们这位姜皇后可是个明白人,对皇上早已经死了心,是以如今这块玉佩在她眼里估计早就一钱不值。” “当时我也就进去内殿呆了那么一会儿,毕竟外头大殿内还有其他命妇候着,皇后娘娘只说让我把这玉佩带给阿复,然后意味深长地说了句什么‘靖王爷年轻有为,芝兰玉树,此螭龙玉佩是块古玉,极为难得,最适合他不过’,我听得稀里糊涂,但她毕竟是皇后娘娘,她要给我,不能问是什么意思,却不能不收,出了宫便赶紧拿过来了,回头你听听阿复他怎么说,想来皇后娘娘连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定是料定阿复会明白她的意思。” 周衡想想也对,便小心地用自己的帕子把那螭龙玉佩给包了起来,之后拿到内室放进了自己的首饰盒子里,出来时刚好春桃带着食材回来了。 沈怡惦记着回家时间,见此本是兴冲冲地要往小厨房走,走到一半却又回过头来招手等周衡: “你那面是不是快差不多了?要是来得及,你就先看我做红烧肉,阿复小时候还挺喜欢吃母妃做的红烧肉,这几年他没能吃,不过我估摸着他还是喜欢,你既能手巧做手擀面,这红烧肉想必也很快就能学会,要么今儿你就跟着我学一学?回头阿复要是觉得还想吃,你也可以给他做。” 周衡如今跟沈复蜜里调油般,听到说是他喜欢吃的,自然是想要学,何况如今天气虽然还是比较热,揉好的面团总也得醒个半个时辰,沈复也还得有些时间才回来,便一边快步跟上一边跟沈怡商量: “面团可以再稍微放一放,不要紧,反正阿复还没回来,要么咱们先来准备红烧肉吧,做起来是不是有点花时间?” 得知确实需要花点时间,周衡便干脆表示:“要么长姐你就在旁边指点我,我来做,回头要是天色不早,你也可以早点回去。” 这话正中沈怡下怀,喜得连连称好: “那最好了!老实说,这红烧肉要想做得好吃,葱姜蒜这些料可不少放,我自己倒无所谓,可你也知道,我家中那老太婆跟我不对付,总想找我茬,回去要是让她闻到那么一点味道,没得就阴阳怪气说起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说是吧?” “侯爷那边也是,今儿又不是正日子,我这么到王府里来,回去又带了一身味道,让人存疑不说,没得还心中不满,阿衡,咱们如今反正是一家人,这些事我也不瞒你。” 说到这儿,两人已经进了厨房,看了下已经主动开始埋头准备切葱剥蒜的春桃小丫鬟,沈怡低声在周衡耳边又说了几句: “今日上长春宫的事侯爷自然是知道的,但内殿之事,特别是这螭龙玉佩,我不打算跟他说,倒不是想刻意瞒他,只是侯爷也不仅仅是我的夫婿,他还是威远侯府的主事人,牵来牵去的人多,就不给他再找事了。何况如今咱们府里这些事,桩桩件件,细究起来,哪一件都不是小事,在水落石出、尘埃落定之前,还是先搁着吧!” 周衡默默听了,之后便笑着推她:“那长姐你还是坐远一点吧,我要跟春桃一起准备了,你在那儿发话就行。” “好,那今儿你就受累做个小厨娘!”沈怡也干脆,听了她这话也不推辞,索性把那桌边的长凳给拖得远了一点才坐下,之后便细细地给她讲了做红烧肉的步骤和关键处,临了,听周衡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便放心地起身表示自己要回去了: “辛苦你啦,回头得让阿复好好表示表示,这等美味的生辰面可是千金难买!” 周衡对此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得朝她笑笑: “那长姐你快回去吧,回头我也给你做一次!” 沈怡见状便放心地回去了,不想刚好在府门口碰到了下衙的沈复。 “哟,回来得够早啊?”抬头看下天色,转念一想,再看一眼自家弟弟一副急吼吼的样子,沈怡便也明白过来了,佳人在室,可不得归心似箭嘛,便笑着一边打发旁边的晨风使人往正院通报一声王爷回来了,一边迎上前去低声简单地说了下来府里的原因,末了,又笑着转而说起了周衡: “刚教了阿衡红烧肉的做法,她也是头一回做,回头要是味道不好,你可不能说她!” 看了眼嘴角上扬的弟弟,又笑着摇摇头有些夸张地叹了口气表示: “我也真是杞人忧天,阿衡做的饭菜,自然是珍馐美馔,阿复你说是不是?” 也未等他回答,笑着往自家马车那边去了,等上了车走了段路,想到沈复刚才那副很想马上进门见心上人又想着要送自己的为难样子,不禁依旧暗自想笑: “还真是傻人有傻福!” /74/74711/23318828.html 第二百六十一章 生日礼(下) 沈复进了府,本是恨不得三步并作两步去内院的,转眼想起沈怡所说的话,又有些担心周衡真的做不好,便差了暮云再次去找下沈嬷嬷,让她先去看看做得如何,自己则心不在焉地在外书房等着消息。 周衡那边,沈嬷嬷刚被晨风那里得到消息,进了内院小厨房告知周衡王爷回府了,眼看厨房内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便索性出来了。 结果刚出来不久,又被暮云给寻到了,说是王爷让她去看看饭菜做得如何了。 沈嬷嬷有些哭笑不得,低声跟暮云说闲话: “表小姐这手擀面可不是第一回做了,之前春桃跟我提过,表小姐私底下练过好几回了,连她都沾光吃了好几次,刚才我看着,表小姐也是挺麻利的,王爷早来就等一会儿好了。” 虽说千金小姐亲自下厨很是难得,但王爷这般小心翼翼的样子也真是…有些过了,沈嬷嬷觉得有些不以为然。 好在暮云不是晨风,听了沈嬷嬷这番闲话,也听出了些意思,沉吟了下,提了句: “刚才在府门口,王爷刚好碰到郡主了,应该是郡主的吩咐吧!” 这话沈嬷嬷自然就不好再说什么了,且如今说话的是暮云而不是刚才那傻愣愣的晨风,便收起了心思应了声: “那我再去看看,你先在这儿等着。” 这一去,沈嬷嬷便发现,靠谱的还是暮云。 没想到郡主居然把她外祖家祖传的红烧肉做法教给了表小姐,虽说听表小姐的意思,知道王爷已经回府,她便临时改了下做法加快了速度,怎奈还是需要一些时间,是以这会儿有些手忙脚乱。 沈嬷嬷这些年的内院总管不是白当的,眼看小厨房内主仆俩人忙得团团转,便笑着说了句: “表小姐您别慌,刚才正是暮云得了王爷的差遣过来,让奴婢告诉您,王爷这会儿在外书房还有些事,还得有一会儿,让您慢慢来,等做好了再让春桃跟奴婢说一声便是。” 这话说得周衡心中大定,早说嘛,沈怡走了没多久,那红烧肉到底是肉,就算没有用文火慢炖,总也是需要一些时间的,便笑着一边手脚不停一边跟沈嬷嬷表示: “那最好了,我这里确实还需要…嗯,小半个时辰吧,红烧肉总得要些火候。” 连“火候”这等听着很是专业的词都说出来了,沈嬷嬷也不想在这么个小厨房给周衡添乱,欣慰地一点头,行了礼便出来了: “那奴婢这就去跟暮云说一声。” 得了沈嬷嬷消息的暮云赶紧回外院复命,随后沈复便开始了坐立不安的等待,到后来,眼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再次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内院来。 进了正院还没到上房,老远便闻到了一阵令人扑鼻而来的香味,这会儿沈复也是真心饿了,简直可说是食指大动。 循着香味疾步到了小厨房,刚好看到周衡在往锅里下面,听到他的脚步声,笑着回过头来招呼他: “回来啦,你先去洗个手,很快就好了!” 锅里的水烧开了,发出噗噗噗的声音,水汽笼罩着周衡,配着做好的煎蛋和葱花的香气,一股人间鲜活的烟火气。 但在沈复这出身富贵的年轻王爷眼里,心上人却犹如坠落凡尘的仙子一般,美好胜过广寒宫里的嫦娥。 甚至在那么一瞬间,只觉心中不能再爱她了! 当年在西北,也曾亲眼所见那些普通将士家的妻子,就那么端着一碗饭笑嘻嘻地候在门口,迎接操练一天疲惫至极的丈夫,当时自己还觉得粗鄙和不以为然,觉得已婚妇人果然是不如姑娘时矜持,就这么大喇喇抛头露面地端着碗饭在门口等丈夫归家,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贤惠持家么? 现在自己感同身受了,想来那归家的丈夫,见到妻子如此用心地等在门口,心里一定很是喜悦吧? 原来人世间的夫妻是这样啊,沈复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又有一种如鲠在喉的喜悦,以至于眼眶都有些湿了。 好在周衡这会儿在灶间正忙碌,见他倚门不动,虽说一身黑底金龙服的帅王爷甚是养眼,还是笑着要他赶紧走: “我说靖王爷,怎么还不洗手去?这厨房间待得久了,可别让你的朝服给沾上油烟味了,快走吧,我这里很快就好了!” 沈复听此一笑,说了声:“好,听你的!” 底下烧火的春桃见沈复转身走了,抹一把有些汗湿的脸,笑嘻嘻地探头出来跟周衡表示: “王爷肯定是饿了,表小姐您做的面条这么好吃,等下王爷肯定会吃得精光!” “嗯,春桃你也功不可没,幸亏你提醒我多做一点!”周衡一边掀开已经再次烧开的锅搅动水里的面条,一边趁机对小丫头进行了表扬。 “那当然,奴婢都吃了好几次表小姐您给做的面条呢,太好吃了!”春桃想起来不禁都砸了咂嘴。 “肚子饿了吧?”周衡见她如此,不禁也笑了:“等下你就管自己去大厨房吃饭吧,不用在旁边伺候,哦对了!” 借着锅里的水汽掩饰,低着头假装无意地吩咐小丫头: “等下天黑之后王爷要带我去外头园子里逛逛说点事情,你不用管我们,自己早点睡好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春桃痛快地答应了一声,自己脑补着定然是表小姐要找个机会给王爷送生辰礼,而王爷则要对表小姐表示谢意。 这么重要的场合,自己可不能碍他们的眼。 之后面条出锅,红烧肉也好了,一直在厅内负手等待的沈复,听到响动便往前迎了迎,刚好看到周衡和春桃合力提着个食盒进来。 沈复便上前接过那食盒放到了桌上,一边明知故问道:“做了什么好吃的,老远就闻到了香味。” “答案马上揭晓!”周衡一边打开食盒一边给他说明:“给你做了一碗生辰面,味道肯定差不多,不过有点不一样,你吃吃看,呵呵。” “没有别的了?”沈复早就从沈怡那里知道了红烧肉的事,这会儿见她没有提及,不禁有些不确定。 “没有啦,不好意思,就一碗生日面,希望不要嫌弃。”周衡笑嘻嘻一脸无辜的样子。 沈复看了眼周衡端给自己的那碗面,再看下给她自己留的那一碗,无非就是一个盛得比较多,一个比较少,上面都有一个煎蛋,配了葱花和几片青菜,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脑海里灵光一闪,沈复不再追问,道了声谢后便坐下拿起筷子开始吃,见周衡跟着坐下开吃后一直在偷偷看自己的动作,心中更加有数,状若无意地搅了下碗里的面条,顺理成章地看到了底下的两块红烧肉,便做出一副惊喜的样子说了声: “哟,竟然还有红烧肉呢,这可是我最喜欢吃的!” 回头一看,果然,那傻姑娘开心地笑了… /74/74711/23339476.html 第二百六十二章 两疑问(上) 沈复这一碗面,后来便吃得有些五味杂陈。 一开始还是挺高兴的,有感于自己在三年多的时间后终于又吃到了一份正儿八经的红烧肉,还是眼前这令人爱到不行的姑娘亲手烧的,加上因为等待时间有点长肚子确实有些饿了,便吃得很是有滋有味。 只是后来听到周衡又提起了沈怡这位功不可没的师傅,于是便又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母妃,想到自己小时候吃到她亲手做的红烧肉时的欣喜之情,有段时间母妃隔三差五就给自己和父王做,哪怕已经很多年过去了,那会儿父子俩头碰头抢碟子里最后一块红烧肉的情景简直如在眼前,一家人的欢声笑语也依旧如在耳边。 说起来,长姐其实从小就不爱吃这红烧肉,也嫌弃做饭,连带被母妃要求跟着她学做红烧肉的时候也是颇有些不情愿,站在厨房外半天不肯进去,想必当时也没怎么好好学,如今她这一手号称独步京城贵女圈的手艺,应该还是后来在母妃过世后在外祖家跟着外祖母和舅母她们学的。 想到此,沈复的思绪便有些复杂起来,看着眼前的姑娘,想到总算是老天垂怜自己,让她几次死里逃生如今依旧在自己身边,可母妃却没她那么幸运了,如今早已是坟茔上芳草萋萋,哪怕她当年做的那些红烧肉的滋味依旧让人记忆犹新。 老实说,虽然两人都是自己最亲的人,可母妃烧的味道,跟阿衡现在做的,还是不一样的,刚才自己一口下去就尝出了分别,虽然都很好吃… 周衡在旁边偷偷看着沈复吃面,一开始见他脸上满是发现底下有红烧肉的欣喜,后来则是津津有味地品尝,再后来,看着看着便有些不对了,好像很感动的样子,喉结不停地滑动着,似乎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仔细看,眼角还有点晶莹的光。 不至于吧?这有什么啊,现代的姑娘,除掉那些大富大贵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又或者实在对厨艺不感兴趣的,哪个没自己动手烧过菜?虽说也有外卖之类方便快捷的食物,但自己动手才能丰衣足食嘛! 周衡便一边吃一边意有所指地说了句,语调还特意装得很轻快: “可能是火候未到,不过我已经尽力了哦,好歹只是第一次嘛,靖王爷你见谅哈,不过要是实在很难吃就别吃了,回头我再跟长姐好好讨教一下,今天有些仓促了,然后我这厨艺也确实不算好—” 话还未说完,就见沈复把筷子一放,起身过来抱住了自己,下巴抵在了自己头顶,抱得有些紧,感觉情绪确实比较激动。 “哎呀,”周衡一边顺势回抱住他,一边又赶紧说道:“看来不是太难吃,是太好吃了,对吧?” 却没等到沈复的回答,一片沉默中,只得任他紧紧抱着自己,好在过了会儿便听到头上传来了一句闷闷的话: “是,阿衡做的这碗生辰面滋味甚好!” 滋味甚好你也不用感动成这样啊,周衡有心要取笑他一番,转念却也立马就想到了,沈复这会儿如此失态,心里定然还想到了别的一些事。 至于是什么事,生日嘛,除了眼前人,最应该想到的,肯定是生养他的父母,可惜如今沈复的父王和母妃都已不在,而且听刚才沈怡说,这红烧肉当年谢王妃也经常给他做,如今肯定是睹物思人了。 想到此,周衡便也不再说什么,只继续紧紧地搂住他的腰。 良久,沈复才平复了心中的情绪,默默地坐回了位置继续低头吃面,这下惹得旁边的周衡也是看得五味杂陈,以至于等到春桃回来收拾碗筷时,已经在心中暗自下了决定: 今晚…还是安安分分地不出门算了。 反正还有那个螭龙玉佩要给他,到时少不得还得讨论下皇后娘娘那边的想法。 于是等到春桃熟门熟路地管自己在内室铺被睡下,周衡便带着之前沈复画的那副荷花美人图和姜皇后给的那个玉佩到了对面的隔间,沈复这会儿看着情绪已经基本恢复了,坐在罗汉床边默然不语不知在想什么,见她过来,抬头伸手过来,一边说了句: “刚才在府门口刚好碰到了长姐,她让我回来问你玉佩之事。” 周衡点点头,把用帕子包着的玉佩递给他,随后在他身边坐下,一边看沈复翻来覆去地仔细辨认手中玉佩,一边低声把沈怡说的情况给他转述了。 末了,又很是好奇地把自己的两个疑问给一并问了:“阿复,这个玉佩是不是很值钱?价值连城的那种?” 自己以前在21世纪的时候对玉石可说是一无所知,只知道玉石无价,也不知道这种皇家品质的玉饰值钱到什么地步。 另外一个疑问自然是关于沈复的:“还有,阿复,皇后娘娘给你送这么个有龙的玉佩,据说还是皇帝以前送给她的,不会是想坑你吧?” 虽说沈怡之前已经说了,哪怕沈复公开佩戴此物也不算僭越,但毕竟曾经是皇帝的东西,还是慎重一点为好。 其实心中还有个疑问,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周衡忍了忍,决定还是等这两个疑问得到答案了再说。 沈复似乎是没想到周衡会问出这么两个问题,一听之下竟然笑了。 周衡顿时知道自己这两个问题估计比较可笑,一时间不禁有些羞窘赶紧想阻止沈复继续笑,可见他这会儿眉目舒展一副轻松的样子,想到刚才他那努力控制情绪的样子,便又觉得让他高兴下也不错,于是最后也就作势轻打了下沈复的胳膊嗔道: “好啦,不知者不怪,不许笑话我!” “好好,”沈复虽然嘴角依旧上扬着,却也赶紧努力控制住了自己的笑意,搂过周衡,举着那螭龙玉佩给她讲解: “这白玉,虽然很多地方都有分布,极品却跟那黑玉一样,多是在大漠深处河流浅滩或者北方雪山底下才有,而这枚玉佩,你看,灯火下看着,外表油润有光泽,质地细腻均匀,内里通透无一丝杂质,是不可多得的羊脂白玉,而这螭龙图纹,古朴大气,刀法浑厚又不失锐利,定然也是名家所制,所以,虽说不一定价值连城,但也是传世之作。” 想了想,又补了句:“刚才你说,皇后娘娘说是当初皇上在潜邸时送给她的?那么这枚玉佩定然还有些来历,回头我拓印一下写信给贺叔问问,看他是否还知道些别的情况。” 回答完了第一个问题,见周衡也拿过那玉佩举着头细看,便又再次笑了: “你个小财迷,实话告诉你吧,这种图案的玉佩,除非你打碎了,要不然整个一块可不能拿出去换钱。” “我知道啊,螭龙代表身份嘛,亲王用的玉佩谁敢买啊,买了也没法用,我只是想要观察下你说的那些特质,”周衡放下玉佩,用底下的帕子给重新包住了交还给沈复,又说了句: “所以这种带着特定图案的玉饰就跟个信物是的,见物如见人,对吧?” 说到这里不禁心里一动,所以皇后娘娘是想把它当做个信物吧? /74/74711/23369509.html 第二百六十三章 两疑问(中) 那…但愿只是单纯地当作跟靖王爷结盟的信物吧! 周衡觉得自己这么想别人有些过了,但又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毕竟,皇后娘娘深宫寂寞,皇帝居然跟太后勾搭在一起,万般失望之下,乍然发现沈复这么个号称为未婚妻守孝的情种,偏人家还又年轻又帅气且手握西北边境兵权,如何会不动心? 要搁21世纪,一个不到四十的女人,风韵犹存,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刚好又是脱离了愣头青的时候,正是姐弟恋最佳组合的年纪呢,何况是在凡事皆有可能的古代皇宫里? 皇后要复仇,要拉拢沈复,说句不好听的,到时如果让她得了手,那西北的兵权就板上钉钉了,还锦上添花呢。 不行,这件事一定要问清楚,沈复虽然心里肯定没这方面想法,但也得给他一点警示,别不小心着了姜皇后的道! 沈复不知她心中所想,听她提到“见物如见人”还点点头表示赞许: “不错,之前就是她主动来找咱们,后来虽然来回联系了几次,兹事体大,如今送了这玉佩来,也算是一番结盟的诚意,我估摸着,后面应该很快又有事情,皇后娘娘定然是感觉到了什么,也算是一番预警。” 后面还有事情?周衡本就心里存了疑问,听他这般说,不禁又问道: “后面还会有什么事情?要…你亲自去跟皇后娘娘面谈么?” 对此,沈复摇摇头表示: “尚未可知,不过如今皇上已回宫,加上大皇子被立为太子已是定数,二皇子那边,中南道那几件运来的铁器一直查不出下落,总觉得不对劲,三…陈慧珊却又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后面…总不会这般一直平静下去。” 这倒是,据贺叔后来的信件中说,现在中南道那边也是风平浪静,看着没什么情况,甚至在他暗中派去那边驻军大营的人刺探得到的情报,也是并无异动,对此贺叔也是在百思不得其解之下生了执拗之心,说这里面绝对有大名堂,不破解这蹊跷之事他就不打算回来。 想想也是,太后娘家如此大费周章地安排人在桃花江某处进行针对性的攻击训练,又订做了那么几件大铁器,总不会是随意而为,沈复他们是觉得三公主和她背后的外祖家要支持二皇子,而自己则觉得也有一点可能是三公主自己有野心想要效仿那位传奇的武帝做个女皇,无论是哪种可能,如今大皇子要当太子了,总不至于听之任之。 回答完了周衡问的第一个问题,对于跟皇后娘娘面谈之事,沈复不以为意,笑着转头亲了下她的鬓角解释道: “宫里规矩森严,连长姐她们这样的高品阶外命妇,想要见宫里贵人,也得提前递交拜帖,得到允准后方能进宫,进宫后身边时时刻刻有宫人陪同不说,时间地点都有限制,且都会一一记录在案。” “我是外男,要想单独见宫里女眷,根本没有什么可能,也就是逢年过节到宫里赴宴时远远地打一个照面行礼拜见一下,那还主要是太后皇后等几位身份贵重之人,其余的嫔妃可是连见都没见过。所以啊,阿衡,这也是皇后娘娘借着这么个机会托长姐转交那玉佩的原因,基本上,除非是在宫外,否则我和她是说不上话的。” 周衡听了大致放下了心,但心里那点小心思还是没有完全消下去,便咬着唇想了想,又遮遮掩掩地问道: “这位皇后娘娘也真是厉害,竟然想出了这么件信物和法子。说起来,我还是挺好奇的,也不知皇帝和皇后他们俩长什么样子,刚才也忘了问长姐,那个…皇后娘娘如此聪慧,应该长得貌若天仙吧?” 这话问得沈复不禁一怔:皇后娘娘的长相?还真没怎么注意过,刚才不是说了么,自己一个外男,平日里压根儿见不着宫里的女眷,也就是上次去行宫私下见了一面,但这会儿哪里想得起来她长什么样! 而且聪慧跟貌若天仙有什么关系? 便一边开始在脑海里努力搜索姜皇后的相貌一边好笑地想着:貌若天仙?这词用在一个年近四十的妇人身上,好像…有些用词不当啊,低头看向周衡,却见她目光闪烁似乎很有些不自然,电光石火间,沈复忽然就明白过来了,顿时又好气又好笑: 真是无妄之灾啊,这都是吃的哪门子飞醋? 但与此同时心里又涌起了一股甜蜜,阿衡看来也是越来越在乎自己了啊,竟然连皇后那等不相干之人都开始防范起来了。 便轻咳一声努力控制住自己几欲大笑出声的冲动,笑着看向周衡温声说道: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自然是令人仰视之貌,不过既然说到这儿,阿衡,说起来,我倒是也有两个问题想要问你。” “问我?”周衡正想具体问他什么叫“令人仰视之貌”,见沈复这般说,不禁也先把疑惑给放在了一旁,问了句: “什么问题?” “其一,”沈复这会儿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拉了周衡的手让她侧过来面对着自己,看着她的眼睛慢悠悠地问道: “阿衡,皇后娘娘相貌如何,跟她送这玉佩之间,有什么关系?” “没有啦,我就是随便一问,好奇嘛。”周衡本就心虚,被他这么一问,下意识地想要躲开他的直视,可惜双手被他拉着,只得不自然地转头看向旁边,哎呀,脸上有些发烫,好尴尬呀,不会是被他看穿了吧? 沈复见她居然被自己这个毫无逻辑的问题给问倒了,一副慌乱不知所粗的样子,心里便有数了,看来果然是在胡思乱想,暗自发笑之余,脸上却摆出了一副更加认真的神情,敛了脸上的笑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说道: “不过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说起来,这螭龙玉佩虽然符合我的亲王身份,毕竟曾是皇帝所有,刚才听你说,还是当初跟皇后娘娘感情比较好的时候赠送的。虽然我这个外男没什么机会见到皇后娘娘,但就怕被有心人做文章,罢了!要么还是哪天找个机会设法见下皇后,当面问问清楚是何意。而且你不是好奇她长啥样么,到时我也能跟你说说,左右皇帝在明面上待我如兄弟,她也算是我皇嫂,我这做弟弟的替你看那么两眼也不打紧。” 这话沈复自己说完都觉得尴尬,什么叫看那么两眼,就算是自己亲嫂子也不能那么做,也就是欺负阿衡她不熟悉本朝情况,如今自己想逗弄她一下。 周衡一听,没想到沈复竟然不依不饶真要去找姜皇后了,立马急了: “哎呀,你自己刚才还说,根本不可能见宫里女眷,怎么就…” /74/74711/23387283.html 第二百六十四章 两疑问(下) 周衡心急说到一半又觉得有些心虚,按说照自己这推测,沈复确实应该找姜皇后当面问清楚比较好,那就露了破绽了,便又讪讪地补了句: “要么你还是别去了吧?风险太大,还不如回头跟长姐说说,让她再找个机会帮忙进宫一趟,她是郡主,应该不太会惹人怀疑,对了,不是很快就要中秋了么,宫里到时会有宫宴吧?到时让长姐看看能不能跟皇后娘娘说上话?” 神情尴尬,说话吞吞吐吐,外加后来还不安地坐直了身子低头不敢看自己,沈复见她这般不自在,心里叹息一声,罢了,晚上她还给自己做了碗带着红烧肉的生日面呢,听长姐说为此一整个下午都在忙活,这事还是就这么过了吧,别再逗弄她了,还是说后面的事要紧。 当下便也不说破,只做出一副不经意的样子点点头表示赞同: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犯不着为这等事冒风险,而且这次的中秋宫宴长姐肯定是要去的,之前因着守孝,也是好几年没去了,刚好让她顺带着观察下太后母女俩那边的情况。” 说完这话,感觉到眼前的人身子明显一松,之后便又过来温顺地靠在了自己身上,手还不自觉地搂住了自己脖子,沈复暗自觉得好笑之余也是心头一软,伸手回抱住她娇软的身子亲了下她的额头,低声说道: “其实,我这边有风险,皇后娘娘托长姐把那玉佩带过来,同样也有风险。” “别的不说,那玉佩毕竟是御赐之物,而且还不是普通的御赐之物,长姐不是还跟你提到什么‘螭龙’之意么,虽说皇上如今可能不在意了,但这并不代表他对当年所赐之物流落到外头不介意,你说是不是?” “也幸亏皇后所托之人是我亲姐,但凡要是换做个别的人,能不能交到我手上且不说,万一还被有心人利用,真要追究起来,头一个有问题的便是她,甚至可说是万劫不复!” “万劫不复?”周衡喃喃地重复了句,刚才听到沈复说不去见姜皇后时她整个人就放松下来了,脑子也随之松懈,以至于这会儿听到这么个词,一时间也没想费脑子去认真思考。 沈复见她一副依赖着自己的慵懒样子实在可爱,便又趁机亲了下她那小巧的鼻子,之后才温声给她挑明了: “这玉佩是她所有,又是当年皇帝对她的有情之赐,不管落在谁的手里,总是她那边出了差池,你说是不是?就算皇帝事后没有问罪,皇后的名声总要因此有了瑕疵,后宫私自结交外臣是不争的事实,这一点,咱们‘聪慧’的皇后娘娘不可能想不到。” 这倒是,起码说明皇后对这块玉佩不上心保管不严呗,周衡“嗯”了一声算作回应,眼睛则看着前面桌上的一盏孤灯开始觉得有点犯困,可能是下午忙活有些累了。 沈复没察觉,依旧继续给她细细说明: “而且你所担心的,就算她想对我栽赃嫁祸,哼,我又不是那等不开眼的小蟊贼,干嘛要去拿她这块玉佩?再者,宫墙深深,宫里莫名丢了这么块玉佩,且不说我有无这等能力和心思独独找到这么一块小小的玉佩,单说禁卫军那帮人,他们负责宫廷治安,又会怎么想?到时定然是竭尽全力要找出各种证据来证明他们并未失职!” “那你说,一旦无法证实我曾私下进宫,那这玉佩出现在靖王府又做何解?自然还是她那边的问题居多,你说是不是?那结果便又跟刚才一样了…” 这次周衡干脆连“嗯”的回应也没有了,沈复以为她被自己说得没法反驳,还暗自觉得好笑,搂着她身子的手便紧了紧,来了个总结陈词: “总而言之,她虽贵为皇后,那螭龙玉佩又是皇帝所赐,但我也是不折不扣的靖王,所以你不用担心,她既然让长姐转交了此物,应是确实想当作样结盟的信物,以此表示以后便是破釜沉舟不回头了!” 说完这话却觉得怀里的姑娘毫无反应,低头轻声喊了声:“阿衡?”却见她竟然闭着眼睛,看样子似是睡着了。 沈复无奈一笑,好吧,那第二个问题且留到明天再说吧,慢慢起身想要抱着她回内室,不想周衡这会儿睡得并不熟,他身子一动便也跟着就醒了,揉着眼睛抬头嘟哝了句: “不好意思,我怎么给睡着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没事,就一会儿,”沈复温声回答,伸手想拉她起来:“你也忙活了一下午,咱们早点歇了吧!” 周衡打了个哈欠,一边起身一边嘴里却又随意地问道: “哦,我记得你刚才说要问我两个问题,都问完了吧?” 这话一说,沈复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睡眼惺忪的姑娘说了句: “还有一个问题。” “是吗?那你问吧!”周衡这会儿脑子一团迷糊,身子朝沈复靠过去,还搂着他脖子打了个哈欠。 沈复见她如此,索性一弯腰把她给抱了起来:“回去睡吧!不是什么要紧事。” 周衡听了便也随他去了,搂着沈复的脖子舒舒服服地任他抱着自己回了内室,只是也不知怎的,待到被他放到床上熄了灯,却发现有些睡不着了,便一边往他怀里钻一边干脆又问起了刚才说的事: “阿复,你困吗?刚才你想问我什么问题?” 沈复也是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人儿竟然清醒了,轻笑了声,也好,刚好可以把想说的话给说了,免得自己还得一个人多想: “刚才你做的那碗面,我吃着,竟然是一根到底,可是有什么讲究?” “哦,”原来是问这个呀,周衡跟他面对面侧躺着,手里抓着他的一缕头发在手指上绕来绕去,轻声给他解释: “是我跟外婆学的,我小的时候,每次过生日,外婆就会给我烧一碗这样的面条,说一根到底就是一帆风顺的意思,我看了那么多回,也熟悉了,便照着以前的记忆试了几次,味道还好吧?” 说到这儿,又凑过去主动亲了下沈复,说了句:“刚才春桃在,现在再跟你补一句:‘生日快乐’,阿复,愿你一帆风顺,靖王府顺利度过此次的…嗯,破事。” 不好意思说“危机”,临时改成了“破事”。 得到的回应是沈复热烈的回吻,以及事后一句轻柔的叹息: “可是阿衡,我宁愿你说的是:愿从此你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74/74711/23421289.html 第二百六十五章 生辰日(上) 这话周衡没法接,只得又往他怀里钻了钻,伸手抱紧了他的腰,试图以此给予他一些抚慰。 沈复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而提到了明日的生辰宴: “明日长姐一家子过来,阿华倒也罢了,主要是阿荣,他已经懂事了,以前还见过你,那家伙平日里记性就不错,别咋咋呼呼地认出你来,再者,宫里那边,也不知会不会有人过来,总还是要提防些阿衡,委屈你了!” 这件事之前沈怡也跟她提过,后来估计也跟沈复说了,之后沈复便跟周衡商量,说干脆明日白天让春雨陪着去外头逛一圈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等到天黑了再回来,到时那威远侯府的一家四口便已经回去了,刚好避过。 周衡对此并不觉得委屈,安全起见嘛,何况还能趁机出去逛逛,更没觉得有什么,只是沈复却一直觉得挺内疚的,提了好几次,现在居然又说到了此事。 “没事啦,你别老放在心里,我一点都没觉得有什么,真的!”周衡打一个哈欠,伸手摸摸沈复的脸请他放心,被趁机捉住又亲了一下。 “阿复,我好像刚才忘了件什么事”周衡任他从手亲到脸,迷迷糊糊中总觉得似乎忘记了件事情,至于是什么事,却又想不起来了。 “明天再说吧,别想了!”沈复见她一副努力想要睁着眼睛想事情却又实在支撑不住的娇憨样子,有点压不住心头的火,只得硬生生忍住了继续亲她的念头,扯了旁边的被子过来给她盖上,又温声说她: “好好睡一觉,明天也不知你们俩要逛到什么时候。” 那倒是,想到明天可以出门逛街,周衡顿时有些兴奋,又见沈复神色有异且感觉到他身体有些蠢蠢欲动的样子,想到自己之前咬着牙的打算,决定今晚确实要趁早睡,明天晚上或许就能得偿所愿了。 “好,晚安亲爱的!”周衡迷迷糊糊地说了句,便窝在沈复的怀里很快睡去了。 沈复闭着眼躺了会儿,待到怀里的人儿呼吸变得绵长,才小心翼翼地把胳膊从她头下轻轻抽了出来,之后起身出了内室,先给自己倒了杯桌上的凉茶一饮而尽,之后走到对面的隔间重新点了灯。 刚才周衡过来时两只手里都拿了东西,沈复记得很清楚,只是后来因着要把那螭龙玉佩拿给自己看,便先把另一只手里拿的东西给放到了书桌上。 临睡前周衡那迷迷糊糊的一句话提醒了他,躺在床上消火时便想了起来,好奇心大起,左右躺在那儿满是绮念,还不如干脆起身过来查看一下。 果然,灯一点着,便看到罗汉床边的书桌上放着个画轴。 拿起来时发现底下还压着个小小的盒子,为此还差点从桌上滚落,沈复拿出来打开一看,竟然是之前周衡悄悄在外头买了墨玉印石再让人篆刻而成的那枚“周而复始”印章。 把它先放在一旁,再把那副画铺在桌上,可惜展开一看,却是自己以前给她画的那副荷花美人图。 沈复有些失望,打算卷起来再给放回去,看到旁边的那枚印章,心念一转,再把画打开,拿了灯细看,果然,那上面自己的署名旁边,如今被她盖上了印章。 荷花美人相映成趣,想到当时作画时的心境,再看这新添的字,呵呵,周而复始,周而复始,世间万事万物其来有自,但沧海桑田,冥冥中自有天意让自己与阿衡相遇相知那一瞬间,沈复有一股冲动,很想进去内室,把那折磨人却不自知的姑娘给狠狠用力揉到自己的血肉里,再也不分彼此! 但这样的想法最终还是被强行压了下去,不是不想,只是时候未到,那床前的地上还睡着个小丫鬟呢,何况阿衡她如今也已熟睡,总不能去把她给折腾醒吧? 罢了,还是等过了中秋这么个关键的节点再说吧,皇后此时送这玉佩来,虽然刚才当着阿衡的面说应该只是结盟之物,但根据这几天自己所掌握的情况,京城早已是暗流涌动,中秋的宫宴上怕不会很太平,皇后娘娘应该也是想要借此提个醒,只不过毕竟是在宫里,哪怕是她自己的长春宫,也得谨慎行事。 又或者说,皇后其实也不太清楚有什么异动,只是有所察觉不对劲,便特意借着这送玉佩之事给自己告知一声,甚至还希望自己能借此去探查一番。 探查自然是不可能的,如今且不说皇帝在不可轻举妄动,就算没有他在,如今大皇子已经身份明确,自己好好地做个异姓王就是了,何必要在这节骨眼上去上赶着授人以柄?一个不慎,那可真就是无端端地给靖王府招了场祸事。 不过因着这幅图上的印章,脑子里清醒了不少,刚好这会儿也不是很想睡,不如就在此坐会儿理理思路吧。 想到此,沈复便在罗汉床边坐下,认真想了会儿事情,没想到后来还真是给他想到了些眉目,等到次日一早,便踏着晨曦早早去了外院,召了暮云等人商议 因着是生日,这一日沈复不用上衙门,吩咐完了事情便又回了内院,先是与周衡一起用了早饭,之后与再次化了装的她一起到了外院,看着她跟春雨两人出了门。 没过多久,府门口一阵热闹,沈怡一家四口便到了,得到通报的沈复便亲自去了府门口,人刚站定,便见一个小人儿如炮弹一般朝自己冲过来,嘴里喊着:“舅舅,我来啦!” 与此同时后面的马车上则是另一个急得哇哇叫的小奶音:“舅舅,还有我!” 又伴着沈怡的声音:“哎哟,慢点儿,小祖宗,舅舅会等你的!” 沈复一把抱住扑到自己身上的小家伙,眉眼温柔,满脸的笑意:“阿荣又长高了,都快到舅舅肩膀了!” “那是!”八岁的威远侯府小世子一身墨绿色的骑装,看着精神极了,在晨光里骄傲地仰起头表示:“等我到了十岁,肯定就能超过舅舅肩膀了!” “好好,最好明年就超过舅舅!”沈复摸摸他的头,招呼后面下马车的长姐和姐夫一起进了府 /74/74711/23446133.html 第二百六十六章 生辰日(中) 沈怡随后找了个空档,避开自家那父子三人,跟沈复问起周衡的去向:“阿衡呢?” 得知带着春雨出去逛了,沉吟了下才说道:“阿衡是个聪慧又省心的,想来也知道如今京城暗流涌动,她一个姑娘家,又是那般身份,定会谨慎着点儿…罢了,无论如何,吃了午饭我们就回去,别没得让她在外头有家不能回一般。” “虽说今儿个是你生辰,阿荣他们也一直吵着要见你,但咱们姐弟俩也不用如此见外,阿复你说是吧?何况如今也刚除了服,一起吃顿饭就行了,害得阿衡要这般避而外出,总归是咱们慢待了她,也幸亏姨母她们不会来,要不然啊…” 说到这儿,伸手拍了下沈复的胳膊嗔了句: “你也是,还不如再让她去趟庄子上,借此跟姨母和太夫人她们见见面,也是有些时日没见了,周家那边的长辈们定然想她想得紧!” 这事沈复其实不是没想过,只是现在的周衡毕竟不是原先那位周家表妹,要让她跟那边的长辈见面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若是相处个一日吧有些说不过去,毕竟都那么长时间没见面了,总得多留些时间,但阿衡她肯定觉得有些别扭。 本着为她考虑的心思,沈复便没提,事实上,他自己也不是很愿意,或者说,内心里,想到要让周衡去城外温泉庄子上住些时日,如今的他可舍不得。 也有些担心,不愿让她离了自己跟前,生怕出点什么差池。 只是如今听了沈怡这番话,虽说早上已经叮嘱过周衡让她傍晚早点回来,沈复还是有些隐隐的后悔,觉得应该再派两个侍卫跟着,这样也能及时知道阿衡她的动向方便传话。 “哎呀没事啦,”沈怡见自己弟弟的眉头都皱了起来,以为他是确实没想到送人去温泉庄子上,如今在后悔,便又安慰他: “转眼不是就中秋了么?到时你也忍痛割爱下,提早送阿衡回去跟家人团圆几天,再怎么说,那边总是她的家,姨母她们定是日夜挂念着,苦于生怕太惹眼不敢跟咱主动联系,所以呀,你也得让他们看看,她们家的宝贝疙瘩被你照顾得挺好!” 见沈复没接话,沈怡心中暗笑:这两人如今蜜里调油般,阿复定是舍不得放人家姑娘走,可没办法,阿衡跟他毕竟还未正式成婚,总得顾着些家中的天伦之乐。 再说了,就算他日阿衡真的入了沈家的门,这好几个月下来,又不是远嫁,马车小半个时辰内的事,中秋那样的团聚日,王府这边又没什么亲戚往来,到时阿衡带着夫婿一道归宁也不是不可以。 沈怡刚想到这里,正打算借机取笑下弟弟几句,外头急匆匆进来了个丫鬟,说是外院那边派人过来通知,护国公府舅家的长辈们到了。 “哎呀,没想到舅舅他们也来了,咱们得赶紧过去迎一迎!”沈怡一听,立马拉了沈复袖子就要往外走,走了两步又想起来,吩咐丫鬟赶紧去上云池畔跟正在那儿玩乐的威远侯父子仨也告知一声。 沈复却皱了下眉头,也吩咐那丫鬟:“等下再通知沈嬷嬷来见我。” 毕竟是亲姐弟,沈怡一听他这话,立马也想明白了,便一边走一边低声教他: “放心,等下看情况,实在不行我就先主动提出告辞,到时舅母她们自然也不会多待,尤其是大舅母,国公府里一大堆事等着她,想来也待不了太久,只要舅母她们走了,你这做晚辈的,要是还想跟两位舅舅多聊两句,大可以把他们请到外书房说话,如此,阿衡便也就能顺利回来了。” 沈复听到这里,想是沈怡这番话说到他心里去了,才说了声: “那就有劳长姐了!” “真是的,你我之间还说什么有劳不有劳的,竟然跟我客气起来了!”沈怡嗤笑他一句,又忍不住说他: “我这也是为了阿衡,虽说其他人是不知情,但让阿衡这般避到外头去,我也是于心不忍,你也是,不是我说你,要是早两天把阿衡送到庄子上去,便什么事儿都没有了,何苦到现在还…”皱着个眉头一副担忧状,早干嘛去了! 见自家弟弟闷头听着不语,叹息一声又安慰他: “罢了,回头你好好补偿她一番便是!” 至于怎么个补偿法,这总不用她来教。 之后姐弟俩半途接到了护国公府的长辈们,这个话题便不再继续。 因着本是沈家姐弟俩的母家长辈,随后大家便也不分什么男宾女客,一道在上房内热热闹闹地坐了下来,加上又有沈怡两个儿子,那护国公府的两位舅太太就一人拉了一个在跟前逗着说话,一时间只闻欢声笑语。 听了小丫鬟的转告疾步来到正院的沈嬷嬷,一进院子便听到了屋里的热闹,还先入为主地以为沈复是要吩咐她中午设宴的事,便在行了礼走到沈复身边后就压低声音主动说道: “王爷放心,奴婢本就是照着早些年的规矩置办的,一应物品俱全,不至于出什么大差错,加上之前郡主也过问过—” “不是这事,”话刚说到一半就被沈复给打断了:“你去跟暮云说一声,让他多加留意府门口,表小姐要是回来得早,就请她进外书房那边我平常歇息之处。” 这主意是沈复刚才想到的,虽说照规矩外书房一般不宜请女眷入内,何况还是两个丫鬟打扮的姑娘,但如今也顾不得了。 沈复这会儿心心念念的是不让周衡感觉到委屈,那些规矩早就抛到了脑后。 沈嬷嬷愣了一下,之后很快反应过来,弯腰低声表示: “奴婢这就去找暮云,王爷放心。” 旁边的沈怡冷眼看着,自打沈嬷嬷走后,自家这位傻弟弟的神情明显就轻松了不少,顿时就猜到他定然是想到了安顿心上人的妥当办法,等到随后瞅了个空档找沈复确认了下,便也轻松地笑了: “这样也好,不是我疼自己儿子,阿华也就罢了,阿荣可是一直盼着你的生辰,连带给你的礼物,也是偷偷准备了好久,还把我们家那老太婆给的那些银子都大方花了不少,所以啊,其实我也是不忍心一早就带他们回去。” 沈复对这两个外甥本就疼爱,一听沈怡的话,不禁也是有几分内疚,只得讷讷地说了句: “让长姐费心了,回头阿荣他们要想买什么,你尽管使人来跟我说。” “说得好像我们威远侯府缺银子似的!”沈怡笑一声:“好啦,你且放宽心,暮云也是个稳妥的,加上还有春雨跟着,没事,天黑之前阿衡定然就高高兴兴地回来了,说不定还给你又买了一份礼物呢!” 这话说得沈复也是不禁一笑,是啊,照昨晚她连那印章都想拿给自己的样子,兴许今儿真会给自己再买点什么回来呢。 说话间,心情轻松的姐弟俩是怎么也没想到,直到落日西沉天黑透,周衡竟然依旧没回府… /74/74711/23465769.html 第二百六十七章 生辰日(下) 沈怡一家四口一直待到午后未时末、眼看日头有些偏了才回家,饶是如此,午觉睡饱了的两兄弟这会儿都龙精虎猛的,便都不肯回去,为此老大阿荣的借口是要跟着舅舅学骑射,说府里请的那位先生教得太慢(差),老二阿华则是嚷着要找一个好看的仙女姐姐,说姐姐会背着他转圈,还会给他做好吃的。 “还仙女姐姐!”威远侯不以为意,只当是之前沈怡带着儿子过来时伺候她们母子俩的哪位能干的王府大丫鬟,便笑着摸着儿子头上的小鬏鬏随意地说了句: “咱们府里也有好看的小姐姐,回去找她们玩好了!” 沈怡和沈复彼此对望一眼,两人都不禁在心中庆幸,当初幸亏没有让阿华按照辈分管周衡叫姨母,要不然这会儿非得穿帮不可。 关键阿华其实还好对付,毕竟年纪小,回头兴许也就忘了,但他旁边还站着个比他高出一大截的阿荣,阿荣确实跟自己亲,而且这会儿也像个小小少年了,不好糊弄,沈复便温声安慰他:“阿荣,你也先回去,过几天舅舅再去你们府里。” “舅舅你是说过几天中秋时到我们家一起吃团圆饭吗?”阿荣听得眼睛一亮,这个想法他可以接受。 几个大人闻言相互看一下,不知该如何跟他解释。 原来刚才趁着两个孩子睡午觉的时间,先是护国公府的谢家两位舅舅针对如今京城的局势给出了自己的意见,之后沈复便有些隐晦地提到了前些日子王府里两处地方着火的蹊跷之处,同时跟几人都坦白说了失火当晚三公主竟然冒雨带着侍卫前来所谓救火的经过。 威远侯早年丧父,这么多年下来一直是府里的顶梁柱,凡事早就习惯了往深里想,谢家两位长辈更是不用说,朝堂浸淫多年,又是那么一个与皇家有特殊关联的国公府,自幼就被教导着万事都得谨慎再谨慎,是以听了沈复这番话,威远侯是之前就知道些情况的,便没怎么吭声,谢家的四人听了后却都有些震惊,之前王府失火的事他们是知道的,当时在行宫皇帝还特意派了人告知,只是三公主的事却是第一次听到,护国公听了后便沉吟道: “阿复,这事…要么这样,那中秋的宫宴还是能避则避,反正如今你也算是有正当借口,之前不是说替那周家的表小姐守半年的孝期么,当初皇上也是恩准的,那到时中秋就别进宫了,回头我们几个也帮着在皇上面前替你说说话。” 这话说到沈复心里去了,且不说今年的中秋宫宴肯定会有些膈应人的小动作,不一定会是针对自己,但自己也不想被卷入其中。 再者,就算平安无事,往日里那些宫宴其实也没多少趣味,饭菜不好吃是其次,主要是有皇帝在,大家也多是唯唯诺诺,所以中秋那天晚上的安排自己早就想好了,到时推了宫宴带着阿衡去隔壁那宅子里。 等到月上中天,底下静寂无人,彼时头上一个月亮,水中一个月亮,两人在那水榭里吃着月饼赏着月,端的是神仙眷侣,滋味胜过一个人去宫里赴宴不知多少倍。 威远侯其实不是很赞同沈复避开宫宴的做法,不过眼看自家夫人居然在听了护国公的话后跟着点头,便也不再说什么,左右这是靖王府的事,阿复一个光杆王爷,如果宫里真要对付他,其实也不差这一时。 当然,如果单纯只是二皇子和三公主两人在暗搓搓地做小动作,那如今避开这中秋宴,倒也是好事,反正靖王府向来腰杆子硬,一心要做纯臣。 想到此,本来打算要带着长子去中秋宫宴上见见世面的,威远侯决定也暂时先把这主意打消,反正阿荣还小,夫人不一定答应不说,家中老母亲基本可以预料不会同意,她老人家就想在中秋夜乐呵呵地在儿孙环绕中拜月许愿。 有了这么个插曲,于是在临走之前,在听到阿荣问沈复是否中秋到他们府里吃团圆饭时,眼看其余的人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儿子的问话,威远侯便笑着主动站了出来: “行啊,那天舅舅要是没什么事,自然会来咱们府里,对吧阿复?” 沈复没想到长姐家这对父子居然会一问一答起这件事情,虽说就算没什么事也不会去威远侯府,毕竟那是八月十五,但要让自己当面告知眼巴巴等着回答的外甥,又觉得有些不忍心,一时间便不知该如何回答,好在旁边的沈怡见状帮着解了围,催着家中三个大小男人们赶紧走: “哎呀,中秋的事到时再说,不是还有几天么?舅舅是一府之主,到时有没有事情还不知道呢!” 又教导儿子们跟谢家的长辈们辞行: “两位舅舅,两位舅母,我们就先回去了,你们难得来一趟,跟阿复也有些时日没见了,府里要是没什么事,就再坐会儿,放心,沈嬷嬷早就安排妥了,您几位用了晚饭再回去也可以!” “唉,阿怡你又不是不知道,府里事情多,”护国公夫人见状挽着她的胳膊也作势要往外走,又回头招呼妯娌:“要不咱们也走吧?” 于是一个接一个的,其余几人也都站了起来,只有谢家二舅笑眯眯地摇摇头表示:“你们先行一步,我呀,有些时日没见阿复了,想念得紧,左右府里也不缺我一个,回头我们甥舅俩再说会儿话,吃了晚饭我再回。” “哎哟二舅,您这是顾着外甥不顾二舅母么?”沈怡心知这会儿沈复是不愿意留人吃晚饭的,顿时有些后悔自己刚才话说早了,赶紧替沈复说话,希望她家二舅能识相点。 “阿怡,刚才不是你说让我们用了晚饭再走么?”谢二舅笑呵呵地说道,又看向他家夫人做询问状:“再者,你二舅母也肯定希望我留下来吃晚饭,对吧?” “那当然,”沈怡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谢二夫人就笑嘻嘻地接话了:“阿怡,我是府里确实有事,再者他们甥舅俩一起也自在,我就不添乱了,只一样,不许贪杯!” 一边说一边瞪了谢二舅一眼。 行吧,沈怡只得讪讪地说了句:“那咱们一道走吧!”一边朝沈复投去了一道带着歉意的目光。 沈复心里倒不是很着急,毕竟之前已经让暮云帮着安顿好了周衡,外书房那边有可歇息的房间,让她在那边稍微等候下也不是不可以,再者,看两位舅舅的做派,兴许是有什么话要跟自己说,便也笑着说了句: “多谢二舅母,放心,等下我定会看着二舅,超过三杯便不让再添了!” 沈怡见他这么说,便也放下心来,拉了小儿子的手高高兴兴地与谢家三人一道走了。 这边厢,甥舅俩人重又坐下来,之后果然如沈复所料,护国公留下来太过扎眼,却是出门前就商量好的,让他特意多留会儿跟沈复交换下情况,当个两头的传声筒。 于是两人便一番畅谈,不知不觉落日西沉,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中间沈复提议先摆饭,谢二舅觉得刚才中午那顿饭很丰盛,吃得有些多,便摆摆手说要么晚一点再说: “如今天气未凉,不比你们年轻人,我还是先等会儿,你要饿就先让人上菜,不用管我。” 沈复见此便作罢了,他是打算回头跟周衡一起用饭的,于是两人便打算接着说话。 不想这时候进来了个年轻侍卫,看着沈复一脸踯躅似有事情想要禀报,而沈复见他进来也是有些惊讶的样子。 谢二舅便打了个哈哈起身:“看来是有事情,得,我先去外头走两圈,刚好消消食。” 结果等他走了几圈回到屋里,却发现沈复面沉似水一脸的凝重,见到自己还行了个礼,不禁惊讶地问了句: “怎么了?” /74/74711/23486771.html 第二百六十八章 心如焚(上) “府里出了点事情,还得我亲自去处理一下。”沈复沉声说道,脸色有些急切:“还请二舅恕外甥招待不周,您先用了晚饭再走,时间有些紧,我这边就先去外院了!” “你跟二舅还客气啥,”谢二舅一看他这样子,事情应该还挺急,便摆摆手让他赶紧走:“你忙你的去,我让厨房给下碗面就行了!” 沈复便也不再说什么,又朝他行了个礼便带着那年轻侍卫疾步如风地走了,惹得谢二舅还放下不下,追着喊了句: “别急,阿复,越到紧要关头越要沉得住气!” 沈复脚步一顿,随后头也不回地说了声:“外甥记住了!”便又接着大步往前去了。 这边厢,谢二舅暗自叹一口气,随后也跟着出了门,自家外甥有要事,他这做舅舅的帮不上忙也就罢了,总不能还悠哉悠哉地继续在外甥府里管自己吃晚饭吧?得,这会儿回自家府里去吃也不迟。 说起来,谢二舅也是觉得无奈,刚才沈复那样,明摆着是出了什么事,但却没有跟自己说,倒没有觉得见外,这个唯一的外甥性子如何他当然是了解的,既然不想说,要么就是不想让护国公府掺和在内,那定然是大事,要么就是涉及府里的隐私,那自然是更加不想让自己知道了。 骑马回去的路上,谢二舅想来想去,不让掺和的大事也就罢了,左右现在就宫里的破事,回头阿复也会找个时机让自己和大哥知晓,要是只是靖王府的事,王府里如今也就阿复他一个正经主子,按说也没啥不可说的隐私,除了今儿过来才知道的那桩,原来上次那雷雨夜失火,竟然还烧死了阿复的两个侍妾… 侍妾?! 想到这里,谢二舅精神一振,难不成这会儿阿复府里的人是找到了什么线索?这个倒是很有可能。 但这事跟自己也不是不能说啊? 老实说,刚才看到阿复那副脸色发白的样子,自己还是有(非)些(常)好奇的,不知什么事情能把这个素日稳重的年轻人给急成那样,现在想来…联想到那两个死于非命的侍妾,谢二舅觉得自己猜到了答案,年轻人嘛! 也是,阿复之前守父孝三年,后来又出了周家小姐那档子事,说起来,那叫周衡的姑娘也是谢家人所出自己的堂外甥女,花样年华竟然就这么没了,也是个让人叹息没福气的,当时听到她在柳湖落水时谢家的人都不敢相信,为此大嫂还提议把她母亲给接过来好好住几天宽慰宽慰,可惜后来被周太夫人那边给婉言谢绝了。 毕竟是隔着房的堂妹,加上她上头还有个婆婆—那位把孙女当眼珠子疼的周太夫人,谢家这边后来也就只好作罢了,为此大家也是惋惜了好一阵子,虽说周家之前是有些上赶着才攀得跟靖王府的这门亲事,到底也是亲上加亲,谢家姑娘生的儿子将来娶了另一个谢家姑娘生的儿子,谢家的人还是乐见其成的,没想到偏偏出了那等意外。 好在阿复念着往日情,要替未婚妻守孝半年,也算是全了沈周两家乃至谢家三家的情分,只是别的人也就罢了,王府里的侍妾,想必就因此更觉得没了盼头难免有些不安分起来,毕竟也是年轻轻的姑娘,守活寡一般的日子,不是谁都受得住。 如果真是如此,这种事,大家都是男人,就算是对着自己这个舅舅,这头上帽子的颜色变了,阿复他想必也是不愿说出口的。 马蹄得得中,谢二舅再次深深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以后得多关心关心这个王爷外甥,幸亏今晚自己留了下来,也算了解到了一点情况,回去少不得跟大哥多交流交流,再跟大嫂和自家那位也提两句,也就是半年孝期,转眼就到中秋了,要是后面没什么事,等九月重阳节过了也就出了孝,可得帮阿复他张罗起来了,要是让宫里那帮人抢了先可就不好了。 至于阿怡那边,她自己养着两个孩子外加还掌着侯府中馈,听说那府里的老太太跟她也不太对付,估计在阿复亲事上也是有心无力,这件事还是得靠长辈们帮着操持… 沈复这边,大步出了正院,一路上也是问遍了各种可能性,得知暮云已经找了春雨的爹询问了所有可能会去的地方并且也都派人找遍了那些地方却一无所获,眼看前头外书房在望,屋檐下孤零零的两盏红灯笼却并没有期待中的那人巧笑嫣然地迎上来,沈复脚步一顿,心里感觉有块大石头直直地压了下来,让人几欲喘不上气。 好在努力稳住心神跨进门,跟着进来的晨风倒是重新让人燃起了点不一样的希望: “王爷,请问春桃那边有没有给出什么线索?” 对呀,还有个春桃!沈复只觉心中一股热流涌起,不错,虽说只是个小丫鬟,但阿衡向来待她如妹妹一般,今儿出门,定然也是交代过她的。 “属下这叫去把她给叫来!”暮云一听,立马行了个礼转身就走,真是,刚才居然没有想到春桃那小丫头! “等下,我也过去!”要让自己这会儿在外书房干巴巴地坐等暮云把那小丫头带过来,还不如自己再回去内院一趟,当面问个清楚。 “哎呀,王爷,阿云,你们都别急,”晨风一看,唉,这两人也是关心则乱,居然等不及自己把话说完,便赶紧把事情给快速解释了下: “是这样,王爷,刚才属下也是突然想到的,便擅自做主让人去把春桃叫来,说属下找她有急事,让她赶紧过来一趟,反正今儿她也不用伺候…” “这事有一会儿了,就在阿云去内院找您之后,所以属下还以为刚才你们在半路上已经碰到过了。王爷,春桃应该很快就过来了,属下觉着,反正也得坐下来细细问她,还不如,那啥,让阿云去路上看看,您先坐下稍等?” 暮云一听,得,自己还是得跑一趟,那不如赶紧就走,便跟沈复说了声:“不错,王爷,您先坐下稍等,有些情况也可以再听晨风补充一下,属下这就去接春桃,一定尽快把她带到您跟前!” “你去吧!”沈复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不错,自己这会儿决不能自乱阵脚,春桃那边定然能提供些有用的线索,退一步说,春雨会功夫,一般的人还是能防住的,而且阿衡出门肯定谨慎,不会去主动招惹别人,想来…还是先别去设想各种糟糕的可能吧! 好在果然如晨风所说,不一会儿暮云就拽着气喘吁吁的春桃匆匆赶到了,沈复便直接开门见山问她: “今儿表小姐出门,可有跟你提及想去哪里?” /74/74711/23513990.html 第二百六十九章 心如焚(中) 春雨已经在刚才来的路上被暮云给低声简单地告知过了原由,得知找她的人是王爷而不是晨风,小姑娘也是尽力走快了,饶是如此,后来还是被有些心急的暮云给拽着走了会儿,便走得气喘吁吁、发鬓微湿。 好在小丫头这些日子跟着周衡,基本上每天早晚都能见到沈复,是以这会儿到了从未到过的王府重地也算镇定,行礼后还隔着衣袖摸了摸被拽痛的胳膊、自认不着痕迹地迅速白了旁边站着的暮云一眼,才口齿清晰地回答起沈复的问题: “回王爷,今早表小姐出门时奴婢去厨房送食盒了,所以并没有跟奴婢提及去哪里。不过刚才来的路上奴婢想了想,表小姐前两天曾经提起过,好像是要请春雨姐姐吃饭,还问奴婢知不知道哪家酒楼味道好,可惜奴婢也不太清楚,后来表小姐就说那到时再问问春雨姐姐的意思,主随客便。” 眼看旁边的小姑娘眼睛眨啊眨地还说得挺得意,一开始暮云也很是期待,可惜待到听完她说的话,却是心里一阵无语:小丫头这话,说了跟不说有啥区别? 亏自己刚才还叮嘱了一路,让她想到什么都跟王爷说,那会儿这小丫头还拼命点头,也没来得及多问,以为是知道表小姐的去向,结果这一开头就绝了指望,没看王爷听得脸色都沉了下来。 想了想,暮云先是朝晨风使了个眼色,暗示他也帮着说点话,自己则字斟句酌地说道: “王爷,属下是觉得,要不要…先派人到五城兵马司那边去打听一下?侯爷不是已经回来了么?” 这侯爷指的是在五城兵马司任职的威远侯。 沈复却没啥表示,手指在桌上敲了敲,眼睛一闭,低声叹息着说了句: “暂时不要去打草惊蛇。” 也是,那可是号称已经过世了的周家大小姐,而且威远侯知不知情也另说,要不然今儿王爷生日表小姐也不至于避了出去,暮云便低声应了“是”。 沈复停了下,随后又补了句: “门口那边也一直派人盯着吧?” 心里还是有些期待,也许阿衡她又碰到了什么好玩有趣的事,便还是跟上次一般让人送了信回来,当然,这边毕竟是王府,兴许又是送信的人掉链子,没能及时收到。 这种事不算多,但也不能说不会再发生,防不胜防嘛,沈复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 可惜暮云再次低声回答: “回王爷,自下午申时起,属下一直派人在街那头蹲着,有人过来就会发现。” 那会儿是得了王爷吩咐,怕表小姐跟侯爷、国公爷他们碰上,自己便派了人早早在街口候着,没想到现在既没见到表小姐的人,也没见到替表小姐送信的人。 沈复听得心下发沉,没再说话,屋里便安静了下来。 春桃左看看右看看,这会儿她算是差不多反应过来了,看来表小姐和春雨姐姐还没回来,天都已经黑了,眼下差不多都戌时了吧?王爷自然担心,要不然刚才暮云大哥也不至于那般少有的着急样子。 这么想想,小丫头便对暮云拽痛她胳膊的事释怀了,还很是配合地低着头咬着嘴唇开始努力地回想表小姐这几日跟自己说过的话。 想来想去,倒是真给她想到了个细节,顿时眼睛一亮,不假思索地抬头就跟闭着眼睛的沈复兴奋地说道: “王爷,奴婢记得,表小姐之前从她的首饰盒子里拿了张很大的银票,说要好好请春雨姐姐吃顿饭,嗯…” 说到这儿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说不下去了,就算表小姐带了很多钱出门,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啊,这可是京城,高档酒楼多的是,找起来可不容易,这一点小丫头就算不常出门也是知道的,上次跟着表小姐出门,她就带着自己和春雨姐姐吃了一家很好吃的高档酒楼,表小姐还是随便找的,反正她在这方面肯定见多识广。 想到此,春桃便有些后悔,只得又亡羊补牢般说了句:“奴婢的意思是,表小姐有钱傍身,嗯…” 这样说好像也不对啊,糟了! 好在这时候旁边的晨风也跟着接了话,算是解了小丫头的窘迫: “王爷,春桃这么一说,属下倒是想起来,前阵子春雨还管属下打听西北那边的菜式,您说,会不会…春雨毕竟不是快要启程去西北了嘛,照春桃说的,表小姐既然想请她吃饭,兴许两人去吃了西北菜?” 这话一说,就见沈复眼睛一睁猛地站了起来,吩咐他:“你带上几个人,挨家询问那些擅做西北菜的酒楼,阿…表小姐既然拿了大额银票,应该会找家比较好的酒楼,你们先去打听有哪几家京城数得上的西北菜…等一下,暮云,你把身上外袍脱下来给我!” 转眼想到春桃,又吩咐她:“你先回去,不可对任何人提起此事!” 眼看春桃出了门,便对依旧愣着的那哥俩皱着眉头再次说了句: “还愣着干什么,暮云你留守府里,回头自己再找件衣服换上,有情况记得及时来找我们,到时看情况自行调派人手即可。晨风,你跟着我出去,咱们挨家查找!” 看来王爷是要亲自出门去找表小姐了,两人精神一振反应过来齐声应了“是”,随后暮云很是利索地脱了外袍下来递给了同样已经脱了外袍的沈复,很快,差不多穿着的沈复带着晨风出了门上了两匹差不多的马,马鞭一扬往街口跑去… 眼看已到亥时初,再过在快马加鞭找到第五家名叫“大漠丰宴”的西北菜酒楼,怀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下了马,沈复快步上前喊住正打算打烊上门板的伙计: “这位小哥,跟你打听个人。” 那伙计听了,转过头来看沈复,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番。沈复这会儿心急如焚,再过半个时辰就要宵禁了! 可真要这么一走了之,却又生怕就此错过些重要的讯息,只得耐着性子任他打量着,一边低声解释道: “是…拙荆和家妹两人,今儿出来说要找个善做西北菜式的酒楼好好吃一顿,不想到现在都还没—” “客官你可姓马?祖上西北人?”那伙计却打着哈欠打断了沈复的话。 /74/74711/23529429.html 第二百七十章 心如焚(下) 沈复不知他为何会突然问出这两个问题,但在没被明确告知结果之前心中仍抱有一丝希望,便也没反驳,只含糊地回了句: “那小哥你可是知道拙荆和家妹—” 旁边同样很是着急的晨风,正纠结着要不要提醒王爷不要再文绉绉地跟个店小二套话了,还“拙荆和家妹”呢,要是觉得说“我家娘子和小妹”烫嘴,就赶紧去下一家也是他们跟人打听来的最后一家,免得白白耽搁时间,回头别赶上宵禁了。 晨风正腹诽着呢,却见那打哈欠小哥把手中的门板一放,竟然又说了句: “你怎么这会儿才想到找人?” 所以真的是在这家吃过饭?晨风也是惊到了,眼看自家王爷还在斟酌着怎么回,那店小二语气听着又不是很好,便顾不得许多,往前两步,陪着笑跟那店小二解释: “这不一开始想不到会来贵酒楼么?后来也是想到你家做的饭菜很是好吃,我家…嫂子她们也是想了好些日子了,在家里都提了好多回,这才抱着试一试的心思一路问过来的。” 这话说得那店小二不禁笑了,还很是自得地说了句:“那是!论西北菜,就属我们家做的最正宗!你家嫂子也说好吃极了!” 说完了,斜了眼沈复,看向晨风,总算是吐露了两人盼望已久的消息: “你嫂子和妹子其实中午已经来过一回,但那会儿刚好赶上饭点,不是夸口,我们家生意向来好,那会儿更是简直要人踩人,她们俩看了便有些犯怵,跟我们改订了个晚上的包厢,说起来,你家嫂子是个贤惠的,当时拿着菜单还一个劲儿问你家妹子的意见,说银子管够,让她放开吃,吃个痛快!” “那她们几时走的?”沈复低声插了句。 那店小二又斜了眼沈复,他猜得没错,定然是这闷疙瘩的大哥太抠门,吃饭时自己听着,那妹子快要出阁了,而且还要远嫁去西北,那位大嫂可真好,一心想着要让她吃顿好的呢,还让她到时好好学着做西北菜去讨未来夫君的欢喜。 想到这儿,店小二看沈复就有些不顺眼,那位嫂子可挺大方,当时临走时为了让自己给这个抠门夫君带话,竟然一下就给了自己堪比一个月收入的银子,所以自己这一个晚上也是一直注意着外头行人,没想到都到这会儿了才想到来找人,也真是不上心。 不过罢了,收了人家的钱,总得替人把事情办了,要不然回头那嫂子过来问起,自己也是对不住,想到此,店小二便瓮声瓮气地继续说道: “后来下午时她们又过来了,大概是申时中,吃了饭吃到一半,两人就跑下来说要结账,说是在窗口看到几个人,是当初救过你娘子的恩人,当时没来得及道谢,如今碰到了,定然要上去好好道谢一番,喏,就是往我左手边这条街追过去的。” “恩人?”晨风很是惊讶地问出了声,被沈复转头看了一眼,赶紧住了嘴。 那店小二冷眼看着,得,看来这抠门大哥还是个在家里说一不二的主,便也就对着沈复把周衡当初交代他的话给说了: “你那娘子和妹子走得很急,只说回头她们道完谢就回来,你要寻过来,就让你在我们这儿等,你家娘子还特意托我给你带句话,说让你不要着急,今儿是黄道吉日,等她们跟恩人叙完旧自然就会回来。” 真是个贤惠的小嫂子,说话时脸上笑眯眯的,说到她家这位看着一直板着个脸的夫君,还有些不好意思,定然是这人管他媳妇管得严。 店小二刚说完话,便见沈复头也不回地转身上马往左手边那条街去了,害得后面跟着的那位憨憨的弟弟也忙不迭地上马跟去,摇摇头继续管自己上门板,唉,这种性子,但愿接到他家媳妇、妹子时能有点好眼色,人家好不容易碰到恩人,多说会儿话耽误了会儿功夫怎么了? 街面上的店家这会儿已陆续打烊上门板,待到马儿跑过这条街,后面的街道看着便有些黑了,沈复如今已从那店小二嘴里得知了周衡的情况,心知她定然是碰上了上次害她的那帮贼人,想着要跟上去探明他们的行踪。 而为了让人传话通知自己,又只得反话正说是恩人,还特意说什么“黄道吉日”让自己安心,唉,阿衡啊阿衡,万一你因此而有个什么闪失,你可让我如何自处? 还有这帮挨千刀的,早不出现晚不出现,为何偏偏要趁着今日在阿衡面前出现? 沈复心中如火在烧,偏还得睁着眼努力注视着四周生怕错过什么,想了想,勒住马头吩咐晨风回去: “你到那酒楼门口等着,宵禁之时我再跟你会合。”万一阿衡她这会儿已经回去了呢? 左右自己是亲王,就算宵禁了也不太碍事,无非就是找个由头而已,这会儿还是要多利用时间再找找看。 晨风应了声,打马回头走了,沈复便骑着马一路小跑着往前走,路上越来越暗,也越来越安静,让人的心也越来越往下沉,到后来,五内如焚,更是不知不觉地咬紧了牙。 不过也恰恰因为如今夜深人静,本来就竖着耳朵听着周围动静的沈复,骑着马沿着黑漆漆的街道找了会儿,忽然觉得不远处隐隐约约似乎听到了一声周衡的惊呼声,立马勒住了马,高声喊了声:“阿衡?” 这会儿也顾不得让人听了去,只一心盼着能得到回应。 这一声喊之后却是一片安静,沈复只觉时间都停滞了一般,甚至开始怀疑刚才那声低低的惊呼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为此感觉头上刚才已经在隐隐作痛的某处地方更是有经脉大力跳了起来,让人头痛欲呕。 好在这样的煎熬并没有多久,之后伴随着一阵慌乱的脚步声,那个如今在他听来俨然是天籁般的声音终于在不远处响了起来:“阿复?” 沈复如今是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很利于辨方位,一听到周衡的声音,立马就一夹马腹往那处去。 于是等到周衡刚跟春雨两人相互搀扶着、高一脚低一脚地从路边不知又是什么狗屎堆里走出来,沈复便到了跟前,一翻身下了马,借着路边某户人家窗户里透出来的微弱的光,一把把她给拉到了自己怀里。 /74/74711/23583901.html 第二百七十一章 渠自成 “阿衡!”随着一声略有些颤抖的声音,周衡只觉身前一暖,因为惊慌失措和夜风而有些发凉的身子瞬间被紧紧地抱住了。 既然沈复顺利地找来了,相比之下,刚才还在纠结自己狼狈样子被他看到的姑娘,瞬间便把那些小心思给抛到了脑后,给他的回应是用力回抱了下,然后从他怀里出来,借着夜色踮起脚尖仰头亲了下以示安慰,再努力以欢快的声音说了句: “没事没事,虽然你来的时间有些滞后,我这边的过程也有些坎坷,但咱俩最终不还是顺利相逢了么,嘻嘻!” 沈复被她一亲,饶是如今黑灯瞎火的,可旁边毕竟还站着个春雨,脸上便有些发烫,待到听到她那话,却又觉心神一荡,于是悄悄抬眼看了下大丫鬟,还好,已经很是识趣地过去低着头牵着马了,便也由着自己的心思低头亲了下眼前的姑娘,之后却又忍不住低声说了她一句: “你这胆子也太大了,真是吓到我了!要是...我没找过来可怎么办?” 心里没问出口的其实是“要是被那帮人发现了可怎么办?”,可是别说想到后果了,就是光那么一想,沈复就觉得自己根本没法往下想,便改了个说法。 周衡听了却依旧嘻嘻一笑,满不在乎地仰头答了句: “你怎么会找不到我?我都那样交代店小二了,你怎么会不知道我的意思?既然知道了我的意思,又怎么会中途放弃?定然是到天亮也要找的,对不对?” 这话听得不远处假装在给马儿顺毛的春雨都有些牙酸:表小姐对王爷还真是满满的信任呢,刚才一路上都在笃定地说,王爷肯定会找过来的,也幸亏她这么说,自己在发现迷路之后才没有彻底崩溃。 表小姐当时的原话是:“哎呀你放心,春雨,今晚要是我不回去,不,其实今晚咱们回不去也没事,大不了就近找个客栈住一晚呗,本姑娘有钱!但真要说起来,我其实更担心王爷,要是咱俩今晚不回去,那不得把他给担心死啊!” “所以啊,春雨,你想啊,王爷一个前途无量的高富帅,不能因为咱俩迷了路而急疯了吧?那多冤枉啊!所以啊,你再坚持一下,咱俩慢慢走、慢慢找,一定能赶在宵禁之前走回到那叫什么‘大漠丰宴’的酒楼,要是还有宵夜,咱俩再美美地吃一顿,羊清汤可真好喝!” 春雨其实平日里挺镇定的,主要是后来天黑了,这一大片平民住宅又陆续熄了灯,只听到远处近处几声狗叫,大晚上的,两个人又迷了路,深一脚浅一脚的,路上还不知道踩了什么臭烘烘的东西,想必不是狗屎就是鸡屎,不是鸡屎就是牛粪,要都不是,那就只能是猪粪,想想都恶心死了。 既要护着表小姐,又要看着路,还要提防着路边的状况,不到二十岁的姑娘,担了这么多的心事,便有些撑不住。 周衡呢,其实心里也差不多,要知道,刚开始在酒楼里听到隔壁雅座传来的那几个人的声音,瞬间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冒了上来,可是机不可失,沈复找他们那么久了。 后来便是咬着牙掐着自己的手心才勇敢追下楼的,安慰自己说大白天的应该出不了什么事儿,而且自己出来时都刻意化了装,那些人本就认定自己已经死在柳湖里了,这会儿肯定也认不出自己来。 而真正让周衡鼓起勇气下定决心的则是沈复,对此她是这么说的: “阿复,当时我心里自然是有些怕的,怕被认出来,怕被他们抓走,甚至怕就此...当然,嘻嘻,我也是万万没想到,后来竟然是天黑迷了路!” “你不知道,当时春雨平日里看着那么镇定的一个姑娘,居然也是紧紧地抱着我的胳膊在颤抖,我就觉得不行,我不能跟她一起发抖,要不然我们俩铁定不能在宵禁之前走回那酒楼了,所以我就拼命掐自己手心,喏你看,我这手心都被掐紫了!” 这话说得沈复心疼,摊开她的手心一看更是心疼,一边亲她的手心一边很是愧疚地道歉:“都是我不好,没有一早想到,来得也太慢!” 周衡被他亲得有些痒,便嘻嘻笑着想把手收回去,一边还不忘安慰沈复: “哪里!不过我实话跟你说吧,当时我之所以敢下楼追他们,心里想的其实是回头到你跟前邀功,之前不是一直找不到他们嘛,没想到竟然送上门来了,我就一直在脑补你得知他们下落时的惊讶神情,唉,虚荣心害死人啊!” “结果后来黑灯瞎火地迷了路,心里就有些慌了,但身边不是还有个比我还要慌乱的春雨,就努力撑着。阿复,你知道我用了什么法子吗?” “什么法子?”沈复没松手,一副想替她揉一揉又怕她痛的小心翼翼样子。 周衡便任他握着,只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没事,不痛的。当时我心里也挺惊慌,怕斜刺里冲出来一只狗咬我,更怕惊动了旁边房子里的不知道什么人,没有监控,还不是随便人…哦,扯远了,不过我也就惊慌了那么一小会儿,还是在鞋子踩到什么臭泥巴的时候。” “后来我就不怕了,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默念着你的名字,阿复,你不知道,说起来有点矫情,但当时我真的就觉得瞬间有了勇气、什么也不怕了!” 这话一说,周衡便见沈复倏然抬头,那眼神里,除了往日熟悉的温柔缱绻,似乎,还有些不一样的炽热,这个发现让她有些害羞,甚至有些害怕,却也有些期待,毕竟之前自己就“谋划”了很久,如今水到渠成也不错,只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小遗憾,没想到两人的第一次居然是在临时找的唯一还没打烊的一家客栈里... 周衡晕晕乎乎地躺在爱人的臂弯里任自己被他的热烈烧得滚烫时,晨风带着春雨正骑着马狂奔在赶回王府的路上。 等两人到了靖王府门前下马,刚好听到敲更声,马上便要宵禁了! /74/74711/23583902.html 第二百七十二章 小插曲 晨风抹一把头上瞬间冒出来的汗,呵呵笑着跟春雨表示,自家王爷刚才的决定太英明了: “就咱俩这速度,也才堪堪赶回,要是当时让王爷和表小姐也一道回来,他们俩就得同骑一匹,有点招摇不说,也不一定能赶得回来,到时被巡防的一拦,得,王爷肯定要被认出来。他要被人这么一认出,啧啧!靖王爷居然在给周家小姐守孝期间带着个姑娘两人一骑夜游京城,那这事估计明儿天没亮就得传遍京城了—” “哎呀,你瞎说什么呢!”同样在擦汗的春雨听不下去了,还调侃王爷带着个姑娘两人一骑夜游京城呢,这傻小子,真那样的话,他不是也要跟着要被人看到跟很快就要出发去西北的自己同乘一骑?看样子再说下去只会更添一份尴尬,便催他赶紧回去歇了: “明儿王爷得早朝,到时你我都得早早赶过去,对了,等下你还得跟暮云说一声,让他备好王爷的朝服,我这边也还得准备表小姐的衣物鞋子,哎呀!” 提到鞋子,想到自己脚上还穿着双不知踩过什么恶心臭烂物的鞋子,顿时恨不得立马就给脱了扔了,便把手里的马鞭往晨风身上一扔表示: “我不跟你说了,得赶紧洗洗睡了,明儿早上咱们就照着时辰在府门口碰头,你别起晚了!” “哎—”晨风还想跟她说两句,以前虽然也知道春雨会功夫会骑马,只是没想到今儿晚上她居然能跟上自己的节奏,可真了不起! 刚才只想着赶在宵禁之前回府,是以一路上只顾着策马狂奔,这会儿顺利回来了,便有些兴奋,本想再拉着她说一说刚才在几乎没有什么人的暗黑路上跑马的兴奋感,没想到这人竟然说要早点回去洗洗睡了,晨风觉得很是有些意犹未尽。 但也无可奈何,如今确实挺晚了,所以内院那边肯定是进不去了,春雨应该是回后头她爹娘那边,晨风便摸摸头压低声音喊了句:“那我陪你回去吧,路上黑灯瞎火的,也省得你爹娘那边瞎担心。” 春雨想说不用,转眼想到自己这么臭烘烘地回去,少不得还得被爹娘盘问一番,晨风要是跟着自己回去,他身后可是还有王爷,很多话就可以省了,便点点头同意了: “好,那就麻烦你陪我走一趟。” “没事!”晨风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后脑勺,乐呵呵地把两匹马都拴在了府门前,跟守在府门口的侍卫弟兄说了声,就陪着春雨往她家巷子那边走。 路不远,沿着靖王府旁边那座已经多年无人居住的宅邸过去走到头,再拐一个弯往后走,便是靖王府下人们住的地方,附近还有其他几个王公大臣们下人的居处,往常挺热闹的。 不过这会儿天色已晚,主要是中间还得经过隔壁那黑乎乎静悄悄压根儿就没人住的宅子,本着一个男人的自觉性,晨风觉得还是有必要把春雨安全送到家的。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本来春雨还想给他带路,被晨风给笑着拒绝了: “你忘啦,打小时候起,我都去过你家多少回?你娘给我和暮云做过多少好吃的?” 也是,暮云其实还好,打小就是个不太吭声的孩子,到别人家做客也是规规矩矩的,就这个晨风,每次到家里都自在得很,给啥吃啥,一点都不客气,有时候暮云不肯跟着来,还主动要求再带点吃的回去,说家里还有个弟弟,把个贺叔给听得哭笑不得: “幸亏我也是光棍一条,银子都花在这两兄弟身上了,住的还是王府里,要不然没得还被怀疑苛待他们呢!” 想起晨风小时候吃得肚子圆滚滚嘴角流油却依旧毫不客气地把爹娘放在桌上招待客人用的一碟子花生一碟子瓜子都想往自己口袋里倒的那副贪吃鬼样子,春雨不禁笑出了声: “算你有良心!不瞒你说,每次听到你的声音,我娘其实都想叹气!”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很快便到了春雨家中,果然,爹娘还在熬夜等着,倒没怎么惊慌,说暮云已经提前派人过来打过招呼了,春雨见此便也没多说什么,毕竟王爷陪着表小姐夜宿客栈,这事就不要说了吧。 这一点分寸晨风也还是有的,只含糊地说是自己刚好跟着王爷回来便顺道把春雨给送了回来。 趁着说话的功夫,春雨的娘居然拿了一碟子冬瓜糖过来,乐呵呵地端给晨风,说是自家做的: “小风啊,你小时候就喜欢吃我们家的冬瓜糖,吃完了还要多带点回去,喏,忙活了这一整天,拿回去填点肚子!” 春雨一看顿时哈哈笑了,果然,大家都对这家伙小时候的贪吃印象颇深啊: “没错,晨风,都拿去吧!” 晨风有些不好意思,但也并没有就此推脱,反倒很是诚实地把那碟子给接了过来,还问了句: “有帕子啥的给包一下么?” 一家三口站在门口看着晨风挥挥手消失在夜色里才一起回了屋,之后春雨便被催着早点洗洗睡了。 “哎呀,娘,灶上还有热水么?我想洗个澡!”今儿都出了好几身汗,脚上又踩了不知道什么,春雨这会儿觉得浑身难受。 旁边的爹娘听了不禁唠叨,做爹的说她: “你呀,都这么晚了,随意擦一擦就行了,早点歇下是正经,刚才不是还说,明儿得早起过去伺候表小姐?唉,看来春桃那小丫头还是不顶事” 做娘的则叹口气: “你打小爱干净,衣服上沾了点脏东西就要换下来,鞋子上沾了点泥巴更是要了你的命,可阿雨啊,亲家那边不是上次还说,西北干旱少雨,可没法跟京城比,你这习惯啊,以后可得收着点儿” 这话说得春雨一愣,做爹的见状赶紧打圆场: “亲家两夫妻自己都没去过那边,也不过就是依着女婿信里的几句话瞎说,何况写信时没下雨,没准儿信刚寄出就下雨了呢,看你说得—” “我说得怎么了?难道不对?”做娘的一急,心里存了些时日的话不禁就说了出来:“当初我就说,他们家儿子虽好,可京城里难不成就没有好的儿郎了?远的不说,就说咱们跟前的,暮云比阿雨是还小那么一点岁数,可小风—” “娘!”还没等做爹的开口,做女儿的已经先一步阻止了:“您这都说的什么话啊!而且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74/74711/23609777.html 第二百七十三章 情意浓 女儿这么一说,做娘的便也回过神来了,是啊,女儿转眼都要出嫁了,也亏得这会儿就自家三口人,要是让外人听了去可不得了,赶紧赔笑着表示: “好好好,不管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姑奶奶,这就给你烧水去,定让你舒舒服服洗个澡!” 做爹的见状,便也轻咳一声吩咐女儿: “那你且等会儿,爹就不陪你了!” 一边说一边跟着老妻去了灶间,坐在旁边低声说她: “你也是的,小风虽好,可沈嬷嬷给咱们相看的人,她也是替咱们慎重挑选过的,别的不说,春雨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哪里会随意给她找一个!再说了,沈嬷嬷毕竟也姓沈,这些年帮王爷管着内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无儿无女的,以后也定然是在王府养老—” “我知道啦,”被老妻无情打断,撇撇嘴表示这都是老生常谈的话了:“我知道沈嬷嬷是为阿雨着想,但你也得承认,这也是为她自己着想!你也说,她一个无儿无女的,得指着王府养老,这门婚事成了,你我都是王府的人,以后对她自然也会照拂一二,反正啊,阿雨一个人孤零零地远嫁到那西北干旱之地,对她来说无关痛痒—” 许是想到女儿很快就要离了自己身边,灶膛里烧着火,照得那做娘的脸上流下的两行泪分外醒目,慌得那做爹的赶紧压低了声音想要喝止她: “怎么越说越不像话了,赶紧把脸上擦擦,等下万一阿雨进来,别给她看到了!” 拍一下腿,仰头无语地想了想,最终选择低头跟老妻娓娓道来: “我知道,你这些话憋在心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王爷让阿雨去正院帮忙,你就唠唠叨叨说个没完,没办法,后来阿雨只得跟你说了表小姐的事,你却又担心这担心那的,也幸亏我后来跟你说了其中厉害,要不然估计你都不让阿雨去了!我可是听说,春桃家那边,她爹娘愣是一声都没吭,只说让她跟着沈嬷嬷做事,人家这才是看得明白的人!” “你还瞪我!我跟你说,你别不服气,那夫妻俩看着老实巴交的,肚子里可什么都明白,要不然,他们俩能摊上管着王府田庄的好差使?你再看那小春桃,平日里嘻嘻哈哈的,为啥沈嬷嬷还愿意一直带着她?你看她这些日子伺候表小姐,可出过什么差错没有?那么个小丫头片子,愣是连丝口风都没露,嘴巴紧着呢!” “我跟你说这么多,就是想让你明白,表小姐这事背后,可不是咱们瞎琢磨能琢磨出来的,里头的玄机大着呢,想了也没用!我担着这王府管家的差事,阿雨之前管着内书房,你自己说说,不是我吓唬你,假如真有什么事情,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以为咱们就能逃脱得了?做梦!” “反倒是如今,阿雨对表小姐精心伺候,表小姐对阿雨也诚意有加,真要说起来,要不是之前沈嬷嬷给阿雨保过媒,说不定还轮不到她去伺候表小姐呢?你看你,又瞪我!你是嫌弃那周家小姐觉得她翻不出花样来了?还是怕阿雨伺候她出事情?你呀你,就算阿雨不去伺候,真要有事情,你以为咱们就逃得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跟你说过多少回了!” “再说了,表小姐的事情,咱们不清楚,沈嬷嬷那边会不清楚?人家不照样心甘情愿地带着春桃那小丫头忙里忙外地照顾着表小姐?你想啊,王爷毕竟是男人,表小姐也还没正式过门,多少有些不方便,沈嬷嬷这么一来,一样是做事,跟勉勉强强地做事相比,是不是这样更得王爷的心?” “王爷对表小姐什么心思?撇开阿雨跟咱们说的,我实话告诉你,王爷对表小姐,对外说是为她守孝给足了周家那边面子,对内,他们毕竟是表兄妹,打断骨头连着筋,始乱终弃这种事你就别指望了,退一万步说,就算王爷有这心思,周家也不会答应。所以,如今阿雨精心伺候着表小姐,哪怕忙到这深更半夜,那又如何?沈嬷嬷念着她的好,王爷也念着她的好,要不然,小风咋就这么点路也要坚持送她过来?” “小风虽然心眼儿实在,人又不傻,他可是打小跟着贺叔的,贺叔是什么人?那可是老王爷的把兄弟!就算贺叔如今不在府里,那不是还有个暮云照看着么?那可是个浑身都是心眼的小子,今儿晚上,定然是暮云吩咐过了,要不然小风可想不到要送阿雨过来!” 说到这儿,终是一声唏嘘才起了身: “罢了,这些话你自个儿再琢磨去!阿雨等下就过来了,你也挑点高兴的跟她讲,左右也就这么些天了” 锅里的水已经很烫了,灶膛里的火也渐渐暗了下去,做娘的默然独坐片刻细细思量了一番,待到听到外头女儿的脚步声,便赶紧站了起来,换上一副笑脸招呼她: “正想喊你过来呢,烧了一整锅的热水,随你怎么洗!” 与此同时,离靖王府大半个京城距离的城南某处客栈内,相拥而卧的沈复和周衡也都是一身汗津津的,忍了忍,又想了想,沈复终是不舍地起身,一边把被子再往上拉了拉,盖住心上人那白玉般的一声肌肤,一边低声轻柔地唤她: “可是还难受?先不要睡,我去打些水来,好歹擦擦身子。” 周衡这会儿累得有些昏昏欲睡,但身上也确实是难受得紧,听了他这话,便低声“嗯”了下,费力睁开有些沉重的眼皮,说了声: “那你早点回来!” “好!”沈复见她虽然睡眼朦胧,可唇色鲜润,眉眼间更是新添了股媚态,极为动人,顿时绮念又生,忍不住俯下身子去亲她。 周衡这会儿也是只觉一刻都离不了沈复,感受到唇上的动静,虽然依旧闭着眼睛,依旧做出了回应。 于是两人又是缠绵了会儿,沈复方依依不舍地哑声说了句: “等我回来!” /74/74711/23673480.html 第二百七十四章 小转折 晨风和春雨在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时就到了客栈,待到看到自家王爷一脸镇定地从房内出来,吩咐春雨过会儿再进去,说让她先在旁边的房间内休息等待,晨风差点忍不住要问出声: 所以表小姐还在睡觉? 不是,是表小姐昨晚跟王爷在同一个房间内睡觉?! 所以,难道他们俩早就…?! 好在还没等傻呵呵地问出口,就被旁边的春雨给眼疾手快掐了下背后腰部位置给及时转移了注意,然后听她镇定自若地低声回答了句: “您放心,奴婢知道姑娘平日里起床的时辰,不会去打扰她的。” 那也是平日里,今儿…应该还会再晚一些,沈复脸上发烫,好在这会儿还挺早,客栈过道上半黑不黑的也看不真切,便依旧强作镇定地“嗯”了声没再多说什么。 随后带着晨风去旁边的房间换了内衣,外面的朝服自然是不可能带到这里来的,暮云已经骑着他的暗影去了衙门那边等着。 等到换好衣服上了马往皇宫方向而去,一路上,先是控制不住地想了会儿今早真正同床共寝了一晚上的怀里姑娘那如花般的娇颜,沈复只觉身上又有些发热,只得赶紧跟晨风低声说话来转移注意力。 这也是昨晚两人没来得及说今早阿衡被自己吵醒后惦记着的事情— 害她和春雨两人摸黑迷路的那帮人的住处。 “那巷子名叫八腊巷,巷子口进去左边第五家便是,右边的门环缺了一块,斜对面的人家门口摆了一盆葱,回去后你就差人过来盯着,别弄错了!”沈复沉声吩咐道。 晨风忙答应了声,心里则不仅感叹:表小姐还真是可以啊,她一个千金小姐,之前能千里迢迢跟着贺叔去中南道吃苦,如今还能只身带着春雨跟着贼人到他们老巢,打草不惊蛇,却把这些细节之处给牢牢记下了,到时自己派人过来一点问题都没有。 一时间,晨风便把刚才在客栈里那让人震惊的发现给抛到了脑后,肃容应了声是,在跟着沈复到了衙门后便调转马头直接回了王府去安排人手了,彼时,东边的天空才微微露出鱼肚白… 周衡这边,沈复起床后便又迷迷糊糊地睡去了,睡之前听到他在自己耳边隐约提到春雨在隔壁屋里候着,等到一觉醒来,却已是红日满屋,满眼满心的舒畅,便趴在床上抱着带有沈复气息的枕头又赖了会儿床,只觉说不出的幸福。 终是在他的生辰之日,跟他…身心交融,周衡闭上眼睛,想着昨晚沈复跟自己说的话: “阿衡,如今,咱们便是真正的夫妻了!” 哎呀,原来,跟自己所爱的人做那种事,竟然是那么的…销魂啊!周衡翻一个身,抱着那枕头仰天躺着,一边回想着昨晚的情形。 “阿衡,不要回去了好不好?都说缘分天注定,兴许,那马首玉雕只是想让你来到我身边呢?”当时,沈复他不断地亲吻着自己,却又在不断地问着自己想要个确定的答案。 而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嗯,自己没有怎么回答,但…周衡害羞地把枕头盖在了自己的脸上,当时,自己好像用具体动作做出了回应… “姑娘!”外头传来了春雨的轻叩声。 好吧,时辰不早了,还是赶紧起来吧,周衡起身,虽然觉得身上有些微酸痛和不适,但昨晚沈复给自己擦了身子,这会儿也算是清爽,想到此,先赶紧掀开被子心虚地看了下,还好,这里是客栈,被子虽然弄脏了,多付点房钱就可以了,倒是避免了让春雨收拾床铺的尴尬。 想到此,周衡便赶紧把被子铺平,然后下了床给她开了门,一边解释了句: “不好意思,又睡了个回笼觉。” 这一说,脸上不禁一热,什么叫又睡了个回笼觉,这不是明晃晃地在告诉春雨,自己昨晚是跟沈复…在一起么? 罢了,尴尬归尴尬,反正也就这么几天了,等过了中秋,这姑娘就要离开王府去西北了,也不算太尴尬。 而且偷眼看去,也没见她脸上有什么尴尬的神情,或许,人家早就心中有数了? 想到此,周衡便赶紧有些心虚地转了话题问她: “那什么,衣服都带来了吧?” 确实,经过了昨晚,内外衣服还是需要换一换了。 春雨其实也是在极力掩饰自己的尴尬情绪,也注意到了周衡的尴尬样子,是以在周衡换衣服要她到隔壁房间里等着的时候,还一个人坐在那里胡思乱想了会儿。 想到她家表小姐那一脸羞涩却又明显带着开心的笑容,再想到王爷临走前体贴的叮嘱,很快也要嫁人的姑娘捂着发烫的脸暗搓搓地想着: 或许,跟自己的心上人,无论怎样…都是开心的。 这么想着,加上往日里也看过不少沈复和周衡的甜蜜相处,对夫婿仅止于见过一次画像的姑娘,一时间,对自己未来的婚后生活也是想得不禁有些痴了… 相比之下,一个人在正院孤零零过了一夜的春桃小丫头则在见到回来的两人后很是哀怨: “表小姐,昨晚奴婢一直等到亥时才敢睡!” “好啦好啦,也就这么一回嘛,等以后春雨走了,我也带你出去住一晚好不好?”周衡笑嘻嘻地哄她。 这是周衡和春雨回来的路上商量好的,为此还特意让马车绕道到一家老字号给春桃买了份好吃的点心,一副两人玩过头回不来才住在客栈里的架势,令小丫头想到了上次没能跟着看到月下昙花的遗憾。 好在周衡这么一说,想到表小姐带春雨出去玩的真正原因是因为春雨姐姐很快就要嫁人走了,春桃又觉得很是内疚: “不用啦,奴婢就是这么说说,您还给奴婢带了好吃的点心呢!” 如此,沈复的生辰日便算是过了,只不过照他晚上回来后的说法: “阿衡,这一年的生辰,没想到竟会如此…令人难忘!” /74/74711/23673481.html 第二百七十五章 做抉择 如此意有所指的话,说得周衡不禁打了他一下,彼时两人正相拥而卧,躺在隔壁宅院临着下云池的水榭里。 沈复本不想过来,说不用顾忌一个小小的丫鬟,但周衡依旧有些羞涩过不去,最终两人便还是来了此处。 月亮有了半个圆,月光如水照得水面波光粼粼,隔着水榭里的纱幔,却又显得朦朦胧胧,四下里都静悄悄的,倒也确实是此处更适合谈情说爱。 沈复如今也放得开,一边任她拍打,只顾着自己捉了她另外一只手放在唇边亲吻,一边说道: “阿衡,多谢你,之前咱们一直苦于不能知晓他们的真正目的,皇后娘娘那边也是没有什么收获,现在好了,找到了他们的住处,晨风已经派了人盯着,回头定能知道他们想要何去何从,再顺藤摸瓜找到那几件大铁器的下落,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没想到说的居然是这么一番正儿八经的话,倒是害得周衡也不好意思再出手打他,只得跟着应了声: “是啊,希望能早点知道它们的去向,昨日在酒楼上听着,那帮人其实有些闷,不像之前在汤泉镇或者中南道那边时放得开,只一个劲儿相互劝酒,动静不大,说话声很低,隔了层墙,也听不真切,我还是在他们有人出来时听出来的。” “他们比我们去得早,幸亏我们也是定了临街的雅座,后来他们下楼出门时便看到确认了,当时一群人都已经喝得醉醺醺的,我和春雨也因此才敢追过去跟着,要不然,放在平日里,其实我也不一定有这个胆子。” “真是难为你了,”沈复一手抱着她,另一只手却有些不老实地顺着她的背往下:“我知道,话虽这么说,下次万一再碰到这样的事,你还是会跟上去的,只一样,阿衡,安全最要紧,总要先注意自己的安危。” “我知道啊,我才不会冒着丢掉性命的危险呢,那多不划算!”周衡说得有些气喘,背后那不安分的手,一路点火般游走往下,引得自己的身体在控制不住地颤栗,经过昨夜,这家伙似乎也已经不复从前那般克制的模样了。 可是好奇怪啊,别说他了,自己也一点不想做个矜持的女人,人生苦短,争个一时的欢愉又有什么?何况如今的自己,心里眼里,已经全都被眼前这个人给占得满满的了。 想到此,周衡便也仰头,朝着沈复离自己最近的那处吻去。 沈复本就心旌摇动,乍然感觉喉结处一热,哪里还把持得住,自然也是加倍热烈地回应过去… 等到一切都平静下来,昏昏欲睡之际,周衡才忽然想到一个迫切的问题,猛地清醒了过来,一把抓住身边同样昏昏欲睡的沈复: “阿复,醒醒!” “怎么了?”感觉到他身子一震抱紧了自己,声音听着也已完全清醒。 “那个,是这样,”周衡却期期艾艾的,这事说起来确实有些难为情,但还是不得不问清楚:“咱俩现在这样,总得顾及着,会不会怀孕吧?” 有些羞愧,昨晚到现在,昏头昏脑的,到现在才想到,21世纪好歹还能买什么事后药,这里不知有没有什么法子。 提到这件事时,周衡发现自己倒也不是特别迫切,只觉得得跟沈复说清楚。 沈复听她这么问,沉默了下,然后低头亲了她一下,低声问道: “那你想怎么办?” 我能想怎么办?不过既然问了,还是大大方方问清楚吧: “是不是有那种…喝了可以不会怀孕的汤药?” 抬眼见沈复神色尴尬,周衡便知,这家伙估计是不知道的,又或者说,作为一个古代王爷,他也没往那方面去想过。 也是,本就还未成亲,家中父母早亡,仅有的两个侍妾这几年也形同虚设般…周衡叹一口气: “睡吧,反正现在也来不及了,算一算,我那个也很快就要来了,希望不会这么凑巧吧!” “我以前有听说过,”沈复声音有些艰涩地开了口:“只是那种汤药,总是难免伤身,你自打上次在水里呆了那么长时间,身子就不是很好,我记得上次给你把脉的大夫说过,说你身子受了寒湿之气,不易受孕,还因此教了个振奋阳气的按摩法子。” 一边说一边把温热的手放在周衡颈后的大椎穴上,这让周衡想起了他之前给自己按摩时的情形,所以,意思是自己这身体不一定会怀孕?所以并不要紧? 这话说得她心里颇有些酸涩不是滋味,便没吭声接话。 沈复心知她误会了,便又低声给她解释: “我的意思是,那样的汤药肯定有,只是那种汤药本就伤身,对你是更加,还是不要喝的好,过几日,我记着,便是你的小日子了,咱们…要么再等等看?就算万一有了,你如今的身体也不适合要,还不如到时再想办法,少喝一次汤药也是好的。” 这倒也是,兴许就不用喝药,周衡便“嗯”了声算是表示自己听到了,只是,就算没怀上,但放在眼前的问题是:照两人现在这情形,以后便是夫妻般生活了,那到时该如何避孕?这才是摆在眼前最棘手的问题。 沈复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胸口起伏了下,叹口气又低声说道: “这事,虽说是情难自禁,终归是我太过冲动,没能顾及到你一个姑娘家的不便之处,阿衡,要么…这些日子,咱们就…还是先分开吧?” “你的意思是…”周衡被他这番话给震惊到了,身子往后挪了些,以便仰头看清沈复的神情: “阿复,你是说,要跟我分手,还是只是…不要那个?” “傻瓜,你想哪里去了!”沈复凑过去亲了下她的眼睛,盖住那不可置信般的眼神,哑声解释道: “我怎么会想要跟你分手!只是…咱俩如今有了夫妻之实,如果再处在一起,我怕我…难免控制不住自己,所以,以后,还是你睡内院,我睡外院好了!” “但是…”周衡本能地想要反驳,话到嘴边却发现也无力反驳,确实,这是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只是,想到两人要为此而刻意分开,除了有些啼笑皆非之感,又隐隐感到一阵惶恐。 “没什么但是,”沈复手指抚上她的眼眉:“刚好,这段日子我得抓紧时间把那帮人的情况调查清楚,你也别多想,睡吧!” /74/74711/23688710.html 第二百七十六章 大收获(上) 周衡这会儿颇有身心俱疲之感,被沈复温热的手指一抚,便也就此睡了过去。 中间却做了个梦,先是梦见自己肚子高高隆起,沈复看着它一直在笑,自己也觉得很是幸福。但后来不知怎的肚子突然瘪了下去,春桃便端来一碗汤药让自己喝,说是因为之前两次在水里泡的时间太久,肚子里的胎儿慢慢地消失了。 周衡顿觉心中剧痛,嚎啕大哭起来,一边还对抱着自己的沈复哭诉:“阿复,咱们的孩子没了!” 从梦中惊醒过来的周衡,看着水榭外朦朦胧胧的月色有会儿恍不过神来,摸了下脸上,没想到竟然真有泪水,唉,梦中的自己简直是哭得肝肠寸断。 凭直觉,周衡觉得身后抱着自己在睡觉的沈复,这会儿定然也早就醒了,而且肯定还听到了一些梦中自己的哭诉,只是他不知该如何劝慰自己,又或者说,这会儿他也心中难过,便只得选择了不出声。 想想也不是不能理解,作为一个男人,尤其是一个在这个时代算是绝对晚婚晚育的人,听到自己说要避孕,心里总归是别有一番滋味,但没办法,如今的自己,无论是从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还没有做好准备去迎接一个小生命,加上周遭形势不明,周衡不觉得自己跟沈复两人现在有条件光明正大地养育一个孩子。 大果然,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但那些办法都不如一家三口正大光明地一起生活来得重要。 所以,沈复他…应该也觉得只能如此吧?这才无奈地选择不出声? 想到此,周衡抹一把脸轻轻吐出胸中郁气,把手覆在沈复环在自己腰间的手上,再次努力让自己睡去。 总会有办法的,总会有美好的未来的,迷迷糊糊中,周衡选择乐观地劝慰自己,却浑然忘了,曾几何时,自己还纠结着要如何找到马首玉雕回21世纪… 之后的几天,沈复便真如那晚所说,刻意住到了外院回避。 好在晨风如今也忙碌,见自家王爷歇在外书房也没往周衡那边多想,只感同身受地觉得,如今形势确实不妙,王爷也极为重视,选择了亲自坐镇。 又暗自庆幸,幸亏那位表小姐及时地发现了那帮人并勇敢地追踪到了他们的住处,要不然还不知会闯出多大的祸事来。 照着手下人没日没夜地监视调查,几天下来,如今算是知道,那院子里的一帮人,很有可能在中秋之夜要做出些惊天动地之事,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周衡碰到他们时,大家都喝得醉醺醺的,一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样子,实在是,前路诱人,但荆棘密布,一个不慎就粉身碎骨了啊,说不定,那还是他们在所谓干大事之前的壮行酒呢— “王爷,底下人来报,那些人这两日都在家中养精蓄锐,只在晚上出门去柳湖里凫水,一下水便是个把时辰,宵禁前回来。水性确实挺好,但也是寻常的凫水,所以一开始也不清楚他们想干什么。” “就是有一天,有个兄弟听到其中一人嘟哝了一句,好像是‘nnd,过两天咱就不是在这腌臜水里游了!’然后另一人听着有些不以为然地接了句:‘切,分什么腌臜不腌臜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京城里的水都是通的,要不然,哼—’,可惜两人就此都没再继续说下去,后来只听到其中一人幽幽叹了口气,似有心事般地说了句:‘但愿咱们兄弟几个…不至于便宜了那水里的大红鱼们,回头还能到柳湖里痛快地游个来回!’” 沈复本来也只是认真听着,待到听到最后面的“大红鱼”,却不由得心中一震,想到了一种可怕的可能性,待到听到晨风说完,便赶紧起身往内院来。 正院内,周衡正在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付着春桃小丫鬟的无辜询问: “表小姐,王爷这几天是很忙吗?都没见到他过来跟您一道用饭,晚上好像也没回来住,要奴婢去外院问一下吗?” “不用了,王爷应该是有事情吧,住外院方便。” “那好吧!”小丫头也不以为意,说过就算,王爷的事情表小姐最清楚,她说不用自然就不用,便没再去注意周衡脸上的惆怅和叹气。 如今小丫头的心思也不在这里,春雨姐姐很快就要离开王府了啊,自己还在忙着准备给她的添妆礼,王爷不回来其实还方便自己呢。 眼看春桃说完话便又拿着手里那个大红色的如意结继续编,周衡便也跟着过去拿起了旁边另一个打了一小半的如意结。 之前周衡好奇,见小丫头针线不怎么样,这编起结来却十指翻飞灵活得很,便也一直跟着她学,学到现在也学出些感觉来了,虽然比不上春桃的手艺,但挂在内室自己的床帐边也还是不错的点缀,而且如意结嘛,自然是成双成对的,反正学都学了,多做一个也好。 沈复进来时,看到的便是主仆俩并肩坐在门前石阶上,就着早晨的阳光一边说着话一边手里忙活着,红色的绳结衬着玉指纤纤,好看极了。 有些不忍心打破这副美好的画面,沈复先轻咳了一声才走过去喊了一声: “阿衡!” “咦?…”周衡有些惊讶,停下了手里的活儿,本想问沈复怎么这会儿过来,又觉得这话有些生分,便又改成了: “早饭吃了吧?我煮了银耳汤,这会儿应该快好了,春桃,你去后面小厨房看看去,差不多了的话就给王爷盛一碗来。” 眼看春桃应了声起身往后头去了,沈复便也干脆在周衡身边坐下,拿起她放在膝头的半个如意结问了声: “是给春雨做的么?这种小东西,其实西北也有。” “呃…”周衡没想到他居然会问起这个,本来还想等挂出来时再给他看留个惊喜,这会儿既然被他看到了,那只能提前说了: “春桃手巧,她是在给春雨做,我就跟着她学,要是编得还可以,我就打算挂在咱们…嗯,内室里,哦对了,你过来有事么?是不是晨风那边查到了什么?” 差点说成“咱们床上”,这话本来没什么,只是这两天沈复不回来,周衡有些说不出口,便只得赶紧在后面补了另外的事情。 沈复自然听出来了,伸手过去拉住了她的手与之交握,顿了顿,似有话说,却最终也没说什么,只接着周衡刚才的问题低声说了下晨风那边报过来的进展,末了,加了句: “太液池里,便养了不少锦鲤。” /74/74711/23688711.html 第二百七十七章 大收获(中) “所以你是觉得…”周衡下意识地抓紧了沈复的手,瞪大了眼睛转头低声问他道:“那帮人是要进宫去这个?” 另一只手则在自己脖子上一划拉。 沈复看不过去,赶紧把她那手也拉了过来一起握在手里,一边还低声说她: “别乱比划!” “没事!”周衡知道这是古人的迷信,也不分辩,只笑着趁机靠在了他怀里,仰头问他:“你这么一说,其实之前咱们想不通的那些事就差不多了。那些铁器,如果所料不错,应该是照着他们说的,走相通的水路进了宫吧?怪不得咱们在后头的府里找不到。” 见沈复没吭声,算是默认了,周衡便又认真想了会儿前因后果,这一想,顿时有些不敢置信地再次抬头,看着沈复很是惊讶地说了自己的猜想: “原来,他们之前在中南道的演练,其实是为了这个啊!” 沈复被她这副震惊的神情给逗笑了,低头亲了她一下,才低声点头表示: “不错,所以当时你和贺叔所看到的训练,应该是为了…到时中秋之夜凿破太液池里的帝后赏月画舫。” “可以啊,有志气!”周衡猛点头:“老天保佑,请尽情满足他们以身喂大红鱼的心愿吧!” 这话一说,沈复再也忍不住,搂着她的身子哈哈笑了起来。 “我这是大实话嘛!”周衡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转眼却又收住了笑,猛地抬头说道: “哎呀,那你中秋更不能进宫了!” 沈复听了也收住了笑,却有些无奈地说道:“此事由不得咱们,但我会先试试看。” “你要怎么试?”周衡有些紧张地问他。 沈复见她那双仰头看着自己的清亮眼睛里满是自己的倒影,想到自己这几个晚上的煎熬,喉结动了动,声音不禁有些发哑: “我就跟皇上说,现在还在给周家小姐守孝,中秋夜难免望月思人,宫宴还是先回避了吧!” “好主意!”那双清亮的眼睛转眼便又盛满了笑意:“到时咱们俩去隔壁水榭里赏月去,管他们谁死谁活!” 说到这儿又猛地睁圆了眼睛:“哦对了,那长姐她们,还有你舅舅舅母他们,是不是也得找借口…可是人太多了,会不会惹宫里怀疑?” “先别急,”沈复听到后面似有动静,转头看,果然是春桃端了两碗银耳羹过来了,便示意周衡起身进屋,一边跟她低声说道: “长姐那边,之前已经说好的,她不会进宫,阿华还小,而且家中还有婆婆,本来说好的让姐夫带着阿荣进宫,后来不是也说不带了?所以不用担心。” “至于大舅舅和大舅母那边,他们是一等公,又跟皇家沾亲带故,自是推脱不了,不过如今虽然形势未明,好在总算还有几天功夫可以考虑,先跟皇后娘娘那边接上话再说,多打听点事情,再找他们商量也不迟。” 周衡听了便也松了口气,反正眼前这人才是她真正关心的,其次也就是沈怡母子,再者便是周家,想到此,一边随他起身一边又低声问道: “那周家那边,他们是不是品级太低根本就轮不到进宫?”那样倒是可以顺利逃过。 对此沈复也是考虑过了的: “周家不用担心,按品级本是轮不上的,以往也多是周太夫人受邀,那还是看在以前下降周家的公主份上,姨母主要是跟着进宫去伺候太夫人,但如今毕竟上半年刚没了…衡表妹,于情于理,就算宫里送帖子,周家应该会婉拒,大家想必也都会体谅。” “那就好,”周衡被他拉着手走到桌边坐下,心情也放松了下来,便端了碗白瓷碗盛着的银耳羹递给沈复,跟他解释道:“如今中午还是有些热,没什么胃口,打算就这么吃一点算了。” 旁边的春桃听了,倒是有些不满地趁机跟沈复告状,反正只要是表小姐的事,王爷肯定听得进去: “王爷,奴婢劝了表小姐好几次,这银耳羹只是羹汤,哪能当主食吃,表小姐却说吃不下饭!” “哟,你还管起我来了?我是真的吃不下嘛!”周衡扭头笑着说了声,转头却见沈复脸上忽的现出了一番紧张的神色,随后有些讷讷地问道: “阿衡,你,可是这两天胃口开始有些不好?” “什么意思?”周衡没反应过来,愣愣地问回去。 沈复有些尴尬,先抬头吩咐春桃: “你自己去厨房吃点东西,等下再过来。” 等春桃走了,才对周衡期期艾艾地问道: “你这个月的日子…好像也快到了吧?” 这一说,周衡自然就明白了过来,便也有些扭捏地回了句: “快了,差不多中秋之后。” 想了想,又解释了句:“阿复,其实我不是胃口不好,我是想减肥来着,如今也没什么活动量,现在天也热,我觉得不宜多吃,所以那个,你先别瞎想。” “嗯。”沈复的声音听着有些发闷,可惜低着头,没法看清他的神情。 “那你吃了这银耳羹就先忙去吧,”周衡见状也觉得心里有些发堵,深吸一口气,强颜欢笑道:“咱俩想法一致,应该是这么个情况,回头还有得你忙呢。” 话虽如此,等到沈复匆匆走了,午后躺在床上的周衡,看着那个已经编好挂在床帐内的大红如意结,却有些睡不着。 想到一开始沈复分明是有些期待的表情,后来又很是失落的样子,再想到他这几天为了避免出状况而刻意歇在外院,周衡叹一口气,这么下去也不是法子啊! 平心而论,自打两人有了实质性的同床共枕关系,周衡不知道沈复是什么感觉,从她自己这边来说,要想继续克制下去分开住,其实有些难度。 白天还好,虽然比较闲,但总算有些事做,比如带着春桃琢磨一道菜,或者让春桃带着自己做点手工,午后再睡会儿觉,也就过去了,但到了晚上,许是这段时间已经习惯了跟沈复相拥而卧,乍然只剩了自己,却又有些不适应了。 于是长夜漫漫,便不受控制地想起了令人耳热心跳的那两个晚上,这时候,周衡发现,自己在疯狂地思念着沈复,思念着他低沉而温柔的声音,思念着他温热的大手,那手上还带着些硬茧,每次抚过自己的身体,都会带来一阵别样的感受… 大半夜的,每每想到这些,甚至会让自己生出“不管了,怀孕就怀孕吧!”的念头。 想到此,在如今已经不再有聒噪蝉鸣的午后静谧里,周衡狠狠地翻一个身,再恨恨地想道: “md,老天爷,你既然莫名把我丢到这个地方,为何还要接二连三给我出这些难题?” /74/74711/23705325.html 第二百七十八章 大收获(下) 不知怎的,想到这里,周衡忽然心里一动: 是啊,既然之前是老天爷莫名把自己拉到了这个地方、让自己跟沈复相遇,那么如今这道让人纠结的难题,是不是也可以丢回给老天爷、让他来替自己做抉择呢? 还是那句话,人生苦短,对自己而言,能遇见沈复已是殊为难得,如今两情相悦,不想就此与他错过,更是不想随意浪费与他在一起的时间,无论今后如何,每一分每一秒,都弥足珍贵。 之前沈复说让自己决定、又刻意回避,其实也是无奈之下给了自己机会做最后取舍的决定吧?那自己与其纠结拖时间没结果,还不如就让老天爷来决定! 不是担心自己身体寒凉、怀不上么?好歹喝了那么一阵子的调理身子的汤药了,这具身体又那么年轻,那就找个时间出去看看大夫,要是还是怀不上的状态,那就算是变相避孕了,两人不用再刻意避开;要是身体已经无恙… 周衡咬着嘴唇看着那对红彤彤的如意结捏紧拳头下了决心:那就让老天爷来替自己做抉择吧,看自己到底怀不怀得上! 要是怀上了…伸手把旁边沈复的枕头拿过来抱在怀里,周衡叹一口气,老天爷,如果那是您老人家的真正意思,我也只好认了! 想到此,不知怎的,这段时间心里的纠结忽然就全部消失了,一阵无与伦比的轻松心情涌了上来,哼,沈复把难题丢给自己,自己就丢给老天爷,问题解决了! 想到此,周衡赶紧从床上起来,出去吩咐外面在埋头编如意结的春桃: “等下你去外院那边找晨风或者暮云,让他们给王爷传个话,就说是我说的:王爷如果没事,请他等下晚上回来一起吃个饭,我给他做点好吃的!” “好嘞,奴婢这就去!”春桃一听也很开心,王爷确实有几天没回来正院吃饭了,表小姐这几天说是没什么胃口也不好好吃饭,这下好了,今晚表小姐做好吃的,两个人就又能一起有说有笑地好好吃饭了! 周衡见她这般也是不禁一笑,随后便回了内室管自己睡午觉。 这一觉便睡得极为舒心,连梦都没做一个,等到醒来,春桃已经回来了,听到动静进来跟她禀报: “王爷当时就在书房,还亲自出来跟奴婢说他知道了,等下申时中就过来。” 申时中?那会儿太阳都还没落山,也太早了点儿吧?而且自己还要准备擀馄饨皮呢,周衡赶紧从床上起来,一边问春桃: “现在什么时候了?” 得知已经未时末了,便赶紧往小厨房走,等到开始动作迅速地和面,心里却不禁想: 沈复这么早就想过来,应该也是…最起码,很想跟自己待一起说说话什么的吧? 这么想着,加上之前已经整理好了思路想明白了,心里便一阵乐,连带脸上也不自觉地带了笑容,旁边站着拿了个碗帮着加水的春桃扭头悄悄看了看,嘴上不说,心里也跟着乐: 就说嘛,只要王爷回来吃饭,表小姐肯定高兴! 结果沈复的到来比他自己说的还要早一会儿,彼时周衡刚包好了一堆小馄饨,正等着水烧开呢,便听到门口沈复低沉的声音: “阿衡!” “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周衡很是惊讶地脱口而出,不过转头看到旁边站着的春桃小丫头,便又赶紧朝沈复眨眨眼补上一句: “看来中午的银耳羹确实不顶饿,你稍等,很快就好了。” 果然,小丫头又有些不满地接话了: “对呀,表小姐您自己也吃得不多,我就说这么一小团面怕不够。” 沈复笑笑,过来赶小丫头:“这里先不用你伺候了,等晚上再过来吧!” 眼看春桃欢快地应了声走了,便过来捋起袖子打算帮忙。 “不用不用,水烧开下锅就好了,这是小馄饨,过水就熟。”周衡笑着指给他看旁边桌上两个已经加了葱花和油盐酱醋的碗: “我第一次做,量没把握好,等下咱俩只能一人一碗,反正晚上不宜吃多,你先吃吃看感受下味道。” 别的地方不知道,反正京城这边,据自己为数不多的几次出街以及跟春雨春桃等人的打听,应该只有那种大的馄饨和水饺,周衡便想起了自己曾经最喜欢吃的早饭— 虾米馄饨。 名字估计是有两层意思,一层是指它形状小,里面的馅也很少,跟小虾米似的。 另一层意思则是指的虾仁肉馅,这是自己生活的城市里的老百姓们最喜欢的馄饨馅,据说也是来源于最早发明这虾米馄饨的人的创意。 也不知怎的,周衡发现自己在厨艺这方面还真算是有点天分,虽然听到沈复申时中就要过来,难免有些火急火燎,但擀出的面皮居然还挺不错,薄又匀,唯一的遗憾是自己对量的把控还不到位,是以只揉了一小团面团,堪堪做了两碗小馄饨。 沈复自然不会跟她计较这个,反正如今天气还未凉下来,晚上是不用多吃,听到她这么说,还看着她认真说了句: “味道自然是好的,我家阿衡可真是心灵手巧。” 这话说得周衡不禁又是一笑,也不知是不是因了两人如今更进一步的关系,听到沈复第一次以“我家阿衡”这么亲密的词来称呼自己,只觉心中很是甜蜜,于是在两人相对而坐开吃的时候,便借着氤氲的热气,低头一边用汤匙拨弄着碗里一朵朵小小的馄饨,一边有些不好意思地把午睡前的想法给迫不及待地说了出来: “阿复,那个…要么,今晚…你还是别去外书房歇着了。” 这话听得正舀了一勺连汤带馄饨在嘴里品尝的沈复给呛得咳了起来,人也立马站了起来,为此差点把屁股下的绣凳给带翻,饶是如此,一只手捂着嘴想要努力压制住嘴里的咳嗽声,另一只手却放下了手里的汤匙伸手过来直接按住周衡的手,眼睛则是居高临下牢牢地盯着她,嘴里还含糊不清地问道: “你,咳咳,你说什么?” /74/74711/23722722.html 第二百七十九章 悲与喜 之前春桃到外院去传话时,沈复并没多想,只当是周衡跟自己一般,如今晚上两人不在一处有些思念之情,便早早地过来,想着可以多些相处的时间彼此说说话,却不想冷不丁的,自己还正打算好好品味一番这从未见过的、煮开后几近透明的可爱小馄饨,没想到竟然听到了这么一番始料未及的话。 但这话乍然一听到,沈复虽然一开始嘴里在不停咳嗽,心中的期盼却迅速压过了所有,那覆在周衡手上的力度便大到让人有些吃不消,眼神也是灼热烫人。 周衡见他如此,心知他定然是在迫切地想要自己给个明确的答案,这次便没再觉得不好意思,一边放下了汤匙改为覆在了沈复的手背上,一边仰头微笑着一字字清清楚楚地说道: “阿复,之前咱们说的那件事,我想好了,有还是没有,就交给老天爷来决断吧,但人生苦短,我不想就此错过与你相处的宝贵时光!” 沈复的手虽然依旧如往常般的温热,却感觉有些颤抖,声音也有些颤抖,甚至还有些说不利索,听着很是紧张: “阿衡,你可想好了?这是、这是人生大事,到时可没法再、再反悔!” “你别急,先喝口汤!”周衡却只觉这时前所未有的镇定,有些事便是如此,一开始反反复复地考虑,翻来覆去地纠结,可是一旦下定了决心,似乎,也没觉得有什么了不起。 又或者说,其实答案本就在心底,只是一直不愿去正视它,待到一朝确定,反倒觉得终于尘埃落定了。 沈复的反应却还是有些大,听了周衡的话,恰好咳嗽也止住了,便再次坐了下来,只是坐下后却没说话,似乎一时间还没法消化这期待已久的消息。 周衡也没管他,缩回手管自己低头吃碗里的馄饨,忙活了一下午,这会儿确实有些饿了。 还别说,虽然是第一次做,那馄饨皮毕竟是自己手工擀的,很是软糯,这个时代的猪肉也是没有任何饲料添加,一碗小小的虾米馄饨,滋味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好。 又因着如今见了沈复这般为自己的话而大为失态的样子,周衡心中自然也是高兴的,那一碗小馄饨便吃得有滋有味。 默然半响的沈复,后来终于又问了一句: “那…要是真的有了,阿衡,就算到时找到了那马首玉雕,你外祖母那边…?” 虽然知道他会这么问,但真的听到这句话,周衡抬头,努了努力,试着让喉咙里发出跟往常一样的声音: “要是真的有了,嗯,外婆应该会为我感到高兴吧!” 外婆最大的心愿便是看到自己幸福地嫁人生子,如果自己在这个世界与沈复有了孩子,那不正是她老人家的心愿么? 对不起,外婆,请原谅我,就算有朝一日能找到那马首玉雕,可是那时候也许你已不在人世,而世事无常,我只能先努力抓住我现在所能拥有的。 我不能为了一个不算太大的希望而放弃眼前的幸福,那样的话,外婆,如果你老人家知道了,也会嗔怪我一句吧? 外婆,我会好好的,努力跟沈复一起生活,一起对抗眼前的危机,然后一起生儿育女、白头到老。 外婆,对不起,请原谅我的不孝,没能让你实现帮我带孩子的愿望… 眼底酸涩,泪水在控制不住地往上涌,只得低头掩饰,拿着汤匙拨弄着碗里仅剩的两颗小馄饨,可惜如此一来,便眼睁睁地看着眼泪一颗接一颗地掉落在碗里。 手背上一暖,那只空着的手又被沈复给拉了过去,周衡这会儿有些气他,便用力把手给抽了回来。 随后便是身上一暖,整个身子被起身过来的沈复给抱在了怀里。 “别怕,”头上传来沈复温柔的低语:“阿衡,你还有我。” 顿了下,又加了句: “既然冥冥之中你我能相遇,老天爷赏赐的这段缘分弥足珍贵,阿衡,虽然到如今你我也只不过相处了半年之光景,但我心悦与你,早就盼着能与你携手过此生。” 说到这里,忽然拉起周衡道:“来,咱们去院子里!” 周衡不知何故,但也还是跟着他出了屋,之后两人一起走到了那两棵高大的合欢花树下。 这会儿太阳快要落山了,但月亮却已经在中天,有徐徐的晚风吹来,吹得满树繁茂的叶子轻柔地拂动,在晚霞里很是动人。 “阿衡你看,”沈复拉着她的手示意她仰头看:“合欢花虽然已经开过了,可是现在却已开始长荚结果了!” 周衡顺着他的手抬眼看去,还真是,枝头有些豆荚一样的东西,便好奇地问了句: “那里面是种子吗?” “是种子,”沈复拉着她的手走到其中一棵树下:“阿衡,你也知道,这一株合欢是当年父王和母妃在我出生时所种,合欢寓意夫妻恩爱,今日就在此树下,请日月为证,我沈复在此郑重起誓,这一生,能得周衡为妻,定会敬她、爱她、护她、疼她、永不负她!” 又仰头对着天空某处说了句: “也请外祖母放心,这一生,我和阿衡,定会彼此真心相待、白头偕老!” 说完了,松了拉着周衡的手,跪在草地上对着天空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响头。 “阿复你…”周衡没想到眨眼间竟然听到了这般情真意切的话,一时间也是不知该怎么办,想了下,便也干脆跪在了沈复的旁边跟着磕了三个响头,之后抬头朝着天空轻声说了句: “外婆,你放心吧,我和阿复一定会幸福的!” …太阳渐渐地下去了,天边一片火红,靠在熟悉的怀里,悲伤的情绪神奇地消失了,周衡发现自己的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平静,甚至有一种隐隐的喜悦之情从心底深处慢慢上来。 于是抬起头,这位21世纪的姑娘,看着爱人的眼睛,很是认真地说了句: “阿复,今儿是八月初十,以后咱们就把它当作最重要的纪念日吧!” /74/74711/23740576.html 第二百八十章 夫与妻 纪念日这个名字,沈复虽然之前没听过,也还是听懂了,只是不太清楚怎么个纪念法,便问了句: “每年都要纪念么?” “对呀,就是每年都庆祝一下的意思…”周衡试着对他解释,忽的眼睛一亮,现成的例子就有啊: “就像你的生辰日一样,年年都在那个日子庆祝一番!” 沈复听了,想的便有些深远: “阿衡,你的意思是,这是你我结为夫妻的生辰日么?” 你要这么想也可以,就把它当做结婚纪念日吧,周衡抱紧他: “对啊,阿复,从今日起,咱俩就真的在一起了,我好开心!” 而沈复的回应则是: “阿衡,这些年来,我也是从未有过如今日般的欢喜…”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两人相拥着回到了屋内,春桃很是听话,一直没回来,沈复摸索着点着了灯,黑黢黢的厅堂内变得温暖明亮。 “阿复,此情此景,让我想起了一个词。”周衡托腮坐在桌边看着他忙活,只觉这一幕无比的温馨美好。 “什么词?”沈复挨个儿把灯点亮,一边回头温柔地看她。 “你猜?”周衡歪着头笑着回看他,还竖起手指跟他示意:“四个字。” “四个字…”沈复站在帷幕旁的宫灯处思索片刻,回头一笑:“莫不是…良辰美景?” “哎呀,竟然一下就猜对了!”周衡噼里啪啦地鼓掌:“咱俩可真是心有灵犀。” “那是自然!”沈复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下,一只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老天爷既然如此着意成全,咱们自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阿复你…”周衡想说眼前的人怎么越来越会甜言蜜语了,可是这些话又听得自己很是欢喜,便嘻嘻笑着仰头凑过去:“怎么这么招人喜欢呢?” “那当然啊…”沈复这会儿只觉从未有过的欢喜,便忍着羞涩大胆地说了句:“要不然你怎么会看上我呢?” “对呀,”这会儿周衡一心想着怎么甜蜜怎么来,便捧住沈复的脸亲了又亲,一边还黏黏糊糊地说道:“我家靖王爷可是高富帅呢,我可不能便宜了别人…” 两人耳鬓厮磨缠绵良久,待到春桃回来了才稍作收敛,随后沈复便一本正经地吩咐小丫鬟,让她以后不用再值夜了,等明日让人把后面小厨房旁边的罩房给收拾出来,到时晚上住那里就行,方便她白天过来伺候。 周衡在旁边听着很是有些不好意思,这不是明摆着在告诉小丫头,以后沈复跟自己歇一处了吗? 便低头躲在沈复怀里做缩头乌龟,反倒是春桃,也不知这小丫头是早就从心里认可了两人的关系呢还是压根儿就不清楚两人如今的情况,睁着双无辜的眼睛清脆地应了声,还问了句: “王爷,那奴婢今晚还要值夜吗?” 沈复轻咳一声:“今晚也不用了,你明早过来就行,到时跟沈嬷嬷说一声,让她帮你收拾下后罩房,那里有些日子没住人了。” 眼看小丫头听了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如释重负的周衡不禁低声欢呼一声抱住沈复: “阿复,现在整个正院都是咱们的了!” 沈复没回答,只是化作了实际行动— 一把把周衡打横抱起,往内室而去… 八月初十,八月初十,在似梦非梦中,在浮浮沉沉中,在两人水乳交融的急促呼吸声中,周衡忽然有种发自内心的感慨: 八月初十原来是如此美好的一天啊! 原来,与心爱的人在一起是这般的感受啊,想到此,在所有的激情都平复下来后,抱着沈复汗津津的身体,周衡默默地决定: 明天就带着春雨出门看大夫! 是的,一开始,只是想着要抛开眼前的纠结,等到最终下定了决心,却又有了新的盼头。为此,在第二天早上送沈复出门上朝时,周衡还忍不住跟他说了: “等下我去找下春雨,我想上街找个大夫…嗯,让他替我把把脉。”反正春雨也快要嫁人了,这方面也需要看一看,调理一下身子。 这话说得沈复眼里简直温柔得都要滴出水来: “要么回头我把上次那位赵太医再请来给你号一下脉吧?” “你傻呀,”周衡给他捋平衣袖,忍不住推他一把:“万一他认出来我是上次长姐府里的那个妹妹呢?” “太医们常年在各个府里行走,什么事情没见过?”沈复乘势握住她的手:“外头的大夫也不知道医术如何。” “我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毛病,”周衡仰头跟他撒娇:“何况这些日子也一直在喝汤药,不过就是让人看一看,到底能不能…那个。” “哪个?”沈复索性搂住她的腰,低头温声调侃道。 “哎呀,时候不早啦,你赶紧走吧!”周衡仰头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从后面推着他的背往外走: “晚上早点回来,我等着你一起吃饭!” “阿衡!”沈复却站住了脚并重新回过身来抱住了她。 “怎么了?”周衡被他这紧紧的拥抱给抱得有点喘不过气,不禁笑着拍了拍他的背:“不想上衙门做事?嘿嘿,你这感受我非常能体会,不过没办法,一王府的人都指着你呢。” 好歹当过多年的社畜,不想上班的心情谁还没有过,还不是照样苦哈哈地出门。 沈复却依旧抱了她会儿才松开,然后亲了下她的额头,才低声温柔地说道: “是有些不想上衙门,不是不想做事,只是舍不得你,阿衡,你不知道,刚才你说的那句话,当年母妃也曾老是把它挂在嘴上,所以父王总是早早地下了衙,有时候我刚好跟母妃在一起,每次还隔着院墙呢,就能听到父王的大嗓门,哈哈笑着说他回来了…” “我知道了,”周衡也踮着脚亲了下他,低声叮嘱一句:“那你以后也都争取早点回来,我等着你一起吃饭!” 倚门看着沈复走过那两棵高大的合欢树,在院门口对着自己回头一笑,摆摆手出门而去,周衡跟自己说: 原来,这就是幸福啊! /74/74711/23754391.html 第二百八十一章 做准备(上) 送走了沈复,眼看天色还早,周衡便索性在正院里慢慢走了走。 仰头看着两株高大的合欢树,犹如一对亲密的爱人般,不禁又想到了昨日沈复在树下的铮铮誓言,言犹在耳,令人心如蜜甜,让人对未来的生活浮想联翩。 想来想去,后来倒是又想到了八月十五中秋夜。 如今周衡的整副身心都在沈复身上,想到沈复之前说的中秋宫宴,加上晨风那边打听到的事情,反正如今又没有别的事,便一边继续慢慢地走路,一边把思路给理了下。 虽然沈复说到时要找个由头不进宫,但周衡隐隐觉得,二皇子和三公主既然能早早就做准备,事情怕不会那么简单。 而三公主之前派人在柳湖上下手,后来又派人对靖王府下手,对被西北靖国军视作图腾一般的沈复,应该也不会这般轻易罢休。 所以如果做最坏的打算,焉知沈复到时会不会被那对母女给逼得不得不进宫? 皇帝不是还跟太后有一腿么?到时吹点枕头风什么的,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如果到时不得不进宫,周衡倚着合欢树的树干沉思: 他们那帮人会如何对付沈复? 难道要让那帮人从水里猝不及防地冲出来击杀沈复?周衡不禁打了个冷战,不,这事不太可能,他们应该会先对付皇帝。 而且宫里应该也有很多的侍卫,宫里的侍卫肯定武功高强,那帮人无论是人数还是本事都不占优势,不至于如此犯蠢。 所以…应该还是会趁着出其不意来攻其不备吧?对了,还有那几件大铁器呢,根据自己在中南道那处桃花江的隐秘水潭里所看到的,再结合之前他们所说的什么“喂大红鱼”,这帮人应该是要提前潜伏在太液池里准备击杀皇帝。 一旦击杀成功,二皇子成功上位,他们自然就前途无量…不过不对呀,不是还有个要当太子的大皇子么? 想要借此一并诛杀? 二皇子和三公主,也不知是狗急跳墙给逼急了呢,还是早就准备确实具有这番实力… 想来想去,周衡觉得,沈复如果不进宫,那自然最好,万一不得不进宫,那基本就说明,二皇子他们对他有所图谋,说不定就是想要挟制他以控制西北的靖国军,总的来说性命应该是无忧的,只是如此一来整个靖王府就很被动了,以后沈复在靖国军里的威望和号召力定会大不如前。 但这些事情自己光胡思乱想没用,还是等沈复回来再问他吧,仰头看了下,一轮红日渐渐升了起来,周衡便撇开心绪,回屋叫了在收拾床铺的春桃: “你先帮我去叫下沈嬷嬷,然后再去找下春雨,咱们今儿出门去一趟,我请客!” 把个小丫头给乐得瞬间眉开眼笑,忙不迭地出门去了。 之后沈嬷嬷匆匆赶来,得知周衡要找个擅长妇科的大夫诊脉,不禁有些关切: “表小姐可是哪里不舒服?” 问完话又立马想起,表小姐刚才问的是妇科,脸上不禁有些尴尬,一副想问又不知该如何问的神情。 周衡见此,倒是大大方方地告知了自己的打算: “嬷嬷你也知道,之前郡主请赵太医帮我把了脉,说是有些寒湿之气,后来也一直在喝汤药,有段时间了,我想知道调理得如何了,还需不需要继续喝药。” 话说得有些含糊,不过后面的话接着一说出来,沈嬷嬷觉得自己有些听明白了: “刚好,春雨如今也快要去西北了,正好带上她一起看看,她远嫁到那边,我想两家人都希望她能早点生养个孩子吧?” 看来…这周家小姐如今也是有些急切了,联想到昨晚春桃小丫鬟带过来的王爷吩咐把后罩房收拾出来让她住的话,沈嬷嬷觉得自己应该猜对了: 表小姐和王爷,如今已跟夫妻无异,为此甚至开始盘算起了子嗣。 沈嬷嬷如今对这位表小姐早已没有什么看法,想着她如今这境地,还生了些怜惜之心,想了想,便说了句: “要么奴婢也陪您一起去吧?毕竟是去看大夫,奴婢这年纪也能唬一唬人。” 周衡本想婉拒,看个大夫而已,有啥要唬人的,转念一想也是,自己人生地不熟的,沈嬷嬷好歹更熟悉情况,而且毕竟是去看妇科的,两个姑娘家打扮的人,带着个小丫头,别没的被人误会,还是带个年纪大的嬷嬷方便。 周衡便点头同意了:“那就有劳嬷嬷了,到时我们就跟着你走好了。” 之后等了过了好一会儿,春雨才匆匆来到,看着有些意外: “不知表小姐找奴婢何事?” 周衡便开门见山,说要去看下大夫,让她也一起去。 春雨下意识地想要推辞,旁边的沈嬷嬷见状便说道: “春雨你也别不好意思,如今你很快就要出阁,不说别的,那西北毕竟路途有些远,路上花费时间不说,赶路也难免有些辛苦,让大夫给你把把脉调理下身子总是好的,表小姐能这般为你着想,也是你的福气。” 春雨听了便也不再坚持,给周衡行了个大礼:“多谢表小姐,奴婢这阵子能伺候您,真是奴婢的福分!” 这话说得周衡有些不好意思,其实自己是有小心思的,拉上她无非是做个陪伴而已,只得客气了几句。 稍后沈嬷嬷找人收拾后罩房,一行四人便出了门。 令人惊讶的是,还真是无心插柳,在沈嬷嬷的引领下,那位号称京城千金圣手的大夫,对周衡的诊断是身子康健,并无任何不妥。 反倒是春雨,说是得吃些药好好调理一番,连旁边坐着听的沈嬷嬷都神情凝重起来,拿了开的方子交给春雨,出了门上了马车后则是慎重叮嘱她,到时再让她母亲陪着找家大夫一起看看: “如今你是要成亲的人了,这事可马虎不得!” 春雨虽然有些不自在,却也还是红着脸低声谢过了沈嬷嬷,又接着谢过了周衡: “今儿多亏表小姐您,要不然奴婢—” “哎呀你跟我客气啥!”周衡赶紧截住她的话,转头却语气轻快地问春桃:“中午你想吃什么?今儿你说了算!” /74/74711/23774156.html 第二百八十二章 做准备(中) 这话听得还在担心自己身体情绪中的春雨有些发怔,不过转念想到,表小姐之前因为落水遭过大罪,如今身子康健无恙,是应该替她感到高兴。 何况自己要不是今儿跟着她出来,还不知道身子有不妥,说起来也得感谢表小姐。 便也收起了有些担忧的心情,笑着附和道: “好啊,春桃,那你可得好好挑一处上好的酒楼,多花点表小姐荷包里的银子!” 周衡这会儿确实心情舒畅,谁能想到,自己之前心理上还在纠结,没想到身体上居然早就做好准备了,假以时日…哎呀呀,别假以时日了,过两天的大姨妈还是希望能如约来访,要不然真的万一怀上了,那也太突然了。 有道是此一时彼一时也,之前只是为了做出要不要留下来的准备,但一旦决定了,还是挺想跟沈复先过几年美好的二人世界。 没办法,女人就是这么善变。 这么想着,周衡顿觉浑身轻松,拍一下旁边春桃的胳膊,学着自己以前从电视里看到的那种古代大汉的样子,做出一副粗声粗气的腔调说了句: “没错,本大爷有的是银子,小姑娘你可别跟我客气!” 这话说得旁边的沈嬷嬷都笑了: “既如此,老身也想跟着沾一沾大爷的光,点几道平日里想吃又舍不得吃的菜…” 周衡如今人逢喜事精神爽,对此豪爽地一挥手表示统统可以: “没问题,还有春雨,你也尽管提,本大爷都给安排上!” 沈嬷嬷人老成精,看得出周衡如今是一副春风满面的样子,加上昨晚又得知春桃不用再值夜,心知从目前来看,这位表小姐已经牢牢抓住了自家王爷的心,也就只差个表面上的名分了。 不过名分这事嘛,说急也急,说不急也不急,毕竟有谢沈两家的亲戚关系在,那位周家的太夫人也不是个能让人欺负了自家孙女去的主儿,加上如今连郡主都对表小姐视如亲姐妹般,假以时日… 想到这里,沈嬷嬷顿觉恍然大悟,怪不得表小姐要出来找大夫问诊呢,这是已经跟王爷达成了一致准备要跟他生儿育女了?那就是板上钉钉了! 这么想着,沈嬷嬷看着周衡的眼光顿时添了几丝敬佩: 果然是周太夫人教养出来的姑娘,能从当初那么一条看似堵死的路上艰难求生出来! 再看她跟旁边两个丫头肆无忌惮地调笑,一副亲如姐妹的不拘小节模样,想到当初她一个人在黑夜里勇敢逃到王府求助时的情形,也是觉得感慨: 能屈能伸,有勇有谋,这位周家表小姐确实也挑得起靖王府主母的重担。 这么想着,等到一行四人找了家上好的酒楼进了间雅座,沈嬷嬷也是真心实意地带头给周衡敬了杯酒,低声说了句: “奴婢祝表小姐您身体康健万事顺遂!” 周衡一看,赶紧照着21世纪的习惯也站了起来,沈嬷嬷毕竟年纪比自己大嘛,笑盈盈地回敬道: “祝咱们每一个人都身体康健万事顺遂!” 如此,四个人吃了顿很是开心的饭,高高兴兴地回了府,害得生平头一次能有机会喝了杯滋味甚好的桂花酒的春桃小丫鬟兴奋得不行,苦于沈嬷嬷回府后就继续忙碌了春雨又抓紧时间回家找她娘说调理身体的事情了,找来找去,最后只得拉住了跟着沈复到正院送东西的暮云没话找话: “暮云大哥,你中午都吃了什么啊?你现在肚子饿不饿?” 对这个堪称小妹妹的小丫头,暮云虽然老碰到她,但基本没怎么正眼看过,现在听她这么问,看一下前头,王爷还跟表小姐在合欢树下不知道说什么,自己也不好意思转身就走,便难得站定了脚,看向这个仰头睁着双亮晶晶眼睛等着回答的小姑娘回了句: “还好。” 还好?是说中午吃得还好?还是现在觉得肚子还好不太饿?小丫头一边想着一边就张嘴问了出来,还一脸无辜的表情。 暮云有些尴尬,一般人不都知道这只是一句敷衍的客套话么,这小丫头还真是脑瓜子糊涂。 不过抬眼看一眼前头树下的两个人,刚好那边的两个人听到动静也一起回过头来看他们,暮云只得忍着性子又答了句: “中午吃得还好,现在不饿。” 这话一说,暮云心细,便看到小丫头眼睛里的光黯淡了下去,嘴角还撇了撇,然后有些无奈地说了句: “那好吧!” 一边倒是依旧把背在身后的那只手给伸了过来,手里拿了个小油纸包递给他: “这个是今天我跟着表小姐出去她给我买的,我觉得很好吃,喏,你拿去尝尝,一块给你,一块给晨风大哥。” 原来如此,暮云便也不客气,道了声谢接了过来,之后又跟不远处的两位主子说了声便走了,留下后面还想多找点话说的春桃在哀怨地撇嘴。 周衡本来注意到了这一幕,也想跟着说点话给春桃带点节奏,确实,那点心还挺好吃的,小丫头能省出这两块来不容易,应该是想趁机跟暮云说说今天出去的情形,唉,要是来的是晨风就好了,这会儿定然是跟春桃一问一答有说有笑的! 不过这种思绪也没停留多久,注意力就被眼前沈复说的话和表情给吸引过去了: “阿衡,今儿宫里已经出了旨意,说是如今国泰民安风调雨顺,钦天监也提前测了,中秋夜无风无雨定有一轮明月可赏,是以到时要大开宫宴,请文武百官一起在太液池畔把酒言欢共度佳节。” “我为此特意去了御书房跟皇上推辞,结果反被他将了一军,说正因为我如今一个人孤孤单单,还不如跟大家一起,免得独自一人对月伤怀,当时御书房里还有别人,我有些口拙,旁边那大太监又说什么到时可以让御膳房给我单独准备一份素食,我我只得应了。” 这话说完,却见周衡低头不语,一直没有回应,便又担心地赶紧补了句: “你不用担心,只是苦了你,那天晚上,估计我得很晚才能回来,你也别等我—” “我不等你,”周衡抬头,一脸地坚定:“阿复,到时我跟你一起进宫!” /74/74711/23783635.html 第二百八十三章 做准备(下) 沈复没想到她竟然说出这么一句话,还以为周衡是说的气话,赶紧一边拉着她的手往上房走,一边跟她低声道歉: “是我口拙,又没能再坚持一番,实在不行,中秋那天我便称病不进宫好了,想来皇帝那边也不能多加怪罪,何况就算真的去了,那天晚上到底会发生何事也说不定,只是不能陪你赏月—” 说到这儿便有些后悔早上去御书房的托辞,其实还不如不去说,等到十五当天再临时称病就行了,到时便可陪她一起在下云池畔赏月过节。 周衡却在这时又打断了他的话:“你不用后悔,阿复,这事估计由不得你,到时无论你找什么借口都躲不过去。” 沈复愣了下,一只脚刚好跨上第一步上房门前的台阶,听到她这话不禁停了下来,转头有些疑惑地问她: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因着早上早就想过一番来龙去脉,周衡这会儿思路很是清晰,冷静地表示: “太后母女和二皇子他们既然有如此野心,定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三公主当初为何对我下手,咱们不是早就讨论过么?你身后不仅有靖王府,还有西北那边的靖国军呢,而且你自己还兼着兵部的差使,所以你想,这种时候又怎么会放心留你在宫外头?” 沈复呆了一呆,倒是立马就反应过来了,摇头苦笑了下: “不错,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拉着周衡打算继续上台阶,一边又说道: “既如此,中秋夜只能连累你一个人在府里过了。” 话说完却发现周衡并没有跟着自己上来,转头诧异地看她。 “阿复,我刚才不是说了么?”周衡站在那里仰头看他,神色坚定地表示: “到时我跟你一起进宫啊!” “你进宫干什么?”沈复听得皱起了眉头:“到时宫里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连长姐都要堪堪避开,阿衡,我知道你担心我,放心,我一定会注意—” “阿复你听我说,”周衡第三次打断他的话: “宫变是什么情况,我在我那个地方已经早就了解了,不能说血流成河,也肯定会相当惨烈,我没有那么天真。” “但是照如今这情形,那帮人肯定是要不走寻常路,在太液池里动手。阿复,你能保证到时不上船么?就算在岸边,能保证不被殃及么?” “虽然我听你们说,太液池里只有一艘画舫,且往年只有皇帝带着太后和三公主等人登船赏月,但万一今年改了形式来个君臣同乐呢?你刚不是说宫里的旨意是请文武百官一起在太液池畔把酒言欢、共度佳节么?” “那些官员里自然有武将对吧?而且宫里还有很多武功高强的侍卫,这些人,二皇子他们难道会没想到?包括你,你是亲王,皇帝平日里貌似对你也不错,再者,太后母女也不想放过你吧?” “阿衡!”沈复拉着周衡的手瞬间出汗,语气也严肃起来:“我知道你担心我,放心,这些事情我自然都有防备,而且宫里防卫森严,除了禁卫军,皇帝还有龙膘卫和贴身的虎贲卫,二皇子他们就算再有万全准备,也不会轻易得手,所以到时必定是一场恶战,我能做到的,只能是让自己和舅舅他们全身而退,正因为如此,阿衡,我更不能让你以身涉险!” 看来是知道自己想什么,还不错,周衡见他神情严肃,不禁又笑着朝他依偎过去,语气轻柔地说道: “可是我也不能让你以身涉险啊!” “你先跟我进屋!”沈复没有直接回答,拉着她进了屋坐下后才依旧神情严肃地说道: “阿衡,你也说,他们既然敢如此铤而走险,除了太液池里,其余地方说不定也有埋伏,到时刀枪无眼,就算我能让你一直跟着我,万一一个不慎护不住你,你让我如何—” 话未说完就被周衡用手捂住了嘴:“你先别急,听我说一说我的想法,好吗?” 沈复没理会,握住了那只手,一脸的恳切: “阿衡,此事非同小可,并非儿戏,但你放心,我一定会安然回来,有朝一日,我还要带着你去西北那天高云阔处呢。再者,就算…没有我,周家总是你的母家,何况…到时我自会把你安排妥当,即便无法回去见你外祖母,你也要努力在这里好好地活下去,阿衡,如今你尚不过双十年华…” 说到后来却有点说不下去了,一脸的沉痛。 周衡听得有些哭笑不得,没办法,两个世界的人,总会有些理解上的差异,好在两人都心念彼此,便赶紧再次抽手出来捂住沈复的嘴,柔声快速地把自己的想法给说了,再这么下去可一直说不清了: “阿复你误会了,我既不想让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地活下去,也不想就此跟着你进宫枉送了性命,我是想要跟你一起好好地活着。” “但是中秋那天,虽然二皇子那边、皇后那边、甚至也许皇帝那边都做了准备,可是那些准备都跟我没什么关系,我只担心你的安危,你说让我到时一个人在府里赏月,你觉得我能安心赏月么?再说了,一个人赏月有什么意思?” “至于跟着你进宫,我也不是随意说说,更不想就此成为你的拖累。你听我说,我是这么想的:太液池里那帮人的小动作,到现在为止,没多少人知道,而且皇后那边想必也不准备让人知道,她不就是想要一锅端嘛,所以到时画舫被凿破出事,宫里就算有会水的人及时下水去救援,想必人手也不会很多,而且多半是奔着皇帝和太后那边去,你说是吧?” 这话一说,就见沈复迟疑地点了点头,一边把她的手拿了下来,却并没有再插嘴。 周衡见他听进去了,便笑着继续说自己的想法: “我知道,说白了,咱们就想隔岸观火,但是既然那太液池里到时会沦为主战场,很多事情的走向都不是咱们能事先预想到的,甚至也不是咱们能控制的,比如万一你被邀请上船了呢,那画舫应该挺大的吧?宫里头定然是讲究大排场,而且船大也稳重。” “所以我想着,这两天咱们再多想想,你也回忆回忆那太液池边的地形,可以的话,我就跟着你进宫去,以防万一。” 这次周衡没有把话说死,生怕把沈复给逼急了,好在这次沈复听了后只是沉吟着问道: “你的意思是,万一我上了船,你也想跟着我上船?” /74/74711/23800808.html 第二百八十四章 共此生 “bingo!”周衡忍不住说了句21世纪的话,见沈复一愣,赶紧又补上一句: “对啊,上船这事,你能保证肯定不会发生么?” “但也有可能不会发生啊,”沈复还是不想让周衡跟他进宫:“带你进宫不算难,那天进宫赴宴的官员那么多,很多都带了家眷,丫鬟婆子们难免也都跟着几个。” “说实话,如此人多热闹的场合,守卫难免有疏漏,宫里也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只要把那些必经路线守住就行,所以你要进宫不是难事,只是让你一直跟着我,特别是跟着上船,这一点会有难度,除非...” “除非什么?” 沈复看着有些不太情愿的样子,但顿了顿还是说了:“除非让皇后娘娘帮咱们,比如让你假扮成宫女之类。” “那就去找她吧!”周衡痛快地答了声,觉得有这必要,而且以她这个21世纪的职场人士来看,有些事情也还是得找宫里主事的人确认: “对了,既然有必经路线,中秋那天晚上的具体安排宫里怎么说?” 这话一问,便见沈复脸上有些尴尬地答了句: “事涉皇家机密,如何能让外人知晓?” “原来如此,那就更得找皇后娘娘了!”倒也能理解,周衡点头表示: “如今咱们只是提前知道了个大概情况,但细节问题一无所知,还有可能把你也给牵连进去,危险依旧在。” “阿复,今晚咱俩分个工吧,你想一想太液池那边的地形,再想想跟皇后娘娘联络的事,我这边,我得好好回想下如何带着个不会游泳的人在水里逃生,以前教练有教过,不过时间有些长了,然后还得想想找些辅助的逃生准备。” 这会儿,周衡俨然回到了21世纪上班时的状态,说话的口吻和神情都非常认真严肃,甚至还带点兴奋,为此脸上都带了几分神采,看得沈复不禁愣了下,之后握着她的手沉声问道: “你的意思是,万一...你能在水中带着我游回岸边?” “对啊,要不然我进宫干什么?”周衡反问道:“我不会功夫,也就这个方面能派上一点用场,阿复,本来我还一心想要教你游泳,但这事那事的,后来你也没时间学,所以现在我就只能临时教你这一招了!” “好在今儿是八月十一,还有几天,从明天晚上起,三天时间,我就尽力教你如何配合我在水里逃生吧,到时万一真的发生了凿船刺杀的事,你我也能安然逃回岸边,你明白吗?” 沈复的表情有那么一刹那的失落,之后是很明显的后悔,但随后便是释然,为此后来还在临睡前有点尴尬地搂着周衡低声说道: “阿衡,一开始你说要跟我进宫,我一直以为,你、你是怕我出事,想要跟我、跟我同生共死,是我想岔了,不,不是,是我想得太狭隘了...” “也不是啦,这事我要不说,你也不了解嘛,”对此周衡倒是没觉得怎么样,还实话实说地跟他解释: “别说你了,我自己也没想到,当时游泳课程买一送一的逃生技能课,这会儿居然能派上用场啊,嘻嘻,当时交的学费看来也要回本了!” 说完了,见沈复摸着自己的头发一副把自己当宝贝的样子,心里也很是得意,还别说,刚才花了一个多时辰,自己居然把那些逃生的技能都给想了起来,真可说是有备无患了。 当然,沈复既然都提到同生共死了,自己也得回应下,想了想,周衡干脆翻了个身,半趴在了沈复身上,低头看着他的眼睛,很是认真地说道: “不过呢,刚才你所想的,也不能说想岔了,恩爱的俩夫妻如果能同生共死应该也是大幸,但这事,老实说,我还真没想过,我想的只是如何好好地活着,咱俩的好日子还远未到来呢,可不能就这么突然结尾了,阿复你说是不是?” 见沈复一副眼睛里温柔得都要滴出水来的样子,看着自己低声应了声“阿衡说的自然是对的”,便嘻嘻一笑把头贴在了沈复的胸前,把玩着他肩上一束头发,看着帐外一室柔和的光轻声说道: “所以啊,干嘛想着一起死,一起活着才有意义嘛!阿复,我既然选择了你,对了,今儿我还跟春雨她们去看大夫了,大夫说我身体无恙,阿复,人生这么美好,我能遇见你,与你两心相悦,我自然是想着能跟你度过美满的一生,生儿育女、白头偕老,你不是还说,以后要带我到那天高云阔的西北去么?嘻嘻,我可不想就此莫名地把小命给丢了,多冤哪...” 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却没见沈复有什么回应,略微抬起头一看,这家伙居然虎目含泪更咽了呢,哎呀,看来是被自己给感动了啊,周衡探头温柔地亲过去: “干嘛呀,这是在畅想以后的美好生活么?还是在害怕明天晚上的逃生练习?放心啦,不是还有我么?” “阿复,其实进宫这件事,我还是比较害怕的,不过我总觉得,前面那几次我都侥幸活下来了,何况这次还有你在,咱俩肯定都会没事的—” 话还没说完,换来了沈复热烈的回吻以及欲说还休般的表白: “阿衡,我真是...都不知道该如何爱你了...” 翻一个身躺下,与爱人十指交握、闭目仰头承受着他的动情,周衡迷迷糊糊地觉得: 所谓灵魂相通,应该也不过就是如此了吧? 第二天一早,在送走了上早朝的沈复后,周衡躺在床上闭目把那些水里救生的动作又给回想了一遍,还拿着枕头模拟了一番,自觉信心满满。 等到晚上在下云池畔下水时又惊喜地发现,幸亏之前已经让沈复练习过下水,好歹算是有了那么一点底子,以至于虽然有些慌乱,在经过了一晚上反复的练习之后,精疲力尽的周衡发现,沈复跟自己配合地还是挺好的,唯一横在两人眼前的只有一个阻碍— 自己的体力。 为此,在回来的地道里,周衡还在有气无力地叮嘱背着她的沈复: “阿复,你,你明早要么找个机会进宫去、去太液池边看看,或者问问,看那个画舫到时会离岸边多、多远,要不然我、我可带不了你。” /74/74711/23828105.html 第二百八十五章 不对啊!(上) “好。”沈复简短地回答了句,之后又半转过头轻柔地说了句: “累了就睡吧,没事!” 周衡这会儿确实累得半死,刚才的模拟救援太耗费力气了,想当初学游泳时,要么是教练拉了个学员进行示范,要么就是自己拉了个女孩子嘻嘻哈哈不怎么认真地学习,且当时都只注重动作有无做到位,根本就没有进行长时间的训练,毕竟这只是买了游泳课的赠品,个人游泳训练才是主题,是以教练和学员都没怎么上心。 于是如今真的轮到要实战训练了,面对的又是基本没有什么游泳基础的沈复,两人身高体重悬殊不说,万一那画舫离岸边距离又远,真的船破落水,还要注意避开那帮水性极好的贼人,到时体力的损耗可想而知。 为此,周衡很是郁闷,虽然累得很想立马睡过去,却还是努力想让自己再想个法子出来,譬如说,有没有类似游泳圈的逃生辅助设备。 “阿复,你们这里,大船上都不会准备逃生的小船么?就是挂在船边两侧的小艇?”周衡有气无力地问道。 得知没有,倒也没有太失望,毕竟京城既不在江边也不在海边,太液池里的画舫又大又稳不说,又是在戒备森严的皇宫里,定然死也不会想到居然还有贼人敢胆大包天到去凿船偷袭的地步。 没有逃生小船,自然更不会有救生圈之类的东西,周衡话到嘴边还是忍了,罢了,问了也是白问。 那就孤注一掷吧,到时拼了命也要把沈复救上岸! 毕竟还有两天,两人再练习练习配合的默契度,今儿练习的时间有些久了,到时充其量也就一趟,也许就不会这么累了。 再者,就跟以前考试一样,复习的时候总觉得这里没记住、那里没复习,等到考试时,兴许临场发挥极佳呢? 更何况,周衡觉得,做人要乐观,为此,她还凑在沈复的耳边美滋滋地畅想了下: “阿复,我觉着,也许咱俩运气不错,老天爷眷顾,兴许皇帝不会把你叫上船也未可知,你刚不是还说,今天已经跟皇后娘娘联系上了,回头等她回复么?没准儿她一出手,咱俩等着隔岸观火就行了!” 沈复没说话,背着她走了段路,才闷闷地说了句: “阿衡,我还是觉得这样不行,你别进宫了好不好?” “可是你要进宫啊,傻子!”周衡捏一下他的耳朵:“到时你要上了船怎么办?” 沈复任她捏着,嘴里则说道:“那我就说有孝在身,宴会上离皇帝远一些,等到上船时也坚辞不受不就行了?” “这倒也不是不可以。”周衡觉得这主意虽然可能会得罪皇帝,但皇帝很可能活不过中秋夜,得罪就得罪了吧,也没啥,想到此,便说了句: “算了,咱俩也别多想了,该练习的继续练习,有备无患,”再打一个哈欠,双手搂紧沈复的脖子接着说道: “明天皇后娘娘那边总应该有回音了吧?希望是好消息…” 结果迷迷糊糊中竟然睡了过去,等到忽然惊醒,发现自己居然和衣躺在了床上、身上还盖了床薄被,而身边并没有沈复,赶紧坐了起来朝外头喊了声: “阿复!” 好在很快便听到外头一阵脚步声,随后帷幕掀起,沈复走了进来。 周衡听着,外头似有脚步声出去,便问了声:“是暮云?” 沈复点头,过来在床边坐下: “是皇后娘娘那边送来了消息。” 早上沈复刚把消息送过去,晚上竟然就有回复了?看来效率还可以。周衡抹一把脸,先仰头问了句: “我刚才睡了多久?你都怎么把我从地道里给拉上来的?” 没想到竟然能睡到如此毫无知觉,看来刚才那番水里的救援极耗力气,确实累极了,当然,周衡又替自己找理由: 可能是好久没锻炼了的缘故吧。 待到听到沈复指着自己的头发微笑着回了句:“自然是抱着你上来的,不过你也没睡多久,我刚把你放到床上不久,头发都没来得及替你擦干,暮云就过来了。” 便挪过去仰躺在了沈复的腿上,抬眼问他: “皇后娘娘说什么了?” 一边伸手摸了下头上,还行,虽然贴头皮的头发还有点湿,大部分都干了。 沈复便拿了帕子出来替她一边擦头发,一边低头跟她解释道: “中秋当晚皇后娘娘会出席宫宴,但宴会后会以身体为由留在太液池边的水榭里,据她目前打听到的情况,到时应该是皇上带着大皇子等人一道登船,皇后娘娘的意思是,既然太后母女有那等狼子野心,自然是会避开不上船的。” “那就是宫内女眷都不会上船,”周衡仰头看沈复,撇了撇嘴:“也不知她们是如何说服皇上的,还真是厉害!” 沈复听了,低头朝她笑笑:“也不一定,可能这本来也是皇帝的打算,毕竟,中秋有祭祀的风俗,那样的话,女眷是不…会参加的。” 意思其实是女眷不用或者没资格参加吧?真是重男轻女,也不知以前那位武帝时怎么个祭祀法,周衡再次撇撇嘴。 不过如果连太后都不上船,沈复是不是也不用上船?略微感到心宽的周衡抬起身子抱住沈复的腰靠在他身上: “所以整个事情都在朝着太后母女想要的方向发展喽?如果顺利,不,那帮人给力,皇帝父子俩在画舫上被打落水一锅端、然后二皇子成功上位?那这样的话皇后娘娘可有说接下来该怎么办?她不是想要扶持什么四皇子上位么?” 沈复为此还跟她达成了心照不宣的约定,当然,更确切一点说,也可以说是皇后说服了沈复让他最起码作壁上观。 那么也就是说,如果想要借此机会成事,那位姜皇后起码还留了后手! 不,是留了很多后手! 要不然,凭她一个娘家只是文官、父亲还成了个徒有其名的承恩公的光杆子皇后,凭啥能那么信誓旦旦地说要坐看二皇子联合太后母女灭了皇帝?她就那么确定能扶持四皇子上位? 但听之前贺叔等人评价,这位姜皇后似乎不是个说大话的人。 而且哪怕现在,她也只是跟沈复互通有无,并没有借此要他出力… 想到这儿,冷不丁的,脑海里忽然警铃大作,周衡瞬间起身,为此差点撞到沈复的下巴,很是紧张地跟他说道: “可是不对啊,阿复!” /74/74711/23863687.html 第二百八十六章 不对啊!(中) “大皇子既然是皇长子,如今又要被立为太子,肯定是有势力的,哪能那么容易就被灭了。”周衡掰着指头给沈复细细分析: “二皇子既然野心勃勃,虽说要靠三公主的外祖家,但他自己也有母妃,两股势力在一起,更是不容小觑。” “除了他们俩,还有个三皇子,我之前听你们说,貌似年纪也不小了,起码懂事了,对吧?那他母妃啥的是不是也早就开始为他打算了?虽然比不上前头两个,但只要是皇子,总有要在他身上押宝的人。” “皇后娘娘既然一心要扶持跟阿华差不多大的四皇子,听说他母妃又是个身份低微的,那最起码,这些年明面上是没有什么人来支持四皇子的对不对?” “是,你分析得都挺对。”沈复搂住她,让她像个孩童一般分腿跨坐在自己怀里,却没有继续往下说了。 周衡这会儿脑海里还在紧张地思考当中,脸则贴在他胸前,便没去注意沈复的表情,只双手环着他的腰,一心按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讲: “所以,皇后娘娘既然势单力孤…别是存了什么跟人破釜沉舟的心思吧?反正时机也挺好,二皇子和三公主他们居然都主动把凿船的人手送上门了,那就干脆借他们的手,把前头三个皇子都一股脑儿地给灭了,阿复你说她是不是这么个打算?” 说到这儿却没等到沈复的回答,周衡诧异地仰头看他,才发现沈复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 “怎么了,我猜得不对吗?”周衡有点怀疑,但她对自己这番分析还是挺有信心的,见沈复不说话,眼神却有些躲闪不敢看自己,便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阿复你是早就猜到了?不对,你是早就知道了?不、不,是皇后娘娘跟你还说了别的什么吧?” 不得不说,两人如今彼此很是了解,周衡这话一语中的,沈复瞒她本就是无奈之举,如今被她这般问,更是情急之下不知该如何哄她,只得讷讷地含糊遮掩了句: “也没说什么,只说明后日待她考虑周详再联络我。” “哼,看来我果然没猜错!”周衡有些得意,反应过来又咬牙作势要掐沈复的脖子:“还有你,你也真是的,干嘛瞒着我!” 沈复这会儿还没想好要怎么继续应对,见她手伸过来,赶紧作势仰头躺倒躲避,周衡便随之倒在了他身上。 之前本就是跨坐在沈复身上,两人这么一上一下地倒下来,又是面对面的,身体上不免更亲近了些,周衡察觉到底下的异样,赶紧想要爬起来。 却被沈复趁机搂紧不放,耳边也随之传来他暗哑的声音和轻吻: “阿衡,夜已深,先别想了…” 如此,怀里的姑娘被迷得晕头转向,总算是把情况给暂时糊弄了过去。 只是此事毕竟非同寻常,等到第二天一早醒来,虽然之前被早早上朝的沈复按着不让她起来,是以后来又睡了一觉,但这会儿睡到自然醒来的周衡,一睁眼却依旧想起了昨晚没得到答案的问题— 姜皇后到底做了什么准备来应对这场祸事? 又或者说,她要如何确保能一举灭了一个皇帝和三个皇子? 不对,应该是一举灭了一个太后、一个皇帝、一个长公主和三个皇子。 牛x啊,这在外人眼里看着病恹恹的皇后娘娘,难不成要发狠用炸药把整个太液池畔的人都炸死么? 可是虽说火药确实是古代就有了,但这会儿应该还没有这等威力巨大的炸药吧? 就算有,也不可能带着这么多的炸药进皇宫吧? 而且不是说皇后自己到时也会在水榭里呆着么,顶多是不上画舫而已,真要炸药爆炸,那可就是要跟人同归于尽了,还谈什么扶持四皇子? 捶了锤有些酸痛的胳膊,想到昨晚体力跟不上的水中救援演练,再想到姜皇后那边不知怎么个可怕的算计,周衡有些泄气。 肚子偏偏又在这会儿叫了起来,只得一边坐起身一边扬声朝外头叫春桃。 没想到小丫头就在外面,一听叫她立马就掀了帷幕走了进来: “表小姐您醒啦,王爷走的时候还吩咐奴婢不要吵着您呢!” “王爷还说什么了?”周衡一边低头有些费力地穿鞋,一边随意地问了句,胳膊确实比较酸,稍微一用力就能感觉得到。 “王爷还说…”春桃仰头稍微一想便清脆利索地答了话:“哦对了,王爷还说他晚上有可能会回来得晚一点,说今儿事情估计有点多,让表小姐您不用等他一起用晚饭。”。 这话一说,周衡便觉得有些不对了,时近中秋,衙门里能有什么事情可忙的? 这道理,就跟21世纪临近国庆那几天一个道理,那会儿大家基本都无心工作,各种摸鱼。 所以,沈复他,应该是忙着跟皇后娘娘那边对话吧? 可是也不对啊,再怎么样,大白天的,宫里宫外哪有这么方便联系?何况一个是皇后一个是亲王,总得找个中间人吧? 一来二去的,总得花些时间等回复才正常。 想到此,莫名的,周衡想起了昨晚临睡前沈复略有些怪异的表现。 当时记得自己还问他是不是也猜到了皇后娘娘的打算、进而问他是不是隐瞒了些皇后娘娘那边送来的消息,沈复好像并没有给出明确的回答,为此还…刻意使了美男计,哼! 所以该不会…他真的有事瞒着自己吧? 要真是如此,那后面定然是有了不得的大事! 周衡发现自己的心瞬间有些慌乱起来,不知怎的,心底开始隐隐地觉得,沈复之所以选择瞒着自己,也许就是因为他知道了姜皇后的打算。 但自己不是说要跟着他进宫吗?那干嘛还瞒着自己?这没有意义啊! 周衡不禁抱着双膝靠着床坐在了床前的踏板上,等到被春桃忍不住出手摇了摇她的肩膀才恍然回神: “怎么啦春桃?” “表小姐您在想什么呀这么入神?”小丫头笑得眼睛弯弯,自己刚说了句王爷要晚点回来,表小姐竟然就开始想王爷了,嘻嘻,他们俩可真是恩爱呀! 唉,可惜现在没法找春雨姐姐一起说悄悄话分享了,而且以后也再也不能了!想到此,春桃的情绪瞬间低落下来,很是沮丧地叹了口气。 /74/74711/23863688.html 第二百八十七章 不对啊!(下) 周衡也有些想叹气,本来么,一直以来,摸着石头过河的感觉就已经很不好了,偏偏如今心里又添了些隐忧,总觉得沈复有事情瞒着自己。 更糟糕的是,周衡深知,如今两人这般蜜里调油、可说是几乎无话不说的情况下,沈复居然还想瞒着自己,那这事情肯定是很严重的,而且极有可能对他自己很不利。 不会是那被戴了绿帽子的姜皇后苦大仇深,生怕皇帝不死透,一心想让沈复也跟着上船方便最后再补上几刀吧?反正她如今也是肯定知道沈复父母被皇家人所害的情况,刚好可以趁机用来煽动下。 但沈复应该不至于答应她啊?不是还想以后带着自己去大西北么? 何况三公主和二皇子都已经志在必得了,皇帝应该逃不过此劫。 当然,能逃得了也无所谓,反正总是他们陈家父子、兄妹相残,跟沈家没什么关系。 但去掉这个,那还能有什么事? 帮着灭了大皇子?那可是二皇子的头等目标啊,肯定不想假手他人。 难道是三皇子? 这倒极有可能,毕竟前头两个皇子也许可以自相残杀掉,但如此一来也刚好便宜了三皇子,第三顺位一下跃升到了第一顺位。 可如果让沈复出手对付三皇子,别说这事儿最终能不能成,就算成了,他日四皇子登基,那三皇子好歹是他哥,焉知此事不会被姜皇后拿出来做过河拆桥之举、或者被他日想要粉饰兄弟情深的四皇子落井下石? 周衡在21世纪还是看过一点史书、也看过一些宫斗剧的,这种可能不是没有,所以沈复真要接受这差事,隐患重重。 所以自己看上的男人按说不至于如此犯蠢啊,能做拥兵自重的异姓王,为何要委屈自己去做皇后手里的一把刀? 毕竟不用他出手,照目前的形势发展,中秋之夜那边的父子几人定会有一番你死我活的争斗。 还是说…姜皇后其实没那么准备充分,迫切需要人手帮她? 那样岂不是说明,四皇子也不一定能顺利上位? 那样的话姜皇后还折腾个什么劲啊!思来想去不得法,周衡便有些懊恼,到后来,则是渐渐变成了生沈复的气: “真是的,到底有啥可瞒着的!蠢事应该不会接,难道是觉得太危险才不肯跟我说?可到底是什么事啊?还说今天要晚点回来!” 心里又气又担忧,顿时觉得在屋里坐不下去,走到了院子里仰头看合欢树。 又想着,如今已经是八月十三、离中秋之夜越来越近了,更是觉得没来由地觉得心浮气躁,想了想,便回头招呼春桃小丫鬟: “你去跟沈嬷嬷说一声,就说我想去大相国寺逛一逛,你跟我去,咱俩去那里吃顿素斋,午后再回来,你问问嬷嬷方不方便?” 小丫头在听到“大相国寺”时已经双眼发亮了,待到听到还能跟着吃顿那里的素斋,更是想都不想,清脆地应了声就赶紧出门去了。 这边厢,周衡回了内室,自己找了上次出门时春雨帮自己涂抹的脂粉,往脸上抹了些,等到春桃欢天喜地地跑回来时,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 小丫头脸上跑得红扑扑的,却依旧努力平复着气喘忙不迭地跟周衡禀告: “表小姐,嬷嬷说、说好的,就是要、要等她一下,她这会儿手头还有事,很快就好了!” 沈嬷嬷要陪自己去?周衡微微皱了下眉头,自己出门不就是为了找个地方散散心么?这会儿心里有事顾不得了,便吩咐春桃: “没事,咱们哪儿都不去,今天就在大相国寺里逛一逛,嬷嬷事情多,就不用等她了,走吧!” 春桃年纪小,如今又习惯了事事以周衡马首是瞻,听她这么说,想着没有沈嬷嬷一起反倒自在,反正表小姐向来是很纵容自己的,到时兴许还能多吃点大相国寺里好吃的素斋,便装模作样想了一下,随后就开开心心地跟着周衡走了。 等到小半个时辰后匆忙赶过来的沈嬷嬷,愕然发现正院里已经空无一人,吓得赶紧到门房那边追问,得知春桃在那留了口信,说她们两个人今儿就在大相国寺里逛一逛、吃顿素斋就回来,心里到底还是放不下心,沈复衙门那边不敢送信,在靖王府门口来回打了两个转,脚一跺,自个儿坐了马车往威远侯府找沈怡去了。 时近中秋,作为执掌中馈的侯夫人,沈怡也是忙得团团转,偏这两天府里老的小的嫡的庶的都在作妖,沈嬷嬷让人带进去的时候,正气得在屋里砸东西呢,听说沈嬷嬷来了,倒是愣了下把拿在手里正打算接着砸的茶盏给放下了: “快带她进来!” 等到沈嬷嬷匆匆忙忙进门行了礼,还未来得及说出周衡的事,沈怡还不以为然地说了: “怎么了嬷嬷,这会儿过来,可是府里有什么为难的事么?不用太在意,虽说今年阿复已经除了服,迎来送往的多了一些,左右如今府里算是没有个正经女主人,出点小差错也不用太计较。” 说完了却见沈嬷嬷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眼睛还看着自己身后的大丫鬟,沈怡沉吟了下,打发那大丫鬟: “去老太太院子里看看,老的小的这会儿都在干什么?” 沈嬷嬷眼看着那大丫鬟出了门,才上前两步低声把周衡的事给说了,末了,加了句: “表小姐素来稳重,且前儿个刚带着春雨和奴婢几个去外头吃了一顿,不至于这会儿又…春桃也不比春雨,但暮云跟着王爷去了衙门,晨风办事去了,一下子也不好找别的人跟着,奴婢思来想去,只得来找您了!” “你来是对的,”沈怡也就略微想了一想便起了身,一边扬声叫了外头的丫鬟进来帮自己更衣,一边低声对沈嬷嬷道: “阿衡定然是心里有事,你也不用着急,等下就回府里去吧,我去找她就是了!” /74/74711/23881118.html 第二百八十八章 陌生人(上) 沈怡穿戴停当,出门前大丫鬟回来了,见靖王府来的嬷嬷还在,犹豫了下。 沈怡见状心里有数,心知定然又是那老太婆趁着自己如今事情多,拉了自己那懵懂小儿跟着那比他还大两岁的庶兄玩乐,一副天伦之乐的和谐画面,便嘴里哼了声,吩咐那大丫鬟: “等世子下学回来了,就让他直接去他祖母院子里一道用午饭,午后再带着阿华一起回来歇午觉,就说是我特意叮嘱的,不要打扰了祖母她老人家,你和乳娘她们也多看着点儿。午觉醒来让他带着弟弟在自己院子里玩一会儿,别出去。要是两个人不吵闹不打架,我就给他们带好吃的点心。” 那大丫鬟听了便应了声: “郡主您放心吧,世子明理懂事,定会把二公子给照看好的。” 沈嬷嬷在旁边默不作声地听了,等到出门时不免又陪了个礼。 “无妨,”沈怡摆摆手表示这种小事不值一提:“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府里的情形,说实话,也幸亏你过来,我连现成的出门理由都省了。” 走了会儿路,见沈嬷嬷依旧亦步亦趋地跟着自己,又恍然: “嬷嬷你还是不放心表小姐是吧?罢了,想来王府里也没多少要紧事要你回去张罗,那就跟着我走吧!” 沈嬷嬷赶紧应了声,之后又亲手扶着她上了马车,才转回自己府里坐过来的马车,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往大相国寺去了… 周衡这会儿正欢快地带着一脸兴奋的春桃在大相国寺里半是好奇半是感慨地转悠呢,哎呀,想当初,也就不到半年之前,那会儿自己还每天让周家父兄们轮流排班陪着自己在藏经阁里看书找资料想要回去呢,为此还遇见了沈复。 想到沈复,周衡不禁眯着眼睛回想了番当初自己垂涎沈复“美色”的小心思,谁能想到,如今也就半年时间,居然就不再想要回去,转而跟高富帅本帅滚了床单、做了实质的夫妻呢? 想到此,不免有些想入非非,脸色发烫地想到了沈复昨晚对自己使“美男计”时的样子,那副性感的样子真是迷死人了…等到被旁边的春桃催促才清醒过来: “表小姐,今儿看着人可真多,咱们要不要赶紧去素斋那边看看?要是那边人也多,要么咱们就买几样点心早点回去吧?” 时近中秋,作为地理位置极佳的城中寺院,这会儿真可说是人头攒动,香火缭绕得远一点都看不清彼此,小丫头虽然兴奋,但毕竟也是跟着沈嬷嬷多年的人,跟着周衡瞎逛了会儿,这会儿便开始操心起了表小姐的安全,人这么多,虽说是在寺院里,但如今春雨姐姐不在,自己可得保护好表小姐,要不然回去可没法对王爷和沈嬷嬷交代。 周衡本就不是为了热闹而来,两人也已经逛了好一会儿,听小丫头这么说,看了下周围,人声鼎沸、烟雾缭绕,也确实不是可以随意乱逛、散心的时候,便点点头: “行,咱们到大雄宝殿外头上个香、再到观音菩萨跟前拜一拜,就去素斋那边吧,看这阵势,是得早点去排队。” 于是先买了一束香在外头对着大雄宝殿内的佛祖诚心诚意地敬了、插在几乎已无空隙的香炉里,心里则默念了一句: “恳请佛祖保佑我家阿复平平安安度过这个中秋!” 之后努力拉着春桃的手挤进了殿后,对着宝相庄严的观音菩萨在人群缝隙里找了个地方跪下来拜了拜,心里同样默念了一番,随后便打算往素斋那边去。 可惜这会儿进来的比出去的人要多得多,两人不由自主地被人群裹挟着往前走,等到反应过来,发现已经走到了大雄宝殿后面的台阶前。 转身跟人群逆着走似乎很有难度,周衡看了看周围便果断决定: “算了,阿桃,咱俩再接着往上走吧,我记得上面有个平台,旁边有条小路也可以走到素斋那边,远是远了点儿,不过人应该不会这么多。” 小丫头哪里见过这等阵势,自然是只有唯唯应诺的份儿,于是两人便顺着摩肩接踵的人流继续往上走到了周衡所说的平台。 平台上面还有台阶,台阶之上还有大殿,抬头看,人似乎比大雄宝殿还要多,春桃看得都有些害怕,一只手紧紧地揪着周衡的袖子不放。 妈呀,简直都赶上21世纪的黄金周人流了,周衡也没想到以前还算清静的大相国寺会变成如今这般,想了想,决定还是赶紧回府算了,照这情形,素斋那边肯定也是挤得跟要打架似的,别说吃饭了,能买到点心估计都要排队等好久,划不来。 于是主仆俩再次相拥着打算奋力逆流而下回王府。 同样被人群裹挟着出了后殿的沈嬷嬷便是在这个时候一抬头看到了台阶顶部两个有些狼狈的姑娘,顿时又惊又喜,赶紧朝她们挥手并大声喊道: “阿桃!阿桃!” 因着居高临下的位置,加上又是跟人群逆向而行,放眼望去一片黑压压的人头,台阶底下朝她们拼命挥手的沈嬷嬷便很是打眼,周衡和春桃很快就看见了,顿时也是一阵惊喜,赶紧往下挤。 三人见了面,沈嬷嬷瞅准时机,跟老母鸡似的护着一大一小两个姑娘奋力往台阶旁边一棵高大的腊梅树下躲了躲,悄声跟周衡说道: “郡主也来了,找大相国寺要了间干净的厢房,奴婢这就带您去!” “长姐也来了?”这会儿满头都是汗的周衡很是诧异,她一个郡主,且是京城土著,为何也要挑这种人山人海的时候来?就算有单独的厢房可以休息,但上香不还得跟人一起挤么? 沈嬷嬷见她这般神色,只得低声把事情原委给大致解释了一遍: “眼看要中秋了,奴婢担心大相国寺人多,怕挤着您,只是晨风他们都不在,便想着到郡主府里跟她讨个主意,谁知郡主一听就赶紧亲自过来了。” 这是生怕自己有什么闪失?周衡心里有些感动:“不好意思,我也是临时起意,让你们费心了,咱们赶紧走吧!” 于是之后又是一阵人挤人,等到三人气喘吁吁地擦着汗走到一处还算清静的院子跟前,沈嬷嬷还没来得及站住脚判断是不是刚才来过的那处院子,冷不丁的,身子被人从后面一撞,然后便看到个穿了一身褐色衣裙的女人低头疾步进了院子... /74/74711/23900233.html 第二百八十九章 陌生人(中) 被这么一撞,不重也不疼,沈嬷嬷便只是下意识地“哎—”了一声,那女人却似乎很是着急,头也不回地推门进了院子。 竟然连句话也没有,这就有点不礼貌了,沈嬷嬷不禁皱了下眉头,倒也没就此叫住那女人,只是在看到她看似熟门熟路地把没关紧的院门轻推开了一道缝隙、侧身闪进去后,抬头认真地再次审视了一番院墙,然后有些自言自语般地跟周衡说了句: “奇怪了!确实是此处啊,墙头一棵腊梅树,里头还有棵古银杏,没错,郡主是在这院子里等你呢,刚才我虽然没进去,也是跟着郡主到了这里才去寻你,可这人…” 毕竟是来见周衡,又是在大相国寺这样的地方,为了不打眼,沈怡出门只带了她的乳母和一个贴身丫鬟,但看刚才那人的背影,沈嬷嬷觉得应该不是她家郡主带来的人。 周衡以为沈嬷嬷是谨慎起见,想了想,替她想了种可能: “许是长姐府里的嬷嬷,有急事来找她?” 侯府的嬷嬷,又是郡主跟前的人,以为站在院墙外的自己三人是一般的香客,不以为意也正常。 沈嬷嬷却仍是有些怀疑的样子,不过她的思考也就持续了那么一下,之后便很是果决地一拉周衡的手: “走,咱们也赶紧进去看看!” 院子比较小,果然,走进去后发现院门口的墙角处有一棵树,如今还都是绿叶,周衡也分辩不出到底是不是沈嬷嬷说的腊梅树,不过院子中间确实是有一棵高大的银杏树,底下如今依旧是碧草青青,想必到了秋天银杏叶子变黄时会很美。 看来果然郡主就是不一样,外头挤得跟什么似的,她却依然还能得到这么个幽静的好地方跟自己见面。 不过,院子也确实不大,而且正因为此,进门后一览无余,以至于三人进了院子便立马就注意到了那个刚撞了沈嬷嬷的褐衣女人,这会儿她正站在厢房门前的台阶下,跟个丫鬟打扮的姑娘在一处,听到响动,两人便不约而同地回过头来。 沈嬷嬷自然认得沈怡的贴身丫鬟,见状便跟她打了个招呼,又装模作样地看着旁边站着的褐衣女人有些疑惑地问了句: “这位是…?” 因着旁边还有周衡在,沈嬷嬷挺谨慎,这会儿想到的是眼前这人估计是威远侯府老太太那边派过来的什么人,毕竟自家郡主院子里的那些人她还是都认识的,但眼前这人她肯定没见过。 还没等那褐衣女人做出回应,那丫鬟却是一边朝沈嬷嬷使了个眼色,一边又跟那女人不耐烦地压低声音说道: “我不管你是什么人,这般贸然进来说要拜见郡主,哼,郡主如今在歇息不说,你又偏偏不肯说出是哪家府上的,嬷嬷你也来评评理,哪里有这样的规矩?” 那褐衣女人听了便有些慌乱,一边低声下气地赔礼一边却继续央求丫鬟让她进去,不过这回倒是掏了样东西出来,用帕子包着,求那丫鬟拿进去给沈怡看看: “这是我们家…郡主一看便知。” 沈嬷嬷三人站在院门口,即看不清那人长相,也看不见她帕子里包的何物,便有些好奇,反正沈怡自然是要见周衡的,沈嬷嬷便示意春桃在院子里等着,自己拉了周衡往前走,一边笑着问道: “这么急吼吼的,也不知是哪位夫人府上派来的,按说咱们郡主今儿出门也不是事先打过招呼的,如何就让你这位姐姐及时赶了过来呢?” 这话提醒了周衡,对啊,刚才听沈嬷嬷说,沈怡是听说自己来了大相国寺才特意赶过来见面的,要说这人是早就候在寺院里,如今偶然撞到,这也太巧合了,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但如果不是这样,且看这人一副不欲外人知晓其身份有事、要找沈怡密谈的样子,该不会是…一路跟踪过来的吧? 那就有些让人深思了,也不知这人到底是何来路,好在看着也是一副要求人的样子,周衡想了想,在沈嬷嬷耳边轻声说了下她的看法。 沈嬷嬷便朝那丫鬟笑着说道: “你且拿进去给郡主看看,也烦请帮我们几个通报一声。” 一边说一边朝那褐衣女人的背影努努嘴,暗示自己会在外头看着她。 那丫鬟心领神会,便一脸不耐烦地朝那女人说了句: “那你先等着吧!” 其实院子这么小,沈怡本就是在等周衡,这会儿外头的话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心里早就有些好奇,见丫鬟进来,立马就接了她拿过来的帕子,打开一看: 帕子里躺着一只小小的金镯子。 拿起来就着窗外的光线看了看,这镯子看着也就是寻常婴童所戴的镯子,只是做工还算精巧,旁边凑过来看的乳母也说了声: “这镯子…看着倒是跟小公子以前手上戴的那只有些像,就是老王爷—” 这话说到一半,想起老王爷已经过世,乳母赶紧住了嘴,沈怡却不知因此想到了什么,眉心一跳,吩咐等着示下的丫鬟: “让她进来!” 转眼想到周衡也在外头,便又急声吩咐了句: “…哦对了,让沈嬷嬷先在外头等一下,她旁边那个…丫头,让她也进来。” 又吩咐乳母: “乳娘,你跟沈嬷嬷在外头看着点儿,也注意下院子外头的动静。” 丫鬟和乳母得了吩咐便都出去了。 周衡自然是不意外沈怡叫自己进去,那褐衣女人却似乎真有什么要紧的私密事,在进门给沈怡行了礼后便期期艾艾地表示: “想必郡主已经知道了奴婢…夫人的身份,还请…” “无妨,”沈怡手里依旧拿着那小镯子,似笑非笑地挑眉表示:“你家主子,不就是想要借着本郡主给靖王爷传话么?” 这话说得那褐衣女人悚然抬头,而周衡也是一脸惊讶地上下打量起了她。 沈怡见状,招手叫她过去,一边对那女人冷然说道: “她是王爷身边的人,说吧,你家主子这般精打细算,想要本郡主传什么要紧的话?” /74/74711/23922653.html 第二百九十章 陌生人(下) 那褐衣女人听了这话,却依旧踌躇着,一副想要跟沈怡面对面私聊的样子。 周衡见状,有心想要成全她,便朝沈怡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自己要么先出去回避下,反正不差这一时。 沈怡却觉得不耐烦了,明摆着的,这是对方有求于己,却如此遮遮掩掩不痛快,自己如果遂了她们的愿,倒显得靖王府有点上赶着了。 哼,皇家人又如何?如此非常时刻,不照样得想方设法各自寻找出路么?而且还是没有退路、一个不慎粉身碎骨的那种出路。 想到这,沈怡傲气顿生,昂着头依旧摆着一张冷脸对那褐衣女人说道: “如今快要过中秋了,府里一堆的事,本郡主可没这等闲心陪你在这儿耗着,你要说便说,不方便说么也不用强求,” 朝周衡一伸手,变脸般浮现出一丝笑意: “来,时候也不早了,你就坐我的马车,咱们一道回去吧!” 这番做派的用意太明显了,那褐衣女人犹豫了下,终于开了口: “郡主恕罪,实在是,此事非同小可,奴婢生怕…” 沈怡却依旧不接话,拉了周衡的手让她坐在了自己旁边,还侧头认真地看了看她的脸,满意地说了句: “气色不错,看样子这些日子喝的汤药挺有效果,沈嬷嬷想必也上心,还是养了一些回来,之前太瘦了!” 这话说得周衡有些害羞,这些日子可不仅仅是喝汤药,人逢喜事精神爽嘛,不好当着外人的面称呼沈怡,只得低声辩解般地说了句: “想是最近天气有些凉了,吃得比以往多,自然就胖了一点。” “哪里胖了,这样最好!而且呀…”沈怡一边说着一边上下端详了下,之后附在周衡耳边说了句:“女人家,还是不能太瘦,原因嘛…想必你也知道,哈哈!” “哎呀,长—”周衡下意识地想叫她,反应过来赶紧住了口,只是依旧拉着她的手晃了晃表示不依。 好在如今两人声音低,那褐衣女人又在紧张地思考当中,并没有怎么听到她们俩的谈话,饶是如此,见沈怡捂着帕子偷笑,周衡也还是含羞带嗔地瞪了她一眼。 这会儿,周衡一心想着沈复,倒也没怎么多想别的,却不知,沈怡如此调侃,其实有一大半原因是想做戏给那褐衣女人看,虽说如今不能言明周衡的身份,但能让对方看明白,旁边这跟自己态度亲近的姑娘是靖王爷身边的人,且极有可能是被看重的人,想来后面的事情会顺利很多。 果然,那褐衣女人犹豫了下,一咬牙,接着往下说了: “郡主,想必您也知道,皇后娘娘如今的打算…” 说到这里特意顿了顿,抬头偷看一眼,见沈怡听自己提到皇后并没有什么动静,甚至也并没有露出什么惊诧的表情,便知此事沈家姐弟俩定然早就已经通过气了,甚至那旁边大咧咧坐着的姑娘也没什么意外的表情,心下顿时一叹,看来自家主子的担心是对的。 皇后娘娘感觉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说话信誓旦旦的,却没想到,她嘴里所说的那帮效忠于她的心腹,其实也各自早有盘算吧? 要不然,沈怡作为靖王爷的长姐,知晓其中内情也就算了,如何这号称是他身边人的姑娘,竟然看着也早已知情? 想到此,这褐衣女人再次偷看了一眼周衡,心里也暗自纳罕,众所周知,靖王爷连侧妃也没有,那这姑娘顶多算是个侍妾,听到这等事涉天家机密的话,居然一点慌乱的样子也没有,看来,这姑娘确实是靖王爷的体己人,再就是,靖王府早就做好了准备。 想到此,这褐衣女人心下更是一宽,决心照着自家主子之前的吩咐和盘托出: “…皇后娘娘有心要抬举我家小主子,据说中秋当晚便能见分晓,还说王爷等人也都表了态要助她成事,可…您也知道,皇上且不论,毕竟小主子前头还有三位兄长,他们的母妃也个顶个的能干…” 听到这里,加上沈怡又意味深长地看了自己一眼,周衡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没想到这贸然跟到大相国寺的,竟然是四皇子的母妃派过来的人。 不是说那母妃家族实力很一般,自己也很不受宠么?还以为是个任由姜皇后摆布的工具人呢,没想到竟然是个扮猪吃老虎的。 且听听是什么个打算,周衡朝沈怡回了个眼色。 那褐衣女人这会儿则是放开了说: “...我家主子思来想去,总觉得此事没那么容易,而且小主子如今也就跟郡主您的小公子一般大,您也知道,这个年纪,就是个懵懂孩童,教都不一定教不会。退一万步讲,就算小主子有幸真的靠着皇后娘娘坐上了那个位子,离懂事成年且还早着呢,这中间的...艰辛,她们母子俩可有得受…” 原来如此!周衡跟沈怡再次对了个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恍然大悟的样子— 原来四皇子这母妃是不甘心呐! 倒也可以理解,毕竟儿子有机会成为九五之尊,胜利果实却被另一个女人品尝,很多年里都要被当做傀儡一般,甚至还极有可能被养废掉,换谁也会觉得不甘心。 但是等一下!四皇子这不是还没上位么?急啥? 周衡觉得四皇子的母妃有点操之过急了,说句不好听的,桥还没建成呢,就已经开始想着过河拆桥了? 如果是这样,阿复也没必要帮那位姜皇后了,过河拆桥是迟早的事。 便又疑惑地看向了沈怡,对方朝她回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示意她先继续往下听。 那褐衣女人本以为沈怡听到自己刚才那番话会替她的王爷弟弟着急,不想人家依旧老神在在地只管听着,只得在故意的停顿之后继续无奈地往下说: “…所以,我家主子痛下决心,只盼着小主子这一生能顺顺利利,也不图他能有什么锦绣前程,他日长大成人,娶妻生子当个富贵闲王便足矣!”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言不由衷呢?周衡和沈怡相互撇撇嘴对个眼神,反正这会儿那褐衣女人一直躬着身说话,看不到她们的小动作。 关键如今都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你还来整这么一出?而且还想拉上靖王府? 啊不对! 周衡看一眼沈怡,轻声插了句: “这位嬷嬷,既如此,回头我跟我家王爷说一声,中秋那天的宫宴,不去就是了,想来那几位皇子,无论谁成事,总不至于为难这么个懵懂之年的幼弟,你说是不是?” 绕来绕去的,还说得这么好听,我家长姐可贵人事忙呢,周衡有心激她。 “不不不,”果然,听到这话,那褐衣女人顿时抬头,两手乱摇表示这并非她们想要的意思:“我家主子承蒙皇后娘娘多年照拂,也不想搅乱了她的安排,所以王爷这边,还请照着原计划行事,只是不知当晚会如何…凶险,还请王爷到时千万、千万能尽力护着我家小主子—” “哈!”沈怡冷不丁地笑了一声,忍不住打断了那女人的话: “你这话说的,合着当靖王爷是傻子呢?!” /74/74711/23952421.html 第二百九十一章 原来啊… 说完了,一拉旁边周衡的手作势要起身: “走,咱们这就回去,真是气死我了!” “不不不,郡主您误会了!”那褐衣女人一听顿时急了,一咬牙,往前两步,跪在了沈怡的跟前: “请您先听奴婢解释!” 又哀求般地看向周衡,意思是请她也帮忙劝解两句。 周衡会意,挽着沈怡的胳膊轻声劝她: “要么,还是先听听这位嬷嬷怎么讲吧?” 沈怡心里暗笑,看来那梁嫔身边也确实没有什么可用之人,这人眼看着年纪也算资深了,竟然如此不经吓,当然,也幸亏旁边还有个阿衡,一会儿帮着唱红脸,一会儿帮着唱白脸,三两下竟然就顺利把人给拿捏住了。 便嘴里哼了一声,似是听了周衡的劝,再次重重地坐了下来。 那褐衣女人便跪在地上仰头低声解释道: “郡主,我家主子担心小主子是真,想请王爷保护小主子也是真,并无半句虚言,只因…只因在皇后娘娘眼里,当日事成、小主子顺利上位,其实…也不过是权宜之计。” “哦?”这话却是大出意外,连带沈怡都控制不住地扬起了眉毛插嘴问了句: “权宜之计?却是为何?” 难不成皇帝还有别的儿子?没听说啊,皇后自己更是没有生养过。 去了这一条,那只能是…她自己想当皇帝? 不是吧,姜皇后野心居然大到那种地步了?沈怡心中嗤笑:想效法武帝? 切,武帝是什么人?那是几百年都不一定能出一个的,看人光看表面,还真以为是个女子都能当女皇呢?姜皇后这是被身边什么小人的话给谄媚得迷了眼? 可那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吧?姜太傅教出的女儿、先帝看中的太子妃呢,还是结了佛缘的人,按说怎么都不至于啊。 就算是武帝,那也得加上天时地利人和,她可是天家之女、正经嫡出的公主,自身骑射功夫样样出色,当年父王曾跟自己和阿复讲过,武帝孤身一人一骑,居然能在风雪天的野外生存数月,可想而知有多么强悍。 而且就算如此,武帝名义上是得了其兄文帝的禅位诏书,登基后也坐不改姓,依旧保留了陈氏江山,这才换来了政权的顺利交接、百官和民心的支持。 她一个不姓陈的姜皇后,谁给她的胆子,竟然也敢做如此肖想? 且不说她有没有那等实力,如今的皇帝和几位皇子,可都没有荒淫无能到让人想推翻的地步啊… 沈怡在琢磨着各种大小可能的时候,周衡选择了不动脑子直接听答案,反正自己又不了解这个世界的情况,还不如直接问眼前这主动送上门的人: “今儿你既然一路找过来,想来也是为了完成你家主子的托付,那就痛快一点说吧,这寺庙里可不是久待之处。” 这话说得那本来还在斟酌字眼的褐衣女人心一横,双腿跪着又往前膝行了几步,眼看就到沈怡脚下了,才对着周衡说了句: “姑娘说得对。” 随后看着沈怡低声说道: “郡主,实不相瞒,这事也是最近才让我家主子偶然得知的。” “前些日子我家主子跟着皇上去了行宫避暑,在那边有次宴会上听到一位曾经多次去过行宫避暑的外命妇说起,那行宫附近的山头,因着温泉滋润,颇有一些珍稀草药,其中有一种,尤其对久咳不愈之疾有奇效,只是这些草药都不太好找。” “我家主子便想到了深受此疾苦痛的皇后娘娘,斗胆求了皇上,请他派人上山仔细寻找,当着众人的面,皇上应了,后来果然也找到了几株,本来大可以让侍卫快马加鞭送往京城郊外皇家行宫里,也不知怎的,竟恩准了我家主子,让我们翠微宫的人送去给皇后。” 说得跟真的似的,周衡觉得这些话里颇有些水分,不大经得起推敲,不过也无所谓,过程不重要,只要结果是真的就行了。 看了眼沈怡,她捏着自己的手紧了紧,沉声问那褐衣女人: “然后呢?” “派去的是我家主子身边最得力的嬷嬷,”那女人低声回答: “当时到了行宫,怕冲撞了皇后娘娘,毕竟事先没有告知过,嬷嬷便让车夫等人都留在山脚下等候,自己一个人带着那一小包草药往山上去。” “暑天炎热,虽说行宫那边确实比京城要凉快些,但她一个嬷嬷,连着赶了远路,又接着爬山,走得便有些头昏脑热,为此中间还一度想要呕吐。” “说来也巧,当时嬷嬷刚好走到路边的林子里吐完,想找一处山泉漱口,便沿着林子往里走了走,走了没多久,又觉得实在没什么力气,便索性就地靠着棵大树歇息了会儿。” “皇家行宫,那山上没什么人能上去,是以四处都是静悄悄的,但就在那嬷嬷闭目养神时,却听到不远处似乎传来些动静。” “一开始嬷嬷不以为意,她当时人也乏力,自顾不暇,又想着定然是行宫里的人,怕自己这副样子太失礼,就没出声。” “不过后来有些近了,渐渐听着似乎是有人一边走一边拿了刀剑之类的兵器在开路,嬷嬷便觉得有些不对劲,按说宫里的规矩,郡主您想必也了解,倘若是宫女太监或者嬷嬷,一般总是走正道不说,肯定也不会带着兵器。” “要是带了兵器,那就是守宫的侍卫,可如果是侍卫,就算不是成群结队,那也定然是三三两两一起的,如何就只有一个人?” “嬷嬷便生了警惕心,悄悄躲在那大树后面,没多久,便看到一个人从上面走了下来,穿了身常服,身形高大,一边挥剑开路一边自顾自往下走,隔着底下灌木丛和树叶的遮挡,嬷嬷大气不敢出,却依旧忍不住偷偷看了看,这一看,便发现,此人居然认识。” “是谁?”沈怡一边压低嗓子问话,一边情不自禁地抓紧了周衡的手。 那褐衣女人跪在地上,视线刚好与沈怡的膝盖处齐平,这个动作看得清清楚楚,当下也不动声色,只把头再次往沈怡跟前凑了凑,然后低声说了句: “禁卫军统领,秦植海!” /74/74711/23968484.html 第二百九十二章 真的么?!(上) “秦植海?”沈怡的表情先是愕然,随即却又是恍然地撇撇嘴,说了句: “他倒是…也不算意外。” 周衡在旁边听着没吭声,反正这人她不认识,且面前地上还跪了个四皇子母妃派来的人,有些话也不方便当面问沈怡。 沈怡却在听到这禁卫军统领的名字后开始变得兴(八)奋(卦)起来,双眼亮闪闪地管那跪着的女人问起了一些细节问题: “姓秦的虽说名声差了些,但他的差事还是干得挺不错的,皇后娘娘住在行宫,皇上又不在京城,他作为宫里禁卫军统领,大白天的上山去转一转看看情况,也是说得过去的。” “你既然如今敢提他,定然是后来又有些后续之事?” 既然名字都说了,那褐衣女人也痛快,后面的事情倒是很是利索地就说了: “回郡主,当时那嬷嬷虽然觉得有些诧异,却也并没有太往别的方面多想,只是在她后来上了行宫见过了皇后娘娘后,却反倒被皇后亲自主动问及,她在上山的路上可有碰到什么人。” “在嬷嬷回答了几个路上偶遇的宫女后,皇后娘娘身边的人还状若关心地追问了句,问她有没有走到旁边林子里去过,在嬷嬷心生警觉、回答说没有后,却又欲盖弥彰地解释说是林子里有野兽,怕她给惊到了。” “皇家行宫之地,早晚都有侍卫巡逻,哪里有什么野兽,还不是想试探她有没有看到秦统领!嬷嬷当下假装不知情,却在被极力挽留当晚留宿行宫时找了个由头,说是自己是跟主子求了个恩典、借着送草药回京城探望生病的兄长,此事皇上也知情,为此才得以脱身、离了行宫下了山。” “之后那嬷嬷让车夫快马加鞭赶回了京城,探望过了兄长,次日一早便又回了行宫,一路上却越想越觉得不对,只是当时她也不敢跟人说,只在后来回去后过了段时间才偷偷告诉了我家主子。” “主子一开始自然也不信,可说来也巧,后来有一天,竟然在行宫那边见到了秦统领。” 说到这儿,那褐衣女人还停了下,抬头看了下周衡,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会儿刚好是靖王府走水不久,皇上召他去问话,让他加强宫里的防卫,当时是在篝火晚会上,连各位大臣和他们的家眷也都在,席间有人听了便提到了皇后娘娘所住的行宫,说那里草木繁茂,夏日里又雷雨多发,也得多加注意,皇上听了,便也多问了几句。” “谁知那秦统领听了,却神色尴尬地请罪,说自己并没有想到这一层,又说这些日子以来他只注意加派人手在宫里巡逻,回头少不得还得去跟皇后娘娘请罪,却是一点都没提到之前上山到过行宫的事。” “秦统领这番话,怎么听怎么像是刻意避嫌,为此,我家主子自然也对之前嬷嬷的话有些信了,待到后来回了宫,也留心注意了那秦统领的行为,毕竟,此事非同小可,一个不慎可是要掀起朝廷血雨腥风的!” 此话说得沈怡都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周衡想了想,也是,普通男人一旦知道自己让人戴了绿帽子都会暴走失控,更何况是皇帝,且勾搭自己老婆的还是负责自己在宫里治安的手下,那可绝对是要大爆发的。 皇帝要爆发,倒霉的就不是一个两个人了,这一点周衡觉得都不用想,便也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那褐衣女人看了下眼前两人如出一辙的表情,暗自在心里笑了下,哼,光听这么个消息就给吓住了?后面还有更刺激的呢: “只是后来回宫后却并没有发现哪怕什么蛛丝马迹,秦统领一直在规规矩矩地当着差,皇后娘娘则是一如既往地在长春宫里不怎么出来。” “郡主想必也知道,我家主子这些年一直安心居于翠微宫中,一门心思照料小主子,也正因如此,她这般与世无争的性子,反倒被有些势利小人给看轻了,也幸亏有皇后娘娘着意照拂,是以也会去长春宫走动。” “本来么,皇后娘娘身子不好,长春宫里总是三天两天的飘着一股子药香味儿,我家主子去的次数多,更是比旁人要熟悉那股子药味儿,但在皇后娘娘回宫后不久,那日我家主子带着小主子去长春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却惊讶地发现,长春宫里竟然飘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水果香味,原先的药味儿竟然没有了!” “要搁往日,我家主子兴许就以为是皇后娘娘身体大安、无需服药了,只是如今添了秦统领这么一桩事,加上当时看着皇后娘娘也还是往日那般身体欠安的样子,靠在椅背上一副恹恹的神情,便觉得有些蹊跷,偏偏我家小主子跟皇后娘娘也算是亲近惯了,避暑回来后又是第一次见她,本就心心念念着要把他在行宫那边一处小溪边捡来的一块五彩石头送给皇后娘娘,进了长春宫行了礼便拿着那块石头兴冲冲地要往皇后娘娘身上扑。” “皇后娘娘以往对小主子是极为疼爱的样子,每次见到他都要抱着在膝上逗弄会儿,跟他说说话,这次却是还没等小主子凑近,皇后娘娘身后的嬷嬷便上前来拦住了他。” “小主子毕竟年纪还小,依旧拿着那五彩石头想要跟皇后娘娘亲近,可皇后娘娘虽然面带笑容语气亲近,却也并没有让他再上前,只说自己身子乏,如今不便抱他—” “你们可有证据?”沈怡这时候再次冷不丁地插了一句,周衡看着,却是神情比之前还要严肃,有些疑惑,不知这些话有什么不对。 那褐衣女人却是听懂了,跪在那儿身子挺得笔直地仰头答道: “事关皇家血脉,我家主子也是反复查验后才敢让奴婢出来跟郡主您说的!” 沈怡却站了起来,盯着她一字字冷厉地说道: “那你发誓:刚才所说的话,若有半句虚言,就…就让你家主子的心事尽落空!” /74/74711/24000626.html 第二百九十三章 真的么?!(中) 两人你来我往这两句话,周衡在旁边听着,迷迷糊糊中也感觉听出了些意思,只是生怕自己猜错,便看了眼神色冷厉的沈怡,紧接着把目光放在了那跪在地上的人身上,看她作何反应。 那褐衣女人也是没想到,沈怡竟然会让她发这种誓,不禁愣了下,不过转眼想到出来之前自家主子的嘱托,再想到小主子未卜的前途命运,便咬着牙应道: “好,奴婢发誓便是!” 接着在眼前两人可说是虎视眈眈之下,仰头一字一句发了誓。 沈怡见她如此,心里便信了,颓然坐下,喃喃地说了句: “没想到她竟然胆子大到这个地步!” 那褐衣女人听了这话,却微微一笑说了句: “哪里,咱们这位皇后娘娘可真是胆大包天呢,郡主你想啊,如今她这样子,可是打算要把那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呢,那到时这孩子,您说,算什么?也算是鱼跃龙门了吧?” 沈怡本来已经坐下了,正颓废着呢,听到她这话,顿时给惊得一把抓住了旁边周衡的手,说了句: “你的意思是…!” “正是!”那褐衣女人坚定地点点头。 虽说两人这一问一答跟打哑谜一般,旁边的周衡觉得自己还是差不多听懂了:皇后想把自己跟那私通的禁卫军统领的孩子给生下来,并且让那孩子假冒皇帝之子? 那可真的是胆大包天了! 不过么,这位皇后也是个狠角色,皇帝跟太后私通,她就来了个跟禁卫军统领私通,太后打掉了孩子,她却竟然打算把孩子给生下来,这复仇指数可说是杠杠的! 没听沈怡如今摇头叹息: “皇后真是…疯了!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啊!” 对此,那褐衣女人的回答是: “皇后或许是疯了,但,郡主,万一让她把事情给做成了,哪里还用担心株连九族,且有的是家族荣光呢!” 又撇撇嘴说起那禁卫军统领: “别说皇后了,就说那姓秦的,一个利字大过天,不一样胆大包天?兴许还想着做摄政王的美梦呢!最不济,郡主,说句不怕惹您生气的话,人家兴许也想以后被封个异姓王呢,反正到时江山都是他儿子的,怕啥?” 所以皇后的真实意图是想让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当未来的皇帝?这下周衡算是结结实实给震惊到了。 想到这儿,周衡也是不禁咂舌:这姜皇后可真是个…呃,富有想象力的女人! 不过此事也不能说是不可行,反正她是皇后,别人不知道,到时瞒天过海,她生的孩子自然算是嫡子,如果皇帝没了,几个皇子都没了,顺理成章的,就是她这个皇后所生的儿子当下一任皇帝。 还真是,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可以啊! 不过,万一生的不是儿子呢?周衡认真地替她想了想,作为一个知道狸猫换太子典故的现代人,倒是很快就替姜皇后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这么想着,周衡觉得自己有些理解眼前这个应该是四皇子母妃宫里人的愤恨和担忧了,之前的盼头转眼间竟然落了空,还是以这么一种不堪的方式,怎么着都不甘心,没看她现在一脸愤愤不平的样子在跟沈怡表示: “…竟然敢如此混淆皇家血脉,真是不要命了!不过说句不好听的,他姓秦的也就是被皇后借了个…种而已,皇后肚子里有了,到时对付其他皇子的势力也有了,来了个一箭双雕,可他也不想想,哼,皇后要是没能力没想法改朝换代,他日如果真的事成,郡主您看着好了,头一个要收拾的人便是他秦植海!” 听这女人的意思…周衡想了想,也对,皇后做下这等事是一回事,让人知道她的丑事又是一回事,至于那位姓秦的当事人,最保险的自然是让他赶紧消失永远没法证实事情真相最好。 没想到事情发展到现在居然是这么个意想不到的新情况,哎呀,可惜今天阿复说要晚点回来,真想马上就把这个八卦跟他分享啊,好想知道他到时脸上的表情,肯定很是精彩! 不过,阿复为何说今晚要晚点回来呢?不会是要跟皇后那边的人碰头吧? 哎呀,如今算是知道,这人竟然是个疯狂的女人,也不知她要吩咐阿复做什么事! 这么一想,周衡顿觉恨不得立马就见到他,便打断那褐衣女人的话: “时候不早了,那如今你家主子的意思是?” 这话问得已经回过神来的沈怡很满意,之前关于秦植海的事讲得有些久,如今知道了真相,心里也大致明白了梁嫔的打算,定然是想要自家弟弟帮着她护住四皇子,便有些兴趣缺缺,只想要回头跟周衡一路商量回去。 那褐衣女人如今对周衡也算是刮目相看,认定她定然是沈复如今颇为宠爱的一个侍妾,反正外头所传的靖王爷要为周家表妹那个短命的未婚妻守孝半年之事,宫里人都是听过就算,男人嘛,谁还真把自己吊死在一棵树上,无非就是博个外头的好名声罢了。 而且看眼前这姑娘,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虽说颇为灵动,但肤色暗沉,不算是个美人,想必那位靖王爷看上她也不仅仅是图她美色。 这一点,光看如今她的表现就知道了,是个沉得住气的,且还讨了郡主的喜欢,看来不是个没脑子的。 想到此,加上想到如今是自己这边有求于人,那褐衣女人虽然看不上王府里的一个侍妾,却也还是认真答道: “想必姑娘如今也听出来了,我家主子既然把这等绝密之事遣了奴婢前来和盘托出,自然是不想皇家血脉被如此混淆,更不想我家小主子被如此糊弄,如今皇后那边箭在弦上,焉知中秋之夜不会趁机把几位皇子都一网打尽?” 说到这儿,朝沈怡深深地跪倒在地且磕了个响头,嘴里则郑重地说了句: “所以我家主子想请郡主帮着给王爷带句话:皇室操戈,奸人作乱,靖王府世代忠心,我母子俩在此以性命相托!” /74/74711/24019304.html 第二百九十四章 真的么?!(下) 周衡见她如此,条件反射地想要去搀扶,却被沈怡一把抓住手给拦住了,只见她冷静地朝那磕完头依旧匍匐在地的褐衣女人问了句: “敢问为何是靖王府?” 这话问得周衡一咯噔,对啊,为何挑中了阿复?赶紧正襟危坐,等着那女人给出回答。 那女人想是也没料到眼前的两个女人都比较冷静,竟然没有被自己刚才那么一番说辞给轻易说动了,便又在地上趴了一会儿才抬头解释。 这一次的回答,照沈怡在回来的马车上跟周衡所分析的: “想来知道讨不到好,跟咱们也算是掏心掏肺了,不错,要是我,我也会找阿复,就照她们所想的,阿复虽是靖王爷,可到底不姓陈,不像那帮宗室,威胁不到四皇子的前程,何况还有西北道的靖国军,也是一心为了他们陈家的江山,说句长咱们自己志气的话,梁嫔说要以母子性命相托,咱也是有实力能受得起这托付的!” “再者,梁嫔既然知道皇后找上了阿复,那想必也多少知道,阿复对皇上乃至几个成年皇子是有看法的,既如此,她家的三岁懵懂小儿对靖王府来说也是最好的选择,国不可一日无主,如今她们又说了皇后的那等惊天野心,无论是谁,想必都会选择四皇子。” “梁嫔家世不行,母家没什么倚靠,想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前头三位皇子,母妃都升了妃位,独有她,你看到现在也只是嫔位,当然,宫中秘闻,当年她有四皇子,也是阴差阳错,皇上后来对她可称得上是冷淡。” “有传闻说当时四皇子都差点留不住,后来还是皇后把她接到长春宫给照顾了一段时间才算稳定下来,现在想来,咱们这皇后娘娘也真是个目光长远之人,走一步算十步,简直是步步为营,呵呵,别说咱们看走了眼,皇上呀太后呀那帮人,想必也是死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们会被这平日里看着风吹就倒、泡在药罐子里的女人给算计了去!” “不过么,阿衡,皇家便是如此,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皇后是皇帝的结发之妻,可是却被太后母女那样羞辱,姜太傅听说如今也是老弱不堪,顶着个承恩公的虚名,连府门都轻易不肯出,这还不算,他家长子,也就是姜皇后的长兄,本来颇有才名,却因为在京中不得志,后来主动跟皇帝求了个外放的官,听说也是多年未曾回来了,这么想想,皇后娘娘心中的恨意,其实也能理解。” 周衡对这些陈年旧事不感兴趣,如今她只在乎沈复的安危,听完了沈怡的分析,便很不走心地点点头,随之却说道: “长姐,你跟我说说宫中的规矩吧,就是宫女的礼仪之类的。” “干嘛问这个?”沈怡有些惊讶:“难道…你怀疑刚才那人不是宫里人?放心,这个其实很好查,也瞒不了人,她既然知道这么多事,又是受了梁嫔的托付,肯定是翠微宫里有头有脸的人,一查就清楚了。” “我不是担心这个,”周衡想了想,决定还是实话实说,之前要说还有那么一丝犹豫,如今听了那褐衣女人的话,心知沈复中秋夜必定要进宫,那自己无论如何也要跟着去: “是这样,长姐,中秋那晚,我打算跟着阿复去宫里—” “去宫里做什么?”沈怡顿时给吓了一跳,赶紧想要阻止她:“又不是什么好热闹,阿衡,到时宫里都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哪怕阿复,唉,其实我也是为他提着一颗心…” 说完了,一副担心的样子。 周衡这会儿决心已定,且刚才听了那褐衣女人的说辞,对自己进宫后的目标也比较明确了,便给沈怡细细讲: “长姐你先别担心,是这样,之前阿复说要进宫去,我就挺担心的,只是没办法,如今倒是觉得,与其在外头白白担心,还不如到时助他一臂之力。” “如何助他?”沈怡抓紧了周衡的手。 之前自己跟沈复之前商量过的那些可能发生的情况没法跟沈怡细说,毕竟那样会牵涉到自己会游泳的事实,周衡便笑一笑,放缓了语气说道: “长姐你想啊,梁嫔要求阿复帮她护住四皇子,可四皇子毕竟年纪小,通常不会跟着父兄,反倒更容易跟着自己的母妃,万一到时被皇后娘娘找了个由头给带在身边呢?阿复总不能跟在皇后娘娘身边吧?” “你的意思是,到时…”沈怡顺着她的思路想过去,不禁打了个寒颤: “那可真是…”想救也没法救。 “所以啊,”周衡赶紧抓住时机说服她: “如果我到时进宫守在四皇子身边,且特意让皇后娘娘知道,我是靖王府的人,那么,她会不会因此而投鼠忌器呢?” “倒是个好办法,”沈怡沉吟了下,却又摇摇头: “那也不需要你去。阿衡,这事别说我了,阿复也肯定不会同意的,哪能让你自己去,多危险啊!到时让阿复找个府里的丫鬟一道进宫便是了,唉,可惜春雨要出嫁了,要不然她会功夫,倒是最合适不过。” 周衡却在她手背上轻拍一下以示提醒: “可是长姐,春雨倒还罢了,这样一件绝密的事,又如何放心让府里随便一个丫鬟知晓?但要是不告知,又如何让她留意皇后那边的动静?” 这倒是,沈怡想了想,却依旧摇了摇头: “那也不至于让你跟着进宫,中秋那晚多少人心怀不轨,就算阿复,也得找舅舅他们细细商量,阿衡,此事非同小可,要是你因此再有什么…别说阿复了,我都不愿去想…” 想到此,似是忽然觉得自己想明白了周衡的意图,竟然一把抱住了周衡,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好妹妹,长姐知道你是为了阿复,可靖王府如今已经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往后也不知还有什么明里暗里的刀枪剑戟在等着,所以啊,与其退缩忍让,倒不如放手一搏!” “常言道,富贵险中求,经此一役,如果四皇子真有那等福气,梁嫔又无人可倚靠,靖王府兴许能一举扳回劣势,而且父王和母妃的事也能就此尘埃落定。” “放心,阿衡,有父王和母妃的在天之灵庇佑,阿复定会平安归来的!长姐有信心!” 周衡见她如此,也不忍再继续坚持,便点点头很是乖巧地应了声: “好,我听长姐的,不去就是了!” /74/74711/24038124.html 第二百九十五章 论时机 见周衡如此表态,沈怡便松了手摸了摸她的脸,很是欣慰地说了句: “这就对了,哪能再让你去受苦呢!” 话虽这么说,待到回去的路上被周衡缠着给讲解宫规时,倒是依旧给细细讲了一番,周衡也认真听了,时不时还插嘴问两句。 等到分手下马车时,沈怡不放心,还隔着帘子拉着周衡的手轻声叮嘱了几句: “阿衡,刚才拗不过你,还是跟你讲了些有的没的,不过后天进宫一事非同小可,你可千万别一时冲动,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还有,阿复那边也是,你回去跟他好好讲讲,就说是我说的,要是事情有变,就别再冒险行事。说句不好听的,靖王府也不用指着谁要荣华富贵,大不了、大不了你们俩去西北过苦日子去!阿衡,你可愿意?” “知我们者,长姐也!”周衡听得笑了,为此还探头进去朝她眨眨眼:“阿复都跟我说了,西北天高云阔,分明是好地方,哪里是苦日子,我可乐意之至!” “好,”沈怡看到她这副样子,顿时也笑了:“既如此,你们俩自己商量着办,只是凡事都以稳妥为上,那宫墙内的人啊,早就被泼天富贵给迷了眼,心思都不像常人了,咱们碰上他们,可得慎之又慎...” “再讲下去,阿华可要哭鼻子找娘亲啦!”周衡先笑着松了手。 “好,那你们自己一切小心!”沈怡也不是婆婆妈妈的人,一笑也松了手,出来有阵子了,是得赶紧回去,家里那两兔崽子可别打起来。 回到王府的周衡,想着今天这等偶遇,有些迫切地想要见到沈复,可惜等啊等,果然就像他早上让春桃传话的,眼看天都黑了也不见回来,只得自己先吃了晚饭。 好在吃完饭没多久,沈复回来了,脸上看着有些疲惫。 周衡见状赶紧迎上前去,一边问了声: “吃过饭了吗?” 沈复是紧赶慢赶回内院的,自然没有吃,春桃这会儿刚好送食盒去厨房了,周衡便打算给他简单做个蛋花汤。 “好,那咱们去小厨房吧,我给你烧火。”沈复觉得无所谓,无非就是找个地方两人一起说话。 “好啊,刚好,我有个大八卦跟你分享!”周衡立马高兴地拉了他的手往小厨房走,一边则开始低声给他说开了: “今早我那个...闲着没事,就去大相国寺转了转,哎呀,真的只是闲极无聊,然后沈嬷嬷担心我,就去长姐府里说了声,长姐就也去了大相国寺,哦对了,你等一下!” 一边快速回去取了大相国寺那边买来的六瓣莲花酥过来: “托长姐的福,寺里主动奉送的莲花酥,你先吃两块垫垫肚子。” 那点心放在一个小碟子里,沈复一边接过,一边问周衡: “跟长姐说什么了?” “没说啥,主要是长姐因为我而引蛇出洞了,呵呵,不好意思,这说法有点不太恰当,但意思确实是这么个意思,所以后来我们就主要跟那条蛇在打交道了。”周衡一边拿起那莲花酥要往沈复嘴里送,一边打算开说事情原委。 沈复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之后开始默不作声地捋起袖子去灶下点火。 周衡见状,便一边开始找鸡蛋、打蛋,一边跟他低声讲起那个褐衣女人: “…今天的大相国寺人可多了,挤得要死,不过沈嬷嬷顺利地找到了我,说长姐管寺院要了处院子,让我过去找她,结果就在院子门口,沈嬷嬷被一个跟她年纪差不多的女人给撞了一下,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沈复一边专注地把两块大一点的木柴给架在灶膛里,一边抬头问了句。 周衡这会儿已经打好了蛋,便又掰了块莲花酥居高临下地喂给灶下的沈复,一边解释道: “没事,你不用这么一脸担忧地看着我,那女人是特意去找长姐,想让她传话给你的。” “她是什么人?” … 一个在灶下一边烧火一边被喂食点心,另一个在灶上一边忙碌一边讲事情,等到蛋花汤做好,春桃回来,事情刚好讲完。 意犹未尽的周衡,见沈复默不作声地低头喝汤,还觉得有些诧异: “你就没啥想法么?” 皇后要翻天了呢。 沈复没回答,等到喝完了一整碗蛋花汤,擦了擦嘴,放下了帕子,才叹了口气问了句: “阿衡,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打定主意要跟我进宫?” 原来是为了这个郁闷,周衡起身收走碗筷交给小厨房里的春桃,回来后在他跟前坐下,笑嘻嘻地凑过去把手搭到他脖子上: “还是你懂我,对呀,我都跟长姐打听好了宫里的规矩,回头照着做就可以了,反正只要跟在四皇子旁边看着他就行,之前我不是带过阿华么,好歹也攒了一点经验,到时他的母妃也会事先叮嘱一番,放心吧。” 沈复叹一口气把她的双手给拿了下来握在手里,一脸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今日我去了护国公府,也跟威远侯打了招呼,舅舅他们都习武,但还是都做好了保护自己的万全准备,阿衡,你说,你跟他们比—” “我应该不是目标啊,”周衡状若轻松地截了他的话答道: “护国公他们是朝廷重臣嘛,可我到时只要跟着四皇子的母妃、或者带着四皇子跟在皇后娘娘身边不就可以了?我就是个小宫女,谁还顾得上来害我?” “刀枪无眼…”沈复腾出一只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看似颇有些疲惫,周衡见了,便伸手想拉他起来: “你去净室泡个澡吧,我给你搓搓背、松松肩,然后再说说我的想法你再决定,行不行?” … 等到周衡一边给他搓着背一边说了自己的想法,沈复仰头靠在木桶边闭着眼睛,半响,说了句: “皇后就算有心要加害四皇子,应该也不急在这一时,毕竟…” “你是觉得皇后还想拿四皇子当个备胎?怕自己肚子里的保不住或者生出来个女儿?”见沈复不说话,那就当是默认了,周衡也叹一口气,低头贴住了沈复的脸: “阿复,其实你心里压根儿就跟我想的一样,对不对?皇后娘娘既然能出此下策,定然是一定要生出个儿子来的,不管用什么方式,所以后天晚上是她宣布自己怀孕的最佳时机,且过后一定会借太医等人之口宣布肚子里怀的是男胎,这一点毋庸置疑,时机稍纵即逝,再往后,哪怕晚个一天,那都不对了!” “要不然,四皇子的母妃干嘛这会儿急吼吼地让人来跟你联系呢?” /74/74711/24062230.html 第二百九十六章 心里梦 沈复还是没有吭声,只是叹了口气,然后转脸亲了下周衡。 周衡觉出他心思,知他只是理智战胜不了情感,便索性蹲下身子趴在木桶沿边上,凑在沈复耳边轻声说道: “阿复,如果中秋那天我留在府里,你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换做是你留下来,而我去宫里,你想一想,那几个时辰,你会何等煎熬?” 甚至万一出点什么事,那更是后悔都来不及,当然,这话周衡留在心里没说,不过她觉得沈复应该也都明白,更何况,如今又多了一条现成的理由: “去宫里我也害怕,怕刀剑无眼,更怕拖了你的后腿,本来我都有点想打退堂鼓了,可是今儿阴差阳错的,居然又碰到了四皇子的母妃来求助,我便又觉得,这许是老天爷在警示我,让我要及时出一份力吧?” “再还有,阿复,陈慧珊那贱人当初能为了一己之私,如此无法无天地下毒手害你周家表妹,万一二皇子要是真的得逞了,那岂不是更加变本加厉?所以,如果可以,我希望能亲眼看到三公主和二皇子阴谋失败时的嘴脸。” “阿复,我也希望到时能跟你一起看到当初对付你父王和母妃的皇帝的下场,我是觉得,我既然留下来要跟你在一起了,我不想做个在你身后让你一直保护的人,我想跟你,哪怕不能并肩而行,我也希望自己能够在场,他日,等到白发苍苍兴许还有儿孙绕膝坐等听故事,我也还能在旁边帮几句腔不是?” “今天十三,早上我和长姐跟那嬷嬷说好了,明日她们还会再派个人出来联络,还是在大相国寺,到时咱们就跟她们说好,中秋当天我就跟着你进宫去,让她们帮着安排一下。” “其实,就像长姐说的,你是靖王,靖王府还有根基在西北,谁当皇帝,大不了咱们一起去西北,总能过下去,所以,那一串的皇子和公主,谁死谁生,从我这方面来说,其实也没太大差别,哪怕是年幼的四皇子,咱们也只是尽力而为,万一到时护不住,那也是天命使然,反正皇帝有的是人来当。” “至于我,别的地方我不敢保证,可是既然是在太液池边,我觉得危险系数就大大降低了,大不了跳进水里躲避啊,反正我又不是没躲过,你说是不是?阿复,我有把握不会成为你的负担的,你不用担心。” 说到这儿,周衡又想起来一件要紧事,自言自语般地说了句: “对了,有件事倒是要麻烦你:到时能想办法让我穿着水靠进宫么?如果那样就最好了!不过我知道进宫要被搜身,要是影响你就算了,反正黑灯瞎火的问题也不太大。” 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周衡觉得该说的都说了,便停下来等着沈复做回应。 好在沈复也没让她久等,见她不吭声了,眼睛睁开,回头看了她一眼,问了句: “说完了?” “嗯,说完了,”这会儿净室里水汽氤氲,沈复的眼睛显得格外清亮,周衡忍不住伸手抚上他的眉眼,轻柔地回答道: “归纳起来就是一句话:人生中重要的时刻,我想跟你在一起,而且我不会让自己置于险境,你放心!” “好!”沈复简短地答了句,反身过来也趴在浴桶沿上,就那么跟周衡额头相抵眼睛相对: “阿衡,我答应你!” “ok,痛快,那就这么定了,咱们说干就干!”周衡努力压下心底的那么一丝惶恐,不怕,反正有阿复在身边! “好,那现在且听我把事情给你交代清楚…”沈复附在她耳边交代了好一番。 “你早说嘛,”耳边痒痒的,眼前是沈复随着说话声一直在上下滑动的喉结,惹得心里也痒痒的,尤其如今又听了他的周密安排,心里顿时也踏实了,不禁伸手搂住了他脖子,亲了他一口,娇声说道: “害我还一直患得患失,没想到你早就安排好了!” “我之前一直不跟你说,就是怕你顺着杆子往上爬,”沈复无奈地笑一笑,点一下她的鼻子:“再说了,好歹我也是靖王爷,这么点关系难道都没有?何况还有贺叔在,他毕竟当过多年的禁卫军指挥使,说起来,那秦植海,不止是辱没了禁卫军弟兄们多年来的付出,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本来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跟我一起去的,不过如今毕竟算是敌在明我在暗,咱们这边也算是有点小小的优势,而且如今又加了秦植海的事,禁卫军里还是有些贺叔早年留下的人手,反正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他们想一击成功,咱们自然也要确保全身而退,至于四皇子,咱们也确实只要尽力就行,有没有好运道,就看他自己有没有那命数了!” “嗯,反正事成之后咱们就去大西北,管他们谁当皇帝谁当阶下囚,到时咱们自个儿逍遥去!”周衡被沈复刚才那一番说辞给说得心花怒放,甚至恨不得中秋那天赶紧到来。 沈复看她一脸喜形于色的样子,忍了忍,没舍得把那些让人有隐忧的条件给说出来,反正,自己只要到时护住她就可以了,便微微一笑也亲了她一下: “好,到时咱们就在西北自在逍遥,随他们在京城争得你死我活!” 就为这,等到两人回内室,周衡还美滋滋地趴在他胸前把以后去大西北的好日子给畅想了一番: “到时咱们把春桃和沈嬷嬷也给带上,春桃肯定很高兴,这样她又可以跟春雨待一起了,对了,你说,晨风和暮云,你觉得,他们当中,有没有可能挑一个跟春桃?” “春桃才多大?”沈复哑然失笑,不过倒也顺着她的思路给想了想:“如果真要选,那我还是选晨风吧,暮云跟春桃…” 光想一想就摇头:“他们俩,感觉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 “那也不一定啊,”周衡仰头笑嘻嘻地想了下暮云和春桃在一起的画面,确实不是很和谐,不过么,低头伸手在沈复唇上比划: “咱俩不也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的人么?有缘千里来相会嘛!” …忙活了一整天的暮云,这会儿猛地打了个喷嚏。 “嘿嘿,有人在说你坏话哦!”旁边的晨风见状笑嘻嘻地一拍他肩膀:“你这冷面煞神,以后可要温柔一点嘛,好歹是要说媳妇的年纪了!” /74/74711/24081447.html 第二百九十七章 不回去 暮云面无表情地看晨风一眼,无情地拨掉肩上那只爪子,冷冷地反问一句: “那你呢?” “我嘛,”晨风也算是有备而来,打了个哈哈:“之前在大相国寺求过签,我的姻缘还早着呢,嘿嘿,说不定这方面要跟师父看齐…” 暮云不想再跟他啰嗦,只沉声吩咐旁边的弟兄: “明日还是得早起,先回去歇了吧,这几天大家辛苦一下!” “放心,王爷交代下来的事情,咱们一定会做到,不用担心!”晨风见他这般,便也收起了嘻嘻哈哈的样子,事情轻重他自然分得清,如今这般情形,虽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个原因,但暮云是他们的头儿,肩上的担子可想而知,这也是自己刚才为什么要找他开涮的原因,希望能缓解下他的压力。 这会儿,内院的周衡其实也是差不多的心思,虽说从刚才沈复的一番叙述里感觉到,他为自己已是尽力做了万全的准备,那自己别的不行,最起码也要让他能感觉到,自己已经放宽心了。 所以之前拿了春桃调侃,说白了也是为了调节心情。 沈复则是看她心情轻松,便也顺着她的意思说了些让人放松的话,彼此颇有点心照不宣让对方高兴的意思,之后顺理成章的,两人又做了点更加让人高兴和放松的事,以至于第二天一早起来,揉着有些酸痛的身子,周衡甚至还又畅想了一番以后去大西北的美好生活,这一次,那美好的生活里甚至还不自觉地加进了一个可爱的小家伙。 鉴于对此没有什么生活经验,21世纪时也只有一年只见数回的小外甥女,如今周衡的脑海里所浮现的,便是一个跟阿华差不多大的小朋友,能跑会跳的,可爱极了。 “我现在长得算好看的吧?”周衡翻一个身,美滋滋地想着:“阿复更是又高又帅,我们俩生的孩子,肯定粉囡囡的又好看又乖巧,让人爱不释手…” 又想着,沈复好歹有两个外甥的相处经验,他又是个有耐心的,到时定然能帮着自己带孩子,这样也不至于手忙脚乱,当然,还有春雨和沈嬷嬷她们也能帮上忙— “表小姐,您醒了吗?”外头突然传来了沈嬷嬷的声音,打断了周衡的美梦。 “有什么事吗?”沈嬷嬷平时可不会在这个时候过来啊,而且还主动喊了自己,看来是有事情,周衡一个翻身迅速下了床穿了鞋,刚掀了帷幕走出去,就看到沈嬷嬷从外头进来。 “表小姐,”沈嬷嬷手里拿了封信,疾步进来交给周衡,嘴里则压低声音跟她解释道: “是刚才您家里那边借着送中秋节回礼让人带过来的,那管事说是周大人吩咐交给王爷的,看到奴婢却又问是否姓沈,说让奴婢转交即可,想来应该是给您的!” 沈嬷嬷这么一说,周衡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娘家,而且听她的意思,中秋节两家人还相互送礼了,便赶紧含糊了句“应该是”,接了那信过来。 当着沈嬷嬷的面拆了信,里面并没有想象中的厚厚几页信纸,只看到一句话: “中秋佳节思团圆,温泉池里笑语喧。” “这是…”周衡一边把信纸递给沈嬷嬷看,一边跟她确认: “想要我中秋去温泉庄子上吧?” 沈嬷嬷没想到表小姐对自己这般信任,一边双手接过那信纸仔细看了看,一边顺着周衡的话应答道: “应该是,定然是太夫人她们想您了,京城不方便,想着一起去庄子上好好团聚一番呢。” 好好团聚一番?且不说跟沈复进宫的事,就算是往日,其实自己跟她们也不算太熟悉,哪里还能好好团聚一番。 想到此,周衡沉吟了下,问沈嬷嬷: “嬷嬷,你说,我要是去不了,你觉得,我得有个什么理由?” “去不了?”沈嬷嬷从信纸上抬起一张愕然的脸:“表小姐您…是…可王爷明晚还要进宫赴宴呢!” 表小姐定然是想留下来陪着王爷过节,可王爷是亲王,中秋节还得进宫赴宴呢,回来肯定很晚,那她不是得一个人过节? “没事,王爷晚上又不是不回来。”周衡不好跟她明说自己到时也要一起进宫,便含糊了句:“到时我等他就是了,要不然,王爷回来便是一个人。” 这无心之语听得沈嬷嬷感动得差点飙出泪来,都说女生外向,但表小姐这般,却是真的对王爷情深义重啊,要不然,这举家团圆之日,周家那边定然也是翘首期盼着她能回家团圆,这才想了这么个法子出来,却不想表小姐却依然惦记着王爷回府后孤身一人。 唉,说起来还真的是,尤其是那中秋宫宴,定然是热闹非凡,从那等繁华之地回来,却只能一个人空对着天上满月,王爷心里肯定不是滋味。 没想到表小姐连这都提前想到了,真是个体贴人的好姑娘啊,想到此,沈嬷嬷真心诚意地对她说了句: “表小姐,周太夫人可把您教养得真好!” 周衡不以为意地笑笑,又问起刚才那个问题: “所以你说,我得怎么跟太夫人她们回信呢?” 唉,真是两头为难,那边也是至亲,沈嬷嬷想了想说道: “要么,表小姐您就说…是王爷舍不得让您走?” 这会儿,沈嬷嬷心里的天平已经倒向了周衡这边,凭借自己这么多年的经验认知,觉得这位表小姐无论怎么找借口都会让周家的长辈们不高兴,毕竟中秋节不比别的日子。 但如果拉出自家王爷来,那却又是另一回事了,所谓出嫁从夫,虽说表小姐如今也不算是正式嫁入了王府,但她这般跟王爷同吃同住,其实已经跟一般夫妻无二,这事周家那边不可能不知道。 想当初,周大人能爱女心切到进宫主动为她求婚,如今事情差不多算成了,表小姐搬出王爷来,周家就算有怨言,想必也只能无可奈何地同意。 想到此,为着表小姐主动跟自己商量的这份看重,沈嬷嬷干脆大着胆子鼓动周衡: “表小姐,您就这般说吧,太夫人她们便能理解了,您看,就算王爷这几年都是孤身一人,郡主不也还是在侯府里过节么?” 这个例子举得不太恰当,但也算有说服力,而且看表小姐若有所思的样子应该也听明白了。 果然,周衡很快就点点头表示: “好,那就劳烦嬷嬷等下帮我送…个口信过去吧,嗯,这样吧,你下午再去,我先做一盒月饼,回头你帮我带过去亲自交给太夫人,然后就说,嗯,就说我惦记着她的教导,不忍见王爷一人回府孤零零,王爷也不是很舍得我回去,只能请他们体谅我的难处,以后有机会再让王爷陪着我一起去看完他们。” “正是这么个理儿!”沈嬷嬷听得高兴地拍了下手。 /74/74711/24096177.html 第二百九十八章 明白了(上) 说起来,也幸亏周家及时来了这么一封信,要不然,周衡觉得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打发这一天。 也不知怎的,之前还自我感觉信心满满,如今却随着中秋之夜的日子越来越临近而有些心慌意乱起来。 许是之前生怕沈复不同意,憋着一股劲,并没怎么多想,而昨晚听了他跟自己说的具体安排,想着他一个人默默地做了那么多事,万一出了点什么差池…周衡一边揉面一边情不自禁地想着。 如今终于确定了要进宫,21世纪曾经看过的那些宫斗剧里的厮杀场面便争先恐后地涌入了脑海,就算现在只是冷兵器时代,可毕竟是为了夺取那个至尊位置的争斗,到时杀伤力也会很惊人吧? 回想起来,当初自己被人冷不丁打落在柳湖里,后来在中南道再次看到那个杀人凶手,还不是吓得跟什么似的,到时皇宫里的场景可会惨烈很多吧?会不会尸体成堆啊?那到时自己会不会吓到昏过去之类? 当然,自己到时也就是个不起眼的小宫女,又是在太液池边,不至于会有什么潜在的危险不说,沈复又为自己做了周密的安排,应该会及时逃脱的吧? 说起来,自己当时一意要进宫,有个很大的原因是担心沈复,虽说帮不上他什么忙,却总觉得到时自己在旁边看着会放心些。 如今想来,留在王府是牵肠挂肚,到了现场其实依旧担心他不说,也真心希望自己能坚强些,甚至能真的出份力护住四皇子,如果他万一不慎被拉上画舫的话。 至于皇后那边,阿复说了,他到时会动用禁卫军那边的关系,不用自己帮忙。 这一点,周衡觉得自己不用不自量力,要不然搞不好会帮倒忙。 唉,不过想想还是挺煎熬的啊!好希望今天已经是八月十六了,周衡有些沮丧地想着,那时自然什么事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沈嬷嬷在旁边带着春桃给她打下手,见周衡低着头一直不吭声,还以为她是在思念周家人,对家中长辈心怀愧疚,不禁也在心里叹了口气,暗自祝愿这位如今左右为难的表小姐能早日光明正大地让王爷陪着回周家,那也算是对得起她这半年来所受的各种苦了。 为此,在拿了周衡做好的月饼亲自送往周家时,沈嬷嬷便又特意对着已经屏退了下人的周太夫人和谢夫人低声说道: “请太夫人和夫人放心,这些日子王爷和郡主都对表小姐精心照顾着,之前还特意想办法请了太医过来给她把脉调理身子,表小姐如今吃得好睡得香,看着脸色红润,人也没以前那般瘦了。” “平日里王爷也是对表小姐极为爱护,要不然也不至于舍不得她回来,就怕到庄子上一路颠簸让她不舒服,您也知道,如今虽说马上就中秋了,也就早晚还可以,中午依旧热得让人受不住。” “王爷这般疼爱表小姐,表小姐自然也是一门心思想着王爷,是以这次她亲手做了这盒月饼过来给长辈们赔罪,又让奴婢代为传话,说她惦记着太夫人您的教导,请您和夫人、周大人体谅她的难处。” 周太夫人看着眼前打开的食盒里样子非常不错的花好月圆饼,沉吟了下,问沈嬷嬷: “这是阿衡她的原话?” 见沈嬷嬷点头,周太夫人看了眼旁边下首坐着的儿媳妇谢氏,又问了句: “沈嬷嬷,阿衡她…如今是何人在伺候?有几人?她这孩子,别的都挺好,乖巧又听话,只一样,每到暑天就比较怕热,总是贪凉,饮食上喜欢吃生冷的不说,晚上也不肯好好盖被子,不怕你笑话,还淘气,有时候还特意不穿袜子—” “母亲!”谢氏有些听不下去,她家阿衡什么时候这样了?再说了,就算有那么一两回光着脚不肯着袜,毕竟是周家嫡出的小姐,哪里能当着个外头的嬷嬷直说呢? “无妨,沈嬷嬷不是外人。”周太夫人朝她微微一笑,马上又转向了沈嬷嬷,一副关怀孙女等着对方给个准确回答的样子。 沈嬷嬷有些为难,这种事,私密不说,她又不是贴身伺候表小姐的丫鬟,哪里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可惜自己刚才话已经说了出去,什么王爷和郡主对表小姐都是极为照顾,自己又是管着内院,说起来,太夫人这两个问题也算是问对人了。 想了想,沈嬷嬷便抬起头,一脸恳切地对着两位夫人回答道: “老夫人,不瞒您说,如今表小姐那边,具体情形如何,奴婢也是不方便去多问。” “为何?”谢夫人爱女心切,心急地问了出声。 “先听沈嬷嬷把话说完。”周太夫人笑眯眯地看了眼儿媳妇,又跟沈嬷嬷点头示意她继续。 沈嬷嬷见状,生怕谢夫人继续盘问,便赶紧往下解释道: “是这样,夫人,老夫人,如今表小姐住在正院,之前还好,奴婢安排了春雨和春桃一大一小两个丫鬟伺候着,只是如今春雨要出嫁了,表小姐心善,提前允了她回家备嫁,便只剩了春桃一个小丫头。” 谢夫人被刚才周太夫人那颇有深意的一眼给看住了,这会儿虽然听得有些伤心,却也没敢再接着提问,只默然听着沈嬷嬷继续说女儿的近况: “表小姐娇贵,本来不能这般委屈了她,只是还请两位夫人体谅,如今表小姐的情况特殊,奴婢也不敢贸然给她再安排一个新的丫鬟—” “无妨,阿衡不是那等金贵的姑娘。”周太夫人插了句,然后又看了下谢夫人。 谢夫人见状,凭借多年来婆媳二人培养出来的默契,心知这是自家婆母要自己也跟着表个态,便有些不太情愿地接了句: “是,我们家阿衡是个性子好的。” 这话谢夫人自认说得有些违心,自己的女儿自己晓得,要说性子不算不好,就是毕竟是周家唯一的嫡出姑娘,自然是金贵的,上上下下的难免娇宠了些,如今自己无法跟着附和婆母的话,便只得往性子好这方面说。 谁知谢夫人这话刚说完,却惊讶地看到沈嬷嬷竟然也点点头表示同意: “太夫人过谦了,表小姐自然是金贵的,性子却是夫人说的那般,真的好!说起来,春雨和春桃能伺候表小姐,也是她们的福气,表小姐对她们可真的没话说…” 一边就把周衡给春雨送陪嫁、带着她们几个出门吃大餐等事情给说了,听得谢夫人暗自绞着手里的帕子心疼女儿: 周家如今再不济,也是官宦人家,阿衡又是跟阿复定了亲的,就因为碍了那天杀的三公主的眼,如今竟然委屈到要跟伺候自己的丫鬟称姐道妹!也不知这事阿复和阿怡他们知不知情! 谢夫人正这么低头想着,上首的周太夫人听了却呵呵笑了起来: “她母亲说得对,我们家阿衡确实是个性子好的,不过想来也是那两个丫头伺候得用心。” 听周太夫人这么说,沈嬷嬷觉得有些亏心: “实不相瞒,春雨确实是个用心的,就是那春桃小丫头,毕竟年纪小了些,晚上贪睡又不太警醒,是以表小姐入睡后可能就不太能照看得到。” 说到这儿,沈嬷嬷忽然福至心灵,看着周太夫人笑眯眯地说了句: “所以后来,王爷干脆就不让她值夜了!” /74/74711/24111792.html 第二百九十九章 明白了(下) “不值夜了?”这次谢夫人没能按捺住自己的担忧,再次问出了声。 待到问出了声才反应过来,赶紧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了自家婆母。 周太夫人却恍若未闻般,也没看她,只皱着眉头对着沈嬷嬷问了个一模一样的问题: “不值夜了?那阿衡晚上都是谁在照看着?不会是嬷嬷你亲自去值夜吧?那可真是辛苦你了!” 这问题的答案本来有点让人尴尬,不过沈嬷嬷刚才就已经想清楚了,这会儿便依旧笑眯眯地回答道: “王爷和表小姐都念着奴婢一把老骨头了,是以并没有让奴婢值夜,不过还请两位夫人放心,春桃如今住在上房的后罩房里,白天等王爷走了便过去伺候表小姐。” 天字不可说出头,但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想必周太夫人这等人老成精的人应该都能听明白,沈嬷嬷说完话,便密切地注意着周太夫人的反应。 果然,虽说老夫人面上不显,但沈嬷嬷却注意到她衣袖底下的手在膝盖上轻轻一点,便知这位周太夫人已是听明白了,便没再吭声,只抬头微笑着等她发话。 果然,随后周太夫人叹息了声,对着沈嬷嬷说了句: “有劳嬷嬷了,往后还请嬷嬷多照看着我家阿衡,她年纪轻,又乍然有此变故,如今回不得家见不得人,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没用,不能帮衬她,阿衡便只能靠着王爷,左右是定了亲的,又是她表哥,唉,也只能这么着了!” 说完了,放在膝上的手一抬,似是有些伤感地拿帕子按了按眼角,又不着痕迹地借着帕子的遮挡看了下首的儿媳妇一眼。 谢夫人被这一眼看得顿时反应过来了,一下惊得人都直接站了起来,看着周太夫人一副不知该怎么说的样子。 沈嬷嬷见此,心知两位夫人都已经听明白了,只是还需要点时间消化,便主动起身告退了。果然,等她走了,周太夫人便直接起身走到依旧站在那儿、脸上一副不知该哭还是笑的表情的儿媳妇跟前,握住她的手拍了拍,然后说了句: “你不用多想,阿衡自幼在我跟前长大,如今也是听了我这老婆子的话,你要怨,就怨我吧!唉,谁让咱们家阿衡生生遭此大劫呢?” “母亲!”谢夫人到底心疼女儿,被婆母这么一说,眼泪就掉了下来:“我不怨您,我只怨我自己没本事…” 周太夫人见状,叹了口气,亲手替她擦去眼泪,低声劝她: “有本事又如何?对上那帮人,你总有通天本事也奈何不了他们啊!罢了,阿衡是个争气的,现下她不回来也是情理之中,你就体谅一二。” “我这做娘的,如何能不体谅,心疼她都来不及…”谢夫人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伤感情绪里,哭得不能自抑。 周太夫人心中有些不耐,但也心知自家这位儿媳妇的性子,而且如今牵扯到的是如珠似玉般养大的女儿,她心中一时过不去也是有的,便依旧放软了声音安慰她: “无妨,非常时期就得做非常事,咱们当初看上沈复,不就是觉得他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么?而且都说患难见真情,刚才沈嬷嬷说,如今对阿衡也是极为疼爱,以后啊,咱们就盼着…” 话虽这么说,周太夫人心里却知道,这是一步险棋,饶是有赐婚圣旨、有父母之命,可男人哪,始乱终弃的还少么?只能盼着沈复他,能怜惜阿衡是为了他们靖王府才差点枉送了性命、落得如今这般委屈落难的境地,他日… 唉,先走一步算一步吧,他日阿衡兴许有造化也不一定,再者,两人如今同居一室,万一阿衡肚子争气…想到此,周太夫人便又恢复了精神,更加坚定地安慰儿媳妇: “放心,阿衡是咱们周家的姑娘,前头那般凶险都让她给化险为夷了,可见是个有福气的孩子,你呀,也别为此不自在,现在这样也只是权宜之计,等过了眼前这一关,就算是舍了我这把老骨头,也要让咱们的阿衡坐上靖王妃那个位置!” “过了眼前这一关?”谢夫人眼泪汪汪地抬起头:“什、什么关?” “你呀!”周太夫人凑到她跟前低声说道: “大皇子马上就是太子了,那二皇子那边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两虎相争,靖王府那边定然不会袖手旁观,兴许…” “母亲您的意思是…”谢夫人顿时止住了哭泣,试探着问道: “到时二皇子他们败了,兴许…阿衡就能沉冤得雪?不、不,不能这么说我的阿衡…母亲,我的意思是,到时阿衡就能堂堂正正恢复她周家小姐的身份,那样就能…?” “对啊!”周太夫人心里自然不这么想,所谓成王败寇,也许是二皇子他们赢了也不一定,又或许,既不是大皇子,也不是二皇子,皇家之事,皇权之争,不到最后一刻,又谁能说得定呢?但眼看儿媳妇泪眼婆娑地看着自己等着给一个答案,便咬一咬牙挤出一丝笑: “所以啊,阿衡现在不回来也是好的,别的不说,中秋宫宴,肯定有不少明枪暗箭,回头宫里那几位也少不得有一番折腾,靖王府也不会光是袖手旁观,等过些日子咱们再跟阿衡见面,那会儿兴许能知道更多消息。” “好,我听您的!”谢夫人早就习惯了听周太夫人这位作为周家主心骨的婆母的话,本来还在哀叹女儿堂堂一个嫡出小姐不得不委屈自己,这会儿却又觉得事情也不算没有指望,甚至为此还暗地里开始期盼女儿能早早怀上孩子,等宫里的破事了了,刚好孩子差不多到了月份,那时候阿复也不可能不认,最不济,自己到时到堂伯父跟前哭去,让他这个嫡亲舅舅出面,看阿复他认不认… 谢夫人这边在想入非非时,周衡那边,在听了沈嬷嬷的回报,说周家长辈们都表示谅解时,便知道,自己的那番意思应该是准确地传给了周太夫人,一时间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借口做月饼做得有些累,在吃了午饭后上床躺了会儿。 没想到一觉醒来,得知沈复居然已经回府了,照沈嬷嬷的回话: “说是宫里特意下的旨,奴婢估摸着,反正明儿就是中秋了,衙门里也没有多少事,就让大家早点回府,毕竟,明儿晚上有不少人都得进宫赴宴,权当今儿晚上提前跟家人一起过节了,这样正好,虽说明儿王爷定然是要进宫的,不过今晚上也算是跟您一起过中秋了,这十四和十五的月亮,其实也都一样的圆,表小姐您说是不是?” 十五我们俩其实也是在一起的,周衡微微一笑: “嬷嬷你说得对!” /74/74711/24132053.html 第三百章 中秋日(上) 不过沈复并没有就此出现,一直等到天色擦黑才神色匆匆地回到内院,周衡见他回来,便赶紧吩咐春桃去把放在小厨房锅里用热水温着的一盘蒸好的馄饨给拿来: “沈嬷嬷下午过来跟我说你回来了,我便想着早点做晚饭,不过包好了后却没等到你,好在如今我也有些经验了,这馄饨本来是要煮开的,我照着我外婆以前的做法改为蒸熟,等下你就蘸着酱料吃吧,我自己尝了两只,味道还不错。” 沈复这会儿确实有些饿了,听了她这话便赶紧坐了下来,等春桃端了满满一盘馄饨过来,连手都没擦,拿起筷子就挟了一只往嘴里放。 “哎呀,蘸点酱吃味道更好,这酱料也是我自己调的,你尝尝!”周衡赶紧把放了酱料的小碟子往他跟前推,里面放了葱花辣椒蒜蓉芝麻等,闻着就挺香。 那馄饨不大,沈复三两口就下了肚,见她这般,便放下筷子低声问她: “那你自己呢,就吃了那么两只?” 一边又夸了句: “味道很好!” “我不饿,等你回来一起吃,”周衡一边自己也挟了一只蘸酱料,一边给他解释: “今儿早上周家那边送了信来,想让我去温泉庄子上跟她们聚一聚,我便做了一盒月饼让沈嬷嬷送过去,喏,等下你也尝一尝。” 一边说着一边示意沈复桌子中间摆放的一碟月饼,又跟他继续说道: “我既然做了,自然也吃了,月饼还是挺饱肚的,后来又尝了两只馄饨,所以现在也没觉得饿。” 沈复看了眼桌上的那碟月饼,伸手过来握了握周衡的手,倒也没说什么,只又挟了一只馄饨蘸了酱料吃,等到馄饨下肚,才说了句让周衡莞尔的话: “看来等以后到西北,倒是可以有口福了,阿衡,到时反正也不用上朝了,你可要天天给我做,这馄饨可真好吃。” “有这么好吃吗?”被人夸自己做的饭菜好吃总是高兴的,周衡头趴在桌边看他吃: “你要喜欢,别说以后去西北了,明天我就—” 说到这儿不禁语塞,明天还真不行,至于后天,唉,希望后天已经风平浪静了吧! “没事,明天也要午后再进宫,晚上的宫宴不用早早去,”沈复见她不说话,便干脆伸手过来抓住了她的一只手,另一只手一边继续挟馄饨吃,一边低声跟她说道: “明日早上也没有别的事,你就跟往常一样,不用特意早起,能多睡会儿更好,到时我在外书房,有事你就让春桃给我送个口信,宫里头咱们也尽量晚点去,务必得等到暮云那边查探到中南道那帮人的行踪。” 那倒是,周衡点点头一脸严肃地表示自己知道了,沈复见状不禁一笑,挟了只馄饨过来作势要为她: “来,张嘴!” 等周衡听话地吃了馄饨,才继续给她说事: “也不知他们到时要怎么走,不过想来也不会太早,所以咱们午后也不会太早出发,午饭咱们一起在外书房用,回头春雨会过来替你装扮一下,要是吃完饭还没有什么消息,你也可以先歇个午觉,还有,水靠明日我会让人送进宫,等—” “等一下!”周衡含糊地打断了沈复的话,一边赶紧把嘴里的馄饨咽下肚,然后又忙不迭地打算问沈复: “你说水靠—” “别着急,慢慢吃,”沈复伸手过来替她擦掉嘴角的一点葱花,笑着温声表示: “明日进宫不用紧张,等咱们进宫时想必天也快黑了,往年都是如此,宫里头到时到处都是人,每到有宫宴时,最防范的是进宫之人有无带兵器,宫里则是防范走水也就是怕失火,这些事,贺叔在我小的时候就给我细细讲过,其余的只要跟各家各户事先跟宫里报备过的对得上就行,譬如说有几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具体什么身份,宫门口的禁卫军拿着花名册一一对照过无误就放行了。” “一般来说,因着是进宫,宫宴上自有太监伺候,文武百官都不会带小厮或侍卫进宫,所以如果有,禁卫军会严格盘查。相比之下,女眷们就宽松多了,特别是各家年轻小姐,更是会随身带着乳母或者年长的嬷嬷,席间宫里头也会特意安排宫女们照应着,要是带着年幼的孩子,更是可以带着好几个伺候的人。” “所以明日在宫门口,我已经跟舅母那边打好招呼了,到时他们会在宫门口跟咱们会合,你便成了舅母身边的丫鬟,如此,进了宫后你会‘碰巧’遇到梁嫔那边的嬷嬷,就是那个去大相国寺见长姐的那位,到时你就只管跟着她去翠微宫见梁嫔和四皇子,跟她们认识一下,放心,虽说宫里到时华灯高照,但就像你以前说的,总是比不过白日明亮清晰,不会有人注意到你这么个丫鬟,真要有人问起来,也大可以说是替舅母拿东西,含糊过去。” 说到这儿,沈复微微一笑,探身把放在桌子中央的那碟月饼给拿了过来,拿起一块在听得一愣一愣的周衡面前虚虚一晃,说了句: “不过我也不担心,我家阿衡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照她说的,以前早就慢悠悠地逛过好几次皇宫了,如今这点阵仗应该吓不到她,定能随机应变,是不是?” 这话指的是周衡曾跟他提过的21世纪逛过故宫的事,也是,这也算是有过经验了,而且自己还有过大学里参加英语口语竞赛的经历,那可是对着会议厅几百号的人呢,周衡觉得自己心理素质确实还可以。 当然,不可以也要在心上人面前装作可以,如今可不能临阵脱逃了,周衡便也很是配合地点点头,抿嘴笑着回了沈复一句: “那是,可不能给靖王爷你丢面子。” “我的面子可不打紧,”沈复伸手过来挽住她的肩膀,柔声说道: “阿衡,你记住了,无论何时,你自己才是最要紧的。” /74/74711/24143281.html 第三百零一章 中秋日(中) “好,我记住了,”周衡顺势靠在他肩头,也柔声回应道:“你自己也是,到时一定要记得保护好自己,说句不好听的,留得青山在才能不怕没柴烧,你说是不是?” 道理大家都懂,只不过临到那一刻,却也无法料定会有什么突变的情况,但如今自己已经尽力做好了准备,是福还是祸,沈复决定交给老天爷。 反正老天爷既然把阿衡送到了自己身边,那…就算不帮自己,起码也会护得阿衡她周全吧? 想到此,沈复便再次挟了只馄饨慢慢地吃了起来,借以掩饰心底那隐约浮起的一丝惶恐之情。 而周衡,靠在沈复肩头半响,则是忽的噗嗤一笑问了句: “阿复,你说,我要是现在后悔,可来得及?” “那最好不过。”沈复想也不想便答了。 “跟你开玩笑呢,”周衡其实感觉到了他的那么一丝沉默,有心想要逗他:“放心,过了明晚,我也是能跟人夸耀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了!” 沈复对此一笑,不再反驳,只劝她: “那今晚就是咱们的中秋夜,多谢你,帮我做了这么好吃的蘸酱馄饨,哦对了,还有月饼,阿衡,今晚也算是人月两团圆,等下我再让人拿壶酒来,你也陪我喝一杯,好不好?” 周衡自然是答应的,为此还提议: “那咱们等下干脆去院子里喝吧,月下小酌一番。” “好,听你的。”沈复笑着应了,心底那一丝情绪感觉也慢慢地散去了。 随后沈复遣了春桃去沈嬷嬷那里,让她给拿了瓶窖藏的好酒来,又让春桃在小厨房里温热了,趁着这功夫,依着周衡的意思拿了罗汉床上的薄被和枕头放到了合欢花树下的草地上,又在旁边点了香驱蚊。 等周衡赶了春桃回后罩房,自己端了月饼和酒壶出来,沈复已经坐在草地上笑着等她了。 “哎呀呀,今儿晚上的月色可真美!”周衡一边把托盘递给起身的沈复,一边仰头看着天上一轮明月赞叹了声。 随后又低头嘱咐沈复:“阿复,咱们以后去西北,别的不带都可以,你以前给我画的那副画可得带上。” 那画自然指的是沈复以前画的《月下赏荷图》,后来周衡又盖上了那枚“周而复始”的印章,沈复把托盘小心地放在薄被上,随后伸手过来: “好!” 周衡便被他拉着顺势坐到了他旁边,随后又觉得不过瘾,更是枕着沈复的大腿躺在了被子上,仰头看着那轮明月,很是满足地说了句: “亲爱的,中秋节快乐!” 差点想说那句千古名句“但愿人长久”,不过后面接的是“千里共婵娟”,似乎有两地分隔之意,那就还是不要说了,眼下花好月圆的多好。 沈复听此,低头轻抚着她柔滑的脸,也回了句: “阿衡,有你在我身边,我心中无比快乐!” “唉哟,阿复你越来越会说话了,是不是因为吃了我做的月饼的缘故呀?”周衡听得心里甜丝丝,这个时代的月饼都是甜的,白天自己在提议打算做火腿月饼时,见旁边的沈嬷嬷一脸欲言又止的神情,便很是识相地选择了放弃,这会儿想来也是庆幸,月饼可不比别的吃食,寓意要远远大过味道。 而沈复也很是捧场,如今周衡已很是熟悉他的饮食习惯,知道他不爱吃甜的,但这会儿能一小口一小口地坚持吃完整个甜月饼,也是因为这是自己亲手做的,好在之前就听沈嬷嬷说过,吃月饼图吉利,一般不提倡一掰两半分食,周衡做的月饼便用了最小的模具。 饶是如此,一个月饼下肚,沈复也是直接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看得周衡仰头嘻嘻笑: “你喝慢点儿,嬷嬷忘了拿下酒菜呢!” 沈复听了,给她也倒了一小杯: “起来也陪我喝一杯。” … 周衡感觉也没喝多少,不过到后来,发现自己仰头看月亮,那月亮却亮得有些晃眼,便靠在沈复怀里迷迷糊糊地叮嘱他: “阿复,咱们早点回去歇了吧,今晚可得好好睡一觉,尤其是你…” “好,这就回去。”沈复的声音听着依旧温和有力,转眼抱起自己的双手也如往常般稳健有力,周衡搂住他的脖子嘻嘻笑道: “阿复,我好像有点醉了,感觉晕晕乎乎的,明早万一睡过头了,你可要记得叫醒我啊!” 沈复低头温柔看她: “没事,那酒是养生酒,今晚刚好可以好好睡一觉。” 如此,一夜无话,等第二天周衡醒来,发现已经日上三竿,旁边沈复那侧也已经无人,心里一咯噔,赶紧扬声叫春桃,候在外头的春桃应声进来,得到的是一串问题: “现在几时了?王爷呢?可有看到他什么时候走的?” “嗯…有好一会儿了,”春桃不以为意地仰头想了想:“王爷让奴婢不要叫醒您,说随您睡。” “王爷还说什么了?”周衡一边手脚利索地穿衣服穿鞋,一边又继续问。 “王爷还说,”春桃一边在旁边帮忙,一边笑嘻嘻地表示:“等下春雨姐姐会过来,表小姐,今天可是中秋节,王爷是不是要带您去什么好地方呀?” 这次小丫头倒是忍住了没提自己想要跟去,周衡自然也不跟她解释,含糊了句: “等下我去外院,今天你就不用跟着了,嗯,今晚…我们会很晚回来,你不用管我们,自己先睡好了。” 眼看小丫头无知无觉地应了声,周衡看她一副开心的样子,就跟21世纪的自己趁着外出办事顺便逛会儿街那般高兴,心里不禁莞尔,整天上班总是累的,何况今日还是过节。 转眼却又想起,今晚…跟沈复两人,也许真的要很晚很晚才能回来吧? 甚至说不定要到明天早上才能回来吧?阿复不是说,宫门每天打开和关闭的时间都是有定数的,如果没有非常大的事情,宫门到点就会关闭。 那么,等到明天早上宫门重新开启的时候,自己和阿复,又会以什么样的姿态,走出皇宫呢? 而那座自己还未曾见过的皇宫里,到时又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呢? /74/74711/24163336.html 第三百零二章 中秋日(下) 想到此,周衡不禁打了个寒颤。 到时候不会是尸横遍地血流成河吧? 而自己和沈复,到时还能够看到明天的太阳吗? 为了快速驱散这股子让人感觉糟糕的思绪,周衡决定赶紧去跟外院的沈复会合: “春桃,等下你管自己玩去吧,今天放你一天假,记住了,晚上也不用等我们。” 小丫鬟听得心里高兴极了,这些天已经被养肥了胆量,加上近日又是中秋节,图个喜庆嘛,想必表小姐也不会怎么怪罪的,便腆着脸凑上去问道: “表小姐,那要是您和王爷回来得晚了,明早我也晚一点过来伺候您好不好?” 回来得晚了?周衡一愣,那股子难言的情绪不禁又涌现了出来,只得勉强笑着含糊了句: “好,明早,不,等明天中午你再过来好了!” 陪着去外院的路上,春桃便开心地一直蹦蹦跳跳,惹得周衡无言地仰头看了下,好吧,今儿阳光灿烂鸟语花香,应该是个大吉大利的好日子。 嗯,兴许到时真的就只是晚一点回府罢了。 于是等到了外书房见了沈复,仅有的那么一点子情绪便也就下去了,行吧,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左右沈复都已经安排好了,出不了什么差错。 正在跟晨风说事的沈复见她进门,笑着起身伸手问道: “早饭吃了吗?” 周衡伸手过去让他握住,也笑着答了句: “吃了一点,反正等下很快就中午了。” 又问他:“现在忙吗?” 沈复便拉着她的手过去,指了指桌上放着的一个包裹跟她解释道: “是大舅母今早让人借着给我送月饼的名义拿过来的,这是她们府上丫鬟的衣裙和首饰,想来是生怕在宫门口让人给瞧出什么不对的地方。” “好啊,”周衡新奇地凑过去看了看,见晨风已经走了,便跟沈复说道:“要么我干脆现在就换上吧,反正这会儿也没事情。” “好,我去把春雨叫进来。”沈复听了便往外走。 原来春雨一早就候在外头了,听了沈复的传唤,不一会儿便进来了,跟春桃一样,也是一心以为沈复要带着周衡出门过节去,便一边给她梳着头一边给她出主意: “表小姐,今儿您可得让王爷好好找一家酒楼吃一顿。” “好啊,你有什么可推荐的么?”周衡顺着她的话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 没多久,沈复进来了,轻咳了一声问春雨: “差不多了吧?” 看来是有话要跟表小姐说,春雨打量了下周衡的发饰和肤色,觉得自己已经给她装扮得很到位了,便很识趣地行了礼走了。 等春雨出门,沈复便把手里拿着的一支珠钗递给周衡: “你看一下。” 一边把周衡发髻上插着的那支珠钗给轻轻拿了下来。 “怎么了?”周衡感觉到头上的动静,转着手里的珠钗一边看一边问了声,乍一看,这也就是支可说是丫鬟们标配的珠钗,不算精致的银制钗身,一端粗,一端越来越细,但也不算尖锐,粗的那段顶端一颗不算通透的青色玉珠,很普通的一件首饰。 沈复一边把拿下来的珠钗放在桌上,一边给她轻声讲解道: “这钗子是我前段时间让人特意打造的,看着没什么特别,就算进宫时被人查看,也看不出什么来,但是你这样—” 一边说一边让周衡捏住那颗青玉珠,然后握住她的手一转,便见那银制钗身随之一抖,那细的那一段便从里面弹出了一根针状物,借着窗外透进来的阳光,看着还挺锋利。 “小心!”眼看周衡忍不住伸手要去摸一摸,沈复赶紧握住她的手并出声制止:“这银针极为锋利,上面还沾了毒汁。” 真的假的?周衡对这银针刺人的杀伤力毫不怀疑,但对上面的毒汁却比较怀疑,以前也就在电视剧里看到过,难不成真的可以一下就让人毙命? 不过么,就算上面的毒液没什么效果,想来那银针如果一下能刺入颈动脉,对方也是肯定没命的,作为21世纪的人,这点常识还是有的。 见沈复小心地再次反转着把那银针给收了回去,周衡便在旁边跟他比划了下用它刺入颈动脉的样子,惹得沈复都惊讶地问出了声: “阿衡你…” 说到一半却又笑了: “你能这样我就放心了!” 一边把那珠钗给她小心地插到了发髻上,再次叮嘱一声: “到时宫门口就算有人查验,只管随他们去,那么多女眷和丫鬟婆子,也就象征性地看一看。” 对此周衡觉得信心满满: “好啊,到时不是还有你和你大舅母么,看在你们俩的面子上,想来也不会怎么查验我的。” 沈复见她这般,忍了忍,决定还是要跟她多说几句颈部最佳刺入位置之类的话,眼前的姑娘看似很在行,但真的要杀人,还是需要极大勇气的,只希望到时这珠钗用不上。 周衡见他说得认真,便也认真地看了下他演示的位置,严肃地表示自己到时一定会努力做到镇定应对,听得沈复不禁长叹一声搂住了她,半晌没言语。 “好啦,搞得咱俩跟苦命鸳鸯是的!”周衡拍一拍他的背以示安慰:“没事,这也只是最坏的情况,你不是还给我安排了人嘛,这支钗子,我觉得十有八九派不上用场。” “你现在饿不饿?”沈复在她头顶闷闷地问了声:“我让他们去准备午饭吧,你早上也没怎么吃。” 行吧,反正先把这话题揭过就行,其实周衡自己也没有太大把握到时能否成功地用它刺杀敌人,但她决定先不去想,或许,真到了那份儿上,人被逼到绝路时,自己也就能痛下杀手了。 午饭不一会儿果然就送了进来,两人便坐下来一道吃,随后周衡又在沈复的要求下靠在外书房的罗汉床上闭着眼睛打了会儿盹,等到一觉醒来,刚好听到外间暮云进来禀报的声音: “王爷,那帮人出门了!” /74/74711/24173331.html 第三百零三章 相亲会? 这话听得周衡瞬间清醒了过来,甚至感觉心跳也快了几分,赶紧起身整理了下衣服和头发,还好,刚才只是靠在罗汉床的靠枕上眯了会儿,也算是衣着整齐,便深呼吸了口气往外间去。 沈复正在管暮云问具体情形,听到响动回过头来,见她出来,微笑着说了句: “正好,那边有消息了!” 又朝暮云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事。 作为沈复最贴身的心腹,暮云对今晚的人事安排是全盘知晓的,便朝周衡行了一礼对着两人继续往下说: “...具体情况还不得而知,那帮人赶了辆马车,车上提早放了东西,咱们的人之前盯着,虽然看不清楚具体是什么东西,感觉应该是水靠之类。” “想来是要出门行事了,如今弟兄们还在跟着,有了新的进展再派人过来禀报。” “好,继续盯着,”沈复吩咐了句,转头又跟周衡说道:“看来宫内布防也是百密一疏,果然是有秘密水道通往太液池。” 暮云应声而去,周衡走过去拉住他的胳膊把头轻轻靠过去,不知怎的,这会儿觉得对沈复格外依恋。 “怎么,被我们给吵醒了?”沈复见她如此,笑着轻声问了句。 “哪里,”周衡低声回了句,索性抱住了他的胳膊借以掩饰:“我只是在想,为何会有一条秘密水道从宫里出来,当初又是谁建造的。” 问到这儿便想起了那位据说是惊才绝艳、前无古人的女帝,抬头问沈复道: “不会是当初武帝给秘密修建的吧?就跟咱们府里底下的密道似的。” 毕竟不是一条普通的密道,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不过要真是那样,这武帝也是绝了,搞不好别的地下也都被她给秘密开挖过。 沈复对此不置可否,只低头拍了拍她抱着自己的手表示: “不急,咱们总得知道了这些情况再进宫。” 一时间,屋里安静了下来,两人都有些无言,周衡靠在沈复身边,觉得有些茫然,又觉得有些迫不及待,之前的思绪便又有些要从心底泛起的意思。 好在没过多久沈嬷嬷居然进来了,手里捧着个托盘,上面整齐地堆叠着看样子是沈复今晚赴宴要穿的衣服。 “嬷嬷,让我来吧!”周衡有些好奇,看来这中秋宫宴确实很隆重。 “那就劳烦表小姐了!”沈嬷嬷心想着定然是表小姐舍不得王爷一个人进宫,想方设法要跟他多待会儿,便也不多废话,行了礼就退了下去。 这边厢,如今对古代服饰已经算是熟悉了的周衡,做起这在旁人眼里算是伺候人的活儿,也没觉得太费劲,不多时,便耐心地把摊在罗汉床上的官服和配饰给一样样穿到了沈复身上,等到见到沈复一身青衣、两肩龙纹很是帅气地站在自己跟前,不禁歪头做欣赏状地笑看着调侃了句: “这中秋宫宴,不会是变相的相亲大会吧?” “相亲”这词沈复自然是知道的,听到她这么说,不禁脸都红了: “别瞎说!” “我没瞎说啊,”沈复这不自在的样子把周衡给看乐了,这男人在夜深人静时也会说些大胆的话,怎么就这么个比喻却害羞了呢? 既如此,那就干脆再逗一逗他吧: “你看你都穿得这么隆重,一副高富帅的样子,然后不是说还有女眷带了小姐们进宫么,她们肯定也是可劲儿地装扮了自己,这男帅女美的,可不就是相亲大会?而且还是官方给组织的呢,到时可以正大光明地相亲。” “长姐之前就跟我说过,中秋宫宴可不比别的场合,又是在太液池边,不用太讲究什么规矩,就是一桌一桌地排开,到时大臣们还能携儿带女地相互敬酒,而且又是大晚上的,白天不便做的事,刚好就顺便做了,呵呵!” 越说越带劲,为此还模仿以前某部电影里的台词清了清嗓子来了句: “凉风习习,风月无边,xx小姐,可否赏脸陪在下在湖边走一走说说话?哈哈!” 可惜这话被沈复忍无可忍地给打断了: “阿衡,越说越不像话了!” 周衡却挺喜欢看沈复拿自己无何奈何的样子,皱着眉头的样子性感极了,而且这会儿自己心情莫名地又觉得舒畅了,刚才的那股子情绪已经荡然无存,便又嘻嘻笑着仰头抱住了沈复精瘦的腰讨好般地说道: “哎呀,我就这么一说嘛,要不是这样,我哪里能混进去啊,你说是不是?” “再说了,我刚才说的是‘在下’,又没说是‘本王’,你不用对号入座啊,我相信你,你只会是一个冷眼旁观的大帅哥!” 这话说得沈复的眉眼瞬间柔和了下来,低头亲了她一下。 周衡便又笑着补了句: “到时我也会冷眼旁观那些看上你的小姐们,然后在心里默默地同情她们:哼,这个帅哥是属于本姑娘的,你们就别想了,嘿嘿!” 午后的阳光在地上越拉越长,这会儿两人都觉得心情愉快极了… 半个时辰后,暮云带来了最新的消息: “王爷,表小姐,那帮人出了马车,竟然都是一身禁卫军服饰,后来去了上林苑那边,看来是去当值。” 没想到竟然混进了禁卫军队伍,周衡听得心里一惊,不过还好,毕竟不是宫里的禁卫军。 对此,沈复沉吟了下,之后走到书架前抽了一本书出来,一边招手叫周衡和暮云都过去: “这是上林苑地形图,你们都过来看。” 周衡走过去一看,这书跟21世纪的地图册差不多,每一张纸都是折叠起来的,打开便是一张完整的地图。 “王爷,这上林苑还是挺大的…”暮云这会儿也不管男女有别了,低头凑过去认真看了看,然后手指慢慢沿着地图上看似山林的部分一点点挪动: “那帮人肯定是要去太液池的,上林苑虽跟皇宫相连,跟太液池却是相距甚远…” “但是这是一条河么?”周衡的手也伸了过去,吓得暮云赶紧把手缩了回去,嘴里倒是自动回复了句: “应该是,王爷,属下记得以前曾经跟您去过,上林苑那边是有这么一条河,对吧?” 这话一说,暮云没什么感觉,旁边挨着的周衡却敏锐地发现,沈复的脸竟然又有点红了… /74/74711/24188051.html 第三百零四章 明白了! 说到上林苑的一条河,竟然脸红了? 这河里发生过什么让人倍感羞涩的事么? 难道你…曾在这河里光屁股洗过澡?还被人看到了? 不不,不太可能,周衡先在心里否定了:这家伙的水性不太好不说,那可是皇家的地盘,怎么着也得有点敬畏之心,何况阿复也不是玩心很重的人,而且周围应该也有巡逻的禁卫军经过吧? 那就只能是…想到刚才沈复因为自己调侃说中秋宫宴是官方组织的相亲大会而脸红,周衡觉得可能这才是如今这家伙再次脸红的真正原因。 也是,既然官方相亲大会能在太液池边举办,为何就不能在上林苑举办? 看地图,这上林苑有大片的草地和树林,还有一条蜿蜒其中的河流,就是个天然的美丽公园嘛,最适合适龄男女借着什么春光啊秋色啊来个集体相亲了。 比21世纪的什么杭州万松岭、上海人民公园之类的民间相亲地环境好太多了! 想到这,周衡不禁转头认真看了下沈复,没错,一定是这样的! 想到此,话也就脱口而出了: “哦?看来王爷对此地很是熟悉啊,那最好不过了!” “也不算熟悉,”沈复听周衡的语气有些不(阴)同(阳)寻(怪)常(气),生怕被她瞧出了什么,赶紧轻咳了下跟她做出一脸认真的样子解释道: “但这河,与其说它是条河,不如说是浅溪,虽然较为开阔,但入水最深处也不足腰半,应该没法让人一直游到…” 说到这儿便又想起了四年前的那桩意外事,不禁更加不自在,感觉耳朵上都烧起来了,好在暮云那会儿还小,并没有跟着去,对那事并不知情。 而周衡听了这话,虽然对沈复两只通红的耳朵感到狐疑,却也还是依旧照着他的思路往下走了,正事要紧: “那应该就不是从水里进了,或许…密道入口藏在这些山林里?也不知咱们的人…这样查起来难度挺大的吧?” 最后这问题是对着暮云问的,对此暮云先是看了下沈复,沈复则问他: “可看清楚了,他们确实带了水靠等物品?” 暮云很是肯定地点头: “王爷,这一点很是重要,弟兄们不会弄错!” 沈复听了,便转头对周衡解释道: “难度倒是不算大,就是得花时间,上林苑地方太大了,暮云这边毕竟人手有限,等下咱们就得进宫,时间有些来不及。” “这样啊…”周衡听了觉得有点失望,但想了想又觉得没什么要紧:“不过只要能查得到就行了,反正他们到时应该还是想要循原路回去的,唉,说起来,这样的话,倒是希望他们真的能活两个回去呢。” 这样就能活捉人证了。 想到这又觉得不可思议,问眼前两个男人: “你们说,他们既然都能混进禁卫军了,干嘛不直接进宫当值去?那样起码也能省了体力不是?” 话刚问完,就见沈复笑了,温声跟她解释道: “哪有这么容易的事?这种时候能在宫里当值的禁卫军,都是要好好调查过一番身家背景、且有起码一年以上的良好表现记录,那些人才进去多久?” 这倒也是,周衡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那看来他们也只能从水路进入太液池了,怪不得随身带着水靠,对吧?” 这话问得不经意,沈复和暮云听了后却对望了一眼,之后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暮云更是难得地说了句: “还真是,刚才得到消息时属下还觉得有点想不通,觉得他们为何还要去上林苑。” “那…还有一种可能!”周衡听到这里,忽然觉得脑海里一亮,不禁拍了下桌上的地图: “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沈复和暮云又不约而同地问了声。 “呃…”周衡迅速地在脑海里整理着自己的思路,一边慢慢地组织着语言跟两人解释:“你们可能觉得不太可能,不过我是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 “那些人是在中南道受的训,不管他们是哪里人,应该是中南道总督找来的,对吧?再说了,京城这边的人也很难找到这么一帮水性极佳又有功夫的,不是吗?” 见面前两个男人的表情都有些呆滞,暮云更是一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样子,周衡决定抓紧时间长话短说先把结论给挑明了: “我的意思是,虽说二皇子和三公主是一伙的,但这帮人其实是为三公主服务的,所以他们虽然混进了禁卫军,时间尚短没法进宫当值只是明面上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或许就是要借此进入太液池。” “他们压根儿就不打算走进宫当值的捷径,这一条,什么调查身家背景,什么起码一年以上的良好表现记录,阿复,说实话,不说三公主他们未雨绸缪的时间有多长,就算临时造假,有达官贵人们做担保,其实也是可以实现的吧?” 沈复被这么直接地问,其实禁卫军之事本来跟他也没什么关系,但不知怎的,许是觉得周衡毕竟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且是更好更规整的世界,加上贺叔还在禁卫军里任过职,听了周衡这话,不知怎的,沈复觉得自己的脸又有点红了。 好在暮云在听到周衡那句不经意的亲密称呼“阿复”时已经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这会儿正在装模作样地看地图,算是没有看到他家王爷的尴尬样子。 周衡见沈复微红着脸看了下自己,又看了下暮云,嘴里没说话,那就是默认了,再看下装作在低头认真看地图的暮云,不禁心中一乐,好吧,这么丢面子的事就不要再往下说了,正事要紧: “所以我是觉得,通过这样一种方式进入太液池,说白了,除了咱们,事后没人会怀疑到是上林苑那边的禁卫军,所以就算万一没成功,起码也不会被人发现。” “这样的心态,你们不觉得奇怪么?按说成王败寇,他们肯定也都做了最好的准备和最坏的打算,为何还要这般小心?事成了自不必说,事败了不应该是…嗯,谁也别想逃么?” /74/74711/24198034.html 第三百零五章 中秋夜(上) 可惜旁边两人却并没有被周衡这话打动,暮云自不必说,有想法现在也不会当着他家王爷的面说出来,何况这会儿沈复还皱着眉头委婉地表示此事并不奇怪: “如此大事,小心些总是有的,何况之前还有那几样大铁器,总要有个藏身之处,放在宫里难免生意外,太液池底下既然有秘密水道,不正好一举两得么?” “可是…”周衡虽然觉得这也算是个理由,但内心深处却凭着直觉依旧觉得:“反正,你们也许还是觉得不可能,但我就是觉得,二皇子和三公主,不,应该是三公主和二皇子,他们俩其实也不是一条心,确切的说,应该是各怀鬼胎!” “王爷,你也许觉得三公主没有那等野心,或者说觉得她没有这等本事,但我好歹也见过她两次,我是觉得她有自己的想法,加上太后,还有中南道那边,说不定,她就是想自己当皇帝!” 这话还未说完,就听到旁边的暮云倒吸了一口冷气,听着很是震撼的样子,把个周衡给惊讶的,要知道,暮云少年老成,平日里可很少看到他如此失态的样子,便忍俊不禁地逗他: “你震惊啥?以前又不是没有先例!” “不是,表小姐,”暮云毕竟还是个不到二十岁的人,脸皮也薄,被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姑娘调侃,又是在这等大事上,便有些急了:“您不了解,三公主要扶二皇子上位,其实也是一样的!” “不一样啊,”周衡见他这样越发觉得好玩,便歪着头跟他掰扯:“大侄子做皇帝哪比得上自己做皇帝爽—” “阿衡,”沈复见此忍不住说她:“时间紧迫,咱们也别在此多说了,如今已是差不多申时…” 看来还是不相信自己的判断,不过不过谁当皇帝,反正早就防着他们俩了,倒也没什么差别,周衡便撇撇嘴不再多说什么: “行吧,那咱们是不是要准备准备出发了?” 得到的回答是让她在内室稍作休整,沈复要再次召集暮云和其余人安排下,周衡便点头应了。 回到内室坐在罗汉床上,却又忍不住想了想,行吧,不管是不是三公主要当皇帝,只要四皇子最后当了皇帝就成,这样自己和阿复才能有个稳妥的未来。 想到这儿,周衡忽然想起了刚才沈复脸红耳朵红的样子,忍不住好奇,那上林苑的河流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被个美女给表白了? 倒也有可能啊,美景当前,美色也不能放过嘛,呵呵。 这么想着,以至于在两人启程出发后,周衡便坐在马车里笑嘻嘻地问沈复: “刚才暮云说跟你去过上林苑,你脸红什么呀?” “脸红?”沈复没想到周衡竟然还记着这件事,一时间又有些尴尬,只得故作镇定地表示:“没有吧?当时可能是太阳照到我脸上了。” “那就肯定是有了!”周衡仰头看他:“没关系,这事明天我再问你,到时你可要老老实实告诉我!” “好,”没想到沈复一听这话立马就痛快应了,低头亲了下她:“我答应你,等过了今晚,你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这话刚说完沈复就后悔了,什么叫“等过了今晚”,可话已说出口了,便只得搂紧了周衡不说话。 马蹄得得,车厢微微摇晃,周衡知他心意,想了想,便又刻意找了个话题: “其实,你应该提前把我送到你舅舅家那边去的,哦不对,那边万一有人认出我…倒也不会,春雨都已经给我化妆过了,哎呀,其实应该我自己去宫门口的,我现在可是个丫鬟,哪里能跟你同坐一辆马车。” “没事,”沈复听着她颠三倒四的话,眼睛却看到周衡发髻上的那支钗子有点歪,便小心地给她正了正才低声说道: “等下宫门口那边人会很多,定然是乱哄哄的,刚好让你可以趁机过去找舅母,无人会关注你是不是护国公府的丫鬟,再者,” 说到这里,忍不住又亲了下她:“我也舍不得让你早早过去,总要亲眼看到你安然跟着舅母进宫才放心。” “没事啦,有你在,我其实也就混进宫去见见世面,”周衡也忍不住仰头亲他一下:“围观下宫斗大戏,省得一个人孤单过节。不过估计明儿得回府补觉去!” “好!明天你就睡个大大的懒觉!”沈复顺着她的话回了句,再次搂紧了她。 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了,如今该说的也都说了,周衡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安静地靠在沈复怀里,只等到了马车停下来时,才双手捧着他的脸又认真地叮嘱了句: “阿复,过了今晚,咱们还有明天,还有后天,还有无数个日子等着咱们俩去好好地过,所以,如果万一,事情并没有按照咱们想象的那样发展,甚至…皇帝居然都没有死,你也别舍命照着皇后吩咐的去做,相信你父王和母妃的在天之灵都会理解,毕竟,你的生命才是他们眼中最宝贵的。” “对我而言更是如此,阿复,我来到这个世上,可说是一无所有,只有你,你才是我唯一真正在乎的,所以,无论如何,请你为我保重,好不好?” “好,我答应你,我一定会保重我自己!”沈复的喉结急遽地动了几下,才哑声迸出这么一句。 “好,那咱们就出去吧!”周衡拉起沈复的手亲了一口,之后果断地一掀帘子先出去了,眼下她只是个丫鬟嘛,做丫鬟就得有丫鬟的样子,而且按照约定的时间,搞不好那位护国公夫人已经在外头等了。 再说了,做人得乐观,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大不了也就是沈复受点伤或者留点遗憾,譬如皇帝没死啊,三公主也没死啊之类的,如果那样也没办法,毕竟人家权势在手。 这一点周衡想得很开,所以觉得只要过了今晚两人都没事就行了,至于到时沈复会不会受伤,周衡甚至也觉得,如此宫斗,万一受点伤也是可能的,反正只要不是重伤就行了。 怀着乐观的心思下了马车,果然,一下车一抬头,就看到不远处站了个一身华服的圆脸中年妇人,旁边还站着个穿了身一看就是官服的中年男子,周衡莫名觉得那人跟沈复有几分像,正犹豫着要不要主动过去先打个招呼,那穿了身暗红色华服的中年妇人已经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嘴里还一边说道: “怎么送个东西这么久?” 看来是沈复的大舅母无疑了,周衡便过去给两人行了礼,说了声: “夫人恕罪,是奴婢给耽搁了!” 护国公夫人不着痕迹地上下看了她两眼,随后转身往宫门口去,嘴里则漫不经心地说了句: “走吧,莫误了时辰!” /74/74711/24207892.html 第三百零六章 中秋夜(中) 这会儿身边人来人往的,听到护国公夫人这么说,周衡心里一惊,脚步没挪动,人却下意识地转头想再找下沈复看他一眼。 这一回头便看到,虽然两人中间隔了好些个走动的人,沈复却已经盯着自己快步走了过来,还生怕护国公两夫妻要走了,朗声喊了句: “舅舅、舅母请留步!” 这一喊,连带周围都有好几个人看了过来,周衡赶紧低下头站到护国公夫人身后,做出一副丫鬟的样子,耳边听到护国公说了句: “哎,先等一下,阿复过来了!” 这话应该是对护国公夫人说的,周衡便又微微抬起头,刚好见沈复看了自己一眼,之后迅速移开眼睛对着前头两人行了一礼,低声说了句: “多谢舅舅、舅母,话都已写在信里,就有劳您二位了!” 写在信里?周衡隐约听到这么一句,正暗自嘀咕着沈复为何要写信,护国公已经朗声一笑,拍了拍沈复的肩膀说了句: “你这孩子,跟大舅还这么客气,你的事不就是我们的事么?放心,我和你舅母定然不负所托!” “哎呀,你笑得这么大声干什么?”护国公夫人嗔了丈夫一句,转头又对沈复柔声说道:“你就放心吧,这么点小事,你大舅和我要是做不好—” “就是!”这次护国公的嗓门低了不少,却依旧笑嘻嘻的很是轻松:“放心吧!时候不早了,你跟我们不一样,还是早点进去吧,说不定皇上还要找你说说话。” 说到这儿,嗓门忽然又低了下去,周衡只隐约听到句: “都有准备,不会有问题的,去吧!” 赶紧又抬头看了眼沈复,见他也匆忙看了自己一眼,便微微一笑,用嘴型无声地说了句: “放心吧!” 沈复似是看懂了,也回之微微一笑,之后便转身大踏步地走了。 这边厢,转过身来的护国公夫人,再次上下看了眼周衡,见她也还在看着沈复的背影,脸上神情便有些复杂,忍了忍情绪,终是不咸不淡地吩咐了句: “走吧!” 周衡便赶紧低下头,做出一副乖顺的样子跟在她后面往宫门口方向走。 人挺多的,好在护国公夫妇也不是一般身份,后来又来了好几个估计是他们府上的侍卫,有他们在周围护着,很快便到了宫门口。 以周衡在21世纪去过故宫及其他诸多博物馆的经验,如今进宫也不觉得新鲜,加上这会儿进的这个宫门看着也不是正门,便依旧保持了不动声色低垂着头的样子乖顺地跟着,惹得护国公夫人还暗地里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丈夫,又朝后面努努嘴使个眼色,意思是看不出这个让自家外甥看上的姑娘,虽则相貌不算出色,定力倒是挺不错,头一次进宫居然能如此沉得住气。 护国公给她回了个有些无可奈何的眼神,本不想就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但见老妻随之一瞪眼,只得凑过去低声跟她说了句: “阿复什么人啊,不说之前那周家的…就连当初那陶家的千金,那不是满京城都知晓的才貌皆出众的姑娘么,都到那份儿上了,还来找过你,还不是依旧没看上?如今这个他既然看上了,还说…咳咳,那自然是有可取之处的,夫人你说是吧?” 说完了,回头看一下跟在后面低着头的姑娘,还好,周围人声嘈杂,应该听不见。 护国公夫人也随着丈夫的眼光往后看了眼,有些不甘地撇了撇嘴,也凑过去低声回了句: “可咱们阿复一表人才,又贵为亲王,虽说上次跟咱们说了那些事情,但如今找了这么个…我这心里,到底不是很过得去,唉,也不知阿怡对此事是什么个态度。” “哎呀,你还越说越来劲了!现在可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护国公打一个哈哈,示意夫人赶紧做好准备进宫门:“反正咱们做好阿复交代的事就行了!” 周衡没注意听两人的话,实在是,周围人声鼎沸,加上还得注意观察宫门口的情形,也就没去管前头那对夫妻凑在一起的样子。 宫门口禁卫军的盘查不算严格,有点看人下菜的感觉,对女眷和跟着她们的丫鬟婆子更是宽松,周衡看着,这种宫宴一年里应该起码有好几回,想必赴宴的人也都是熟面孔了,便放宽了安检要求。 这么想着,周衡便觉得精神放松了下来,果然,后来顺利地跟着护国公夫妻俩过了宫门口,那守在门口盘查的禁卫军也就朝她打量了几眼、听到护国公解释了句是随身伺候他夫人的府上丫鬟便放行了,也不知是不是沈复之前安排的那位。 之后一路跟着两人沿着高高低低的宫墙走来走去,周衡谨记着沈复和沈怡之前的嘱咐交代,尽量都保持着低头不随便乱看的姿势,反正一路上都有禁卫军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大家也都一反宫门口的随意,很少说话。 如此,在走了很长一段静悄悄的路后,远处隐约传来了欢声笑语,看来是快到太液池了。 果然,前头路一转,出现了一处开阔地,之后便一扫之前除了宫墙还是宫墙的单调,开始有花木在路边出现,周衡微微抬起头,看到眼前斜坡下面出现了一处水面。 饶是有心理准备,这太液池的面积还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没想到在皇宫里竟然还有这么大一处水面,虽说不能跟以前去过的杭州西湖之类的湖面面积比,但宫内女眷如果想来个绕湖散步,想必也是挺累人的,没有半个时辰下不来。 也不知中南道那帮人是从什么地方过来,这会儿到了没有,藏在何处,湖边看着都有林木种植,尤其是对岸,看着更是草木繁盛,不过应该也有禁卫军把守着吧…周衡一边跟着护国公夫妇沿着斜坡往下走,一边看着那颇为开阔的水面思索着。 “哎呀,我说国公爷,你看着点脚下的路,今儿人多!”前头护国公夫人意有所指的一句话让周衡猛地清醒了过来,赶紧再次低头紧跟着他们。 这会儿三人已经走到了水边不远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护国公夫妇俩碰到了不少熟人,一路打着招呼,又走了会儿,才总算是在一位太监的引领下找到了属于他们的那一桌。 这时候,太阳已经开始西斜,太液池的水面泛着金光,旁边树上也陆续开始点上了灯笼,又有丝竹声从不知何处传来,伴着周围的欢声笑语,饶是因为刚才走了一长段路而出了不少汗,而且如今也因为是丫鬟的身份而不得不站在护国公夫人身后,周衡也有些感慨,觉得眼前这一幕挺不错,不过也略有点小遗憾: “可惜不知阿复这会儿坐在哪里…” /74/74711/24218858.html 第三百零七章 中秋夜(下) 中秋时节,天气也就是早晚微凉,这中秋宫宴放在水边是再好不过,是以如今也只是在太液池边支起了一个个半敞开的帐篷,确切的说,其实是一个个可移动的凉亭般,每个帐篷内悬挂着宫灯,底下燃着熏香,每一处帐篷内一张大圆桌,众人随着太监的导引各自入座,一时间,因着是中秋佳节,又是在宫里,于是不管合得来还是合不来,都是好一番彼此寒暄问候,一时间四处都是语笑晏晏。 周衡便趁着周围的人都在忙着四处走动跟人交流打招呼、大着胆子悄悄地看了看,虽则见到了古代版的顶级社交圈,但如今她没法自由走动,而且太液池边这会儿装点得颇为喜庆,四处高高低低挂了不少红红的大灯笼,也是遮挡了不少视线,是以看得脖子都有些酸了,却依旧没有看到沈复。 倒是看到了远处停在水边的一艘大画舫,想来就是随后皇帝要带着儿子们上去进行祭祀活动的地方,画舫过去不远处,有一个看着很突出的大亭子,看着也是临时搭建在水边的,想来应该是皇帝太后等人吃饭的地方,可惜那地方里面看着隐隐绰绰的,感觉是用什么半透明的布料给围了起来,看不真切。 皇帝要保持神秘感?周衡在心里撇撇嘴,不过说实话,毕竟是第一次看到真人版的皇帝,心里也还是挺好奇的。 又想着,兴许沈复也在那边,毕竟他是亲王,而且表面上皇帝对他还是挺不错的,总得给个好座位。 这么想着,周衡便打消了找沈复的念头,开始低头安心想着接下来的事情。 夕阳已经渐渐变得有气无力,只剩了红透半边天的晚霞,伴着晚风习习,算是称得上良辰美景了。 只是接下来,跟旁边另一个同样圆脸丰腴的中年妇人相谈甚欢的护国公夫人,忽然一阵激动挥了下手,于是“不小心”把放在桌边的一杯茶给打翻了,来不及躲避之下,茶盏倒是没从桌上滚落,只是茶水却因此而顺着桌子流到了她的裙子上。 “哎呀!”相对而坐的两人都发出了一阵惊叫声,站在她们这处帐篷前伺候的一个看着二十出头的宫女便赶紧过来了,待到看到护国公夫人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便微笑着表示: “还请国公夫人跟奴婢去稍作整理。” “那就有劳了!”国公夫人客气地说了声,转头叫身后的周衡一起跟上,又跟那位夫人打了声招呼,三人便出了帐篷往外走。 这一走,两人便很是默契地在那宫女的带领下走到了一处与宫宴处稍微有些距离的宫室,那宫室外头还有两个禁卫军守着,不过见到她们三人过来,也仅是看了她们两眼便依旧保持了原先目视前方的姿态给放行了。 进去后周衡看了一眼,是个会客厅一样的地方,尽头垂着轻柔的白色纱幔。 屋里站了两个人,老的那个看着跟沈嬷嬷差不多年纪,小的那个跟春雨差不多,见她们三人进来,那老的嬷嬷便对着纱幔处做了个请的姿势,轻声说道: “姑娘进去吧,娘娘和四皇子便在里头。” “去吧,我们在这里等着。”护国公夫人也轻声说了句,又朝那嬷嬷点头示意。 周衡便应了声往里头去。 分开纱幔进去,原来里头是一处供人歇息的地方,还放置了一架罗汉床,床上这会儿躺着个小朋友,肚皮一鼓一鼓地睡得正香。 床边则是两个少妇一坐一站。 周衡迅速看了下,坐着的少妇看着挺清秀的,只是人太瘦了,而且穿了身不太衬她微黑肤色的天蓝色衣裙,看着有些老气。 站着的那位倒是比较丰腴,看着皮肤也白白的。 不过两人的服饰打扮还是挺有分别的,那坐着的少妇衣料看着挺不错,头上珠钗看着也挺华贵,珍珠在床头宫灯的照耀下发出莹润的柔光,以周衡混过多年社会的眼光来看,这人应该是四皇子的母妃。 果然,随后那蓝衣少妇便站了起来,微笑着朝她招手: “快过来!” 行吧,看来是那什么梁嫔没错了,周衡便原地站着给她先行了个礼: “见过娘娘!” 话音刚落那梁嫔便已经走过来拉住了周衡的手,声音听着也挺亲热: “这种时候咱们就不用太顾着虚礼了,来!” 周衡正暗自想着沈复应该不至于跟这位宫妃明说自己的真实身份,身子却已经被梁嫔给拉到了罗汉床前,与此同时那位丰腴的少妇则退到了一旁,便借着床头的宫灯给仔细凑过去看了下那床上的小人儿。 老实说,也就是个跟沈怡小儿子阿华差不多大的一个小屁孩,而且估计是随了他母亲,看着长得也不胖,不过样子长得应该还不错,便很是客气地夸了句: “四皇子长得好可爱!” 这话说得那梁嫔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下,不过嘴里倒是很快就应和了句: “是吧?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最可爱了!唉,可惜,今晚少不得要劳烦姑娘你,当然,本宫还是希望,等下宫宴结束,姑娘你便能跟着国公夫人自行出宫去。” 这话一说,倒是提醒了周衡自己眼下要做的事情,便抬头看了下,果然,那罗汉床后头置了一架屏风。 周衡便嘴里回了句:“这是奴婢应该做的。”之后便不再废话,直接问道: “我,哦,奴婢的水靠,应该是在里面吧?”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旁边那位丰腴的少妇却微笑着表示: “让奴婢伺候姑娘更衣吧!” “不用不用!”周衡可不习惯被人这般伺候,摇摇手赶紧往屏风后头去。 之后花了一番功夫、甚至出了些汗,总算是喘着粗气把水靠给穿在了身上,“好吧,也幸亏现在有点凉风!”抹了把额头的汗,套上外头的衣裙,周衡走出了屏风。 “真是有劳姑娘了!”那丰腴少妇给周衡行了个礼,梁嫔则走上前来亲自拿起帕子给她擦了擦额头的汗,随后回头看着床上的四皇子叹息了句: “也希望皇儿能安然睡到天亮!” “娘娘,时候不早了!”这时外头传来了那位嬷嬷的声音。 /74/74711/24230303.html 第三百零八章 中秋宴(上) 周衡跟在梁嫔后面走了出去,那位丰腴少妇则留了下来,看来应该是四皇子的乳母,坐在床边眼神很是温柔地看着那躺在床上肚子睡得一鼓一鼓的小家伙。 外头的护国公夫人见状打算屈膝行礼,被快步走过去的梁嫔给一把托住,语气非常诚恳地说道: “您别多礼了,今日之事有劳您和国公爷,说起来是本宫要跟您道谢。时候不早,还是请国公夫人带着姑娘先行离去吧,省得人多眼杂。” 护国公夫人没再坚持,顺势起了身,嘴里则说了句: “如此,恕臣妇失礼,先行告辞了!” 之后也不多话,看了眼梁嫔后头的周衡,示意她跟自己走。 于是一行三人再次沿原路回去,等走了段路,周衡听到前头的护国公夫人一声低哼,也不知是对梁嫔不满意还是对自己,当了多年officdy的姑娘识相地选择了不吱声。 梁嫔那人看着确实是在宫里混得不太好,有点谦卑得过了头,刚才主动给自己擦汗不说,对护国公夫人更是犹如两人的地位倒过来般。 不过么,许是自感有求于人吧,周衡觉得弱势的梁嫔这一方态度好些总是没错的,至于护国公夫人,周衡觉得她的地位和阅历应该不足以让她做出刚才那般有些失礼的反应,是以就算护国公夫人是沈复的舅母,周衡也觉得她刚才的态度有些倨傲了,没看那梁嫔身边的一老一少两人脸上都有些忿忿的样子。 但,这些事情跟自己到底没什么关系,周衡想了想便决定不再多想,只专注地跟在护国公夫人身后一心走路,顺便留意了下路两边的环境,只是这会儿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又有禁卫军守着,也看不清什么。 随后一行三人沉默地回到了席间,这时候的天边已经只剩下了一抹青灰色的云霞,红灯笼们成了主角,照得底下宴桌上的人们个个脸红彤彤的,在21世纪过来的姑娘眼里,灯火不算明亮,但过节的气氛是实打实的足。 但人们显然也很是享受这过节的氛围,一片欢声笑语,而护国公夫人在入席后再次跟刚才那位夫人亲亲热热地聊了起来,周衡便再次沉默地站到了她身后。 席间不断有太监过来端茶倒水,倒是轮不到她去伺候人,而且旁边其他人带来的丫鬟们也都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安静样子。 一动不动地站了会儿,周衡便觉得腿有点酸,又觉得身上有些热,也不知怎的,刚才换上水靠出来的时候还觉得有点凉风,这会儿却是一丝风都没有,感觉身上已经又开始冒汗了。 好在有些难熬的时间没过多久,等天色彻底暗下来的时候,随着一声毫无预兆的洪亮的声音“皇上驾到!”,本来在闲聊嗑瓜子喝茶的众人都“哗啦啦”站了起来,周衡赶紧好奇地跟着往众人齐刷刷转头的方向看去,却只见一排的灯笼和一排的人,远远地看不真切。 看来是看不清皇帝长什么样了,关键是搞不好过了今晚就再也见不到此人了,周衡忘了身上的热,只觉得有些小遗憾。 而这小遗憾还没来得及持续多久,又见周围的人忽然都矮身跪了下去,吓得赶紧也跪在了地上。 因为动作有点猛,没把握住力度,加上本就没怎么做过下跪这等动作,周衡感觉自己的膝盖重重地磕在了地上,甚至清晰地听到了一声沉闷的轻响。 倒是不算太痛,这时候,周衡便暗自庆幸自己里面还穿了水靠,虽然热是热了点儿,好歹护住了膝盖。 而且那一排人走的速度还不快,导致大家跪着的时间也有点长,惹得低着头龇牙咧嘴的21世纪姑娘在心里不禁暗暗吐槽: 就这么一副让大家不分老的少的、男的女的见面就要下跪的架势,也难怪二皇子一心要争上位,高高在上的感觉多享受啊! 对了,应该还有三公主吧?皇帝有如此赫赫威仪,凭啥她一个公主就不能肖想? 嗯,周衡自信满满,还是觉得三公主有此野心,给侄儿当助手哪有自己直接上位来得爽? 不过,如果真是那样,今晚她又会如何对待二皇子呢? 算了,这件事自己也操心不过来,能力有限,还是先想想四皇子吧,周衡跪在地上想了下,刚才听那梁嫔的意思,似乎是故意让四皇子睡觉的? 这样便能让四皇子避开上船、甚至避开姜皇后? 那中途四皇子万一醒过来怎么办? 唉,可惜小朋友不能给他喂药… 正想得入神,周围的人却在这时忽然又站了起来,周衡便赶紧中断了思路,而且在看到前头有个丫鬟一骨碌爬起来去搀扶自家主母后也反应很快地起身去搀扶护国公夫人。 得到的回报是对方满意的一瞥,看来是做对了,为此,护国公夫人还在她手上赞许地拍了拍,周衡回以一笑,再次低头站到了身后。 随后那洪亮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周衡凝神听着,虽然来了这世界有段时间了,但一来这会儿没有麦克风之类的设备,二来对方说得文绉绉的也不是很明白,听了会儿便彻底放弃了,想来也无非是代为传达皇帝的话。 但周围的人听得很是起劲,周衡默默地观察了下,护国公等男性们还频频点头,相比之下,夫人们大多没什么动作,等到后来终于听完,甚至有几人坐下时还一副如释重负般的样子,看得周衡心里一乐,这场面多像当年自己在单位跟大家一起假装毕恭毕敬地听来访的大领导发表讲话的样子啊! 这么想着,便有些忘记身上的不适了,加上随后远处的乐声又响了起来,听着似是笛声,若有若无的,很是风雅。 月亮渐渐升起来了,照得远处近处都明亮了几分,众人欢声笑语地吃着饭菜,不一会儿便开始陆陆续续有人往皇帝那边去,想来应该是去行礼兼敬酒。 护国公夫妇也起了身,周衡便照着旁边丫鬟的样子,赶紧跟了上去… /74/74711/24250000.html 第三百零九章 中秋宴(中) 可惜还没等走到皇帝那边就被禁卫军给拦住了,确切的说,只是随行的几个丫鬟被禁卫军给拦下了,护国公夫妇等人却是给顺利放行了。 周衡有些遗憾,看来注定是见不到皇帝长什么样儿了,而且那亭子周围有轻纱遮挡,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也不知道沈复在不在里面。 不过看了下旁边的同行们,几个丫鬟都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有两人看着还是旧相识,竟然慢慢靠到了一起轻声聊起了天,看来对这种情况已经习惯了,周衡便也索性学着她们的样子很是淡定地在一旁等着。 这一等便发现,想必之前的若有若无,这时候的笛声简直可说是近在咫尺般地响亮,转头看了下,这才发现,原来不远处就是那艘大画舫,而笛声竟然是来出自画舫上一个衣袂飘飘的美人。 这会儿离得近了,也看得清了,美人站在画舫前部的甲板上,一袭粉色衣裙在夜晚的凉风中翩翩于飞,颇有点飘飘欲仙的感觉,很是养眼。 有意思的是,周衡听着旁边两个丫鬟的轻声谈论才发现,吹笛美人脚边居然还有只兔子,看来这美人是在应景地cosy嫦娥仙子。 本来有些无聊的等待顿时有趣了起来,周衡便竖着耳朵继续听那两个丫鬟的谈论,这一听才知道,虽说皇帝所在的亭子四周都有轻纱遮挡,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但据说对着太液池水面的那一侧是没有的,如此一来,皇帝便能安然地一边吃着饭、一边享受着美人在侧仙乐飘飘的感觉,呵呵,看来当皇帝确实好! 那两丫鬟的语气里也满是对皇家气派的尊崇和羡慕,为此还凑一起轻声八卦周围某个禁卫军士兵颇有吴刚的气魄,听得周衡暗自在心底摇头: 美眉们,有嫦娥不一定要有吴刚啊,尤其是今晚,到时没有吴刚砍桂花树,却搞不好有一帮吴刚去砍画舫的船底呢,还是凶猛至极的那种… “哎呀,快看,是靖王爷!是靖王爷呢!”周衡正满脑子臆想着,忽然听到那两正八卦着的小丫鬟发出了很是激动的一声轻呼,赶紧抬起头看去。 果然,随后便看到了沈复的身影从不远处慢慢地走了过来,周衡顿时精神一振,差点忍不住想要跟他挥手让他看见自己,好在沈复似是有所感应,脚步顿了顿,竟然真的往她们这边慢慢地走了过来。 耳边是两个丫鬟刻意压抑着的兴奋的声音,让人想到21世纪的追星小粉丝,周衡这会儿心里暗爽,虽然之前也预料到他会在皇帝这边的席上,却没想到他竟然还特意出来了! 一时间,周衡的眼睛便控制不住地一直往沈复那边瞟,表面上却又努力做出一副淡定的样子,落在旁人眼里,倒是跟其他几个丫鬟没什么两样。 沈复自然是在看到护国公夫妇俩进去后特意找了个借口出来的,就为了看周衡两眼,为此还努力忍着旁边一众丫鬟们的窃窃私语和偷看从她们身旁经过,之后状若无意地瞟了眼站在稍远处的周衡,见她抬起头朝自己微微一笑,才又站了站、慢慢地负手踱了回去。 护国公夫妇也很快就出来了,路上还跟沈复打了声招呼,护国公夫人似乎有些惊讶,为此在走到周衡这边时又上下看了看她,随后语气听着有些不善地问了句: “王爷过来找你了?” 见周衡摇了摇头,脸上的神情才又和缓了下来,说了声: “那走吧!” 周衡便又默不作声地跟在了她身后,三人走回原来的地方重新入座。 令周衡惊讶的是,这一次,趁着旁边那位本来一直在跟她说话的夫人去了隔壁不知哪里敬酒的当口,护国公夫人居然敏捷地抓了一把桌上碟子里的红枣,头也不回地往后一伸。 就着旁边的灯笼光,周衡自然看得真切,这会儿她的肚子确实也饿了,便一点也不客气地快速接了过来,然后就着宽大的衣袖开始一颗颗慢慢地塞入嘴里。 说起来,这古代的袖子平日里觉得不怎么方便,这会儿却是觉得很有好处,遮住了里面的水靠不说,手里握着一把红枣也没人能看得到。 而护国公夫人也不知怎的,在抓了一把红枣后,竟然又拿了一块绿豆糕过来,让周衡也是觉得又惊讶又好玩。 不过绿豆糕是自己所喜欢的,而且今天的晚饭看来也只能如此打发了,周衡便又迅速接了过来,放在嘴里慢慢地吃了咽下去。 绿豆糕很小,一块吃完了,周衡贪恋它的味道,舔了舔嘴唇觉得有些意义未尽,好在护国公夫人似乎知道她的心思般,之后竟然又递了一块过来。 如此传递了两块小小的绿豆糕,又拿了几颗葡萄,护国公夫人本来还想再接再厉的,可惜旁边的夫人回来了,只得罢了手。 不过吃了这么些下肚,如今天气也还热,周衡觉得自己的晚饭也差不多了。 之后两位夫人头碰头地聊了会儿悄悄话,便有人陆续从外头进来敬酒了,周衡看着,护国公夫人的品级还是比较高的,是以除了去皇帝那边敬酒外,便是别人来跟她敬酒了。 一时间,各种不走心的客套,觥筹交错,还时不时来一波,如此持续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很是热闹。 这当中,月亮渐渐地升起来了,衬着太液池被风吹得微微荡漾的水面,再听着画舫那边传来的悠悠笛声,想着刚才见到的那个人看着自己的眼神,周衡不禁微微笑了,在心中庆幸自己做出的进宫决定: 如此良辰美景,中秋佳节,好歹我们俩算是在一处过的。 不过这样的庆幸随后便被打断了: 刚才那个洪亮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而这次周衡也听懂了— 皇家祭祀要开始了。 笛声停了,本来在相互敬酒聊天的人们也放下了手里的酒杯和筷子,起身往太液池边走。 之后众人齐刷刷在水边跪下,周衡悄悄抬眼看了看,这次倒是看清了,有人在依次往画舫上面走,一行人,两排灯笼,看着都是男性。 “老天保佑,阿复不用上画舫!”周衡在心里默默地祈祷了句。 /74/74711/24250001.html 第三百一十章 中秋宴(下) 这一段时间并不长,等到那些人都上了画舫,随着刚才那个洪亮的声音喊了声“起!”,众人便纷纷起了身,并又重新开始了热热闹闹的聊天。 周衡自认不着痕迹地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膝盖,她还是不太适应这个时代动辄下跪的规矩,不过如今自己的身份是护国公府的丫鬟,放眼望去,除了守在太液池边的那些禁卫军,人人都可以让自己下跪,也就只能先做好心理准备了。 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又踮着脚尖试图看下画舫上有没有沈复,可惜她是个姑娘,周围人头攒动,男的也多,且不说因为距离太远、方向不对看不清甲板上的情形,哪怕踮起了脚也照样没法看到外面的情形。 周衡便有些泄气,甚至在心里开始吐槽皇帝为何非得要到画舫上去做祭祀之事,当然,吐槽了会儿便又想到了此事的前因后果,还是无奈地告诉自己要对沈复有信心,皇后不是主动找他结盟么,而且这是皇家祭祀,姓陈的不会让姓沈的上船的。 而且这会儿看着,前头知情的护国公夫妇俩都挺淡定地依旧跟旁边的人轻声说着话,看样子也是心中有数,并没有在替沈复着急。 这么自我安慰着,周衡的心便又一点点努力平静了下来,随后甚至开始注意起了周围的人。 这一注意不打紧,居然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情况。 譬如说,照沈怡之前跟自己科普的,中秋宫宴是唯一能允许一家子一起赴宴的场合,其余时候譬如过年时都是男女分开的,但如此一来,周衡便发现,女人们在一起就会控制不住地说些八卦很是热闹,对此旁边的男人们则一脸的无奈。 除此之外,另外一件事则是验证了周衡自己之前随意猜测的— 有未婚打扮的姑娘羞涩地低着头,但下垂的手却借着宽大的衣袖遮挡,悄悄地跟旁边的男人拉在一起。 看来还真是相亲大会,周衡暗自想笑,当然,敢如此手拉手的,应该是已经定了亲的,要不然不至于这么大胆,没看旁边两对老夫妻都一脸忍耐的样子,想必是在做人肉遮挡物的双方家长。 这么悄悄地看来看去,加上之前还在画舫那边见过几个丫鬟的花痴样,周衡不禁庆幸刚才沈复是在皇帝那边,又可以借着还在未婚妻孝期不便出来跟人饮酒攀谈,如此一来,最起码那些没有品阶的未婚小姐们没有机会前去敬酒,倒是省了些莫须有的事端。 万一某个千金小姐忽然看上了沈复这个靖王爷呢?说不定还会有愣头青大着胆子当场让太后赐婚呢。 不过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毕竟旁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三公主,就算她自己得不到,也不能如了别人的愿不是? … 看了会儿左右,又想了会儿前后,时间便差不多了,依旧是那个洪亮的声音喊着时辰到了,话音刚落,忽的鼓乐齐鸣,众人再次齐齐下跪,随后有一束烟花腾空而起在水面绽放。 而画舫也在这时开始慢慢地离岸往水里滑去。 “啊!”众人一片努力压低的惊叹声,听得忙不迭跟着下跪的周衡忍俊不禁,没想到还有这么个小高潮呢。 之后鼓乐声依旧,一直到画舫到了大概是太液池的中央才停了,彼时一轮圆月也差不多升到了半空,明月在天,月光似水照在底下微皱的水面,波光粼粼,银光闪闪,那大画舫静静地立在中间,还真是有一番皇家气度,别说周围一帮古人了,就算是在周衡这个21世纪过来的姑娘眼里,也是倍觉好看。 这会儿水边的人倒是起了身,估计算是短时间的休整,要不然膝盖也吃不消,但大家也没怎么顾得上,都站在那儿纷纷赞叹着。 也是,这也算是名场面了,进宫机会可不是人人都有,可惜现在没有手机可以拍照,周衡一边听着旁边众人的议论一边遗憾着。 随后又是一阵鼓乐声,这次众人都严阵以待,男人们整理了自己的官服,女人们也都低头看了看抚了抚衣袖,然后肃容再次下跪,周衡自然也跟着装模作样地做了。 等跪了一地的人,洪亮的声音便再次响了起来,这一响就是很长的时间,似是在念一篇长长的祷文,听得周衡虽然迷迷糊糊不知其意却挡不住地佩服: 这金嗓子,也不知道平时用掉了多少喉宝来进行保养! 又佩服周围的人,特别是那些年纪大的人,譬如跪在自己前头的护国公夫妇,看着一动不动稳如泰山,不像自己,等下起来时膝盖想必要好好地揉一揉了。 这么想着的时候,金嗓子停顿了下,然后又有一朵烟花“嘭”的一声腾空而起在空中绽放,于是众人又是齐齐仰头赞叹。 好吧,跟之前那朵一样,其实也就是自己小时候在外婆家那边看到的原始版的烟花,红彤彤的没有什么花样不说,高度又低,绽放的面积也不大,远远比不上后来工作后特意去看的那次盛大的烟花大会,更比不上电视里看到的国庆之类的璀璨烟花。 不过也不知怎的,再好看的烟花,犹记得,当时烟花大会的那次压轴,伴随着激昂的交响乐,金黄色的烟花瀑布在空中流光溢彩,也照亮了底下的整个湖面,让人感叹现代科技的魅力,可是完了也就完了,回去的路上似乎也仅仅是跟同伴相互看了下彼此拍的视频,远比不上小时候跟外婆一起两人在晒谷场上仰头看村子里某个大户人家给第三胎得来的儿子过十岁生日放烟花的震撼。 “嘭!”到现在,周衡还清晰记得当时晒谷场水泥地的抖动,以及外婆干燥而温暖的手。 “囡囡快看!”外婆一只手抱着自己,另一只手抓着自己的小手往天上指: “好不好看?” “好看!”那会儿自己也才五六岁吧?觉得简直太好看了,又羡慕那站在烟花筒旁边跟个小指挥似的十岁寿星… 周衡迷迷糊糊地想着,却又失望地听到那金嗓子又重新响了起来,好吧,看来只是中场停顿,后面还有得跪。 便又认命地低头盯着自己前面的一小块空地,继续跪在那里回忆当年事… /74/74711/24258366.html 第三百一十一章 中秋月(上) 当时年纪小,烟花看到一半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连什么时候被外婆抱回去都不知道,后来大了一些才偶然地从外婆嘴里得知,当晚后来还出了两件事: 一件事是某个仰头看烟花的小姑娘,好像也就是十几岁吧,居然不慎被天上掉落的烟花给烫伤了脸,后来脸颊上留了几颗颇为明显的黑色小伤疤,比雀斑要大,还是挺影响容貌的,但也无可奈何,据说中学没读完就辍学了,因为一直被同学们笑话,人变得很自卑。 另一件事则更为惊心。 当时放烟花是在金秋十月,刚好是晚稻收割后,也算是丰收的季节吧,家家户户的房前屋后都堆满了稻草,结果好巧不巧的,有那么几粒烟花掉落到了晒谷场边某户人家的稻草堆里,当时大家都在晒谷场上兴致勃勃地仰头看烟花,等闻到烟火味反应过来,火势已经起来了。 天干物燥的,南方人家的台门里,又都是些老房子,结果就这么一连烧了五六间房子才被扑灭。 为此那几户人家气得联合起来跟那大户人家打了好几年官司,但外婆说大户人家很横,一直没赔钱。 这事,外婆后来说起来就唏嘘,说毕竟才十岁的小孩子,过个生日也太隆重了,小孩子不能太抬举。 又感慨,当时那些烟花实在太大太响了,“嘭”、“嘭”、“嘭”,地面都在抖动,后面火烧起来后有个老太太在喊“着火啦!”便没人去注意听,当然,也听不见。 听不见?回忆到这里的周衡打了个机灵,猛地想到: 眼前这一幕,太液池底下如果有人在趁机凿船,岂不是也听不见?! 别说岸边的人了,就算在画舫上,烟花那么响,加上还有人声,其实也不一定能听见,说不定还会跟自己小时候那样,以为是烟花在震得船身抖动呢! 这么一想,周衡顿时控制不住地倒抽了一口冷气,好在声音不算大,只有在她前面的护国公夫人听到了,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隐隐似有警告之意。 周衡赶紧用眼神示意她往画舫那边看,又用嘴型朝她无声地说了两个词: 凿船! 护国公夫人却迅速地又回过头去了,没理她。 行吧,反正之前沈复已经预警过他们了,对今晚之事应该有所预料,周衡无声地叹口气,却感觉自己的心跳已经不受控制地加快了: 刚才已经放了两朵烟花,不会是已经凿了两次了吧? 悄悄抬头看了一眼,那画舫还是稳稳地停在水中央,倒是没看出有什么异样。 也是,就算已经凿破了几个洞,毕竟画舫这么大,一时间也不会有什么太明显的感觉。 当然,等到真有感觉了,想必就已经为时已晚了。 可以啊,看来太后母女俩或者二皇子选择中秋夜这个时机也是精心考量过的,就等着借放烟花时的巨响来掩盖凿船的动静呢。 想到这儿,周衡再次偷偷抬头看了眼,只觉那高悬在半空的一轮明月,这时居然都让人感觉到了一股冷意,不禁打了个冷战,只得暗自提醒自己不要慌,凡事有沈复在。 之后长长的一篇祭文总算念完了,这次先是众人一起跟着那响亮的声音齐声念了一些祝福和祈祷的话,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之类,随后便又是鼓乐齐鸣,烟花绽放。 而且估计是礼成了,这次的烟花还是挺多的,“嘭”、“嘭”、“嘭”,虽然单调,但在月光下的空中绽放出一朵又一朵红色的花,也还是挺好看的。 周衡却已经无心欣赏了,跪在那里伸着脖子紧紧地盯着远处水中央的画舫看。 这会儿已经顾不上膝盖酸痛了,心“砰砰”地跳着,嘴里甚至都有点发干,眼睛却恨不得一眨不眨,生怕错过画舫上的任何动静,又暗自祈祷,沈复不会在船上。 就在这一眨不眨的注视中,伴随着顶上“嘭”的一声烟花,周衡忽然看到底下本来稳稳当当的画舫似乎晃了晃,可惜烟花转瞬即逝,虽有明月悬空,也还是暗了下来,一时间让人怀疑是不是眼花看错了。 但等到第二朵烟花再次升空的时候,周衡便确定,那画舫确实是有些歪了,而且船上的人似乎也注意到了,皇帝等人在甲板那边的动静看不到,但有两人提着灯笼沿着船身走了过来,远远看着,似是在低头探身往外查看船舷外侧的情况。 而就在那么一瞬间,周衡刚好眨了下眼睛,随之便惊讶地看到,那两人竟然头朝下掉进了水里! 饶是离得有些远,头上又有烟花在绽放,周衡却感觉自己分明听到了两人的惨叫声和落水声,顿时震惊地叫了出声: “啊!” 反应过来后赶紧捂嘴,不过这一出声便听到,周围也有不少人跟自己一样叫出了声,更有人直接站起了身,说了句: “有人落水了!” 这话一说,那些本来在仰头看烟花或者低头不知在想什么的人都惊讶地看向了水面。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画舫上的人估计也听到了那两人落水的动静,转眼又有两人奔了过来,周衡死死地盯着,很快,那两人又是头朝下落入了水里。 看来应该是被底下的人用了什么武器给或勾或卷入了水里,周衡顿时一骨碌想要爬起来,可惜因为跪的时间太久了,腿僵膝盖痛,一时间竟然无法迈步,只得低头揉搓拍打着两条酸痛的腿。 就在这时候,旁边有人惊呼出声: “不好,水下有刺客!” 这话一说,周衡便听到周围的人一边惊呼一边纷纷爬了起来,只是大部分人都跟自己一样,甚至有人还未爬起来就直接倒在了旁边人的身上,于是一时间“哎哟”、“哎哟”的惊呼声不断,眼看就乱成了一团。 护国公夫妇却应该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这会儿虽然也在不断地用手揉搓腿部,却依旧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 不仅自己站了起来,随后两人便有些踉跄地转过了身,不顾周围乱纷纷的人群,护国公一只手扶着旁边的妻子,一只手拽住了周衡的袖子,低声说了一个字: “走!” /74/74711/24268852.html 第三百一十二章 中秋月(中) 没想到这对夫妻反应如此快,周衡心中一喜,此时不走更待何时,立马也迅速回了个字: “好!” 话音刚落,又感觉另一只袖子也被扯住了,扭头一看,正是之前带着她去见梁嫔的那个宫女,只见她脸色镇定,不见丝毫慌乱,看来果然是沈复安排的自己人,当下更是心头一松,朝她一笑。 于是四人也不再多话,相互扶持着迅速往外头走。 这时候,周围的人有跟她们一样往外头走的,也有往水边走想看看具体是什么情形的,伴随着禁卫军士兵的喊声和小姐夫人们的尖叫声,简直乱成了一团。 “不用怕,”护国公一边走一边在她旁边低声快速地说道:“阿复都已经安排好了,你就跟着我们走,此乃宫变,禁卫军定会把这里团团围住,到时不知情况会如何,咱们先—” “你的意思是阿复让咱们赶紧离开?”周衡不禁脚步一顿,好像有点不对:“那阿复他自己呢?” “阿复他…”护国公夫妇对眼前这位姑娘大喇喇地亲密称呼沈复很是诧异,护国公夫人更是惊讶地问出了声:“你?!” 好在护国公行事比老妻镇定,心念急转之下倒是迅速想通了沈复之前那封信中相托之意,一咬牙,便一边打算拉着周衡继续走,一边跟她低声如实交代: “阿复之前已经跟我们说了,让我们千万要护着你,你放心,禁卫军那边有咱们的人,咱们先赶紧离了这乱纷纷的地方,就算宫门口一时出不去—” “不行!”周衡这会儿脑海里其实也挺乱,但不知怎的,听到护国公说起跟沈复之前所说不一样的安排,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便又站住了脚,问了护国公一句: “国公爷请老实告诉我,阿复他自己,到底怎么个安排?” “哦,咱们边走边说,”周衡这话倒是问得他心中点头,看来是个临危不惧的姑娘,而且这种时候居然还惦记着心上人,也是个情深义重的好姑娘,便一边示意她继续往前走,一边跟她低声解释道: “阿复自然是要留下来护着皇后娘娘那边。” “但是你能确定阿复现在没有在那画舫上吗?”周衡依旧站着没动,还转过了身,透过慌乱的人群往远处的画舫看去,可惜她们这边并没有对着甲板那边,只见到有些禁卫军士兵已经下了水往那边游。 看来还是有些会水的,但不知水底下如今到底有多少人,而且这些士兵穿着盔甲,匆忙之间也不知道到底脱掉了没有,没有的话在水里反倒是累赘,远比不上那些身着水靠的人灵活。 想到这,周衡牙一咬,转头先问旁边跟着的那个宫女: “你会功夫吧?” 如愿见她点点头,便又转头跟护国公说道: “要么你们俩先管自己走吧,我想去那边确认下阿复有没有被叫上船。” “哎呀不会的!”护国公正想解释,护国公夫人在旁边急得先插了句:“不是说是皇帝带了几位皇子么,阿复肯定不会上去的!” 一边说一边倒是主动来拉周衡的手了,如今她对这个一心想着阿复的姑娘很是有了好感。 周衡却决心已定,自己没亲眼看到沈复之前可绝对不能走: “还请两位先走,我先去那边看下,有这位姑娘护着,我不会有事的,放心!” “你一个姑娘家,如今这兵荒马乱的,”护国公也表示不同意:“阿复之前交代过我们,务必要护着你—” “多谢两位!”周衡也不跟他们多说什么,行一礼:“但我决心已定!” 一拉旁边那宫女的手,说了声: “走,咱们赶紧去亭子那边!” 这会儿还好,虽然乱纷纷的,但看样子并没什么人想着要去亭子那边,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赶紧找沈复去。 “哎—!”护国公只来得及喊了一声,便见两个年轻姑娘已经头也不回地往亭子那边奋力跑过去了。 “怎么办?”旁边的护国公夫人也是有些看傻眼了,催着丈夫赶紧上去拉人:“她这么不管不顾的…倒是个胆子大的,可阿复都把她托付给咱们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跟他交代?” 护国公却看着两个姑娘在远处左避右闪地往前走而若有所思: “她对阿复有这般情意,也不枉阿复对她那般上心,再说了,今晚这般风险,阿复也不会光指望着咱们,旁边那宫女我看着颇有实力,罢了,我先把你送出去,回头再过来看看。” “好,”现在也不是仔细讨论的时候,护国公夫人也干脆:“咱们先出去,等下再看情况!” … 周衡和那宫女很快就跑到了亭子那边,只是就在之前跟着护国公夫妇来敬酒时被拦下的地方,同样的,这次又被禁卫军给拦下了。 周衡倒是看得心下一松,这说明什么?说明皇后那边的人起码掌控住了这边的局势,便拉着那宫女在如临大敌的禁卫军士兵中随意找了一个问道: “靖王爷在里面吗?我是护国公府里的丫鬟,国公爷心急如焚,特意让我来找王爷问问情况。” 这话其实颇有破绽,哪有丫鬟自称“我”的,而且如此关头,护国公自己不过来也就罢了,还让个丫鬟过来问事情? 旁边的宫女便赶紧补充了句,试图转移禁卫军的注意力: “奴婢是翠微宫的,想来问问我们家娘娘和小主子可安好?” 可惜两人的询问都只得到了士兵面无表情的回答: “不知道!” 旁边的士兵更是喝了声: “少啰嗦,不管你是谁,赶紧退后!” 周衡心里一急,一咬牙,对着那远处看着朦朦胧胧但并没有什么慌乱情形的亭子里猛地大喊了起来: “靖王爷!靖王爷!靖王爷在里面吗?” “闭嘴!”禁卫军士兵们赶紧想要喝止她,手里的刀也指了过来。 旁边的宫女见状,一边把周衡往自己身后拉,一边对着士兵们赔笑脸: “那让奴婢进去看看我们家娘娘吧?” 希望能拖住时间让里面的靖王爷听到,如果他在里面的话… /74/74711/24284625.html 第三百一十三章 中秋月(下) 趁着那宫女跟士兵说话的功夫,周衡躲在她身后又用力喊了好几声,这下那帮禁卫军士兵顿时给急了,其中一人更是直接往前两步,用刀指着周衡竖眉喝了声: “你要再喊我就真的不客气了!” 那明晃晃的刀离自己的胳膊差不多只有半米之遥,好汉不吃眼前亏,周衡赶紧住了嘴,莫名冤死在这无名小卒刀下可不值得。 那宫女见状,虽然心里也不甘,却只能回头一边朝她使眼色一边有些无奈地说了声: “要么咱们先去找国公爷他们吧?” 周衡叹一口气,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只是在转身的刹那,终究心里仍有期盼,便朝那亭子里又看了一眼。 这一看却正好看到,那远处灯笼的暗影里有个身影正过来,依稀看着是沈复的样子,便赶紧一把拉住了那宫女让她先止步: “哎,好像是王爷!王爷出来了!” 一边干脆踮起脚朝沈复挥手: “王爷,王爷!” 随着她这话,别说宫女了,连那帮本来对着她们这边的禁卫军士兵也都转头看了看,与此同时,那边的身影也随着他脚步的加快而渐渐清晰了,果然是沈复,与此同时沈复的话也传了过来,听着有些生气: “为何不跟着…国公爷他们走?” “呃,是…国公夫人不放心您,让奴婢过来看看。”周衡这会儿再次看到沈复眉眼清晰地站在自己跟前,只觉眼眶一热,声音都有点哽咽了。 谢天谢地,阿复没有被拉上船,老天爷,多谢你,这第一关算是有惊无险地过了! 好在这会儿远处都是乱哄哄的人,近处则只是一群禁卫军士兵,以为这姑娘是乍然觉得完成了护国公交代的任务,心里一下放松而激动哭了,倒是没什么感觉。 略知情的宫女,倒是生怕被人看出端倪,还依旧装模作样地问了句: “靖王爷,奴婢是翠微宫里的人,我家娘娘和小主子都安好吧?” 沈复这会儿眼里只有周衡,刚才那句略带哽咽的话是什么意思,自己心里再清楚不过,是以本来想要说她不听话,喉结滚了两滚,终是不忍再说,最终只说了句: “本王无碍,你且回去跟国公爷复命吧!” 又看向旁边一个看似禁卫军小头目的人,吩咐道: “这会儿有些乱,她们两个弱女子,你且叫两个弟兄护送她们出去。” 那小头目之前已经从上峰那里得了消息,让他们守着里头的贵人们,亭子里面主要是宫里的娘娘和公主们以及一些宗室长辈,可说是最弱的那些人,这一点小头目是知道的,但他们身份贵重,又务必得护住了,是以这会儿见外头乱成了一团,便如临大敌般精神高度绷紧,生怕转眼那些水里的刺客们就上了岸往这边来了。 太平盛世的,禁卫军这些年没经过什么事,遇事便颇为慌乱,小头目这会儿其实也是两股战战强装镇定,谁能想到,好好的一个中秋佳节,太液池水里居然会冒出一堆刺客来? 虽说不知道具体情形,但皇帝和三位皇子可都在那画舫上啊!小头目不敢往下想。 这会儿却见沈复这个靖王爷好端端地从亭子里头走出来,不知怎的,小头目思绪纷乱的脑袋里忽的一亮,想到了刚才那宫女问起的翠微宫,翠微宫那位娘娘虽然不得宠,但她手里不是还有个四皇子嘛! 如果…只剩下了四皇子呢? 看来这位靖王爷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了啊,虽说之前就已经是异姓王,但皇帝年富力强的,底下又一堆皇子,这皇权其实跟靖王府没什么关系。 但眼下却不一样了啊,万一,万一是连话都还说不利索的四皇子捡了这么个惊天大漏呢?那亭子里可就算是一堆孤儿寡母了啊! 那这手握西北兵权的靖王爷,还不是任他呼风唤雨了?! 想到此,那小头目立马满脸堆笑、半弯了腰很是谦卑地应了声,现成的人情啊,表示自己立马照办: “放心吧,王爷—” 正想说自己定然会把这趟差事给好好完成的,远处忽然传来了一片惊恐的叫喊声。 沈复脸色一沉,看着周衡说了句: “你在这儿呆着不要动!” 一边快步往水边走了过去。 周衡自然不放心也跟了过去。 行啊,这姑娘胆子不小,那小头目一边想着一边也赶紧跟了过去。 这一看,饶是心里早有准备,眼前一幕还是让周衡感觉触目惊心— 那大画舫竟然开始慢慢倾覆了! 天上却依旧一轮明月,还有一丝云彩,端的是最美好的彩云追月之景。 底下却惨不忍睹,果然,那些会水的士兵,因为时间紧急穿了盔甲就迫不及待下水救人,却因为身上沉重,游到画舫那里便耗费了大量力气,又遭到了身着水靠的刺客们灵活的攻击,一些人还不顾自身安危想要去救人,于是转眼间便死伤惨重。 这会儿周衡等人所看到的的,便是一座半倾覆的漂亮画舫周围浮着很多不知是死是活的人,有些看着还在挣扎,更多的则是一动不动,看样子已经不行了。 偏偏明月高悬,照得底下亮堂堂的,想不看清楚都不行。 一时间,太液池边哭声一片,伴着诸多或痛心疾首或震惊恐惧的声音呼喊着: “皇上!” “太子殿下!” … 也不知皇帝如今到底死了没,作为头号目标,想必应该已经寿终正寝了,周衡抬头看了眼沈复。 沈复刚好也低头看向她,周衡便朝他眨眨眼,嘴角稍微咧了下。 沈复却只回看了她一眼,又借着衣袖在她下垂的手边迅速地一碰,之后便沉声说道: “眼下这般混乱,你们俩且跟我进去服侍吧,只是太医正在里面救治几位娘娘,切记不可惊扰了她们!” 几位娘娘?这里面包括皇后娘娘么?周衡在内心撇了撇嘴: 然后太医就当场宣布皇后娘娘怀有数月身孕? 想到此,相较于之前看到画舫倾覆时的震惊和几分恐惧,这会儿好奇的心思居然冒了出来,反正身边有阿复在呢,怕啥?周衡一拉旁边宫女的手: “多谢王爷!” /74/74711/24311375.html 第三百一十四章 四皇子(上) 那禁卫军的小头目在看到太液池里的惨状时人就有点不行了,饶是在宫里当差多年,说实话,连刀都没掏出来过几回,太平盛世的,谁能想到,这花好月圆之夜,竟然会看到这等人间惨剧,腿都吓得有点软了。 当然,虽说吓得不轻,毕竟是在禁卫军里混的人,神志还是在的,是以在听到沈复说到太医在救治娘娘,还是“几位娘娘”时,小头目有些回过神来了: 这“几位娘娘”指的可是贵妃娘娘和淑妃娘娘她们?几位皇子可都在画舫上呢,想必是都急得晕过去了吧? 哦对了,还有皇后,皇后娘娘身子骨不太好,可受不住这等惊吓。 也不知道太后娘娘算不算在里头,虽说跟皇上不是亲母子,但毕竟后半生也是要指着皇上过的,唉,一朝天子一朝臣,换一个皇帝,太后自然也要换人,也不知过了今夜… 小头目想到这里,刚好见到周衡拉着旁边宫女的手要跟沈复走,下意识地想要去拦住她们,刚“哎”了一声,转眼立马想到,靖王爷刚才只提到了几位娘娘,却没提到王爷啥的,难不成,难不成如今亭子里那边只剩下了孤儿寡母? 如果真是那样…小头目脑子转得飞快:别的有的没的先暂且不论,那亭子里,既然都要靠太医救治了,想必也就只能指望这位靖王爷了! 这么一想,小头目便把几欲脱口而出的话又给硬生生地咽回了肚子里,顺便瞪了眼旁边几个拿着刀打算要去拦人的弟兄们,说了句: “好好在这里守着,里头可都是娘娘们,万不能让贼人们给惊扰到了她们!” 说完这话回头一看,沈复已经旁若无人地带着两个姑娘往里去了,行吧,如今这位靖王爷可惹不起了… 周衡趁着这不长的走路距离,赶紧见缝插针地低声问沈复: “里头还好吧?四皇子也在里面么?” “都在里面,”沈复目视前方轻声回答,袖子底下的手还迅速握了下周衡的:“皇后没事,就是几位皇子的母妃们都晕过去了。” 看来是母子连心,周衡心里替那几位眼睁睁看着儿子们遭遇不测的母亲唏嘘一声,谁能想到,罪魁祸首其实就在她们眼皮子底下呢? 当然,二皇子的母妃应该是在演戏。 刚想到这里,就见那亭子已经在眼前了,周衡便收起了思绪,默默地走到了沈复身后。 “没事。”前面传过来一句低语。 “嗯。”周衡也低低地回应了声。 结果刚跨进亭子里,还没来得及看清周围,周衡就听到了一声冷笑: “靖王爷,你倒还有心情出去闲逛啊?” 声音听着有些熟悉,周衡微微抬头看了下,果然,就是那让人咬牙切齿的冤家三公主,灯火下看着,一身红色宫装,头上也是珠翠满头,是盛装打扮的样子,不得不承认,这人看着还是挺美的。 只是没想到,周衡在偷偷看她时,对方也正在打量她,见周衡一副暗搓搓看她的样子,嘴里又哼了声说了句: “哪里来的野丫头?刚才是你在外头鬼吼鬼叫么?” 倒是没问周衡旁边的宫女。 沈复自然听不下去,说了句: “娘娘,这是护国公府上的人,今日跟着臣的舅母进宫,刚才事发突然,舅父舅母担心臣,便遣了她过来看看。” 娘娘?对三公主不应该是这般称呼吧?周衡愕然抬头,便见前头站着的一位穿了身姜黄色衣裙的少妇叹息了声: “这也是人之常情,只是靖王爷怎么把她给带进来了?” 沈复一边转头对周衡低声吩咐道: “见过皇后娘娘!” 一边对姜皇后解释道: “外头太乱了,一来她是个姑娘家,对宫里也不熟悉,再者,臣也担心舅父舅母他们,便想着倒不如等下让她带臣去找他们。” 说话间,周衡已经照着之前沈怡教过的规矩给姜皇后行了礼,又给在旁边冷眼旁观不出声的三公主也行了礼,沈复作为亲王可以对个公主不理不睬,但自己可不行,一个国公府的丫鬟而已。 趁着行礼的功夫,周衡赶紧看了下眼前这位能干的皇后娘娘,要照21世纪的标准,这位姜皇后应该算是个长了张高级脸的骨感美人,一双丹凤眼,眉毛上挑,薄薄的唇,颧骨略高,也不知是不是长期装病的关系,人很瘦,肤色很白,是以哪怕穿了身跟她年龄不太相称的姜黄色,看着也挺有高级感。 不过相比之下,一身红衣的三公主还是在气势上压倒了这位看着有些瘦弱的姜皇后,连带随后的态度反应也有天壤之别。 三公主是面对自己的行礼直接哼了声便不感兴趣地重新看着外头的水面,也没叫自己起来,姜皇后却又叹了口气温声问了句: “外头情形如何?” 周衡不知该怎么回答,便做出一副不知所措的受惊吓样子看向了旁边的宫女求助。 那宫女倒是挺仗义,看着低眉顺眼的,却也恭恭敬敬地给姜皇后行了礼答道: “回娘娘,外头乱纷纷的,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嘿,这话说得好,说了跟不说也没什么两样,周衡赶紧点头表示赞同,眼看姜皇后已经被旁边的一个嬷嬷搀扶着也往沈复那边去了,便抓紧时间开始看亭子里的具体情形。 这亭子里进来后才发现其实挺大的,桌椅围成了一个凹字型,看着是二十几人就餐的规模,只是如今桌边压根儿就没人坐着,空空荡荡的,仅有的几人都站在靠着水边的那一侧台子上,专注地看着远处水面的情况,除了三公主和沈复,还有几个男的背影,不知是什么身份。 正这么偷偷打量着,周衡忽然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眼睛一扫,赫然看到,帷幕低垂的一根柱子边,梁嫔很不起眼地抱着四皇子坐在桌边,而四皇子竟然醒来了,正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好奇地看着自己。 周衡见这会儿无人关注自己,便朝那小家伙微微一笑,与此同时梁嫔低下头在儿子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只见四皇子朝自己手一招,说了句: “陪我玩!” /74/74711/24311376.html 第三百一十五章 四皇子(中) 虽则外头乱成一团,那毕竟在远处,亭子里倒是很安静,是以大家都听到了四皇子这句清脆的话,顿时齐刷刷回头看了过来,又顺着四皇子的小手齐刷刷地看向了周衡。 周衡则在看梁嫔,见她却是一副有些惊慌的样子想要阻止儿子,又有些歉意地看向姜皇后,似在等她发话。 周衡便也赶紧做出了同样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看向了姜皇后。 姜皇后这会儿看着明显心思不在那对母子身上,见梁嫔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还皱了下眉头,说了声: “温贵人她们几个都带着孩子回去了,后宫那边有人守着,总比这里安全,何况如今这边已经被禁卫军团团包围了,刺客定然插翅难逃,你要带着和儿回宫,其实反倒更好!” 这话提醒了周衡,迅速看了下周围,并没有沈复刚才所说的已经晕过去了的几位娘娘,连带宫女和太监也都很少,看来去掉跟着皇帝上画舫伺候的,已经有一拨人被送回了内宫,包括太后。 那么能在这个非常时候选择留下来的这些人,心里应该都是另有一番打算的。 譬如梁嫔,这会儿听了姜皇后的话,虽则低头诺诺,却搂着儿子连起身的动作都没有,一看就是依旧不想走。 这时转过身来的一众人中的某个下巴上留了一把稀疏小山羊胡的干瘦老头便陪着笑说了句: “皇后娘娘说得对,如今这般情形,本王也是觉得,还是派人护送四皇子回去比较好!” 本王?看来也是个王爷,周衡看了下,除了这老头,其余几个转过身来的男子居然也都是老头,难不成都是王爷? 胖的瘦的都有,这个时候在这里,想来都是皇室宗亲,那应该都是王爷级别的了。只是凭周衡以往在工作中练出的一点眼力,这几人看着虽然年纪挺大了,按说应该都是长辈之流,但对着姜皇后这么个平日里号称病弱、鲜少出长春宫的非实权皇后娘娘,却仍是一个一脸陪笑、其余的装模作样点头表示赞同,这么点能耐都没有,一看就不是真正有权势之人,譬如像她家阿复这样的。 周衡刚想到这里,便见她家阿复皱了下眉头,然后转头似是无意地扫了眼旁边不远处的三公主。 三公主本来一直在看着外头水面,并没有想要搭理里头的人,只是后来那老头说话了,倒是也听得转过了身,这会儿居然也皱着眉头说了句: “仁王爷,就因为如今这般情形,梁嫔母子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好!” 留在这里比较好?可以啊,开始唱对台戏了! “阿珊啊,你这话怎么说?”旁边另一个微胖老头这会儿也说话了,听着有些不满意,口气也有点倚老卖老: “如今四皇子身份贵重—” 这话一说便觉得不对,顿时讪讪地住了口。 看来是个猪队友,周衡在心里暗笑。 果然,这话立刻被三公主拿住了把柄,只听她很是明显地嗤笑了声,然后慢条斯理地说了句: “身份贵重?这么快就上赶着要巴结人了?” 用手虚指了下外头,声音听着严厉了些,问那两个老头: “外头比他身份贵重的多了去了,怎么?你俩就在这儿干站着操心个黄毛小儿,不想着下水里去护一护么?” “你?!”山羊胡老头看似很生气,但却有无力反驳,只得装模作样地一甩袖子走到了一边,微胖老头更是嘴里不知嘟哝了什么,干脆找了把椅子管自己坐下了。 三公主见此,冷笑一声干脆走了出去到那台子上。 让你们做出头鸟,周衡在心里暗笑,没看旁边两个老头就很老实地缩着脖子死不吭声么? 而姜皇后,从头到尾都做一个冷静的旁观者状,这会儿虽然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倒是松了口,先是无可奈何般地叹息一声,之后眼睛看向周衡,平静地吩咐了句: “罢了,你过去吧,四皇子身份贵重,小心点儿!” 听听,同样是“身份贵重”四个字,但姜皇后拿它来吩咐自己,倒是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周衡低头应了声是,正打算顺着她的话过去梁嫔母子那边,耳边却听到沈复的声音随之想起,只听到他也吩咐了旁边的宫女一句: “你也过去看着点儿!” 周衡忍不住抬头看了看,挺好,周围的人对此竟然毫无异议,看来果然是要靠实力说话,嘿嘿,便跟在那宫女身后一起走了过去。 四皇子这会儿精神很足,见两个姑娘走过来,高兴地想要从母亲怀里挣扎着下地,却被梁嫔给紧紧搂住了。 周衡走过去才发现,梁嫔不仅在控制着儿子,更是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身子,走到近处便可察觉,她的身子其实在轻微地发抖,连嘴唇都是。 看来是个为了儿子的前途性命在竭尽全力的母亲,周衡顿时对这位梁嫔有了些自己都不易察觉的好感,低头行了个礼,然后背对着姜皇后那边,看着她微微一笑说了句: “娘娘,要么就让奴婢陪着四皇子玩一会儿吧!” “陪我玩,陪我玩!”四皇子这下更是挣扎得厉害,一心想要挣脱母亲的怀抱。 “那你要答应母妃,下了地要乖乖的,不要随意乱跑,好不好?”也不知是拗不过儿子还是因为周衡和那宫女到了跟前,梁嫔声音轻柔地打算把儿子放下地。 “好!”小家伙答应得很痛快,说完这话便见梁嫔手一松,周衡则赶紧双手伸过去接,却见他已经很是麻溜地扭着小身子下了地。 周衡伸手时指尖碰到了梁嫔的手,只觉一阵冰凉,看来真是吓得不轻,只得又朝她微微一笑。 随后便蹲在了已经站在地上的四皇子跟前,这会儿看着,感觉小家伙挺瘦的,个子也没有沈怡家的阿华高,人倒是长得挺白净,眼睛黑亮有神,是个挺漂亮的小男孩。 “你是谁呀?”小家伙靠在母亲的膝盖前好奇地挺着个小肚子问她,一身跟沈复同颜色同款的衣袍,让周衡越看越亲切,这都快赶上父子装了,哦不对,他亲爹还在外头不知生死呢! 周衡便有些同情他,小朋友转眼即将丧父,自己也身陷险境不自知,回头还不知道有没有得玩呢,正这么想着,眼前的小朋友忽地把脸凑了过来,朝她很是兴奋地大声说了声: “你来追我!” 然后还没等三个大人反应过来,小朋友已经很是灵活地从她们中间跑开了… /74/74711/24322910.html 第三百一十六章 四皇子(下) “和儿!”梁嫔只来得及喊了一声,周衡则赶紧想去抓住四皇子,可惜小家伙已经迈着两条小短腿跑开了,一边跑还一边乐得哈哈大笑。 好在毕竟只是个看着也就三四岁的小朋友,本意也只是想要跟大人玩个你追我赶的游戏,跑了没几步,见大人们并没有追过来,便又停了下来,站在不远处的另一根柱子前,躲在纱幔底下注意着周衡这边的动静,一副随时要脱逃的可爱样子。 看来还挺活泼的,周衡想起以前对付小外甥女的经验,便朝四皇子招招手,笑眯眯地说道: “你先过来下,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什么秘密呀?”果然,小家伙立马忘记了自己之前的要求,又蹬蹬瞪地跑了过来,结果当然是一下就被周衡给轻轻抱住了。 偏偏还不自知,一边用两只小手抵住周衡的身子想要挣脱她的怀抱,一边倒是依旧好奇地问她: “你快说呀,什么秘密呀?” 看来这小朋友没像沈怡家的阿华那么自来熟,周衡有些尴尬,一时间她也想不出什么可以哄小孩的秘密,只得仰头想了想,然后在眼看小朋友就要失去耐心的时候不得不胡乱编了个: “嗯,秘密就是,我会一个好玩的游戏。” 小孩子总应该都喜欢玩游戏的吧? 梁嫔在见到儿子跑回来后便松了口气,这会儿看着身子也不发抖了,听到周衡的话,还温柔地半俯下身子握着儿子的小肩膀偏着头帮他: “和儿,你就问:是什么好玩的游戏呀?” “是什么好玩的游戏呀?”四皇子鹦鹉学舌般跟着问了句,人也不挣扎了。 “嗯…”周衡装模作样地想了想,要是跟四皇子玩木头人,动静有点大,占用的场地面积也有点多,这会儿烛火摇曳,四周纱幔低垂,倒是个天然的玩手影游戏的好地方。 便半跪在地上举起手开始给四皇子演示,一边示意他看向旁边低垂的纱幔处: “你看,那边有只小鸟在飞呢!” 这个游戏一下就吸引了小朋友,揪着梁嫔的裙子认真地转头看了看,之后又回过头来仔细地摸了摸周衡的手,来回看了几遍,把梁嫔都给差点看笑了,只得悄悄地抬头看了下周围,极力忍着笑给儿子讲解那只小鸟的奥秘。 但三四岁的小朋友又哪里听得懂这些?一会儿便没了耐心。 周衡生怕他又跑开,只得继续给他演示别的动物,可惜这生于皇家的小朋友,并没有见过21世纪小朋友从电视啊绘本啊等上面看到过的小兔子、大黑狗之类的动物,两人颇有些鸡同鸭讲的感觉,到后来,小家伙拉着周衡的手想要她起身,嘴里则依旧说了句: “陪我玩!” 还真是没完没了了,周衡发现这逗小孩玩的差事挺不容易,只得仰头跟梁嫔求助。 远处本来一直在观望外头太液池水面情形的姜皇后,不知怎的,这会儿竟然转身过来叹了口气说了句: “四皇子之前一直睡着,本宫便打发了他乳娘回去,让她去把四皇子的小被子拿过来,谁知外头竟然就…唉,也不知等下会不会闹起来…” 乳娘?为何这会儿突然提到乳娘?周衡有些懵,乳娘应该就是刚才见到的那位丰腴少妇吧?怪不得这会儿没看到。 还有,把乳娘给打发回去了,什么意思?是特意把她支开么? 抬头看梁嫔,见她听到这话后咬着嘴唇没吭声,只是看着似有哀怨之意。 正这么想着,站在跟前的四皇子却突然说了句: “我要乳娘!” 好吧,果然闹起来了,原来姜皇后说这话是这么个意思。 梁嫔见状赶紧低头想要哄儿子: “和儿乖,乳娘等下就回来了!” 周衡则拉着他的手表示: “四皇子,咱们来玩一二三木头人游戏吧!” 可惜这会儿的四皇子,似是被唤醒了沉睡的记忆般,甩开周衡的手,开始不依不饶地扭着身子跟母亲要乳娘,到后来,更是哭了起来,闹着要回去。 梁嫔无计可施,只得低声吓唬他: “不许哭,再哭母妃就生气了!” 这会儿,周衡算是看出来了,姜皇后刚才那话定然是故意说的,之前梁嫔的人在大相国寺里就说过,姜皇后以往对梁嫔母子多有照拂,想必对四皇子的日常生活也比较熟悉,知道像他这么小的孩子平日里离不开乳母,便特意说了这么一番话来提醒他,想让他出去。 好在几个大人正跟一个小家伙拉锯着,三公主忽然回头大声斥责了句: “哭什么哭,给你父皇号丧呢?” 这话吓得梁嫔身子一抖,四皇子也立马止住了哭声,与此同时那几个落魄王爷忽然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几声哭嚎: “皇上!皇上!” 姜皇后本来皱着眉头一副打算继续说话的样子,听到那几个老头的哭嚎,顿时脸色一紧,扶着旁边嬷嬷的手快步往外头走了两步,嘴里则也大声斥责了句: “住嘴,皇上乃真龙天子—” 话说了一半,人却看着摇摇欲坠,似是看见了一幕极为刺激的景象。 难道是皇帝被看到已经死了?周衡跟梁嫔对看一眼,赶紧站了起来,而梁嫔则脸色发白地抓住了儿子的小身子,试图把他给抱起来。 好在被三公主那么一声斥责,加上听到几个老头的哭嚎,四皇子毕竟年纪小,这会儿倒是不哭不闹任由母亲把他给抱了起来,只是嘴里仍抽抽噎噎的,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梁嫔这会儿也顾不得安慰怀里的儿子了,声音颤抖地吩咐周衡和那宫女: “你们,你们帮本宫去看看,外头出什么事了?” 周衡本来就有些好奇外头到底情况怎么样了,只是碍着身份不便走过去看,这时听到梁嫔的话,立马应了声就往沈复那边去。 沈复听到动静回头看了眼,之后若无其事般又回过头去了,周衡生怕被人瞧出端倪,倒是刻意跟他保持了一点距离。 之后定神往外头水面看去。 明月依旧高悬,也真是佩服三公主他们,选了这么个日子,月光加上灯光,太液池的水中央,简直看得一清二楚。 /74/74711/26107557.html 第三百一十七章 太液池(上) 画舫已经彻底倾覆了,只露了一侧船舷在水面上,看着还在缓慢地下沉,应该是底下已经被凿穿了。 船上已经没什么人,只剩了盏未熄灭的灯笼,刚好搁在还未下沉的船舷那一侧,红彤彤的,这会儿看着,格外让人触目惊心。 而在画舫周围,扑腾着一些人,漂浮着另一些人,横七竖八的,远远望去,配着清冷的月光,让人感觉到一种静静的杀机。 漂浮着的人都一动不动的,看样子已经都不行了,扑腾着的那些人,则是时不时地被拖下水里,在经过一番挣扎和搏斗后,便再也看不见了,想来也是不行了。 周衡努力稳住心神看了看,可惜如今太液池的水面上只有那么一盏孤独的红灯笼,靠着顶上明亮的月光,倒是可以把底下的情形都看得清楚,但毕竟是夜晚,要想具体辨认出哪些人死了,哪些人在等待救援,还是有些费劲的,只能看身上的穿着和头冠,反正都是男的。 于是船身旁边某个一动不动脸朝下的人,身上一身明黄色的衣服,想来便是皇帝了。 也不知是不是有意为之,那尸体刚好就在那盏红灯笼旁边,月光照在明黄色衣服上,犹如在昭告岸上的人,皇帝就这么死了。 岸边倒是灯火通明,许是被皇帝的尸体所刺激,这会儿无数的人在争着下水,甚至有些看着是老年大臣模样的人,哭喊着往水里扑去。 但这些人看着应该大都不会水,也不知太液池的深浅,是以有些人刚下水不久就开始扑腾了,反倒连累岸上的侍卫再跳下去去救助他们,场面很是混乱。 哭声一片,听着大部分都是在喊“皇上”的,但仔细听,也有一些杂音,有的在喊“太子”,甚至还有些女的声音在喊“老爷”,估计是在喊那些岸边不顾自己性命坚持下水的旱鸭子大臣。 见到这幕场景,沈复和三公主都默不作声情绪没怎么外露,姜皇后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拿着帕子掩着嘴,旁边的嬷嬷一直在低声一边哭一边努力安慰自家主子,站在不远处的那几个老王爷则是急得直跺脚。 但也只是跺脚而已,周衡看着,他们的脚没挪动半分。 看到这一幕,周衡心念一动,忽然想到: 二皇子不是也在画舫上么? 也不知如今是已经被人悄悄救起来了,还是按照自己所猜测的,被想要自己称帝的三公主给假戏真做灭掉了? 想到这儿,周衡便故意颤抖着声音问沈复: “王爷,皇上,皇上和几位皇子,难道,难道都是在…” 沈复回头刚打算张嘴,那个嘴快的微胖老头又插话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捶着胸表示: “唉,别说皇上和几位皇子了,就是宗室里的王爷们,这次也都上了船啊!天杀的,这都是哪里来的贼人,竟然要如此灭我!” 一边说一边又大声嚎哭了起来,看来应该也有家人在船上。 “闭嘴!”三公主这次又转头毫不客气地呵斥了声:“要不是母后怜惜你们几个老不朽的,这会儿别说你儿子了,连你也在那水里漂着!” 妈呀,没想到一锅端的范围竟然远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广啊!这是要把他们老陈家的人都一网打尽么? 怪不得刚才那老头说四皇子身份贵重,眼下他可算是岸上的独苗一根了啊。 目瞪口呆之余,周衡倒是再一次庆幸,她家阿复不姓陈,又算是在替未婚妻守孝,算是有很合理的借口避不上船。 只是,宗室们灭了也就灭了,这几位王爷看着如此爱惜自己,儿子没了又怎样?不依旧管自己在这里一动不动地哭嚎? 想到这儿,周衡觉得自己之前的猜想离真相越来越接近了— 三公主应该是想借着太后施恩保住这帮老头的性命,想让他们以宗室的名义来拥护自己吧?搞不好这帮老头如今就在庆幸自己逃过一劫,甚至还在想着以后再找个年轻漂亮的小老婆生儿子呢。 可以可以,不错不错,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周衡眼带敬佩地看了下三公主的背影。 沈复在这时看似无意地回头看了下,然后周衡听到他沉声问了句: “皇后娘娘,是否要让臣出去说一声,派人去请沈太师他们过来?” 姜皇后自然是早就有所准备的,虽则以帕掩嘴状似悲痛,却依旧点点头叹息着说了句: “有劳靖王爷了!” 沈复点头,看了眼周衡与她擦肩而过,打算出去叫外头的禁卫军。 三公主却在眼看着沈复出门后眼睛往四周一看,随后指了指周衡旁边那位宫女: “你也出去下,去旁边的水榭看一看,太后娘娘可有好转?要是身子撑得住,就请她过来。” 那宫女应了声是,身子还未移动,姜皇后也发话了,一副话事人的口吻吩咐那宫女: “还有贵妃淑妃她们,想来有太医及时救治,这会儿要是身子无恙,也请尽量过来吧!” 又朝三公主微微一笑,说了句: “多谢三妹妹提醒。” 这是开始对上了吧?周衡决定默默地回到对自己应该无害的梁嫔母子身边去。 旁边的那几个老头,则是迅速地做出了该站哪边队的决定,其中两人,也就是刚才被三公主训斥过的那两人,选择了姜皇后队,瘦老头拱拱手说了句: “有劳皇后娘娘了,如今这情形…唉,四皇子年幼,以后得辛苦您啦!” 旁边的微胖老头点头称是。 好歹也是个长辈,对着个年轻轻的皇后这般卑微? 还有,四皇子的生母可是梁嫔,这两人怎么就跟没看见似的? 也太势利了吧? 已经走回到梁嫔母子身边的周衡在心里摇头,一边跟梁嫔对了个眼神,微微摇了摇头。 梁嫔眼睛一红,低下头抱住了儿子。 四皇子这会儿也不知是困了还是被大人们的样子给唬住了,倒是乖巧地窝在母亲怀里。 另外两个老头,倒是选择了三公主队,其中一个瘦高个的老头,沉声说了句: “所幸还有太后娘娘,先帝驾崩后,太后一力辅佐皇上,如今皇上…还得请太后娘娘出来主持大局!” /74/74711/26107558.html 第三百一十八章 太液池(中) “仁王兄,话可不能这么说,”微胖老头一听立马开始反驳:“太后娘娘身在后宫,要论辅佐皇上,当时前朝的一帮老臣们,哦对,以姜太傅为首,那才是真正尽心出了大力的!” 说完了,又面朝姜皇后拱了拱手: “皇后娘娘自幼便得姜太傅亲手教导,如今危难关头,自当由她来主持大局。” 周衡听得一乐,姜太傅跟姜皇后之间,居然能被这老头给硬掰了个如此的因果关系,也算他思维敏捷了。 而原先的山羊胡老头听到此,也立马点头跟着插了句话以帮助队友: “不错,皇后娘娘当初可是先帝亲自为皇上千挑万选出来的储妃,你们也知道,当时大相国寺的方丈都说,皇后娘娘与佛家结缘,有慧根呢!” 妈呀,连姜花那事都要搬出来说了?周衡顿时想到了贺叔当初说过的那个典故,心中暗笑,看来这两人是有备而来、铁了心要跟着姜皇后混了。 而姜皇后则是在听了两人的话后很是客气地对他们微微弯腰行了个礼,之后坦然说了句: “承蒙先帝抬爱,唉,说起来,本宫已是多年未省亲,当初大相国寺接回的那株姜花,后来在父亲的精心培育下,开满了整个姜家,花开时节的馥郁芬芳,却让人一直念念不忘,到如今本宫都依旧感觉香绕鼻尖、时有所闻呢!” 这是毫不客气地要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周衡又在心中暗笑,如此一唱一和的,姜皇后的准备工作看来做得挺多呢。 不过这话看着还是挺有些作用的,另外两个老头听了,嘴张了张,却没想出什么话来反驳,看来确实是猪对手。 不过么,领队的三公主自然不会甘于就此罢休,只听她冷笑了声往前踱了几步,随后慢悠悠地说了句: “既然皇后娘娘口口声声与佛有缘,那要么—” “还是就此去见佛祖吧!” 见佛祖?什么意思?去大相国寺?周衡正想着这话什么意思,转眼却见三公主一跃而起往姜皇后那边扑去。 一帮人因着彼此说话本就离得挺近的,三公主动作又挺敏捷,眼看就要让她得了手! 只是姜皇后竟然也早有防范,这会儿迅速往后退了一步,与此同时那站在身边一直搀扶着她胳膊的嬷嬷却已经欺身上前,转眼便挡住了三公主并与她过起了招。 两人无声地过了几招后又不约而同地停了手,之后嬷嬷后退一步行了个礼,很是平静地说了句: “殿下好身手,得罪了!” 说是得罪了,却丝毫没有一点惶恐之意。 而三公主看着有些气急,顿了顿才冷笑了声说了句: “看不出啊,哼!” 这一切发生得猝不及防,结束得又如此之快,一时间亭子里静悄悄的。 周衡在见到三公主扑过去时差点叫出了声,赶紧一把捂住了嘴,同时脑子里迅速开动,想着要不要马上跑出去叫沈复。 这变态女突然发难,谁知道下一步会不会是对四皇子下手,没看旁边的梁嫔,估计跟她想得一样,吓得直接尖叫了一声,随后紧紧地搂住了怀里的儿子。 四皇子倒是没什么感觉,睁着两只黑溜溜的眼睛从头看到尾不说,想必是年纪小并不知道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到后来甚至还笑着拍起了手,赶紧被梁嫔给轻声阻止住了。 旁边的王爷老头们自然也都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但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周衡刚来得及做出决定、打算往门口处走,奈何裙角被梁嫔给紧紧拉住了时,三公主已经退回了原处,仿若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而与此同时,沈复从外头快步走了进来,一边沉声问道: “阿…出了什么事?” 说这话时,沈复第一时间看向了周衡,好在亭内其余人都以为他是听到了梁嫔的尖叫声,在紧张四皇子、找熟悉的护国公府丫鬟问情况,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小细节。 姜皇后更是语气和缓地出声对他解释道: “靖王爷不用担心,四皇子无碍,刚才是三公主对本宫有些误会,一言不合…呵,所幸被本宫身边的姜嬷嬷给及时劝阻了!” 这话语带讽刺,沈复自然听得出来,又见两人这会儿都安然无恙,周衡也依旧好端端地站在眼前,便不再追问,只接着说了句: “娘娘,禁卫军统领秦植海赶过来了,正在外求见。” 禁卫军统领秦植海?不就是姜皇后的那个jian夫么?周衡听得眼睛一亮,心中八卦之火立马熊熊燃烧了起来。 很快,一个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周衡赶紧睁大眼睛看过去,来人身着盔甲,腰佩长刀,肤色较黑,再看长相,嗯,反正远不上她家靖王爷,顶多也就算个端正吧。 秦植海进来后,目不斜视直接走到了姜皇后跟前低头单膝下跪,一边朗声说了句: “臣禁卫军统领秦植海,见过皇后娘娘!” 声音洪亮有力,总的来说,也算是挺有男人味的。 周衡便转而一眨不眨地盯着姜皇后,看她如何反应。 没想到,姜皇后这会儿竟然拿出方帕子,掩住嘴低声哭了起来: “秦统领,皇上他、他…到底…” 似是太过悲痛说不下去了。 不错不错,看来姜皇后对自己的台词也是精心准备过了的,这会儿表演起来得心应手,旁边的姜嬷嬷也配合默契,一边哽咽着劝姜皇后保重身体一边自己跟着抹眼泪,跟刚才与三公主正面交锋时判若两人,主仆俩的表现看得周衡很是佩服。 秦植海头依旧低着,声音听着倒是很坚定: “事发突然,不过娘娘放心,臣已下令把太液池边团团包围,刺客定然插翅难逃!” “好!”没想到这时门外又传来了一个女声,随后走进来了一个看着跟姜皇后年纪差不多的女人,语带哽咽地说道: “秦统领,有你这句话,哀家就放心了!” 这是太后? 看着跟周衡21世纪时的年纪差不多,一身杏黄色的衣裙,头上只简单地插了一只金钗,个子娇小,看一下另一侧的三公主,两人眉眼间有几分相似,但三公主是英姿飒爽型的,而这位太后却是娇艳型的,颇有点弱不禁风的样子,是能激起男人保护欲的那种美人。 不仅长得娇艳,这会儿太后旁边有两个宫女一左一右扶着,后面还有两个太医跟着,自己又手扶着胸口,一副悲痛过后勉强支撑着的样子。 周衡不禁又看直了眼,看来大家都是好演员啊。 而随着太后这般进来,亭子里所有的人,包括抱着孩子的梁嫔都站了起来,随后又一起跪下了,周衡赶紧也跟着照做。 待到行完礼起身,忽然觉得手心被人轻轻一碰,随后手腕上一凉,周衡低头一看,刚坐下的梁嫔抬头跟自己使了个眼色,与此同时手腕上多了个镯子。 /74/74711/26107559.html 第三百一十九章 太液池(下) 镯子看着是金的,但分量并不重,周衡轻轻摸了一圈,感觉中间有处凹痕,又悄悄晃了晃手,里头应该是空的。 再低头看向梁嫔,只见她无声地用嘴型比了个字,随后又看似不经意地瞥了下沈复。 周衡看着那口型像是“信”,难道镯子里头放了封信?想到梁嫔随后看向沈复的眼神,周衡觉得自己猜得应该八九不离十— 里面估计是梁嫔给沈复的信。 便也轻微地点了点头,心中则有些好奇,也不知信里写了什么,难不成这姜皇后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低头看了下这会儿依旧看着本本分分、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梁嫔,若无其事般轻声哄着开始擦眼睛打哈欠有了困意的四皇子,心想姜皇后估计打死也想不到,身边竟然还有这么个扮猪吃老虎的吧? 唉,宫里人都好可怕,权势迷人眼哪! “娘娘,”之前被三公主支使去请太后的宫女这时走了过来,轻声跟梁嫔请示:“要么让奴婢帮您抱一会儿四皇子吧,您都抱了这么久,先歇会儿吧!” 梁嫔犹豫了下,见怀里的儿子的眼睛已经眨啊眨的快要睁不开了,便抬头轻声跟那宫女说了声: “要么等他先睡安稳了再说吧,要不然一会儿又得闹了。” 那宫女便也不再多说什么,朝周衡点头示意了下,随后默不作声地站在了梁嫔另一侧。 周衡见此便也默默地继续抬头关注起了新来的太后一干人。 这会儿太后已经施施然落了座,姜皇后在行过礼后也由姜嬷嬷搀扶着坐下了,周衡看着,两人中间隔了个座位,应该是之前皇帝的专座,但估计太后是长辈,她所在的座位比姜皇后的要离皇帝的近一些,也略高一些,只是两人毕竟年岁相差不多,这么一坐,反倒像是分庭抗礼的东西宫,倒也不相上下。 而其余人等,除了沈复,也都自然地站了队,四个王爷老头一分为二,三公主站在太后这边,禁卫军统领则站在姜皇后身后,看着也是旗鼓相当。 妈呀,这是要正式撕破脸、开打了吗?周衡看一眼站在朝太液池那面台子上的沈复,对方也看她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这是让自己不要害怕? 哼,小看人,我可没在害怕!周衡抬手装作不经意地摸了摸头上那支珠钗暗器,又借着袖子的遮挡朝他迅速一眨眼。 这一举动惹得沈复嘴角略一上扬,赶紧以手做拳轻咳了下,然后装模作样地转身看向了外头水面情形 “太后娘娘,贵妃和淑妃她们呢?”姜皇后慢悠悠的声音先开了口,一边说一边抬头看向了站在太后那边的两个太医,随后摇了摇头,似是自言自语般地说了句: “唉,都说母子连心,几位皇子随着皇上先后落水,贵妃她们自然是感同身受般地心痛,这会儿别说过来了,想必都起不了身。” 一声轻嗤,太后倒是没开口,三公主已经迅速替母反击了: “母子连心,哈,不是也还有夫妻同心那么一说么?怎么,皇后娘娘,我皇兄落了水,你有感同身受么?” “珊儿!”太后轻柔地喊住了女儿,周衡听着,这位太后的声音就跟她的长相般,也很是娇柔,怪不得那位如今漂在外头水面上的皇帝会看上她。 当然,外貌唬人,周衡也深知,照贺叔之前对这位太后的评价,这人应该是个不容小觑的厉害人物,内心定然是极为强大的。 “皇后娘娘,”太后随后继续娇柔地对姜皇后一脸诚恳地说道:“你我都是妇道人家,本来花好月圆的中秋团圆夜,不想竟然遭逢这等大变,唉,哀家不知你是怎么想的,只是此事虽是家事,更是国事,也不是咱们在此逞口舌之强所能定下来的,当务之急,还是得请内阁和朝廷重臣们来商量为好,你说呢?” “太后娘娘说得极是,”姜皇后也毫不示弱,依旧一脸淡定地接了话:“适才本宫已经请靖王爷代为传话,禁卫军那边已经派人去请沈太师他们了,想必很快就会过来,还请娘娘耐心稍等。” 话说到这份儿上,都是夹枪带棒意有所指,双方也算言尽于此,便都不再吭声,一时间,亭子里很是安静。 周衡低头看了下,四皇子已经闭着眼睛、仰头微张着小嘴枕着母亲的臂弯睡了,梁嫔温柔地轻拍着他的小身子。 安静的环境持续了没多久,随后外头传来了一片嘈杂声,姜皇后身后的秦植海朝她一拱手: “娘娘,臣出去看看!” 想是那帮大臣过来了,周衡看了下沈复那边,这会儿他也已经转过身来了,刚好看了过来,周衡便朝他微微一笑。 之后门外传来了一阵哭声,伴随着“皇上”的喊声,跌跌撞撞地进来了一些人。 说时迟那时快,周衡很是愕然地看到,几乎就在同时,太后和皇后两人,不约而同地迅速拿起帕子按住了眼角,然后姜皇后倒在了旁边嬷嬷的怀里,而太后则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歪在了座位上。 两人身边的人也很能干,那位姜嬷嬷随后便发出了一声带着哭泣的喊声: “皇后娘娘,您的身子本就不大好,可千万得保重啊!” 太后旁边的太医们也很有眼力劲儿,这会儿则是配合默契地打开了随身携带的药箱,之后一个拿银针、一个拿脉枕,一副刚给太后紧急救治完的样子,其中一人还自我加戏般叹息着摇了摇头说了声: “太后娘娘,您请节哀啊!” 妈呀,还是低估了这帮人的戏精程度啊,周衡给惊呆了,忍不住又看向了沈复,却见他脸上神色不变,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而且不仅是沈复,就连站在梁嫔另一侧的那位宫女,看着也是依旧面无表情正视前方、一副见惯不怪完全不为所动的样子。 好吧,看来这次进宫还真是进对了,没想到居然能看到这等完胜21世纪古装剧的精彩表演,也不知接下来还会出现什么出人意料的剧情,有没有什么反转,周衡一边想一边摸了摸腕上的金镯子… /74/74711/26107560.html 第三百二十章 站哪队?(上) “呼啦啦”,进来的人虽然不少,倒是都不约而同地跪了一地,先给太后和皇后行了礼。 一时间,亭子里挤满了人不说,连带声音也嘈杂了起来,害得梁嫔不得不出声哄起了有些被惊醒的四皇子: “和儿乖,母妃在呢,你继续睡吧,没事…” 听到这声音,有不少人转过头看了过来,更有个为首的老头,看着比较矮胖,人倒是长得慈眉善目,只是眉毛和头发都已经花白了,挺着个肚子走了过来,朝梁嫔拱了拱手,随后不等她反应,低头看向她怀里继续安睡的四皇子,叹息着说了声: “四殿下睡着啦?唉,外头这般情形,也难为他不受惊扰。” “沈太师这话说的,”行过礼后大家的声音已经都低了下去,这老头的声音也不算轻,是以梁嫔还没回答呢,三公主那边居然都听到了,然后便听她又跟刚才对付姜皇后般冷笑着反驳了句: “一个不懂事的三岁小儿罢了,到点了就睡,哪里管它外头什么惊扰!” “三公主此言差矣,”这位沈太师看着应该是个实权人物,转头朝三公主拱拱手,随后竟然反驳起了她的话: “常言道三岁看老,今晚外头如此惊天动地,就算没亲眼看到,四殿下虽然还不足四岁,但大人的话还是能听得懂的,他却依然能安然入睡,那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您说呢?” 这话一说,三公主自然就不爽了,冷笑了声又说了句: “哟,太师,您不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连三岁小儿的心思都能琢磨得这般透彻啊,本宫深表佩服!” 沈太师慢悠悠地往回走,一边慢悠悠地答道: “三公主过奖了,实在是,在座的诸位同僚想必都知道,臣家中刚好有个跟四殿下年龄相仿的小孙儿,唉,见过他的人都知道,臣那孙儿,可是远近出了名的混世魔王,只独独怕臣,原因也无非就一个:怕臣跟他讲道理!” 这话说得,别说亭子里其他人,连周衡都听懂了: 这位沈太师应该是来挺四皇子的。 而且一点都不遮着掩着,光听他对三公主和四皇子的称呼就知道,人家就是这么个意思。 三公主想必也听明白了,嘴里“哼”了声,不再跟他浪费口舌。 倒是她跟前的太后,就势娇柔地吩咐了句: “太师也是做了祖父的人了,来人,赐座!” “多谢太后!”沈太师也不谦让,谢过太后便在皇后下首安然坐下了,又跟旁边和对面几个同样被赐座的老头打了声招呼,看样子应该都是朝廷重臣。 周衡看得目不转睛,这沈太师看着就挺厉害啊! “靖王爷,您也过来坐吧!”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姜皇后这时开口了。 这话让周衡回过神来,赶紧随着众人一齐看向沈复。 沈复似乎是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用手做拳抵住嘴轻咳了声:“谢皇后!”之后便也负手走了过来。 沈太师似乎是刚注意到沈复也在场般,见状还动作迅速地起身把自己的座位给让了出来。 沈复却不肯,只说自己年轻,站着就可以了。 于是一番推让,最终是姜皇后命人把两排看着泾渭分明的椅子前头的桌子给撤了,让大臣们随意就座,沈复便找了把椅子看似随意地坐下了。 趁着这功夫,周衡看了下,护国公没来,也不知是不算朝廷重臣呢,还是躲得太快禁卫军一时间没找到。 又或者,是听从沈复的安排? 梁嫔本来也被姜皇后要求坐到那边去,不过被她以生怕四皇子被吵醒给婉拒了。 “秦统领,外头…情形如何了?”姜皇后这时又声音颤抖地说话了,一副伤心不已的样子。 “回皇后,”秦植海也是一副难过至极的样子,为此还特意停顿了下才接着说道: “禁卫军今晚当值的弟兄们已悉数出动,除了包围太液池周围防范刺客潜逃,其余都在全力打捞…只是事出突然,会水的弟兄也没几个,已经第一时间跳下去了,但后来就没再回来,想必已经…以身殉职了!再还有便是…皇后娘娘,太后娘娘,诸位大人,今晚刺客明显是有备而来,微臣在岸边看着,他们带了诸般大杀器,怕是早就想着要把…要把画舫上的人…都给一网打尽!如今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今晚月亮也挺大,诸位大人刚才想必也看到了,怕是…已再无生还机会了…” 说完那秦植海便跪了下去,趴在地上低头请罪: “臣护驾不力,请娘娘降罪!” 只是这话早就淹没在了一片嘈杂声中,那沈太师早在听到秦植海那句“会水的弟兄没有几个”时就仰天叹息了声,其余几个老臣则是陆陆续续开始或抽泣或口喊“皇上!”一时间亭子内的声音盖过了秦植海本来还挺洪亮的声音,惹得三公主又再次高声说了句: “行了,皇兄在天有灵,知道你们都是忠臣!” 这话说得周衡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看样子这三公主是天之娇女做惯了,这话意思是没错,但配上她那很不耐烦的语气,很容易得罪人啊。 可如今分明是她最需要得到支持的时候,如果她想当女帝的话。 难道自己判断失误,其实她真的只是想要支持二皇子上位? 那倒是可以随便说话,反正只要二皇子登基,她照样可以嚣张地当她的三公主。 可二皇子这会儿了怎么都还没出现啊? 还是说,虽然已经成功上岸了,但被秦植海的人给偷偷灭了又扔回了水里? 一时间,周衡有些怀疑起来。 不过接下来姜皇后的话倒是让她精神一振自认又看到了希望: “太后娘娘,适才本宫急得六神无主,无暇去照顾贵妃和淑妃她们,温贵人她们几个因着孩子,后来都由禁卫军护送着回后宫去了,贵妃她们几个,本宫记得跟娘娘您一道,去了旁边的水榭由太医照看?” “唉!”这次那沈太师更是重重地叹息了声,为此还配合着大力拍了下腿,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哀家当时哀痛过甚,倒是没心力多去注意别的,”太后娇柔地接了话,也跟着叹息了声:“后来等醒过来,见贵妃她们都哀痛过度有些糊涂了,便留了几个太医在那边伺候着,唉,都是做母亲的人,丧子之痛,哀家都无法想象!” 一边说一边一手用帕子捂嘴一手抓住了旁边三公主的手,哽咽着说道: “更何况,她们还要同时承受丧…想当初,先帝驾崩之时,珊儿还不懂事地一直追问哀家她的父皇去哪里了!也幸亏皇上待她这个幼妹无比亲厚,亲自教导她成人,可谁知…珊儿,你的皇兄如今竟然也跟随父皇而去了!” 一边说,一边似是承受不住,居然“呜呜呜”地痛哭了起来。 /74/74711/26107561.html 第三百二十一章 站哪队?(中) 周衡顿时被太后这一连串的话跟最后的表现给弄得有些糊涂了: 这是在解释自己当时无暇分神去照顾贵妃她们的原因? 还是在诉说自己的伤心之情? 一时间,有些懵懵懂懂的,只得又看向了那位沈太师,看他是何反应,反正这种时候沈复是肯定不会出马的,而姜皇后居然也在沉默地拭泪。 果然,随后那位沈太师又站了起来,朝太后一拱手,叹息着说了句: “娘娘节哀,今晚如此变故,真可说是绝无仅有之事,老臣,” 随后朝周围一圈拱手,语气沉痛: “还有诸位大人,当时在岸边眼睁睁看着陛下落难却无力施救,简直可说是五内俱焚,只恨不能以身代之,我等有罪呵!” 一边说一边又跪了下去,只是他个子不高,肚子又大,这一跪很是费劲,为此还不得不以手支地,配上他的花白须发,一副颤巍巍的老朽模样,很是让人伤感。 旁边一个年轻一点的大臣眼疾手快给扶了一把。 只是他这么一跪,亭内很多人竟然也都纷纷起身跟着跪倒在地,更有不少人重又开始低声抽泣,一时间,亭内一片伤感气氛。 周衡低头看着这一幕,感觉自己有点明白了: 不管太后那话是什么意思,总而言之已经被这位沈太师给成功化解了。 不过这么一打岔,姜皇后那边所提的贵妃淑妃等人之事也因此给说过去了,以至于过了会儿,想是有些人已经跪得支持不住了,方有个四十多岁络腮胡的人,看着应该是个武将,粗声粗气地抬头说了句: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臣以为,国不可一日无主,如今、如今陛下驾崩,几位皇子想来也都已经...遭遇不测,宫门已经关闭,那些贼子自有禁卫军去抓获,今晚进宫人数内务府早有报备,想来早晚会水落石出,当务之急,还是请两位娘娘—” 顿了顿,又看向周围人一拱手:“宗室、及各位大人,商量出个稳妥的章程出来!” 这话似是说到了很多人的心里,一时间,附和之声此起彼伏,抹眼泪的人看着也都不哭了。 “嬷嬷,快去扶太师起来,诸位大人也请起!”姜皇后先吩咐了身边的姜嬷嬷,随后在等众人起身就座后才叹息了声: “朱将军刚才所言极是。只是前朝毕竟不比后宫,本宫虽说自幼受家父教导,后来承蒙先帝钦点,又得皇上爱护,入主长春宫,皇位承继可是家国之最大事,本宫如今心神俱乱,还得仰仗各位大人了!” 这话说得挺漂亮,看似任由朝臣们做主,听得那帮起身入座后的文臣武将都纷纷点头,一副重任在肩、为皇后分忧的样子。 但是奇怪啊,太后和三公主母女俩竟然也没有反驳? 不仅没反驳,本来双手抱臂站在太后旁边的三公主,这会儿竟然也施施然坐下了,还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周衡直觉这母女俩后头还有大招,如今估计是想要先看看姜皇后和大臣们的反应。 确切的说,是想看对手到底是什么个打算再进行反击吧?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嘛! 不过如今有这么多人在,外头又有禁卫军,周衡不知她们到时会是怎么个反击法,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这会儿便忍不住想到,护国公没来,该不会也是因为这层考虑吧? 想到这便忍不住又偷偷看了下对面不远处的沈复,借以安慰自己: 有他在,总应该还安全的。 何况三公主她们再狠,总不能把这满屋的官员都杀光吧? 关键她们自己也还在这里,武将们不至于这么无能,何况外头还有一群禁卫军。 那禁卫军统领秦植海不还是姜皇后孩子他爹么? 那就还是先听听这帮人怎么定章程吧! 沈太师也不知是性格使然,还是真有大权在握,又或者说是事先早就跟人串通好的,说起话来毫不客气,在听到姜皇后这番客气的谦让之词后便接过了话茬,点头表示: “老臣以为,此事今晚便得定下来,等到天明之时便可昭告天下,以免人心浮动、朝纲不稳,要不然,天亮之后今晚赴宴之人便要出宫,那时还未确定可就来不及了!” “那倒不一定,”三公主这时倒是慢条斯理地插了句:“也可以不放出宫啊,万一到时还是没抓到刺客呢?秦统领,你能保证今晚就能捉拿到贼人么?” 这...可不能保证啊,众人齐齐看向秦植海,刚才那位发过言的朱将军更是一脸耿直地说了句: “三公主,此事非同小可,那帮刺客有备而来,定然是死士,刚才微臣等进来时,水面便已没了动静,想来已经自沉水底了,哪里还能—” “三公主,”秦植海却在这时朝着三公主一拱手,朗声说了句: “贼人狡猾,又早有预谋,但微臣想,他们既能带着大杀器进宫,又身穿水靠,想来并不是借着正常途径进来的,是以适才微臣便已下令让禁卫军留意太液池上下是否有什么密道,再者,” 说到这儿又朝太后和皇后分别一拱手,在一片安静中继续朗声说道: “禁卫军毕竟只限于皇城,在此微臣也请太后和皇后赐予凤印调动龙膘卫和虎贲卫,等天亮之时关闭城门,誓要掘地三尺,也要找出这帮丧心病狂的贼人,为陛下和几位皇子报仇雪恨!”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听得周围的人又再次跪倒一片,齐声请两宫赐予凤印调动两卫。 周衡偷偷看着,此事姜皇后自然挺愿意,当下就吩咐身边的姜嬷嬷亲自去把她的凤印取来。 太后母女的脸色看着却有些不好看,为此三公主更是不满地说了句: “有这个必要吗?今晚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作为皇帝内卫,本就责无旁贷...” “珊儿!”太后温和地打断了她的话,说了句:“皇帝内卫认人也认印,如今别说是凤印了,就算让你母后以命抵命,哀家也是无话可说。” 这话说得...周衡便见一帮跪着的人把头都埋了下去,众口一词地说了句: “臣惶恐!” 看来这是一句大家平日里说惯的话,说了跟没说估计也没什么区别,周衡在心中暗笑。 独有那看着耿直的朱将军,愣头青一样扯着嗓子喊了句: “臣请命,今晚加入秦统领麾下捉拿贼人!” /74/74711/26107562.html 第三百二十二章 站哪队?(下) 加入秦统领麾下? 这人不是将军么? 周衡有些意外,看一下周围的那帮大臣,大家也都挺意外的样子,不过毕竟都是当官的,反应也快,愣头青这话说完没多久,周围便陆续有声音响了起来,都是要求跟着加入队伍捉拿贼人的,一边还伴随着各种咬牙切齿和赌咒发誓: “不知是哪里来的丧心病狂的贼人,居然敢胆大包天到这种地步,一定有不可告人之目的,哼,今晚定要将他们捉拿以正国法,不将他们碎尸万段、诛灭九族,不足以平民愤!” “有能力派出这等死士之人,定是蓄谋已久,背后也肯定极不简单,如此狼子野心,后患无穷,必得除之而后快,咱兄弟几个,可不做贪生怕死之辈!” “朱将军刚才所言,便是在下之肺腑,同为武将,如此危难关头,此时不上,更待何时?” 一片吵吵嚷嚷中,某个看着面皮白净、三十来岁、文臣模样的人,忽然转头朗声问坐在跪拜圈外头的沈复: “靖王爷,您意下如何?” 切,光耍嘴皮子的来了,此人一看就是个斯文书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张嘴就是一顿大道理、唾沫星子淹死你,说的就是这种人,周衡盯着他,忍不住露出了一丝不屑。 只是这种人的杀伤力也很大,没看他这么一说,周围一大片人都齐齐地看了过来,一副跪等沈复表态的样子。 那朱将军刚才好不容易当了个出头鸟,估计本来还正等着被夸呢,不想斜刺里居然又杀出来个走偏锋的,自然不甘心就此被个文臣给抢了风头,便也赶紧随后出声: “靖王府世代武将、一心为国,靖王爷自然是绝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对吧,王爷?” 这话听着半是在挤兑那位文臣,但也有半是在逼沈复表态,听得周衡差点想要翻白眼,只得在心里默默地骂一声: 哼,马屁拍到马腿上!人家姜皇后早就亲自来跟靖王府联络过了好不好! 不过,虽在心里这般吐槽,周衡也不得不承认,姜皇后毕竟是私下联络,如果沈复小人心思翻脸不认,那也奈何他不得,如今这般当众言语相激,才是明晃晃地逼沈复站队。 如此一来,姜皇后倒是不用自己出手了,这个满脸络腮胡的武将和那个斯文败类的文臣居然联手帮了她的大忙,也不知是不是事先串通好的! 果然,姓朱的话一说,底下跪着的一众人便扭着身子以一种略别扭的转身姿势等着沈复表态。 周衡看着,姜皇后随后还特意做了个用帕子掩嘴的动作,看着似是被深深感动了,不过么,以周衡如今的心态,怎么看怎么觉得她是在掩饰,生怕自己当场笑出声来。 尤其接下来,沈复确实在众人的期待中起了身,肃容对着太后和皇后行了个礼说道: “既然宫里这边有秦统领和诸位大人,臣愿领命带兵搜查上林苑那边。” 得嘞,姜皇后你现在肚子里乐开花了吧?堂堂靖王府终于为你所用了!周衡愤愤不平地想道。 “上林苑?” 听到沈复这话,好几个声音同时脱口而出,中间包括三公主和姜皇后,前者听着是失声而喊,后者听着则颇为意外,周衡看着,姜皇后神情不似作伪,应该也是没有料想到密道出口居然在那么远的地方,而三公主那张美艳的脸上,有那么一刹那,神情出现了一丝惊慌。 虽则只是一闪而逝,但周衡自认还是给准确捕捉到了。 但也就是那么一瞬,随后三公主便跟姜皇后同时噤口不言了。 而沈复则随后沉声答道: “正是,在座各位想必也知道,本王年少时有幸得先帝垂爱,得以在上林苑练习骑射,后来又跟着父王多次参加在那边举办的各种皇家盛会,是以对上林苑的地形也算是颇为熟悉。” “刚才秦统领认为太液池上下可能有密道,本王觉得很有道理,既如此,那上林苑虽然离这边有不少距离,但也不排除跟那边有密道相连。” 这话一说,那位络腮胡的朱将军又忍不住说了句: “王爷说得有理!宫里有禁卫军日夜巡逻,没多少漏洞,真要论起来,按兵家之眼光来看,那上林苑山高林密,倒真是最适合贼人藏匿、逃遁之处!” 说完这话,居然冲着秦植海一拱手,直接来了句: “宫里人手充足,不好意思,秦老弟,如此要害之地,老哥哥我想跟着王爷去出一份力!” 秦植海没接话,眼睛看向了姜皇后,而姜皇后反应也快,放下帕子说了句: “本宫听着,靖王爷说得不无道理,既如此,就请朱将军协助王爷前往上林苑捉拿贼人吧!” 姜皇后都这般说了,那秦植海便从怀里掏出个东西过来双手交给了沈复: “那就有劳王爷了!上林苑的弟兄们凭此令听候王爷调遣!” 这话一说,不知怎的,三公主居然冷哼了一声,想来是憋得狠了一时没忍住,当时大家都在看着秦植海和沈复两人,亭子里一片安静,这声冷哼便显得很是突兀。 好在太后反应倒是快,居然动作迅速地站起来对着众人郑重地行了个大礼,随后说了句: “多谢诸位大人了!皇上他…在天之灵有知,见尔等肱股之臣如此一心为国,定会…” 说到这儿似是说不下去了,哽咽着用帕子掩住了嘴。 周衡偷偷看着,确实是很伤心的样子。 难不成是对皇帝有几分感情?还是在担心中南道那帮人真的被沈复捉拿了、自己和女儿的如意算盘要因此而落了空? 不管怎样,反正她这么一哭,那帮跪着的人只得继续跪着齐声说了句: “请太后娘娘节哀!” 这话一说,许是声音太过洪亮,周衡身边的梁嫔竟然又出声哄起了怀里的儿子: “和儿乖,没事没事,你继续睡!” 但四皇子这次看着似乎确实是被吵醒了,眼睛虽然闭着,小身子却开始一拱一拱的,两只脚也开始乱踢,一副发脾气的样子。 梁嫔一开始还在努力地哄着,后来似乎有些哄不住了,便一脸无奈地抱着依旧在哭哭啼啼的儿子起了身,怯怯地跟太后和姜皇后两人告罪: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四皇子向来有择席的习惯,这会儿夜已深了,可否、可否让人护送臣妾回宫?” /74/74711/26107563.html 第三百二十三章 有变化(上) 回宫?周衡听得不禁转头看梁嫔,因着离得近,这会儿便看到,梁嫔竟然又在发抖。 看来是努力鼓足了勇气才说出来的,只是为何要这时候说回宫呢? 周衡正这么想着,姜皇后听着有些不悦的声音已响了起来: “回宫?梁妹妹,外头这么乱,这会儿回宫…怕有些不妥吧?” 太后倒是没怎么说话,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歪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三公主也是,难得地没有出言讽刺或者插话。 “回娘娘,”梁嫔听着声音都有些颤抖,却还是努力坚持着自己的决定: “臣妾可以让禁卫军护送一段路…而且,而且刚才听秦统领说,这太液池边已经被团团包围了,想来,想来内宫更是无虞,臣妾位卑识浅,四皇子又睡不安稳,还是回翠微宫好了,反正,反正一切全凭两位娘娘和诸位大人做主便是!” 这话说得无比退让,只是刚说完,姜皇后还没发话呢,沈太师便转身出来阻拦了: “不可啊,娘娘,四皇子身份贵重,容不得丝毫闪失啊!” 又朝姜皇后一拱手: “还请皇后娘娘想个两全之法。” 两全之法?有本事你倒是支个招啊?周衡暗自在心中吐槽这老头管得太宽,没想到也就顿了顿,姜皇后思维敏捷,居然还真给她想出了个两全之法,连带声音也变得柔和了: “…太师所言极是,这般让你们母子回宫,本宫也绝不放心,四皇子身份贵重不说,你自己也别妄自菲薄,罢了,这样吧,你们几个,去把这架屏风给搬过去,横竖放这里也没用,有屏风挡一挡,想来四皇子便能睡得安稳了!” 听到这话,周衡不禁抬头看了下,这才发现,原来之前一直没注意,中间皇帝宝座后面居然是一架屏风,或者确切的说,皇帝宝座是被一架屏风给环绕着的,那屏风看着还挺雅致,上面画着嫦娥奔月图。 只是哪怕周衡这样从21世纪穿越过来的人也觉得,这姜皇后居然指使人把皇帝宝座后面的屏风拿过来给四皇子遮挡,感觉有些不怀好意,那可是皇帝御用之物,按说不能这么随便给个三岁小儿做个挡声音的物件。 当然,眼下的情况,怕是姜皇后有意借此让大家把四皇子往储君的可能性上联想,来此来吸引大家的支持吧? 谁能想到,她真正的目的其实是为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呢? 梁嫔是宫里人,对这道理自然更明白不过,一听姜皇后这话,吓得一把把还在闹腾的四皇子往周衡怀里一塞,然后往前紧走几步一下跪在了地上请罪: “皇后娘娘使不得!这屏风怎能用在四皇子身上!娘娘恕罪,万万使不得啊!” 说来也怪,许是察觉到自己到了个陌生的怀抱,本来还在闭着眼睛哭闹的四皇子,这会儿居然停止了哭声睁开了眼睛。 不仅不哭了,仰头见到周衡的脸,居然也只是愣了愣神、砸了咂嘴,之后依旧闭上了眼睛管自己睡觉。 周衡来不及调整姿势,赶紧双手托举一般捧着四皇子往前走到磕头在地的梁嫔身边,轻声说了句: “娘娘,四皇子睡着啦!” 梁嫔听了赶紧回过头来看了看,跟周衡一对眼神,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又赶紧转头跟姜皇后请罪: “皇后娘娘您看,四皇子睡着了,屏风就不用搬动了!” 一边说,一边赶紧起身示意周衡跟着她往原先那坐着的地方走,随后又低声吩咐旁边那宫女把椅子再搬离人群一些。 四皇子倒是管自己睡得香,周衡小心翼翼地托着他跟着梁嫔走到了那柱子边,之后梁嫔仰头看着那柱子边的纱幔犹豫了下,然后做了个出人意料的动作— 把那半卷起的装饰纱幔给放了下来。 如此一来,她们三人跟四皇子便半隐在了纱幔后面,周衡往外头看了一眼,外头的人如今隐隐绰绰看不大分明了。 想来外头的人看她们也是如此。 这倒不错,人没离开亭子,又算是给正睡觉的四皇子挡了光做了安抚,想必姜皇后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而且如此一来,还能稍微说点悄悄话,譬如说,借着从周衡手里接过儿子的功夫,梁嫔便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 “还是得想办法离开这里。” 是么?周衡手里一顿,手里的四皇子似是感觉到不舒服,嘟哝了句,吓得梁嫔赶紧低声哄他: “和儿乖!” “还是我先抱着吧!”周衡也生怕这小家伙醒来再次哭闹。 “那就辛苦你了!”梁嫔看着确实是个没啥架子的,朝她抱歉地一笑,之后便轻手轻脚地帮着调整了下周衡抱孩子的姿势,又轻轻拍着儿子的小身子安抚他。 趁着这功夫,周衡便也再次小声地跟梁嫔确认了一句: “有危险?” “两边都容不下他。”梁嫔看了下儿子熟睡中的小脸蛋说了句,随后还无声地叹了口气。 容不下他? 可是这事不是早就知道么? 三公主这边,之前是以为她在帮衬二皇子,如今看来其实是为了她自己,无论哪一样,四皇子应该都是绊脚石。 姜皇后那边自然更不用说,肚子里既然偷偷怀上了一个,何苦还要个不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 许是见她一脸不以为然,梁嫔便又凑过来在她耳边解释了句: “贵妃、淑妃她们到现在都没过来,还有,刚才我偷偷看了,人我虽不认识,但朝服还是认得出的,有些人没来。” 还有这事?周衡心里一惊,怪不得刚才一直是沈太师在一枝独秀,合着跟他一个级别的人都没怎么来? 难道这些人是看不上太后和皇后?还是说觉得这亭子里很不寻常、选择了早早避开? 譬如护国公? 看来护国公没来也很可能是这么个原因。 怪不得沈复刚看见自己的时候很无语,完了,自己还一直担心他,却不知有可能已经搅乱了他的计划! 想到这,周衡很是愧疚,而站在两人旁边一直默不作声听着的那位宫女,这时候突然在周衡耳边轻声说了句: “外头动静感觉小了,我去看看!” /74/74711/26107564.html 第三百二十四章 有变化(中) 周衡下意识地看向了纱幔外面,外头刚才的动静也不算大啊? 不过转头却见那宫女弯腰脱下了鞋子拿在手上,然后踮着脚尖往太液池那边走去。 这亭子周围虽然做了些围挡,但朝着水面的方向却是搭了个台子,算是半敞开式,方便皇帝坐在宝座上也能对水面风光一览无余,譬如刚才那画舫上的笛子独奏,后来皇后沈复等人观察画舫被攻击情况时也是站在台子上。 而亭子是开放式的,四周的柱子与外围之间因着还有两人宽的间隙,便都可通往这处台子,这会儿那宫女也正是光着脚沿着这间隙往台子那边去。 原来是指那里,动静小了?意思是中南道那帮人已经撤了? 周衡的耳朵顿时也竖了起来,也是,刚才亭子里热闹得很,这会儿听着,一开始在外头听到的厮杀哭喊救助声倒是都没有了,能听到的只有亭子里头的说话声,这会儿还是那沈太师为主力,在说明早如何昭告天下,旁边有几人在附和。 中间还有人居然提到是否应该让宫中绣娘开始赶做小龙袍。 当然,这小龙袍只能是给四皇子的。 这当中,周衡没听到沈复的声音,也没听到太后母女的声音,不知怎的,心头隐隐有种事情太过顺利的不安感觉。 而梁嫔却抓住这机会,趁着外头声音高,一手轻抚着周衡手上的那个金镯子,一边在她耳边再次叮嘱道: “这镯子里有封信,请姑娘以后亲手交给靖王爷!” 眼神哀切地看了眼周衡怀里睡得小脸蛋红扑扑的儿子,又说了句: “和儿这一生,以后就有劳靖王爷了!” 这话说得周衡一惊,立马回过神来了。 听着怎么像是交代后事似的,难不成镯子里藏的是梁嫔事先准备好的遗书?顿觉怀里的三岁小儿都重了不少,赶紧也低声回了句: “娘娘何出此言?有四皇子,您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福气?”没想到周衡这话直接说得梁嫔的眼睛都红了,伸手摸了摸四皇子的小脸蛋,无声叹了口气,欲言又止了下,终是说了句: “该说的话,我都写在信里头了,姑娘到时也可一起读一读,我知道,王爷喜欢你,你才是有福气的人!” 这话说得周衡又是一惊,这事居然都被这位梁嫔给看出来了?当然,心里不免还是觉得甜蜜,脸上自然也不免显露出了一点,有点不好意思地回了句: “人有各种福气嘛,娘娘没有夫君的福气,但有儿子的福气啊,而且你这可是天大的福气,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呢!” 当然,鉴于有点心口不一,周衡说这话时也没能配上一点羡慕的语气,梁嫔听了凄然一笑,正想说什么,那宫女已经光着脚提着鞋回来了,对两人指了指外头,摇了摇头,摆了摆手,然后无声地用嘴型说了句: “没了!在打捞!” 果然被他们给逃走了,也是,不知是没有安全意识还是太过自信,皇宫里连艘救生小船都没准备,会水的几个禁卫军又都已经死在了太液池里,中南道那帮人这会儿已经胜利完成任务,如果有人还活着,这会儿也已经逃走了,接下来应该就是岸边的人想方设法把皇家父子们的尸体打捞上岸,这活儿也不轻松,估计得干到天亮。 周衡正想继续问她还看到了什么,旁边的梁嫔忽然又凑过去吩咐那宫女:“你去台子那里再看看,下面和附近有没有人?” 宫女愣了下,疑惑地看了眼两人,还是依旧提着鞋又去了。 而梁嫔,在眼看她转身离开后便继续管周衡问了个意想不到的问题: “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这话问得周衡简直大吃一惊,为此两手都不禁一紧,怀里的四皇子估计都感觉到了不舒服又嘟哝了一声,两人便赶紧同时低头轻哄出声: “和儿乖!” “宝贝乖!” 听到周衡喊儿子“宝贝”,眼看儿子又安然睡去,梁嫔红着眼微笑着抬头,跟她说了句: “和儿不喜人抱,却能在姑娘怀里安然睡去,他喜欢你。” “和儿在我这个做母亲的眼里,无一处不好,胜过世上所有的珍宝,姑娘,现在我把这个宝贝托付给你,请你在今夜护得他周全,帮我把他护送到靖王爷手上。” “所以姑娘,在此想请教姑娘芳名。” 行吧,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周衡深吸一口气,在梁嫔耳边说道: “娘娘你先捂住嘴,我…我是周衡,就是王爷在柳湖侥幸逃生的那位未婚妻。” 一个女人,能把自己的骨肉舍出来给别人,兴许也是自认实在没有机会活下去了吧?既如此,周衡觉得自己还是直言相告吧。 梁嫔先是听话地用一只手捂住嘴,等听完了周衡的话,还愣了愣,等了那么两三秒,才似猛然反应过来,立马再紧紧按上另一只手,两只眼睛睁得圆圆的,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周衡苦笑了下,干脆找个了现成的理由: “所以我会水啊!” 而梁嫔反应倒也快,也就呆呆地想了那么几秒,之后并不追问前因后果,想来也是觉得时间紧迫,只弯腰无声地给周衡行了个礼说道: “天佑吾儿!周姑娘,这下我更是放心了!” “周姑娘,如此看来,您真是一个有福气的人,没办法,现在只能迫着您帮我这没出息的母亲担了责任,周家人与皇家有渊源,以后还请您和王爷尽力帮帮我这尚未成器的孩儿!” 既然话都说到这种地步了,周衡也不打算再把疑惑藏在心中,直接问到: “娘娘,您为何如此悲观?四皇子还小,离不得你啊!” “我如何不知?”梁嫔却似主意已定,这会儿反倒没了哀戚之情,摇摇头一脸的坚毅和决然: “但凡我还有一丝后路,我怎么舍得抛下可怜的和儿…” 摸一摸儿子的小手,再亲一亲它,梁嫔抬头表示: “周姑娘,就像你,但凡有一丝办法,你愿意如此隐姓埋名地跟着王爷吗?” 这话问得周衡一怔,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纱幔外的声音便又飘了进来,听着是那朱将军的声音: “王爷,事不宜迟,咱们赶紧走吧,别让那帮乱臣贼子给跑了!” 与此同时,耳边又传来了梁嫔的声音: “周姑娘,你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我也想跟你学学…” /74/74711/26107565.html 第三百二十五章 有变化(下) 置之死地而后生?所以这位梁嫔是想要干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么? 那是要跟三公主火拼?还是当众揭发姜皇后肚子里怀了不是皇帝的种? 无论哪一项,老实说,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后宫普通嫔妃,周衡都不看好,说句不好听的,搞不好死了也白死。 不过呢,设身处地替她想想,今晚这阵势,最后也不知鹿死谁手,如果梁嫔想要护得儿子周全乃至替他铺好未来的路,又似乎…她这个决定也可以理解。 虽然不知道她会如何行事,但一个做母亲的,危难关头,只能凭本能为孩子付出一切包括她自己的性命。 感动之余,周衡也还是忍不住劝她: “兴许,还不至于到那种地步,最主要的是,要是没了你这做娘的,四皇子他可怎么办?他,他可就成了孤儿了呀!” 话有些难听,但周衡自认说的也是实情,现在皇帝的尸体搞不好还在太液池上漂着,回头这梁嫔要再出点事,四皇子可是一夜之间丧父丧母,那可真是太惨了! 听到周衡这话,梁嫔本来努力在忍着的眼泪终于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 “我如何不知!可是我要不这么做,周姑娘,到时和儿他、他也只能跟着我一起没命啊!” “周姑娘,如今知道了你的身份,这一年想必你也经了不少事,说不定,上半年你那次失足落水,应该也是跟如今这事有些关联,我说得对吧?” 见周衡点了点头,梁嫔用帕子擦去脸上泪水,拍了拍儿子的小身子,又无声地叹了口气说道: “利欲熏心之人,穷凶极恶之徒,如今就在外头,你说,你一个本来毫无干系的姑娘家,她们都能如此痛下杀手,又怎么会放过我这恰好在前头挡她们路的人呢?” “我要是苟且偷生,兴许也能多熬些日子,但也只是多活些时日罢了,日子难不难过先不说,光凭今晚这等惊天之事,两宫可都是蓄谋已久,她们也是不成功便成仁的,必定容不下任何隐患,就像当年的皇上…周姑娘听说自幼长于您家太夫人膝下,想来也有所耳闻,皇家便是这么无情,容不下任何对己不利之事,所以,和儿的一线生机,只能从我这没本事护他的母妃身上挣得。” 见周衡听了后也是无声地跟着叹了口气,看来也不是个感情用事之人,知晓其中的利害。 叹完气又怕惊动怀里的孩子,还特意低头看了下,这个小动作落入梁嫔眼里,更是让她感觉既欣慰又辛酸。 欣慰的是自己有幸给儿子找到了靖王爷那等位高权重的正直纯臣卫护,眼下居然又有幸给儿子找到了这么个人美心善的姑娘照顾他,想到之前靖王爷看这位周姑娘的那般眼神,想来以后两人定会排除万难结为连理,到时儿子也算是找到了一对最好的养父母,也不知这算不算是儿子这位皇子的福气。 辛酸的却是眼前这般怀抱稚儿哄入睡的寻常事,上到皇族公卿家,下到乡野百姓家,任何一个母亲都能轻松做到的事,从今往后自己却再也无福体会了。 想到此,梁嫔深吸一口气,闭了下发酸的眼睛,硬下心肠,对着周衡再次弯腰行了个礼说道: “所以,周姑娘,为今之计,只能辛苦你和靖王爷,看在死去的皇帝份上,替我这无能的母亲,养育和儿长大吧!” 妈呀,果然是这么个重托,周衡这会儿本就抱得有些手酸,这会儿更是恨不得立马把怀里的熟睡小儿还给眼前这泪盈于睫的可怜母亲: “不不不,娘娘,这个我没法答应你,我不知道怎么照顾孩子—” 眼看对面的姑娘一副打算把怀里的儿子交还给自己的吓坏表情,而自己的手也已经触碰到了儿子的小身子,梁嫔却依旧硬起心肠后退两步说了声: “周姑娘,对不住了!” 周衡急得不行,自己做出进宫的决定,一开始只是为了怕沈复被人丢到水里,就算到后来在大相国寺碰到这梁嫔派来的人,最多也只是想着万一四皇子也被丢到水里,自己搞不好也能帮上一帮,真是死也想不到,临了,居然还要领养一个小孩子? 而且这小孩子目测还只有三四岁,关键还是个众矢之的,想到要千辛万苦地跟沈复两人把他养大成人,周衡简直立马想回自己的21世纪去! 呃,也不一定要回去,沈复还是舍不得就此丢下的,但怀里这个烫手山芋可绝对不想接! 可周衡抱着四皇子往前进一步,梁嫔便含着泪往后退一步,中间周衡也曾打算把四皇子给直接放在地上,可不知怎的,许是抱得久了,且熟睡中的四皇子一只手还揪住了自己的一缕头发,便终究没能狠下心来。 两下僵持了会儿,被梁嫔打发到外头去查看情况的宫女都回来了,见她们俩这般架势,倒是似乎明白了什么,走过来指了指外头,摇了摇头,又用嘴型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没人!” 没人又怎么了?难不成还想让自己下水带着四皇子逃生?周衡这会儿心里急得不行,差点想跺脚,可梁嫔离那宫女更近,这会儿已经转身拉着她贴着耳朵说起了话。 也不知沈复这会儿走了没有,着急的周衡抱着孩子又往纱幔外头看,要是还没走,等下要么找个机会跟他说一下这件事,事情关乎自己,而且自己也是刚才才告知身份,梁嫔肯定是临时起意,唉,悔啊! 纱幔朦朦胧胧的,一时间也看不真切,沈复又不是多话的人,而且之前跟梁嫔说了会儿话,这会儿外头的谈话便有点跟不上,周衡有些焦躁,只得努力压着心头火睁着眼睛透过纱幔往外找沈复。 却不想,刚往外头看了会儿,忽的听到一阵喧哗,似乎还伴随着哭声,之后那阵动静越来越大,连带亭子里的人也都注意到了,周衡听到似是那位秦植海的声音说了句: “娘娘,卑职出去看看!” 再之后没多久,忽的一阵惊天动地般的哭声乍然响起,惊得周衡下意识地一只脚踩到旁边的椅子上,然后赶紧腾出一只手捂住怀里四皇子的耳朵,生怕他被惊醒。 这个动作自然又落入了梁嫔的眼里,那含在眼里的泪便终于落了下来,老天爷,保佑这善良的好姑娘能与靖王爷一生恩爱到白头! “贱人,贱人在哪里?”纱幔外却在此时传来了一声愤怒而尖利的哭喊声… /74/74711/26107566.html 第三百二十六章 为母者(上) 虽说这姿势威(不)猛(算)了(太)点(雅)儿(观),但有一条腿做与胳膊差不多高度的支撑,却极大地减轻了抱孩子的负担,同时也因着周衡及时地捂耳朵,四皇子一只耳朵贴在她怀里,另一只耳朵被她捂着,虽说外头传来了尖利的哭喊声,却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睡眠,小肚子一鼓一鼓的依旧睡得香甜。 周衡还是忍不住低头看了眼,见对小家伙没啥影响,便竖起耳朵、睁大眼睛只管自己注意着外头的动静,看这动静来势汹汹啊,也不知是哪位皇子的母妃。 又或者,几位母妃结伴而来? 刚才听姜皇后所说,贵妃和淑妃啥的应该都是同时伤心过度、哭晕后跟着太后一起被送到了旁边的一个水榭,那这会儿搞不好也是一起冲过来,毕竟两人或者三人的儿子都死了,也算是同仇敌忾。 周衡只是好奇,能当众骂出“贱人”的是哪位,想必也是伤心过度后不管不顾了。 可惜这纱幔虽说刚才帮着遮挡了自己和梁嫔之间的动静,但这会儿却也同样遮挡住了外头来人的样貌,影影绰绰间,周衡只能费劲地看到,外头涌进来了一大帮人,连带着的,沈太师那帮朝廷官员都被迫往后退了好大一块,以便腾出地方给刚进来的人群。 令人高兴的是,周衡眼睛一亮,只见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往自己这边走来— 沈复倒是借着这阵潮水般的动静退到了自己这边纱幔的外头,看着离自己这边也就两三米的距离,连他的轻咳声都清晰可闻。 不仅如此,在听到轻咳声后,周衡还见到沈复回头看了下自己这边,虽说两人间如今隔了层朦朦胧胧的纱幔并不能彼此看真切,周衡还是觉得沈复直直地看到了自己。 因着如今已经让梁嫔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这会儿见沈复回头,周衡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么,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该有的回应还是得有的,总不能让他担心嘛,便也轻咳了声。 果然,听到动静后沈复便回过了头,负手而立看着只关注来的那些人。 “是淑妃!”梁嫔和那宫女这会儿也走了过来,在周衡耳边低语道。 那应该是二皇子的母妃,周衡点头以示回应,看来淑妃应该已经知道儿子死了,这事对她的打击应该极大,毕竟照之前的正常流程,这会儿她应该是下一任皇帝的亲生母亲,跟姜皇后互称姐妹的西宫太后,死也不会想到儿子就这么真的没了。 所有的盼头转眼成了空,也难怪会如此失控地进来就张嘴骂人。 只是不知骂的“贱人”是太后还是三公主。 淑妃想是被人拉着,听着诸多杂乱的脚步声,还伴着几声轻泣: “娘娘,您别这样!” “二皇子您死得好冤啊!” “都别拦着我!”淑妃的样子隔得远看不真切,但听着声音已是歇斯底里,似是一边在挣扎想要摆脱旁边人的阻拦,一边犹在破口大骂:“贱人,你们母女俩还我儿命来!” 母女俩?看来已经知道自己母子俩被太后母女俩给算计了,周衡看了下旁边的梁嫔,见她朝自己点点头。 “淑妃,本宫知道你伤心,”姜皇后叹息的声音及时响起:“只是今晚这等惨事,本宫和太后娘娘都还在跟诸位大人商议,你如何进来就朝太后娘娘发难?而且三妹年幼,你怎的还…?” 这话说的,一听就是火上浇油,周衡忍不住撇了撇嘴: 名为劝阻,姜皇后其实是巴不得淑妃赶紧把太后母女俩的筹谋之事都当众抖搂出来吧? 看来淑妃等人搞不好也是姜皇后特意派人去拉过来的,要不然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等关键时刻就冲进来了,而且来了后就直接对太后母女发难。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今晚还真是好戏连台啊,周衡不知自己该不该庆幸今晚进宫连看一场又一场的戏。 而那帮原先进来的大臣们,也不知他们是故意演戏还是真的事先被蒙在鼓里,这会儿只听到一片低语的嗡嗡声,听着很是震惊的样子。 当然,周衡骄傲地看向不远处那个依旧负手而立的熟悉身影: 她家阿复可是早就知情的,而且也早就有了对策,嘿嘿! 姜皇后这话一问,果然,淑妃就顺着她的话给了答案: “发难?我说皇后娘娘,你要不要听臣妾给你好好说一说,这对贱人母女是如何作践我那苦命的皇儿…” 到后来声音哽咽似不能语,缓了一缓才重新往下说道: “实话跟你们说吧,今晚之事便是她们这对贱人母女早就谋划好的,目的就是除去皇上和太子!” 淑妃这话说得咬牙切齿,以至于一字一句都说得极为清楚,本来牵涉到二皇子一个人也就罢了,现在居然牵涉到了皇帝和太子,如此一来,朝臣们必须有所反应了,以至于淑妃话音未落便满座哗然: “什么?!” 之后更有人表示震惊不敢相信: “淑妃娘娘,此事关乎江山社稷,您可得三思啊!” 姜皇后的声音随后也再次响起,听着也是颇为震惊的样子: “淑妃,你这是伤心过度、人糊涂了吧?” 又吩咐旁边的人: “来人,把淑妃娘娘先送回宫,让太医好生照料!” “皇后!”又是一阵挣扎声,随后便是淑妃气喘吁吁却依旧大声的尖叫声: “臣妾有证据!” “哦?”随着姜皇后这句话,亭子里先是一阵骚动,随后便彻底安静了下来,听她如何定夺。 而姜皇后自然不负众望,先是有些为难地说了句: “太后娘娘,您看…此事…?” “皇后,你就别再惺惺作态了!”太后娇柔的声音随即响起,倒是没有丝毫的慌乱,听得周衡又是忍不住转头看了梁嫔一眼,不过这次却没见到对方也同时看向自己,只见她两眼怔怔地盯着纱幔外头,双手还握成了拳头,一副很是紧张的样子。 周衡有些诧异,但也只想着她定是很想知道淑妃如何揭发太后母女,便也跟着转头继续看向纱幔外头,只听得太后悠悠的声音继续响起: “淑妃、贵妃、贤妃仨人,本宫可都让太医们好好照料着,如何这会儿就披头散发地闯了进来?” “太后你—”皇后刚开了个头,就被淑妃给直接截了过去: “是啊,你是让太医们好好‘照料’着我们,要不是禁卫军冲进来,想必后面就是直接一碗毒药把我们几个给打发了事吧?” 这会儿亭子里已经没有啥反应了,想必已经被接二连三的劲爆消息给震惊麻了,朝臣们一声不吭地等着三个女人继续往下过招,连声咳嗽都没有… /74/74711/26107567.html 第三百二十七章 为母者(中) 虽说气氛有些紧张,周衡还是觉得有些好笑,眼前这一幕,像极了21世纪广大八卦群众等着某个劲爆消息的模样。 而且跟那会儿大家在线吃瓜不一样,如今可是当场看大戏,以至于有人还不知不觉地充当起了“捧哏”的角色: “毒药?!” 还伴随着一声似乎难以置信的倒抽气,很是衬托当下的氛围,想来应该是皇后那边的人马。 但是奇怪了,按说太后母女为今晚筹谋多时,不至于仅仅就拉了两个宗室的老头王爷来当猪队友、无人帮着反驳吧? 这也太被动了! 这个念头在周衡脑海里一闪而过,加上想到太后一副泰然自若的语气,总觉得有些不对: 既然能早半年开始训练那帮人模拟画舫攻击,不可能连今晚怎样的局势都预料不到。 还是说,太后母女还有大招在后面? 看了下旁边依旧在紧张朝外头观望的梁嫔,这会儿周衡倒是觉得对方估计有些先知先觉了。不过转头再看到外头不远处沈复的身影,周衡又觉得自己没必要跟梁嫔那般紧张: “这种宫廷里的斗争套路阿复肯定早就熟悉,而且外头还有个不知为何没出现的护国公,想来应该也是在做什么准备,所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这么想着,周衡甚至又情不自禁地低头看了下怀里的四皇子并顺手拍了拍他的小身子哄了哄。 而纱幔外头,淑妃幽幽的声音在继续传来: “是啊,要不是禁卫军跟本宫告知皇儿已经…本宫还打算欣欣然地把太医那碗汤药给接过来一饮而尽呢!” “汤药无毒,也就是让你们今晚安睡到天明而已,”太后的声音听着依旧稳如泰山,丝毫不显慌乱:“你要不信,现在便可拿来当场测试。” “测不测的如今又有什么分别呢?”淑妃这会儿的声音听着却从恨意满满变成了说不出的苍凉:“打从知道皇儿没了,贱人,那就等于你亲手喂了我一碗穿肠毒药啊!” 这话一说,旁边便传来了一阵哭声,连带两句: “我苦命的皇儿…” “太后娘娘,您有如此之尊,为何还犹不知足啊—” 后面这句话不知是谁说的,只是这话一说,不知怎的,似乎就触犯到了太后,只听她立马冷笑着回了句: “不知足?本宫也想知足啊,奈何你们那位好皇上、好夫君不让啊!” 不是吧?这话说得周衡都不禁瞪大了眼睛: 太后勇猛啊,听着怎么感觉是要把她和皇帝的丑事都要当众抖搂出来了?这可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昏招啊! 皇帝再怎么样昏庸乱来,以周衡21世纪人的粗浅认知也知道,朝臣和百姓们的包容度里可不包括跟年轻继母乱伦,这是放到哪个朝代都没法让人接受的事,一旦当众捅破,别说皇帝一世英名被毁,这老陈家的江山搞不好都要易姓了。 难道这位太后是借此来打出个新世界? 所谓不破不立? 周衡正这么暗自揣测着,却听到姜皇后说了句: “太后娘娘!” 然后只听到其余人一阵惊呼声,外头如今一堆男人站着,周衡也看不清出了什么事,只隐约听得几声颇为惊诧之语: “皇后娘娘!” 然后倒是只觉眼前一亮,外头本来黑压压站着的人们,这会儿竟然又再次“哗啦啦”集体跪了下去,连沈复也未能幸免。 远远看过去,姜皇后似乎也跪下了。 这是怎么回事?周衡惊得差点想撩开帘子去看,却不妨旁边的梁嫔手一伸,先是把四皇子给主动接了过去,之后对着自己低声说了句: “你也快跪下!” 为啥?怀里一空的周衡差点脱口而出。 而且刚才梁嫔不是还不肯抱四皇子么?怎的这会儿却又如此利索地接手了? 不过转头见梁嫔旁边的宫女也已经跪了下来,无声地叹了口气,罢了,好歹是个周家小姐,就还是先听话地跟着大家一起跪吧! 但自认还是没法跟土著们那样老老实实地双膝跪地,又仗着躲在纱幔后面,周衡最后还是选择了单膝跪地,这样比较省力。 姜皇后的声音随之又继续响起: “皇上乃一代明君,在座各位大人这些年都有目共睹,对您,太后娘娘,您与皇上虽并非亲母子,但这些年皇上也可说是一直对您敬重有加,如今他已驾崩,太后娘娘,您为何还要…还要如此落井下石!就算您对皇上不满,三公主总是他的嫡亲皇妹啊!” 末了,姜皇后还来了句总结陈词: “恳请太后收回刚才所说之言!” “求太后收回刚才所说之言!”其余人也跟着说了声,差点把周衡给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看向旁边梁嫔怀里的四皇子,好在这小家伙感觉是个睡神投胎转世的,依旧管自己做着不知今晚的第几个梦。 “求什么求!”太后还没怎么回应呢,淑妃尖利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周衡倒是透过纱幔把声音跟个站立着的窈窕身影给对上了,一身水红色的衣裙,看着还挺年轻: “皇后娘娘,您这是被吓破胆了吗?刚才臣妾都已经说了,这对贱人母女筹谋多时要弑君,不对,是要一举灭了皇家诸位男嗣,如今老天无眼还让她们得了逞。如此阴狠恶毒之人,此时不除更待何时?!” “淑妃娘娘,”沈太师这时候又出来插话了,一副颤巍巍的声音,似是对如此信息量大的话一时间无法接受:“皇上对太后侍母至孝,别说老臣了,想必在座的诸位大人也都是无论如何都想不通,太后为何要如此、且如何有此等能力—” “想不通是吧?”淑妃这时候居然一声轻笑,然后也用了副慢悠悠的语气说了句: “还侍母至孝呢,哈哈,我说太师啊,您是老糊涂了还是故意装糊涂?皇后娘娘刚才都说了,太后娘娘与皇上可并非亲母子,唉,一个女人,年轻轻地守了寡,偏生眼前的皇帝儿子还一直敬重有加、嘘寒问暖,结果么,哼,便生了那等不该有的龌龊心思了!” 说完了,似是犹不解恨,居然往地上啐了一口,狠狠地说了句: “不要脸的贱货!还母仪天下呢,我呸!” 妈呀,怎么跟21世纪现场捉奸的台词似的,周衡无语,这会儿腿也跪得有点酸了,唉,可怜刚才两只抱孩子的手倒是得空可以恢复了,却又轮到了两条腿,也不知这场骂战什么时候结束。 沈太师似是被淑妃这番话给震得不知该如何回复,一番讷讷之后居然就不吭声了,其余朝臣也是一声不吭,想来也是心里有了些想法,但一对年龄相当的表面母子,这事随便想想也是不可说,偏偏还是最为尊贵的一对母子,自然是赶紧缩头做鹌鹑。 只是有人缩头,却又有人出头— “所以,太后,”这时一个新的女声加入了,听着也是有些歇斯底里: “您、你为了一己之私欲,居然为此不惜让一船人为此而陪葬?你恨毒了皇上,可太子又哪里得罪你了?从小到大,太子对你恭敬有加,言必称皇祖母行大礼…贱人!” 说到后来便也跟淑妃刚才那般泣涕不成句。 太子?周衡则是在想着,这人应该是太子之母—贵妃娘娘。 正想着,却又听到外头传来了一阵骚动,赶紧抬头,便见那位贵妃朝着太后扑了过去… /74/74711/26107568.html 第三百二十八章 为母者(下) 接下来,外头跪了一地的人也好,里头半跪着的周衡也好,便眼睁睁地看着那位穿了身紫色衣裙的贵妃转瞬便被另一个动作更快的大红色身影给挡住了。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贵妃发出了一声惨叫,以此引发了一片哗然不说,跪了一地的人再次如潮水般地往后退了几步,其间有人摔倒,有人被绊倒,而沈复则顺势后退到了纱幔外,堪堪挡在了周衡的前头,把个周衡给喜得立马也跟着起了身,手还差点拍上他的背。 “三公主你!竟然在禁宫私自携带兵器?!”听着是那位禁卫军统领秦植海的声音,很是愤怒的样子。 很多人都站了起来,外加沈复挡在前头,周衡这会儿没法再看到外头情形,听着只觉得很乱,有多人在呼喊“娘娘”,也有人在叫太医赶紧救治,与此同时那位贵妃似是伤得不轻,一直在惨叫。 看来刚才那大红身影便是三公主,而那位贵妃被她给不知用什么兵器给伤了,不知是伤得很重,还是太医们给了及时的救治,听着惨叫声在渐渐低下去,后来就一直没动静了。 “秦统领,说话注意点儿!”始作俑者的三公主听着却没怎么失态,语气很是平静:“什么叫私自携带兵器?贵妃妄图对母后不利,你这个禁卫军统领如此失责,竟然还有脸问我兵器之事?” “可您也不能如此痛下杀手啊!”那位号称要跟着沈复去搜查上林苑的朱将军这时也插话了,听着很是生气,大着嗓门表示:“贵妃乃弱质女流,您武功骑射却样样出色,大可推开便是,为何要一刀刺中她要害之处?” 这话说得没看真切的周衡惊得发出了一声轻呼,隔了一层纱幔,别人没听到,沈复自然是清晰可闻,便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周衡只得轻咳了句以作掩饰。 与此同时淑妃歇斯底里的尖利声音也再次响了起来: “诸位大人,你们看,这对贱人母女就是如此包藏祸心!她们早就筹谋已久,皇后娘娘,三、陈慧珊手上这把刀,兴许就是备着用来对付您的!” “不会吧?”姜皇后的声音听着很是惊讶:“三公主平日里就喜欢舞刀弄枪,她这一点,皇上也是知道的…” 奇怪了,要说刚才周衡已经隐隐觉得太后母女如此镇定太过反常,这会儿又觉得姜皇后竟然似有替三公主开脱之意,思来想去,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按说不应该趁机顺着淑妃的话直接定了三公主的罪么? 为此周衡不禁又有些疑惑地看向了抱着儿子的梁嫔。 沈复那边不方便直接出去问啊。 梁嫔被她这么一看,便抱着四皇子慢慢走了过来,轻声在她耳边问了句: “可是觉得蹊跷?” 见周衡赶紧点头,梁嫔嘴边一抹冷笑说道: “皇后娘娘她怕了!生怕太后不管不顾直接当众撕破脸,到时丢的是皇家颜面,寒的是天下人的心,更怕太后那边知道了她的丑事,也给一道抖搂了出来!” 原来如此,看来姜皇后果然跟自己想的一样,投鼠忌器了。 所谓无欲则刚,心里有不可告人的想法,只能受制于人。 但她们两边早就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总不至于因此要携手再做一对假模假样的好婆媳吧? 好在虽然姜皇后还想跟淑妃继续假模假样地掰扯,淑妃却已经忍不下去了,尖叫一声: “皇后,你是不信臣妾的话吗?贵妃蒙在鼓里,可臣妾却知道得清清楚楚,各位大人,你们都听好了,为何这对母女光害死皇上还不够?哼,只因为,陈慧珊野心够大,妄想做武帝第二!” 唉,果然呐,不过这一点本姑娘其实早就想到了呢!周衡无语地摇摇头。 却惊讶地听到外头一片哗然,而且这次的动静明显比之前的要大,想来朝臣们也是多半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原因,一时间,各种杂乱的议论声,到后来,秦植海不得不出来用他那洪亮的声音给压制了下去。 “太后,”姜皇后的声音随之响起,听着很是疑惑:“淑妃所言,着实匪夷所思,老实说,臣妾不想去相信,只是却又不得不想到一件事:如今边疆安稳、四海升平,要说有外患特意筹谋了今晚这场祸事,臣妾是不信的,他们没这个本事。” “头一条,像北方那些敌寇,不成气候不说,找到这么一帮水性好的贼人可不是易事,再者,诸位大人想必比本宫还要明白,刚才那帮贼人潜伏于水下,对了,刚才靖王爷也曾提及,贼人似从某些不为人知的密道进来,这样的话…沈太师您看?” “我说皇后啊,”有一会儿没说话的太后这时突然毫无预兆地开口了,声音听着还是很娇柔,也很淡定: “你也别假惺惺地问东问西了,各位大人,想必你们如今心中也有诸多疑问,哀家也不跟你们一般见识,只问一句:凡事不可光凭两片嘴皮子,证据呢?” “至于淑妃,”声音顿了顿:“都说求仁得仁,稷儿也是哀家看着大的,时至今日,你这做母妃的,扪心自问,你—” “我没有错!”淑妃忽的疯狂大叫,吓得周衡赶紧一个转身帮着捂住四皇子的耳朵:“我的稷儿那般出色,比陈丰华强百倍!陈丰华不就是占了个长子的名头么?他能做得太子,为何我的稷儿就做不得皇帝?” “求仁得仁?好,那我倒要看看,你们这对贱人母女能得什么好结果?!” 随后一阵动静,最后只听到淑妃大喝一声:“都给本宫闪开!” 伴随着几声越来越低的“娘娘”,想来是淑妃带着几个宫女离开了。 “嬷嬷,你再派两个人过去看着点儿,唉,也不知稷儿他们这会儿给…”姜皇后的声音听着也有些哽咽,停了停才缓过来般继续问道:“两位太医,贵妃伤势如何了?” “回娘娘,”其中一个太医有些迟疑地回答道:“贵妃娘娘伤势正中要害,如今血是暂时止住了,只是卑职和孙太医所带药材有限,纱布也用完了,所以…” “知道了,”姜皇后表示:“那就有劳二位今晚先尽力救治。” 随着一阵脚步声,似是把贵妃给挪走了。 周衡看着纱幔外头的人都为此往前挪了挪,似是两位娘娘的离开也带走了一些人,于是亭子里的朝臣们又恢复了她们来之前的活动空间。 当然,他们所面对的,也依旧是之前皇后和太后两人的对峙局面。 沈复倒是没什么动静,依旧站在纱幔外未曾挪动分毫… /74/74711/26107569.html 第三百二十九章 心各异(上) 亭子里暂时安静了下来,朝臣们三三两两地站在一处,低声相互交换着意见,周衡看不真切前头的情形,不知道姜皇后和太后母女在干嘛。 相比之下,梁嫔看着似乎很紧张,这会儿怀里抱着儿子在来回地走动,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衡有股冲动想要撩开纱幔给沈复打个眼色,让他找个理由把自己给送出去找护国公,想想又觉得太招眼,而且两人再心有灵犀,打个眼色也说明不了什么事情,别一个不慎还惹人怀疑。 来回犹豫了两下,忽的想到了一件刚才被打断的事: 刚才沈复明明已经自请去上林苑搜捕中南道那帮人,旁边还有个朱将军自告奋勇跟着一道去,按说这可是太后母女现成的最大证据,姜皇后应该挺想抓到人的吧? 而且以姜皇后之前跟沈复的联络,不可能不知道沈复当时话里的意思。 但后来不知怎的就进来了贵妃淑妃一帮人,听着应该是被禁卫军的人告知了太液池里的情况后才发疯冲进来的。 禁卫军么,自然是跟姜皇后有关,毕竟她身后如今岿然不动地站着禁卫军统领,那么贵妃等人应该是她特意找来的。 这么想着,周衡不禁也学着梁嫔的动作来回慢慢地踱起了步,把之前的一连串事情给好好理了理— 所以,首先是太后派几个太医“照看着”真昏迷的贵妃和假昏迷的淑妃等人,却不妨被禁卫军给告知了实情并把她们给直接接了出来,这才有了两位丧子母妃的发疯作乱。 但在这两人到来后,太后母女似乎也没怎么阴谋被人当场戳穿的惊慌失措,贵妃更是直接被三公主给差点灭了,而面对淑妃的步步紧逼,太后也是坦然自若地直接祭出了大招,差点就要说出皇帝失德、与她这年轻继母乱来的事。 哦对了,后来便是皇后率领群臣下跪请她收回这番看似诋毁皇帝的话,对此梁嫔的看法是姜皇后摸不清太后的底,一来生怕她继续爆皇帝的料动摇民心,二来更怕她爆自己这边的料动摇跟随她的那帮人的心。 所以,回到原来的问题:为何姜皇后迟迟未派沈复等人去上林苑,难道她就是想给太后示个好? 但沈复提出时,分明淑妃她们还未到来、太后也还未爆料。 那么…想到此,周衡打了个寒颤,心里猛地想到: 这位姜皇后,也许并没有那么急着要找到对太后母女不利的证据,对她而言,沈复的用场也并不仅仅是用来帮着捉拿刺客! 所以,难道…真的如梁嫔所说,今晚凶险非常,凶险到你死才能我活的地步?为此姜皇后便利用沈复和如今亭子里的一帮朝臣来自保? 那要这样推算,只能说明,姜皇后对如今的局势并没有绝对把握! 想到此,周衡只觉之前的情况有了解释:怪不得太后说话一直那么悠然笃定呢,合着她那边还是做了些让姜皇后觉得忌惮的准备吧? 也是,太后她爹是中南道总督,那边总不会光训练了这么一波人来刺杀皇帝,万一事败呢?那他女儿和外孙女不是全得完? 而姜皇后这边,其实在她来主动联络沈复的时候,说不定也并没有拉拢到多少朝臣,毕竟她在明面上只是个病弱不得宠的无子皇后,老父亲已经在家荣休、无权无势帮不上忙,朝臣们不看好她不说,做事也得小心避着皇帝以免被察觉。 说白了,一切以实力说话,而实力占上风的其实是太后。 姜皇后本就对今晚之事小心翼翼,加上又见到太后母女如此肆无忌惮,心里更加确定,她们定然还有后招,为此只得虚与委蛇以图后事。 甚至退一万步说,为了达到她最后的目的,姜皇后兴许选择在今晚对太后暂时妥协也不一定,毕竟刚才从头到尾,她其实也没对太后说过什么重话。 怪不得重量级的朝臣来了没几个,合着大家其实早就凭借多年的朝廷经验嗅出了不正常,不看好、也不想、甚至不屑于掺和两个女人之间的斗争吧? 唉,连久居深宫的梁嫔都心慌慌觉得不对劲,自己还傻乎乎地一头扎到这里面来,唉,真是连肠子都要悔青了! 想到此,周衡头一次对自己觉得无语,为此连带都有些迁怒沈复:当初怎么就纵着自己进了宫呢?自己一个穿越人士不了解行情犯傻也就罢了,他一个亲王,各种利益攸关,如何就轻易被自己给说服了? 还有那护国公,但凡拉住自己的力道大一些,话也说得直白一些,这会儿兴许自己就安然无恙地躲在哪个地方了,既不用操心沈复,也不用沈复操心,唉—! 来不及多想沈复那边的想法,周衡握了握拳头暗暗告诉自己,那就只能静观其变了,看姜皇后到底想要如何对付太后母女。 周衡这般心思浮动,外头的沈复似有所察,回头看了两眼,之后姜皇后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听着也很是笃定,看来刚才那阵子时间已经给了她足够的考量余地: “太后,淑妃刚才所言,诸位大人也都听在耳里,本宫是觉得,娘娘你总得有所表态才好,虽说没有证据,为着公平起见,臣妾是觉着,哦对了,还有公主,明儿天亮时贵妃的娘家自然也就知晓了事情经过,要么,就先暂时委屈下、避居长信宫吧?” “避居长信宫?”太后还没发话呢,刚才就一直在肆无忌惮插话的三公主这会儿又故技重施了,冷笑了声说了句: “长信宫空置多年、不宜居住不说,还避居?皇后,你这是想让母后在天下人前自认有罪么?” “三妹多虑了,”姜皇后却似已经想好了,一副不恼不怒的口气解释道: “长信宫本就是太后居所,且在慈宁宫后面,并无任何不妥,至于空置,本宫掌管宫务,又有贵妃等人协理,内务府那边向来不曾偷懒,长信宫时时打扫,随时可入住,请太后避居长信宫,说到底也是为了替三妹今晚重伤贵妃之事留个余地。” “你—!”三公主还欲争辩,被太后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给突然打断了: “好了,不用做无谓的口舌之争!皇后,要哀家搬出慈宁宫也不是不可以,不过长信宫么就算了,这样吧,哀家吃点亏,就退居凤羽宫吧!” /74/74711/26107570.html 第三百三十章 心各异(中) 凤羽宫?这名字听着…应该不是等闲人能住的吧? 果然,三公主没有再出言反驳,而姜皇后默了下,居然也答应了: “凤羽宫空置多年,一直无人居住…不过早些年,本宫记得皇上似乎还让内务府大修过一次,想来如今也是能住人的,回头本宫让人先去查看下,委屈太后和三妹了!” “不用!”太后却让人惊讶地表示现在就可以去:“既然都说了是委屈哀家母女俩,那就不用再刻意地派人打扫查看了,内务府要是差事没偷懒,里头该有的还是都有的,哼,不是让珊儿表个态么,既如此,哀家现在就陪着她过去吧!” 听着很是生气的样子,但语气却又让人感觉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听得周衡很是不解: 这母女俩不是奔着皇帝大位来的么?怎的前脚刚成功灭掉了皇帝父子仨,眼看着离皇位只剩四皇子一个小障碍了,后脚竟然就要听话地躲到什么凤羽宫里去了? 那凤羽宫听着应该不是皇帝所住的地方啊? 而且皇后还同意了她们去住,难不成自己理解错了,那凤羽宫是个冷宫一样的地方,只是名字好听而已? 又或者,自己如今看不清,这三人居然神奇地达成了妥协?不能够啊,哪怕皇后忌惮太后抖搂出皇帝丑事,太后母女应该也没在怕皇后的啊? 那这凤羽宫看来有些猫腻,毕竟是太后自己提出的地方,而且还是一座听着很久不住人的宫苑。 周衡这么怀疑着,头一转,还是问问梁嫔吧: “那凤羽宫是什么地方?” 谁知梁嫔也是一脸疑惑,摇摇头表示: “那地方一直无人居住,不过位置还不错,而且地方也大,不知她们母女俩打的什么主意…皇后那边想来也不知。” “奴婢去过,”那旁边的宫女倒是凑了过来,低声说了句:“之前跟着嬷嬷们进去过,里头陈设虽则不算豪华,却都是御用之物,嬷嬷也都警告奴婢们不得乱碰,只是看着年代有些久远。” 周衡与梁嫔对看一眼,两人都依旧不解其意。 而姜皇后那边,估计跟她们现在的想法也差不多,只是她如今该关注的事情不止一桩,便叹息着应了声: “既如此,那就委屈太后和三妹了,秦统领,回头你挑些得力的侍卫护送太后和三公主前往凤羽宫,今夜宫中形势严峻,万不可松懈了!” “皇后放心,秦统领定然不负你所望!”三公主冷笑一声说了句,这话说得周衡和梁嫔再次对看一眼,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想必三公主也是想不到,皇后和秦统领之间,早已超越了她所想的那层关系。 “公主放心,此乃卑职职责所在!”秦统领声音洪亮,听着不卑不亢。 “母后,那咱们就走吧,赶紧给人让让位。”三公主似乎也挺想走了,于是姜皇后那边的两个老王爷终于又到了出来说话的时候: “阿珊,怎的这般着急,还有件大事要太后娘娘在场呢!” “大事?大事也由不得母后说了算吧?”三公主依旧冷笑着表示:“再说了,母后的凤印刚才不是已经差人去取了么,回头慈宁宫和长春宫两枚凤印一齐盖上,龙膘卫和虎贲卫自然乖乖听话!” “三妹误会了,”姜皇后的语气听着和缓却不容人反驳:“除了那件事,刚才诸位大人齐聚在此,不是还在商量着天亮之后该如何昭告天下么,这件事才最要紧啊!” “正是!”沈太师也随后接上:“陛下大行,臣等虽恨不得随之而去,可当务之急,还是得先安民心、稳社稷—” “行了行了,别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三公主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直说吧,不就是想跟着你们的皇后娘娘捞个从龙之功么?还恨不得随之而去!呵呵,我说太师啊,同样都姓沈,怎的人家—” “珊儿!”刚才一直不吭声的太后这时候发话了,语气依旧柔和:“沈太师,三公主自幼被她父皇和皇兄宠着长大,说话直了些,你别介意。” 这算道歉么?这道歉还不如不说,周衡听得想笑,果然,沈太师语气很是僵硬地回了句: “太后娘娘折煞老臣了,三公主如此行事,也怪不得她,毕竟不是皇子…” 毕竟不是皇子?意思是公主的教养差了些?这沈太师还搞性别歧视呢?周衡听得撇了撇嘴。 而接下来三公主的反应比周衡想得还大,直接让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声音陡然拔高不说,语气听着也很是不善: “毕竟不是皇子?我说沈太师,今儿咱可把话给说清楚了!本宫可是正正经经的中宫嫡出公主,自幼得父皇和皇兄亲手教导!不说如今的皇子已经死得只剩下个嫔妾所出的四皇子,就算是大皇子,他生母也只是个贵妃而已!” 言下之意她才是最尊贵的?周衡努力不让自己脸上显出神情来,毕竟还牵涉到旁边梁嫔母子,只是三公主这等明晃晃的说辞里的意图,沈太师居然还是没听出来,看来也是成见颇深,往日里并不看好三公主,如今则只是一味跟她较真、强调性别差异: “公主慎言!大皇子可是太子储君,他日贵妃—” “贵妃便成了太后?呵呵,”三公主这次甚至笑出了声:“且不说太子还未正式册立,就算他日成了皇帝,贵妃离太后…不是还隔了咱们这位皇后娘娘么?” 这话一说,只听得沈太师生气地憋了个“你?!”便没再说下去,想来也是找不出话来对付三公主,反倒是旁边有人大着胆子说了句: “如今并不是计较贵妃出身的时候,还是请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一起,商量下诏书的内容吧!” “诏书内容,不就是四皇子登基为帝的事么?到外头找两个,哦,这里头估计也有翰林院的人吧?”三公主依旧跟个太后的发言人似的:“皇后娘娘安排得宜,人手应该都不会缺,好了,今晚也是够了,本宫与母后如今心力交瘁,还是有劳秦统领找人护送我们去凤羽宫吧,那边久不住人,兴许还得费些时候。” 因着三公主坚持要走,皇后似乎也无法再坚持,无可奈何地吩咐了秦统领,让他找人护送母女俩去凤羽宫,听着也是很不放心,吩咐秦植海的时间有些长。 而就在这期间,周衡忽见沈复回头看了眼,然后朗声说了句: “皇后娘娘,太后娘娘,既如此,臣也在此奏请跟朱将军一道离开,前往上林苑搜捕刺客!” /74/74711/26107571.html 第三百三十一章 心各异(下) 因着姜皇后在低声吩咐秦植海,亭子里比较安静,沈复这话大家便都听得清清楚楚,一时间,先是齐刷刷地看向了沈复,等他说完,则是齐刷刷地看向了姜皇后那边等她回复。 周衡看不见姜皇后的表情,不过听声音她似乎有些意外,想来也是没有料到沈复会在这时候出声,过了会儿才语气和缓地回复道: “刺客之事确实刻不容缓,不过刚才秦统领已经派了人过去,等下龙膘卫和虎贲卫也会赶去支援,靖王爷无需担心,如果真在上林苑那边,明日城门关闭,贼人定然插翅难逃。” “况且如今更为紧迫的,便是天亮之后如何昭告天下,此事乃重中之重,还需王爷在此见证。” 只是见证而非参与?果然异姓王就低人一等,周衡听得撇撇嘴,而那位秦统领还补充了句: “不错,王爷请放心,在下已吩咐下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禁卫军弟兄们定会全力以赴。” 这两人一唱一和的是要留沈复在此做皇后这边的拥护者?周衡再次想撇嘴,好在沈复接下来的回答也很给力,听得她还差点笑出声来: “回娘娘,如今皇上只余下四皇子一位男嗣,有诸位大人在场,诏书眼下即可开拟,何况等下龙膘卫和虎贲卫即可赶来,有他们护卫四皇子,安全自然无虞,反倒是那些贼人,一日不除一日仍有余患,再者…” 回头指了下纱幔后头说道: “臣也颇为担心外头的舅父舅母等人,他们适才派了丫鬟前来,如今也不知情况如何了。娘娘恕罪!” 看来果然是心有灵犀啊,竟然知道自己这边被梁嫔给拖住了,替自己找理由走人呢!想到此,周衡赶紧抱歉地回头看一眼梁嫔,之后便动作迅速地掀了纱幔出来,低头快步走到沈复旁边,努力挤出一点颤抖的声音说了句: “王爷,奴婢、奴婢很是担心国公爷和夫人。” “她一个国公府的丫鬟,”沈复并没有看她,只慢慢往皇后那边走了几步,周衡赶紧低头跟上,一边还不忘做出一副瑟缩的样子,只竖着耳朵听旁边沈复继续说道: “回头也不宜在此停留过久,臣等虎贲卫到了便可出发,娘娘!” 见沈复说完了还躬身行礼,周衡赶紧跪地行礼,反正只要能离开这地方、不让梁嫔把养儿子重任砸到自己肩上、最重要的是不给沈复添乱,周衡觉得再磕三个响头都丝毫没问题。 姜皇后却不是这么好糊弄的,只见她听了沈复的话后一直沉吟不语,时间有点长,长到三公主又出来发话: “我说皇后,就在一个宫里,宫门紧闭,又有禁卫军守着,龙膘卫和虎贲卫也很快就要赶来,怎的?你是不放心你自己、还是不放心别人?” 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看来这对母女也是恨不得赶紧走人,周衡心里对那凤羽宫好奇得要死,也是恨不得现在就跟沈复走人,然后路上找他问一问那凤羽宫的来历。 亭子里其余的人则选择了安静地低头眼观鼻、鼻观心。 周衡虽然耳听八方,却惊讶地发现姜皇后对自己这么个小丫鬟丝毫不在意,说了一堆话,三公主都出来说话了,竟然还让自己跪着。 为此周衡甚至有些后悔自己刚才那么忙不迭地下跪,毕竟没有下跪的经验,这会儿跪得有些支持不住了,好在最后姜皇后的声音终于让人如释重负地传来了: “三妹妹,你和太后身份贵重,本宫也是为了安全起见,至于靖王爷,罢了,王爷也是为了捉拿贼人,只是今晚大家也都看到了,贼人可说是丧心病狂,到了上林苑那边,万一真的碰上了,还请王爷切勿逞强,皇上待王爷如亲弟,你虽有心要替皇上报仇,也要切记护好自个儿。” 沈复再次行礼谢过,周衡却愕然发现姜皇后还是没让自己起来,看来一个小丫鬟人家都懒得开口,没听这会儿姜皇后又转过头去问秦植海了: “秦统领,两卫的人手快到了没有?” 又问旁边的宫女凤印送到了没有,两边的人均回答快了。 周衡不知道这快了的意思是不是跟21世纪的人挂在嘴上的那句“马上到/好”一样,只能在心里暗自期待对方动作快一点,好在这里的人们生活节奏虽然很慢,时间观念还是挺好的,之后就在周衡觉得自己忍不住要直接起身的时候,外头传来了动静—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两枚凤印和两个一身劲装的将领到达了。 “你们俩怎么才来?哼,护卫皇上不力…”三公主抢在皇后之前先给那两位将领定了性,这会儿因着有人进来,且人也有点多,大家便又稍微挪了挪,趁这机会,沈复低声让周衡起来。 周衡求之不得,赶紧爬了起来,起来时因着腿酸膝盖疼,还下意识地拉了一把沈复的手,好在这会儿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新进来的人身上,也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 “罢了,今晚情况特殊,”太后及时给女儿救了场,一脸悲痛地对着那两个俱是三十出头的精瘦男说道:“万万没想到竟然出了这等事,还请两位指挥使大人务必要尽心尽力…” 用手一指周衡身后,吓得周衡赶紧头一低,只听到太后继续说道:“护卫四皇子安全,唉,如今皇上膝下皇子,已经只剩下他一个了!” 周衡悄悄回头一看,梁嫔竟然抱着儿子也走出来了,只是看着眼睛红红的,似乎又哭过了。 周衡不让自己多去想为什么,狠心地回头,反正这会儿她只是个护国公府的小丫鬟嘛。 只是再偷偷抬眼看一下新进来的这两个被太后称为“指挥使大人”的将领,也不知这两人是从哪里赶过来的,但神情看着都有些发懵,不对,看着甚至都有些惶恐。 也是,这两人估计相当于现代的贴身警卫团的团长,结果皇帝家的男丁差点被团灭,他们俩怎么说都难辞其咎。 好在太后也好,皇后也好,似乎也没打算对他们追责,太后在吩咐说要保护四皇子安全后便叫了三公主打算走人,而皇后则是打算跟沈复说什么,只是这会儿周衡却听到后面传来梁嫔颤抖不安的声音: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既然虎贲卫的指挥使大人都来了,臣妾想着,要么,还是带着四皇子他…回宫去安歇吧!” /74/74711/26107572.html 第三百三十二章 绝处生(上) 带着四皇子回宫?这话说得周衡大大松了口气,看来这什么虎贲卫应该挺高级的,没看都需要太后和皇后两枚凤印才能把他们给叫来,有这样的得力人手保护四皇子,梁嫔应该放心了吧?那就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了! 想到此,周衡顿觉如释重负,又由衷地替梁嫔感到高兴,毕竟,除非生死攸关,要不然哪个做母亲的舍得离开自己年幼的孩子呢? 何况还是生离死别? 这么想着,周衡虽然低着头,心里却暗暗替梁嫔祈祷,希望上面坐着的两个女人能顺顺利利地答应了她。 好在结果也没让周衡失望,虽说梁嫔这么一说,还没等太后和皇后两人表态,底下的那帮大臣已经先纷纷议论了起来,沈太师为代表的一帮人是觉得让四皇子继续留在亭子里比较安全,但也有另外一些人觉得派虎贲卫守着梁嫔所在的翠微宫更好,中间梁嫔还颤抖着声音解释了句: “皇儿中间要是醒来,就得找他乳母,他又认床,怕是…” 对此太后倒是摇摇头叹息着说了句: “他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在这里光耗着有什么用?要哀家说,确实还不如让梁嫔抱回宫里去好好睡觉是正经,难不成还指望他跟着你们一道商议如何草拟诏书呢、还是商议回头如何给他父皇和几位皇兄治丧?” 说完了也不等朝臣们发表意见,起身招呼三公主要走: “别说梁嫔抱着个孩子,这一晚上的,哀家也是心力交瘁,罢了,皇后,这边就留待你主持大局吧!” 太后这么一说,姜皇后似乎也有些骑虎难下,想了想便也语气柔和地表了态: “也罢,太后娘娘说得没错,本来本宫还担心和儿和妹妹你的安全,不过如今虎贲卫也来了,有他们护卫和儿,想来也不用太过担心,何况这里确实也让和儿休息不好,还累着妹妹。” 说完了,便也跟着起了身,对着刚才进来的两个指挥使之一,郑重地吩咐道: “徐指挥使,四皇子的安全便托付与你了!” 听到这话,周衡便见那位想来是虎贲卫头头的将领跪了下来,口称什么必将以生命守护四皇子之类,看着是个靠谱的人。 而另外一人,则被姜皇后吩咐要带人把太后母女安全护送到凤羽宫,对此三公主的回应是: “曹指挥使是个死心眼的人,做事向来一板一眼,有他来护送母后和本宫,皇后,你尽管放心!” 说完了,便干脆利落地和太后一起起身离开了,那位被说是死心眼的曹指挥使朝姜皇后行了礼后便也跟在后面走了。 太后母女就这么走了? 剩下的就全归姜皇后一人独掌说了算? 虽说三公主刚才那话听着有些讽刺意味,周衡总觉得不太对劲。 但这时候沈复也行了礼准备走人,打断了她的猜测: “皇后娘娘,上林苑那边宜早不宜迟,再者,臣也想就此出去看看舅父舅母的情况,请恕臣也在此先告退了!” 随后先回头做了个手势示意周衡跟上,又朝周衡身后的梁嫔母子躬身行了一礼,便待要走人。 周衡便也赶紧跟着朝梁嫔行了一礼,顺带着朝她很是抱歉地看了一眼,正待转身低头跟着沈复走人,谁知身后却传来了梁嫔有些急切的声音: “靖王爷请留步!” 这话说得沈复和周衡同时停下了脚步,连带一直在见缝插针低声吩咐秦植海事情的姜皇后也同时抬起了头。 众目睽睽,含义不明,好在怀里还有熟睡的儿子,梁嫔咬了咬嘴唇,终是鼓起勇气抬头说道: “皇后娘娘,诸位大人,虽说如今事急从权,徐指挥使和虎贲卫又绝对可靠,只是臣妾乃一介深宫妇人,今晚又诸多意外,为四皇子他日声誉考虑,恳请靖王爷和朱将军一道护送臣妾母子到翠微宫可好?” 这话一说,周衡暗自看了下,嘿,效果居然还不错,周围那帮大臣都纷纷点头表示赞同不说,沈太师更是说了句: “靖王爷,那就有劳您了!” 而那位朱将军更是看着颇为激动地朝梁嫔下跪行礼表态道: “请娘娘放心!” 周衡偷眼看向沈复,见他也点了点头,之后转身朝姜皇后行礼表态: “臣愿与徐指挥使和朱将军一道,护送四皇子安全回到翠微宫。”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姜皇后倒是立马顺势应了,还柔声安慰看似惶惶不安、白着一张脸的梁嫔: “妹妹无需多虑,有虎贲卫护卫和儿,再有靖王爷和朱将军随行护送,自可安枕无忧,今晚回去你且好好休息下,一切有本宫。” “多谢皇后娘娘体谅!”梁嫔本打算行礼谢恩,被姜皇后给止了:“无需多礼,你我本是姐妹,如今又都是为了和儿!” 一边说一边却又吩咐旁边取了凤印回来的那位姜嬷嬷: “梁娘娘今晚受了惊吓,嬷嬷你有经验,等下就一道陪同着回翠微宫吧!” “皇后娘娘,这如何敢当?!”梁嫔惶恐地急速回应道。 而那位姜嬷嬷也看似犹豫了下,周衡瞧着,既然是贴身保镖,应该是个忠心的人,想来是担心姜皇后这边的安全,不过三公主都已经走了,想来也不会再有什么威胁到姜皇后,之后便也躬身应了。 “不用担心本宫,如今四皇子更要紧!”姜皇后又柔声说了句,似是对那位姜嬷嬷,又似是对着梁嫔,语气却听着不容置疑。 看来姜皇后还是不放心梁嫔,这会儿周衡算是看明白了,梁嫔估计是想要借着这段护送回去的路程跟沈复传达点什么信息,而她的这点小心思,姜皇后就算不清楚,也本着谨慎的心思派出了姜嬷嬷打算先未雨绸缪。 如此,一帮人各怀心思地出发了,一开始梁嫔先是坚持自己抱着四皇子,等到走出了禁卫军在亭子周围的守护圈,那位姜嬷嬷便主动伸手过去表示: “娘娘,您也抱了四皇子好一阵子了,要么还是让奴婢替您抱会儿吧?” /74/74711/26107573.html 第三百三十三章 绝处生(中) 周衡觉得,这位同一个姓氏、又一直贴身跟随皇后的姜嬷嬷绝对是皇后心腹,对姜皇后怀孕之事也肯定知情,既如此,见她这般伸手,已经在心里提前打上了“这人不会是要对四皇子不利吧?”的想法,差点就要伸手去阻止。 好在这会儿她是跟在沈复后面,沈复又在梁嫔后面并保持了一点距离,周衡跟那位姜嬷嬷之间便隔了好几米,算是有心无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伸手,除了暗自期待那位一直跟在梁嫔身边的宫女能给点力、把这事给揽过去,别无他法。 好在那宫女也乖觉,一见那姜嬷嬷伸手说话,也是立马就凑了上去: “哪能让嬷嬷您受累,还是奴婢来吧!” 语气里还带着讨好之意,活脱脱一个机灵小宫女。 梁嫔却依旧管自己抱着儿子,低声拒绝了两人: “都不用,和儿这会儿睡得正好,别一换手把他给惊醒了!” 惊醒?周衡虽然没见过几个小孩子睡觉,但这四皇子看着明显是个睡眠质量堪称一流的,刚才亭子里那样吵闹也依旧酣睡着,如何现在转个手就要被惊醒了? 看来还是梁嫔对那位姜嬷嬷心里警觉,便索性找了个理由把两人给拒绝了。 眼看那姜嬷嬷不再坚持,后退一步继续跟着,周衡便放下心来,开始管自己看太液池里的情形。 刚才在亭子里待了总有个把时辰了吧?可惜外头水里的情形似乎并没有很大的进展,眼看着水面上依旧还漂着很多人,而且这会儿不知怎的月亮也被云层遮盖了,若隐若现的,光靠水边的灯笼照亮,想必打捞也有难度。 待到再走了段路,周衡便明白了,为何打捞进展如此缓慢— 有一大帮人正在岸边忙着扎一条简易小船,确切的说,是一条木排,这会儿眼看着快要成了。 看来会水的活人已经没有了。 周衡再往水面看去,虽然之前看到的画舫上的那盏诡异灯笼已经熄灭了,但趁着月亮出来的间隙,还是可以看到,之前那具明黄色衣服的尸体也还在水面漂着,可见根本就没有人被打捞上来,而画舫居然已经完全看不到了,估计是已经倾覆下沉到水底了,没想到这太液池的水还挺深。 那就难怪皇帝等人没救上来,要是水浅些,禁卫军的士兵搞不好也能想点别的办法。 这么想着,加上月亮又隐入了云层里,一时间,水面上变得昏暗不说,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么多尸体,加上这会儿岸边的人也早就不复之前的慌乱惊恐,都是低声说着话,虽然因着里头还贴身穿了水靠,周衡还是莫名觉得身上有点发冷,为此还不自觉地往前头沈复那里快走了两步,眼看都快贴上他的后背了。 沈复本就一直在留意后面跟着的人儿,这会儿如何不知她心里的畏惧,别说她一个姑娘家了,这会儿之所以无人下水打捞,倒不一定真的没有会水的人了,只是今晚如此让人猝不及防的惨烈祸事,眼看太液池里黑魆魆地漂满尸体,就算是禁卫军士兵,恐怕也要犯怵。 沈复便努力做出一副平静的口气转头问周衡: “你可还记得,刚才在何处与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分开?” 反正这会儿黑灯瞎火的,徐指挥使和朱将军都在前头开道,后面跟着的虎贲卫士兵也只顾着注意左右两边动静,应该没人会关注自己这边。 周衡见他回头,不禁眼睛一亮,嘴一咧,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笑,嘴里则轻声说了句: “真是对不住,靖王爷,刚才那么贸然地跑过来找你。” 沈复没想到她一张嘴居然是这么一番话,不禁也是一愣,却也很快就反应过来,他家阿衡是觉得刚才意气用事连累了自己,下垂的手在衣袖里动了动,差点忍不住要去牵她的手,只得克制了下,柔声回了句: “无妨,等下想必很快就能见到舅父舅母他们了,他们也是担心本王。” 周衡见他这般说,心里也明白,反正她家阿复肯定是不会跟自己生气的,便嫣然一笑朝他眨了眨眼睛回了句: “多谢王爷!” 两人这番动静,因着如今周围也挺安静,前面梁嫔等人自然也都听了个大概,走了会儿后,梁嫔便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水面声音颤抖地问了句: “王爷,徐指挥使,皇上他…可是还…” 一边说一边声音渐渐哽咽了起来。 他们这支队伍过来时本就引人注目,因着梁嫔这句问,虽则情形比较清楚,那位徐指挥使还是遣了虎贲卫的人去问,中间便有不少官员过来问候打听,又见梁嫔怀里抱着熟睡的四皇子,很多人都忍不住下跪行礼,甚至有人还哭出声来,一时间,配上若隐若现的月光,看得周衡也是有些动容。 而梁嫔接下来的行为,便有些出乎意料,只见她先是默然站了会儿,之后得到了虎贲卫的回报,便似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般,含泪说道: “父皇还在受苦,四皇子如何能就此回宫安睡,还请王爷和两位大人稍待,本宫要带着皇儿在此迎候皇上…”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周衡觉得相比于忙着在指挥调度所谓善后的姜皇后、号称心力交瘁撒手回去休整的太后、以及早早就回宫躲避的其余嫔妃,这位梁嫔也可说是有情有义了。 果然,她这么一说,周围的人便纷纷夸起四皇子来,夸他孝顺知礼之类,周衡躲在沈复背后偷偷看着,这些大臣应该是要认定四皇子为皇位继承人了,顿时对梁嫔心生佩服,要是一直在那亭子里待着,让人觉得她比较无情不说,更会让人觉得有些急功近利。 但如此一来,四皇子的名声便好了很多,兴许姜皇后那边动手的话就不得不顾忌一些了。 偏偏梁嫔也不知怎么想的,说完了这些话,居然牙一咬,开始拍着儿子的小脸蛋打算叫醒他: “和儿醒醒!乖,先不要睡了,快醒醒!” “哎呀娘娘您这是…?”那位姜嬷嬷也是看得惊讶地问出了声。 “嬷嬷,和儿虽小,总要让他给他父皇磕了头再回去…”梁嫔似乎越说越难过,到最后竟然哭了起来。 /74/74711/26107574.html 第三百三十四章 绝处生(下) 这话一说,那位姜嬷嬷也只能默然了。 人死为大,何况还是天子,何况还是这睡得昏昏然的稚儿的父皇。 周衡在旁边瞧着,倒是很认可梁嫔的做法,虽说从目前自己所看到的和从沈怡等人那里听到的,无不是在说皇家无情,可大家都是人嘛,有些事总不能做得太过太绝。 当然,从理性的角度来说,姜皇后在这个时候召集群臣商量后事,也是一种正确的应对态度,要不然等明日天亮宫门却未开,外头百姓会如何想?毕竟,按照正常情况,今晚赴宴的人应该是当晚就回家的,这会儿宫门紧闭已经不正常了。 鉴于此,就算抓不到刺客,明早如常开启宫门的概率还是比较大。到时今晚滞留在此的赴宴人群自然便要回家去,到那时候,总不能担保所有的人都守口如瓶吧?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啊。 在这种少有的突发情况下,皇后作为皇帝的正妻,在皇子们都基本死光的情况下出来主持大局,是她的职责所在,也无可辩驳;而作为无权无势的一个妃子,梁嫔选择带着硕果仅存的皇嗣在水边送皇帝最后一程,是她的情分,也是她这做母妃的能给予幼子的最大加分项。 别说是在孝字大过天的古代,哪怕在21世纪,周衡也觉得这是为人子女应尽的本分。 稚子无辜,但有大人教嘛,他日长大成人回忆起来也不至于遗憾。 至于太后母女…老实说,还是让人不明所以。 想到此,周衡便悄悄地凑到沈复跟前低声问了句: “王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这会儿大家的关注点都在梁嫔母子那边,四皇子睡得正香,梁嫔动作轻柔,一时间竟然没把儿子给叫醒,只得硬着头皮继续。 “怎么了?”走到旁边的沈复低头问周衡。 “凤羽宫是什么地方?”眼下不是说话的好时机,周衡赶紧切入正题。 沈复一听便知道她想问什么,想了下才说道: “那边自有皇后去操心。” 也是,太后母女打什么算盘,如今姜皇后应该一清二楚了,定然会让秦植海派人严防死守着。想到此,周衡便看向不远处抱着哭闹的四皇子在狼狈地哄劝的梁嫔低声把刚才的事给说了下,一边把腕上的手镯给沈复快速展露了下: “...我感觉她虽然悲观,但想法还是对的,毕竟宫里的情况还是她比较清楚,而且做母亲的,你想啊,除非万不得已,要不然哪里舍得把自己的孩子交给别人养,你说呢?” 这会儿月亮又隐入了云层里,沈复看着昏暗的水面顿了顿,也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会儿才低声说道: “阿衡,此事,是我牵累你了!” “什么牵累,要说牵累,还我牵累了你呢,”周衡不以为意:“要不是我自以为是地让你帮我进宫,也不至于—” 正说到这儿,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欣喜的呼唤: “阿复!…对,就是阿复,太好了!” 没想到护国公两夫妻在这时候适时地出现了,两人围着沈复上下一阵看,周衡在旁边看着,这对夫妻对沈复是真心关怀,只是如今不是说话的场合,护国公欲言又止好几次,最后才无言地拍了拍沈复的胳膊,叹息了声: “没事就好!” 又看了眼周衡,周衡便赶紧行了个礼。 之后夫妻俩又过去对怀抱着四皇子的梁嫔行了礼,这会儿小家伙已经差不多被折腾醒了,却很是不开心,闭着眼睛踢腾着小腿不知嘟哝着什么。 周衡本打算很自觉地以护国公府丫鬟的身份重新跟到护国公夫人身边去,梁嫔却先是朝着护国公夫人客气地说了句:“国公夫人,今晚多亏了您府上的丫鬟!” 一边说一边又低头温柔地哄儿子: “好了好了,和儿乖,先睁开眼看看好不好?” 随后转头叫周衡: “你过来!” 因着如今周围一群人,周衡也不以为意,还赶紧做出一副丫鬟的样子快步走了过去。 梁嫔便当着旁边那位姜嬷嬷的面,叫周衡过去帮忙: “四皇子刚才肯让你抱,他这会儿可不能再睡,本宫也是累了,你且过来陪一陪他,切勿再让他睡着了!” 许是听到周围的人声,人也已经差不多被梁嫔唤醒,四皇子这会儿总算睁开了眼睛,正趴在梁嫔肩头委屈地抽噎着,见周衡过来,不知怎的,似是听懂了他母妃的话,居然伸出手来要周衡抱,一边还委委屈屈地说道: “你陪我玩!” “哎呀,四皇子不认生呢!”姜嬷嬷见状,酸溜溜地说了句。 “四皇子年幼,就跟臣妾那小孙子似的,”护国公夫人反应也快,半是解释地说了句:“谁肯陪他玩就跟谁走。” 说来也怪,许是刚才睡得挺好,在那位徐指挥使陪着他去旁边撒了一泡尿后,回来的四皇子精神抖擞,人不困了,脾气也不闹了,拉着周衡的手就要她陪着玩。 好歹你的父皇还在水里泡着呢,咱不能玩得太高兴了啊,周衡看了眼旁边的沈复,想了想,便蹲下身低声对四皇子道: “想不想听故事?” “想!”四皇子高兴地回答道,之后眼珠子一转,居然走到周衡后头猛地趴到了她背上,嘴里则说了句: “背我玩!” 行吧,背着总比抱着不累一点,周衡便背着他起了身,中间那位宫女也动作迅速地过来帮了一把。 于是在接下来看着那简易木排下水并慢慢滑向水里去打捞皇帝遗体的过程中,周衡却背着皇帝的小儿子慢慢地一边走一边跟他讲着以前跟小外甥女所讲的那些童话故事。 虎贲卫的徐指挥使尽忠职守,一直带着人在不远处关注着周衡背上的四皇子,沈复则是状若无意地在旁边站着,那位朱将军倒是和护国公一道,跟其余留在岸边的大臣们一起全神贯注地看着禁卫军士兵在太液池里打捞。 虽则木排上的人水性不够,中间还有人因为没能保持好平衡而掉落水里,但经过了短时间的练习后,还是迅速地适应了,然后那木排便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地靠近了那具明黄色服饰的尸体,而岸上的人则哽咽着跪倒在地。 “嬷嬷,有劳您,赶紧去跟皇后娘娘禀报一声!”梁嫔带着哭腔吩咐了句。 /74/74711/26107575.html 第三百三十五章 皇贵妃 “这…”姜嬷嬷迟疑了下,并没有立即答应。 好在随后沈复也跟着发话了: “放心,有本王和徐指挥使在,嬷嬷尽管去便是!” 沈复毕竟是亲王,她一个长春宫的嬷嬷,再耗下去可就太无礼了,姜嬷嬷一咬牙,看了下四周三三两两的人,终是听命去了。 眼看着姜嬷嬷快速地离去,周衡便也赶紧停下来,蹲下身子轻声嘱咐四皇子下地去他母妃那儿。 相比沈怡家的阿华,周衡觉得这位差不多年纪的四皇子更懂事些,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养在宫里的关系。 虽说刚才被叫醒时有点闹,但如今这深更半夜的,就算大人从睡梦中被唤醒也不会很开心吧?这小家伙倒是很快就不闹了,可见脾气还不错,也没有因为是皇子而被养得骄纵,梁嫔看来是花了很大心思的。 连带刚才自己背着他讲故事,小家伙也是安安静静地趴着听,面对一个遥远时空的羊和狼的卡通故事,居然也没怎么提问。 这会儿见岸边的人跪了一地,许是日常见得多了,知道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听到周衡的话,也是乖乖地下了地、安安静静地让她牵着去了梁嫔那里。 而且还挺敏感,过去后还仰着头问了句: “母妃,你怎么哭了?” “和儿乖!”梁嫔赶紧用帕子擦一擦眼角的泪,努力平息了下情绪,低头弯腰柔声教他: “等下跟着母妃一起磕头。” 老实说,以周衡现代人的眼光来看,这深更半夜昏暗的水边,让一个三岁小儿对着个水里捞上来的尸体磕头,也实在是不太适宜。 不过从感情上来讲,倒也是应该,何况今晚情况特殊,四皇子身份特殊。 周衡还挺喜欢这个乖巧的小朋友,便只能在心里默默希望懵懂的小家伙不要为此受到惊吓,更不要为此留下人生阴影,要知道,想到等下要现场目睹一具尸体被湿淋淋地打捞上岸,周衡自己都觉得很抗拒。 好在这一点身边人沈复也清楚,是以随后便走过来做出一副吩咐的口吻对她说道: “四皇子等下不用你再照看,你且去舅母那里候着。” 周衡一听,赶紧应了声,低头做丫鬟状往护国公夫人那边去了。 这话旁边的梁嫔也听到了,低头轻声在四皇子耳边不知说了什么,随后看了眼水面,便牵着儿子的手往不远处的徐指挥使跟前走去。 走了两步又回头招呼沈复: “也请靖王爷移步。” 周衡这会儿正往护国公夫人那边走,作为女眷,护国公夫人跟男人们保持了一点距离,是以周衡后来也没看真切,只见到沈复和梁嫔母子等人的身影,但具体说了什么话,却是一点都没听见。 本来还想假装不经意地凑近一点,被护国公夫人轻声制止了不说,那些分散在梁嫔母子周围的虎贲卫士兵看着也是不好相与的,一直保持着一脸警惕、手握刀剑的对外防范姿态。 而三人的交谈似乎也很快,等姜皇后那边动作迅速地过来,梁嫔已经带着儿子跪在地上了,彼时皇帝的遗体还在那木排上,正缓缓地靠岸。 姜皇后过来后也不急着跪地迎接皇帝,先找了些岸边的大臣说了会儿话,中间护国公过来,借着跟他夫人说话,让周衡听到,姜皇后跟沈太师等人已经商定,天亮后就按时开宫门放赴宴的人群回家,同时以慈宁宫和长春宫的名义发布诏书,立四皇子为储君,其母梁嫔被提为皇贵妃。 听了护国公这话,周衡往梁嫔那边看去,果然,这次连沈复都对着她下跪行礼了,周围也是黑压压地又跪了一大片,护国公这边见状便也带着夫人和周衡跪了下来。 这姜皇后倒是演得一手好戏,只是不知她自己有孕在身的事什么时候爆出来,希望那时候梁嫔、哦不,梁贵妃能够已经做好了准备。 之前只是个嫔,这会儿一跃成为了皇贵妃,而四皇子则是顺利地被立了太子,周衡有些乐观地想着,此事应该跟自己没有太大关系了,就算有,那也只是跟沈复,没看刚才还被特意拉过去跟那位虎贲卫指挥使说话,想来是交代让他们多加保护和照应的意思。 而且群臣都下跪行了礼,看样子也都承认了四皇子为太子,那对母子俩来说总是有利的,又是当着死去皇帝的面,如此,四皇子起码在名义上已经站住了脚跟。 至于后面的事,周衡觉着自己不用替别人操心,梁贵妃既然能知道姜皇后那等隐秘之事,想来总会有办法的。 行完了礼没多久,木排就缓缓靠岸了,一时间哭声四起。 好在皇帝的遗体在打捞到木排上后便用了一块黄布覆盖着,倒是没让人觉得太惊悚,而且周衡离得远,全程低着头不吭声,更是没觉得怎么样。 随后一阵忙乱,在皇帝的遗体打捞上岸后,有大臣出来质疑三位皇子的母妃为何没来,紧接着又有大臣似乎在为贵妃等人辩护,说是母亲哪里能忍受眼睁睁地看到自己儿子的遗体,两方的人眼看着又要吵起来,姜皇后便出来做了个解释: “诸位大人,贵妃适才伤心过度,与太后娘娘起了些冲突,三公主护母心切,你们也知道她这个天之娇女的脾性,出手重了些…贵妃就来不了了,不过你们放心,有太医们照看着。至于淑妃么,唉,也是伤心到失了心智,本宫已经派人护着她回宫了,而贤妃,” 说到这儿顿了顿,旁边有嬷嬷接了句: “娘娘放心,贤妃娘娘也已经回宫去了,禁卫军一路护送,还有其他几位娘娘和公主们,除了受了些惊吓也都无碍。” 这话说得周衡也不禁想了想,还真是,之前大家都在忙着关注贵妃和淑妃,三皇子的这位母妃似乎一直没什么动静,也是奇怪了。 想来是存在感比较弱的一位妃子吧,就跟梁嫔差不多。 这么想着,周衡便又把心思放到了眼前的事情上— 这会儿皇贵妃已经在跟皇后行礼,看样子是要带着四皇子回宫去了,而那位姜嬷嬷依旧紧跟其后,估计也是要跟着一道去的… /74/74711/26107576.html 第三百三十六章 且休息 但好在还有那位宫女,周衡乐观地想道,反正只要不叫自己去就行了,实在是,刚才在亭子里被这位新晋皇贵妃突然要托付儿子的举动给吓到了。 四皇子虽然乖巧可爱,但这可是才三四岁的娃啊,要养大成人得费多大劲? 简直无法想象! 再说了,自己跟沈复早晚也会有孩子的嘛,干嘛养个别人家的孩子… 目送着沈复跟在梁贵妃母子身后慢慢远去的背影,周衡浮想联翩,被护国公夫人轻咳了下才回过神,也幸亏如今灯火昏暗,不至于让人看到自己脸色发红。 重新看向四周,姜皇后这会儿正在吩咐底下的人送些吃食过来,这话倒是说到了很多人的心坎里。就像周衡,要知道,今晚她作为一个丫鬟,也就一开始在护国公夫人的帮衬下偷偷吃了点儿,如今其实都已经饿过头了,想来岸边的其余人也好不了多少,宫宴嘛,照沈怡之前的说法,大家一般都吃不好,更何况如今又经过了这么个饱受惊吓的夜晚,想必大部分人都是又累又饿。 姜皇后为人仔细,又说夜风微凉,毕竟也算是仲秋了,吩咐宫女们去取些保暖衣物过来给女眷们。 这一点周衡倒是不用,毕竟身上还穿了件水靠,一开始她是觉得身上太热,很怕再跟上次那样出一身红疹,但后来却慢慢没有了太大的感觉,一半原因是因为亭子里事情一件接一件分散了注意力,另一半原因则是夜晚的温度慢慢降了下来,如今太液池边夜风徐徐,甚至觉得还挺舒服。 可能刚才在亭子里已经把事情定得差不多了,姜皇后吩咐完了事情,便在那位禁卫军统领秦植海的陪同下寻了个地方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没再回去,只时不时找一两位大臣过去说话,倒是把个护国公夫人看得不断点头,一边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掩悄悄给周衡递点心,一边轻声在她耳边说了句: “以往倒真是小瞧了她!” 周衡不用看都能想象护国公夫人的表情,照沈怡的说法,以往这位姜皇后的存在感不算强,也就逢年过节出来当个摆设一般,没想到如今处理起事情来却有模有样、镇定自若,想来这也是今晚大臣们肯听她指挥的一个很大原因。 能在中秋宫宴上出现的,都是在朝堂里浸淫多年的人,眼看姜皇后如此反差,自然知道这是个往日里扮猪吃老虎的。 一个无子的中宫皇后,所为何来,明眼人都看得出,且不说今晚如此惊天祸事背后受何人指使,反正四皇子成了太子已是不争的事实,虽则其生母梁嫔被封了皇贵妃,但也还是屈居于皇后之下,而且皇贵妃母家势弱,到时姜皇后入住慈宁宫便是指日可待。 今晚事情太过突然,却又如此惨烈,历朝历代简直可说是闻所未闻,是以在最后真相未浮出水面之前,在明早宫门打开让天下人都知晓前,除了像沈太师之流,其余的朝臣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明哲保身、顺水推舟。 反正四皇子有生母有嫡母,上面还有个继祖母,三个女人一台戏,这戏如今连锣鼓声都还未响起来呢。 周衡听了护国公夫人的话没吭声,心里只盼着沈复早点回来,到时熬到天亮自己便赶紧出宫去,这会儿人开始有点犯困,唉,等明天回王府,定要好好洗个澡、再美美地睡上一觉!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也不知怎的,皇帝打捞上来后,接下来本来是打捞太子也就是大皇子,结果却居然一直没找到,据说水面上尸体太多找不过来,以至于到后来姜皇后不得不无奈地吩咐,找到哪个就先捞哪个。 大臣们在迎候到皇帝遗体之后也稍微放松了些,三三两两地在岸边或坐或站,中间周衡很高兴地看到沈复回来了,为此顾不得许多,赶紧低声唤醒靠着桌边托腮打盹的护国公夫人: “夫人,阿、王爷回来了!” 那边厢,沈复回来后先是去回禀了姜皇后,说是已然把皇贵妃和四皇子安全送到翠微宫,随后徐指挥使带着虎贲卫守在宫外,而姜嬷嬷则陪着进了宫,请她放心。 “有劳王爷了!”姜皇后听着似乎很是满意,沈复随后便退了回来,找到了护国公说话。 周衡知道自己如今不便再跟沈复说话,便指望着护国公夫人能当个传话筒,好在这一点沈复也没让她操心,没过多久,护国公过来了,借着跟他夫人说话的功夫,让周衡听了沈复传过来的话: “…阿复的意思,今晚宫里可能还有动荡,让咱们警醒着点儿。” “还有动荡?”护国公夫人忍不住皱眉:“她们还要干什么?还是她要干什么?事情不是都…差不多了么?” 这话有点像打哑谜,不过护国公跟她多年夫妻,也算是彼此心有灵犀,何况今晚的正主们是谁,不言而喻,便打了个手势止住了老妻有点开始变高的音调,压低嗓门告诫她: “甭管是谁,一方得利,另一番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咱们反正哪边都不站,等下万一真有什么事情…” 抬头看了眼周衡,微不可见般地点了下头,说了句: “就跟刚才一样,你且跟着我走便是!” 这话自然是对周衡说的,有了之前经验,这次周衡赶紧低声表态: “听您的!” 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又抬头悄悄看了眼远处的沈复,奇怪了,之前不是还说要去上林苑捉拿中南道那帮人么?这会儿看着是不去了? 当然,沈复其实不用亲自去,毕竟那边早就派了靖王府的人手候着,只是姜皇后这边怎么也不催了? 这么一想,周衡抬头找了下那位朱将军,发现他倒是没回来,估计是已经去了。 所以阿复他,不会是因为自己而留下来吧? 定是如此,放心不下自己呗! 想到这,周衡顿觉心里又内疚又甜蜜… 如此,又过了半个时辰左右,期间陆续有尸体被打捞上来,只是这会儿大家都很疲惫了,除了姜皇后派出了秦植海去认尸之外,四周已经没什么人声了,沈复也慢慢地走到了护国公夫妇这边。 因为是丫鬟身份,周衡很是识相地坐在了地上,靠着护国公夫人的椅子腿打着瞌睡,恍惚间觉得眼前一暗,稍微抬头看了下,见到居然是沈复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便朝他挤出个恍惚的微笑,又顾着自己安心地睡去。 朦朦胧胧间,忽然听到沈复在叫自己,还轻拍了下自己的脸: “阿衡,快醒醒!” 周衡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却见沈复已经起了身,只低头看了下自己,然后看向旁边的护国公夫人,说了句: “且待在这里,切勿离开!” 随后便大步离开往姜皇后那边去了。 “出什么事了?”周衡赶紧扶着椅子腿起身,可惜这会儿腿有些发麻,便努力扶着桌子想多活动活动,却听到旁边的护国公沉声说了句: “宫里走水了!” /74/74711/26107577.html 第三百三十七章 走水了(上) 走水了?周衡的第一反应是赶紧看向太液池那边,随后才反应过来,走水的意思其实是着火了。 “哪里?”周衡和看着同样有些发懵的护国公夫人一齐问出声,随后又同时抬头找沈复,还好,沈复在姜皇后那边,并没有走远。 “还不清楚。”护国公一脸的严肃,一边回答一边叮嘱两人: “等下不知会不会乱起来,你们俩就在这水边待着,哪里也别去,回头阿复也方便找咱们。” “哎呀你也赶紧去打听打听,”护国公夫人一边应着一边也催他: “阿复那边要有什么情况,咱们也能清楚些,放心好了,这种时候,又是在宫里,还能跑到哪里去?” 又双手合十开始闭目祈祷。 看来事情有点大,周衡在旁边看着没说话,心里不禁也慌乱起来,别的不说,这古代的建筑都是木头造的,皇宫肯定也有很多年头了,大热天的烧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自己又经历过上云池畔柳风阁被烧的事,简直是触目惊心啊,想到这,便赶紧拜托护国公: “国公爷,麻烦您去跟阿、王爷说一声,等下救火可别抢在前头,站得远一点,让宫里的人去救就好了,自己的安全最重要。” 这话说得护国公夫妻俩一愣,没想到眼前这姑娘还真是…一心只管自己的心上人。 周衡还以为他们俩不愿意,牙一咬,说了句: “那要么我就…我就假装成是国公爷派我去叮嘱的吧?” 说完了,竟然就大步往沈复那边去了。 “哎你…算了,”护国公夫人看一眼自家国公爷,说了句:“这姑娘,还真是…实诚!” 这会儿太液池边的人应该大部分都知道失火消息了,人群开始躁动和慌乱,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一边讨论一边张望,似乎想要找出着火的方位。 姜皇后那边则不算紧密地围了一圈人,好在沈复个子算高的,人也只是堪堪站在外围,一下就看见了匆匆走过来的周衡。 便赶紧往外走了两步迎了过来,一边虚张声势地说了句: “舅母也真是,都说了不用担心…” 然后压低声音看着周衡说了句: “是凤羽宫那边。” 这话让周衡才反应过来,之前自己居然没想到这一点,不禁心里放松了一点,幸亏不是翠微宫,赶紧也低声说了句: “国公夫人让奴婢来告诉您一声,万一等下要去救火,您可得注意着些,离失火之处远一点,那火烧起来可不是玩的,一个不慎,头发或者衣服就会被燎到。” 顿了顿,又低声补充了句: “那凤羽宫想来比柳风阁的规模要大很多,王爷可千万得看着点儿。” 周衡的本意其实只是想要提醒沈复水火无情,注意保护自身安全,毕竟自己是知道一场大火烧起来是什么个惊人的情况,却不知听在沈复耳朵里,联想到柳风阁那场火也是跟三公主有关,再想到刚才见到的姜皇后脸上那不似作伪的一丝惊愕和慌乱,不禁又有了一层新的思考。 “你先回去,请舅父舅母尽管放心,”沈复沉吟着,之后眼看了下周围,见没人在关注自己跟个丫鬟说话,便又低声说了句:“应该是凤羽宫里头的人不慎用火,想来很快就会消下去的,何况这是宫里,用不着本王过去。” 周衡听着,沈复似乎特意强调了“里头的人”,稍微一想也就明白了,估计是凤羽宫里头的太后母女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出失火的意外,那想来火势会很快就顺利“扑灭”的。 但又觉得不可思议,干嘛要点火?难不成三公主她们是觉得姜皇后要对她们下手、才不得不使用了这一招来试图唤起大家对凤羽宫的注意? 可是想啥主意不好,竟然想了这么一出馊主意?小心玩火自焚呢! 当然,照阿复的说法,焚不了,不过,无论如何,虽然不会像自己当初那般要在深更半夜从柳风阁惊恐逃生,但如果火势意外加大一点、制造一点恐慌就好了,也让三公主那贱人好好地品尝一番火中求生的滋味,最好是让她们母女俩灰头土脸地从失控的火里跑出来,头发烧焦了,裙子也破了,让这对所谓最尊贵的母女好好地出一回丑! 怀着这种恶作剧的心态,周衡便自认明白地朝沈复一眨眼,放心地回了护国公夫人那边。 得知是凤羽宫,护国公也放下了心,护国公夫人则是冷哼了声: “真是无法无天,居然想出这等招数,还真是被纵得不知天高地厚!万一一个不慎—” 这话被护国公的轻咳声给制止了,护国公夫人也自知失言,做出一副轻松的样子补了句: “既然是这么个情况,阿复倒是不用去了!” 看来跟自己想得差不多,可想而知姜皇后那边定然是恨得牙痒痒,希望她给力点,回头想个法子好好收拾下那对不知天高地厚的母女! 想到此,周衡又觉困意袭来,恨不得再次坐下靠着椅子腿打个盹。 形象算什么,能好好休息才最要紧,今晚感觉时间过得好慢,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唉,古代还是不方便,都没地方看时间— “看你眼睛都睁不开了,”护国公夫人的声音如天籁一般传来:“要么你在继续坐在地上眯会儿吧!” 不管了,睡觉要紧,保存体力!周衡朝护国公夫人笑笑,一屁股坐了下来,就那么靠着椅子腿又迅速睡着了。 可惜,这一觉同样没能睡很久,迷迷糊糊中,护国公夫人的声音又在耳边传来: “不好了,快醒醒!” 吓得周衡顿时又被惊醒,脱口而出: “阿复呢?” “走了!”周围一团乱,各种声音乱纷纷,护国公夫人顾不上纠正脚边姑娘情急之下的称呼,一边踮着脚往远处看,一边跟护国公说道: “凤羽宫的火势看着越来越大了!” “不是说内宫他不用去么?”周衡不明所以,赶紧手扶着椅子腿站了起来并顺着护国公夫人的方向看去,这一看,顿觉触目惊心: 月亮已经隐入了云层,天上黑漆漆的,可是远处的天空,竟然隐隐有些发红! /74/74711/26107578.html 第三百三十八章 走水了(中) 来不及幸灾乐祸,周衡急得赶紧询问护国公夫人: “这么大的火势,宫里应该有专门负责救火的队伍吧?怎么还要王爷去?” 听到这话,同样抬头看着天空的护国公回头低声解释了句: “王爷没去凤羽宫,他是带人去翠微宫那边了!” “翠微宫?那边也着火了?”周衡一听更是惊呆了,今晚上的事还有完没完了?姜皇后这是疯了吗?她是对皇帝家有多恨? 护国公还没回答,国公夫人替他说了,听着略有点不耐烦: “没着火。刚才就走了,说是担心翠微宫那边。” 那看来是生怕有事,或者说,是生怕姜皇后借机搞事吧?周衡放下心来,便很识相地不再多问什么,只一心一意地跟着大家一起看起了凤羽宫的热闹。 这会儿太液池边该救火的都已经救火去了,连姜皇后据说也亲自带着人赶过去了,于是剩下的人便比较放得开,言辞间都大胆了起来,反正如今深更半夜又黑灯瞎火的,谁还顾得上谁啊,而且这会儿也都吃饱喝足了,再熬两三个时辰,也就能顺利出宫了,这可是皇后娘娘刚才亲口答应了的。 至于皇家后事,那也还是等天亮后再说吧,反正最起码还剩了个四皇子,陈氏江山后继有人了,如今只看慈宁宫和长春宫谁能斗得过谁,谁能接住这乍然空出来的无敌权势。 翠微宫么,一个皇贵妃而已,目前来看还远不够分量。 是以言谈间,大家对凤羽宫这一把火也没多往心里去,基本上都抱着“这是太后娘娘想要借此生事来压制皇后娘娘”的想法,又因着火势如今变大,难免有了点暗搓搓的“太后娘娘这一把有些玩脱了啊,没想到最后还得靠皇后娘娘去救助”的小心思: “这火烧得…也不知里面的太后娘娘和三公主怎么样了?” “就是,烧成这样,都烧通天了,难说喽!” “那肯定不会,外头不是还有禁卫军守着么,那定然早就冲进去把人给救出来了!” “是得早点救出来,要不然,你们想啊,水火无情,都是贵人,万一给烟熏着了、呛着了,甚至还被火给稍微燎着了,那什么…是吧?” “什么叫救出来,不是说火是从里头烧起来的么,兴许早就自行逃出来了,这会儿啊,刚好皇后娘娘赶过去了,两下碰一起,两边心情都不会好,指不定掐成…哈哈哈!” 于是说话的人便一起发出一阵会心的低笑声,听着颇有种幸灾乐祸的意味在里头。 周衡漫不经心地听着这些闲谈,旁边的护国公夫妻俩却对此并不感兴趣,仰头看了会儿凤羽宫的火势,便坐下来头碰头挨在一起不知说些什么,周衡不便凑过去听,只得依旧听着周围断断续续的议论声。 没过多久倒是听出味道来了: 这些人听着虽然八卦,但毕竟都是朝廷大臣和他们的家眷,还是带着自己的判断的,譬如说,有人中间就插了一嘴,感叹说也不知明日开了宫门后会如何: “城门关了又如何?太后娘娘家虽然远在中南道,想来不用等到明日中午,总督那边就知道了,别的不说,毕竟是太后,三公主也是正正经经的嫡出长公主,哪里能让她们受这份气?你们看着好了,唉,往后啊,这戏还且有得唱呢!” 这话一说,其余的人也是心有戚戚,附和的人不少,也有人则“顺带着”想起了姜皇后的娘家: “那太傅那边,更是明早就会知晓今晚宫里发生的事了,也不知他老人家…?” 话说到这里,众人似是心有默契,都噤口不言了,更有人打着哈哈转移话题说起了宗室: “刚才你们都看到了吧?几位宗室老王爷,你站一边,我站一边,就看谁能押对宝,呵呵,一把年纪,这大晚上的,也是难为他们了!” 老王爷应该指的是刚才在亭子里看到的那几个,虽说没有指名道姓,但周衡听着,议论的人言谈间没怎么客气,想来这几位王爷平日里没什么权势。 当然,说到了王爷,自然也就说到了沈复这位靖王府的年轻王爷,也不知是顾忌着护国公在场,还是确实对手握兵权的靖王比较看得起,倒是只稍微提了下沈复带人去翠微宫的行为,只是其中一人含糊其辞地多评论了句“未雨绸缪”,为此旁边的人便有些按捺不住: “你也真是,宫中向来对走水一事防范甚严,何况今晚又已经有了凤羽宫这么一出,哪里至于再生事,我看哪,也无非是靖王爷他…脑子转得快罢了!” 脑子转得快?周衡竖起了耳朵,并且借着旁边的花木遮掩,悄悄往那帮人的方向挪了两步,护国公两夫妻这会儿依旧坐在桌边凑在一起不知在商量什么,看样子并没有在留意周围的动静。 那帮人似乎也在留意护国公他们,声音停了停,之后见没什么情况,才降低了本来就不高的音量继续说起了沈复: “你们想啊,皇后这边,太傅就算重新出来,毕竟比不上以前了,而且他门下古旧也多是文臣,中南道那边就不一样了,总督府这么多年经营,兵强马壮什么没有?所以啊,皇后这边也得差不多,最起码,总得找几个指望得上的武将吧?没看禁卫军这边…秦统领不是就被皇后娘娘果断拿下了么?” “你这话说得,什么叫果断拿下了!”旁边的人听不过去纠正他: “人家这叫识时务!” “对对,识时务!”前面的人也不以为意,又继续分析道:“那沈王爷看来也是个识时务的,皇后娘娘分身乏术,凤羽宫的火是得救,但翠微宫如今可是重中之重呀,要不说他脑子转得快呢,人家可是有心替皇后娘娘分忧呢,反正刚才已经得皇贵妃点了名、护送她回去过一回了,这会儿啊,得,想必都不用人带路了,呵呵!” 这酸味冲天的话…周衡觉得自己算是听出味儿来了: 这帮人是眼看着被落在太液池边无事可做,嫉妒沈复得了皇后青眼吧? 行吧,你们开心就好,周衡觉得无语,但愿你们家不会遭靖王府所遭过的罪。 “哎呀!”忽然其中一人低声叫了声,然后又似乎嗅了嗅鼻子:“这凤羽宫的火都烧成什么样儿了?怎么一股烧焦的味道?” 他这么一说,周衡也用力闻了闻,还真是,空气里有一股难闻的味道。 看来皇后娘娘此去,不是去灭火,应该是添了把柴吧?姜皇后太狠了,惹不起啊! 正这么想着,远处忽然传来了一声大喊: “不好啦,翠微宫走水啦!” /74/74711/26107579.html 第三百三十九章 走水了(下) 啥?翠微宫也走水了? 太液池边顿时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更有人忍不住脱口而出说了声: “怎么这么巧?” 这话刚好从周衡心里同时闪过,是啊,这也太巧了吧?如此戒备森严的时候,竟然两座宫殿先后着了火? 而且刚才沈复不是说,凤羽宫的火是从里头着起来的么?那这翠微宫,难不成也是…?! 一次是偶然,两次是必然,翠微宫必然是姜皇后身边那个姜嬷嬷在里头点的火! 而且虽然不知道翠微宫在哪里,但太液池边都闻到烟味了,想来火势肯定也已经不小了。 想到这,加上刚才那喊走水的侍卫这会儿已经跑过来了,正嚷嚷着找姜皇后呢,周衡心里着急,眼看护国公已经大步走过去询问情况了,赶紧拉住护国公夫人的胳膊低声说了句: “夫人,这事不对!” “先别急!”护国公夫人心里也觉得不对劲,今晚没打雷、没刮风的,两处都有重兵把守的宫殿竟然先后着了火,任谁都觉得是人有意为之,既如此,“问清楚了情况再看!” 生怕周衡再跟之前那样不听话,一边说一边按住了她的手。 周衡明白她的意思,便努力忍着,在等待护国公回来的同时也听了些周围的议论,这次旁边对沈复的议论倒还好: “不是吧,靖王爷可是自请去的翠微宫,那边不是还有虎贲卫团团围着么,怎的也给烧起来了?” “怕不是贼人提前知道了翠微宫里睡着唯一的皇嗣?要照这样来看,适才咱们这儿,怕不是早就已经混进了贼人?真是胆大包天!” “不至于吧?禁卫军如今应该是精锐尽出,又有龙膘卫助阵,别的地方姑且不论,这太液池边总应该已经清过场了,秦统领不是在皇后娘娘跟前信誓旦旦保证过么?难不成,贼人其实…?” 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说话之人言尽于此,反正彼此心知肚明就行了。 但被他这么一说,旁边有人便以此类推: “对呀,翠微宫那边不是还有虎贲卫么?按说靖王爷后来也带了些人赶了过去,就算贼人有心要纵火…刚才听说,凤羽宫那边的火是里头先着起来的?那这翠微宫本来就住人的地方,那可就…说不好了!” 这话顿时引得众人纷纷议论起来,有心人不免都想到了别处,这次可是彻底地噤口不言了,今晚宫里发生的一切,就跟如今头上变得黑漆漆的天、底下黑漆漆的太液池水一般,都让人看不大清楚啊,唉,说不得,也想不得! 还是明早赶紧出宫去再找人好好商讨一番吧! 话虽如此,前后脚的两场火,还是让人都彻底消除了困意,眼看那侍卫让人带路往凤羽宫那边匆匆报信去了,太液池边的人便重新组群开始了更为谨慎的低语,另有些人则默不作声管自己待一处整理思绪。 护国公也很快就回来了,神情却看着很是严肃,低声跟两人通报: “说是从里头着起来的,这一点跟之前的凤羽宫一样,现在虎贲卫和阿复他们都还在救火,派人赶紧过来跟皇后娘娘禀报,具体细节不得而知。” “国公爷,您说,会不会是…有人故意纵火?”周衡顾不得了,看了下周围,压低声音说道。 护国公的回答很谨慎: “有这个可能,只是如今情况不明,那侍卫也不肯多说什么,咱们不可胡乱揣测。” “我是觉得,”周衡生怕夫妻俩跟自己想的不一样,便干脆开门见山交代了自己的想法: “这事应该是跟那位姜嬷嬷脱不了干系。” 一边低声把自己刚才在亭子里被托付四皇子之事给快速说了下,大意是梁贵妃已经提前感觉到了对她们母子俩的威胁,但口口声声说要护着她们母子的皇后分明就在跟前,却要跟个靖王府派来的陌生姑娘托付自己的儿子,要不是实在觉得危险,想不出其它的理由了。 不过周衡没跟护国公俩夫妻说自己的真实身份,一来以防周围有人在偷听,二来也生怕给护国公府带去不必要的隐患。 只是这么一来,护国公夫妻俩顿时给震惊了,梁贵妃这分明是走投无路了啊,宫里但凡还有个可信之人,也断断不可能做出如此冒险托付之事。 想到此,护国公夫人的第一念头是: “阿复他会不会有危险?那姓徐的,不会是已经…倒戈了吧?这火不会是他们给放的吧?” 要不然堂堂虎贲卫居然连这点事情都防不住?防不住也就算了,还任由火势变大扑不灭? “按说不至于,”护国公也觉得此事让人觉得难以置信,沉吟了下,保守地说了句:“要烧也不至于等到阿复过去后才烧…应该还是翠微宫内出了问题。” “那说起来也只有…”护国公夫人看了眼周衡,含糊说道:“外人才干得出。” 翠微宫里如今的外人自然只有姜嬷嬷。 “也不能这么一概而论,”护国公往四周看了看,再次压低声音说了句:“万一翠微宫内之前就混进了什么贼人呢?” 其实护国公的意思是贼人提前躲藏在宫内,但护国公夫人本着自己管理后院的经验,却理解成了别的意思,想了想,点头表示同意: “不错,翠微宫一直以来都多得长春宫照拂,那边安插人手易如反掌,今晚刚好来个里应外合,这火自然是越烧越旺了!” 护国公一愣,自己可不是这个意思,但仔细一琢磨,又觉得不无可能,反正今晚发生的事,每一件都太出乎意料,那翠微宫里早有人想要纵火,也不是不可能。 而且如果是这种情况,那纵火之事早一点做或晚一点做就区别不大了,也许是阿复赶过去之前找不到机会下手呢? 说不定人家就是在等凤羽宫那边先烧起来,等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甚而至于,还特意等到皇后娘娘也赶过去了,才把火给烧起来,如此一来,皇后娘娘不是就刚好“无暇分身”了么? 至于一连两处着火这种巧合,哼,之前靖王府不是已经被他们试验过了吗? 想到此,护国公顿觉一副怒气从心底窜了上来,谢家祖上与皇家血脉相连,之后也深受皇恩,靖王府更是一心为国,之前被她们这帮无知妇人给暗中对付也就算了,如今既已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断不能让她们给稀里糊涂地断送了这天下! 这一想便控制不住,也不管如今这里是宫廷里了,护国公低声嘱咐两人: “你们俩在这里待着,我过去阿复那里看看!” 这话说得周衡立马做出回应: “我也去!” /74/74711/26107580.html 第三百四十章 派用场(上) “你去什么去!”护国公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国公夫人已经皱着眉头出声制止了:“阿复刚才怎么叮嘱你的?” “夫人你听我说,”周衡赶紧解释:“国公爷一个人过去还是挺不方便的,我觉得要是有我、当然,最好还得找个宫里人带路,这样咱们过去就容易些,对吧?” 幸亏之前沈怡跟自己科普过,内宫严禁外人特别是外男进入,这一点护国公夫妻俩肯定清楚,刚才护国公估计也是逼急了一时没想到。 果然,周衡这么一说,夫妻俩便沉默了,再怎么乱,这里可是深宫,由不得一个外臣想去就去,沈复也是情况特殊,之前是皇贵妃主动求了皇后,那会儿还有个朱将军,后来明面上也是为了四皇子,且是受皇后指派带着禁卫军过去的。 虽是这么个道理,护国公也不想在一个小姑娘跟前丢了面子,便做出一副无奈同意的样子说了声: “罢了,既如此,你就跟我一道去看看。” 护国公夫人这会儿心里也有数,别说这姑娘走不脱,就算是她家国公爷,顶多也就是走到守着太液池的禁卫军那边、碰到个把熟人打听打听消息而已,其实两个人都没法离开这太液池边的有限范围,便也索性配合着她家国公爷的话、做出了一副大度的样子叮嘱周衡: “记着你家王爷的话,跟着国公爷,要是万一过不去就赶紧回来。” 眼看着一老一少都答应了声走了,护国公夫人也不以为意,反正等下两人很快就会被禁卫军给赶回来了,便管自己重新坐下,竖起耳朵听起了周围那些时有时无的议论声,看他们是如何看待眼前这一桩接一桩的所谓意外之事。 说起来,幸亏阿复提前知晓了些情况,要不然阿怡她们,还有自己府里一大家子人,要是都进了宫,这会儿自己该多忙乱,眼下倒好,最起码,儿子媳妇孙子孙女还有老二家他们,都在家安安稳稳地睡觉呢… 护国公夫人一边想着家里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旁边似是而非的议论声,果然,没过多久护国公就回来了,只是身后空空荡荡不见其他人的身影。 护国公夫人一惊,阿复之前可是反复交代过要顾好那姑娘,而且之前已经让她给自行溜走了一回,不禁皱着眉头埋怨起自家夫君: “怎的就你一个人回来?她呢?” 得知那姑娘说是肚子有点不舒服、让护国公自己先回来,护国公夫人才松了口气,转而问起了禁卫军的情况: “你可都看清楚了?既然如此严密,管进不管出,想来这里应该都被肃清了…” 两人说了会儿话,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号称肚子不舒服的姑娘竟然还是没回来。 “不会是…”护国公夫人根据自己的性别,第一时间想到了一个很糟糕的可能,脸色都变了,这姑娘再莽撞,那也是因为担心阿复,万一真的因此而出了什么事,别的不说,他们两口子可很难跟阿复交代啊! “应该不至于…”护国公心里也有些忐忑,本来太液池边亮亮堂堂、灯笼四处高挂,后来画舫出了事,那些喜庆的红灯笼就被拿下来了,如今黑灯瞎火的,又因着两次起火,人心也有些乱,周围那帮禁卫军,反正多少都算是有点家世背景的,看见个丫鬟打扮的姑娘,还是独自一个人,焉知没有胆大妄为、见色起意的? “不行,得赶紧找人问问!”护国公夫人已经急了,姑娘家,先不管阿复那边会怎么反应,万一真的被什么色胚给糟蹋了,那她这辈子可就完了啊,趁现在兴许还有机会找回,得赶紧造出点动静来,兴许能吓到那色胚。 “也行,就说是咱们府里的丫鬟给迷路了。”护国公也赶紧应了… 太液池边因着一个护国公府的丫鬟不慎走失而闹出的一些动静,这会儿贴着墙根往前走的周衡一无所知。 她只是在一门心思地忙着辨认方位,为此得不停地嗅着空气里的火烧气息,又得不停地抬头看天空,同时还得不停地看四周情形。 好在如今宫里确实乱,古代的晚上又确实够黑,在抱着一堆从太液池边一颗树上给扯下来的半干衣服、借口给忙于救火的靖王爷送去时,周衡就发现,其实禁卫军士兵的防守并不严密。 确切的说,如今他们只防着那些壮年男人,对于自己这样的丫鬟,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自己打出了护国公府的招牌,而那几位禁卫军士兵可能凑巧跟护国公府有点交集,没见刚才那几人还相互对看了眼,也不知在交流什么,之后便默不作声地挥挥手让自己赶紧过去,当中一人还指了指方向。 可惜毕竟是皇宫,偌大的一个地方,虽说周衡自认总的方向应该没走错,但如今四处黑漆漆的,自己毕竟初来乍到,弯来弯去的,便有些心慌了。 人一心慌就更容易出错,于是在紧紧地抱着怀里的衣服走了一圈、却绝望地发现走入了一条狭窄的高墙通道时,周衡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 这里可是真正的深宫内院啊,自己这么贸然闯进来本就已经是不容分辩的犯错,再乱走乱窜,谁知道会不会被当成是跟那些刺客贼人一伙的? 那可就是格杀勿论了吧? 唉,想当初,那会儿为了跟踪中南道那帮人,那时候因为迷路而慌乱,现在想来,简直不值一提! 路边都是些老百姓的寻常住处,要论危险,顶多有几只狗嘛,但有春雨陪在自己身边,她会功夫… 周衡一边抖抖索索地往前走,一边心里暗自后悔,冲动是魔鬼啊,之前自己都冲动过一次了,还认真反思过了,结果一有事,竟然又冲动了,唉,中秋夜,求跟阿复他平安团聚啊! 这么想着,又给自己加油鼓劲: 没关系,自己如今只是个普通丫鬟,而且沈复靖王府的名头应该还是管用的,如今宫里人人自危,遇事不免三思而后行,想来不至于对自己这么个弱女子痛下杀手。 这么想着,心里胆气稍微壮了一点,继续贴着墙根往前走,反正也只能如此了,希望不是条死胡同… /74/74711/26107581.html 第三百四十一章 派用场(中) 虽说确实是一条道走到黑,好在尽头倒不是死胡同— 在一片昏暗的静谧当中,周衡忽的感觉前头不远处似乎明亮了起来,顿时心中一喜,下意识地加快了速度往那亮处奔去。 刚才这段时间所经之处,除了时不时会看到的几盏高悬于门口的灯笼,几乎就没有什么别的光亮,说起来,不得不夸一声宫里的人反应快,前脚皇帝的遗体刚打捞上来,后脚宫里各处用来照明的红灯笼外就被裹了层暗色的布,也算是临时所能做出的最佳应对法子了。 只是如此一来,灯笼光只能说是聊胜于无,仅能照亮门口的一小片地方,周围便都是一片漆黑。 周衡一开始是心虚怕被人发现,刻意避着人多光亮处,等到后来迷了路,更是心慌意乱,一时间也来不及多想,只顾着往人少安静黑暗处走,却不知这样越走越偏,心里说不害怕是假的。 等到乍然看到路尽头的一丝光亮,一时间颇有种再入人间的释然和欣喜,便犹如飞蛾扑火般往前去。 等到快走到头时,倒是冷静了下来,便又放慢了脚步,每一步都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动静,今晚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还是谨慎一点为好,而且刚才一路行来,所经之处都是门户紧闭,没有任何声响,显得很是诡异不说,万一自己发出点动静,兴许就会立马被人听到,还是得慎之又慎。 就这么着,周衡情不自禁地弯下了身子,到后来,更是猫着腰一点点地贴着墙根往前小心挪动… 眼看着前头越来越亮,怀着半是忐忑又半是期待的心情慢慢往前走,中间周衡也曾犹豫过要不要往后退,别没的走到头才发现那边其实有人,那自己岂不是自投罗网。 但人总是有好奇心的,加上在黑咕隆咚的路上走了有好一会儿了,这时的周衡内心里其实很是渴望找到处有光亮的安全所在,是以虽然犹犹豫豫的,还是依旧硬着头皮慢慢走到了那光亮近处。 其实要放在平日里,那光也不算很亮,只是在昏暗处待得久了,这会儿便觉得很是亮堂,连带周围的情况都看得格外清楚— 是条与来路交叉的宽阔石板路,石板路的另一边则不再是高大的宫墙,居然是片树林,而且树木还很是高大。 难道已经到了上林苑了?周衡心中一喜,但转头便想起,沈复曾跟自己说过,那上林苑离宫里的主建筑还是有些距离的,自己才走了没多久,不至于是。 但树林总比一览无余的宫道安全,周衡咬着嘴唇迅速做出了判断,随后伏在路口看了看周围,确认石板路上并没有人经过,才猫着腰迅速跑进了树林里。 进去后先坐在地上靠着棵大松树松了口气,又观察了下周围,这一看便发现,其实这片树林是狭长型的,看着虽然沿着石板路一直延绵无尽头,但似乎并不宽,感觉另一头有些隐约的光亮透过来,想来也只是如靖王府上云池畔的花木点缀一般,后面搞不好就是一道墙。 但也许后面不远处就是翠微宫呢? 周衡仰头看了下,这会儿许是因为旁边的光亮干扰,又或者位置不对,天空看着都差不多,看了会儿只得低头作罢,休整了下便起身带着点小期盼打算先去树林另一头探个究竟。 跟寻常的树林不同,许是在宫里的缘故,这一片树林底下只有柔软的青草地,连丛灌木都没有,很是清爽,但树木则极为高大,想是有些年头了,以至于周衡很快就借着树干的遮掩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另一头的边缘。 然后便愕然发现,树林外竟然还是太液池。 只是看着离原先的地方远了很多,而且此处已经没有禁卫军在严格把守,离周衡最近的只有两个差不多二三十米开外在站着低声聊天的侍卫,时不时还打两个哈欠,一副松懈的样子,脚边放着一盏灯笼。 想了想,周衡决定先往另一端再看看,看这片树林到底蔓延到哪里。 实在不行再沿着水边走回去好了,来都来了嘛,何况树林里比刚才的宫苑安全多了。 于是继续猫着腰往更远更黑的那边去。 中间碰到几个禁卫军侍卫,都被周衡无惊无险地避开了,为此心里不禁有些小兴奋,等到意识到自己走得有些累了才反应过来已经走得有些远了。 便索性坐下来打算歇一会儿看看情况再走。 结果这一歇,便听到了些人声,听着悉悉索索的人还不少,吓得周衡一时间都急得差点想爬树上躲避。 可是身上穿的衣裙不方便不说,关键自己并不会爬树,别到时动静太大给发现了! 好在情急之下先赶紧躲在了一棵大松树后面,而那帮从树林外头过来的人,看样子也是急于赶路,并没有发现林子里居然还躲着个人。 而等到那帮人快速跑进了树林,虽然如今看不清相貌,但中间有人突然扶住一个踉跄的身影,随后一个不算年轻的女声低声说了句: “太后小心!” 这句话简直如惊雷般,把个周衡给惊得差点叫出声来: 太后?太后娘娘竟然从失火的凤羽宫给逃出来了?那边的火势不是猛到烧红了天空么? 可惜随后另一个发出的声音便证实了这一点: “怎么了,母后?” 是三公主的声音,好歹之前在亭子里听了她们母女说的话,而太后娘娘那把娇柔的声音很有辨识度: “没事,珊儿,被底下的草丛给绊了一下。” 似是停下来喘了口气,之后又问了句: “是这边吗?” “太后放心,奴婢已经演练过多次,禁卫军也早就被秦统领调离此处,”之前那个不太年轻的女声又低低地说道: “您且在这里稍微坐会儿,奴婢先到外头再去确认下,一般来说错不了儿!” 一副很是笃定的语气。 “那你去吧!”太后娇柔地吩咐了声,周衡耳听得两人离开,往太液池边去了,随后便是三公主的轻笑声响起: “有意思吧,母后?” /74/74711/26107582.html 第三百四十二章 派用场(下) “瞧你说的什么话!”太后嗔了女儿一句:“那底下闷热逼仄,也幸亏如今都是自己人,黑灯瞎火的又看不清楚,要不然,咱娘儿俩可真是有失仪态!” 这会儿能在旁边跟着的自然都是心腹,听着有男有女,不对,应该是女的和太监,几人都是赶紧否认: “太后您什么时候都是风姿出众!” 为此还有人特意拉踩了下姜皇后: “不像那位姜氏,平日里装着病恹恹的也就罢了,今儿晚上总算不装了,嘿,可惜,就她那副样子,唉,还是做不了母仪天下的范儿!”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人家不照样是皇后么?这等赤裸裸的捧高踩低听得周衡有些想笑。 可是太后母女却明显地很是受用这一套,三公主听后更是冷哼了声表示赞同: “姜老头也是用心良苦,种了满院子的姜花不说,还特意给他女儿改名叫姜华,姜花、姜华,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家结了佛缘,哼,那又如何?佛子又不是天子!” 这话倒是被太后给柔声制止了: “净胡说!姜氏可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今晚你也看到了,要不是有这条密道,咱们还不一定能从她手里讨到什么便宜!” 于是话题便又拐回了密道上,这一点让旁边偷听的周衡正中下怀,说实话,靖王府底下密道纵横已经够匪夷所思了,没想到皇宫里居然也有,这古代干嘛要如此玩地道战?而且成本多高啊,也不知耗费了多少时间和人力物力。 三公主对此却不以为然地说道: “那是,这密道可是咱们陈家老祖宗的本事!她姜氏凭啥?还不是靠个男人!哼,秦植海也不知看上这病秧子什么了?难不成也是生了不该有的野心,想靠着姜氏当摄政王?想得美!他手里也就一支禁卫军,龙膘卫和虎贲卫都看不上他,更不要说,咱们到时—” “哎呀,阿芳她们俩怎么还没回来呢?”太后再次制止了女儿的信口开河,试图转移话题:“不会是没找到地方吧?” “母后您就放心吧!”三公主被她这么一打岔,有些不乐意了:“老祖宗备下的密道,结实着呢,也就是这一段,年久失修没办法,咱们才不得不上来在此等候。” 这话一说,旁边本来一直没吭声的几人也都连声附和: “殿下说得对,娘娘尽管放心,稍等片刻!” 三公主便又哼了声继续说道: “说起来,同样是当皇帝的,打天下和坐天下的就是不一样,呵呵,我那位皇兄,真是舒坦日子过久了,都不晓得要提防画舫出事,以为一切尽在他掌控中呢!也不看看人家老祖宗,连宫里头都备下了重重密道,孰好孰坏,一目了然哪!” 这话太后倒是没反驳,还带着一副向往的语气说了句: “可惜咱们无缘得见那位老祖宗,当初不过及笄之年,竟然就能让她父皇赐下凤羽宫这等地方,又任命她为虎贲卫统领,真是前无古人…不过都说你像她,太庙里老祖宗的画像你也见过,珊儿,等他日你荣登大宝,想必老祖宗也会倍感欣慰!” 听到这话,周衡算是明白了,合着这皇宫里的密道是那位武帝挖的吧? 联想到靖王府底下的那些密道,周衡觉得,这位据说是从她皇兄文帝那里不费一兵一刃就继承了江山的奇女子,根据自己对所学历史的理解,加上沈复等人说起此事时的讳莫如深,搞不好真相其实是凭武力夺取的天下,要不然,大家说起这位女帝,不会一直强调她的武力值,更不会直接冠以“武帝”这样的称呼。 如果真的如此,将心比心,这位武帝应该是极其没有安全感的人,这才跟土拨鼠一样,到处挖密道预备逃生。 想到这儿,周衡又觉得旁边这对母女勇气可嘉,虽说照目前来看,这位三公主说话做事都比较冲动,好在其母比较冷静克制,背后又有其中南道的外祖家撑腰,也真的算是天之娇女了,加上听着长相还酷似那位武帝,也怪不得她们母女俩动了心思。 不过他日荣登大宝?哼,这一点周衡还是真心实意地不希望看到,好歹还有个四皇子呢。 这么想着,自然便又想到了翠微宫,也不知那边到底情况如何了,唉,希望自家阿复不要为此受伤,同时也希望四皇子和他母亲都平安。 正这么想着,那两位到林子外头查看动静的人回来了,气喘吁吁地跟太后母女禀报: “娘娘,刚才奴婢两人听到附近侍卫聊天,他们说,翠微宫竟然也失火了!” “什么?翠微宫也失火了?你们没听错?”太后对这个消息很是震惊的样子:“不对啊,姜氏不是一心要立个傀儡做太子么?按说梁氏母子最合她的意了!” “母后你管他们!”三公主对此却毫不动容,拍拍衣裙打算起身走人:“肯定是姜氏容不下梁氏到时跟她并称太后呗!” 旁边有人赶紧附和了句: “殿下说得对,哪个女人能容得下有人这般跟她分庭抗礼,何况姜氏定是觉得梁氏那无能之人居然能如此无功受禄、心有不甘呢!” “行了,闲话也说得差不多了,那边的情况都打探好了吧?”三公主站在那儿闲闲地问道,语气让周衡想起当日她在靖王府跟自己问话的样子,不禁咬着嘴唇开始想着自己下一步要怎么做。 一开始是想就此沿太液池边回去的,毕竟担心沈复在翠微宫那边的情况,但如今听了太后母女这些话,想到当日三公主对自己下的毒手,周衡又觉得就此放弃这大好机会实在可惜。 听她们的意思,如今一旦让她们离开,无异于放虎归山,回头定然是集合中南道的力量来对付姜皇后、或者三公主直接称帝,到时天下大乱、老百姓遭殃不说,沈复他们肯定会被卷进去。 太后母女应该就是顺着中南道那帮人的原路逃走吧?那样的话倒也不用自己担心,暮云他们正带人守候在上林苑那边呢。 但要是不是那条路,或者说,就算是同一条路,自己总也得知道下这条密道的走向,也算未来指证太后母女的一份有利证据吧? 想到这,周衡觉得自己得跟一跟! /74/74711/26107583.html 第三百四十三章 小羊羊(上) 周衡正跟自己鼓着劲、权衡着两种选择的利与弊时,太后那边忽然有人低语了声: “娘娘,好像有人过来了!” “那就走吧!”三公主依旧淡定地吩咐了句,一行人便行动迅速地起身往太液池边而去。 周衡已经下定了决心要跟着他们,本想很快就跟上,又担心距离太近了被发现,便多等了会儿,结果这一等,便发现居然真的有人过来了,只得无可奈何地继续在树后躲着,心里则暗自期待太后母女能走得慢一点。 进来的人则比较急,动静也有点大,气喘吁吁的,于是之后便跟刚才那位太后一般,被底下的草丛给绊了一下,结果就直接给摔了。 这一摔,便听到一声呼痛声和一声哭喊,两个声音都熟悉得让周衡差点直接喊出了声— 竟然是沈复安插在宫里的那位宫女和四皇子! “不怕不怕,别哭别哭!”宫女赶紧爬起来低声抚慰,可惜四皇子一个小朋友,已经站在那里直接哭出了声: “我要母妃,我要回宫去,呜呜呜…” 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寂静的林子里却很是清晰。 糟糕,再哭下去别把外头的禁卫军给引来,周衡顾不得了,赶紧从树后出来,一边低声跟那宫女打招呼: “别怕,是我!” 这话先是让四皇子哭声一顿,之后吓得赶紧搂住了那宫女的脖子,而那宫女也是赶紧抱住了四皇子,警惕地问了声: “谁?!” 中间还隐约有寒光一闪,似乎是匕首之类。 周衡知道对方会功夫,生怕她拿着匕首扑上来,赶紧又一边慢慢地走过去,一边低声解释道: “别怕,是我呀!四皇子,听出我的声音了吗?刚才我还帮着你母妃抱过你呢,还记得吗?” 好在大家都在昏黑的环境里待久了,那宫女很快就认出了周衡,收了匕首,欣喜地说了声: “是你?!怎么…姑娘你怎么会在这儿?” 又低声安慰四皇子道: “就是刚才跟你玩、还抱着你睡觉的那位姑娘,在太液池边,记得不?” “记得。”四皇子不哭了,有些怯生生地回答道。 可以啊,这小朋友真的很乖巧。 这会儿周衡已经走到了他们俩跟前,先是蹲下身子摸了摸四皇子的小脸蛋,柔声说了声: “不怕。” 之后才看向那宫女轻声问道: “你俩怎么会来这儿?” 又看了下后头,再问了句确认: “没人跟来吧?” 宫女也跟着看了下周围,低声回了句: “应该没有,我们是逃出来的,翠微宫那边…出事了,你知道吧?不过王爷应该没事。” 周衡听着似有隐情,但现在也不是细说的时候,而且听着沈复也没事,便低声快速说了下自己这边的情况和打算,既如此,还是赶紧抓紧时间跟上刚走不久的太后母女要紧。 那宫女反应很快,立马示意四皇子趴到她背上: “太好了,那咱们也跟着去,姑娘你在前头带路!” “好!”周衡顿时来了劲,没想到居然会碰到四皇子,这样也好,彼此间有个照应。 可四皇子却站在那里没动,还朝周衡伸出手: “不,我要你背!” 行吧,我背就我背,想必那宫女也背了一路了,周衡放下手里拿着的那件外袍,痛快地蹲下身子: “那你赶紧上来!” 转念一想,也不知得背多久,便又示意那宫女帮着用那外袍做了个简易的小背袋,这样四皇子就相当于被捆缚在了自己背上,也算方便行事。 “好,那奴婢就先过去看看。”那宫女也痛快,固定好了四皇子,立马就问了方位、身手敏捷地追过去了。 周衡背着个孩子,又怕被太液池边巡逻的侍卫发现,只能在林子边上走。 那草地很容易绊脚摔跤,走得就慢了一点,偏四皇子趴在背上又开始呜咽,说身子动不了,不舒服。 周衡只得一边赶路一边气喘吁吁地低声劝他睡觉: “乖,你叫和儿是吧?和儿很勇敢的,要么你抱着我的脖子睡一觉?” 可惜小家伙嘟哝着表示自己不困。 也是,碰到这种刺激的事,谁还能睡得着,周衡只得又哄他转移注意力: “还记得刚才跟你讲的那个羊和狼的故事吗?你是勇敢的喜羊羊对不对?” 苦于自己肚子里也没有多少童话故事库存,而且有些故事也不能跟个古代的孩子当众讲,当时在亭子里,周衡便选择了曾经风靡中国儿童届很多年的喜羊羊与灰太狼的故事,当年过年时,小外甥女抱着个平板一直看得津津有味,自己也曾陪她看过很多集,还是能拼凑出一些情节来的。 四皇子当时也听得很入迷,虽说没见过真正的羊和狼,但不妨碍一个小朋友自行发挥想象力来构建两只动物,是以这会儿听到被夸是勇敢的喜羊羊,终究还是在周衡背上点了点头,抽噎着有点鹦鹉学舌般地回了句: “我是勇敢的喜羊羊。” “对呀,和儿是勇敢的孩子,现在外面可能有坏人,就是灰太狼,咱们不能让他们给抓到,是不是?所以你要乖,尽量不要发出声音来,好不好?” 虽然这样黑灯瞎火的夜晚吓唬一个小朋友不对,但也没办法,生死跟前只能出此下策了。 而四皇子也确实是个乖巧的孩子,很是听话地在周衡背上点点头表示: “好!” 如此,随后一大一小紧赶慢赶,等周衡终于看到前头不远处的宫女站立不动、得知太后母女等人在前头不远处的太液池边消失时,顿时有如释重负之感。 “定然是进了密道了,”周衡给看着有些难以置信的宫女解释:“本来这一段也是在地下的,听她们的意思,这一段年久失修没法走人了,便想法子又修了个口子,怎么样,没想到吧?要不然她们怎么敢给凤羽宫点火?” 四皇子见她们俩站着说话,便有些不耐烦了,一边低声嘟哝一边挣扎着要下来,周衡只得再次吓唬他: “和儿乖,灰太狼就在附近呢,灰太狼最喜欢吃小羊了,所以咱们先忍一忍好不好?” 一听灰太狼都在,小家伙决定还是忍了,低声很委屈地说了句: “好!” “可是姑娘,”旁边的宫女先是默不作声地听完了两人的对话,之后有些犹豫地问道: “咱们现下要怎么办?要直接跟着进密道么?” /74/74711/26107584.html 第三百四十四章 小羊羊(中) 这话问得周衡一愣,随即转念想到这确实是个问题: 如果直接跟着进去,谁知道里头到底有没有人守着?自己这边也就这宫女会功夫,且功夫到底如何也不知道。 密道里是什么个情形,自己再清楚不过,到时万一里头真有人在守株待兔,那自己这边两大一小贸然进去,就算有那宫女护着,自己一个弱鸡,背上还有个更小的弱鸡,简直是只有束手就擒、哦不,束手待毙的份。 看了下树林外隔了条石板路的水面,周衡想了想,觉得这事急不得,反正现在已经找到入口了,当务之急还是得先联系到沈复,便低声问那宫女: “那…你对宫里的布局都很熟悉吧?现在让你再回去,你可找得到路?” 见对方点了点头,便一边慢慢倚靠着背后的大树往下坐,同时示意那宫女帮自己把简易背袋给解下来,好让四皇子放松,一边低声跟她商量: “要么,我先在这里等着,省得四皇子闹起来,你回去找下王爷。对了,刚才没来得及问你,王爷还在翠微宫那边救火么?那边火势可有控制住?” 那宫女一边帮着把嘟哝着说了句“我没闹”的四皇子放到周衡怀里,一边低声跟她大致讲了下事情经过: “是姜嬷嬷,还有他的乳娘,给使的坏,没想到两人竟是一伙的,具体情况回头再说,可惜娘娘她为了护住四皇子…” “母妃。”怀里的四皇子睁着眼睛一直听着,听到这里轻喊了句。 “乖。”宫女的话虽简短,意思再明白不过,想必那位梁贵妃已经凶多吉少,想到此,周衡也很是心疼怀里的小家伙,不禁又抱紧了一些,轻声安慰他: “要么你先睡一觉好不好?没关系,我会一直抱着你的,咱们等姐姐去喊王爷过来保护咱们。” 小家伙似懂非懂地应了声好,还揉着眼睛说了句: “母妃也来。” 这话周衡没法应他,只得叮嘱那宫女: “那你自己小心。” 眼看对方记了下周边方位后转身而去,周衡便干脆抱着四皇子有些疲惫地直接躺在了草地上,又把那外袍盖在他身上,一边拍着他的小身子一边哄他: “乖,你先睡觉,不用怕,我守着你。” 夜深人静的,这地方总不会还有什么人过来吧? 这么想着,一开始还是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困意,可这一晚上的折腾,外加心里的疲累,很快的,伴着怀里小朋友的规则呼吸声,周衡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重,连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道。 好在毕竟心里记着事儿,中间被四皇子的一蹬腿给蹬醒了,赶紧抬头往四周看了下,还好,四处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 也是奇了怪了,好好的一片树林,居然连只鸟都没有,这皇宫可真是诡异。 而且这会儿月亮也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四下里都黑咕隆咚的,也不知三公主她们有没有提前找人测算过今晚的天气。 周衡不让自己继续再睡,想着也不知这会儿是什么时辰了,便抱着睡熟了的四皇子坐起身靠在树干上,一边开始想事情,一边继续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先是想那宫女刚才所说的翠微宫的事情,听她的意思,那姜皇后派去的姜嬷嬷果然对四皇子下手了,而且也不知是事先安排的还是后来受凤羽宫启发,居然也采用了纵火这个法子,想来这法子在古代比较容易毁尸灭迹吧。 至于那位白白胖胖的乳母竟然也是姜皇后的人,这一点周衡不觉得奇怪,之前不是说梁嫔母子在宫里不是很受重视么?那皇后做主、给四皇子挑一个乳母,也是顺理成章的事,还能得一个体贴宫里姐妹的好名声。 不过儿子最贴身照顾之人是别人指派过来的,这一点对于当事人来说感觉肯定不一样,想来也正是因为如此,梁嫔才一直有着不安全感,加上后来也不知怎的知道了姜皇后与禁卫军统领的苟且之事,更是心生警惕,这也让她为今晚发生的事提前做了防备。 不过也是奇怪,按说翠微宫外头还有虎贲卫和禁卫军守着,禁卫军虽然听命于秦植海,但起码明面上都是奉命守护四皇子这位皇储的,且有那位徐指挥使和沈复在,如何就让那宫女孤身一人带着四皇子仓皇逃出来了呢? 该不会是那姜嬷嬷和乳母功夫过人、一人能敌十人吧?也不知梁贵妃是如何拼死把儿子给送出着了火的翠微宫的。 想到此,周衡不禁又有些担心沈复,希望他不会因此而受伤,虽然听刚才那宫女的意思是没什么事。 “美羊羊…”怀里熟睡的四皇子忽然嘟哝了声,看来梦里还在继续跟灰太狼的故事,果然是小孩子心性。 与此同时忽的起了阵风,吹得树林里一阵动静,吓得周衡赶紧拍了拍小家伙怕他被惊醒: “没事没事,乖,继续睡。” 又替他把那件外袍给裹紧一些,只露了个小脸蛋在外头。 说起来也是运气,之前提前穿了那身水靠,没排上用场不说,一开始还觉得热得不行,如今倒好,夜风吹来也不觉得冷。 而在那阵风后,也不知怎的,后面就陆陆续续刮起了风,风不算大,但配着如今没有月亮的一片漆黑,还是让人莫名想到了“月黑风高”之类的词。 多事之秋啊,周衡叹一口气,默念一句: “阿复,你快点来吧!” 低头拍拍怀里的四皇子,觉得心里乱糟糟的,想到之前梁嫔对自己的托付,如今知道她十有八九已经死了,周衡隐隐约约地觉得,这个靠在自己怀里做着美梦酣睡的小家伙,搞不好以后真的要让自己养了。 养一个小朋友也不是不可以,好歹沈复也是个王爷,到时总有人会帮忙的,只是这四皇子身份特殊不说,如今处境堪忧,母妃没了,也不知之后要何去何从。 唉,之前自己一开始是担心会不会怀孕,后来又担心怀不怀得上,现在倒好,竟然已经莫名要给别人养孩子了! 想到此,周衡忍不住再次无声地叹了口气。 “呼、呼、呼!”刚好一阵风在林间树梢掠过,与此同时林子外头似乎又有了动静,吓得周衡立马严阵以待,绷紧了背,全神贯注地睁大双眼盯着外头… /74/74711/26107585.html 第三百四十五章 小羊羊(下) 果然,隔着林子外头的石板路,对面出现了一堆隐隐绰绰的身影,似在探寻着石板路上的情况。 看样子来的人还不少,一瞬间周衡只觉自己汗毛都竖了起来,不会是姜皇后那边的人来搜捕了吧? 好在林子外头虽然也挺昏暗,毕竟比一片漆黑的林子里要好一些,而这会儿借着一点朦胧的光,在人群快速分批过石板路的刹那,许是对沈复太过熟悉吧,愣是让周衡一眼就瞧出,打头的那个身影就是他! 顿时激动地赶紧抱着四皇子站了起来想往前去迎他,一边控制不住地压低声音喊了句: “我在这里!” 也许是心有灵犀,刚进了林子的沈复先是脚步一停,随后便朝着她的方向快速奔了过来,一边也低声喊道: “阿衡!” 妈呀,怎么跟久别重逢似的!周衡只觉自己的眼眶都有些湿了,激动得甚至都没顾得上去注意脚下,为此还差点被草丛给绊倒,好在林子本来就不宽,在她身子一倾往前冲时,沈复已经迅速及时地过来扶住了她,之后更是一手扶着她一手从她怀里接过了四皇子。 本来横躺在周衡怀里的四皇子被他竖着抱起,并顺势把小家伙的头放在了自己肩上,随后还拍了拍他的小身子安抚了下。 四皇子这会儿早已再次成为了雷打不动的睡神,对这番交接的反应只是嘴里砸吧两下,随后便歪在沈复肩上依旧睡得香甜。 抱过孩子的人就是不一样,周衡对沈复如此体贴的行为满意极了,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酸的胳膊,又赶紧问他: “你没事吧?” “你没事吧?” 沈复此时也同样低问出声,听到她的问话,又赶紧回答: “我没事!” “我没事!” 不想周衡也同样反应,听到他一样的回答,却也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翠微宫那边可是出了大事的。 可惜林子里实在太黑了看不真切,便一边答应着一边去摸沈复手上,见他手上干燥无伤,又摸了摸他脸上,热热的,还有点滑腻,心里顿时一惊,好在沈复按住了她的手,并及时低声解释了句: “刚才走得急,出了些汗。” 那位带路的宫女这会儿也过来了,听到沈复这话,也帮着说了句: “姑娘放心。” 放心是放心了,只是那只手也被沈复给顺势握住了不放,许是确实走得急,沈复的手也很热,行吧,虽说后面跟着的人这会儿也都围了过来,反正林子里黑灯瞎火的,想必他们也看不清楚,管它呢,握就握吧! 周衡便任他握着,低声应了,又凑过去看趴在他肩上的四皇子的动静。 沈复却晃了晃她的手,示意她去看后面跟来的人: “阿衡,这是虎贲卫徐指挥使和他的人。” 又对其中一人说道: “还请徐大哥看一下,四皇子是否安然无恙。” 虎贲卫的头头竟然也来了?还有,怎么就把我的大名给报出去了?周衡听得一惊,另一只手也下意识地抓住了沈复的胳膊。 那徐指挥使却真的走过来凑近认真看了眼趴在沈复肩头熟睡的四皇子,又摸了摸他的小手,之后才后退一步,对周衡抱拳行了一礼,低声很是严肃地说道: “周姑娘巾帼不让须眉,赤胆忠心、勇气可嘉,徐某佩服之至!” 佩服我?还赤胆忠心?这么大的词…周衡心中疑惑,不过好歹也是个在职场混迹多年的人了,且旁边还有沈复在,虽然不知眼前这人对自己的情况了解到什么地步,但见沈复默不作声,便回了一礼并含糊地谦虚了两句: “徐指挥使过奖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话音刚落,沈复便接了话: “好,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后面虽暂时无人跟来,咱们也得抓紧时间,凤羽宫那边一旦控制住了火势,密道迟早会被发现,事不宜迟!” 那宫女听了,便在旁边应了声,之后带头往林子另一头走去,两个虎贲卫侍卫也紧跟着上前,另外三人则断后。 周衡怕沈复单手抱着孩子费劲,便松了手在他旁边跟着。 外头无人,那宫女在带头沿着林边走了会儿并仔细辨认了周围环境后,终于在一棵大松树前停了下来,随后带着两个虎贲卫侍卫出去了。 周衡跟在沈复旁边看着,外头三人合力,搬起了不远处水边石板路上的一块青石板,看来那里便是密道的入口了。 沈复见此一拉周衡的手,沉声说了句: “走吧!” 而那位徐指挥使则说了句: “王爷,等下我这边先下去探看。” 这话让周衡一愣,先下去?万一密道里还有人守着呢?按说作为虎贲卫指挥使,不会不知道这一点啊? 所以这人应该是跟沈复彼此信任了?沈复告知了他自己的真实身份,而作为回报,又或者说出于他虎贲卫的职责,这位指挥使选择了挡在四皇子前面? 对此沈复的回应是: “徐大哥小心!” 又对周衡扭头说了句: “等下你跟在我后面,不用怕。” 周衡低声应了,心脏却不受控制地狂跳了起来,好在等到两个虎贲卫侍卫跟那徐指挥使都下去了一会儿之后,徐指挥使便上来了,说下面没什么问题,且入口处已经修好了台阶,虽然比较逼仄,只需拾级而下即可,之前下去的那两人在下面接应着。 沈复便随之说了句让周衡惊讶的话: “好,徐大哥,那咱们就在此别过吧!” 对方也痛快,再次摸了摸睡神四皇子的小手,说了句: “好,回头咱们再联络,一切有劳王爷!” 又对其余三个虎贲卫侍卫说了句: “该说的都说了,你们五人,以后便跟着王爷全力护住太子。” 那三人抱拳应了,之后徐指挥使便不再多说什么,朝周衡也一抱拳,说了句: “以后就辛苦姑娘了!” 一副留在原地送他们走的样子。 所以这人是要回去?回翠微宫么?周衡差点疑惑地问出口,被沈复一拉手: “走吧,下去再说!” /74/74711/26107586.html 第三百四十六章 下密道 周衡对翠微宫里发生的事实在是好奇,一听沈复这话赶紧应了声,随后五人便慢慢依次下了密道口。 下去的时候,许是怕前头碰到什么不可测的危险,沈复和周衡走在了最后面,而沈复又抱着四皇子走在了周衡前面。 入口处的逼仄,对早就熟悉密道情况的沈复和周衡两人来说,其实不算是问题,而且想必是怕太后等人行动不便,密道口的墙壁上还贴心地沿着台阶往下装了一根竹竿做的扶手,惹得周衡暗自在心里感叹,太后母女这谋划也不知花了多少时间准备,连这种小细节都照顾到了,怪不得之前那么有恃无恐。 一行人往下走到底刚站定,头顶传来一阵轻微的石头摩擦声,密道口被那徐指挥使给合上了。 眼前顿时变成了彻底的漆黑,好在前头是沈复,这会儿因着抱了四皇子不方便,并不能转身过来牵她的手,周衡便伸了一只手贴在他背上,这样一来便可安心地跟着往前走了。 见她如此,沈复便把前头那宫女给叫了回来殿后,又让虎贲卫侍卫打起了个火石查看下周围情况。 这一看,周衡便很放心,没想到这密道比王府底下的还要好,确切的说,比王府底下的还要宽敞,而且令人意外的是,凭借着火石微弱的光,侍卫们还发现了放置于墙上一个凹洞里的一些饮用水和干粮,凹洞目测大概有一米多宽,深度可供侍卫的整只胳膊伸进去。 另一个同样大小的凹洞里则放置了一些刀剑之类的兵器,不过侍卫们查看过后说已经生锈不能用了。 另外的一件意外事则是有人踩到了地上的两件水靠。 根据侍卫们的查看,那两件被扔在地上的水靠有些湿,上面还有半干的血迹,说明应该是不久之前才被人穿过,而且穿它们的人还受了伤。 那毫无疑问应该是太液池里刺杀皇帝皇子的人所留下的。 周衡靠着沈复看着,见此便明白了,中南道那帮人通过此处密道进来,提前穿好水靠潜入太液池里,如此做法,神不知鬼不觉,想必那位皇帝和几位皇子是到死都不会想到,明明是最安全的皇家画舫,竟然就这么轻易被人得了手。 当然,二皇子是知道有这么些人的,只是恐怕他也是到死都想不通,这些本来说好要救他出水的人,却为何翻脸要置他于死地。 不过,眼前这地上只有两件水靠,难不成,中南道那帮人最终只有两人活着从太液池里回来了?周衡忍不住说了自己的想法。 沈复对此轻声表示同意: “这些人为虎作伥,当初他们在柳湖里作恶,本就罪无可恕,如今又敢在太液池里刺杀当今天子,更是死有余辜,放心,回头定要抓到他们!” 对哦,上林苑那边不是还有暮云带人守着么,希望能活捉他们当人证,周衡便不再说什么,而沈复则对着那几个看着沉默不语的虎贲卫侍卫表示: “难过也无用,捉拿贼人之事自有你们头儿,如今咱们的责任是护得太子周全,虽说此处密道跟凤羽宫那边已然断开,皇后那边不一定能找得过来,眼下时候也不早了,趁着天还未亮,还是赶紧走吧!” 这话说得那几人都抱拳应了声是,当中有人似是个小头目,更是出来说了句: “王爷说得对,太后和三公主也走了有些时候了,大家放心往前走便是。” 顿了顿,又补充了句: “照这情形,前头应该还有补给,兴许还有火把等物,注意查看沿途墙壁上有无凹洞。” 也是,虽然五个虎贲卫侍卫据说都随身带着火石,但点起来后的光亮实在微弱,而且大家也不知这密道有多长,眼下只用了一个人的火石,实在是只能聊胜于无,这话顿时给了大家很大的希望。 果然,在摸黑走了一段路后,前头的侍卫传来了好消息: “王爷,找到了!” 随后亮光一闪,密道里明显亮堂了起来,周衡眯着眼侧头看去,前头竟然霍然开朗了很多,两边还放置了桌椅等物,似是供人休息。 而且走过去看了后发现,桌椅是石制的,桌上却凌乱地放了些新鲜的瓜果,只是看着都已经吃过了,剩了些,像是匆忙赶路来不及吃完,想来是那受伤回来的两人抓紧时间吃了些,周衡不觉得太后母女会看上这密道里的吃食,更不会吃得如此难看。 桌椅后面的墙壁上也有凹洞,总共有四个,也都放置了数量充足的食物,可惜据侍卫查看后发现,虽然他们刚才在石桌上看到了一支火把并成功地点燃了它,但凹洞里并没有再找到,想来是被之前的人给拿走了。 但大家也没有因此而泄气,反正有一支火把就足够,而且看到如此齐全的准备,照某个虎贲卫侍卫所说的: “王爷,看样子等下沿途应该还会有这样的补给处,火把定然还有。” 其余几人也纷纷点头。 “好,那咱们就继续走吧,你们在前头注意着点儿!”沈复吩咐了句。 于是一行人再次往前走,这次便亮堂多了,为此中间周衡还开了点小差,一边看着前头那些虎贲卫侍卫和趴在沈复肩头睡得香甜的四皇子,一边感慨起那位估计死不瞑目的皇帝— 宫里最尊贵的三个女人,居然早早就铆足了劲要对付他,偏他自己估计还以为左拥右抱尽在掌握中,要是死后知道自己是被如此处心积虑地算计,也不知会不会觉得冤。 当然,真要说起来,这皇帝死得可不算冤,看上年轻的继母,下毒手对付有功之臣,哪一件都不值得人同情…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中间一行人果然又经过了三处同样有石桌石椅的宽敞补给站,而正如侍卫们之前所预测的,想是前面的人对火把的需求没那么高了,后来的凹洞里便有火把剩下,安全起见,侍卫们人手拿了一只火把带着。 而到了第四处,凹洞里的火把居然全都在,“王爷,看来出口快到了!” 虎贲卫侍卫应该不是寻常的士兵,这方面总有些经验,听到这话,周衡顿时心神一凛,心脏也再次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74/74711/26107587.html 第三百四十七章 上林苑 沈复则是吩咐大家开始保持间距,又让本来跟在身边的周衡往后退几步,自己则随手从旁边的凹洞里拿了把看着还可以的生锈刀在手里,看得周衡顿时情不自禁地咬住嘴唇、捏紧了拳头更加紧张了起来。 好在后面还有那位宫女殿后,见状主动上前来跟她走在了一起,又跟沈复一样,也从旁边的凹洞里挑了把不算太生锈的剑拿在手里,这让周衡紧张的心情降下来了一点。 一行人就这么很是警惕地走了一会儿之后,前头的侍卫传话过来,说已经走到尽头了。 沈复听了,先是转头看了眼周衡,周衡怕他担心自己,赶紧说了声: “我没事,你不用管我。” 沈复便没再说什么,沉声吩咐那位已经慢慢沿着浅浅的台阶摸索着往上走的侍卫: “你且慢慢地往上托举试试看,再往一边推动,动作一定要轻,不着急。” 又吩咐跟在后面的第二个侍卫做好掩护准备,并让底下举着火把在照明的第三个侍卫把火把给熄了。 火把一熄灭,密道里顿时再次变得一片漆黑,只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周衡赶紧拉住了旁边宫女的胳膊,只觉自己的心脏快得都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 一行人就这么无声地在黑暗中静静地站了会儿,中间那两侍卫还咬牙切齿般地一边用力一边表示推不开,这让周衡更是紧张得嘴角发干。 倒不是怕走错地方,但前头的人生怕有追兵、把出口给堵死了是很有可能的。 好在还来不及考虑退回去的后果,仰着头在紧张等待的周衡便感觉到上面似乎有一丝亮光泄了下来。 一开始还以为是错觉,不过之后随着一丝轻微的闷响,感觉眼前的亮光更多了些,连带那个侍卫抬头的眉眼都看见了,看来确实是打开了一点出口。 这下立马换成了担心不知外头会有什么,紧张得咽了口水,周衡下意识地往沈复那边走了两步。 旁边的宫女见状,也赶紧跟着走了两步,跟她再次并肩而立。 只是随后却还是耽搁了些时间,周衡仰头瞧着,得亏是两个年轻的侍卫力气大,要是自己这样的,还不知得耗费多少时候,也不知太后母女她们是怎么出去的。 当然,当时最大的可能是之前中南道那帮人已经提前为她们预留了出口,而在太后母女成功出去后才把这出口给堵死了。 在侍卫们粗重的呼吸声中,更多的光亮涌了进来,出口一点点被推开,到后来,甚至能清晰看到打头的侍卫探头出去的样子了。 老天保佑,但愿外面没有人在等着捉拿我们,周衡在心里默念着。 随后第一个侍卫一半靠自己用力往外爬、一半靠后面的侍卫用力往上推,终于成功地爬了出去。 里面的人都在沉默而紧张地倾听着,还好,没有什么打斗声传来。 而且之后很快,密道口又变得宽敞了些,估计是被外头那个侍卫给搬开了些,第二个侍卫便随之动作敏捷地跃了出去,第三个侍卫则在台阶上拿着熄灭的火把紧张地待命。 好在很快,第二个侍卫又探头出现了,朝密道里低声说了句: “王爷,外面没人!” 这句话真是有如天籁,底下的人都大大地松了口气,就连沈复,这会儿借助于外头的光亮,都让站在后面的周衡感觉到,他本来笔直的背,刹那间有那么轻微的一松。 然后周衡便看到他回头跟自己说了句: “上去吧!” 周衡不知别的人如何感想,但她自己,在手脚并用地爬出密道口后,第一感觉便是— 啊,空气好清新呀! 而且有风轻柔地吹来,端的是清风拂面、说不出的爽! 以前在王府里,许是地道另一端后来一直开着通风,又许是因为只是跟沈复两人一起走,且两人每次去下云池那边都是浓情蜜意的,后来便没怎么太去注意密道里的空气质量。 可今晚这一次,因着人多,因着情绪紧张,又或许还因着这地道两端口子密闭不通风,且身上还多穿了件紧密贴身的水靠,刚才在密道里走的时候,周衡有好几次都觉得胸口沉闷差点喘不过气,幸亏中间有那么几处补给站稍作停留才得以缓解。 等到如今出了密道口,眼看周围还都是草木丛生、怪石林立、清风徐徐,居然是负氧离子饱和的美好环境,顿时一下觉得空气都是香甜的! 而且这会儿月亮居然又重新出来了,虽说还是在云层里若隐若现的,但总是有了不一样的光亮,让周衡开心地想到“月色撩人”这样的词。 当然,开心也只是一刹那的心情,在深深地呼吸了下清新的空气后,周衡便赶紧过去找到旁边站着的沈复,一边跟着他继续打量周围的环境一边低声跟他求证: “是上林苑吗?” “嗯,”沈复低声应了下,随后又补了句:“这附近没人。” 周衡见他虽然跟自己说着话,眼睛却一直很是警惕地看着周围,便赶紧不说话也跟着看了一圈。 这一看才发现,这密道出口貌似还挺高,虽则四周都是高大的树木,密道口则是一堆乱石堆积做掩饰。 怪不得刚才那两侍卫推得那么费劲,这些乱石看着确实挺大挺沉的,最大的甚至有一米左右,想来也真是因为如此,才能成功地瞒人耳目吧? 而乐观一点想,既然这出口堵得这么死,是不是意味着太后母女已经放心离去、短时间内不会再回来了? 这么一想,周衡便觉得放松下来了,加上沈复这时候又在旁边低声说了句: “看下面,那边是太液池。” 顺着树枝间隙朝着沈复所说的方位往下看去,果然,远处有那么一点亮光。 “所以你知道咱们现在在具体什么位置吧?”周衡信心大增,又朝他伸手: “我来抱会儿吧!” 刚才在密道里一直是他抱着四皇子,时不时还得拉着自己一起走,周衡生怕沈复给抱累了,一个三四岁睡得跟小猪似的孩子可不轻。 沈复也没推让,任由周衡把肩头的四皇子给接了过去,随后轻声跟她说了句: “位置大致清楚,不过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先去附近查看下。” 留了两名虎贲卫侍卫陪同周衡和那宫女,之后沈复便起身带着另外三个虎贲卫侍卫消失在夜色中。 月亮时有时无,照着远处近处的树林和底下不知是人工堆放还是天然就有的各种乱石堆,抱着四皇子靠坐在树下一块较为平整的石头上的周衡,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暮云他们不是也应该在上林苑么? /74/74711/26107588.html 第三百四十八章 砸手里(上) 想到这儿,周衡顿时心里一惊,暗自希望这会儿暮云已经带着靖王府的人离开了上林苑,最好是已经成功地活捉了那两个从密道逃离的刺客。 要不然,如果靖王府的人还在这里,回头万一跟沈复撞上,不知情况的他们定会赶着上来跟自家王爷禀报情况,那时跟着沈复的几个虎贲卫肯定会心生疑虑,毕竟这可是连着皇宫的地方,正常情况下是进不来的。 这一点就有些说不清了,甚而至于,搞不好还会因此而怀疑沈复是跟太后母女一伙的、派了人在此接应她们呢。 这个时代又没有监控头,凡事只凭两片嘴啊,但凡让人起了疑心,不说前功尽弃,起码对沈复以后的行事是很不利的。 凭直觉,周衡觉得沈复应该不至于连上林苑这边的提前安排都跟那位徐指挥使交了底,甚至姜皇后提前拉拢、联络靖王府的事也不会说,那样岂不是变相地承认事先知道太后母女跟二皇子联手的事? 异姓王眼睁睁地看着针对皇帝的刺杀阴谋而无动于衷?就算只是袖手旁观,在充当皇帝心腹安保工作的虎贲卫来说,也是形同谋逆、完全不能忍吧? 事情都是环环相扣的,一环有变,便会引来连锁反应,焉知他人不会由此怀疑靖王府有参与其中甚至还提前知道今晚太后母女丧心病狂地刺杀皇帝一事? 所以凭借以往对沈复的了解,周衡觉得,除非真的运气不好撞上暮云他们,要不然沈复是肯定不会主动对虎贲卫的人多吐露一个字的。 至于自己的真实身份为何会让那位徐指挥使知晓,这一点周衡觉得以后再问沈复也不迟,甚而至于,凭借对沈复的坚信不疑,周衡觉得搞不好是那位梁嫔告诉徐指挥使的也不一定,毕竟自己之前都跟她坦白说了,后来梁嫔又告知了虎贲卫的头头也极有可能。 反正…就算是沈复说的,那肯定也有他不得已的原因。 怀着对沈复的信任,周衡甚至乐观地觉得,靖王府的人肯定已经走了,又或者说,沈复之前定然有过什么交代,让他们不至于见了面就贸然上来相认,要不然,沈复自己不至于主动提出带人到附近去查看情况,那样岂不是更容易碰到靖王府的人? 这么想着,周衡放下心来,觉得自己刚才下了密道后并没有急着找沈复问东问西也是对的。 当时碍于几个虎贲卫侍卫在场,自己连翠微宫的梁贵妃出了什么事都忍着没问,而沈复也没有主动告知,想来也是有所顾虑。 那宫女是靖王府的人,按说不用顾忌,那唯一的问题自然是出在随行的这五名虎贲卫侍卫身上。 既如此,靖王府早早派了人手埋伏在上林苑这事,周衡觉得不用再去多想,回到靖王府再问也不迟,倒是眼下这个烫手山芋…看了下怀里依旧熟睡的四皇子,周衡觉得这才是目前自己应该好好想一想的事。 照目前情况来看,这个还在做着美梦的小可爱已经成了个父母双亡的小可怜,就算贵为唯一的皇帝儿子,却要面临着皇后、太后的双重威胁,以后的艰难险阻且有得受呢。 先不说能不能顺利成为小皇帝,关键是以后谁来养他?目测顶多四岁,估计还是个文盲。 想到之前梁嫔曾经当面想把儿子托付给自己,周衡就本能地觉得抗拒— 养大一个孩子责任多大呀,何况还是以后要成为皇帝的孩子,打又打不得、骂也骂不得,且不说生病之类的身体情况,要教养一个未来皇帝,周衡想想就觉得压力山大。 普通人家的儿子,养歪一点也就罢了,顶多是坑了未来的儿媳妇,而且爹娘也可以放手管教,但要是养歪了一个未来的皇帝,那可是祸国殃民、而且无人能阻止啊! 想到此,周衡想起来之前梁嫔留给自己的镯子,不禁摸了摸,可惜现在只有若隐若现的月光,要不然真恨不得立马就打开来看看。 但愿不是什么遗书、也没有留什么让自己替她养儿子之类的遗言,周衡暗自在心里祈祷一句。 当然,就算运气不好真的是此类遗书,看着眼前两个一脸警惕留意着周围动静的虎贲卫侍卫,周衡又在心中替自己辩解道: 给镯子那会儿虎贲卫不是还没来么?梁嫔也是迫不得已才抓了自己当救命稻草吧? 再说了,虎贲卫的职责本就是誓死保护皇帝或者未来的皇帝,那,让他们一边保护、一边养育也说得过去吧? 想到这里,周衡便开始情不自禁地给自己找有利的“证据”— 按说梁嫔真要有什么关于四皇子的嘱托,而虎贲卫又是只忠于皇帝及储君,那就不用避着他们,但刚才在密道里,沈复却一点事情都没跟自己说,那么是不是说,梁嫔后来并没有交代什么让自己去做的事? 也是,四皇子这个小可怜如今可是太子殿下了呢,根据自己以前看过的有限的古装剧里的情节和历史书上的片段,作为皇帝遗孤的太子储君,定然是要找很多能人费尽心血地教养,哪里能随便交给自己这么个普普通通的所谓闺阁小姐? 就算梁嫔知道了自己是周家命大的小姐又如何?周家小姐当初要嫁给沈复这个带着亲的王爷表哥都被人说是高攀呢。 朝廷里还是有不少忠于死去皇帝的大臣,这些人定然会对四皇子这位储君做出妥善安排的! 想到此,周衡便试探地问旁边那两个虎贲卫侍卫: “那个,等下王爷回来,要是没什么问题,你们就带着四皇子走了是吧?”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这让周衡不禁心中一喜,行了,咱也不能再多问别的,那些都是朝廷机密,回头送走了四皇子,咱只要安安稳稳地回到靖王府就行了。 然后好吃好喝一顿、再美美地睡一觉! 正美美地想着,却听其中一人随后又迟疑着问了句: “姑娘,您是想…兵分两路吗?” 兵分两路?周衡不明所以,旁边那宫女见状,心中多少有些明白,便低声帮着解释了句: “姑娘,两位大哥是想问,您到时是想跟他们分开走吗?” 周衡还没反应过来,另外那个侍卫便已坚定地回答了句: “姑娘放心,虽说如今咱们只有弟兄五人,但定能护着太子殿下和您从此处安全撤走!” 啥?护送我和四皇子安全撤走?撤去哪儿?周衡顿时给惊住了,却仍不死心,抱着一线希望问三人: “你们的意思是…四、太子殿下,呃,也要去靖王府吗?” /74/74711/26107589.html 第三百四十九章 砸手里(中) 问完这话,周衡便敏锐地发现,旁边三人都沉默了。 不是吧?难道真的要跟着一起回靖王府? 周衡稳了稳心神,决定再确认一遍,只是说话间已经不免开始心虚了: “怎么?不是吗?所以太子殿下是要去别的地方吧?不好意思,事关机密,是我不该问这些,你们就当没听到吧!” 老天保佑,希望是这么个情况啊,不要跟着我回靖王府啊,拜托拜托! 可惜,旁边的那位宫女却再次打破了沉默,说出了让人绝望的答案: “姑娘,您没有问错,之前翠微宫出了事,贵妃娘娘在临终前,当着王爷和徐大人的面,请您和王爷代为抚育太子殿下。” 轰的一声,周衡听到自己脑海里传来一声响亮的喊叫: 不要啊! 偏偏旁边两个侍卫还嫌不够乱,一个傻乎乎地跟着说了句: “是的,后来指挥使也交代卑职了,一定要安全护送太子殿下…呃,和姑娘您,回到靖王府。” 另一个则是纠正了句: “好像也不一定是靖王府,不过肯定是安全的地方,姑娘您放心好了,到时看情况,指挥使让咱们弟兄五个一切都听从靖王爷的安排。” 所以还不一定能回靖王府去?! 还没从刚才那记闷棍里恢复过来的周衡,再次被这个回答给惊呆了: 这是要我带着个三岁小儿、从此亡命天涯的节奏么? 一瞬间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怔怔地低头看着怀里熟睡中的小脸蛋,脑袋里各种想法乱纷纷,连旁边那宫女连着喊了她两声“姑娘”都恍若未闻。 好在对沈复的声音还是有反应的,听到一声“阿衡!”,周衡才呆滞地重新抬起头看向朝自己走过来的沈复。 月亮刚好从云层里出来了,月光如水,透过枝叶间隙洒落下来,沈复低头看得分明,他家阿衡的脸有些过于苍白了,以为她是担心自己,便温声解释了句: “放心,四周都查看过了,并没有人,想来前头走的那些人都事先安排过了,我们走了一圈,今晚上林苑这边的禁卫军防御很是松散,又或者,已经被临时抽调到宫里那边去了,事不宜迟,咱们也赶紧趁这时候—” “回王府么?”周衡截了他的话,眼神发愣,声音发涩,怪不得刚才在密道里一直不跟自己说呢,这是不知道该怎么跟自己说么? 周衡这话问得沈复一愣,不知她为何如此发问,却也还是点点头认真地回答道: “自然是要回王府的,你们俩也都累了一晚上了。” “我们俩?我和谁?”周衡一听顿觉有股无名火从心底蹿了上来,所以沈复这是自作主张把这烫手山芋给自己接了下来? 合着自己之前在太液池边都跟他白说了? 沈复一听她这语气,基本也算是明白了,便看向了她身旁的那位宫女,吓得那宫女立马跪了下来,说了声: “王爷恕罪!” “你不用怪她,”周衡先回头吩咐那宫女起来,见她不肯起来,便也索性不管了,只努力咽了下口水,回头盯着沈复再次问了句: “我问你,贵妃娘娘让你我代为抚育太子,你已经答应了?” 而沈复似是一瞬间不知该怎么回答,竟然沉默了。 周衡见状,知道事情已成定局,眼泪顿时便下来了。 虽说旁边还有五个虎贲卫侍卫,有点难为情,不过管它呢,就让他们觉得自己不愿意好了,最好是能就此痛快地把烫手山芋给主动接过去。 至于接到哪里去,那跟自己没关系,反正偌大一个朝廷,偌大一座京城,总有人愿意养这个烫手山芋的,要不然那死去的皇帝当得也太失败了。 不是嫌弃这孩子,关键是,养育孩子意味着抚养加教育,且不说养育孩子之辛苦,关键是教育,那可是责任重大啊! 再说了,就算自己不用教育、只管抚养,小狗小猫都免不了得上动物诊所,一个小屁孩养到懂事也要起码十年吧?十年啊! 十年里的头疼脑热难道不用管吗?万一生病了会不会怪罪到自己头上? 而最重要的是: 抛却所有的抚养和教育心血,这十年还是为他人做嫁衣的十年。 电影、电视乃至新闻里都看到过,别说小动物了,小孩子养养都会养出深厚感情来的,到时再送回去,那可真是难以承受的分离之痛。 而怀里这个孩子,既然以后要当皇帝,那肯定是要分开的,这样白白养他十年、耗费心血,图啥? 养个自己的孩子不香么?我这么留下来是为了啥? 越想越伤心,甚至还想到了另外那个时空里的老外婆,顿时哭得更厉害了,为此还不顾形象地拿起盖在四皇子身上的那件外袍捂住了脸。 周衡这边正管自己伤心地哭着,对面的沈复却在沉默之后做了个令在场的人全都大吃一惊的举动— 只见他左手把袍子下摆一拉,身子一矮,右手把拿着的那把生锈的刀往地下一撑,居然单膝跪了下来。 他这一跪,旁边的虎贲卫侍卫便也赶紧跟着齐刷刷地跪在了地上,本来就在旁边跪着的那位宫女见状喊了声: “王爷!” 又转头轻拉了下周衡的袖子,说了声: “姑娘!” 听出了宫女声音里的震惊,又被她这么一拉,周衡抽抽噎噎地抬起了头: “干什么?” 这一看,便看到了跪在不远处的沈复,下意识地抱着孩子站了起来想上前去拉他,嘴里则抽抽噎噎地说道: “你这是干嘛,起来啦!” “阿衡,”沈复一只手被她拉着,人却没动,只仰头看着她,低沉的声音在安静的林子里很是清晰: “是,贵妃娘娘临终前跟我和徐指挥使托付四皇子,徐大人负责他的安全,而我和你,则负责抚育他至长大成人,我…答应了!” 虽说是意料之中的回答,但这个答案还是让周衡觉得心里一阵委屈,直接甩了沈复的手,转身又坐回到了石头上,吓得旁边跪着的宫女赶紧起身过来扶住她。 沈复见她这副样子,心里自然不好受,赶紧看着她低声解释道: “不过你放心,当时我也跟贵妃娘娘说了,四皇子虽然是太子储君,但既然从此交由你我养育,我也替你提了一个要求。” /74/74711/26107590.html 第三百五十章 砸手里(下) 提不提要求的有什么分别?而且你都已经答应了,还能提什么要求! 周衡这会儿只觉心里委屈极了,便只管自己低头看着怀里睡得脸蛋红扑扑的小兔崽子,不想去理眼前这个人。 沈复见她低头不看自己,心知她还在气头上,只得又低声喊了她下: “阿衡!” 语气里听着很是无可奈何,想到旁边还有六个大人在竖着耳朵围观,眼前这人又还在地上明晃晃地跪着,只得冷哼了句以示回应: “你继续说吧,我听着呢!不是说提了要求么?还有…你起来吧,我可受不起!” 再怎么样,沈复总是靖王爷,这个世界还是很讲究阶层秩序的,自己不能让他被人小瞧了去。 沈复却并没有就势起身,只是膝行几步,直接跪到了周衡跟前,右手依然拿着刀,左手却轻抚上周衡的膝盖,声音则放得更软更低: “当时事出突然,贵妃娘娘受了重伤,跟前只有我和徐大人,你让她怎么办?徐大人情况特殊,无法养育孩子,那就只有我了。” 见周衡听到这里膝盖一抖,赶紧用了点力不让她甩落自己的手,又轻咳了声,忍着脸上的发烫,努力忽视旁边那六个缩着头做鹌鹑样的旁观者,继续柔声跟她说明: “我…不是还有你么?而且娘娘也知道你的身份,亲口说出让你把四皇子“视若己出”的话,于情于理,我都无法拒绝,你说是不是?” 听到周衡再次冷哼了一声,力度却小了很多,膝盖也没再继续动,知道她开始冷静下来听自己了,便放心地说起自己提的要求: “但我也当着徐大人的面跟贵妃娘娘说了,四皇子年幼懵懂,要把他养大成人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所以虽说是你我一起代为抚育他,但最难的其实是你,既如此,还请娘娘她恩准,从今以后,你只管把四皇子视若己出。” 这话说的,简直跟没说一样,“视若己出”是这个意思么?你以为光看着小屁孩他就自己长大了?你知不知道有“熊孩子”这样的专有名词?你知道养一个小孩有多辛苦么?要不然,21世纪的年轻人为什么都抗拒生孩子?还“视若己出”! 周衡心中只觉槽多不胜吐,本想就此再说他一顿,忽的心念一动,“视若己出”?沈复这意思…赶紧问他确认: “你的意思是,四皇子要是不乖不听话,我可以说他?” 我们家阿衡果然心思敏捷,欣慰之余,沈复赶紧低声回答: “不错,娘娘她当时拼着最后一口气答应说,四皇子肩负重任,不比别的孩子,但凡调皮犯错,你尽可代行母责,严行管教,说也说得,骂也骂得。” “那你呢?”周衡放一半心,转念又问一句,神情看着还挺严肃。 沈复心下一暖,阿衡她总是想着自己,便又柔声回答道: “娘娘说,你是代行母责,我本就是他叔辈,别说责骂了,打也打得。不过你放心,四皇子素来乖巧懂事,不会给你添太大麻烦的。” 前半句让周衡放下心来,后半句则是听出了些别的意思:沈复这是顾着皇家人的面子、当然也顾着跟前六个围观者吧?便朝他撇撇嘴,不情不愿地说了句: “四皇子自然不用我操心,我只是觉着,你干嘛不早点跟我说!” 沈复看她样子,知道她已经接受了此事,便也顺势解释道: “兹事体大,我是想着回头找个时间再好好跟你说一说,最好是徐大人也在的时候,当时翠微宫里只有他在场。” 旁边跪着的宫女倒是也在场,只是她本就是自己府里的人,沈复看了下她,顺带着又看了下旁边的五个虎贲卫,没再多做解释。 周衡听他这般说辞,也确实是合情合理,又见他一直跪着,刚才也确实挺低声下气,不知怎的心就软了,便叹了口气说道: “那倒不必,非常时期行非常事,这会儿说了也来得及,那就先这样吧!不好意思,刚才是我一时情急,四皇子身份贵重,我是生怕自己担不起贵妃娘娘的这份重托。” 一边说一边就拉了他放在自己膝盖上的手让他起来,又让旁边跪着的宫女也起来,先是把四皇子往她怀里递过去,见她慌忙接了,便转身过来对着沈复低头弯腰行了一礼: “还请王爷恕罪!” 沈复听到她喊自己“王爷”,随后又看了下低头跪着的六人,知她是在顾着自己面子,便也顺势起身,握住她的双手郑重地说了句: “不知者不罪,以后就辛苦你了!” 这话让周衡忽的想起下密道前那位徐指挥使跟自己说的话,当时自己迫不及待要找沈复询问翠微宫里发生的事,以至于都没去理会徐指挥使那句“以后就辛苦姑娘了!”,现在想来,人家哪里是客气话,根本就是对自己未来辛苦养孩子生活的由衷祝愿哪。 唉,算了,都这个时候了,说什么都晚了! 而且真要论起来,其实还是自己的问题比较大,谁让自己执意要求跟进宫来呢?生怕眼前这家伙被中南道那帮人给拖进水里去了,还美其名曰想要见见大世面。 哪里会想到,世面也就那样,见不见的没啥区别不说,还在黑漆漆的宫里担惊受怕地找什么翠微宫,连带一身水靠穿一晚上、热得一身汗差点在密道里中暑也就罢了,临了,回去居然还要多个不知要养多少年的娃! 唉,真是肠子都悔青了啊! 不过这家伙也是,自己说要进宫,说皇宫守卫森严、实在进不了不就行了?居然真就老老实实地想办法让跟进来了,结果呢? 就因为他如此没原则、没立场,现在就让自己摊上了这么个破事,哼,说来说去,还是得怪他! 想到此,周衡便又气得瞪了沈复一眼,见他无可奈何地回以一笑,便又怒其不争地白了他一眼,底下则用力踩了他一脚,之后手一甩,不让他再继续握着,转身打算去接宫女怀里的四皇子,嘴里则冷声问道: “那现在是要赶紧走吗?” /74/74711/26107591.html 第三百五十一章 过清溪 一听这话,底下跪着的几个虎贲卫本能地抬头,齐刷刷地看向沈复。 沈复一边若无其事般示意他们起身,一边跟着伸手抢先从那宫女手里接过了四皇子,嘴里则答道: “是,趁着眼下守卫松散,赶紧护送你们俩回王府。” “那你呢?”周衡一听不对劲,难不成沈复还要回宫去?顿时又忘了刚才踩的那一脚,愣愣地看向他等回答。 “按之前说好的,等下我再回宫里去跟徐大人会合。”沈复看着她答了句,随后又看了眼刚才被扔在地下的那把刀。 周衡见此,不假思索地弯腰低头捡了起来,等把它递过去才后知后觉,便又顺带着瞪了沈复一眼。 沈复见此一笑,一边接过刀,一边却借着抱孩子的动作又朝她深深看了眼,然后说了句: “不用担心,回府后你就去找暮云。” 找暮云?这话顿时又把周衡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难不成这会儿沈复已经知道底下的人回了王府? 怪不得看着不是很着急了,想是刚才转了一圈,看见了什么暮云他们留下的暗号? 那行吧,看来也没自己什么事了,那就先带着这个小崽子回王府休整吧!唉,以后再也不干这种自作聪明的事了,原来人家早就诸事安排妥当了。 想到此,周衡便咬着唇低声应了,一行人借着若隐若现的月光起身出发… 听着沈复的指示,一行人穿过了那片树林,中间还经过了一条小溪,好在小溪虽然有点宽,水却不到膝盖深,一行人便索性挽起裤脚拎着鞋趟水而过,反正如今是夏天,溪水不算凉,又是晚上,也没人看见。 周衡一手拿着鞋一手挽着沈复的胳膊过溪时,忽然想起之前的一件小事: 虽说沈复确实是提前看过地图的人,但如今黑灯瞎火的,顶多就是有月光,他却依旧熟门熟路的,看来以前应该是来过不少次,记得当时暮云说起此地,沈复还脸红来着。 对呀,还脸红呢,来宫里之前自己还问了,答应说过了今晚就跟自己说。 哼,以后还指望自己养孩子呢,这事可得问清楚了! 想到此,听着哗哗哗的水流声,周衡有点恶作剧地凑到沈复跟前,拉着他的胳膊低声问道: “这上林苑看着风景不错,有山有水的,想来办过不少皇家盛会,你老实交代,可有看上过哪家姑娘?” 沈复眼角瞥一眼后面跟着的三人,这会儿两个虎贲卫正低头忙着搀扶那位宫女,再看一眼前头三人,倒是挺尽忠职守,一人打头探路,后面两人踩着他的原路跟着,人却往左右观看时刻保持警惕。 便一把把身边这在吃莫名飞醋的姑娘拢到怀里,低声说了句: “是啊,那时候,明月清风,林间清溪,不知怎的,竟然对一个周家的姑娘动了心。” “周家的…啊!”周衡一开始听得瞪圆了眼睛想要发作,好在反应也不算慢,后面总算是险险地加了个恍然的尾音,等到听到沈复的低笑声,更是忍不住也跟着笑出声来,甜蜜蜜地说了句: “我听说那家的姑娘很不错呢!” “那是自然,本王看上的人嘛!”沈复被她逗得也难得说了句俏皮话,顺带着低头亲了下她的头发,他家阿衡刚才气喘吁吁硬憋出话的样子可真是可爱得紧。 行吧,就为了这一刻,我这一趟多此一举的进宫也算值了,周衡仰头看他,月光似水,照得她家阿复越发帅了,那清亮的眼睛里如今可只有自己呢,便由衷地说了句: “阿复你怎么这么好看呀!” 看来不会再气得踩人脚了,沈复低头看着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眼里柔情似水,一笑拢紧了她。 …后面的那三人,一开始确实是在互帮互助,确切的说,主要是那宫女一个不慎猜到了底下鹅卵石上的青苔,为此脚一滑差点摔到了水里,好在旁边两个侍卫本就警惕,同时出手把她给拉住了。 饶是那会儿月亮没怎么出来,宫女也不禁满脸通红,低声道了谢后便赶紧拎着鞋、提着裙子往前走了两步,之后走得更加小心。 好在只是一条小溪而非大的河流,也就月亮一个隐身复又慢慢出现的时间,一行人顺利淌过了溪,稍微收拾了下便往沈复所说的他幼时发现的一处偏僻出口去,听他的意思,一帮皇家子弟以前没少来此处练习骑射,是以按他的推测,同样喜爱骑射的三公主,走的应该也是这条道。 周衡暗中观察着,沈复其实应该是看到了暮云留下的什么暗号,只是临时找了这么个理由搪塞旁边的虎贲卫侍卫罢了,反正上林苑他也确实熟悉。 好在那几个侍卫也挺有专业素质,之前那位徐指挥使吩咐说让他们听沈复的话,这会儿是连丝毫的质疑都没有,直接按照前三后二的队列护着他们往前走。 而在随后看到了一块掉落在地上的帕子之后,一行人更是松了口气,看来太后母女果然是走的这条道,周衡则是多了份心思,低声问沈复: “阿复,你说,她们出了这上林苑,是要往哪里去?” “凤羽宫失火,自然是要嫁祸给皇后。”沈复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着,一边沉声回答: “但今晚如此惊变,要不是有这密道,有禁卫军严密守着,连宫门都出不来,更别说明早出城了。既如此,她们定会找个地方藏匿一阵子。” “藏匿一阵子…而且没法出城…”周衡一边跟着他往前走,一边思索着继续问道: “那要躲到哪里去?” “先别想了,”眼看前头那掩在一棵大树下的小角门在望,附近也没有什么人,沈复停下脚步说了句: “如果我猜得没错,应该是去二皇子府里。” 这话说得周衡一惊,那二皇子府不是就在靖王府后头么?挨千刀的三公主,竟然还要在自己旁边住着,哦不对,应该是在旁边的底下住着吧?之前不是就怀疑过那府里也有密道么?要不然晚晴院也不至于被一把火给烧了,自己也不至于躲在黑漆漆的水里那么久。 呵呵,看来真是古代的地道战了,周衡无语。 沈复这会儿一边叫住前头一个侍卫让他把睡神四皇子给接过去,一边叮嘱周衡: “回去后也不用急着找暮云,等我回去再说,先好好休息一下,还有…” 看了眼四皇子。 行吧,如今可不能再给他添乱了,周衡应了声: “放心吧,我会顾着他的。” 又替他理了理有点湿的下摆,还是忍不住拉着他的手叮嘱了句: “那你自己回宫后万事小心!” 在旁边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事后几位侍卫也曾私下议论: “还别说,当时我看着,靖王爷跟周家小姐可真是般配。” “岂止是般配,”旁边的人接话:“要不是怕影响周小姐清誉,嘿,要我说啊,简直就是一对恩爱夫妻呢!” /74/74711/26107592.html 第三百五十二章 回王府 这话一说,几人便心照不宣地住了口,周家小姐数月前在柳湖意外落水身亡的事,那会儿可说是轰动京城,他们也曾有所耳闻,要知道,当时有多少人在惋惜这位周小姐的福薄,便有多少人在幸灾乐祸周家没能攀上靖王府这个高枝儿。 当然,估计也有不少人在感叹靖王爷的坏运道,先是母妃难产而死,之后是父王急病而亡,眼看着守完了三年孝除了服,未婚妻却又意外没了。 也幸亏是个王爷,又得皇上亲厚,要是个一般人家,兴许就有人直接说他命太硬了。 未曾想这位周家小姐居然没死!真是难以想象一个千金小姐如何从那偌大的湖里活下来,又好端端地跟未婚夫在一起,如今想来,柳湖那事兴许不是意外。 人没死不说,居然还大着胆子跟着靖王爷进了宫,怎么想都觉得,这里头的隐情不会少,毕竟,当时所谓周小姐的尸体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从柳湖里捞上来的,那位周大人据说面对爱女的遗体哭得都厥过去好多回,周家也正儿八经给这位“落水而亡”的孙小姐办了丧事,就连靖王爷这位未婚夫,也号称要为她守孝半年。 毕竟是给皇帝做贴身侍卫的,眼看着一个千金小姐,哦不对,进宫时还刻意扮成了个丫鬟,面对太液池边那等惨烈状况,多少人别说当场见了,就连事后听说估计都吓得不行,她竟然能在事情发生后不久,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冲出了禁卫军的严密守卫、一个人在黑灯瞎火的宫里乱跑,你要说她只是担心人家靖王爷,好像不太能说得过去。 当然啦,要是人家已经暗地里真成了那什么,恩爱夫妻,理由便充足了些,想到这里,几个都还没有成家的小伙子便有些羞赧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皇帝连带着几个皇子在宫里这等按说最为安全的地方被行刺,且还是当着众人的面,这事太过匪夷所思,还是照着上峰的意思做事便是,其余的就别多想了,也由不得自己想。 反正四皇子如今是唯一的天家男嗣,又被宣布立了太子,当仁不让地成为虎贲卫如今的守护人选,兄弟五人以后尽全力守护着他便是。 何况指挥使之前也说了,中秋当晚带到翠微宫的弟兄们,经过与禁卫军的一场恶斗,虽说把禁卫军给全都灭了,但也就剩了自己五个毫发无损的,都说富贵险中求,等他日四皇子登基,兄弟五人的从龙之功不就有了? 要不然,换作大皇子到三皇子任意一位承继大位,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虎贲卫更是如此,谁会傻到再用前任皇帝的虎贲卫? 到时兄弟们别说跟龙膘卫那帮人比了,连禁卫军估计都看不上,之后的结局可想而知,一身本事再无地可用,就生生等着被打散、发配到各处偏远不受待见的地方去吧!这还算好的,要是两任皇帝之间不对付,那前任虎贲卫的下场更是可想而知。 这么一比,得,为了家中爹娘,为了自个儿的前程,还是搏一把吧! 怀着这样的心思,又因着指挥使当时说的那句“你们可得想好了,这一走,可就不能再回头了!”,五个人便都尽心尽力地护着四皇子安然回到了靖王府。 整个过程很是顺利,许是因着宫里赴宴的家人一直没出来,宫门又紧闭,后来更是看到宫里冒了烟,外头不免人心惶惶,刚好中秋节又放开了宵禁,是以虽然已是深更半夜,且上林苑那边不是家宅居所,一开始是无人的畅通无阻,后来渐渐地碰到了几个人,但一来靖王府离皇宫很近,二来碰到的几个人也就是各府派出来打探消息的下人,夜色昏沉中一看他们五人是宫里侍卫打扮,倒是先识相地避了开去、方便了他们这一行人。 而且出了上林苑后,那位周小姐便提议大家分开走,于是五个虎贲卫弟兄负责护送四皇子,她自己则和那宫女一起走路回去,如此一来,中间的弟兄抱着四皇子这么个小孩子,整个人还用那件周小姐不知从哪捡来的外袍从头到脚地盖着,兄弟几个围着他贴着墙根疾行,黑灯瞎火的,谁也看不真切,不禁暗暗佩服那位周小姐的思虑周全。 唯一的岔子出在四皇子身上— 没想到这一晚上被倒手了好几回却依旧睡得香甜的太(兔)子(崽)爷(子),中途不知梦到了什么,竟然撒了一泡尿! 可怜抱着他的那位弟兄,先是感觉胸前忽然一热,待到反应过来,前襟已是被浇了个透,好在虎贲卫也不是虚名在外,从头到尾也只是倒吸了口气,硬是忍着继续往前走,连抱着的手都不曾放松半分。 之后眼看靖王府远远在望,按着靖王爷所吩咐的,先派了个弟兄上去轻声扣了两下门环,果然,里头立马有了回应,等看到了递过去的靖王爷的信物,更是二话不说就让直接去旁边的角门等候,如此,弟兄五个就顺利地抱着四皇子进了靖王府。 里面迎接的人为首的后来得知名叫晨风,在见了四皇子后大吃一惊,但也还是有条不紊地安排兄弟几个赶紧去休整一番,之后听说随后还有周家小姐在后头,便直接出了门去接应,小半个时辰后带着人安全归来。 而在那位周家小姐进门后,先是问起了四皇子,毕竟是个姑娘家,打老远就闻到了四皇子身上的怪味道,随后的动作却是让弟兄几个表示很是钦佩— 周小姐虽然看着皱着眉头一脸嫌弃,却依旧把四皇子给亲手抱了过去,随后便很是痛快地吩咐晨风赶紧提前去开了通往内院的各道门且注意动静,自己则依旧用那件如今已经浸过尿液的脏袍子遮着四皇子,说是要带他去内院清洗一番再继续睡觉。 兄弟五个本来面面相觑很是踌躇,不知道此刻自己应该怎么反应。按说如今非常时期,虎贲卫应该片刻不离四皇子身边的,但内院可是女眷住所,自己这五个大男人贸然进去… 周小姐却压根儿就没犹豫,吩咐晨风后便带头抱着四皇子走了,让自己兄弟五个赶紧跟上。 既然是周小姐吩咐的,靖王爷之前也说过,回了王府就听她的,反正靖王府如今也没什么正经女眷,那就跟着去内院吧,四皇子尿裤子了总得清洗一番。 说来除了这位周小姐,四皇子也是个让人深表佩服的主儿。 这一晚上折腾的,带着他又是密道又是淌水,连带前头还让他被迫亲眼目睹了翠微宫里的一场祸事,小儿不懂事也就罢了,后面几人轮番换手抱他又一直在他耳边说话,却依旧睡得香甜,不得不说,几个皇子里,还真是只有他有那等福气… /74/74711/26107593.html 第三百五十三章 要母妃…(上) 周衡这一路走得很是疲惫,虽说夜风微凉,但她身上那件紧身水靠却随着身体走得发热而越来越让人感到难以忍受,以至于开始后知后觉地感激沈复提前把四皇子交给了那几个虎贲卫带走。 加上一晚上本就在宫里走了很多路,这会儿听那宫女说估计还得走小半个时辰,更是觉得累,虽然照宫女的话说,上林苑这边离皇宫正门是有些远,但靖王府已经算是离宫门口最近的府邸之一了。 没办法,这会儿路上也不可能有马车,就当长距离徒步减肥了,啊,好怀念王府上房自己那张舒适的床啊! 周衡一边遥想着床,过了会儿又开始想起了王府里的膳食,唉,真是又累又困又饿呀! 那宫女一开始是在旁边默不作声地陪着走,见周衡很快开始捂着嘴打哈欠,知道这一晚上大家都是折腾坏了,尤其是这位周家的千金小姐,便开始跟她没话找话地帮她撑着。 当然,两人也没什么共同话题,便只能说沈复这个共同认识的人。 这位自我介绍本名叫春莺的宫女是这么说的: “姑娘,您且忍一忍,回到王府就好了,唉,说起来,王爷还得回到宫里去,这一晚上肯定没得休息了!” 这话一说,便成功地见周衡放下了捂嘴的手,哈欠也不打了,心思更是顺着她的话题飘到了宫里的沈复身上: “是啊,还不知王爷那边怎么样呢…” 于是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赶着夜路,倒也确实清醒了些。 一开始路上黑咕隆咚的,一个人也没有,感觉所有的人都到太液池那边去了,让周衡不知第几次地暗自感慨太后母女的谋划深远。 之后渐渐出现了几个人,看着也都是丫鬟小厮打扮,见到自己这同样的穿着后也没上来搭理,想来是各府派出来打听宫里情况的,反正中秋夜没有宵禁。 为此周衡还努力脑补了下太后母女的打扮,想来既然安排得如此周详,应该也是脱下了华服乔装打扮过才出来的,这样的话,回头真的躲到了沈复说的二皇子府里,就算真的一个不慎被人撞见,想必也不会想到是她们母女俩。 那宫女很是敏锐,一看有人来就很是敏捷地躲到周衡背后去,说是怕一身宫女服侍惹人注意,好在这会儿不是午夜就是凌晨,路上黑乎乎的,照明只是靠那些丫鬟小厮手里提的灯笼,顶多能照点他们自己身边的一点小范围,如此两人便一路顺利地蒙混了过去。 后来便惊喜地碰到了说是一路找过来的晨风,虽说路倒还是得靠自己的双脚走,不过得知四皇子已经被那些虎贲卫侍卫安然带进了王府,周衡还是觉得精神振作了些,便大致说了下沈复的动向,随后放心地问起了暮云。 可惜晨风表示暮云并没有回府,也没有送信回来,府里如今只有他带着人熬夜候着。 “那行吧,”周衡略一思索,觉得暮云定是跟踪太后母女那边去了,便只管把自己的安排跟晨风说了: “回头咱们把人都带到内院去,四皇子一个小孩子,总不能在外院待着。” 这一点得到了晨风的赞同,又说沈复之前就吩咐过: “王爷说了,今晚,哦不,该说昨晚了,得随时待命,这会儿自然也是。表小姐,如今差不多是丑时了。” 那得走快些了,周衡随之加快了脚步,好在靖王府确实不算远,等到走得腿脚发酸时便也就到了… 春桃依旧在正院的后罩房里酣睡,好在沈嬷嬷居然被晨风给叫醒过来了,毕竟是管着靖王府内院多年的人了,看到周衡这位表小姐前呼后拥地进来,虽然一身丫鬟打扮,怀里却抱着个熟睡的孩子,得知孩子尿了裤子,二话不说就去了后面的小厨房烧热水。 春莺也机灵,先是管周衡问了净室所在,之后提了个已经清洗过的小木盆过来,周衡没见过,但很是怀疑这是冬日里用来泡脚用的,不过如今也不顾得了,等到沈嬷嬷提了壶烧好的热水过来,便在上房的正厅里,当众扒光了依旧歪着脑袋在她怀里酣睡的四皇子,把五个虎贲卫给看得简直是目瞪口呆。 想上去帮忙怕觉得不妥,不上去帮忙就这么看着也觉得不对,于是手足无措的五个人便很是尴尬地看着周衡在春莺的协助下利落地把个歪头搭脑依旧管自己睡觉的小屁孩给洗干净了,中间那位年纪大的沈嬷嬷则出去了一趟,回来后拿了个小包裹,说里头是靖王爷的郡主姐姐院子里拿来的小衣服: “表小姐,奴婢刚才想起,大小姐的院子里留了些小公子的衣服,这会儿也没有别的,要么就将就一下?” 周衡一听又惊又喜: “太好了,嬷嬷你想得可真周到!” 阿华跟四皇子年纪差不多,而且感觉比四皇子胖一点,真是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果然,穿上一看挺合适,顿时又把五个虎贲卫给惊了一把。 “好了,那就先这样吧,你们几个要么就带着四皇子去休息一下?”也幸亏里头穿了件水靠,这会儿给四皇子洗完一股尿味的身子,周衡自己的上半身也差不多湿透了,恨不得立马也洗个澡。 但是问题来了: “表小姐,那…四、四皇子睡哪儿?”沈嬷嬷犹豫着问道,底下的拳头捏紧了以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老天爷,这尿了裤子的小睡童居然是四皇子?! 表小姐怎的把宫里头的宝贝疙瘩给带出来了?这事王爷应该知道吧? 对了,晨风刚才来叫自己时说了,让自己什么都不要问,听表小姐的便是,还说是王爷吩咐的。 难不成…是宫里出了什么事情? 可连这看着跟阿华小公子差不多大的四皇子都要带出来了,那宫里…该是出了什么大事了吧? 想到这,沈嬷嬷只觉自己的心跳都加快了,再偷偷瞥一眼旁边一排齐刷刷站着的五个侍卫,禁卫军自己是认识的,往常在街上也看到他们招摇过市过,但这几个小伙子,一眼看去就知道,绝非简单的花拳绣腿。 沈嬷嬷自以为自己的声音很镇定,但其实已经颤抖了,周衡听到后看了看她,想了想,决定: “非常时期,要么…暂时先睡内书房那边?嬷嬷你也知道,那边清静。”内书房自己之前也曾暂时住过几天,沈复曾提及,那边不会让人随便过去的。 “奴婢听您的。”沈嬷嬷略一思索便应了,反正王爷应该也会很快就回来了吧?唉,老天爷啊,虽然不知道宫里出了什么事,但王爷大半夜的都不回来,表小姐却带着个四皇子回来了,还有几个人高马大的侍卫不错眼地看着,这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啊! 想到此,沈嬷嬷觉得,她还是给表小姐值夜吧,不管是为着不知在哪里的王爷,还是为着抱了四皇子要去内书房歇息的这五个小伙子。 正打算先带着人去内书房,某个小伙子怀里的四皇子忽然动了下,然后嘴里一声嘟哝: “母妃!” /74/74711/26107594.html 第三百五十四章 要母妃…(中) 找母妃?不会是要醒来了吧? 周衡觉得是自己刚才跟沈嬷嬷说话声音太大了,吓得赶紧挥手催那五人走。 好在四皇子确实也只是嘟哝了那么两声,随后便又趴在侍卫的肩头继续睡了,让周衡后来一边洗澡一边感叹: 明儿可得介绍春桃跟他认识一下,两人都是睡神啊! 没看屋里这么多人,还又是烧水又是洗澡说话的,后罩房里的小丫头也愣是没被吵醒。 幸亏这是王府正院,要是普通人家,小偷把整个屋子搬空了估计都不知道。 洗过澡神清气爽换上了自己寝衣的周衡,一边让春莺也到净室里梳洗下,一边管自己回到了卧房,在满足地发出了一声叹息声后不顾才半干的头发直接倒在了床上: “啊!终于回来了,我亲爱的床!” 这一倒,手上戴的镯子磕到了床上,这会儿床上铺的还是竹席,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噗”的轻响。 周衡听到响声,也不起来,褪了手上的镯子就着烛火看了看,决定还是等沈复回来再说,至于自己,还是赶紧好好睡一觉吧! 可惜,刚在枕头上找好了位置打算舒舒服服地睡去,沈嬷嬷回来了,在帷幕外头低声喊她: “表小姐,您睡了吗?” “没呢,怎么了?”周衡不想起来,床上多舒服啊。 “是四皇子,刚才去了内书房后不久就开始哭。”沈嬷嬷在心里叹一口气,刚才她也算是看明白了,四皇子一哭,那几个侍卫手忙脚乱不说,神色间还有种恨不得要捂住四皇子嘴的急切感,看来宫里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这小兔崽子,好好地睡你的觉不行么!周衡也叹一口气,翻身下床穿鞋: “醒了?” 按说这会儿丑时还没过吧?小朋友不是都要睡很久的么?要是醒来哭嚎就麻烦了,夜深人静的,这靖王府又本来就没有小孩子。 沈嬷嬷听到她的话,掀了帷幕进来,低声跟她解释: “也不算醒,看着像是做了什么梦,就那么闭着眼睛踢腾,嘴里还喊着‘母妃’、‘母妃’,奴婢看着,那几个侍卫大哥怕撑不了多久。” 事实上,有两个看着连孩子都不会抱,偏偏还瞎折腾,一个个轮流抱四皇子在手里晃来晃去,自己也是接手过来发现哄不住,才不得不回来跟表小姐禀报。 两人正说着,春莺梳洗一番穿了身周衡给的衣裙也进来了,一听沈嬷嬷这话,有些担心地表示: “姑娘,四皇子之前受了惊吓,定然是做梦又给梦到翠微宫里发生的事了,要么奴婢去看看?” 惊吓?翠微宫?沈嬷嬷顿时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宫里果然出大事了啊! 而且四皇子还一直喊“母妃”,一边喊一边哭,该不会是那位梁嫔娘娘她…犯了什么错、让皇上给处置了吧?然后王爷做了和事佬、把四皇子给带回来了? 按说那也不至于啊,且不说宫里还有其他女眷,四皇子一个小孩子,不至于大老远地送到宫外来,就算要为着避什么忌讳啥的要送出宫来,王府里连个正经女眷都没有… 想到这,沈嬷嬷不禁抬头看了下忙着换衣服的周衡,想到了一种可能— 不会是王爷在中秋宴上当众揭了表小姐的身份吧? 那样的话,表小姐抱着四皇子回来这事也算勉强解释得通了。 不过,话说翠微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惊吓到四皇子的事呢? “嬷嬷,走吧,咱们赶紧去看看!”周衡也挺急,衣服已经穿好了,头发就简单扎了个丸子头,顾不得了,人类幼崽哭闹的力量可是超乎想象的。 沈嬷嬷一看,自己确实也得过去,内书房那边还有五个大小伙子呢,这大半夜的,表小姐还是得适当回避下: “表小姐,要么等下您在外头等着,奴婢去把四皇子给抱出来、然后带到这边来睡吧?” “奴婢看着,那几个侍卫也不像是会哄孩子的,万一等下再哭闹,这大晚上的,总不能来来回回的吧?” 周衡一想也是,小孩子说不定的,要是一直哭闹就只能自己来哄了: “行,那我就在书房外等着,要是四皇子还在哭闹不肯睡,你就进去跟那几个侍卫说一声,说抱到正院这边来睡。” 一行三人疾步去了内书房,果然,刚进院子就听到了四皇子的哭声,倒也不是很大声,夹杂着几个侍卫哄他的哀求声: “乖啊,别哭啊,再继续睡会儿好不好?” 周衡叹一口气,吩咐沈嬷嬷: “嬷嬷你去吧,我等在这儿。” 又让春莺也跟着进去,自己则等在檐下。 束手无策的侍卫们,见到沈嬷嬷后简直是如遇大赦般: “嬷嬷,周小姐来了吗?” 等春莺低声说了来意,五个人似乎是低声商量了下,之后便见沈嬷嬷抱着个哭哭啼啼揉着眼睛的孩子出来了。 周衡赶紧上前去接,而四皇子也一边抽抽噎噎地喊了声“母妃”,一边伸手向她够过来。 等到了她怀里,却是头一歪趴在她肩膀上,一声不吭地又渐渐入睡了。 “放心,你们今晚也累了,就在这儿好好歇着吧,”周衡低声跟那五个不放心地跟出来查看的虎贲卫说道: “万一有什么问题,正院离得挺近,春莺过来通知你们一声总来得及。” “你们要是还不放心,可以轮流值夜,看下周围的动静。” 跟五个倚门而望的大小伙子挥手告别,周衡三人便抱着四皇子回了正院,等到把再次恢复睡神姿态的四皇子小心地放到内室床上,看着他安然入睡的样子,周衡也是无语了: “这家伙,难道是觉得内书房的床不够舒服?” 春莺见状,犹豫了下,终是说了句: “姑娘恕罪,只是…刚才奴婢跟嬷嬷进去时,四皇子其实还是在哭闹的。奴婢见几个侍卫大哥都急得不行,又听到四皇子嘴里在喊‘母妃’,也不知怎的,就哄了句:‘四皇子乖,您母妃就在外边呢!’” “对对对!”沈嬷嬷其实也有点不吐不快,见状也跟着附和了句: “说来也真是有意思,四皇子可能是还在睡梦里,被春莺这么一说,哭得就没那么厉害了,等到了外头,您也看到了,居然就主动伸手过来要抱,嘿,敢情真的把表小姐您给当成他母妃了!” /74/74711/26107595.html 第三百五十五章 要母妃…(下)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周衡被沈嬷嬷这么一说,虽然没接话,却也不禁看着跟前摊手摊脚睡得香甜的小崽子多想了几分。 春莺是全程目睹了之前上林苑里沈复对周衡的跪地请求,是以刚才那话其实是特意说的,本想着以此抚慰下周衡不情愿的心情,只是未曾想不知情的沈嬷嬷居然也无意识地助攻了一把,便在她说完后不错眼地看着周衡等她反应。 周衡要是接了话反驳还好,她这么沉默不语地看着四皇子,春莺觉得自己的话算是说对了,看来这位周家小姐已经开始在试着接纳四皇子了。 不过四皇子如今还在睡梦里,真正的考验得等到他醒来后,那时周小姐如果还哄得住,才说明他们俩是真的有缘,想到此,春莺便笑着说道: “姑娘,要么您也赶紧睡吧,折腾了一晚上了,放心,奴婢就在这里打个地铺守着您和四皇子。” 在这里值夜?本来打算自己留下来陪表小姐的沈嬷嬷,不禁对这位跟府里丫鬟一样带个“春”字自称名叫“春莺”的姑娘上下看了看,嘴里不说,心里已然开始揣摩起了她的身份。 周衡见沈嬷嬷这般,心知她对突然出现的春莺有疑虑,毕竟是代为掌管着王府内院的嬷嬷,还是得跟她交代一下,只是话到嘴边,也还是隐瞒了春莺之前在宫里的事: “嬷嬷放心,春莺会功夫,王爷派她…来保护我的。” 说完了,与春莺心照不宣地对看一眼。虽然之前只是个小宫女,只是万一姜皇后事后去翠微宫的废墟堆里详查,贵妃娘娘都死了,她一个小宫女,万一发现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盘查起来,还是谨慎一点好,这阵子就让她在王府正院做个足不出户的丫鬟吧。 沈嬷嬷对两人的眉眼官司一无所知,听了后很是识相地没再多问,行了礼就告退了。 这边厢,周衡便也打着哈欠上了床。 可惜,迷迷糊糊间,还没等睡过去,先是听到一声嘟哝,周衡便闭着眼睛伸手过去打算拍一拍,谁知手还没摸到,肚子上却被踢了一脚,赶紧睁眼一看,四皇子挺着个小肚子在闭着眼睛乱踢呢,嘴里则嘟嘟哝哝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不怕不怕,乖,继续睡。”周衡往旁边躲了躲,伸手在他肚子上轻拍着,估计是做噩梦了,唉,也是,听春莺的意思,小家伙应该是眼睁睁看着他的母妃出事的,幼小的心灵定然受到了极大的创伤。 可惜周衡这句话没起什么作用,四皇子倒是不踢腾了,只是嘴一咧,居然闭着眼睛开始哭了,吓得周衡赶紧挪过去抱住了他。 四皇子这一哭却似乎有一发不可收之势,虽然不算很大声,却揪着周衡寝衣的前襟一直哭,一边哭还一边往她怀里钻。 “不怕不怕!”周衡以为他还陷在噩梦情境里,忍着睡意耐着性子放柔声音低声哄他,一边努力想解救自己被揪住的前襟,这寝衣可是上好的丝绸做的,很容易皱。 人也往后面稍微挪了挪,生怕被四皇子的眼泪乃至鼻涕啥的给沾到。 谁知这一挪,四皇子居然也跟着拱了过来,依旧低着头想往她怀里钻。 听到四皇子第一声哭声时就已醒过来的春莺,在床边已经站了会儿,这会儿眼看周衡没法哄好怀里的小家伙,两人又你退我进的,只得犹豫着提醒了句: “姑娘,奴婢瞧着,四皇子他…怕是、怕是饿了,想找他乳母!” 毕竟是姑娘家,害羞得没法说出更直接的话,不过这话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本来还在低头轻哄的周衡顿时震惊地抬起头。 不是吧,这么大了还要喝奶?! 哦也是,以前姐姐家的小外甥女,也是好几岁了晚上都要泡奶粉喝,这四皇子条件优越,乳母晚上还给他喂奶也是有可能的。 怪不得一直往自己怀里拱,幸亏没让这小崽子碰到关键部位! 只是如今到哪里去给他找奶喝啊?乳母啥的就别想了,古代也没有奶粉啊! 顾不得尴尬,周衡一边迅速地坐起身把四皇子抱了起来强行让他趴在自己肩头,一边低声急促地问春莺: “那…有什么可替代的么?” 既然饿了,总得喂点吃的,小孩子可不能饿着。 春莺也着急,眼看四皇子闭着眼睛一直在哭,咬着嘴唇努力想了想,倒是给她想出了个办法: “要么…喂点米粥?可是这大半夜的,还得去叫醒厨房的人…” 而且就算找了人做,这一来一去的,四皇子不知得哭成什么样,唉,还是不行! 周衡听了却眼睛一亮,有替代方案就行,而且做饭我在行啊,一边示意春莺赶紧过来接怀里的孩子,一边跟她轻声告知: “后面的小厨房里就有米面,我去给他煮一点。” “姑娘您…会做饭?”春莺对此表示怀疑,不过如今也顾不得了,又不是别的,就是米粥,想来放点米和水一起烧熟了就行,估计周小姐也是这般想的吧。 要不然,万一等下四皇子太饿了哄不住怎么办?这会儿似是听到了说话声,倒是没太闹,只是趴在周小姐肩头依旧哼哼唧唧的,但总感觉他会随时哭闹起来。 “放心,煮粥我会!”周衡在把四皇子交给春莺后立马起身穿鞋往外走,一边低声交代她: “你也跟我一起吧,他要再哭,咱们就先给他喂点水,外头桌上的壶里应该有。” 昨儿下午走之前壶里是有的,希望春桃没有倒掉。 随后又摸了摸感觉有些焦躁的四皇子的头,柔声哄他: “稍等哈,这就去给你找吃的。” 春莺这会儿很怕四皇子哭闹起来,一听就赶紧应了声跟着她往外走,周衡在前头掌着灯带路。 而令周衡喜出望外的是,外面桌上除了找到半壶原封不动的水,居然还有一小碟点心,尝了一下,太好了,还能吃,而且味道不错。 再到了小厨房,更是开心地发现沈嬷嬷之前烧的水还剩了些,这会儿在锅里也还带着些温热,周衡便果断地决定: “先不煮粥了,那个挺需要一点时间的,咱们先给他喂点点心试试看。” 于是接下来,一个抱一个喂,一小碗用温热水化开的点心糊糊,就这么被顺利地喂进了四皇子的小肚子里,眼看着他终于再次安安静静地倒头睡去,两个姑娘都不禁长长地吁了口气。 “好了,春莺,你也赶紧睡吧,这次我觉得他不会再哭闹了。”周衡一边把四皇子往床里侧轻轻推了推,一边示意还站在床前看着的春莺。 春莺应了声,却也没立即走,等看到周衡仔仔细细地把四皇子露在外头的两只小胳膊给轻轻塞到薄被里,才终于管自己躺下,然后对着床上由衷地说了句: “姑娘,奴婢觉着,您以后一定会是个好母妃!” /74/74711/26107596.html 第三百五十六章 这意思 说这话,春莺其实是带了些讨好之意,且自认冒了些风险。 上林苑沈复下跪那一幕,对她的冲击实在太大,谁能想到,堂堂靖王爷,竟然能当众对着个小姐单膝下跪,见惯了宫内的各种等级分明、阶级森严,感动之余,春莺认定,沈复定然是爱极了这位周家小姐、非她不娶了。 至于为何会非她不娶,春莺也是结合了自己亲眼所见思考过了。 这位周家小姐能有如此大的胆子进宫,而且一个千金小姐也不知从哪儿学来的凫水本事,能如此倾尽全力地帮助靖王爷,靖王爷定然是深受感动。 关键是帮到了点子上,要知道,如果没有这位周小姐,自己还真不一定能带着四皇子逃出来,当时自己抱着他已经跑得筋疲力尽了,黑灯瞎火的,心里慌得不行,四皇子又哭闹了起来,那时一旦被禁卫军发现,绝对是死路一条。 一个小宫女深夜带着唯一的皇嗣跑路,任你浑身张嘴也说不清啊,何况如今自己也知道了,禁卫军是皇后的人。 偏偏周小姐就那么跟从天而降似的出现了,说是担心靖王爷才冒险出来找他的,而且居然还让她看见了太后和三公主等人逃跑的情况。 春莺虽然觉得种种事情太过巧合,但也没打算往深里想,在宫里这几年,她也算是看明白了,很多事是没法想明白的,但有一点却是可以明白的: 梁嫔娘娘既然都选了这位周小姐做未来照顾四皇子的人选,那自己跟着梁娘娘的选择准没错! 而且自己本就是靖王府的人,虽然家人远在千里之外的西北道,当初也做好了要在宫里待很多年的准备,但现在事出突然,宫里是不用回去了,看样子应该会在府里留一阵子。 私心里,春莺觉得最好还是能回西北去跟爹娘团聚,自己年纪也不小了。但理智告诉自己,这事一下子成不了,别的不说,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明早城门能不能开还两说,就算开了,总要对进出的人严格盘查一阵子,自己还是乖乖留在王府、确切的说还是留在这同样不适合出门的周小姐身边比较好。 之前洗漱了之后才发现,这位周家小姐长得可真好看,并非是在宫里看到的那般模样,春莺由此笃定,之前宫里也曾传过一阵子的这位周家小姐在柳湖落水身亡的事情肯定有隐情,要不然,一个会凫水的人怎会在光天化日之下说没就没了?而王爷为此还特意进宫跟皇上说要为她守孝半年? 说起来,靖王爷年轻有为,又长得极好,本就是宫里很多小宫女乐此不疲闲谈的人选,听说他的未婚妻没了,大家还暗搓搓地议论过京城尚未婚配的贵女们该有机会了,自己也曾听过不少,甚至还跟着几个比较要好的宫女私下说起三公主的可能性。 可真是万万没有想到啊,三公主和太后竟然跟皇后正面杠上了!唉,这些皇家人还是少招惹的为好,没看梁嫔娘娘,平日里不争不抢的,却还是因为儿子而落了这么个下场。 说起来,宫里头的勾心斗角实在太多了!理解倒也可以理解,毕竟,高大的宫墙那么一围,那么多人,还都是个顶个的人精,就守着那么四四方方的一个小地方,整日里便只能想着怎么往上爬,自己看着都替她们觉得累! 也正因为如此,一来小宫女往上走的机会挺渺茫,二来自己也无心于此,多少次午夜梦回,全都是小时候在西北的快活日子,压根儿就没想着以后要长长久久地留在宫里,如今看来,自己的想法确实是对的,没看那跟了皇后娘娘一辈子的姜嬷嬷,不照样落得个尸首分离的下场么? 但自己却就这么安然无恙地出来了,那如何还能再回那吃人的虎狼窝里去?想想都心有余悸!幸亏自己福大命大,抱着四皇子逃了出来,后来又惊喜地碰到了周小姐。 如此,眼下便只有跟着周家小姐这么一条路了,反正当时王爷也是想让自己护着她出来的,那后面就顺理成章地跟着她吧。 一开始,自己对于周小姐跟王爷的关系还不算太有把握,等到回了王府,见到周小姐一看就是在正院生活了很久的熟悉样子,便终于确定,王爷和隐姓埋名般的周小姐,其实已跟夫妻无异。 这倒也解释了之前周小姐冒着风险进宫的事,在宫里见识了这几年,春莺便做了决定,以后就跟着这位周小姐了! 周小姐未来能不能顺利成为靖王妃,春莺觉得得看自家王爷的谋算,但如今看来,起码王爷是想的,要不然也不至于让周小姐去见梁嫔娘娘,而四皇子的事,兴许也是王爷有意为之。 既如此,虽说以后无论是靖王府还是四皇子,未来都需要经过一番争斗,但事情一旦成了,四皇子便是天子,到时作为照顾过他的周小姐,自然也能顺利成为靖王妃。 所以啊,周小姐不就是“母妃”么? 自己跟着她,错不了! 当然,说这话时,想到周衡当初的不情愿,春莺也是心有忐忑,生怕自己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好在周衡是个21世纪过来的姑娘,之前已经乐观地选择了留在这里打算跟心爱的人生儿育女白头到老,四皇子的事又得到了沈复的请求,内心里基本上已经接受了,加上刚才喂食之事也很顺利,这会儿听到春莺的话,不但没生气,还打了个哈哈爽快地表示: “我也这么觉得!” 这么有信心?春莺赶紧趁机再添一把柴: “姑娘您做事细致又耐心,要不然,贵妃娘娘也不至于跟您打了一次照面就敢把四皇子托付于您。” “哪里,细致耐心谈不上,贵妃娘娘也是找不到人,”这一点周衡觉得不能太自信了,不过呢:“四皇子是个小可怜儿,一夜间爹和娘都没了,王爷又接了这差事,我能怎么办?我总不能拆他的台吧?靖王府和靖王爷可向来是国事为重。” 听听,果然如此!说来说去还不是为着支持王爷。春莺心中大定,连带说的话都不禁大胆了许多: “是呀,所以奴婢才说,您以后一定会是个好母妃呢!” /74/74711/26107597.html 第三百五十七章 天亮后(上) 原来是这么个意思,周衡呆了呆,好母妃?意思是自己以后堂堂正正地成为沈复的妻子跟他生儿育女? 行吧,做人要乐观,这事虽然目前来看长远了点儿,但也不是不能成。 想到这,周衡不禁侧过头看了看旁边的小睡神,还别说,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他日自己能不能成为一个好母妃,似乎,也跟旁边这小崽子分不开关系了呢? 一开始是想着找时机对付三公主这个始作俑者,后来发现了她和二皇子的阴谋,于是又想着靠姜皇后来扳倒他们,也幸亏那时候没跟姜皇后告知实情,中间斜刺里杀出了个梁嫔,爆了个皇室丑闻大瓜,阴差阳错的,自己便在昨晚进了宫。 然后就莫名地把这小崽子给带回了王府。 一切都发生得不可思议,但如今细细回想起来,却又让人不得不觉得,似乎,也不得不如此。 想到这,周衡顿有种造化弄人之感: 合着我和旁边这个睡得肚子一鼓一鼓的小家伙,才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 要不然,一件事接着另一件事,到头来,他日自己能否沉冤得雪、乃至能否顺利成为沈复的妻子,似乎,真的要靠四皇子当上皇帝呢! 毕竟,姜皇后那边已经不能再指望了,悲观一点想,万一以后她真的要扶持肚子里的孩子上位,周衡觉得以自己对沈复的了解,他这么个背景出身,肯定是要誓死捍卫陈姓皇族的血统纯正,那就早晚都会跟姜皇后撕破脸。 想来也是因为这般,那位梁嫔才看中了沈复吧?一个忠诚的异姓王。真是再没有比他更适合的托孤人选了。 偏偏自己又上赶着出现了,想必那位梁嫔当时心里是很惊喜的,周家小姐身份的恢复需要时日,传说中又一心一意要嫁给沈复,定然是会尽心尽力帮着养育她儿子的。 可不就是本着好母妃去的嘛! 想到此,周衡不禁叹了口气,对春莺说了句: “睡吧,今晚大家都累了!” 春莺听得一呆,怎么同样一句话,刚才还挺高兴的,这会儿就叹气了呢?不过这几年宫女也不是白当的,心里虽有疑问,嘴上还是立马应了: “那姑娘有事尽管叫奴婢。” 之后四皇子没再闹,三人顺顺当当地睡到了第二天大天亮,还是沈嬷嬷实在看不下去,特意找了春桃进去唤醒的。 得知表小姐昨晚回来了,还带了个亲戚家的小家伙回来照顾几天,小丫头便兴冲冲地闯了进去想看个究竟: “表小姐,表小姐,都巳时啦!” 总算是把还在睡觉的三人给强行叫醒了,听到里头传来动静,沈嬷嬷便赶紧在外头也说了句: “表小姐,您稍等片刻,奴婢这就去厨房把早饭给送过来。” 这边厢,周衡醒来后一看外头天光大亮,又听春桃说了时辰,便打着哈欠坐起了身,一边给春桃介绍: “春桃,这是春莺,以后你们俩就在一处了。” 说完了,低头看睁着眼睛已经醒来、却不吵不闹仰头看着自己的四皇子,觉得这小家伙还是挺乖巧的,在如此陌生的环境里一觉醒来也没哭闹,便放柔了声音低头跟他说道: “和儿乖,是不是觉得这里很陌生呀?昨晚你睡着了,嗯,我…姨母就抱着你过来睡觉了,有没有想起来?” 这话有点说给春桃听,本不指望一个三岁小儿能记起昨晚的事,谁想这小家伙眼睛眨了眨,居然一瘪嘴回了句: “记得!” 然后就开始揉眼睛要哭的样子,看样子是记起了昨晚的事,周衡赶紧把他抱起来轻声哄他: “乖,不哭不哭,肚子饿了没有?咱们先吃饭好不好?” 听到小家伙低声抽噎着说了声“好”,不知怎的,周衡也觉得心里一阵发酸,别说这么个小朋友了,就是自己这样的大人,落到个完全陌生的境地,不也还是茫然惶恐么? 想到此,许是有些感同身受,随后周衡便一直抱着四皇子没假手他人。 而四皇子也许是经了昨晚的事没有安全感,也是一直窝在她的怀里,连春莺这个算熟悉的人想要接手也不肯,如此,周衡便一直抱着他洗了脸、吃了饭,最后总算是哄了他出去到院子里玩一会儿,以便让那五个久候多时的虎贲卫侍卫确认下。 春桃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公子有些好奇,特别是见到那五个人高马大的侍卫对着他很是恭敬的样子,虽说这五人穿的是府里侍卫的衣服,但春桃觉得自己以前没见过他们。 不过小丫头也还是挺机灵的,见表小姐打发自己去外书房那边问暮云大哥有没有回来,便心知肚明地赶紧走了。 这边厢,周衡便抱着四皇子把自己的打算跟五个侍卫说了: “…具体安排还是要等王爷回来再说,这会儿他都还没回来,想来宫里还是有事情,你们就先在内书房那边安心休整下。” “四皇子这边,虽然正院这里安全无虞,不过以防万一,我以后还是暂时做他的姨母吧,你们也是,以后就还是唤他一声‘小公子’吧。沈嬷嬷是担得住事的,但刚才那小丫头你们也看到了,还是谨慎一点好,别一个不慎漏了口去。” 那几人相互看了下,表示对此没有异议,只是也提了个要求: “属下是派来保护…小公子的,既如此,可否请姑娘安排,让咱们兄弟几人就守着这院子?” 这倒也是,周衡想了想: “要么这样,你们先回内书房,等我见了王爷的侍卫队长,问问看他王府守卫具体是怎么个安排法,顺带也问他下外头的情况。” 对此五人都同意了,周衡便带着四皇子打算在院子里玩一玩,可惜这个小家伙看着恹恹的不肯下地多走,周衡无奈,只得抱着他在院子里转了转,顺便给他继续胡诌喜羊羊的故事。 感谢这个21世纪的卡通故事,虽说四皇子一开始精神不太好,但渐渐地还是跟着自己回应起了故事里的情节,到后来,周衡更是在听到他那句“喜羊羊真厉害!”的话后灵光一现,索性问他: “那,以后姨母也叫你羊羊好不好?” /74/74711/26107598.html 第三百五十八章 天亮后(中) “好!我是喜羊羊!”小家伙把自己自动带入了角色,为此看着都有了笑脸,看来确实很喜欢喜羊羊。 “对,你就是聪明、厉害的喜羊羊!”周衡也很开心,这样一来,起码能让小家伙暂时忘记了昨晚的事,而且也避免了因为名字而暴露的风险。 再后来,借着喜羊羊的名字,周衡甚至还跟他玩了会儿灰太狼被喜羊羊打败的游戏: “哎呀,灰太狼又被喜羊羊给追上啦!” 以至于等暮云和晨风跟着沈复进来时,看到的是一个手里拿着根小树枝、跑得脸上红扑扑冒着汗的快乐小孩子,三人不禁都有些错愕。 周衡一看沈复回来了,赶紧迎上前,一边吩咐旁边的春莺过来接管四皇子,这会儿自己有多少事想要问沈复呢。 四皇子本来正玩得高兴,一看周衡要让人把自己带走,当着一帮陌生人的面虽然不敢说什么,却还是嘴一瘪直接委屈地哭了起来,跑过来紧紧地拉着周衡的裙角不放。 “哎呀,好了好了,不哭不哭,姨母抱你!”周衡只得把他给抱了起来,一边又赶紧问沈复: “饿不饿?还是先沐浴下?等下马上就要走吗?” 沈复看着确实有些疲惫,但也还是温声答了句: “都不用,先进去说吧。” 一边伸手过来打算接四皇子,被小家伙给直接拒绝了,抱着周衡的脖子不肯放。 “没事,他这是到了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没有安全感,过两天想必就好了。”周衡这会儿本也舍不得再让沈复出力,便抱着孩子先领头往里走,一边又吩咐春莺赶紧去叫春桃烧热水。 “不用着急,下午再进宫。”沈复在后头说了句,等进了屋坐下,又阻止周衡吩咐晨风去厨房的行为: “宫里吃了一点。” 也是,宫里再忙乱,吃的总是有的,周衡一听便不再张罗,坐下来把一声不吭看着人的四皇子给放在自己膝上,然后褪了手上的那只空心镯子给沈复,一边问他: “还好吧?” 沈复摇摇手没接那镯子,说了句: “你先收着。” 行吧,反正梁嫔人已经没了,儿子这会儿也替她养着了,镯子里头的信要看也不急在这一时,周衡便点点头又戴在了腕上,怀里的四皇子好奇地伸手过来摸了摸。 周衡见他一头的汗,便拿了帕子给他擦了擦,又低声哄了他两句,沈复在旁边看着,见她再次抬头看向自己,才接着说道: “宫门是卯时开的,随后敲了丧钟,”顿了顿,见对面一大一小两人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却都不为所动,并不知敲丧钟意味着什么,便也不再多说,只解释了句: “想是那会儿你们还未起身,没听见,反正事情你早就知晓,只是有一点,” 看了下大的怀里那小的,又说了句: “是阿华的吧?还有别的衣服么?回头跟沈嬷嬷说下,换身素的。” 也是,爹娘一夜间都没了,按规矩孩子得穿孝,周衡看了下小家伙一身淡黄色的绸衣裤,应了声,随之问沈复: “那宫里头如今对他是怎么个说法?” 沈复抬头看了下暮云和晨风,半是解释地说道: “昨晚我回去后才知,皇后娘娘本在凤羽宫那边,听闻翠微宫居然也走水了,急怒攻心之下昏了过去,后得太医及时救治苏醒,没想到同时还诊出有了身子—” 周衡自然是知道内情的,心里也早就做好了准备,听到这话只是撇了撇嘴,晨风和暮云却同时大惊失色地说了句: “什么?!有了…” 反应过来后不禁面面相觑,从昨晚到现在,事情一桩接一桩,且每一桩都是让人猝不及防,感觉脑子都快转不过来了。 周衡知道这两人内心该是很受冲击,便一边示意晨风给沈复倒杯茶,一边又拍了拍怀里的孩子想要哄他睡觉,这四皇子确实挺乖的,居然能一声不吭地坐着听大人说话,不过沈复说的这些话还是不宜让他听到,刚才听到沈复提及“皇后娘娘”和“翠微宫”,小家伙嘴里还喃喃地说了两声“母后”、“母妃”。 沈复看她动作,便也停下来不再说话,拿起茶杯喝了两口,眼看周衡怀里的小家伙果然开始往她怀里靠,更是微微一笑说了句: “和儿乖,姨母抱着你睡。” 姨母?晨风清清喉咙想要纠正: “王爷,论辈分,四皇子差不多得喊您一声‘王叔’吧?” 那表小姐要是叫“姨母”,好像有点…不对啊? 沈复没理他,只眼见着周衡三两下拍后,怀里的小家伙眼皮都耷拉了下来,便放低了音量接着说道: “好在当时跟徐大人兵分两路,他回去得快,皇后娘娘昏过去后没多久便赶到了太液池边,跟那里的诸位大臣说了四皇子被贼人掳走的消息,又说已经派了虎贲卫跟我一道去追了,是以等太医诊治结果出来时,并没有皇后娘娘预料之中的场面。” 这话说得周衡心中一乐,姜皇后本来应该是笃定四皇子死在了翠微宫里,如此一来,她怀孕的消息随后一宣布,一帮大臣定然会痛哭流涕地表示“老天有眼,陛下还有后”之类的,然后她就可以轻轻松松挺着肚子开始掌控朝政了。 谁知那位徐大人居然提前赶着说了四皇子并没有死在翠微宫里的消息,结果事情就出现了转折,鉴于四皇子本来已经差不多算是太子了,如今太子被掳,再让大臣们一下就转而恭贺皇后有喜,而且这前后微妙的时间差,不得不说,很多人心里难免会多想一想。 不错,徐大人这招喧宾夺主用得可不错! 沈复看了她一眼,见她嘴角微微上翘,心知肚子里定然在幸灾乐祸,便轻咳了声接着说道: “皇后娘娘很是生气,说虎贲卫严重失职,要撤了徐大人的职,好在被舅父等人给劝阻住了,说是用人之际,还不如让他将功折罪,我赶到时,两派人还在争论不休。” 看来工作效率很低啊,周衡听得有些无语,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为这等小事争论?死去的皇帝和几位皇子还没入棺、凤羽宫和翠微宫的火也刚扑灭,多少事还在等着他们定夺呢! 当然,周衡自己以前就是在机关里上班的,人浮于事的情况也不是没见过,何况关键时刻各自利益当前,都是在朝堂上混了多年的老油条了,想必都有着某些不可言说的盘算吧? 而且听沈复的话,那位护国公也并非袖手旁观,还是在暗地里帮着沈复这边的…不过算了,这些有的没的先不去想,没看眼前的人一脸倦容么,还是赶紧问结果吧,周衡便有些不好意思地指了指已经在自己怀里睡着的四皇子: “那,皇后娘娘后来是怎么处理(他)的?” /74/74711/26107599.html 第三百五十九章 天亮后(下) 沈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后说了句: “宫里敲了丧钟,昭告天下:皇帝驾崩、三位皇子因救驾而薨逝,择吉日良辰入殓、殡葬;四皇子立为太子,服孝三月后登基为帝;姜皇后由长春宫移居慈宁宫,尊为太后,垂帘听政,与内阁一起代为监国理政,直至新帝成年。” 说完了,心知此话内容太多,便管自己停下来倒了杯茶喝了起来。 屋里静悄悄的,周衡跟晨风暮云两人都在忙着消化诏书内容。 很快,先是晨风有些不确定地问了句:“那…四皇子都成了太子,他、他要即刻回宫么?” 表小姐都让四皇子喊她“姨母”了,本来还以为要带他些时日,可宫里肯定要开始治丧了,作为太子,总应该要回去做孝子吧? 如今才知道,昨晚宫里出了那么多事,四皇子居然成了硕果仅存的皇子! 晨风本就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但话刚说完,转头看到暮云嘴角一动,多年的相处经历让他顿时明白自己应该说错话了,便赶紧补救了一句: “呃,王爷,属下的意思是,四皇子如今成了太子…” 不过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对了: 按说四皇子成了太子,那他的母妃岂不是母凭子贵算是未来的太后了?可不对呀,诏书里怎么一句没提她?王爷不可能漏了这么重要的一点,毕竟如今四皇子还得麻烦表小姐照顾呢。 该不会是…被那位皇后娘娘给去母留子了吧? 没错,这事太有可能了! 毕竟是快要垂帘听政的太后了,眼看着一步登天到达权力之巅,谁能容忍有人跟自己平起平坐,于是果断先下手为强! 要不然,王爷又怎么会舍得让表小姐带孩子呢? 四皇子的母妃又怎么会舍得让王爷把这么小的儿子给半夜偷偷带出宫了呢? 那位无福娘娘估计本来是想以四皇子来要挟皇后的,没想到皇后心狠手辣,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借此把她给灭了,自己从此便稳坐慈宁宫! 晨风被自己这番推想给惊得目瞪口呆,后宫女人可真狠啊! 还有,靖王府可惹了大祸了啊! 偷带太子出宫,偏偏太子生母又死了,这下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啊! 沉浸在自己推想里的晨风顿时整张脸都垮了下来,硬是强忍着才没说出埋怨沈复的话,凭直觉,凭多年跟随沈复的经验,总觉得自家王爷不是那等急于要从龙之功的人。 打小就被师父他老人家教导,靖王府作为独一无二的异姓王府,手握兵权,又升无可升,只要忠心不二地跟着皇帝就行了,言下之意便是切不可掺合到各种朝堂争斗乃至争储站队中去。 晨风觉得,已故老王爷和如今的王爷都是是非分明的人,师父的意思其实便是王府的意思,所以这会儿应该不至于急吼吼地提前去那位太子生母那里邀功,更不至于跟皇后这个太子嫡母对着干… 难不成这里头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想到此,晨风头一缩,有些底气不足地说了句: “王爷恕罪,此等大事,属下见识粗浅,有事您吩咐就是了!” 作为靖王府的一员,反正跟着王爷干就是了,王爷又不是利欲熏心的糊涂虫! 沈复听了未置可否,又抬头看向一直没说话的暮云问了句: “那你呢?昨晚的情况,你心中想必也大致有数了吧?可有什么疑问?” 一边又转头跟周衡解释了句: “他那边查到的情况,跟咱们之前猜测的差不多。” 那就是说,太后母女真的藏在二皇子府里?周衡在心里暗自翻个白眼,又忍不住撇了撇嘴。 暮云则在听了沈复的话后沉吟着问道: “王爷,属下确实大致比较清楚了,就是有几个地方还有些疑问。” “你说。”沈复点头。 暮云便先抛出了第一个问题:“王爷,太后…属下是说原先慈宁宫里的太后,还有三公主,对于她们,宫里是如何…?” 这问题周衡也想知道,听到这里便也转头看着沈复等他回答。 沈复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眼她怀里已然熟睡的四皇子,说了句: “昨晚太后和三公主所在的凤羽宫不慎失火,虽经皇后娘娘率人并禁卫军全力扑救,奈何天干物燥火势失控,加上凤羽宫规模宏大,今早虽已大致扑灭,废墟却仍有待进一步清理,所以,暂时不方便向外透露具体情况。” 哟,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啊,看来古今中外皆如是呢!周衡听得心中一乐,不过细想了下又不得不承认,这对那位姜皇后来说应该是最好的法子了,可以给自己最大限度地争取到时间,反正凤羽宫在后宫,除了跟着她去救火的后宫侍卫们,具体情况想必没多少人看到。 就是不知道火灭了之后凤羽宫里的密道有没有被发现?如果已经发现了,姜皇后搞不好会因此而疑心沈复跟太后母女串通。 想到此,周衡有心想问沈复,凤羽宫密道有没有被发现,他从密道回去后又是怎么跟姜皇后说的,有没有如实说去了上林苑,但又不好意思打断暮云的思路,加上也不知道凤羽宫密道那等事可不可以当众说,便咬着嘴唇没开口。 而暮云则随后又抛出了第二个问题: “那,王爷,既如此,咱们是不是得紧急派人跟我师父那边联络下?” 这话一问,周衡便见沈复难得地微笑了下,点头表示同意: “不错,回头你派人安排下,不过不出意料的话,城门一开,你师父那边的信应该就会送到了!” 周衡没说话,暗自在心里琢磨了下两人的对话,想着应该是中南道提前有了异动,而贺叔一直在那边,自然是查探到了。 晨风虽然性子急,脑子转得也快,听到这番话后还点点头说了声: “城门顶多关三天,要不然老百姓的生活就受影响了。不过这三天也足够中南道的人赶过来了,都不用快马加鞭!” 听到这里,周衡心中疑问基本都得到了解决,见暮云表示再无疑问,又见沈复看向了自己,便努嘴示意了下自己怀里的小家伙,然后低声问道: “那这接下来的几天,是要紧闭城门借刺客之名来全力搜捕太后母女、还有他么?” /74/74711/26107600.html 第三百六十章 虎贲卫? 周衡问了这话,还没等沈复回答,倒是自己先想起了一桩事来: “哦对了,还有如今待在内书房的那五个虎贲卫—” “虎贲卫?!”晨风和暮云同时喊了一声,听着都很是震惊的样子,晨风更是随后又指着四皇子确认了下: “表小姐,您是说,昨晚护着太子爷过来的那几位兄弟是虎贲卫?” 当时黑灯瞎火的,没注意他们的穿着,本以为就是几个禁卫军,后来又安全起见,让他们换了府里侍卫的衣服,没想到居然是皇帝心腹中的心腹、骁勇善战的虎贲卫!说起来,虎贲卫只随皇帝出行,昨晚这几人可真是没有料到。 周衡自然不了解这些情况,晨风这话问得她一愣,不知眼前两人为何要这般震惊地想要确认,不禁看向了沈复。 沈复也被这哥俩问得眉头一皱,不过还是答了句: “不错,当时因缘际会,是虎贲卫的徐指挥使亲自委派的,以后这五人就一直跟着太子做他的贴身护卫了。” “王爷,”晨风听了顿时一脸的兴奋,激动地都情不自禁搓着手,一脸期盼地问沈复道: “那个,属下以后可不可以跟他们讨教下…嗯,各种本事?虎贲卫想必样样在行!” “王爷,属下也有此意!”暮云居然随后也有点不好意思地表了态。 周衡歪头看了下他们俩,一副不好意思却又很是激动的样子,两人的脸还都有点红,越看越有种21世纪小粉丝遇见爱豆时的即视感。 看来虎贲卫算是他们这个行业的顶流或者说业界天花板? 行,那就趁机再刺激下两个小粉丝吧! 周衡便笑嘻嘻地看向皱着眉头犹如面对追星子女怒其不争的家长般的沈复说道: “是这样,那几个人之前问我,说能不能以后轮流做正院的守卫,这样就能一直护卫着他们的小主子了。我记得府里的守卫是暮云负责的,便说先问问看。但他们毕竟是外人,暮云想必还得来问你,如今刚好你俩都在。王爷,你觉得呢?” 爱豆以后就跟你们一起工作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结果周衡说完这话,沈复还没说话呢,令她惊讶的是,晨风和暮云居然又同时出了声,且两人的答案居然都是: “王爷,不可!” 沈复被他俩给说得又微笑了下: “看来咱们仨想到一块儿去了!” 指一下晨风问道: “那你来说说看,为何不可?” 晨风这时已完全没有了小粉丝般的兴奋之情,很是坚定地肃容回答道: “正如表小姐所说,虎贲卫是外人,怎可守在咱们王府的内宅?何况还是正院。” 行吧,周衡本来没想那么远,只觉得让他们一帮陌生的大男人守在自己住处比较别扭,如今听了晨风这话,且又知道了沈复的态度,便也放松地笑了: “就是说嘛!” 说完了,觉得事情都说得差不多了,便一边起身打算把怀里的小家伙放到内室床上去,一边跟沈复说道: “那要没什么事了,你先去简单收拾一下吧,回头抓紧时间眯会儿再进宫。” “阿衡,”沈复赶紧也起身叫住了她,嘴里则说道: “还有件要紧事。” 要紧事你居然还不早说?周衡很想瞪他一眼,不过如今她也知道,沈复的性子不像自己这么急,考虑事情也更周全,昨晚之事便是个极好的证明。 便忍了下又坐了下来一脸假惺惺地问道: “哦,还有要紧事呢?王爷请说!” 沈复眼看她故意做出一副惊讶又关切的假笑,只得无奈地解释了句: “事情总得分前后、一件件说嘛!” “本来我是想着等下带着暮云直接找那几人,刚好你这边也提到了他们,那就干脆趁现在一并说了。” 周衡就喜欢看他一脸无奈拿自己没办法的样子,又见他还一本正经地跟自己解释,顿时憋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好呀,王爷请说,愿闻其详!” 沈复便收了神色,一脸郑重地说道: “我和徐大人都一口咬定太子为贼人所掳,皇后那边虽然怀疑,但翠微宫那边的禁卫军已悉数被杀,她和秦植海也无从查证,便借机调动了龙膘卫,给了他们三日时间,要求在城门重新开启之前找回太子。” 这话说得在座三人俱是神情一凛,周衡虽然不清楚龙膘卫是怎么个厉害法,但既然有时间限制,想来定会用尽全力大肆进行搜捕,如果这样的话… “阿复,所以,也不说什么守不守正院了,眼下得赶紧想个法子把这个小家伙给藏起来对吧?” 沈复听了顿时再次忍不住一笑,说了句: “正是。不过你们也别惊慌,龙膘卫的曾指挥使似是对此事颇有疑问,问了徐大人又问起朱将军的死因—” “朱将军?对哦,都把他给忘了!怎么,他…是在翠微宫死的么?”周衡惊得立马打断了他的话,她对那个自告奋勇要跟着沈复去上林苑追捕刺客的耿直汉子还是有印象的。 沈复点了点头,看着心情有些不好,停了下才低声说道: “昨晚没来得及说,当时我们闻到烟火味便强行破宫而入,我和徐大人都一心想着里头的人,不提防后面跟着的禁卫军却突然发动了偷袭,幸亏朱将军殿后警惕,奋力挡住了那些禁卫军侍卫并喊了出声提醒我们,才让我们不至于一下子就腹背受敌、受制于人。” “可惜,后来虽然有几个虎贲卫及时转回去帮忙,那些禁卫军却是跟疯了一样,待到最后,虎贲卫也是伤亡惨重,而朱将军终是身负重伤不治而亡了……” 这话说得屋里其他的人也都沉默了一会儿,沈复虽说得很克制,但可想而知当时的情况有多么惨烈,怪不得当时那位徐指挥使只挑出了这么五个没受什么伤的人。 “呃,那,后来对朱将军的身后事…”周衡有点艰难地问道:“朝廷可有抚恤么?” 对此沈复叹口气表示: “如今乱纷纷的,而且翠微宫外的禁卫军全军覆没,皇后那边很是怀疑不说,朱将军的职位也不算高,所以…暂时还未可知。” “龙膘卫的曾指挥使…跟徐大人素来不是很对付,所以这次紧抓着朱将军的死因不放,估计也有些原因是因为徐大人当时在场。” “当然,翠微宫当晚的情形,虽说我和徐大人已经事先经过商量进行了掩饰,但有心人若起了疑心,便会发现疑点也不少。更何况是龙膘卫的指挥使…” /74/74711/26107601.html 第三百六十一章 龙膘卫 看来这什么龙膘卫的指挥使是来者不善啊,难道是古代版的最高调查机关?周衡有些担心地问道: “那,他们,是不是很擅长找人?” 差点还想问龙膘卫有没有养狗,有的话就糟糕了,循着气味就能一路找过来。 不过,翠微宫应该已经全烧光了吧?那四皇子的衣物啥的留着他气味的东西应该也都没了吧? 这会儿晨风和暮云都还在,不方便问,回头可得找沈复确认下,要是真的有狗就糟了… 沈复见她问完话依旧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赶紧温声解释道: “放心,龙膘卫和虎贲卫一样,职责都是卫护皇帝安全,只是龙膘卫在明、虎贲卫在暗。曾大人虽跟徐大人不对付,但两人都对皇上忠心耿耿,此事他既然起了疑心,倒也不算是坏事。” “我出宫前,曾大人还在设法打探翠微宫的情况,借口要查明昨晚具体情形才能方便龙膘卫出动寻找太子。我便特意往凤羽宫那边引了引,提了些自己的看法,毕竟,两宫前后脚起火,太后母女如今也下落不明,任谁也会想到一处去。” “曾大人听了,便从善如流地表示确实得好好查验下翠微宫的情况,又跟秦植海表示,回头少不得也得找他手下那些参与凤羽宫救火的人问一问,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形。” “我看着,秦植海当时的脸色不大好,想来他们俩后面少不得还有些掰扯,所以这便是我跟你们说不用太着急的原因,宫里毕竟是禁卫军在管辖,兴许今天下午都不一定能让龙膘卫动起来。” “但对曾大人那边来说,皇上毕竟是在宫里出的事,他一个龙膘卫指挥使,也是早就有心要查一查宫里头的问题了。而这一点,想必同为皇帝内卫指挥使的徐大人也乐见其成。” “但是如此一来,”周衡听着不禁又有了新的担心:“皇后肯定不舒服,会不会觉得你在故意耽搁她的事?甚至…会不会也因此而疑心上你?” 按说照着之前的来往,两人表面上也算是盟友,沈复就算不帮皇后,起码也不能坏了她的事,要是因此而惹了姜皇后,岂不是惹火上身? “皇后那边还未发现凤羽宫底下的密道,”沈复赶紧示意她稍安勿躁:“是以心里应该也挺想知道太后母女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死是活,是何人所为。而翠微宫这边,虽然是她自己派人做的事,但禁卫军和姜嬷嬷连带那乳母居然一个都没剩,我和徐大人又一口咬定有贼人前来掳走了太子,她虽心有怀疑,被我那么一说,心里说不定也因此而疑心两宫之事有关联。” “所以曾大人想查验,皇后听着也没反对,还吩咐秦植海要全力配合。只是,”沈复说到这里顿了顿,又看了下三人,沉声说道: “当着各位大臣的面,皇后自然说是要全力捉拿贼人找回太子,但你们想想,她如今的状况,太子找不回来岂不更好?” 对呀,那样的话,她肚子里的娃就更稳了!晨风和暮云面面相觑,周衡则在心里感叹:姜皇后果然是太傅精心教养出来的,真是下得一手好棋啊! 怪不得沈复说不用急。 想到此,便又低头朝怀里的小家伙努了下嘴问沈复: “那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王府来吧?所以还是先这么待着?” 本想说要不要找点机会回头故意让龙膘卫的人给“无意中”找到这新晋小太子,但转念想到之前那位梁嫔的托付,再想到沈复在上林苑里对自己的下跪,得,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姜皇后正磨刀霍霍地等着这小羔羊呢,可不能让他这么回去。 沈复听到这话,先是示意暮云去跟内书房那五个虎贲卫大致说下宫里的情况,见晨风很是期盼地表示想要一道去,也挥手同意了,等两人走了,才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表示: “阿衡,有些事,还得问问你的想法。” 周衡见他这般,便建议道: “要么你先躺会儿吧,躺着跟我说话也一样的,好歹还能休息一会儿。” 沈复应了声,跟着她进了内室,随后便躺在了四皇子的外侧,周衡则坐在床沿,示意他把头挪到自己腿上给他按摩一下: “你就这么跟我说吧,什么事?” 沈复看了下低垂的帷幕,便依着周衡把头放在了她的腿上。 “你把眼睛也闭上。”周衡一边低头亲了他下,一边双手开始给他按摩两边的太阳穴。 沈复被她这一亲,不禁笑了,清亮的眼睛看上来: “都忘了该跟你说什么了…哦对了!” 一手抚上周衡在替自己按摩的手轻声说道: “阿衡,刚才当着暮云他们俩…昨晚四皇子、哦不,如今该说太子了,可有闹你?” “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周衡笑着低头嗔他:“闹我就可以不带他吗?” 见沈复又是一脸无奈加愧疚,周衡索性用另一只手想去盖住他的双眼: “好啦,反正都已经这样了!” 又叮嘱他: “还有,别老太子、太子的,你不是跟贵妃说过,以后我会视如己出么,我呀,已经给他取了个小名了,就叫喜羊羊,是我给他讲的故事里的一个角色,小家伙很喜欢。以后你也这么叫吧,这样也不容易暴露,对吧?” “喜洋洋?”沈复拿开周衡遮住自己眼睛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地抬眼劝她: “这里一般都是两个字的小名,而且,喜洋洋这个名字也太打眼了,要么你换一个吧?” “换一个?”周衡瞥一眼旁边摊手摊脚呈大字型睡着的小家伙,有些好奇地问道:“那他的大名叫什么?” “叫陈丰和,”沈复答得很痛快,顺带还给她科普了番: “几位皇子名字里都带着丰字,这是他们这一辈的字,大皇子叫丰庆,二皇子是丰年,三皇子—“ 见眼前姑娘居然捂着嘴笑得眉眼弯弯,便很识相地停下来等她。 “没事没事,是我自己瞎想,”周衡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量和笑意: “我刚想到了我们那里带着丰字的两个名字。” 沈复见她这般,心知应该不是自己能接受的名字,特别是还关系到床里侧睡着的太子,便伸手把那捂嘴轻笑的手给拉了下来亲了下,随后跟她商量: “不过你说得挺对,还是给他取个小名吧,以防万一。” 意思是还是不能叫“喜羊羊”?行吧,周衡便一边继续给沈复按摩,一边想名字,想来想去,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 “阿复,我想到了个好名字!” /74/74711/26107602.html 第三百六十二章 好主意 “哦?说来听听?”沈复这会儿已经闭上了眼睛,声音听着也有些含糊。 周衡没注意到这一点,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兴奋之情中,得意地说道: “你说叫阿瞒好不好?隐瞒的瞒,瞒天过海的瞒,怎么样?嘿嘿,很应景吧?也不知道怎么的,这名字就这么从我脑海里直接冒出来了!” “我也知道,虽然只是个三岁小儿,他毕竟是太子,咱们不好真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子,按你们这儿的规矩,叫他和儿算是僭越对吧?呵呵,是咱不配。那叫他一声阿瞒应该可以吧?严格来说,跟他本人没啥关系,只是个咱们临时取的小名,跟避讳啥的也算是差不多了对吧?” 越说越觉得自己这不知参考哪个历史人物名字、就那么突然浮选在脑海里的名字很不错,便又低头轻抚着沈复的眉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你怕我辛苦,没事,我就权当、权当为咱们以后的孩子练手了。不过阿复啊,我可得跟你说好了,你要真觉得有那么点儿对不住我,那干脆,等以后咱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当然,也不知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到时你可要帮着出力,知道吗?要不然我可不答应,听到没有?” 说完了却没得到回答,只见膝上的人眉目舒缓、胸口轻微起伏,居然已经睡着了,看来这一夜也是累得不轻。周衡便也不再追问,轻柔地把沈复的头给慢慢地放回枕上,又给他按摩了会儿手脚,才轻手轻脚下了床。 转身放下帐子时,眼见床上一大一小两人并排躺着安睡,也是忍不住静静看了会儿,遥想了一番以后一家三口的美好,等走出内室时还忍不住叹了口气。 想归想,自家亲儿也不知猴年马月才有,还是先把眼前这孩子的情况应对过去再说。 周衡便坐在外头桌边把刚才听到的事情给理了理,不管怎样,接下来的这三日很是关键,照沈复所说,很快就要全城搜捕所谓掳走太子的贼人了。 自己刚才一听这消息急得不行,觉得那位龙膘卫的曾大人马上要出宫杀到跟前来似的,但后来听了沈复的话,现在再静下心来想想,其实这里面复杂着呢,不用太担心。 别的不说,就算真要进行全城搜捕,那也不应该全是龙膘卫在出力,总有宫外维护京城治安方面的专属部门吧?到时人马的调度、各部门的协调,都需要花时间。 再说了,不是说凤羽宫和翠羽宫的失火现场都还在清理么?等之后发现了凤羽宫底下的密道,那姜皇后定然是要派人先疯狂搜捕太后母女的,那两人才是她的心腹大患,一个三岁小儿想必可以靠后。 想到此,周衡觉得这个时代应该不至于用嗅觉灵敏的狼狗来追捕人,要不然筹谋已久的太后母女不至于想不到。 再说了,真要有狼狗,不就是靠气味来追踪么?那应该可以用别的气味来干扰狼狗的辨别吧?而自己昨晚也跟太后母女走了同一条密道,并没闻到什么特殊的气味。 这么想着,周衡便觉得没什么可担心的,放心地起身走到外头院子里,吩咐正跟春莺在开心交谈的春桃: “春桃,你去找下沈嬷嬷,跟她去下郡主院子,把素白色的小儿衣物都给挑了拿过来。” 眼看春桃应声而去,回头却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香味,仰头用力闻了闻,不禁问春莺: “咦,是桂花开了吗?” 被她这么一问,春莺便把手里拿着的一小枝桂花递给她: “是春桃姑娘刚才不知从哪里摘来的,可惜还没怎么开。” “还得过几天,”这事周衡很了解,以前她所在的城市遍植桂花,为此每年这时候都会有桂花开放的新闻播报,便跟春莺解释道: “这些日子天还是有些热,也就早晚凉快一点,这桂花呀,得降点温才行。” 说完这话,倒是又想起了刚才狼狗追踪之事,便又问春莺: “京城有卖桂花味的香…用来熏衣服上的那种?” 也不知该叫什么,香水估计不会有,但记得之前在周家时过了几天真正千金小姐的日子,头发上抹过一种桂花头油,衣服也是薰得香香的。 那样倒是可以用香味来干扰狼狗,万一真有狼狗的话,没有狼狗么,平日里闻一闻桂花香,也是挺让人神清气爽的。 春莺虽然不知这位周小姐为何问起桂花香薰,但姑娘家嘛,喜欢桂花那怡人的芳香也正常,为此还不动声色地看了下周衡上下一身极为素淡的打扮,暗自感叹这位周家小姐如今只能局促于这王府正院、鲜有打扮的机会。 但女为悦己者容,何况如今周小姐跟王爷又情深意浓,这一点总不能免俗,女儿家嘛,尤其是昨晚还帮着清洗了尿裤子的太子爷,今儿王爷又回来了…春莺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便按着在宫里的生活经验给周衡建议道: “姑娘要是想闻桂花香,可以让人到外头去买香露,卖胭脂水粉的铺子里应该都有,撒个几滴到衣襟上,便能闻到好一阵子的桂花香了,要是滴在屋里的熏香中,那就更是满室清香久久不散了呢!” 香露?听着像是香水或者精油啊?没想到还真有,周衡一听顿时好奇地来了劲: “当真?卖香露的铺子多么?” 到时可以多买一点。 春莺听了这话,不禁暗自诧异,但转念又想,兴许这位周家小姐以前凡事不用操心,对这种琐事并不了解,反正出门自有嬷嬷丫鬟一大堆在为她打点嘛,便含糊了句: “偌大的京城,奴婢虽然没怎么逛过,想来总是很多的。” 哎呀,说到这里才后知后觉,其实周小姐现在的打扮正好,既符合国丧时期素净的规矩,倘若再用点香露,都说“若要俏,一身孝”,如此俏生生的一位香气美人站到王爷跟前,那还不得… “春莺你脸红啥?”周衡不知她心中所想,见状还惊奇地问了句,见这姑娘听了后更是害羞地低头不语,便自以为明白过来了地“呵呵”两声,合着这是位怀春的姑娘吧?难不成以前去过香露铺子、然后半道上遇见了一位喜欢的少年郎? 那要么再给次机会、让你再去趟香露铺子?反正我刚好要多买点这种用来迷惑狼狗的好物。 于是在过了一个时辰后,沈复刚醒来还坐在床边不知想着什么,早就等在一边的周衡已经迫不及待地上前把一只莹白细腻的纤手伸到他鼻子底下,一脸期待地问道: “好闻吧?” /74/74711/26107603.html 第三百六十三章 香袭人 闻到一股馨香袭来,沈复下意识地抓住那只手亲了下,嘴里则直觉地回答道: “好闻。” 周衡见他答得很不走心,便把那手给缩了回来,嗔了句: “真的?那你能闻出是什么香味么?” 沈复醒来后本在想事,刚才那话只是顺口说,见她这么问,只得又认真闻了下,然后试探着答道: “好像…是桂花的香气?府里的桂花开了么?” 周衡听到这话放了心,便坐到他旁边把前因后果给大致说了下: “…总之如果龙膘卫真的动用了狼狗啥的,别笑!你们打猎不是也说要用猎犬么?你敢确定他们最后不会动用这种撒手锏?以防万一嘛,反正狼狗是靠鼻子闻气味的,到时我们就遍撒香露、把王府给弄得香喷喷的,保证让狼狗给熏得团团转!” “不是跟你说了么,不会有这种事的,”沈复被她给说得哭笑不得,只得又解释了下: “太子被掳之事,也就内阁和当时在场的少数人知晓,既如此,如何会弄得鸡飞狗跳还直接追到王府来?就算是托了捉拿刺客之名,除非有了实打实的证据,要不然也不会轻易到各家府里搜查。” 原来如此,怪不得太后母女要躲到二皇子府里去,想来见过了那位乍然失子的淑妃撕破脸的发狠劲儿,一般人是绝对想不到太后母女会藏在淑妃儿子府里。 哪怕真让姜皇后或者龙膘卫给找到了什么线索或者有所怀疑,想必也不能大张旗鼓地前去捉拿,一来对方还不能定性为贼人,二来一个不慎还累及已死的二皇子。 所以四皇子在靖王府里,除非皇后那边能毫无痕迹、静悄悄地把人给重新夺回去或就地灭了,否则就是直接撕破脸宣布沈复的罪行。 但当时还有个虎贲卫的指挥使跟沈复一道在翠微宫行事,而沈复身后还有姜皇后当初所看中的靖国军,加上她自己派出了沈嬷嬷的阴谋,而沈复还只是个异姓王,连宗室都算不上,周衡觉得姜皇后应该会事先好好考虑下后果的,如果真让她发现了四皇子的踪迹。 眼看周衡脸色明显放松下来,沈复觉得这事应该过去了,便又借机稍微岔了话题,握住她的手说了句: “不过你要喜欢,回头我让长姐请个调香师过来,照你的要求,给你调制一款…嗯,外头买不到的香露。” 这话周衡听得明白,沈复毕竟是王爷,该有的讲究都有,就跟春莺之前见了自己差了春桃去外头买的香露后委婉说的那样,铺子里卖的只是图个新鲜,最好是跟里头的调香师定制,免得跟别家小姐身上的一样香。 但周衡一个用惯了21世纪网购的人,以前也用过香水,买的还是销量口碑都好的“街香”,对这些讲究本就没啥感觉,听了后便不以为然地回了句: “没事,不用麻烦长姐。再说了,要真的定制了,回头岂不是更方便他们一查一个准?我主要是为了对付狼狗嘛!狗鼻子很灵的!” 这话周衡自认说得没啥问题,谁知沈复听了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喉结滚了滚,又看了下低垂的帷幕,竟然拉起周衡的手,就那么直直地看着她说了句: “我的鼻子也很灵的,哪里有香气,一闻就知道。嗯…除了腕上—” “哎呀,你是狗鼻子吗!”周衡未及多想,脱口而出说了一半才反应过来,这人,有时候确实跟狼狗似的,何况自己还确实用那香露擦了耳后和脖子等处呢,顿时害羞地打了他一下娇嗔一句: “讨厌!” 沈复却随她打,上半身只管探过来侧头在她腮边亲了下,然后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句: “真香!” 行吧,这桂花香露看来立马就派上了用场,周衡被他这话说得晕晕乎乎…等到两人耳鬓厮磨了会儿,才靠到沈复怀里轻声说道: “…嗯,春莺说,其实铺子里有好多的香味,卖得最好的…嗯,好像叫蔷薇香露,说可好闻了!” “那咱们回头也去买两瓶来!”沈复忍不住又低头亲了下她的秀发,以前自己并没有怎么注意到这一点,现在却只觉怀里的人儿暗香袭人,无一处不美,无一时不让人心动,一时间不免又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反正皇后说了午后未时再进宫,内阁那帮老家伙昨晚熬了一宿,坐的又是马车甚至轿子,等慢悠悠回到府里找人商量下后续事宜、再沐浴更衣补个觉,感觉到未时都不一定够用… 沈复一边给自己找理由一边动作也大胆了许多,身边的姑娘在昨晚又不遗余力地帮到了自己,嗯,真恨不得把她跟自己揉到一起去! 可惜,偏偏就在这时候,身后传来了一声煞风景的稚儿哭喊: “母妃!” 得,太子爷适时地醒了。 周衡赶紧一把推开他,转身低头伸手,声音听着无比的轻柔: “醒啦?” 这小兔崽子!沈复脑海里第一次浮现出了这么个很不合时宜的称呼,然后便想起了刚才自己醒来后一直在想的事: “阿衡,之前你是不是跟我说,要给他取个小名叫阿瞒?” “对啊,”周衡一边抱起抽抽噎噎的小家伙,一边回答:“隐瞒的瞒,怎么样?” “阿瞒,”沈复回味了下,觉得不错,反正以后估摸着得叫一阵子:“以后就这么叫他吧。” 一边很严肃地拉了只小家伙的手低声问他: “以后叫你阿瞒好不好?” “不好!”小家伙这会儿刚醒来,看着本就恹恹的,听到沈复这话一口回绝,手也迅速缩了回去搂住周衡的脖子。 “哎呀,”周衡一边抱着孩子起身一边给沈复使眼色,嘴里则说道: “得给人家时间适应嘛,没事,慢慢来!” “我是喜羊羊!”小家伙伏在周衡肩头低声嘟哝了句。 “对,我们叫喜羊羊,聪明勇敢的喜羊羊!”周衡一边回答一边朝沈复飞了个得意的眼神,见沈复无奈地跟着起身说了句: “那我先去沐浴更衣下。” 答应了声,转头却拍着怀里小家伙低声问他: “喜羊羊,肚子饿不饿呀?想吃什么跟姨母说。” “母妃…”小家伙情绪依旧不高,趴在肩头一副情绪低落的样子,好在并没有哭闹。 这就已经很乖了,周衡看着沈复撇撇嘴,转头却依旧语气轻柔地低头安慰小家伙: “我们喜羊羊最乖了,姨母跟你说啊,母妃现在生病了,要过段时间才能来看你。所以啊,现在你先跟着姨母…嗯,还有姨父,就是他,乖乖吃饭、睡觉,好不好?” 沈复本打算往外走,听到这儿便站住了脚,然后就听到那小家伙很是委屈地说了句: “不要姨父!” /74/74711/26107604.html 第三百六十四章 养儿难 沈复在听到周衡把自己称作“姨父”时心神一荡,往外走的脚步都停住了,可惜接下来她怀里的小兔崽子却又说了句“不要姨父”,便忍不住哼了声: “臭小子,晚上让他睡到内书房那边去!” 难不成以后都得跟自己和阿衡一起睡?那可不行! 怎料那三岁小儿已经听得懂了,一听这话,搂着周衡脖子的手更紧了,嘴里则是开始抽抽噎噎地闹: “要跟姨母睡…不要姨父!” 行吧,起码认可自己这位姨母了,周衡便一边装模作样轻打了下沈复的胳膊示意他赶紧去沐浴更衣,一边安抚怀里的小家伙: “好好好,羊羊跟姨母睡,姨父赶紧走!” 沈复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这种待遇,虽然知道此事不是由那臭小子说了算,还是觉得有些悻悻然: “那我先走了,晚上回来再说。” “快走吧!”感觉到趴在肩头的小家伙颇有些哭闹的迹象,周衡赶紧推了沈复一把: “那你自己小心!” 一边已经忙不迭地低头轻哄: “乖,不哭哦,肚子饿不饿?咱们马上吃点好吃的好不好?” “那我走了,辛苦你!”沈复忍不住还是凑过去在她脸颊上亲了下,刚好与歪着脑袋在哼唧的小家伙看了个对眼,便口不对心地叮嘱了他一句: “乖一点,别累着姨母!” …送走了沈复,也不知是不是想他母妃或者没安全感,小家伙便一直情绪不佳地黏着周衡不放,连下地或者放到床上都不肯,以至于等中间沈怡突然来访时,周衡刚好处在情绪崩溃的边缘。 “长姐!”周衡简直喜出望外,顾不得许多,抱着在肩头哭哭啼啼的孩子赶紧迎了上去: “快,帮我哄下这孩子!” 沈怡是在今早才愕然得知昨晚宫门紧闭、赴宴诸人直到今早才放回府的惊天消息,饶是有沈复之前透露的事情做准备,也还是替自家弟弟担心,等到听到了皇帝驾崩的丧钟声,更是心急如焚得差点就要吩咐准备马车、恨不得立马过府来看沈复这边的情况,被威远侯好说歹说给劝住了。 夫妻俩冷静下来后一合计,先派了家中小厮们去街上大致看了看,期间得知城门紧闭、但街上并无靖王府或护国公府出事之类的消息,也没传出哪家哪户获罪下狱的事,便放了大半心下来,看来纯粹是宫里的事。 之后威远侯去了衙门里探听消息,传话回来说衙门里已取消中秋休沐、而某些重臣会在午后未时再次进宫,沈怡心知自家弟弟定然在进宫之列,但既然之前已经有过出宫机会,怕那位衡表妹担心,定然已经回过府里且已把昨晚之事详细告知于她,便特意等着过了未时、算准了沈复已进宫才过来,想着避人耳目。 未曾想心急火燎地进了正院,看到的却是这么一副画面,见到周衡一副急切焦躁的样子抱着个三岁小儿迎上来,一时间也是给整懵了,嘴里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问道: “哎呀,这孩子是…?” 脑海里一闪念,第一个浮出的念头居然是: 这孩子…不会是阿复的吧? 老天爷,这中秋节过得,怎么事情一桩接一桩啊! 好在周衡没让她胡思乱想多久,眼看趴在肩上的小兔崽子依旧搂着自己脖子不放、沈怡呆在原地脸上表情复杂没动作,只得认命地一边接受旁边沈嬷嬷的建议去给他做些糕点,一边凑过去在沈怡耳边低声说道: “他是四皇子,哦不,如今该说是太子了!” “什么!他是太!”沈怡一声惊叫反应过来,吓得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 周衡心知此事太过让人震惊,需要时间缓冲,便管自己继续哄着怀中小儿慢慢转圈。 好在沈怡缓过来的时间很快,随后便上前来细细端详了一番,为此还认出了小家伙身上穿的白色棉布衣裤: “这是华儿的吧?要不要我回头再送些过来?” “暂时不用,他不是要穿孝么,还有套换洗的,够了。”周衡心知沈怡如今满腹疑问,便低声把昨晚的事情给大致说了。 饶是沈怡之前已经有了那么一点思想准备,这会儿也是被震惊得坐在那儿好一会儿出不得声。 倒是周衡,这会儿觉得耳边的哼唧声竟然没有了,转头看了看,小家伙也正两眼亮晶晶地看向自己呢,看来是被大人的说话给转移了注意力。 “小祖宗,咱们先坐下来歇会儿好不好?”周衡赶紧轻声问他,两只胳膊已经酸得不是自己的了。 “好!”小家伙虽然依旧语带哭腔,却擦着眼睛总算开了金口答应了。 周衡如遇大赦,赶紧在桌边坐下、让怀里的小家伙坐在自己膝上,又吩咐旁边的春莺给他切点水果吃,一边跟盯着这边看的沈怡诉苦: “午饭没怎么吃,后来一直哭闹,连水也没喝几口,唉,也可以理解,就是不知这样要多久,怕他身体撑不住。” 沈怡叹口气,起身过来尝试着伸手要抱四皇子,被拒绝后也不以为意,眼看厅内再无人伺候,便管自己搬了个绣凳过来,随后看着那恹恹的小太子想了想,问了句: “他…晚上估计还跟着乳母喝夜奶吧?昨晚是不是也闹了?” 见周衡点头,又叹了口气说了声: “难为你了!” 随后想了想,似是在想什么主意,嘴里则念念有词: “这等关头,也不能明目张胆地请乳母…一时半会儿的也断不了奶…对了!” 眼睛一亮,抓住周衡的胳膊低声兴奋地说道: “有个法子:到外头买两只刚生了羊羔的母羊来,给他喝羊奶!” 这主意不错,周衡一听也很是开心,连带那坐在膝头没啥精神的小家伙,许是听到了话里面的“羊”字,竟然也抬头跟周衡鹦鹉学舌般地表示: “羊羊喝奶。” “对,羊羊喝奶,您也喝奶!”沈怡不知那“喜羊羊”的小名,一听这小太子开了金口,立马起身兴冲冲地表示: “那我这就去吩咐他们出门买羊去!今晚就能喝上奶了,你也少受些罪!” “哎呀长姐,不急这一时,沈嬷嬷很快就要回来了,”周衡伸手拉她坐下: “你还是抓紧时间多给我讲讲还有什么别的注意事项吧!” “也是。”沈怡笑着放松地坐下:“看来今儿我真是来对了!” 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中间帮着给小家伙喂了水果,又吩咐了沈嬷嬷找人去外头买两只还在产奶的母羊,眼看时候也差不多了,才被周衡催着起身,临出门时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又对着周衡施了一礼,一脸的愧疚: “阿衡,长姐代阿复多谢你了!” /74/74711/26107605.html 第三百六十五章 发现了(上) “哪儿的话!”周衡赶紧抱着孩子避开:“是人家的母…亲亲口托付给我的嘛,再说了,阿复他已经…” 终是不好意思说出沈复当众下跪之事,也怕沈怡为此而心疼弟弟,便没再说下去,脸上却是不禁红了。 沈怡一看还有啥不明白的,自家弟弟秉性如何、对眼前这姑娘的心思如何,自己再清楚不过,也知道他定是早就表示过了心中歉意,要不然阿衡如今不会这般尽心尽力,无非自己是做长姐的,总也得表示一番罢了,她一个锦衣玉食的姑娘家,如今要事事亲为地带个三岁小儿,也是难为她了。 当下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又给那怀中小儿行了个君臣大礼,才告辞出门。 而等沈复赶在天色擦黑时回到内院,见到的却依然是跟白天一模一样的情形— 周衡怀里哄着个孩子慢慢转圈,孩子却依旧趴在她肩头哼哼唧唧。 “不用一直抱着他!”沈复看得眉头一皱,不问情由地一边说一边上来就想要抱走那霸占了他家阿衡整整一天的臭小子。 “哎呀!”周衡赶紧一边闪避一边朝他眨眼示意:“我们就是心情有点不好,等下就好了!” 又指指肩头的小脑袋,无声地用嘴型告诉他: “想他母妃!” 行吧,沈复只得无奈地垂下手问她: “那你自己晚饭用了没有?就这么一直抱着他到现在?” “他不肯让别人抱!”周衡也无奈,两只胳膊已经很酸了,但没办法,这小家伙估计是反射弧起作用了,沈怡来的那会儿还好,后来却又哭闹开了,一直说要找母妃,沈嬷嬷亲手做的糕点也没吃几口,春桃给他做的那只草编蚱蜢也是玩了会儿就被扔在了地上。 想想也可以理解,一个才三四岁的小朋友,乍然离了母亲,总得给他些时间来适应,而且自己也没别的事,那就暂时先这么对付他吧,想必暮云那边的母羊快要买来了,到时兴许就好转了,希望还是要有的。 “那你也坐下来歇会儿吧,”沈复看不过去,走到她旁边对那趴在肩头的小家伙一脸严肃地说道: “和儿乖,这样你姨母太累了,坐下来好不好?” 周衡本以为还是不行,谁知小家伙不知是不是因为害怕沈复还是情绪有了好转,居然怯生生地回了句: “好!” 顿时松了口气赶紧在桌边坐下,随后把肩头的孩子扒下来让他面朝外端坐在自己膝头,见沈复也在旁边坐下了,便又问他: “在宫里吃过了没?那边…有什么新的情况么?长姐下午来过了,我把情况大致跟她说了说,然后照她的意思,暮云派人去买产奶的母羊了,沈嬷嬷亲自在候着,想来晚上就能给这小子吃了。哦对了,我之前吃了两块沈嬷嬷做的糕点,现在还不饿。” 听她一口气说完了要紧的事情,沈复先拿了她手里的帕子给她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又皱着眉头摸了下臭小子的,倒是清清爽爽,想来已经擦过了,便往桌上看了看,见有一碟子点心,便又拿了一块想喂给周衡。 周衡张嘴接了,又示意他给膝上的小家伙试喂一块,可惜沈复拿着点心的手刚伸过来,就被小家伙给头一偏躲了开去。 “算了,等沈嬷嬷那边的羊奶吧,”周衡已经不着急了,低头拉着小家伙的两只小手笑着问他: “太子爷,等下您赏脸,多喝一点哦,很好喝的,然后晚上乖一点,好好睡觉,好不好?” “羊羊喝奶!”小家伙似乎对“羊”字真的上了心,又或者,确实很想喝奶,听到他这回答,周衡便管自己问宫里的情况。 “今儿下午进行了小殓,”沈复又给她拿了块糕点,随后解释了句: “就是把…遗体放入棺木的意思,又设了灵堂,明日起内外命妇都要前往哭拜,长姐和舅母她们都得去,周太夫人有品阶,虽说年纪大了,估计头一天也得去。” “每天都要去么?要去几天?”周衡一边问沈复一边观察了下膝上的小家伙,果然,跟沈怡来的时候那样,竟然又不哭闹了。 “是个喜欢听人说话的,”周衡努嘴示意沈复注意他前面仰头正看他的小家伙:“长姐来的时候也是,一点都不闹,就坐在我腿上听我们说话。” “那再好不过,”沈复听了便打算伸手也去摸一下臭小子,谁知对方手一缩,跟早上一样,还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嫌弃样子,便改为摸了摸自己鼻子说了句: “都说三岁看老,想来以后可堪教导,他日更会是广纳谏言贤才之明君……” 说到这儿停了下,见一大一小都毫无波澜地坐在那儿看着自己,便也不再多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转而说起了下午的事: “…皇后那边说是太医叮嘱了要歇着,想来是要打定主意当甩手掌柜,是以今儿小殓之事都是内阁的那帮人在操持着,你也知道,人一多意见也多,是以今儿下午只忙活了这么一件事,当然,太子已定,明面上看,先帝入殓确实是最重要的一件事了。” “那凤羽宫那边清理得怎么样了?”周衡觉得姜皇后这是卯足了劲把精力花在刀刃上: “发现密道没有?” “应该是迟早的事,”此事正是沈复也在考虑的: “下午听了太医的话,我也在想,皇后那边定然在派人一刻不停地清理凤羽宫火后现场,毕竟,任谁也不会相信太后和三公主就这么死了。再者,她们俩真要死了,昨晚太液池边的争执可是有目共睹,那头一个怀疑的便是皇后,更得自证清白,如此,她心里可不敢有半分懈怠,定是借着太医之言来全力以赴地处理凤羽宫之事。” “还有翠微宫,”周衡提醒他: “虽说那边她确实是派人动了手脚,但禁卫军和她的人手都死光了,对你和虎贲卫的疑心一时难以消除。说起来,我倒是盼着她能早点把现场都给清理出来,到时两边情况一对照,兴许就能全赖到不见踪影的太后母女身上去了,而那位龙膘卫的曾大人,搞不好也会就此对皇帝之死生了疑,最好是觉得慈宁宫和长春宫都有问题,那样的话…” 摸一下膝头小儿嫩如蛋白的小脸蛋,兴奋地低头逗他: “喜羊羊,你就可以不费力地灭掉红太狼啦!” /74/74711/26107606.html 第三百六十六章 发现了(中) 沈复:…我刚想说什么来着?还有,红太郎是谁?听着怎么有点想是,咳咳,皇后娘娘?怎的给她安了个男人的称呼?不过也好,谨慎起见,皇后总是太子嫡母,还是说得委婉些比较好,没想到阿衡连这一点都想到了,真是聪敏! 不过,就算他日太子顺利登基,皇后便是太后,除非真有把握拿住她的大错,要不然别说不费力了,根本没有可能做成。皇帝就算贵为天子,那也是人子,人子要对付父母,是为大不孝。何况从现在的情况来看,相比太后母女,这位皇后娘娘的筹谋也是不遑多让,他日太子真要与她对上,胜算也不一定大。 便轻咳了下,有些不忍地打断眼前乐观姑娘的异想天开: “此事任重道远,还是暂时不去考虑了。至于翠微宫那边,阿衡,皇后大可以把姜嬷嬷给说成是护主而死,反正皇后和太后素来不对付,皇上还多是倾向于太后那边,此事在朝野间早就不是什么秘闻,曾大人既然做到了龙膘卫指挥使,肯定也是知晓的。” “所以翠微宫那边的情况,对皇后只会有利而无害,等凤羽宫清理完了废墟、发现了密道,她大可以借此做文章,把翠微宫之事说成是太后母女派人动的手。一个从密道遁逃的太后、一个立了太子的皇后,你会觉得是谁下黑手?” “就算到时我和徐大人坚持出面指证皇后,可你觉得会有人相信么?要知道,往日翠微宫母子多依赖皇后照拂不说,眼下禁卫军和姜嬷嬷等人又都死了,除非拿出真凭实据,否则人死不能复生,光凭我们两张嘴可难以服众。” 这番话说得周衡心里一凉,嘴张了张想要反驳却又觉得沈复说的确实在理,无语之下只得沉默了一阵,中间感觉到膝上的小家伙又在轻轻拨弄自己腕上的镯子,顿时眼睛一亮,赶紧给拿了下来递过去: “对了,忘了这镯子,打开看一下!” 倒是把这镯子给忘了,沈复一愣,接过镯子看了下,很快便把它给打了开来,之后从断开的端口一头抽出了一条细长的卷纸条,小心摊开后发现正反面都写满了极细小的字,底部还有个红印子。 “写了这么多?”周衡满怀期待地凑了过去,为此还把膝上小儿给一把抱起来让他直接站在自己腿上,于是一大一小就那么目光炯炯地扒着桌角盯着沈复,眼看他看完了,周衡便赶紧问了句: “怎么样,有证据么?” “与之前贵妃娘娘告知咱们的差不多,说的便是皇后如何与秦植海苟且、她如何察觉对和儿不利、以及为何要托付于我之事。”沈复跟眼前两双紧盯着自己的眼睛快速交代完了纸上的内容,随后起身打算往隔间那边走,一边示意周衡也起身: “不过里面连具体时间、涉及人员都列得清清楚楚,也确实算是真凭实据,且有贵妃的指印为证,阿衡,幸亏你提醒我。此物极为重要,原件还是交由你保管,我先誊抄几份以备用。” 周衡一听也很高兴: “好啊好啊,那你多抄几份!” 于是随后一大一小便又继续扒着隔间书桌的桌角看沈复誊抄了一份又一份,中间周衡怕膝上坐着的小家伙无聊,还拿了一份磕磕绊绊地在他跟前读了读,一边读一边跟沈复感叹: “没想到这位梁娘娘心思如此缜密,嘿嘿,皇后也是肯定料不到她这绝密事居然被人给清楚记下来了!” 又示意沈复看她怀里一直不吭声拿了一份在看的小家伙,笑着低声调侃他: “虽然是个文盲,难为能坐得住,孺子可教也!” 沈复先是直觉地想要阻止她这不敬的称呼,不过看了下那倒拿着张纸在低头认真看的小太子,不禁也是忍不住嘴角上扬: “和儿性子沉静,看来以后可以早点开蒙。” 开蒙啥的周衡不关心,眼下她最关心的是这小家伙好不好带,好在很快暮云就来了,听到他在门外的禀报声,顿时兴奋地抱起小家伙就往外走: “喜羊羊,你的晚饭来喽!” 可惜,出去了却只看到暮云一个人。 “表小姐,沈嬷嬷已经在煮羊乳羹,回头就送过来,还请您稍等片刻,”暮云对着周衡行一礼: “只是中间发现了点情况,属下就先赶着回来跟王爷说一声。” “那你赶紧进去吧!”周衡先站着往外头看了看等了等,见沈嬷嬷并没有来,转身见桌上搁了一碟子切好的香瓜,想来春莺是见自己和沈复说话回避了,便哄着小家伙站在桌边椅子上,自己喂他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这次许是真的饿了,小家伙很是乖巧,到后来更是自己直接去碟子上用手拿着吃,周衡便作势要跟他抢,于是很快,一碟香瓜就这么被吃了个干净。 眼看着小家伙吃得有点意犹未尽,周衡便又从旁边拿了块之前被嫌弃的糕点,本做好了再次被拒绝的准备,谁想刚好沈嬷嬷提着装了碗温热羊乳蛋羹的食盒进来了,然后两人便欣喜地看着胃口大开的小家伙把那一碗乳蛋羹就着两块糕点吃了个底朝天,临了还打了个饱嗝。 “哎呀,这下奴婢可放心了!”沈嬷嬷很是欣慰,毕竟吃下去的两样可都是自己亲手做的。 “就是!”周衡也很开心,这下晚上应该不会哭闹了吧?又不忘夸沈嬷嬷: “肯定是嬷嬷你做得好吃,糕点我也吃了好几块!以后就要辛苦你啦!” “哎呀,这都是奴婢该做的!”许是如今知道了眼前小儿的真实身份,沈嬷嬷被周衡这一夸,顿时乐得合不拢嘴,与有荣焉哪! 又觉浑身一下充满了干劲,一边收拾碗勺,一边跟周衡商量: “表小姐,阿云办事得力,买的两只母羊乳水挺足,反正这羊乳多了也得倒掉,回头奴婢再做点羊乳糕、再就着羊乳炖点补身子的羹汤给您送过来吧?小公子离不得您,那您可得把身子养好了!晚上小公子要是饿了闹了也可以哄一哄,就连王爷—” 正说到这儿,就见沈复带着暮云从隔间出来了,见到外头笑意盈盈的两人,也只是匆匆说了声: “阿衡,等下你自己用晚饭吧,不用等我!” 这后半句话,自然不是指的等他一起用晚饭,周衡愣了下,本能地追问了句: “出什么事了?” /74/74711/26107607.html 第三百六十七章 发现了(下) 沈复脚步停了下,回头看着周衡温声说了句: “是有点事,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等下回来再跟你说。” 周衡便不再追问,催他:“那你赶紧去吧,没事!” 又一手拢住身边站在椅子上的小家伙,笑着捉了只胖小手朝他挥挥: “我们也已经吃饱了,放心吧!” 话虽这么说,等沈复披着一身月光疲惫地回到上房时,看到的却依旧是倚靠在床边强自撑着不睡的姑娘,室内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气。 “怎么还不睡?”沈复一边说一边先探过去看了下床里头的小家伙,见他已经睡熟了,便又问周衡: “晚饭吃了?” “吃了。你呢?”周衡坐起身,盘腿坐在床上看沈复拿衣裳准备去净室沐浴。 “用了些。”沈复回头说道:“你且稍等片刻。” 随后很快沐浴更衣完毕的沈复披着一头湿发回到内室,周衡便一边下床拿了大帕子打算帮他擦头发,一边赶紧问道: “怎么样,暮云那边发现了什么?” 沈复接过帕子示意自己擦,又让周衡坐回床上去: “我自己来吧,这样跟你说话也方便。” 周衡便也不坚持,应了声坐了回去,不知怎的,虽说沈复的语气一如既往的低沉而温和,却让她觉得有那么一丝不一样。 “说起来,今儿多亏长姐过来,出了这么个喝羊乳的主意。”沈复一边在床边高几旁的椅子上坐下,一边低声跟她说道。 周衡没插嘴,实在是,她这会儿正走神欣赏着沈复披着头发的样子呢,这样性感男神的时候可不多见。要知道,以往沐浴更衣,沈复基本都是在净室里穿戴整齐才出来的,眼下定然是怕让自己等候,才趁着夜深不顾形象地先回来了。 想到这儿,周衡总算把思绪又给拉了回来,看来事情还不小,赶紧凝神问了句: “所以是去买羊的时候被人看出什么来了吗?发现被跟踪了?” 姜皇后毕竟是对翠微宫比较熟悉的人,连带那位乳母也是她的人,对三岁小儿的生活习性肯定比较了解,而且既然城门紧闭,也是预防着太子还在城里,那搞不好就需要喝奶,便早早派了人在卖羊的地方等着。 沈复见她神色紧张,便放下帕子起身走了过来在床边坐下,伸手握住周衡的手低声说道: “不是,你别紧张。恰恰相反,是买羊的人在回来时意外发现有人在监视王府。” 周衡先是听得心里一松,转念一想却又惊得睁大了眼睛: “是皇后的人吧?” 见沈复并没纠正自己,一时间也是呆住了,竟然比自己想的还要严重!顿时喃喃自语般地说了句: “不是吧?这人也太…前脚拉你结完盟,后脚就派人监视你,这人…” 虽然觉得意外,但又觉得佩服,差点想说这人可以啊,够狠够无情,假以时日,兴许还真能给她做成了呢,又觉得不能这样长他人志气,只得咬着嘴唇不说话了。 “此事是我疏忽了,”沈复也沉默了下,随后却拍了拍周衡的手叹了口气: “都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姜皇后此番孤注一掷,本就是临时拉拢的靖王府,又哪来的坚固同盟?偏偏翠微宫又出了事,跟着我去的秦植海的手下还全军覆没了,她对我生疑也正常。” “所幸,多亏你和长姐,甚至还有这哭闹没奶喝的臭小子…”沈复说到这儿转身隔着薄被摸了下小睡神的小胖腿,低声自责地说了句: “才险些没酿成大祸!” 周衡没看见他的表情,听到这话还赶紧安慰了句: “这谁能想到啊!” 又拿过他手里的帕子打算给他继续擦头发。 但一边擦一边想,又觉得,确实是疏忽了。不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就说早在姜皇后送了姜花来示好时,不就主动说了她派人监视二皇子府的事情么? 搞不好这次监视的还是同一批人手呢! 想到此,周衡只得有些讪讪地稍微转移了下话题,好在这会儿沈复稍微侧转了身子方便她擦头发,彼此看不见对方脸上的神色: “那…是怎么发现的?” “那买羊的侍卫,照着暮云的吩咐,事先换了身府里下人的衣服出门,”沈复低沉的声音从披散的头发后面传来: “买来后坐了辆就地雇来的马车,让车夫赶到往日里厨房送菜的小角门那边去。” 周衡看不清沈复此刻的表情,但从他叙述的话里,还是感觉到了一丝后怕: “连着角门的那条巷子跟大路相通,是以那侍卫一开始也不去注意路边墙根处歇脚聊天的几个小摊贩。只是在角门前等厨房的人帮着赶羊下车的时候,却见那小摊贩中的一个,刚好从旁边挑着担子走了过去。” “等进了门,那侍卫才突然想起,当时已是申时中,且不说宫里皇帝驾崩、城门紧闭,一般的摊贩早就很识相地不出门了,更不用说敢大着胆子到咱们府里这边来,而且,后来他跟暮云回忆,说当时那摊贩过去时,他往担子上看了一眼,上面的货品虽然堆放凌乱,却满满当当看着一样没少。” 那就是专门干盯梢的人了,而且平日里想必从那角门进出的多是王府下人,那几个盯梢的便只管把小巷子当作了歇脚处,不曾想竟然被个同样乔装打扮的侍卫给看了出来。 “那这几人后来如何了?”周衡有些好奇暮云后来找了沈复商量后的应对方法,看来靖王府这支侍卫队很得力。 “后来,”沈复转身摆摆手示意周衡不用再擦了,起身拿了帕子走过去放到了高几上,随后背着手往前走了两步,抬头看着窗外如银的月光说道: “暮云派人跟着,果然见那几人陆续出了巷子,其中有的人在府门口这边的巷子口继续守着,另有人则挑了担子往别处去,不出意外的话,明儿一早这帮人便又挑着货郎担来了。” “乐观一点想,”周衡仰头只见他一头黑亮长发披满背后,嘴上努力想往好的地方说,但心里不知怎的感觉越来越沉重: “兴许姜皇后是对所有的王公大臣都不放心,并不是光针对咱们。” 沈复回身,看着那双盯着自己等肯定答案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很是不忍,却又不得不狠下心否定她: “可是也得做好最坏的准备,万一,只是针对靖王府呢?咱们已经疏忽了一次,绝不能再疏忽第二次了。” 也是,姜皇后输不起,自己这边也同样输不起,一步不慎可就是粉身碎骨呵。 眼看周衡沉默,沈复知道她已想进去了,想到等下要跟她说的话,一时间,心里只觉堵得慌,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之前让她留下来的想法是不是太过自私。 周衡想得却没他那么多,沉默了会儿,之后很快就抬头直接问道: “那后面你都做好安排了吧?” /74/74711/26107608.html 第三百六十八章 前头路(上) 周衡这话一说,沈复便知她已经都想明白了,也知道自己已经做好了后续安排,嘴张了张想要解释,却觉得那些话实在无法说出口,且理智告诉自己,其实任何的解释都是枉然,安全起见,后面的安排必须按计划执行。 一时间,只觉心里难受得紧,无比愧对眼前的姑娘,转过了身子不敢去看那双看着自己等回答的眼睛。 周衡虽然问了问题,其实心中已经有数了:既然发现了姜皇后对靖王府的监视,又让那几个探子看到了王府买来的母羊,那后面迟早得把太子给转移出去以防万一。 而自己,于情于理,到时都得跟着小家伙一起走。 于情,看小家伙如今一副很是依赖自己的样子、连抱都不肯让别人抱,也不忍就这么舍弃了这可怜的没娘孩子;于理,之前既已受了他母亲和沈复的托付,也不可说话不算话、半途而弃。 当然,这么一来,先不说他日结果如何,带着个三岁小儿一路逃命的坎坷艰难,光想一想就头皮发麻。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如今致命威胁已迫在眼前,没法做出别的选择。 想到此,周衡只觉自己的心跳得越来越快,恐惧感从心底一点点涌上来,只得努力跟自己说: “没事的,周衡,再难、再可怕,难道还能比过之前那两次水里的恐怖经历?何况,那时候自己是孤身无援一个人,现在不是还有阿复乃至虎贲卫啥的么?别怕!” 深深地呼吸了下,周衡手一撑从床上起身,走到沈复身边握住了他的手,仰头看向他。 这一看却发现,虽然沈复在自己握住他的手时便赶紧偏过了头,但那刹那间已足以让自己看清,他眼中竟然隐有泪光闪烁。 “哎呀,别担心啦!”周衡故意做出一副欢快的腔调,要不然两人该抱头痛哭了,虽说今儿已是八月十六,也勉强算是花好月圆夜,可不能弄得太凄惨了。 “阿复,咱们应该感到庆幸才对。要不然,等到回头真被皇后派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围住王府,那才是真的悔之晚矣,你说是不是?” “我知道,”见沈复这会儿收敛了情绪低头无奈地看向自己,周衡嘻嘻一笑,抓了沈复的一缕头发绕在自己手指上玩: “你是觉得对不住我,把我拖进了这个大坑。没关系,人生太平淡如水也没意思,有这些经历,以后才能有可以跟人吹牛的回忆呀。再说了,事实已经证明,本人福大命大,不会有什么事的!” “阿衡!”沈复转身抱住她,嘴里一声无奈的叹息: “你说你当初为何要去摸什么黑马玉雕!” 周衡听到这话,感动之余倒是在他怀里稳住了心神:没错,既然自己因(莫)缘(名)际(其)会(妙)地来了这里,前头两次也都逢凶化吉了,那没理由这次躲不过去! 便仰头笑嘻嘻地答了句: “因为我手欠呗!” 灯火下的姑娘肌肤如玉,盈盈双眼里满是对自己的情意与信任,沈复忍住眼底要涌上的泪,低头亲了下她,半晌,才哑声说道: “阿衡,你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啊!” “哪里哪里,过奖过奖,靖王爷您言重啦!”周衡知他心意,不想再把自己也弄得两泪汪汪,便搂紧他的腰,仰头乐呵呵地表示: “天色已晚,你还是赶紧跟我说说后续安排吧!” 最终还是说到了这里,沈复默了默,随后拉着她的手走回床边坐下: “我已跟那五个虎贲卫说过此事,今晚他们分别与府里侍卫一道值夜,一有风吹草动,即刻报与暮云。” “明日宫里要对大行皇帝行大殓礼,城里禁行一切娱乐,家家户户设灵堂拜祭,皇后就算有心要生事,也不敢找这一天。所以到时我虽一天都在宫内,你也不用担心。沈嬷嬷会带着春桃过来设灵堂,回头你带着他拜祭下。”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如今在床上睡得香甜的小家伙,周衡点头应了。 沈复搂住她接着交代: “明晚回来,我再跟你们说下宫里的情形,后天是关键,城门未开,宫里丧事后面的流程还未开始,皇后如要发难,多半会选择那日。” “所以我想着,”说到这儿沈复停了下,随后的声音有些发涩: “明晚起,以防万一,阿衡,又得委屈你再进一回密道了!” 周衡一开始听得紧张,待到听到原来是让自己再下密道,不禁松了口气,笑着捏了下沈复的胳膊: “我还以为是要直接开始逃难了呢,没事,密道那地方我挺熟,到时都不用你带路!” “城门紧闭,一时间还没法出去。”沈复低声回应。 “那…”周衡不禁想到了躲在后头二皇子府里的太后母女,问道: “她们应该也是在等城门开吧?” 见沈复点头,周衡先是问了些城门口盘查的具体细节,随后有些感叹地说了句: “太后母女果然是筹谋周全啊,凤羽宫那把火一放,皇后要直接宣布她们死了吧,冲着太液池边有目共睹的一场争执,大家都会觉得是皇后干的,所以皇后投鼠忌器,自然也不敢当众宣布她们从宫里消失之事,如此,就算城门口那边是皇后的人,想来也不能明目张胆地盘查太后母女,你说是不是?” “明目张胆虽然不会,”沈复柔声纠正她:“但皇后也绝对不能容忍就此放虎归山,所以到时城门口必然还是要严查的,太后还好说,毕竟久居深宫没有多少人见过,那陈慧珊素来骄横,京城多少人都见过她长街纵马,要出去怕不是易事。” “但陈慧珊按说才是主角,要造反不也得扯她这张先帝嫡出公主的大旗么?”周衡觉得那对母女不至于这一点都想不到,都到这个地步了,可绝不会让它功亏一篑。 她这么一说,沈复也沉吟不语,过了会儿才表示: “阿衡你想得对,陈慧珊才是主角,好在咱们如今知道她们在何处,照此推算,这两日她们便会有所动作了。” …果然,在两人睡下后不久,帷幕外头传来一声暮云的低语: “王爷,后面府里的人出动了!” /74/74711/26107609.html 第三百六十九章 前头路(中) 说这番话时,暮云嗓门压得极低,但许是心里有事睡得不沉,身边的沈复一动坐起身,周衡也跟着醒了,随之坐起身,一边看着沈复动作迅速地下床穿衣,一边有些担心地叮嘱他: “那你自己小心点儿!” “没事,”穿戴完毕掀起帷幕前,沈复回头看她一眼叮嘱了句: “你继续睡吧!天亮之前我必回。” 话是这么说,周衡哪里还有睡意,左思右想,最后索性起床开始收拾起自己的衣物来。 反正后头府里藏着的母女俩都动起来了,自己这边也得动作快点跟上去。 衣物并不多,很快就收拾好了,剩下的便是当初周太夫人给的那个首饰盒,打开来,底下依旧还放着那本小黄书。 周衡拿起来翻了翻,又红着脸想着沈复出了会儿神,最后还是决定先留着,毕竟是本“有用”的科普读物嘛! 之后又把小家伙仅有的几样衣物也给打了个小包袱,说起来,自己穿的是沈怡给的旧衣裙,而小家伙穿的则是沈怡儿子阿华的旧衣服。周衡对此并没觉得有什么,倒是等到一切收拾停当重新躺回床上,看着室内再无自己生活过的痕迹般,想到以后兴许短时间内很难再有安定的生活,不禁悲从中来,为此还轻声哭了一场。 之后身心疲累之下又再次睡了过去,一直到天色蒙蒙亮时才被回来的沈复唤醒,赶紧揉揉眼睛爬起来问他: “怎么样?你现在要进宫去了吗?” 沈复先是仔细看了眼周衡微肿的眼睛问了声: “后来是不是没睡好?” 周衡见状赶紧解释了句: “还好,就是小家伙后来醒来哭闹了一阵。” 沈复便不再多问,一边换衣服一边开始简单扼要地跟她说明情况: “天亮我便要进宫,暮云留给你,万一有事你俩商量着办。” “那母女俩带着人出了府是往北边的水城门去,我也是跟上去后才发现,原来这封城只是封了各大主城门,两座水城门却并未封闭。” “确切的说,水城门是半封闭,寅时中开启,城里头的船只出不去,外头的船只却是能进来的,想来是为了维系京城日常的粮油蔬菜瓜果等一应用品不致出现短缺,回来的路上我想了下,此事不知皇后是否知情,想来应该是城防老规矩,如今毕竟不是战时,可惜贺叔不在,要不然一问便知。” 周衡听了虽然很是意外,更多的是惊喜和赞同: “这种规矩好,人性化!虽说封了城,吃喝照样不缺,物价也不会上涨,这样老百姓才安心。” “看来太后母女真是谋划周全啊,皇后那边如今想来手头事不少,无暇顾及不说,也有可能压根儿就不知道还有这种规矩。” 怪不得中秋宫宴上母女俩那般有恃无恐,原来一步步都是算计好了的,就等着姜皇后特意把二皇子的母妃拉过来发疯,三公主才有机会出手伤她,然后母女俩很是欢快地奔向凤羽宫这个早就选好的行程第一站吧? 姜皇后要是知道自己被如此算计,呵呵,会不会气得真的动了胎气? 沈复见周衡说完后脸上有些幸灾乐祸,忍不住过来捏了捏她的脸: “好了,先别胡思乱想,听我把事情先说完吧。看样子,那母女俩应该是想从那半开的水城门出去,不过今早我回来时,她们还在那城门边的一处客栈里歇着,并无要动身的迹象,想来还是要等今晚才会行事。” “城门晚上定会关闭,那就可以断定,城门口如今都是她们的人,就是不知到时如何行事,暮云会一直派人盯着,有情况就会来回报于你。” 沈复话说完,眼睛刚好瞥到周衡放在床边高几上的小包袱,先是一愣,随后脸上神色便有些复杂: “阿衡,你这是…都准备好了…” “对啊,”周衡痛快点头,沈复心里其实想的跟自己一样,如今确实只有这条路比较靠谱,那就还是积极一点应对吧: “我们俩其实很简单,没啥行李可带的,到时也可以节省时间,你在宫里不是要呆一整天么?” “好,”事到如今,沈复也痛快,反正该说的也都说了,便过来抱了她一下,叮嘱了句: “那你白天好好休息下。” “好!”周衡仰头示意他亲下自己:“我先休整待命,也祝你在宫里一切顺利!” “好,”沈复低头亲她:“等我回来!” 眼看着沈复一身孝服白衣飘飘的挺拔身影出门去,周衡却没想到,白天倒是没事,小家伙也听话,吃了睡、睡了吃,不哭不闹,只是眼看已到黄昏,沈复却还没回来,想了想,生怕等天色晚了出门麻烦,便跟暮云商量: “要么咱们先去水城门那边等着吧?把那几个虎贲卫给叫上。” 暮云想了想也觉得可行: “弟兄们在那边找了家客栈开了两间上房,回头您带着小公子先去歇着也好。” 周衡便又去了净室把那身水靠给带上了,既然如今是过水城门,没准儿再用到它也不一定,临出门时则又摸了摸头上沈复给自己的那支用来防身的簪子,才对着怀里很是兴奋的小家伙说了句: “好了,阿瞒,姨母带你出去玩喽!” 凭着“带你出去玩”这个诱人的理由,总算是让这位一开始一直坚持自己是“喜羊羊”的小太子暂时接受了“阿瞒”的新名字,途中周衡又在马车上掀着帘子对着外头的景色叫了他好几次,等下了马车进客栈时,小家伙已经对自己的新名字欣然接受了。 暮云在后面不远处跟着,等到看到周衡抱着孩子在一个假扮作她夫君的虎贲卫侍卫的陪同下进了房,才忍不住擦了把额头的汗,有些后悔应该在府里再等会儿,兴许王爷就回来了,又暗自钦佩这位胆大包天的表小姐,要知道,就算如今天已擦黑,她怀里抱的毕竟是尊贵的太子爷啊。 竟然还一口一个“阿瞒”地叫着,小太子也兴奋地到处乱看,好在如今客栈内人不多,又禁行娱乐,一楼大堂更是几乎没人。 饶是如此,向来自信干练的侍卫队长,这时候也不禁开始暗暗叫苦: “唉,王爷,你赶紧来吧,此事…我还真是一个人承受不了!” 实在是,责任太大了啊! /74/74711/26107610.html 第三百七十章 前头路(下) 暮云在暗自叫苦的时候,沈复也正在宫里心急如焚,谁能想到,皇帝大殓之后,姜皇后在宫人搀扶下竟然颤巍巍地出面留他和宗室一起守夜。 沈复赶紧行礼婉拒: “多谢皇后娘娘,只是照规矩,守夜的应是宗室—” 谁料话未说完,担着宗人令的仁王爷却在旁边表示: “靖王爷,你家虽是异姓王,可大行皇帝素来待你如亲弟,我等也都看在眼里,如今皇后娘娘既已恩准,且梓宫停于寿皇殿,此处本就是处独立之所,与后宫也隔着段距离…” 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这会儿周衡要是在,便会认出,这仁王爷便是中秋宫宴上站了皇后队的其中一个老王爷。 沈复也知道他定是与皇后站一边的,但说出的话却又反驳不得,而且在仁王说完这番话后,姜皇后竟然又留了内阁几个老头以及跟皇家沾亲带故的,说自己一个妇道人家,如今身子也不便,就全指望前朝诸位大臣协助了。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加上那位沈太师还当场哽咽着说,当初武帝驾崩,朝臣们曾自发在太和殿前为她静坐守夜,如今自己也是怀着同样哀痛的心情。 话都这么说了,眼看其余朝臣也都以袖拭泪表示自己也是如此,沈复便也不再说什么,跟着众人在太监引领下进了偏殿,在早已铺好的草席上拣了一处靠墙闭目沉思,努力想平复心绪找个应对之策。 因了前一日发现的监视王府一事,沈复如今把不准这到底是不是皇后的故意安排,好来个调虎离山、伺机进府搜查太子踪迹。 更重要的是,就算这是无心之举,可如今自己出不了宫,那阿衡带着和儿怎么办?要知道,今晚那对母女可就要出城去了,时机稍纵即逝啊! 沈复心头焦躁,饶是努力掩饰,旁边的护国公却有些看出来了,因着祖上跟皇家的渊源,今日他也被留了下来。 自打昨日早上被放出宫,他跟其他赴宴的王公大臣一样,回府后就闭门不出,只对着家中二弟和儿子侄儿们说了个大概。 这会儿见到沈复,本就有心要问问他后续如何,要知道,中秋当晚夫妻俩遍寻不着那位跟着进宫的姑娘,急得差点就要让禁卫军给找人了,好在后来又见到了沈复。 但沈复当时的回答却让人有点想不通,竟然是让自己夫妻俩真的去寻禁卫军: “如今黑灯瞎火的,舅母,你那丫鬟,别是惊恐慌乱中给失足落水了吧?” 好在自己依言去寻了禁卫军才知,当晚找他们的不止自己这一家,太液池边人太多,画舫一出事,一片慌乱中,别说进宫赴宴的人了,就是伺候的宫人们,据说也颇有几个落了水,照那负责的禁卫军小头目的意思: “国公爷,今晚您也看到了,事情实在太多,真要落了水,也只能看她自己的运气了。这样吧,等回头都打捞上来了,到时再有劳您或国公夫人过来认一认?好在就是个丫鬟,您说是吧?”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且眼看那小头目连登记都懒得登记,护国公心里有数,今晚落水的人太多,一个小丫鬟人家禁卫军根本不想理会。 倒是借此把姑娘突然不见了的情况给遮掩了过去,后来出宫时也是如此,盘查的只是是否多了人,少了人的也就那么粗略一问,等得知少的还是个丫鬟,更是挥手直接放行,也是让两夫妻松了口气。 但疑问还是在的,是以如今这大好的相处机会,借着不远处沈太师饱含感情的哭泣声,护国公挪过去低声问沈复: “阿复,上次没能仔细问你,后来她安然返家了吧?还有那边宫里,怎的听说太子是被贼人掳走了、而非今儿皇后所说的受了惊吓、发高烧?” 护国公不问还好,这一问,沈复简直都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偏护国公见他捏紧拳头低头不语,还照着之前知道的那些情况推测了起来: “…今儿这皇恩浩荡得,谁稀罕晚上睡这草席上喂蚊子!不过你说凤羽宫那边,到底是什么个情况?嘿,那秦植海还真是要抱牢皇后这条大腿了,一丝口风都没透出来,只说自己是听命行事,切,不是我说,不就是看着虎贲卫的徐显这次办事不力,他就可以跟龙膘卫的曾平一较高下了么…哎,你干嘛去?!” 已然起身的沈复回头看一眼抬头急切地看着自己的舅父,说了句: “我有要事跟皇后娘娘禀报!” 沈复这声不算轻,加上一众人如今都坐在草席上,这会儿便都齐齐抬头看向他,连本来在哀哀哭泣的沈太师都一下止住了哭声。 “舅父,此事我思来想去,还是得跟娘娘禀报一声,”沈复这会儿已经想清楚了,今晚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留在宫里,既如此,那就干脆来个阳谋让所有人都知晓,免得姜皇后依旧找借口不放人: “虽说是我府中人偶然发现有人在府外监视,但我细想了下,焉知别的府里没有此类情形?如今贼人还在逃,此事兴许也有关联。趁着城门未开,还是报与娘娘知晓为好!” 这话一说,护国公还没反应过来,其余人已经炸开了锅: “什么?王爷你说竟然有人在你府外监视?可有捉住?有多少人?” “这帮贼人简直胆大包天!不,是无法无天!难道还想再对朝臣下手?!” “既然对靖王府下了手,肯定不止一处!王爷,还请速速报与皇后娘娘,让五城兵马司加派人手,在城中各处严加盘查!” “哎呀,照王爷这么说,咱们是不是也得通知府里一声,说不定…” 听到这里,护国公心中已然明了: 阿复他这是想出宫回府去吧?那就赶紧帮他一把! 便坐直身子大声催他: “不错,此事是我想岔了,阿复你赶紧去跟皇后娘娘禀报一声,此事缓不得,最好赶紧回去!” 正舒舒服服躺在松软床上让宫人打着扇子的姜皇后,听到秦植海对沈复话和偏殿情形的转述,沉吟了下,倒是云淡风轻地挥了挥手中团扇,吩咐道: “看来靖王爷心细如发嘛,罢了,你让那些人撤了吧,还有,传本宫的话,让五城兵马司的人辛苦一点,今儿在寿皇殿守夜的那些人家,他们的府邸周围,多上点心,别让贼人钻了空子。” /74/74711/26107611.html 第三百七十一章 有助攻 秦植海便去偏殿传了姜皇后的话。 护国公一听,心里有数了:这是特意要拦着他家阿复不让出宫呢,既如此,咱就偏要出去! 看一眼满草席已然开始管自己低声聊天的人,再看一眼身边的沈复,示意他稍安勿躁,护国公随后上前拍了拍传完话打算要走的秦植海肩膀,神情严肃地指了下偏殿内的一众人问道: “我说秦统领,在座的老大人们这两天估计都受了不小的惊吓、还没能顾得上别的,你自己府上可有察觉?” 不管怎样,得让大家伙都重视起来。 果然,这一问,草席上的抬头率立马高起来了。 秦植海自然一口否定: “并无。想来如今城门紧闭,五城兵马司也加派人手维持城内治安,那帮贼人不至于如此胆大包天。” 护国公却摇摇头,呵呵,知道你会这么回答,但咱可不指望你的回答: “非也。秦统领,说句托大的话,你毕竟年纪尚轻,阿复所说之事,我虽然也觉得挺讶异,也想着定是贼人走投无路乱窜。不过后来想到一些陈年旧事,仔细一琢磨,却觉得此事不容小觑,当务之急,还是得让阿复赶紧回府一趟、再确认一番。” 这话一说,那秦植海也不客气,手一拱: “还请国公爷明说,愿闻其详!” 嘿嘿,当然是要好好说与你们听的!护国公心里暗自发笑,脸上却装模作样慨叹一声,转身对着一草席这会儿差不多都已经抬头的听众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起了刚才临时编造的故事: “在座各位,但凡四十岁往上走的,想必多少都记得,幼时那次差点要吃树皮的经历。谢某不是想要重提当年靖国军的京城解困功劳,只是突然想起,当初老靖王爷、也就是阿复他祖父仙逝时,传闻那帮蛮族余部往西北道城楼上扔了一串炮仗…” 沈复本想要么亲自去跟皇后硬讨个人情、说自己去去就回,谁知舅父中间突然开口说话,刚才看自己的那一眼也颇有深意,甥舅俩这点默契还是有的,便决定先听听他怎么说。 如今听到护国公提到祖父的事,沈复的心便放下来了: 舅父肯定是要把此事往大里说,给自己个今晚必须要出宫的借口。 果然,随后护国公便又对着一帮“反正如今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听个故事”表情的人说到了三年前的事。 说起来,他自己都很是佩服自己的机智,也就是刚才趁着秦植海去皇后处禀报的那么一会儿工夫,居然就让自己迅速给阿复找出了个非出宫不可的理由: “…然后便是三年前,你们都知道,阿复他父王,我那妹夫,唉,下朝时还见他好好的,晚上居然得了急病殁了!好好的一个大活人,又正值壮年,别说我等亲人觉得无法接受了,就连皇上也觉得蹊跷,便暗地里派了人手查证。” 这话一说,如愿见到众人脸上开始神色各异,诧异有之,了然有之,当然,幸灾乐祸亦有之。 护国公心中冷笑,脸上则一副沉痛的样子,拍了拍旁边沈复的肩,长叹一声,对着也是控制不住微微露出些好奇神色的秦植海和草席上那帮人很是遗憾地表示: “不瞒各位,此事也是查出了些线索的,矛头都无一例外指向了那已然有些死灰复燃的蛮族!只是此事万一公布,动摇民心、军心不说,人死也不能复生,阿复尚年轻,还得为父守孝,最后皇上表态先暂时掩下此事,待日后再为靖王爷讨回公道!” 说到这儿,护国公只觉越说越顺,天呐,连自己都感觉要相信了!没看这会儿整个偏殿的人都鸦雀无声地看着自己呢,至于躺在正殿里的那位,把他给说得跟个明君似的,哼,真是便宜他了! 护国公说得开心,沈复却等不得了,便轻咳了下提醒道: “舅父,这会儿也不早了,还是长话短说,秦统领事情也多…” 行吧,那今天就先说到这儿吧,虽则秦植海干巴巴地客套了句“哪里哪里”,护国公还是很识相地选择了果断结尾: “之前那次王府失火你们肯定也都知道,皇上那会儿还在行宫避暑,听说此事后也曾召见谢某,当时就说定是蛮族所为,只是他们到底所为何来呢?” “不瞒诸位,此事虽然借着雷雨夜,做得也挺像模像样,不过我们后来推测,蛮族那帮人,定是有着见不得人的目的。诸位想想,尤其是秦统领,你有经验,蛮族的人最想从靖王府得到什么?当时阿复可是在行宫随驾。” 眼看底下诸人果然纷纷议论了起来,护国公正想着先等会儿再公布正确答案,秦植海居然抢答了: “按说他们应该是来找西北道城防图之类的,但如果那样的话,应该是无声无息拿了便走,为何要放一把火,哦不,秦某记得还是两处着火—” 真是多嘴!护国公心里不悦,脸上却一脸的佩服,拱手表示: “秦统领所言极是。只是那些人是什么人?是被老靖王爷打到大漠深处、只敢偷偷摸摸往城楼扔一串炮仗的蛮族人!他们可没有这等脑子,靖王府也不可能让如此军事机密轻易被人得手。” “所以啊,当时那些人定是跟无头苍蝇般乱搜一通,府内事后发现不少人为破坏痕迹,想来那两把火也是他们苦寻无果后的泄愤之作。说来也是老天有眼,一场瓢泼大雨浇下来,最终也只烧了两处不要紧的地方…” 沈复听到这儿心里也是无语,幸亏当时救火的陈慧珊本就是派人纵火的人,不至于跟外头说起此事,要不然,舅父这等胡诹,其实经不起多少推敲。 便再次轻咳了声打断护国公的话: “自那之后王府也加强了戒备,如今这事,倒也不能说一定便是蛮族所为,只是兹事体大,如舅父所言,本王少不得还是亲自回去查看一番才能放心。” …沈复得了皇后恩准匆匆离开时,护国公还在意犹未尽地继续往自己临时编出来的这个故事里再加料,长夜漫漫,一帮大老爷们几时有过这等睡草席大通铺的时候? 关键守夜守夜,是让你守着正殿那死人别睡觉,不说点话怎么能熬完这长夜? “…今儿刚好也是趁着这机会,谢某也是不吐不快!唉,我家阿复,在场各位也都是看着他长大的,之前跟周家姑娘定了亲,那也是我的堂外甥女,亲上加亲的一门好亲事,就盼着除了服把婚期给定了。” “阿复面前我是不敢说的,可你们想啊,周家也不是小门小户,姑娘家出门也是慎重的,一堆丫鬟婆子护着,如何就…唉,这里头,说不定…” /74/74711/26107612.html 第三百七十二章 熬长夜(上) 寿皇殿偏殿的动静,自然很快就传到了长春宫,听到护国公说起对周家那位小姐死因的质疑,姜皇后冷哼一声不置可否,只靠在大靠枕上问起沈复那边的情况: “人手都撤回来了吧?回头就宵禁了,谅他也不敢再有什么打算。不过你也还是让李文远那边看着点儿,别的人不方便,他五城兵马司却是手头之便。” 又问起这一日靖王府的动静: “一直没什么人进出?除了几个到宫门口打探动静的?厨房那边呢?可还有别的特殊采买?” 见秦植海摇头不语,便又冷笑了声,轻抚着看不出什么异样的扁平肚子,慢悠悠地说道: “罢了,一个没了娘的三岁小儿,往日里就被梁嫔给教得畏畏缩缩的,想来如今有奶喝就不闹了。不过毕竟是金贵的‘太子爷’,沈复现下急着要回去,估计也是生怕府中下人伺候不好给怠慢了,他那府里,自打那两把火一烧,连个正经女眷都没有,呵呵,沈家也真是世代忠良,为了陈氏江山,打仗打得人丁单薄,都快断子绝孙了…” 秦植海本站在原地低头默不作声地听着,这会儿倒是抬头似笑非笑地插了句: “那也得看是谁,同样是姓沈,沈太师可未必,家中一堆嫡子庶子的,热闹得很…还有这沈复,他家祖上是为国尽忠不错,不过这次他借着三岁小儿打的什么主意可不好说,哼,说不得便是‘挟天子以令诸侯’那套把戏,沈氏成不了皇,当个实权在握的摄政王也胜过如今这孤零零的异姓王呢!” “把不把戏的,往后看就是了,反正如今看来,那三岁小儿十有八九便是在他靖王府里,”姜皇后听了后一声嗤笑: “但是他沈复能劝服虎贲卫的徐显跟他上同一条船,这便是他的本事,再者,如果那小儿如今真在他府里,我且问你,换做是你,你有本事能这般悄无声息地把个会哭会闹的娃给安然带出宫禁么?还能来去自如地回来编个谎糊弄他人么?” 这话问得秦植海讷讷不能言,半晌,才憋出一句: “所以说,臣怀疑,那翠微宫,定然跟凤羽宫有相似情形,要不然,沈复的底细臣是知道的,他可没那般本事,除非早就安排好了得力外人协助!” “既然怀疑,那就让你那帮手下再用点心啊,”说到这儿,姜皇后的脸上显出了一股焦躁的样子: “火当晚就扑灭了,怎的清理进度还这么慢?该清的清,该挖的挖,如今这宫里还有什么可顾忌的?本宫就不信了,那对贱人母女还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生了翅膀飞了?有翅膀也不可能飞,早就被火烧了!哼,只有底下有密道这个可能!” 秦植海高大的身子这会儿看着都有些佝偻了,低声辩了句: “弟兄们这两日都不曾合眼睡过觉,一直在找那密道入口,可惜也不知是谁建造的,估计是当初给凤羽宫取名的武帝花的心思,再说了,宫里的密道,自然是为了安全起见,一时难以找到也是有的…还请娘娘稍等些日子!” “本宫能等,可京城的老百姓不能等!”姜皇后越说越焦躁,一把夺过旁边宫人手里的扇子用力扇了几下,吓得那宫人赶紧跪了下来: “皇后娘娘恕罪!” 也不知是凉风起了作用,还是那宫人的哀求提了个醒,姜皇后扇了两下,语气淡淡地吩咐那宫人起来: “罢了,起来吧,去看看汤药好了没有?” 等那宫人走了,拿帕子捂嘴做了个欲呕的动作,随后一脸难受的表情有些委屈地说道: “我这也是里外给闹的,那对贱人的事是大事,我早就知道她们有恃无恐,毕竟有中南道和老二那边的势力作保,但万万没想到,她们竟然嚣张到这种地步!唉,也怪我,当时听到那贱人主动提出要去凤羽宫,就该心生警惕不答应她!” 秦植海沉默着听了,等她说完,才低声答了句: “谁能想到宫里还能有密道,而且太…她们竟然还知道有密道。” “自然是那对陈家父子告诉她们的!”说到这儿姜皇后的恨意似是又涌了上来,手抚了抚自己胸口才慢慢缓了下来,冷笑一声不再继续,转而说起了肚子里的孩子: “罢了,不说这些让人生气的事了,再说下去,肚子里的小家伙该不舒服了。你不知道,这也是个不省心的,前些日子闹得我是不知有多难受,却还得硬生生忍着,怕被人看出点端倪来,好在如今总算是正了名可以好好歇一歇了…唉,千头万绪的,阿海,我如今也是心中焦虑,说话不免就有些—” 话未说完,便见秦植海“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娘娘何出此言,臣早就发过誓,此生跟随娘娘,但求能为娘娘肝脑涂地—” “好了好了,”姜皇后及时打断了他的话,噗嗤一声笑,伸手召他: “你这人!你我之间,还用得着说这些吗?还正儿八经地说什么肝脑涂地,别吓着肚子里的孩子!” 秦植海便也就驴下坡,顺势起身走上前去… 沈复出宫时,天边的晚霞已经变作了青灰色,见到晨风牵了自己那匹暗影在不远处候着,当下也不多话,大踏步过去,翻身上马便扬鞭往府里赶,害得晨风拼了老命赶上来告知: “王爷,阿云让人过来传过话了,说人已经往水城门那边去了!” “什么?!”沈复一把勒住马,可怜的暗影正扬踢狂奔呢,被这一勒,整个身子都给直直地立了起来。 “是表…的意思,”晨风赶紧替暮云辩解一句:“说天黑后不方便出门,然后说是从隔壁府里出的门,应该没人察觉。” 沈复呆了呆,拉着缰绳在长街当中转了转,最后终是再次一扬鞭,继续往府里赶。 “哎王爷—”晨风本以为他会直接往水城门那边去呢,见状只来得及喊了一声,赶紧打马跟上去… 沈复下了马便大踏步地进了外书房,果然,早有暮云派来的人候在那儿了,穿了身灰不溜丢小摊贩的衣服,也是一脸焦急的样子,见他进来,赶紧行礼禀报: “王爷,马车在隔壁府门外的巷子里候着呢,时候不早了,要么属下到路上再跟您细说?” /74/74711/26107613.html 第三百七十三章 熬长夜(中) “你是怎么进来的?之前又是怎么出去的?人是几时走的?”沈复一边快速换衣服一边一连串地问他。 “回王爷,是队长让我们走的,”那侍卫擦了擦汗,赶紧把要紧的话先说了,看王爷的样子似乎有些焦躁,不管了,这事如果要怪罪,还得先让队长顶着,虽然队长之前看着也很焦躁: “人都已经安全到那边客栈了,王爷放心!” “你们是怎么出去的?”沈复换了身黑色衣袍往外走,示意侍卫跟上。 “王爷,您赶紧跟着他走,阿云都安排好了!”晨风这会儿总算气喘吁吁地进了门,暗影跑得太快了,还得自己下了马都一路狂奔。 “怎么走?”沈复这会儿恨不得生了双翅飞到周衡身边,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 那侍卫见来了个帮手,也是松了口气,赶紧给沈复说明: “队长他之前让人架了墙梯,翻墙进隔壁府里,然后再从那边出去,我们还有…两位姑娘,都是这么过去的。” “那边的府里有个小角门,门外是条暗巷,平日里没人走的,很顺利。” 看来没有走密道,沈复心头一软,这主意定然是阿衡出的,怕人多眼杂,便也不再多问: “那赶紧走吧!” 随后一行三人便迅速翻墙过府、上了马车,暮云安排得确实挺周到,看着有些破旧的马车上居然还有个同样小摊贩打扮的侍卫在候着,一见沈复上来,顿时也大大松了口气。 一路无话,沈复闭目不语端坐着想事情,旁边的晨风倒是时不时掀了窗帘看外头,这会儿街上都已经亮了灯,只是路上人并不多,如此,马车倒也能跑得快些。 就这么着,从宫里出来,不到一个时辰,沈复总算又见到了周衡,以及她怀里的小太子。 小家伙这会儿正高高兴兴地跟周衡和春莺玩着一件不知哪里买来的玩具小风车,灯火下看着,三人都语笑嫣然,周衡更是挥舞着小家伙手里的小风车跟推门进来的他笑着打了声招呼: “哎呀,你怎么才来呀!” 这话听得沈复只觉心中的焦虑之情一扫而空,眼看春莺已经起身打算退出房间,小家伙似乎有些不肯,便上前握住那两只抓着小风车的手借势坐了下来,一边低声带着歉意解释道: “宫里耽误了些时候。” “我想也是,”周衡这会儿见到沈复心里也很高兴,倒不是担心自己这边的情况,就怕他在宫里出了什么事,这会儿便也任他握着手,只管问要紧的: “怎么了?” 又补充一句: “放心,那边的母女俩暮云派人盯着呢,说一直没出门,饭菜都是直接送到房里去的。” 沈复听了点头,见小家伙有些不愿意了,便松了自己的手,又趁机看了下周衡这会儿身上穿的,颜色暗淡倒也说得过去,但样式有些奇怪,看着有些像是…年纪偏大一点的人穿的。 周衡见他盯着自己看,便也低头看了下,随后抬头笑嘻嘻地跟他解释道: “觉得没见过是吧?我也是临出门的时候才想到的。” “之前穿的衣服都是长姐的,她是郡主,衣服料子太好了,穿出来很显眼,刚好春莺也很仔细,说既然我带着个孩子,还是梳成妇人头出门比较好,我本来是想让沈嬷嬷帮我拿一身府里丫鬟的衣裙,她这么一说,我就干脆管嬷嬷借一身她自己的衣服,呵呵,你不知道,当时我说的时候,嬷嬷的眼睛都快掉出来了!” 好吧,怪不得觉得奇怪,原来是穿了身老嬷嬷的褐色衣服,再加上她头上简单的妇人发式,配上她那娇嫩的脸…沈复轻咳一声,倒也是往日里看不到的一种美。 反正阿衡怎么穿都好看。 “哦对了,你看,”周衡一边说一边又用手示意他看自己头上的那支钗子:“以防万一,我把这秘密武器又给戴上了。” “好!”沈复抬眼看了下,又低头看了下那管自己玩着小风车的小家伙。 “挺乖的吧?”周衡见他看向怀里的小儿,朝他使了个眼色: “只要咱们在说话,他就不会闹,教得挺好。” 又亲了下小家伙的小鬏鬏,问他: “来,咱们跟姨父说说,你现在叫什么名字呀?” “阿瞒!”小家伙头也不抬地答道。 “怎么样?我教得不错吧?”眼看沈复露出惊讶的神色,周衡自觉很是得意,又摸一下小家伙的脸蛋夸了句: “我们阿瞒可真聪明!” 话音刚落,小家伙又抬头说了句: “喜羊羊!” “对,也叫喜羊羊,”周衡朝沈复做了个无语的表情解释道:“没办法,人家就是喜欢这个名字,不过我也问了春莺,他刚好也是属羊的,所以我跟他说,以后表现得好,我就叫他喜羊羊!” 一边又低头亲了他一下,喊了句: “喜羊羊真棒!” 沈复见状微微一笑不再多说什么,眼前这情形,已是一副极好的母子相亲画面,阿衡她早就从心底接受了这个小家伙。 便转而说起了宫里的情况,周衡一听顿时惊了: “天哪,幸亏我们当时很小心,没有大摇大摆地从府里出来!她不会今晚就派人去搜查王府吧?” 又仔细回想了一番,觉得没有什么大问题: “东西我都收拾过了,应该没有什么痕迹,大不了说是之前长姐带着阿华住过。” “今晚肯定不会,”沈复摇摇头让她安心:“把事情说开了,她也得顾忌一番。如果所料不错,我让晨风注意着,外头那些人应该也会暂时撤了。” “所以阿衡,”说到这儿,忍不住再次捉住她的手,只觉心中太多的歉意:“本来我还心存侥幸,想着大不了让你们在密道里先躲避一阵子,回头再送你们去西北。” “但今日她既有心留我,我总觉着不太保险,是以也是直接把事情给当众捅破了,好在有舅父帮忙说话,但离城门重新开放时间越来越近,她也不会干等着。” “禁卫军日夜不停,翠微宫和凤羽宫的清理工作应该也差不多了,到时凤羽宫底下的密道一旦被发现,她对那对母女恨之入骨,定然要全城搜捕,说不定便要借此搜查二皇子府乃至想到一街之隔的靖王府。” “所以阿衡,对不住,看来今晚确实得想办法把你们俩给送出去了!” 行吧,饶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会儿听到沈复的话,周衡也是觉得心下一沉,便努力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朝沈复微笑着表示: “那就走吧!反正我把水靠都给带上了!” /74/74711/26107614.html 第三百七十四章 熬长夜(下) “…好!”沈复忍着心中翻滚的情绪应了声,唉,自己欠她的实在是太多了,惟望老天爷垂怜,能让自己用这一生去回报! 缓了缓,压下心中情绪,开始叮嘱周衡: “刚才来的路上我也仔细想了想,她们出了城自然是要往中南道去,既然是已经算计好了的,今晚水城门外肯定也已安排好了接应,所以到时无论是以什么方式出去,不能出去便罢了,要能出去,你也要万分小心,别被发现了!” “一来怕和儿惊惧哭闹,二来毕竟还是晚上,等你出了城,就先找个地方躲了,等那五个虎贲卫跟你们会合。” “他们怎么出去啊?”周衡听得不解,之所以带着他们,只是怕出城前有什么麻烦,为此,就连春莺坚持也跟随,自己也答应了,反正都出不去: “我已经问过了,他们都不会水,春莺也不会。” “是,他们都不会水,”沈复握紧那只柔嫩的手,沉声说道: “所以我让他们自己想办法翻越城墙,毕竟是虎贲卫,他们受过这方面的训练。且既然当初徐大人派了他们过来,如今自然也是要誓死保护太子的,所以等下我会跟他们明说,让他们也设法出城去,外头有家悦来酒楼,到时你就在那里等着他们接应。” 这倒也是个办法,周衡心里略感安慰,便也说起了自己的想法: “本来我是想着出了城去温泉庄子上躲一阵,如今看来也不行了,到时皇后那边一旦发现有问题,十有八九是到处搜查跟靖王府有关的地方。” 见沈复作势要说话,赶紧先阻止了他: “我知道,你是想让我们去西北,可你想,那是你的大本营,人家岂会想不到?就算有虎贲卫护送,这一路东躲西藏不说,万一呢?我以前问过春雨,她说去西北要走好几个月。” “那你的意思是?”沈复其实并不是这个意思,但也还是顺着她的话问了句。 “有句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其实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周衡觉得自己这想法挺对的:“所以我觉得,还不如换个思路,去中南道找贺叔他们!” 本以为沈复会不同意,谁知他听了后却沉吟不语,周衡便放心地继续跟他分析: “首先,我已经去过一次中南道,最起码能认路,而且中南道毕竟离京城近,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有什么事,你要派人来也来得及,总好过千里迢迢去西北道,这当中有太多不可测的情况,你说是吧?” “虽说西北道确实很安全,但中间赶路的时间太长了,阿瞒年纪小,我也不会骑马,这一路上马车不会太快,人家到时快马加鞭的,很快就追上了。” “中南道路途近不说,那对母女娇生惯养的,嗯,三公主应该会骑马,但太后肯定不行,到时我跟她们差不多的时间往中南道赶路,这路上不能说绝对安全,但她们的目标肯定更大,毕竟,皇后一旦发现了凤羽宫底下的密道,绝对会令人快马加鞭往中南道去追杀她们,对吧?” “你也不用担心我们会因此被殃及。三公主既然一心要称帝,那后面的兵马可得跟上,而且她们又是筹谋多时,说不定,人家中南道的兵马现在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往京城这边来了,那样反倒也把皇后那边的人手给阻挡了。所以啊,越往中南道去,反倒越安全!” “更不用说,等我到了中南道,那边还有个贺叔在接应,他既然早就查探到了总督府的动静,肯定也做了很多的准备,你就放心吧!” “你说的这些…”默默听完这一大堆分析的沈复苦笑着抬头:“其实也正是我刚才路上所想的—” “哎呀,那就好!”周衡一听,开心地握着怀中小儿的手挥了挥他手里的小风车: “看来咱俩心有灵犀呀!” 见她笑得开心,沈复知她只是为了掩饰等下出城的紧张心情,说实话,虽然太后也是弱质女流,到时出城应该不会有太大难度,但毕竟总是在如今这般非常时候,就算今晚守城门的都是她们的人手,行事也会尽量隐秘而迅速。 如此,阿衡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带着和儿在那五个虎贲卫的掩护下一起顺利出城,只能靠她自己,能不能顺利出去,会不会被发现,沈复其实心里也没底,是以想来想去,只能让那五个虎贲卫冒险翻越城墙。 到时如果周衡被发现,也可以让他们适当营造出一点动静来吸引守城侍卫们过去… 想来想去,总觉得还是有各种不妥之处,为此,在来回踱步了会儿后,沈复只觉心浮气躁,为此甚至又坐下来跟周衡商量: “阿衡,要么咱们还是先看看情形再说吧!实在不行,到时我再联合舅父他们,豁出去—” “又如何?”周衡截住了他的话,反问道: “且不说会有多少人能跟着联合,他们可不知道背后的各种事情,单凭你异姓王的身份,突然抱着太子说是为皇后所迫而带出宫,你觉得会有多少人完全相信你?” “当然,还有种情况,你也可以说是追到了贼人找回了太子,跟皇后也相安无事,但既然交出了太子,那他随后自然是要进宫让嫡母养育的,这后面…咱们也算是前功尽弃了吧?” 说完了,还朝沈复晃了晃手上梁嫔给的那支镯子。 见沈复听了后一副颓然的痛苦样子低头捂住脸,周衡便又放缓了语气: “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们,不过如今确实情况紧迫,也只能冒险一试了,乐观一点想,最好的结果是成功出城,最不济,如果觉得实在有风险,那我就先在这客栈躲一躲看情况再说吧!” 话是这么说,但躲又能躲到几时呢?说不定明早姜皇后就要全城搜捕从密道逃出的太后母女了,到时自己还不是一样有风险? 这道理,沈复自然也懂,听了后便再无话说,只起身说了句: “那你先歇会儿…和儿,哦不,阿瞒,应该也要睡了!” 之后便匆匆出了门。 周衡知他是去暮云那边查问具体情况去了,刚好春莺也进来了,想了想,决定开始哄睡小家伙。 但愿这小家伙今晚还是一如既往地保持他小睡神的本色,不过暮云也说了让她放心,说已经给小家伙准备了一点安睡的药物: “姑娘放心,只是一点点剂量,到时掺在吃食里喂下去,没什么损伤。” 估计是古代的安眠药之类,如今也顾不得了,总比中途醒来哭闹然后两人一起死翘翘好。 真这么想着,就见春莺把个食盒一边往桌上放,一边轻声说道: “姑娘,这是奴婢刚才从外头买来的小馄饨还有羊乳做的小点心,您喂给小公子吃了吧!” /74/74711/26107615.html 第三百七十五章 一技长(上) 行吧,看了看怀里小家伙无辜看向自己的眼睛,周衡有些心虚地哄他: “喜羊羊,咱们吃些点心再玩好不好?” 对不住了,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一觉醒来就好了。 好在这小太子是个乖巧的,春莺不知哪里买来的吃食味道看着也挺不错,等沈复半个时辰后回来时,已经吃饱喝足在周衡的怀里昏昏欲睡了。 “怎么样了?”周衡抱着孩子坐在床边,抬头低声问道。 “眼下还是亥时初,”沈复见春莺已经起身出去了,便走过去在周衡旁边坐下,低声跟她解释道: “今儿的城门吏,暮云已经打听过了,便是当日你在柳湖落水时的那位,且照规矩,城防巡逻三个时辰会换一次班,亥时跟子时中间有一次。” “那边客栈盯着的人说,那对母女房里过了酉时便吹了灯,想来是成竹在胸,打算休整一番再走,想来应该是子时那会儿。” 行啊,逃难能逃得如此从容,也是没谁了,看来真是筹谋已久、觉得高枕无忧,既如此,周衡心中也安定了些: “那她们肯定是算定了能轻轻松松出去的,城防不会很严,这样对咱们也有利。” “这么娇气,总不可能是从水里出去的,也没那么多会水的人,会水带个大活人也辛苦,估计到时会打开半道门让船只送她们出去,这样的话…” 咬着唇想了想,决定等下还是提前穿好水靠,反正这也算是在自己意料当中: “她们人数也不少,不知船只有多大、是不是要来回几趟,那样的话,我可以趁着她们的空档…” 话说到这儿,又觉得还是有风险,毕竟到时这边码头还有人等着不说,就算自己能避过她们游到那边,那边也依然有人等着,两边一叠加,被发现的可能性太大了。 中间的瓮城倒是没什么风险,毕竟顶上巡逻的人那会儿应该都不会再往下看了,到时自己贴着墙根游就行,就算城墙上有灯笼,只要不往下照,那也是黑灯瞎火的基本看不见什么。 沈复见她话说半句停住了,赶紧问了句: “怎么了?” 待到得知她的顾虑,紧皱的眉头倒是舒展了一些,对她解释道: “不用趁着空档,那样太过危险,我后来细想了下,既然城门上都是她们的人,到时定然不会掐着时间的,所以就算她们走了,也还是会有一段时间比较松泛。” “水城门毕竟不像陆上城门,主要是为了通行船只,是以那城门是铁栅栏做成,并非密不透风,这一点咱们事先也知道的。” “只是之前几次讨论时,要么就是讨论大铁器如何通过,要么就是想着船只通行,却忘了,如今阿衡你只是…” “对呀!”这话说得周衡立马反应了过来:“如今我只是一个人,那铁栅栏肯定空隙颇大,一钻就过了!” 低头看一眼已经入睡的小家伙,有些心疼地亲一下他的柔滑小脸蛋,抬头跟沈复放心地笑了: “已经睡熟了,到时把他绑在我背上,我游的时候只露出个头,我们俩也就只是两个脑袋,贴着墙根游,谁还看得见!” 沈复见她如此,心里也略微松了些,又低声说起另一件让他担心的事: “按说如今你的…月事也快了吧?等下春莺会给你端碗红糖姜汤,你先喝下去,好在如今水里不冷,你再穿上水靠。等明早出去了,跟那几个侍卫碰了头,就赶紧找个客栈把衣服给换了,再让人熬一碗姜汤喝下去。” 沈复这一提,周衡想了想,好像这会儿大姨妈确实应该快来了,但愿不要今晚来,那总不是很好,而且这水城门可是运货的,水里想必也不算干净,明早是得找个地方洗个澡换身衣服。 沈复见她发呆,心里更是心疼,只是心疼归心疼,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该准备的还是得准备,该交代的也还是得交代,便又拿出一包散发着浓郁气味的药跟周衡解释道: “回头你把这药都抹在身上,再穿上水靠,水靠外头也再抹一遍,那河道里常年有船只丢弃之物,虽说也是定期清理,总归是容易积生虫豸—” “你是说老鼠吗?还是蜈蚣?”这话说得周衡不禁瞪大了眼睛,天哪,这事自己之前可没想到,想到那水底下居然还有老鼠之类的可怕生物游来游去,周衡生生打了个冷战。 沈复看得心痛,但这事提前知道总比到时吓得尖叫比较好,便搂住她的身子低声应了声: “不能说没有,不过想来晚上出来的可能性比较小,而且这草药就是用来驱赶它们的,闻到味道自然就不会过来了。到时你再游得快些,那瓮城其实不大,你水性好,很快也就过了。” 周衡想说自己可是在水里游啊,草药抹身上不是很快就被冲掉了? 不过想到那些可怕的生物,暗自叹一口气,行吧,那就多抹几遍吧,总会有些作用的,便也应了声。 一时间,该交代的都交代了,该准备的也都准备了,两人居然有些相顾无言的感觉。 过了会儿,还是沈复开口说了句: “先把阿瞒放床上吧,还有你自己,要不要先睡会儿?如今还是亥时,还有点时间,放心,我就在这里守着,有什么事自会叫醒你。” 周衡没什么睡意,想到等会儿有可能要见到的老鼠、蜘蛛,哦对了,可能还有水蛇!谁还能睡得着啊? 不过,还是先躺会儿吧,哪怕睡不着,权当歇息了。 便先把怀里的小家伙放在了床上,又把他往里推了推,反正经过这两天的相处已经知道,这小家伙确实是个睡神,更不用说今晚又给他喂了点助眠的药,应该可以随便折腾了。 周衡自己则在床边侧着身子脸朝外也躺了下来,沈复把那床上的被子拉过来看了看,周衡见状说了声“没事,还挺干净的”,便轻轻盖在了她身上,随后拉住她的手温声说了句: “好,那你闭上眼睛歇会儿吧!” 许是沈复的手干燥温暖有力,又许是这两天各种心累身体累,不知怎的,周衡竟然真的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直到被沈复轻声摇醒: “阿衡,快醒醒,时候差不多了!” /74/74711/26107616.html 第三百七十六章 一技长(中) 周衡猛地惊醒睁开眼睛,见春莺也已经进来了,赶紧坐起身,揉了下眼睛问沈复: “她们出发了?” “亮了灯,估计是要出门了,”沈复往周衡脖子上挂了个不知什么东西,之后迅速从床边起身,一边吩咐春莺:“你看着点儿小公子。” 自己则往门外走。 周衡摸了下,有点凉,低头看了下,是个白玉做的小圆环,这东西她还是认得的,不就是平安扣嘛,也不知他是哪里来的,抬头想问,见沈复已经走开,知道他是要回避自己换衣服,便也不再多说,赶紧下床走到床后开始脱衣服、抹草药、换水靠。 因为穿水靠的动作如今过于熟练,周衡还跟自己暗地里感叹了一番: nnd,这都是第几回穿了啊,但愿这次能早点把它脱下来! 穿上水靠,再次抹了遍草药,连头上都不放过,又把头发重新梳了个头顶的丸子头,这样等下起码不会湿,再把之前沈复给的那支暗藏毒药的钗子给插上以防万一。 穿戴停当顶着一身浓郁的药味出来,春莺已经把小家伙给挪到床边了,见了她这打扮,一脸敬佩地说道: “姑娘,可惜奴婢今晚不能跟随您,等回头城门开了,奴婢就去找您!” 又起身示意周衡: “姑娘,您把这碗姜汤给喝了吧!” 行吧,虽然这会儿穿上水靠已经觉得有些热了,周衡还是过去把碗姜汤给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下去,之后一抹嘴,回头对春莺说道: “你要想跟着我,可要想好哦,搞不好这一路都会很艰苦的,而且还有危险。” 周衡对之前的春雨和春桃感情都不错,这个执意要跟到客栈来的春莺虽然才相处了没多久,看着也是个挺好的姑娘。 “姑娘都受得,奴婢自然也受得,而且奴婢好歹会些拳脚功夫!”春莺目光闪闪。 “好了吗?”沈复听到说话声,在外头轻叩门。 春莺便赶紧止了话去开了门,随后周衡便在沈复协助下把个依旧歪头熟睡、随你折腾的小家伙给绑在了背上。 颠了颠背上的重量,周衡觉得不算重,而且到时到了水里也会有浮力,再说了,不是说天子有龙气护体么,这小家伙要是真的贵不可言,有他搂着自己脖子当护背,到时水里那些生物别说近身了,应该是起码一米之内纷纷退散吧? 想到这里,周衡顿时觉得有些开心,为此还特意跟旁边一声不吭的沈复轻声说了句: “你别担心啦,我有太子护体!” 这话说得本来浓眉深锁的沈复不禁也嘴角上扬,看来也是觉得有用,且难得地没有说她僭越啥的,等到临出门前,还忍不住也回了句: “不错,阿衡,有他在,定然安全无虞!” 随后五个早就收拾停当的虎贲卫进来,见周衡这副打扮,几人彼此对望一眼,其中一人则有些迟疑地低声表示: “周小姐…您有把握能游到城外么?那瓮城可挺大的…且您身上还背着太子爷…” “放心,我有绝对把握,”这会儿周衡反倒镇定下来了,觉得信心满满:“此事关乎太子爷,也关乎我自己的性命,我不会随意冒险行事,你们放心好了!” “倒是你们自己,还是要小心保重,预祝你们顺利翻墙,咱们明早城外头见!” 那五人听了,一声不吭地拜倒在地,之后便起身出门而去。 随后暮云闪身进来,急促地跟沈复和周衡禀报: “王爷,表小姐,子时快到了,那边的人已经到城门口了,应该是跟咱们之前所预料的那般,等下城门一开便往外头去,属下过来时,看到有条船正慢悠悠划过来,想来便是要送她们出去的。” “好,那咱们走吧!”周衡听了,拉一下旁边沈复的胳膊,再一托背后的小屁股,意气风发地表示: “喜羊羊,给姨母加把劲,明早咱就能在城外喜洋洋地喝早茶了!” 夜风徐徐,吹得人身上颇为凉快,沈复一手帮她托着背后的小家伙,一行人默不作声地在街边店铺的暗影里走着,中间周衡抬头看了看,天上依旧是一轮圆月明晃晃地照着,不过再仔细看,还是已经略微有些斜了,对面的店铺底下被月光照得一览无余。 那就好,回头我就沿着月亮照不到的那一边游,周衡越想越觉得有信心,之前沈复已经跟自己说过那瓮城的规模,换算成自己所熟悉的尺寸,感觉也就一个标准泳池大小吧,想当初,嗯,也就半年前吧,自己还是能在游泳馆一口气游上一个小时的,那足以抵得上几十个来回呢,就算现在半年没怎么练习,背上还有个小屁孩,那起码几个来回总是可以的。 这么想着,简直信心倍增,没想到游泳这么个现代年轻人基本都会的技能,如今却派上了大用场,天助我也! 等到真的走到了那水城门附近,月光下看着,周衡更是觉得放下了大半的心— 这水城门,实在是比自己想象的要普通许多,甚至可说一点都不气派。 别的不说,城门很是狭窄,感觉只能容两艘不大的船并排;城门也不高,别说画舫了,就是普通的船只,感觉站在船头踮个脚便也能摸到上面的城砖。 当然,这一点沈复也已经跟自己解释过了,说水城门毕竟主要是为了运货,为此,瓮城里的藏兵洞都不多,且平日里也是空置,并无值夜士兵,到时让自己只管沿墙游过去。 倒是那两道中间开启的铁栅栏门,虽说钻过去没啥问题,但如今自己背上还有个小家伙,过程估计会有些狼狈。 好在一直在此处监视的暮云手下刚好过来跟沈复轻声汇报等他示下: “上面已经换防过了,那些人也已经坐船出去了,两艘船一前一后,但城门还未锁,也不知是不是要等那两艘船回来,王爷您看…?” 原来城门还未关,真是天助我也,周衡果断地站了起来: “事不宜迟,我现在就走!” /74/74711/26107617.html 第三百七十七章 一技长(下) “等等!”沈复一把拉住她:“万一中途他们回来,别给对上了,此时太过危险!” “我会注意的,”周衡觉得还是试一下:“但是这都已经有会儿时间了,城门口也一直没有人,门开着我进去会方便些,你们在旁边看着点儿好了。” 沈复没法,让暮云带人先过去查看下,过了会儿回来禀报: “王爷,看来确实不回来了,里头一直没有动静。” 后面一个侍卫则表示: “该不会是直接往京畿道那边的运河去了吧?这柳河跟那边连着,倒也省得走路了!” 这一说提醒了沈复,想了下,回头对周衡果断地说道: “那咱们就现在走吧,这城门开着确实也方便。” 一行人便迅速到了城门口,暮云等人警戒,找了个有棵树可遮挡的地方下水,下去之前,坐在岸边的周衡忽的转身,仰头捧住蹲在她旁边的沈复的脸,迅速亲了下: “我走了,放心,回头见!” 沈复被她这一亲,人本能地想把她往外推,却又很快迅速抱住了她,虽说旁边都是侍卫丫鬟,天上还有个明晃晃的月亮,可她是阿衡啊,是为了自己又要去冒生命风险的爱人,想到这,沈复甚至还忍着脸上的热意也回吻了她一下,哑声说了句: “好,那你自己注意安全,保重!” “好,回见!”周衡轻松地手一撑下了水,之后适应了下水温,便贴着没被月亮照到的那一边,迅速地往前游到了铁栅栏门边,又朝树下挥了挥手,便消失在了门洞里。 门洞有些深,刚进去时周衡挺警惕,生怕那两艘船又回来了,是以游得也挺快,想早点游到瓮城里躲一躲。 不过等她刚觉得眼前一宽,后面就传来了一阵动静,随后是铁门相撞声和锁链声,趴在城门边偷偷探出头往回一看,果然是有人划着小船过来锁门了。 看来应该是那侍卫所说的情况,太后母女坐船直接走了,反正就两艘不起眼的小船,不会有人去关注它们。 又或者说,也许太后母女压根儿就不在乎会不会被人发现,她们只是图自己舒适,不肯多走一步路。 刚才那侍卫不是说,这出城的柳河不是还连着什么运河么,一路上还能悠闲自在地欣赏沿岸风光呢。 也不知计划了多久,看来这女帝梦还是挺诱人的,周衡默默地在心里吐槽一番,又扭头感受一下贴着自己脖子睡觉的小家伙的呼吸,不错,小睡神依旧呼吸绵长、睡得很是香甜。 “喜羊羊啊,以后给力点,把那三公主的女帝梦给尽情砸碎了,帮姨母出口气!也不枉我们这般黑灯瞎火地费劲把你送出去。”暗自吐槽一番,又摸了摸被强行绑在自己脖子上的两只小手,还是热乎乎的,行吧,那就继续往前游吧。 这会儿,周衡只觉心里轻松,眼前出现的这个瓮城,严格来说,比沈复描述的还要小些,但底下应该挺深,放眼望去,周围城墙影影绰绰的,确实是有几处铁栅栏的门洞,均高出水面不少,想来便是沈复所说的藏兵洞,看着也确实没人,一点动静都没有。 城墙面则挺湿滑,上面有很多感觉是青苔的东西,周衡不敢多摸,怕上面有什么奇怪的小虫子,索性靠着墙边游。 一边游则一边庆幸没让春莺和那几个虎贲卫跟着自己,这种地方一旦抓不住墙面,不会水的人便会滑落到水里,人一惊慌,底下水又挺深,那自己可没法救。 但如今只有自己和背上的小家伙,那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为此,周衡甚至还颇有兴致地抬头看了下被月光照着的那侧瓮城上面,见对面的顶上虽有红灯笼,但并没有听到人声,也不知是因为距离太高,还是压根儿就没有士兵过来。 不过不管怎样,还是抓紧时间游过去吧,泡在水里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想到底下可能有的生物,周衡便深吸一口气,沿着城墙边快速往前游了起来并很快就游到了对面的城门洞里。 游进去的时候,周衡还开心地在心里说了句: “嘿,全程不超过半个小时,脸微红气略喘,我给自己点赞!” 可惜,刚开心完,在看到城门的刹那,借着外头透进来的亮光,看到那上面的铁栅栏的间距居然明显比刚才的内城门要小,周衡心里还是咯噔了下。 等到游到门边细看,心便彻底落了下去: 糟糕了,这间距,自己应该过不去! 看来无论是沈复还是自己都给疏忽了,谁能想到,内外城门的铁栅栏门居然不一致! 不死心的周衡为此还来回连着检查了两遍,又往上试着攀爬了几道看着连到顶的栅栏,没错,这门确实不一样,而且自己确实过不去,但小家伙的身子还是可以的,为此,懊恼的周衡还无语地转头摸向背后的小脸蛋: “喜羊羊,你不是太子么?以后可是真龙天子呢,怎么办,要么你自己先爬出去?” 当然,回报她的只能是小家伙轻微均匀的呼吸声。 “先别慌,再想一想!”挂在铁栅栏上,周衡努力想往乐观的方面想:“嗯,大不了,那五个虎贲卫等下也翻墙出来了,反正约好了是到城门口会合的,见我没出去,也许就会找艘船划过来帮忙撬锁开门,到时就让他们先把太子给接出去,然后自己再原路返回算了。” 话虽如此,周衡心里也知道,这种事情不太可能。 且不说城门口的锁哪里能轻易撬开,那五个侍卫也不是专业撬锁的,等到时间过去,兴许守城的士兵也陆续提高了警惕开始认真巡逻起来,到时这等动静可瞒不了人。 当然,小家伙或许还是可以接出去的,但自己原路返回可出不去了,那里城门已锁,沈复他们想必也已经离去,明儿天亮,自己就只能等着束手被擒了! 这么想着,周衡抓着铁栅栏的手都感觉出汗了,人也觉得有些无力,底下的两只脚一滑,为此差点滑落到水里。 好在底下依旧还有铁栅栏,还是及时地踩住了,回头看一眼背上的小家伙,还好,刚才踩的栅栏比较高,这会儿小家伙的脸蛋上也就溅了几朵小水花。 不过这一滑,倒是也提醒了她— 底下这么深…应该不会跟顶上一样,一直连到地面吧? 不管怎样,眼下出不去,只能抓紧时间试一试了… 也就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吧,之后瘫倒在岸上同样一棵大树下的周衡,怀里抱着同样湿漉漉的小家伙,眼望着一地月光,只觉连空气都是甜的: nnd,老娘我真是太牛逼了! /74/74711/26107618.html 第三百七十八章 离京城(上) 可惜这时候没有沈复在身边分享成功的快乐,周衡略有些遗憾地低头看了看怀里依旧睡得香甜的小家伙,替他盖住了那件本来当做小背篼的披风,开始耐心等待起那五个打算翻墙出来的虎贲卫。 等啊等,对着那道水城门,看了会儿上面暗淡的红灯笼,周衡眼一闭,开始迷迷糊糊地抱着孩子就那么睡了过去… “周小姐,醒醒!”耳边有了低低的声音,周衡一个激灵睁开眼,眼前四个人,不对!应该是五个啊,赶紧抬头问: “还有一个呢?被抓了吗?” “小姐勿急,老四他去找客栈了。”打头的那个赶紧解释,又伸手过来想要接周衡怀里的小家伙: “您也累了,小公子还是让属下先抱一会儿吧!” 刚才他们五人急匆匆地赶过来,本以为周小姐出不来了,没想到一转身,却居然见到她竟然已经抱着太子爷在树底下睡着了,当时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按说他们虎贲卫可是皇帝最贴身的内卫,是以人人都是千里挑一不说,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可眼前这位周小姐,还是让人觉得太神奇了! 先前乔装打扮进宫已经是胆大包天了,不过真论起来,那会儿毕竟有护国公府和靖王府做掩护,后来太液池里出了事,宫里兵荒马乱的,翠微宫又被人放了把火,她能为了心上人大着胆子在黑灯瞎火的宫里偷偷跑那么远,也算是人之常情,所谓关心则乱,当时来不及考虑自身风险也是有的。 只是昨晚在客栈房间里见到她,背着太子爷一副精神抖擞、整装待发的样子,据说之前还在睡觉,还是靖王爷亲自进去叫醒的,兄弟五个就觉得很是佩服了。 要知道,虽说受过严格训练,翻越城墙之前,兄弟几个可也都是绷紧了心头那根弦,甚至做好了一旦被发现就鱼死网破的准备。 结果兄弟五个先出发、等到总算有惊无险地出来到了城门口,这位后出发的周小姐居然已经到了! 要知道,他们刚才去了城门口才发现,那里上了锁不说,铁栅栏的间隙看着比内城门紧密不少,乍一看,别说是个大人了,就是五六岁的小儿都难爬出来。 当时五人都心下一阵哀叹,以为周小姐定然出不来了,好在当时负责找客栈的老四回头看了下周围,这才借着天上的月亮发现,不远处那棵树下似乎有个人。 当时大家的心里都很是惴惴,生怕不是自己要找的人,等到认出确实是周小姐,又觉得实在不可思议: 这位周小姐早到了不说,居然还好端端地抱着太子爷在树下睡着等自己几个。 这等心理素质,别说兄弟几个了,就是指挥使徐大人看到了,想必也要深(自)表(愧)敬(弗)佩(如)啊! 而且这会儿刚睁开眼,便一下发现少了个人…如此警觉又镇定、细致之人,唉,可惜是位姑娘,还是位千金小姐,只能说…是靖王爷一个人的福气了! 哦也不对,遇见这位厉害的周小姐,也是太子爷的福气…呃,好像也不能这么说,应该说,太子爷果真是贵人,才能得如此不凡之人相助呢。 看来哥几个也是有福之人啊,前两日在翠微宫能在以少胜多的打斗中毫发无损、之后顺利护送太子出宫,如今又能整整齐齐地出城,他日…想必真能跟徐大人所说的,有一场从龙之功的大富贵等着呢! 周衡并不知他们心中所想,不过要是知道了,多半也只是呵呵一笑,然后暗自在心里说一句: “那是你们不知道,本姑娘其实是个穿越人士。” 而且一开始一直心心念念想要回到美好的21世纪,是以总对这个世界抱着“反正我又不属于这里,受点苦也没什么”的良好心态,带着一种旁观者的疏离感。 就算如今决定要留下来了,甚至还要带着个小屁孩踏上一段未知的旅途,要是千金小姐的原身,自然是觉得前途坎坷,可周衡一个本就爱好旅行的现代人,又独立生活多年,工作做得也还可以,首当其冲的感觉并非感叹命运不公或者前路艰难,反倒是一种靠自己的聪明才智得以出城的巨大成就感。 可惜这种成就感暂时不能与人分享,当务之急还是找家客栈好好歇一歇。周衡便依言先把怀里的小家伙给递了过去,随后自己用那披风裹住身子、扶着树干站了起来,幸亏沈复之前都细细安排了,要不然自己身上的衣裙还湿着,就算里面还穿了件贴身水靠,对着四个大男人总归有点不好意思。 好在这四人如今在心目中已经把周衡看得比沈复还要高,又因为她是女子,饶是在隐隐绰绰的树下,也并没有直视她,如果周衡是原来的周衡,便会注意到,除了打头那个抱着孩子的,其余三人都恭恭敬敬地垂着手。 但周衡这会儿正开心着,也没顾得上注意这些,只忙着跟大家一起往周围四处查看,照五人之前商量好的,找到客栈的老四据说会提着一盏灯笼过来,方便大家看到。 “快看那边!”随着其中一人的手指方向,大家齐刷刷地看到,月亮明晃晃照着的一侧路边不远处,正有个人提了盏灯笼慢慢走过来。 与此同时,这边的人当中,有人咳嗽了两声,然后便见那提灯笼的人慢慢走过来了,果然是那老四,走近后知道,他已经定了房间,还难得的是两间上房。 一行人便在老四的带领下进了家客栈,抱着孩子进门前,周衡不忘叮嘱他们: “先好好歇息一番,明早辰时、哦不巳时吧,咱们一起喝早茶吃早饭,对了,记得卯时中给那边客栈里的人送七个馅饼过去。” 这是沈复之前吩咐的,说如果顺利过来了,就买几个水城门边随处可买到的那种馅饼,随意找个进城送货的船家给带进去,到时自会安排人在那棵下水的树下等着,这样他就能知道一切顺利。 七个馅饼自然就代表包括小家伙在内的七个人都平安无恙。 五个侍卫自然应诺不提,又让周衡放心歇息,他们自会在隔壁轮流值夜。 周衡便让他们打了两盆水,给自己和阿瞒都略略擦洗了番,又把他们替自己背出来的包袱给打开,一大一小都换了干净的衣服,就此放松地睡去… /74/74711/26107619.html 第三百七十九章 离京城(中) 周衡在入睡后还梦见了沈复,自己对着他唾沫横飞、毫无形象地大说特说刚才从外城门里急中生智、成功脱身的能干,得意到不行。 醒来后还犹自记得梦里的痛快,为此还美滋滋地躺着想了下,到时城门打开后自己该如何跟沈复炫耀。 可以想象,阿复他定然是惊奇到不行,谁能想到,当时自己能反应那么敏捷呢,嘿嘿! 周衡脑补着沈复脸上定然又是错愕又是心疼又是佩服又是喜欢的表情,不禁又回想起了昨晚他对自己的那个回吻,对于一个颇有身份的古人来说,他能当众那般做可说是突破心理极限了,唉,这会儿已经开始想他了怎么回事! 不过没关系啊,反正很快就又可以见到了,就算城门开了之后一时事多出不来,过几天总可以找个由头,到时自己就可以好好地跟他卖弄一番啦,唉,好想现在就找他分享啊… “还有你,”开心地想了会儿,周衡转头看向旁边依然没醒的小睡神,摸摸他跟果冻般滑腻的小脸蛋,轻声逗他:“你这个家伙,费了我们多少劲,竟然还好意思一直睡!” 可惜小家伙依旧安睡不理。 小家伙不会是昨晚那助眠的药吃太多、醒不过来吧?要知道,窗外这会儿人声鼎沸,很是热闹,各种吆喝声、叫卖声不断地从窗口灌进来,居然也吵不醒? 按说都睡了这么长时间了,周衡有些担心,侧起身开始轻轻拍着他的小身子打算叫醒他: “阿瞒,喜羊羊,太阳晒到屁股啦,起来吃早饭喽!” 拍了几下,眼看小家伙虽然身子动了动,却依旧闭着眼睛,心一横,打算掐下他的小屁股强行唤醒。 好在就在这时候,外头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伴着一声低低的“小姐”,周衡赶紧先起身下床,到门边说了声: “稍等,阿瞒还没醒。” 外头的人停了下,随后便是一句低低的“小姐,时候不早了,巳时已经过了。” 啥,巳时已经过了?周衡听得一惊,看了下窗外的天色,没错,虽说有窗帘,但也能看出,外头已经艳阳高照了,便赶紧朝门外说了句: “那你们稍等,我这就赶紧收拾好!” 外头低低应了声走了,周衡便赶紧打算回去继续叫醒小家伙,却惊喜地发现,床上的小家伙这会儿居然也正睁着眼睛看着自己,顿时开心地掀了被子去抱他,嘴里则哄道: “哎呀,喜羊羊,嗯,阿瞒,你醒啦!” 从今日起,还是得坚持叫他“阿瞒”这个新名字,如今可是在京城外了。 之后很快收拾停当抱着他出门去了隔壁,见五人已经把早饭都买了上来,周衡便一边在桌边坐下,一边顺口问了下外头的情形: “怎么样,馅饼送进去了吧?你们起得早,这边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回小姐,”那位被大家称为“老大”的表示: “馅饼已经送进去了,您放心。” “不过今儿早上我们才知道,这水城门半开半闭,每天进去的船只首尾相连,其实也方便了里头传消息出来,所以外头对里面的情况也挺有了解。” “刚才就有消息传出来,街上都议论纷纷,我们打听了下,居然说是宫里头发现太后和三公主暗自潜逃,而且经查证,发现她们竟然还是刺杀皇上和几位皇子的主谋,且还掳走了刚被立为太子的四皇子,如今京城一片乱纷纷,大家都说城门估计要缓几天才能开了。” “是以现在还在排队的那些船只,但凡是运送蔬菜瓜果粮食进城的,已经都达成了共识,说要把价格往上提个一成,回头再看具体情形。” 看来是发现了凤羽宫底下的密道,皇后气急败坏,干脆一股脑儿都栽到太后那边头上了,不过也不算太冤枉她们,就是不知道已经出城的母女俩听了这消息会如何反击,特别是知道四皇子被人掳走会如何应对。 细究起来,皇后这番说辞是有漏洞的,毕竟宫宴当晚那对母女眼里压根儿就没四皇子这个三岁小儿,奈何当时翠微宫失火生变,沈复又和徐大人一起咬定四皇子被贼人所掳,如今不过是刚好验证了当时的说法。 虽说如今还是不能回去,不过乐观一点想,万一以后被皇后那边的人逮住,自己是不是可以声称是把小太子从太后母女那边救回来的人? 可惜现在也不知道皇后是不是真的认定四皇子是被太后母女掳走了,周衡给怀中小家伙喂一口小馄饨,自己再咬一口不知买了多少个的馅饼,思忖着问道: “那你们说,咱们是要在这外头继续等着看里面情形,还是按原定计划往中南道走?” 五人相互看了下,随后还是那老大出面表示: “小姐,还是先离了这水城门边吧,慢慢往中南道走,王爷那边,回头城里解封了,赶过来也快,不过还是得找个他也知道的地方,还有,也得顾着小公子。” 也是,如此艰难地出来,不就是为了怀里这个低头一声不吭只顾大口吃着碗里馄饨的小家伙么?周衡低头看一眼,把调羹往他手里一塞,鼓励道: “来,阿瞒,你自己吃吃看。” 好歹也是三岁多的人了,总不能一直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周衡不想惯着他,谁知道以后还得带他多久,总得让自己省力些。 好在小家伙倒也不是娇贵的娃,拿了那调羹就很听话地试了起来,周衡便管自己一边吃一边跟五人继续商量: “也是,咱们人多有些招眼,别被人给盯上了,等下就雇了马车走吧…嗯,就往中南道慢慢走,边走边看情形,太后母女既然是坐船走的,想来速度也不会太快。” 那五人一开始是一边听着周衡的话、一边看着她怀里的小太子吃东西,为此有好几次都是眼看小家伙洒了汤水在桌上、恨不得要上去帮着喂食,不过慢慢地眼看周小姐依旧镇定自若地管自己吃东西说话、小太子却也没哭没闹,便总算忍了下来。 自己几个毕竟只是担了护卫安全之责,论教养方面,还得是眼前这位周小姐。 周小姐是千金小姐,她既然都能在这么个很是一般的客栈房间里毫不在乎地住宿、吃东西,小太子如今也算潜龙在渊,学些必须的生活技能总归没坏处。 “吃饱了吗?”周衡摸一摸小家伙的脑袋,刚才起得匆忙,都忘了帮他扎小鬏鬏了,那就先这么着吧,反正没多少头发: “吃饱了咱们就玩去喽!” /74/74711/26107620.html 第三百八十章 离京城(下) 一听要去玩,小家伙很是开心,拍手应和: “去玩,去玩!” “还要坐马车!”周衡抱起他,替他用手指梳一梳那不多的头发,再问他一句:“阿瞒坐过马车吗?” “马车!”小家伙一听更开心了:“坐马车!” 看来是没坐过,或者说,就算坐过也没印象,毕竟是个宫里娇养的小皇子嘛,周衡抱起他的小身子起身: “好嘞,那就让你坐个痛快!” 那五个虎贲卫跟在身后,有些尴尬地看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出门,大的还是跟昨儿晚上那样头顶扎了个道姑头,小的则干脆披头散发,唉,算了,如今身边没丫鬟伺候,周小姐毕竟是千金小姐,凫水可以,梳头确实是难为她了。 周衡却浑然不觉,怀里的小家伙更是无知无觉,两人都一心想着赶紧找辆马车出发玩去。 “算了,大哥,安全要紧,如今出门在外也不方便雇人,雇人也怕走漏风声,还是…过几天再说吧,回头城门一开,春莺就来了。”五人中号称智多星的老二最后说了句。 其余四人想想也是,老大便吩咐老三和老四两人: “你俩下去雇两辆马车来…” 随后六大一小便雇了两辆马车开始慢慢沿着官道往南走,眼看京城的高大城墙在视野里慢慢消失,那两个陪在同一辆马车里的虎贲卫颇有些感慨,其中年纪最小的那个小五更是捏紧拳头表示: “哼,咱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这话周衡听着觉得很是熟悉,想了会儿,总算让她给想了起来— 这不就是灰太狼那句“我一定会回来的!”的名言的古代版嘛! 为此差点控制不住要笑出声来,赶紧把脸埋在趴在窗口看外头风景的小家伙身上,才算没被那侍卫察觉。 离开京城这事,周衡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之前也不是没出来过,而且现在还有五个虎贲卫保护着,兜里除了之前周太夫人给的一笔银票,沈复又给了很多银子,吃喝不愁,安全无忧,也就是怀里这个一直兴奋地往外张望、叫喊的小家伙烦人些,除此之外,跟出门旅行有什么区别? 而且这种慢悠悠的旅行方式也是自己从未体会过的,之前来回中南道的速度有些快,如今却是为了这个如今被外头的风吹得一头乱毛的小家伙特意放慢了速度,以至于等坐了个把时辰马车、眼看小家伙已经坐不住了,周衡便提议下车歇歇脚,本以为已经走了不少路了,一问才知道居然刚到京畿道的范围,都快赶上郊游了。 好吧,就跟侍卫们说的那样,如今凡事得先顾着小家伙,慢就慢点儿吧,不过京畿道?想起昨晚听到的话,周衡问路边茶摊的伙计: “这边离运河近么?” 得知过去并不算远,小半个时辰就可以到,而且那边风景也挺不错,周衡索性问那几个侍卫: “要么咱们也过去逛一逛吧?看看运河那边的风景,晚上就在那边找个地方住,怎么样?” 照这速度,要是沿着官道继续赶路,也不知天黑时能不能找到好一点的地方住宿,总得顾着小孩子嘛,既如此,还不如去运河边逛逛,风景区总有住宿的地方吧?而且说不定还能碰到悠哉悠哉坐船过来的太后母女俩呢。 那几个侍卫看着有些犹豫,他们不太习惯这种很是随性的决定,再说了,如今可是国丧期间,头七自然是禁止一切娱乐事宜,到时也就是光看一条运河,坐船游玩估计都不行。 而运河说白了不就是一条河么?还能有什么景致?肯定跟柳河没什么分别,那还不如逛京城的柳湖呢。 不过眼看小太子听了周小姐的话后高兴地拍手欢呼“看运河、看运河!”,周小姐也是兴致勃勃的,几个人相互看了下,为首的老大只得硬着头皮表了态: “咱们自然是听您的!” 于是吃了午饭,在侍卫们的建议下换乘了另外的马车,一行人往京畿道的运河去… 运河两岸风光,照周衡这个去过很多地方、也算见多识广的现代人的眼光来看,其实也不算很出色,最多是让人想起现代的仿古老街,而且虽然跟水城门边一样,运河不算开阔的两岸,也有诸多的店铺,但大白天的,这些店铺居然很多都关了门。 一开始周衡还有些不解,以为是店铺生意不好,待到听到侍卫们委婉的解释才反应过来,好吧,皇帝都死了,自己这个现代人太不体谅了,竟然还想着带着他如今仅剩的儿子坐船游玩! 只得找了家看着生意非常清淡的茶楼,在二楼靠窗的雅座坐了下来,小家伙倒是毫无感觉,趴在窗边津津有味地看底下街景。 许是今儿一整天都是新鲜事物,玩得又开心,周衡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下,小家伙不但接受了自己新的名字“阿瞒”,对五个侍卫也从陌生到接受,刚才下马车时居然都肯让小五抱他下车了,这让自己省了不少力,以至于如今还有闲情跟着小家伙看起了运河里的船。 只是看来看去,并没有如愿看到太后母女的踪迹,这让周衡有些失望: “刚才那小二说,京城坐船过来的话,下午就到这里了,眼下河里船也不多啊,按说她们真要过来了还是能看到的。” “小姐,”那侍卫中的智多星老二无可奈何地出来解释道: “照您所说的时间,当时她们可是差不多子时没过就坐船出发了,就算再慢,这会儿肯定也已经到了,许是…已经走了吧!” “这运河通往中南道么?”周衡无奈,也是,对方又不像自己,还睡了几个小时,自然是早就到了,哦不,早就走了。 得知确实可以坐船到中南道,只不过大多数人嫌船行太慢而选择坐马车,周衡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表示还是暂且在此地住一晚,顺便让一直嚷着要坐船的小家伙等下过把瘾: “要么还是明早再出发吧,来都来了!晚上咱们也好好吃一顿,孩子要紧。” 行吧,孩子要紧,五人无话可说,那会儿谁也想不到,等到晚上陪着要紧的孩子去吃饭时,竟然就那么与以为早就走了的太后母女不期而遇了… /74/74711/26107621.html 第三百八十一章 继续走 与太后母女擦肩而过时,周衡正忙着低头哄怀里哼哼唧唧的小家伙: “哎呀,咱们找一找,有没有卖风车的…咦,那边是不是有什么好吃的?” 因着下午体验了一把坐船,后来意犹未尽时却被强行抱上了岸,小家伙有些不爽,加上估计又犯了奶瘾,这会儿一直哼哼唧唧要哭不哭的,也不肯再让几个侍卫抱了,周衡便让他们前后散开,要不然太打眼了,只让那位看着跟沈复差不多年纪的老大跟自己一起走,假装是一家三口。 只顾着低头哄孩子的周衡,随后却被旁边老大的一声低语给惊着了: “竟然如此大胆?!小姐,她们母女俩竟然还在这里,刚从您身边走过去了!” 啥!她们母女俩?这话说得周衡立马想要扭头去看,被侍卫老大给侧身挡住了:“等一下!” 说话间,前头的两人也过来了,四人对了下眼神,周衡听到旁边的老大朝两人点了下头,沉声说了句: “先找个地方吃饭吧!” 随后便带着周衡进了前面不远处看着在营业的一家酒楼、上了二楼直接要了窗边雅座,自己也坐了下来。 没过多久,后面跟着的两人也上来了,有些紧张地压低声音说道: “老二和老三已经去跟着了,有什么情况会提前发信号通知咱们,应该是她们,接下来怎么办?” “不用紧张,她们刚才并没有看到小公子!”不愧是老大,这会儿说话很有条理,一句话就让大家瞬间缓了下来。 周衡回想了下,也点头表示同意: “不错,你们不用太紧张,她们肯定不知道咱们也出来了,不会是特意本着咱们来的。再说了,刚才阿瞒一直窝在我怀里闹,应该没看见脸,而且我觉得看见了也不一定认出来,他如今的样子…跟以前在宫里时可是很有差别。” 想必那母女俩本来就对这个不受宠的四皇子不算很熟悉,而且小家伙如今可是连头都没梳,晚上又黑灯瞎火的,周衡不觉得那对母女能有如此锐眼。 看了下可说是披头散发、毫无形象的小太子,这会儿三个侍卫倒是都庆幸这位周小姐早上的决定了,确实,咳咳,出门在外,还是随意一点好,泯然众人最好。 于是又开始回想太后母女身边的情形,据那位老四回想: “小姐,她们旁边跟了几个人,其中有个男的,三十多岁,个子不高,人也白白净净的,但看着有点眼熟,不像是宫里太监,虽然穿了身常服,感觉挺有威严的,有点像是朝中武将的做派,这人属下以前肯定见过,不过一时想不起来了!” 啊,怪不得如此有恃无恐,原来是已经把京畿道的官员都给搞定了,还是武将,看来这对母女确实深谋远虑啊,周衡暗自叹息,三个女人的这场大戏看来且有得唱呢!得,喜羊羊,看来你得好好跟着我混些时候了! 坐她旁边的老大一开始没吭声,过了会儿忽的说了句: “不会是神策军的姚荣凯姚统领吧?他便是这般年纪。而且京城这么近,京畿道的那几个头应该早就收到消息了,除非…” 神策军啥的周衡自然不懂,但姚荣凯这个名字,不知怎的,周衡觉得自己好像听到过,一时间也不插嘴,只努力在脑海里搜索,好在这时那侍卫老大又摇头说了句: “应该是姚荣凯没错了,神策军只听命于皇上,只有他才敢这时候出来跟她们母女俩见面。唉,只是都说姚统领对皇上忠心耿耿,怎的如此轻易就被她们母女俩收服了,也不知到时皇后那边听了会作何感想…” 皇后!这个名字有如流星划过脑海,顿时点亮了沈复曾经跟自己说过的某一句话,桌子底下拳头一捏,周衡给自己缓了缓,不行,不能说是阿复跟自己说的,那样就暴露了沈复曾经跟姜皇后有过联络的事,得换个说法。 “那…会不会是…那对母女主动来联系姚统领,然后姚统领将计就计呢?”周衡斟酌着说了个可能。 没想到这话一说,其余三人俱是一愣,然后对面的老三便轻拍了下桌子说道: “对啊,小姐说的是,这也有可能啊,对不对?” “谁知道他姓姚的肚子里在盘算什么?搞不好是想趁机捉拿…呃,但对方也不至于傻到这个地步、主动送上门啊…” 好吧,这是把自己给绕进去了,周衡听得一乐,正想要么先叫伙计来点菜,旁边的侍卫老大却说了句: “此事不对劲!小姐,要么咱们先不吃了吧,回客栈再说!” “回客栈?那阿瞒的晚饭怎么办?”周衡顿时给惊呆了,又赶紧问道: “怎么不对劲了?” “我怕…”对方看了眼拿着桌上碗筷在玩的小家伙,沉声说了句:“两边都是有备而来,怕是都不对付,别殃及了咱们,眼下稳妥一点,还是赶紧回客栈拿了东西退房走吧!” “老大,不至于吧?”这话说得对面两人都站了起来,一脸的紧张:“那…岂不是现在就要离开京畿道?而且这大晚上的,要往哪里去?” 周衡被几个人这么一说,一开始心里也是乱纷纷的,不过也不得不承认,这种可能性还是很大的,毕竟按沈复所说,这姚荣凯可是皇后的人,或者说,按照这几个侍卫的说法,他是忠于皇权的人,既然城里都已经传出风声说太后母女掳走了小太子,那这位姚统领自然是不会放过她们的。 万一打起来,先不说谁胜谁负,到时总会引来官兵对周围的人进行盘查,自己和这五个侍卫的路引是沈复让人做的,做的还是西北道那边过来到京城探亲的,不能说是假的,但也怕出纰漏,况且还有这身份不明的小太子,万一招来怀疑甚至暴露了,那可就太划不来了。 但是这黑灯瞎火的时候能到哪里去呢?总不能躲到那温泉庄子上去吧?倒是离此地不算远… 对了,汤泉镇! 虽说是晚上赶路,但毕竟不算远,搞不好半夜就能赶到了,有这五个虎贲卫在,赶夜路应该也不用太担心。 而且那里不是还有个从中南道那帮人手里转租来的院子么?当时贺叔还留了个老头看着门,应该还是可以住人的吧? 不管了,先离了此处再说,别真给打起来了,那时可就走不了了! 想到此,周衡果断抱起小家伙决定: “咱们先回客栈收拾,买点干粮带着路上吃,安全要紧!” “我知道一个地方,就在京畿道,等下跟你们细说...” /74/74711/26107622.html 第三百八十二章 留下来(上) 回到客栈,得知刚住下的客人竟然就要退房,店小二很是愕然,那掌柜的更是闻讯前来,言辞间颇有些不情愿。 时间有些紧,周衡便也不跟他们多啰嗦,付了一半的房钱,只说收到托人捎来的口信,说是家中有人病重,晚去怕是不行了,又让侍卫老大写了封信,交代那店小二到时给另外两个“逛着逛着走散了”的弟兄,让他们随后再跟上。 眼看入住不到一个时辰居然能收到一半的房钱,掌柜的很是满意,毕竟这两间可是上房,价钱贵着呢,眼下京城门紧闭,本来趁着中秋佳节过来的京城客人们都没来,有钱赚就不错了!何况凭借多年做生意练出的眼光,掌柜的见眼前这位发话主事的姑娘虽然看着穿得朴素,手里却大方,还带了这么五个一看就很厉害的护卫,也不知是什么个背景,便交代那店小二收好信。 结果刚退完房,周衡正抱着小家伙坐在一楼大堂里等着去雇车的老四和老五呢,老二和老三竟然一阵风似的回来了! “怎么样?”侍卫老大本来站在周衡身边,这会儿不自觉地上前两步到门口急问道。 周衡见状也赶紧起身走过去。 “老…老大,咱们赶紧走吧!”两人估计是跑回来的,气喘吁吁喘得不行,一时话都说不利索。 “好,就等你们俩了,拿上包袱,先在这儿护着小姐和公子!”侍卫老大也不多说什么,回到柜台上把那封信又给拿了,随后匆匆出门去找雇车的两人。 虎贲卫确实很给力,随后没多久,两辆马车就出现在了客栈门口,后来周衡得知,因着是晚上,又赶时间,后来过去的侍卫老大做主,加了些车钱给车夫,对此周衡并没多说什么,还在事后叮嘱他们: “如今咱们出门在外,安全第一,这些都是小事,以后你们做主就是,不用特意跟我说,还有,碰到些需要用钱的地方,比如找人打听事情啊之类的,你们只管用就是,不用拘着,不够了再跟我说,没事的!” 周衡从来也没把自己当成高高在上的人,何况如今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安全最重要,再说了,自己兜里也有钱,嘿嘿。 跟在同一辆车里的老大和老二都应了声,随后老二便擦了擦额头的汗,说起了刚才的惊险一幕: “幸亏小姐您果断决定离开,谁能想到…唉,说起来,武帝当年也曾当过虎贲卫的指挥使,都说她行事利落果决、绝无失手,如今看来,这三公主啊,确实也是像了她家老祖宗,怪不得一心想着也要—” “慎言!”老大轻咳一声打断了他的话:“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只管把看到的事跟小姐描述一遍。” 一边又看了下周衡怀里一边吃东西、一边仰头睁着眼睛似在听大人说话的小家伙,又柔声说了句: “还有,声音轻一点,有些话也注意一点。” “阿瞒真乖,咱们一边吃一边听故事,好不好?”周衡也低头看了下,心里对这孩子更觉爱怜,刚才一番忙乱,也幸亏这小家伙不哭不闹,也不知是本性使然还是因着跟一帮陌生人跑了几天路养成了习惯,又或者,仅仅是因为周衡之前哄他的那句“咱们再坐会儿马车玩好不好?”,不过总归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 只是这么匆匆一走,晚饭却没能吃成,是以上了马车后才能给小家伙喂食几块匆忙买来的点心,好在当时等马车时老五迅速去旁边店里买了一碗热乎乎的小馄饨带上,这会儿也还热乎着,中间侍卫老大抽空有些笨拙地帮着喂两口,除此之外,小家伙便是一口一口很是乖巧地吃着周衡手里的点心。 见那老二一开始是被老大说了“慎言!”后有些尴尬,后来则是挠了挠头似在想该如何开口算是适合小朋友听,周衡便忙里偷闲又抬头笑着说了句: “没事,都说战略上要藐视敌人,战术上却要重视敌人,人家既然有这份争夺、上位的心,想来也是觉得有这份力,咱们听一听、多了解一下也是好的,防患于未然嘛,再说了,她们母女俩的心思,经过了这一晚,不用咱们宣扬,回头恐怕也是沸沸扬扬、天下皆知了!” 那老大听了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应了声是,周衡便给怀里的小家伙擦了擦嘴巴,笑着说道: “好啦,那咱们就开始听故事吧!” 当着小太子的面,老二说的还是比较委婉的,相比之下,后面那辆马车里,跟老二一起亲眼目睹了事情经过的老三,对着一脸急切的老四和老五,可就没那么遮遮掩掩了,压低声音对凑到跟前的两人一脸感慨地表示: “说起来,咱们虽是虎贲卫,太平盛世的,以前哪里经过什么事儿!哪像这几天,一桩接着一桩的,今儿晚上更是让人给看了大眼界!我跟你们说,我算是明白了,要成大事者,首先就得一个字:狠!就看谁比谁狠!” 这话引来了其余两人的点头赞同,老四更是挤眉弄眼地说了句: “还要毒!最毒妇人心,是吧?” “你这话说的!”旁边的老五听得不乐意了:“那周小姐可也是妇人,人家可是人美心善着呢!” “哎呀,好啦好啦,扯远了!”老三见状轻打了下两个兄弟的头: “什么妇人不妇人的,说话没个分寸!还有,男的也好,女的也好,总归都是有善有恶,不能以偏概全!” “哎呀,您老人家说得都对!”老五捂着头催他:“你也别说这些有的没的,赶紧说正事!” 三人止住了打闹,又探头出去看了下前头的马车,并再次叮嘱了下外面的车夫别跟丢了,随后便又凑到一起听老三说起了正事: “当时我和老二急着跟过去,她们倒是慢悠悠地往前走着,太后还娇娇柔柔地问旁边的姚统领:‘你是地头蛇,你来找家能吃的吧?’不是我说…唉,算了,说不得!” “那姚统领,一开始我们俩也不知道他是谁,后来还是三公主自己喊出来的,等下我会说,嘿,真是佩服啊佩服!” /74/74711/26107623.html 第三百八十三章 留下来(中) “后来他们一行人就找了家沿河的茶楼坐下了,反正如今也只有茶楼还开着,地方是姚统领找的,但三公主又出了个主意,说也别上楼去雅座了,就在河边露天的茶座里坐会儿好了,她想感受下。” “因着没什么人,他们说话也不避人,这些话我们俩都听得清清楚楚,姚统领也同意了,想必当时跟我们俩想的一样,都以为三公主借口自己没感受过这种普通百姓的生活、实则是防着万一上楼被困住呢。” 这话说得旁边两人直点头,要换作他们,大家都是受过训练的人,最直接的想法定然也是考虑这种防止被合围、便于逃生的地方,这三公主看来确实是一把好手,有备而来呢。 老三见他们俩不打岔,嘴一咧,看来这两家伙确实挺好奇当时情况,便也就继续往下给他们说道: “不过那露天茶座倒确实是个说话的好地方,晚上河里没什么船只往来,旁边要有人经过或者坐下也看得清楚,何况等下要有月亮升起来,景致也不错,中秋刚过嘛。只是等她们三人落了座,我们俩倒也没法近身了,只得在茶楼里找了张桌子点了壶茶,远远地隔着条街看着他们仨。” “隔了条街的距离,哪怕竖起耳朵也听不太真切了,所以她们当时到底说了什么话,如今姚统领已死,也就只有天晓得了!” “可惜了!”老四听得跟着感叹一句,老五却觉得无所谓: “天家的事,咱们少知道点总不是坏事,不瞒你们说,我总觉得,太液池里出的那件事,后头还有些隐情,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表面怎么简单了?”老四反问一句:“有什么隐情?” “哎呀,我就是这么一说嘛,都说了是隐情,又哪里是你我能知晓的?”老五打一个哈哈,催着老三继续讲: “后来什么时候动的手?谁先发难的?” “你们猜?”老三却在这时候卖起了关子,一副很是感慨的样子。 “应该是姚统领先动的手吧?”老四见状,试探着问道: “好歹也是直接听命于皇上的神策军统领,三公主估计是想要拉拢他,姚统领耐不住,一面不齿她们这种行为,又一心想着要给皇上报仇,便直接动了手,对吧?” 老五在旁边察言观色了下,见老三听了这话却依旧笑而不语,便很是笃定地表示: “那不一定,也许是三公主先发制人呢?之前她不是一心要坐河边么,想必是事先又在水下埋伏了人吧?” 就跟太液池里一样故技重施,该不会真的又给她整成功了吧?看来这三公主确实是个厉害的主儿啊,难怪有心要争那个位子。 话说要真是这样,那这三公主事先到底训练了多少人手啊? 不过想来也不是难事,她那外祖家在中南道,那边本就多河,她那外祖身为中南道总督,想要多少人手没有? 老五这话一说,老三还未发话,老四已经点头同意了: “不错,三公主艺高人胆大,底下有这般能人,自然是有恃无恐!” “什么有恃无恐!”老三被两人这番一搭一唱给弄得哭笑不得,只得赶紧主动给了答案: “我跟你们说,其实是太后先发的难,没想到吧?” “啥,太后?!”两人顿时被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给惊呆了,同时倒抽一口冷气问道: “太后居然也会功夫?” 如愿见到了两人脸上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老三摇摇头来了句: “不清楚。只是当时确实是太后先出的手,也不知他们之间说了什么,反正我和老二就见她手一扬,从袖子里射出了什么,估计是早就准备好的袖箭之类,正中姚统领的胸口!” 是袖箭啊,那就不一定了,两人又同时松了口气,这袖箭倒不一定必须是会功夫的人才能用,只要事先绑上即可。 不过不管怎么说,姚荣凯毕竟是神策军的统领,太后却能眼睛不眨地直接出手,已经够厉害的了。 老四和老五两人听到这里,好奇心大盛,催着老三赶紧往下讲,老四更是直接问了句: “那姚荣凯就这么没了?” “怎么可能?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袖箭的短处!”老三一听差点想翻白眼: “何况还是个弱质女流隔了张桌子射出的!” “所以后来三公主趁机出手了?”老五这时候倒是突然问了句。 这还差不多,老三听了点点头: “不错。后来我算是想明白了,太后那一箭射出去,其实也没指望她能把姚荣凯怎么样,无非就是想要打他个猝手不及,果然,当时箭一射出,就见姚荣凯随之低头捂胸—” “哎呀!”老五听得一拍大腿,嗓门也情不自禁地抬高了:“还看什么看,这时候得赶快抽身而退呀!” “你以为人家不想么?”老四撇撇嘴不以为然:“咱们这是旁观者清,谁能想到太后这么个娇滴滴的深宫女人,居然能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冷不丁地出手伤人?我要是姚荣凯,当时定然是全副身心在防范三公主,被那箭给射中了,说不定反应还没他快—” 说到这儿,似是想到了什么,睁大眼睛朝老三问了句: “不会是那袖箭还淬了毒吧?那可真是最毒妇人心了!” “有没有毒咱不知道,当时我们俩只看到,”老三这时候便又恢复了之前那一脸感慨的神情,凑到两人跟前,在两人期待的目光下幽幽地低声说了句: “姚荣凯刚低头捂胸,那三公主便暴起出击,灯火下我们俩只来得及看到她手上寒光一闪,随后便见姚荣凯头往后一仰,竟是颈部被她给刺中了!” 再次听到两人倒抽一口冷气,老三也不停顿,一口气说完了结果: “眼看姚荣凯脖子上插了把刀、努力挣扎着想要在桌子上撑住,她们母女俩竟然也不慌张,相携着手从那茶座出来,往前走了几步,刚好是个埠头,母女俩便一前一后下去了。” “看来她们是算好了的,早有船只在底下接应着呢。”老五喃喃地说了句。 “是啊,”老三也喃喃地接了句,这会儿眼前还能清晰地看到那堂堂姚统领躺倒在地、脖子上插着把锋利小刀死不瞑目的样子: “等到我们穿过惊慌的行人到河边,却只看到远处一艘小船悠悠地划走了…” /74/74711/26107624.html 第三百八十四章 留下来(下) 这番话说完,饶是经历过了严格的训练,也经历过了翠微宫那样的生死考验,三个年轻的虎贲卫侍卫还是沉默了。 要说之前那位姜皇后派去的嬷嬷在翠微宫里意外地放了一把火,他们还只是觉得算是后宫争斗的伎俩。后来得知太后母女趁夜要出城,也还是想当然地归因于事先打点好了城门吏。真要论起来,总是不需要这些贵人们亲自出力,是以潜意识里,总是把她们想象为娇滴滴的人儿。 如今亲眼看到/亲耳听到这对深宫母女的心狠手辣,三人才算是开始对此事有了真正深入的思考。 尤其是那位老五,在沉默了一阵子之后,还喃喃地说了句: “所以你们看吧,那太液池底下的水啊…都不知道有多深呢!” 其余两人对此没接话,老三掀开帘子看了下,前面的马车依旧在望,一片沉默中,马蹄得得,正奋力往前方漆黑一片的目的地赶去。 而在前头的车厢里,面对着依旧睁着眼睛不肯睡的小太子,左右为难的老二后来在周衡的建议下采用了连比带画的方式,总算是把事情给说清楚了,于是同样的,除了小太子拍着手看得很是有趣之外,另外两个大人也沉默了。 周衡虽然之前就已料到太后母女对此定是筹谋多时,却没想到这两人能筹谋得如此缜密,每一步、每一刻,居然都算得如此周到,听到最后那接了母女俩的小船慢悠悠远去、留下一片狼藉惨淡,也是听得差点要打寒颤: 这两人太可怕了! 侍卫老大也是听得沉默了会儿,不过看到周衡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又赶紧出声安慰: “小姐放心,幸亏咱们走得及时,想来城内的官兵总要有会儿时间才会赶过去,啊不对!” 说到这儿猛地拍了下大腿,吓得周衡赶紧问他: “怎么不对了?” 不会是哪里出了差错、走不了了吧? “小姐莫怕,”侍卫老大赶紧跟她解释:“跟咱们没关系。” “属下只是突然想到,既然她们母女俩走的时候如此不着急,定然是算准了官兵不会追到她们,或者说拿她们没办法。” 说完这话,顿了顿,居然又摇摇头推翻了自己的说法: “不对!堂堂神策军大统领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杀,官兵定然是要出动的,但出动了之后又如何呢?太后母女俩走不远,却一点都不担心地选择了舒适缓慢的水路,那只能说明,无论是神策军,还是京畿道当晚的城防,其实都已经尽在她们的掌握之中了!没错,定然是这样!真是好算计!” 周衡听到这里,把有些无聊的小家伙面朝里抱在自己怀中无意识地拍着,脑子里也开始思忖了起来。 这位神策军的姚统领,姜皇后曾认为是她的人,如今这两个侍卫则觉得是忠于皇帝的人,这样一个人,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对三公主都只能是敌不是友,那么在她们南下回到中南道之前,“顺手”拔掉这么个对己不利的钉子户,也就说得过去了。 而能在杀人之后如此有恃无恐地悠然离开,这“顺手”之中,想必也是花了不少心思进行了提前筹谋,除去时间非常紧凑的船只的接应,还要考虑到被灭了大统领、群龙无首的神策军的反应,以及京畿道城内官兵赶来的速度和随后的反应… 想到此,再参考下水城门那边的情况,周衡倒是觉得: “神策军里有她们的人吧?大统领出了事,按说总要来捉拿凶手的,包括京畿道的官兵,太后母女却丝毫不担心,只能说明:要么,就是神策军已然尽在她们的掌握之中,但这一点有些说不过去,真要掌握了也不用她们这般亲自出手,对吧?” “那就只能说,哪怕眼看着她们坐船离去,后面兴许就有人出来,及时给了神策军乃至京畿道官兵一个让人信服的理由,让他们主动停下了追赶凶手的脚步!” 说到后来,周衡觉得自己的思路没错,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太后母女两人的有恃无恐,她们定然早就算准了这一点! 但会是什么让人信服的理由呢…“小姐先别多想了,”侍卫老大见她一脸努力思考的样子,轻咳一声打断了她,又轻声示意她: “小公子好像快要睡着了!” 周衡见状低头看了下,果然,小家伙头靠在自己身上,眼睛已经闭上了,行吧,那就先不多想了: “麻烦问下外头车夫,还有多久能到汤泉镇?” 一边说一边从旁边包袱里拿出了那件披风盖在了小家伙的身上。 老二掀帘出去问了下,随后进来表示: “还行,说再有半个时辰左右也就到了,要么小姐您也眯会儿吧!” 也行,周衡这会儿被马车晃得有些犯困,便拢紧了身上的披风,闭着眼睛靠在了车厢上… 明月高悬,照得底下一片亮光,下车时周衡抱着孩子仔细辨认了下,觉得确实应该是自己来过的那个汤泉镇,而眼前的这个客栈,也应该是当初自己带着春雨曾经住过的那一家,便点头让侍卫再把余下的车钱给了那两车夫,眼看两辆马车快速地离开,不禁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这两人,还是回那边城里去么?” 侍卫老大和老二对看了一眼,然后沉声说道: “小姐放心,明日一早,老二和老三会再回去看下。” “好,”周衡这会儿觉得又困又累,便抱着孩子率先进了客栈:“今晚先歇了吧!” 一夜安歇不提,中间小家伙醒来了一次,哼哼唧唧的也不知是为了什么,周衡只得耐心地给他把了尿,又忍着困意给他胡乱编了个喜羊羊的故事哄睡,最后也不知怎么睡着的。 再次醒来便是又一次的艳阳高照了,于是在客栈吃了早饭后周衡便依着记忆找到了当初贺叔租下的那间宅子,凭借的标志自然是宅子前头的王记干货铺。 铺子里依旧还是父子俩,生意也依旧清淡,只是那位王小哥,在见到周衡自报家门时却是愣了好久… /74/74711/26107625.html 第三百八十五章 王小哥 眼前这位肤色白皙的姑娘,看着似曾相识,一时间却无法让人跟记忆中那位脸色黄黄的吴家姑娘联系起来,尤其是她怀里还抱了个三岁小儿,身后则跟了三个人高马大的侍卫,对着自己上下看了又看。 王小哥被那三人看得心里直打鼓,又羞于正视眼前这个笑盈盈的好看姑娘,不免心慌意乱地不知该说什么,支支吾吾了会儿,也没说出什么完整的话来。好在随后王掌柜、也就是王小哥的老爹出来了,看了看抱着孩子的周衡,倒是有些疑惑地问道: “你是…吴家姑娘?” “王掌柜好记性!”周衡笑着应了句,也未多解释自己肤色变化,只说起自己可能要在后面宅子里住些日子: “家中有些事情,天也热,就想着带着我家外甥来此地住几天,也不知后头那宅子还能不能住人。” 王掌柜虽然大半辈子就守着自家这么间干货铺子,但毕竟是做生意的,该有的眼力劲儿还是有的,这位吴姓姑娘如今相貌有变不说,身后还跟了三个一看就非寻常人家能请得起的护卫,联想到之前她那位胖乎乎笑眯眯、但看着总觉得不像是寻常生意人的父亲,王掌柜看了看自家那低着头红着脸却又忍不住暗自偷看的不成器儿子,心里叹一口气,不管怀里那小儿是不是真的是她外甥,这姑娘可不是自己这样的人家所能肖想的。 再说了,既然说是家中有些事情,且来了汤泉镇这么个可说是偏僻的小地方,还想要在当初转租来的那么个宅子里住几天,那天热就很明显是个借口了,也不知家中出了什么事情,她一个姑娘家,又带了个孩子,却让三个人高马大的护卫跟着,得,这吴姑娘可招惹不起,还是客气一点为好! 脑子里快速地转着,王掌柜嘴上则赶紧顺着周衡的话应和着: “这个倒还真没怎么注意,不过贵叔倒是隔三差五看到过来,想来收拾一下还是可以住的。” 之前吴家走之前找了个同镇上的老头王阿贵帮忙看门,活儿简单,给的工钱却不少,老头也算尽心,曾经看到他过来查看过那么几次,宅子里情形虽然不可知,但这镇上大家都是熟人,王阿贵跟自己同姓,也算是本家,王掌柜便说了一番客套话。 周衡此番选择先到王家的铺子,一来是让宅子周边的人知道有人要入住了,鉴于自己的容貌跟之前有那么一点差别,还是主动示人为好,二来也是为了顺便打听下宅子的情况,听着那看门老头还算靠谱,也无人入住过,那就可以了。 便笑着谢过王掌柜父子俩,随后出了铺子往后面宅子里去。 门上挂了把锁,被侍卫老大三两下给拧了下来,随后由他打头,另外两人殿后,周衡抱着好奇地四处观望的小家伙进了门。 跟数月前的情况没什么分别,照壁后面依旧是一个有些破败的院子,还落了些灰,院子里那口大水缸里也依旧积着些水,怀里的小家伙低头看了看,忽然伸出根小手指指着水缸里的水大声地说了句: “有鱼!” 是么?周衡抱着他探身看了看,果然,里头养了两尾鱼,只是那鱼挺小的,颜色又跟水缸差不多,都是青褐色,一时看不出来。 眼看小家伙挣扎着想要弯下身子去抓鱼,周衡便吩咐旁边站着观察院子的三人: “要么你们进屋去看看,里面能不能住人,是不是需要添置一些东西,要是住不了,咱们就先回客栈去。” 一边想要把很是兴奋的小家伙放下地来转移他的注意力,刚才抱着他走了一路,胳膊已经很酸了: “阿瞒乖,咱们下来走走好不好?” 侍卫老大自己站着没动,转头交代旁边的老四和老五: “你们俩进屋去看看,特别是主屋。” 小家伙一开始还有些好奇地在院子里走了走,不过院子里实在没什么东西,很快便让他失了兴趣,便又想起了水缸里的两条鱼,踮着脚扒着缸沿想要去看,可惜个子太矮了,努力踮着脚的小身子也够不到水缸顶部,急得招手叫周衡: “姨母抱,阿瞒要看鱼!” “哎哟哟,小公子要看鱼啊,来了来了!”外头这时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随后一个笑得满脸褶子的小老头躬着腰小跑着过来了,后面跟着有些不好意思的王小哥。 “多谢你啊!”周衡笑着朝他道了声谢,很明显,这看门老头是王小哥去叫来的。 “没事没事,应该的!”眼看站在吴姑娘身边的那个侍卫又盯着自己看,王小哥赶紧红着脸摆摆手低下了头,却也还是硬着头皮站在那里没走。 小老头则是上前作势要去抱站在地上的小家伙,被侍卫老大给一把挡在了前面。 仰头看了下一脸警觉的年轻人,王阿贵赶紧讪讪地解释: “小公子不是要看鱼么,老头子我、我想帮着小姐…哦对了!” 一边说一边又小跑着往左边的房子里去,刚好跟从里头闻声出来的老五打了个照面,见状王阿贵又赶紧解释: “我就进屋拿个碗。” “你拿碗干什么?”老五也很是警觉地问了声,身子没有动,就那么站在门口。 “给小公子养鱼啊!”王阿贵很是讨好地解释了句,看来这家人是个大户,一个小姐带了三个护卫倒是不算很稀奇,关键个个都这么负责,那可比镇上那几个有钱人家的护院能干了不知道多少,想来还是一分钱一分货,请得起这样的护卫,这吴家人应该起码挺有钱的。 堵在门口的老五,眼看老大朝自己使了个眼色,总算侧了侧身子给放了行,果然,很快那小老头就从屋里拿出了一个藏青色的粗糙大海碗,一边用自己的衣衫下摆擦了擦,一边跟周衡解释: “吴小姐,这个碗没怎么用过,要么就给小公子养鱼玩吧?” 周衡还没来得及问这碗之前是用来干什么的,底下拽着她衣裙的小家伙已经高兴地拍起了手: “养鱼、养鱼,姨母养鱼!” 行吧,你开心就好,周衡便打算伸手去接那大碗,旁边的侍卫老大却先一步上前接了过去: “还是属下先拿去洗一洗吧!” 大水缸里的水嫌脏,最后还是一直在旁边站着没走的王小哥硬着头皮出来,说他家铺子后院有口井。于是在小家伙有些着急的嘟哝声中,侍卫老大只得捉了水缸里的两条小鱼放入大海碗里,指使老五跟着这位王小哥去他家铺子: “记着把那两条鱼身上也给好好洗洗。” 哎哟,这都是什么有钱人家的金贵小公子啊,旁边的王阿贵在肚子里嘀咕… /74/74711/26107626.html 第三百八十六章 不放心(上) 嘀咕归嘀咕,王阿贵也是看出来了,这家人别的不说,定然是有钱的,想到之前那位矮胖的吴掌柜对自己出手的阔绰,王阿贵觉得,自己还是得好好在这吴小姐跟前表现一番,再薅点羊毛。 眼珠子一转,看了下地上的土,王阿贵便很是殷勤地表示: “小姐,这房子虽说老头子我经常过来看看,不过山里风大,一天不打扫就积灰,再者,东家之前也只说了是用来存货的,我就没怎么注意打扫,如今您既是想要在此住个一阵子,这不是还有小公子嘛,您看,要不要老头子我帮您去找两个人来收拾收拾?” 周衡正有此意,听了后便作势问了下老四,随后自己又亲自去了正屋查看了下情况,倒是比预想的要好,想到还要等那两个去京畿道查看情况的侍卫回来、又想着等城门回头开了得想办法跟沈复联络上、中南道也不是短时间内想去就能去的…加上想到太后母女的凶残,周衡忽然发现自己对去中南道有了那么点畏惧,想了下,最终还是咬着嘴唇决定先在这有些破旧的宅子里住下来再说。 于是忙乱了一天,先是由王阿贵找了几个婆子来从里到外好好打扫了一番,之后又留了两个看着手脚麻利的婆子做帮佣,考虑到安全性,反正是镇上的人,周衡便参照现代的钟点工模式,让她们俩固定时间过来做一日三餐,顺带着帮忙搞卫生。 自己则抱着小家伙去了街上,花了一个下午,总算是把一应生活日用品给添置齐了,等到晚上最终忙完了全部事情、跟几个侍卫找了家酒楼吃饭时,不禁跟三人感叹: “先前我还是有些犹豫的,毕竟也不知道咱们会在这里待多久,下午又花了不少钱,有些心疼,想着还不如去住客栈。不过这会儿倒是又觉得其实也差不多,酒楼里的饭菜味道是好,但价钱也贵,顿顿吃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还不如让人在家中做,味道可能比不上这酒楼里做的,不过起码吃得放心,花销也低,你们说是吧?” 为了安全着想,如今大家都是在一处吃饭,但侍卫老大之前也说了,再怎么样,主仆之分还是得有,是以最后还是找了间雅座,分了两桌吃饭。 如今听了周衡这番感叹,三个人都放下了筷子,随后一对眼神,侍卫老大代表大家说了话: “小姐说得极是。别的不说,起码吃得放心。住的也是,要是住在客栈里,上房价钱贵不说,安全方面总不如自己宅子里那般,还是您考虑的周到!” 说起来,一开始这三人其实是不太乐意到这么个山谷里的小镇来的,只是昨晚事出突然,再去中南道生怕跟太后母女一路撞上,这汤泉镇无人知晓,也算是权宜之计。 等到今早真的看到了宅子,想着本来尊贵的小太子居然要在这么个破旧的宅院里安身,又不是缺银子,三个侍卫心里更是有些计较,老五甚至还偷偷抱怨了几句。 三人当中数侍卫老大最为稳重,当初在被指挥使徐大人指定为五人小头目时,其余四人还暗自有些不服,如今不过几天,却已经都认可了他。 听了老五的低声抱怨,老大并没说他,只说了句: “周小姐自有她的打算,咱们的责任只是护着小公子安全,别的事情轮不到咱们置喙。” 老五听了,跟老四偷偷使了个眼色,看来老大心里也是不认可这位周小姐的打算啊,只不过不好意思说出来而已。 三人怀着这样的心思,看着那看门老头王阿贵和几个帮佣婆子领了钱笑逐颜开地走了,随后又看着周衡抱着小太子置办了很是普通的棉布枕头被子之类,想着往日里宫里满眼的绫罗绸缎,三个人的心思从不认可渐渐变成了唏嘘。 唉,虎落平阳啊,不过这位周小姐也算是个厉害的人了,本也是锦衣玉食养大的千金小姐,如今却居然能如此淡然地在这么个小镇子上唯一的铺子里买那些做工粗陋的生活用品。 结果这样的心思在吃晚饭时,却因着周衡说的话而变成了愧疚和敬佩,没想到这位周小姐心思如此缜密,果然是…王妃风范啊! 其实周衡所说的放心,考虑的是21世纪食品安全问题,而侍卫们所说的放心,指的则是防止被人下毒之类,不过也算是殊途同归了,两边也并不知对方心思,只觉得说到了一块儿,当下便高高兴兴地吃了饭回了宅子,又商定了三人轮流在院子里值夜。 于是随后周衡便放心地躺在了自己亲手布置的新蚊帐、新被子、新枕头的主屋床上,虽说没有之前王府里睡习惯了的那些精美丝滑的床品来得舒服,头上的床帐也是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点缀,但棉布材质的气味却让人想起了21世纪自己所熟悉的生活,以至于听着外头院子里某只虫儿的鸣叫声和旁边小家伙的轻微鼾声,周衡发现自己居然睡不着了,还开始想念起了远在京城的沈复: “也不知阿复怎么样了,姜皇后那边有没有发现什么端倪、为难他…” 这样的心思,在第二天早上依旧没有见到两个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侍卫归来时,不禁更强烈了: “不会是京畿道那边给发现了吧?” 侍卫老大在一边佩服地看着这位周家小姐很是娴熟地给小太子洗脸擦手,谁能想到啊,靖王府未来的王妃娘娘,如今却能安之若素地在这么个偏僻破旧的小院子里待着,还亲手干着丫鬟婆子的活儿。 想到此,说话的语气都越发恭敬了些: “小姐无需太担心,不是属下自夸,既然能选上当虎贲卫,还是有些本事的,定是那边又出了什么事,或者有些事还没有下文,他们俩想再查探查探。” “好,那就辛苦你们,”周衡自己也愿意往乐观的地方想:“这两天就劳烦你们三人多注意着点儿。” … /74/74711/26107627.html 第三百八十七章 不放心(中) 说话间,也不知是因为如今跟周衡无比熟悉了,还是这两天到处“游玩”让他觉得新鲜,本来看着很乖巧的小家伙,这会儿却不想继续听两个大人的谈话,居然趁着洗脸间隙嚷嚷着要出门去玩。 “还没吃饭呢,吃完饭再带你出去玩,咱们先看看小鱼吧!”周衡一边哄着,一边抓住他的小胳膊飞快地擦了擦他的小手。 小家伙却摇摇头表示: “姨母,阿瞒不要小鱼,小鱼不好玩!” “那你还想玩什么?”周衡有些无语,可能是那两条鱼实在太小了,昨儿玩的时候,一开始小家伙还是觉得挺新鲜的,但没过多久就失去了兴趣,今儿起来更是连看都不愿意看了。 不过说起来,这么小的孩子,确实也是难为他了,要是在21世纪还好,随便给他找个亲子班,虽然以前自己那位姐姐一直抱怨很贵,但如今自己有钱啊,可是在这么个古代的小镇上,别说什么亲子班了,就是路上看到个别的同龄小朋友,也不可能让他一起玩,毕竟是身份贵重的太子爷。 周衡想到昨天下午抱着他去买日用品的时候碰到那么两个小朋友,虽然对方颇有想来拉他手、亲近亲近的意思,阿瞒却还是毫不留情地转身抱住了自己脖子没去理睬,一副嫌弃对方的意思,害得自己只能陪笑着跟对方解释说自家这孩子怕生。 再说了,后来那侍卫老大也委婉地说了,安全起见,太子爷别说跟人一道玩耍了,最好还是少在人前出现比较好,毕竟这汤泉镇虽是个山中小镇,但离京城可不算远,附近更是还有不少王公大臣家的温泉庄子和皇庄,谨慎为妙。 温泉庄子…对呀,周家不是也有庄子么?而且之前周太夫人差人送信说中秋节想见自己一面,为此还特意选了周家的温泉庄子以避人耳目,可惜自己当时挂念着要进宫赴宴的沈复,硬是给拒绝了。 想到此,周衡忽然有了个主意,不过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先对付这个哼哼唧唧拉着自己的手说要出去玩、不肯吃早饭的小家伙,而且那件事也得等着两个去京畿道打探情况的侍卫回来再说。 如今周衡也算是有些摸准了小家伙的脾性,便弯腰柔声叫他最喜欢的那个名字: “喜羊羊啊,你是乖小孩对不对?” 话刚说出口,倒是提醒了自己:小家伙没有玩伴,以后说不定会一直想要出门玩,倒是可以给他买个小宠物,小鱼只会在大海碗里无声地游来游去没意思,但如果是一只小羊呢? 嗯,小羊不行,且不说这里能不能买得到,还得每天给它喂草吧?那太麻烦了,还是换个别的小动物吧。 对了,之前自己就是在此地捡到小黑狗“暗影”的,倒是可以给小家伙买只小狗当玩伴! 小狗可爱,又好养活,而且搞不好这样一来小家伙就不会整天黏着自己了,想到此,周衡顿时来了精神,这个主意很不错,便赶紧又蹲下身子搂住那扭来扭去的小身子轻声问他: “阿瞒,你先乖乖吃饭,等下姨母就可以带你出去玩,而且还会给你买一个你肯定会喜欢的礼物!” “什么礼物?”小身子立马不扭了,转过来有些怀疑地看着自己,刚洗过的小脸蛋白白嫩嫩的,一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眨啊眨。 “你肯定会很喜欢的,礼物可好玩了!”周衡忍不住亲了下滑溜溜的小脸蛋,笑嘻嘻地表示:“不过现在你要先乖乖地吃饭,吃完了咱们才能出去,好不好?” “好!”看到周衡这般描述,小家伙扭了扭身子总算是有些不情愿地答应了。 对此,三个侍卫看在眼里,这次倒是很能体谅周衡又要带着小太子出门的难处,与此同时也都没有多想所谓礼物是什么,只当作是周衡随意哄孩子的话,等到出吃完饭出门,听到周衡管那前头铺子里的王小哥打听附近哪里有卖小狗的地方,顿时给惊呆了。 侍卫老大的第一反应是阻止: “小姐不可!万一…伤着了小公子可怎么办?” “怎么会伤着呢?”周衡觉得惊讶:“咱们看着点儿不就行了?而且我又不是给他买大狗,就是那种小奶狗,不会有事的,放心好了!” “小狗、小狗,姨母给阿瞒买小狗!”其实久居深宫的小家伙根本就没见过小狗,只是单纯觉得是个礼物,眼看有人阻拦,便赶紧催着周衡出发。 可惜那王小哥听了周衡的问询,挠了挠头有些为难地表示,汤泉镇上虽然很多人家都养了狗,但却没有专门卖狗的地方: “吴姑娘您有所不知,这狗又不是什么稀罕少见的牲畜,既不能跟骡马之类供驱使,也非牛羊之类能上桌,多用作看家护院,哪里需要专门去买,平常多半就是打听到谁家刚生了一窝,便去抱养一只来,要是生得多,说不定人家还求着要送你呢。” 唉,看来爹说得果然没错,这吴姑娘想来确实是大户人家出身,连这等事情都不了解,想到此,王小哥心里一阵黯然,也是,这般好看的姑娘,看来自己确实是痴心妄想了。 周衡不知王小哥心里的想法,听了后也没觉得多失望,还反过来问他: “那,王大哥,这些日子有没有谁家刚生了小狗的?或者那种也才出生没几天的小狗?我愿意出钱买,你可否帮我打听打听?” 小家伙一直在认真听着两个大人的话,这会儿算是听明白了,小狗礼物不一定有,顿时很是失望地抱着周衡的脖子又哼唧了起来。 “没事,阿瞒,”周衡胸有成竹,没有小狗还有小猫嘛,便又问王小哥:“要是没有小狗,小猫也行,小猫没有,嗯,小羊也行,反正就是小动物,小鸡小鸭也可以,价钱高一点也没关系。” 行吧,看来真的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王小哥心里一点点沉下去,脸上却强作笑颜答应她: “吴姑娘您放心,等下我就帮你去问问看。” 谢过了王小哥,周衡便抱着不愿就此回去的小家伙四处转了转,只是这毕竟是个山间小镇,大清早的,如今又逢国丧,路上的行人都没几个,走了会儿便决定回转。 本来周衡倒是有心想要带着小家伙到小镇外头的山边去转一转,不过眼看太阳出来了,旁边几个侍卫的存在也提醒着自己,怀中小儿的安全最要紧,加上也不知是不是以前养在宫里的缘故,这小家伙不太肯走路,一直让自己抱,这会儿胳膊也是又开始发酸了,周衡便颠一下他的小屁股,决定打道回府。 好在等他们回到家却惊喜地发现,那位王小哥居然找到了两只鸭子,而在随后不久,老二和老三也从京畿道回来了,一时间,整个小院里热闹极了! /74/74711/26107628.html 第三百八十八章 不放心(下) 后来才知道,那两只看着已经有些大的“小鸭子”其实是王小哥从自己家里抱来的,在他母亲闻讯赶来想要拿回去时,还振振有词地表示可以给家中省下些喂鸭子的粮食,气得那位老母亲当场就从院子里找了把扫地的笤帚想要打他。 经过这么一番混乱,周衡自然是不会再要那两只鸭子了,为此还跟那对母子又是道歉又是感谢的,不过等母子俩走了,旁边几个侍卫倒是都不禁松了口气,无它,这位王小哥此番做法,傻子都看得出,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可惜偷鸭不成只赚了把米,别说周小姐看不上他,就是真看得上,他那位一直骂骂咧咧、指桑骂槐的老母亲也不会答应。 所以这样也好,周小姐以后自然不会再去找这位王小哥了,倒是落得清静,也断了他不切实际的念想,要不然别没事就净想着往这里跑。 周衡其实并没多想,只是王小哥的母亲说话有些难听,这她是听出来了,因此送他们母子俩走的时候也是诚心诚意地道了谢并郑重表示以后坚决不会再麻烦王小哥了,至于对方难不难过,这她已经不想去管了,只想着回头大不了送点东西过去表示下谢意,这一点也在随后被侍卫老大给劝阻了。 侍卫老大的意思周衡也懂,毕竟这个时代对姑娘家的要求比较高,送东西难免让人误会,便也打消了这个念头,转头安慰起了刚对小鸭子开始产生兴趣的小家伙: “没关系,回头姨母再给你买两只来。” 小鸭子总应该可以买得到吧?不是说上桌的有地方买么?好歹是个镇子,如果有小鸡,也可以买两只,鹅就算了。周衡小时候跟着外婆在农村住着,也算是有些生活经验,小鸡小鸭虽然会满地拉屎,但只要圈养起来就行了,小时候毛绒绒的很可爱,长大了还会下蛋。 鹅却不一样,不仅长大后叫声太响亮很扰民,还会追赶攻击人,当年周衡自己也有过被追赶的经历,至今还有些童年阴影。 眼看小家伙听了后依旧有些怏怏不乐,周衡只好一边示意大家一起去主屋说话一边又哄他: “阿瞒乖,这会儿太早了,铺子还没开门呢,咱们先进屋去说会儿话,等下姨母就让侍卫大哥们去给阿瞒买,好不好?” “对对对,等下铺子一开门,属下就去给您买,好不好?”几个人一听赶紧附和。 眼看小家伙乖巧地点了点头,几个大人便松了口气,进屋各自坐下了。刚才老二和老三回来时,因着王小哥在场,周衡只是暗示性地问了他们一句: “‘家里’还好吧?” 得了一声“还好”,又见他们俩虽然风尘仆仆的,脸上却没有太大忧色,周衡便大致放了心,不过具体情况还是得问问清楚,毕竟两人都在京畿道待了一天一夜,想来总有些事情发生。 等落了座,眼看周衡怀里的小家伙睁着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不吵不闹,惹得老二忍不住先说了句: “这两天咱们一路跋涉,小公子看着竟也未受什么困扰,实乃吾等之幸!” “是啊,阿瞒是个乖巧体贴的好孩子,”周衡低头爱怜地摸了摸怀里滑溜溜的小脸蛋: “这两天也没怎么吃好,等下你们去买的时候看一下,鸡鸭之类,大的小的都买几只来,小的让他养着玩,大的就买母鸡母鸭,咱们自己养着,也省得天天去买蛋,别的不说,每天总要给他蒸一碗蛋羹吃,你们说是不是?” 养孩子虽然不懂,但让小孩子尤其是这金贵的小太子尽量吃好喝好,这点道理三个尚未娶妻的大男人还是懂的,当下都应了声,随后周衡便问起了太后母女后来的情况,这事还是挺好奇的: “后来情况怎么样?就那么让她们母女俩大摇大摆地走了?” “是。”老二有些感叹地点头回答:“此事若非当时亲眼所见,还真是没法相信。后来我们两人回去后打听了下,太后母女坐船走了不久,神策军副统领苏鹏飞便带人赶来了,随后京畿道官兵也过来了,却不想,在听了茶楼伙计的描述后,苏鹏飞却并没有急着追赶,反倒皱着眉头说了句:‘两个女刺客?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别是京城里过来的吧?” “他这话听着算是有些道理,毕竟之前京城里确实是在大肆搜捕刺客,只是这消息按说还未传到京畿道这边,让人不免有些生疑。” 对此周衡插了句: “不过之前咱们在水城门那边也看到了,船头连着船尾的,这苏鹏飞既然是神策军副统领,他让人去打探了城里的事,也是很有可能的吧?而且死的是神策军大统领,一般人没这个本事更没这个胆量,谨慎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对此老二点头表示赞同: “不错,这也可以理解,毕竟皇上刚驾崩没多久,就有人敢在京畿道如此行事,谨慎些确实可以理解,只是小姐有所不知,当时据那茶楼伙计和旁边的人描述,那苏鹏飞可是带了一批神策军的人,您不知道,神策军虽然不驻扎在京城,却也直接听命于皇帝,是以军中之人无不是精挑细选,要说因此而放任两个所谓女刺客就这么逃走,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这倒是,”周衡点点头表示虚心接受: “那确实有些不对劲。” “这倒也就罢了,”老三见此也在旁边接了话: “要说一开始是谨慎起见,后来在京畿道那边的人询问是否要追赶捉拿女刺客时,苏鹏飞竟又来了句:‘如今国丧期间,还是不要闹出太大动静为好。哼,既然她们要赶往中南道逃,那可真是死路一条!董总督可不是吃素的,定能将她们一举擒拿!’一边说一边竟然就下令回去了!京畿道的人向来忌惮神策军,死的又是神策军自己的大统领,见苏鹏飞自己都不追究,便也就不管了。” “后来属下两人在问起这事时,连旁边的茶客都说了,也难怪苏鹏飞不追究,如今京城门紧闭未开,宫里头也不知道神策军这边的事,他一个副统领,大统领死了,不刚好趁机接手么,何苦要去追捕那两个胆大包天的女刺客。” 原来如此!怪不得太后母女那般慢悠悠地坐船走人,周衡一拍桌子: “这苏鹏飞看来应该是她们的人无疑了!” /74/74711/26107629.html 第三百八十九章 遥相望(上) 可叹姜皇后满以为拉拢了大统领姚荣凯便可安枕无忧了,却不知底下的副统领苏鹏飞早就虎视眈眈想着要上位了,如此一来,那对心狠手辣的母女一举数得,别说神策军了,就连京畿道搞不好也是她们的了,还有啥可担心的? 怪不得慢悠悠地坐着船走人,想必上船后还喝酒饮茶相互庆贺吧? 只差仰天大笑了! 想想也是,太液池刺杀皇帝圆满完成,之后又顺利出宫、出城,一路南下还能顺便再助一个心腹,简直是如虎添翼呀,想到此,周衡真不知自己要不要再次表示下对这对母女的佩服之情。 不过且慢!京畿道毕竟连着京城,此事想来很快就会传到京里,姜皇后也是个狠人,想到此,周衡便又问老二: “所以你们后来便又住了一晚,借此想要看看后续情况发展?” “正是,”老二觉得很满意,这位周小姐思路挺清晰,都不用额外再多做解释,也是,靖王爷看上的姑娘能差到哪里去: “一来我们俩想要再看看后续情形,毕竟此事也不是他苏鹏飞一个人能说了算的,就算当时被他阻止了不去追捕凶手,但众目睽睽之下神策军统领被刺杀可不是小事,又发生在国丧期间,京畿道的人为了避免事后被追究、牵连,少不得回头让人送消息进京,到时宫里头不知会有什么反应。” “再者,出来时王爷曾嘱咐过我们,安全出城了就给他送个信,这个咱们当天早上便已经做过了。不过王爷也说,如果途中有什么变故,也要设法给他送下信,我和老三商量了下,觉得此事虽然跟咱们没有太大关系,也算是个重大变故,毕竟是太后母女做下的,而且咱们如今又因此而改为暂时来到了这小镇上落脚,此事也得让王爷知道下,免得彼此失了音讯,这也关系到咱们自己的后续。” “所以属下就擅自做主,想着在那边等一等,再多了解下情况,呃,忘了说了,小姐,那边其实指的是水城门外,昨晚我和老三还是落脚在咱们从城里出来后临时住的那个客栈里。” 怪不得刚才看到两人骑了两匹马,原来是买了马从京城那边快马加鞭回来的,周衡便赶紧问他们: “那城门开了吗?” 旁边的老三听此,轻咳了声也开了口,帮着讲起了京城的情况: “今早城门开了,不过因着关了这么好几天,里外断联不畅通,各种消息可说是乱纷纷不成样,城里的人也一股脑儿地往外涌,城门口的侍卫嗓子都喊哑了,我和老二怕小姐这边担心,观望了一番后便想着先赶回来说一下,我们俩是想着,城门口看着盘查得也不严,少不得还得设法给王爷捎个信。” “怎么捎?你们如今可不能进城。”周衡觉得此事还是有些风险,虽然自己也很想跟沈复联系上。 对此,老二略有点惊讶地提醒道: “小姐您忘啦,出城那天晚上,王爷不是说过,他会让人在那客栈里多住几天,万一咱们走了之后有什么事需要联络他,可以直接送信去那里。” 这话一说,周衡才算想起来,没错,当时沈复确实有提过,不过自己想着最好不要让他担心,心思也主要在如何出城一事上,就没怎么听进去,如今被老二一提醒,便高兴地点头同意道: “没错,你们不说我还忘了,那你们就设法联络下王爷,说下京畿道的事,听听他的意见,也告知下咱们这边的情况,让他放心,只要一说京畿道租住的宅子他就知道在哪里。” 本来自己还想着等城门开了,打着周家的幌子让人送点蔬菜瓜果之类的到靖王府,借以让沈复知晓自己的落脚之处,如今看来却是不用了,想到此,心情都越发愉悦了起来: 阿复这两天定是一直在挂念着自己,以为自己已经前往中南道了,如此一来也可让他放心了些。 想到中南道,不禁又想到了远在那里的贺叔,鉴于这几个侍卫并不知情,周衡便也不多说,想来沈复要是收到了贺叔那边的信,等两边联络上了,肯定也会告诉自己的,到时自己再看中南道的情况决定要不要去那边好了。 “好,那你们先休整一下,吃了午饭再走吧,反正如今有了马,回去也方便。”周衡说着话起了身,难为小家伙又陪着听了这么长时间的话。 侍卫老大见状却表示: “刚好,趁着你俩在,我带着老四去外头转转,这会儿铺子差不多也开门了。” 这是要买鸡鸭去了,老二和老三应了声,于是五个侍卫分头行事,刚好这时那帮佣的婆子过来准备打扫卫生及烧午饭了,周衡便也不再准备带着小家伙出门逛,两人在院子里玩起了追逐的游戏。 等到午饭时,两个出去买鸡鸭的侍卫回来了,没想到竟然真的买到了,侍卫老大的两只手里倒提着几只用草绳绑住了脚的成年鸡鸭,而老四的手里则拎了两个稻草编的笼子,笼子还不小,上窄下宽,上面还有个同样是稻草编的盖子,惹得小家伙一边被扑腾喊叫的鸡鸭吓得躲在周衡身后一边却又忍不住悄悄地看。 等那几只扑腾的鸡鸭被放在地上不再叫了,周衡便听到那两个同样被放到了地上的稻草笼子里传出了几声尖细的叫声,听着里面应该是装了小鸡,侍卫老大一边蹲在地上解开鸡鸭绑脚的稻草绳,一边给周衡解释: “今儿属下运气好,鸡鸭都买到了,总共六只,老四挺会还价,说咱们买的多,让送了一只小鸡和一只小鸭,小公子要是喜欢,回头咱们再去看看。” 老四则蹲在地上一边把其中一个笼子的盖子打开,一边给周衡讲解: “这两个笼子也是送的,那卖鸡鸭的先是给了我们一个笼子,说晚上得把小鸡和小鸭放在里头盖上盖子,要不然小心被老鼠给叼走,后来得知那几只大的鸡鸭也不忙着宰杀,老四又说回头搞不好还要找他买,便说再给我们一个笼子,晚上鸡归鸡,鸭归鸭,都放笼子里。” 这话说得周衡不禁瞪圆了眼睛,怎么还有老鼠啊?太可怕了! /74/74711/26107630.html 第三百九十章 遥相望(中) “老鼠会咬人么?”问这话时,周衡不禁都哆嗦了下,老鼠这种生物太可怕了,以前在王府里可从来没听说过,也没看见过,21世纪时更是闻所未闻。 好吧,终于看到这位周小姐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这下总算感觉又是千金小姐的做派了,对此侍卫老大赶紧帮着安抚说明: “小姐莫怕,那卖鸡鸭的人也说了,晚上只要记得把笼子盖严实了,最好上面再压点重物,再吊在房梁下,一般就没什么问题,大家都是那么做的,还有,刚才听到我们在问,旁边有人说可以养一只猫,不行就回头再买几包老鼠药,这样院子里也就安全了。” 行吧,没有小狗,回头看看能不能买到猫,周衡松一口气,扭头想把身后的小家伙给拉到前面来: “阿瞒乖,咱们有小鸡和小鸭啦,你想不想看看它们长什么样子?不怕,姨母护着你,你来看一下,可好玩了!” 一开始小家伙依旧不是很愿意,好在那几只大的鸡和鸭这时候已经被松了绑在院子里活动开了,眼看着它们跑远,小家伙总算有了点兴趣,周衡便抱着他的小身子蹲了下来,自己则打开盖子示意小家伙往里头看: “来,阿瞒,咱们来看一下,小鸡和小鸭很可爱的!” 两只鹅黄色的毛绒绒的小动物,颤颤巍巍地出现在笼子里。 眼看着小家伙慢慢感兴趣地蹲了下来,周衡便柔声引导着他伸出小手去摸: “阿瞒你摸摸看,是不是很可爱?姨母跟你说啊,它们虽然看着长得都差不多,可是却有些不一样哦,你看,这只的嘴是尖尖的,另一只的嘴却是扁扁的,然后它们的脚也不一样,扁扁的这只,中间是相连的,阿瞒,姨母告诉你哦,这个叫蹼,有了这个蹼,小鸭子就能在水里游啊游,所以啊,这只是小鸭子,那只是小鸡,知道了吗?” 旁边的几个侍卫也在默不作声地听着,等到周衡把小鸡和小鸭从笼子里拿出来放到地上,还特意快速地看了看,又比较了下旁边那几只大的,还真是有差,没想到这位周小姐观察得这么仔细。 这一点,从厨房里出来叫他们吃饭的那位帮佣婆子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可惊讶的,谁还没见过鸡和鸭啊,倒是这帮人,眼看着就这么放任鸡鸭在院子里乱跑乱拉屎,果然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不禁皱了眉头说他们几个侍卫: “哎呀,几位小哥,这可不行,回头老婆子我一天不知得扫几趟院子!这样吧,你们几位辛苦下,扎一圈篱笆墙围起来,也不用太齐整,把它们圈在里头出不来就成,回头有什么剩饭剩菜倒里头,这事你们就不用操心了,交给我就成!” “这两只小的就放在外头好了,让小公子养着玩,跑不了!再拿个小碗,放点水和米饭在里头就成,放心,它们自己知道找吃的。等到了晚上,一块儿捉了大的小的放到笼子里盖严实了!” 这帮佣婆子一口气说完,周衡不禁听得笑了: “好,那我们就听你指挥吧!” 又笑着表示: “这下我们家阿瞒可有事做了,以后这两只小鸡小鸭就由他来负责养着吧!” 能选入虎贲卫的,心思、能力各方面也都不差,这几天一路下来,几个侍卫本就觉得这位周家小姐、靖王府的准王妃其实远比绝大多数千金小姐要出色,这会儿听到她这么说,看着眼前这位不足四岁的小太子似懂非懂地听着,想到他那位凶残的三姑母,几个人也是又多想了想,琢磨起了周小姐此番的用意。 待到下午即将出发时,听到周衡交代老二和老三,让他们想办法,说要么让靖王爷那边、要么从回来顺道的京畿道那边,带两本简单易学的书回来,“神话故事也好,历史故事也好,只要是故事书就成”,侍卫们觉得更加佩服了。 虽然这位周小姐还是待字闺中的姑娘,可临危受命的她,不慌不忙不乱,刚安顿下来,就开始有模有样地教养起小太子了。 一边让他开始启蒙历史,一边让他接触基本的稼穑之事,特别是让他亲自学着饲养家畜,乐观一点想,有朝一日太子爷荣登大宝,起码不会像他那三姑母般狠厉吧? 虽说是皇帝内卫,之前又见证了太液池里的一场惊天惨案,但人心都是肉长的,虎贲卫的这几个年轻人,因着刚选入不久,又生逢太平之时,没怎么切身体会过你死我活的斗争,唯一一次直面死亡的也只是翠微宫那场厮杀,却也成功地全身而退,是以如今到了这安安静静的山间小镇,心里还是盼着过安定祥和的生活,更盼着以后能顺顺利利地护着这位小太子登上大位,得个从龙之功。 但“伴君如伴虎”这样的话,他们自然也是听过的,所以私心里,还是觉得,最好这位小太子生性仁善,未来也能成为一位仁君,毕竟,如今四海升平,边境多年无战事,现在的老百姓们最需要的是守成之君。 三公主就算了,这几天已经见了她太多的杀戮,要是让她当上皇帝,底下的人估计都睡不好觉。 这些想法,如果让周衡知道了,或许会乐得大笑: 拜托,让他们带书,只是因为我自己也觉得很无聊好吧?整天对着个三岁小儿,你们也替我想一想好吗? 至于养小鸡小鸭,这不是买不到小狗嘛,而且小鸡小鸭好管理啊,又不会咬人,对小朋友来说,安全又可爱。再说了,要是养得好,等养大了,还可以下蛋,多好啊! 当晚收到侍卫禀报的沈复,得知他家阿衡带着小的住进了汤泉镇那处简陋的民宅,中间差点遭遇了京畿道的那场刺杀,这会儿却又开开心心地养起了小鸡小鸭过起了农家主妇般的生活,也是眼眶一酸,都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复杂的心情,只怔怔地望着烛火出神,那烛火里,隐隐约约便是心上人明眸皓齿的姣好面容,一时间,白日里因为忙碌而被压下去的思念之情顿时汹涌地泛了上来… /74/74711/26107631.html 第三百九十一章 遥相望(下) 沈复这一出神,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随后轻咳了下吩咐旁边的暮云: “今儿天色已晚,明日一早,你让沈嬷嬷把郡主院里的小儿衣物都给收拾了打包,让今儿过来的人带走,交给水城门客栈那边的春莺。再跟她说,让她自己也都收拾了出城去,找到那两个住在水城门外的虎贲卫侍卫,直接跟着他们俩走。” “哦对了,还有,明早记得去找下春桃,她不是一直养着表小姐带回来的那只小黑狗么,到时让人一道带上,回头让春莺一起带走。” 暮云应了声,随后外书房内便不再有话,旁边的晨风见状,忍不住出声提醒了句: “王爷,那还有表小姐要的书…?” “无妨,今晚我会找几本出来。”沈复淡淡地说道,眼睛却依旧望着烛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晨风见状,跟暮云对了个眼神:王爷这是又在想表小姐了吧? 暮云冷冷地瞥他一眼没表情,晨风撇撇嘴: 哼,每到这种时候就要表现出他作为侍卫队长的所谓沉稳,累不累啊,小老头似的! 好在没过多久,沈复的声音重又响起,似是已经回过神来了: “今儿早上收到你们师父的信,你们俩也都知道了中南道那边的情况,加上如今京畿道这边的情形,你们说,到时形势会有何变化?” 原来是在考虑这个,晨风讪讪地摸了下鼻子,又看了眼暮云。 暮云这次连看都没看他,略一思索,对着沈复很快就说了自己的意见: “王爷,师父信里就说,中南道那边兵马有异动,明面上说是为了剿匪,但阵势太大,惹人生疑,想来便是为了京城之事,他那信是半个月前发出的,如今想来,兵马多半是往京城这边来了,不管是为了迎接太后母女,还是别有图谋,如今神策军大统领被三公主除去,那京畿道也无异于落入了她们之手,恐怕…属下以为,多半还是奔着京城而来。” 沈复点头不置可否,又问晨风: “你的想法呢?” “回王爷,”晨风深知自己并没有暮云想得那么多,说出来的话就大胆直接得多了: “明摆着的嘛,三公主那边既然想要称帝,看着也是图谋已久,那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等中南道兵马一到,直接就兵临城下,到时不管宫里头有谁,拉出来就是了!” 说到这儿,又觉得太长他人志气了,便又大咧咧地补了句: “当然,宫里头的皇后娘娘也不是吃素的,还有什么禁卫军啊龙膘卫啊,但属下是觉着,这些人近身搏杀估计挺在行,打仗可不一定,所以三公主想要围困京城,皇后还得借助于外部势力,嗯…属下是觉着,皇后大可号令各地将领赴京勤王,反过来围困三公主,到时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说到这儿,忽的眼睛一瞪,一拍自己脑袋,很是惊讶地看着沈复说道: “完了!” “别瞎说!”暮云在旁边赶紧说了他一句,但脸上神色却也变了,估计是想到了一块儿去。 “不是,”晨风也知道自己说得不妥,不过如今也顾不得了,一脸急切地跟沈复解释道: “王爷,不对啊!之前、之前您不是已经跟皇后娘娘说了,说太子被贼人掳走了,这事本来还只是一小撮人知道,可后来宫里发现了密道,皇后那边便也干脆挑明了,说是三公主掳走了太子。” “此事本来也没什么,只是这么一来,大家都以为太子在三公主那里,那三公主回头率兵过来,大家投鼠忌器,到时岂不是任由她说了算?” “当时王爷那般说也是形势所迫,没办法,”暮云有些口不对心地替沈复辩了句,但随后也是忍不住又说了句: “不过确实,王爷,这么一来,形势对我们、哦不,对宫里头,乃至对整个京城,其实都很不利!也不知皇后那边会如何破解?该不会是…直接转而让她肚子里的…那也不至于啊,总得生出来了才知道是男是女…” “那不能吧?”晨风觉得那也太荒谬了:“难不成让大相国寺的方丈、哦不,方丈不管这些事,这种事城外头乾元观的道长们在行—” “越说越不像话了!”暮云忍无可忍出言制止,被晨风白了一眼,不过倒也还是乖乖地住了嘴。 沈复对此没说什么,手指在桌上敲了敲,随后才说了句: “今早不是探得有龙膘卫的人往西北方向去了么?” 这话说得暮云和晨风不禁对看一眼,两人脸上俱是一凛,同时应了声是,晨风之后更是气愤地说了句: “对哦,把这事给忘了!那皇后娘娘还真不是吃素的,明里一套,暗里又一套,难不成觉得是王爷私自把太子给偷偷送往了西北道?” 转念一想又笑了,一副得意的样子: “不过管她吃不吃素,嘿嘿,龙膘卫再能干,还不是照样白跑一趟!” 暮云没说话,只默不作声地看着沈复等他示下。 “她要怀疑,也是有几分道理的,”沈复忽的抬手示意晨风给他磨墨,自己则说道: “毕竟,当晚翠微宫之事,除了死掉的那些禁卫军,也就只有我和徐大人知晓了,你们想,太子被掳一事,换作你们,我和徐大人,谁的嫌疑更大?或者,不妨说得更直白一点,谁更得利?” “那徐大人可是太监,无家无室的,自然是—”晨风后知后觉地住了嘴,赶紧低头乖巧磨墨,也是,冷静下来想,姜皇后怀疑自家王爷打算挟太子以令诸侯,也是很说得过去的,怪不得之前一直派人盯着靖王府。 只是这么一来,如果三公主真的带兵围困京城,那城里头的靖王府,简直可说是内外交困了! “王爷,那咱们眼下怎么办?总不能坐…视(以)不(待)管(毙)吧?” 想到此,晨风甚至有些心急,为此还想出了个馊主意: “要么…王爷,明儿开始,咱们干脆趁着城门大开,多买点粮食囤在府里吧?对了,咱们不是底下还有密道么?就放在密道里好了,还不容易坏,您说是不是?” 没想到暮云一听,居然难得没有反对,还同样有些担心地表示: “是啊,王爷,阿风说得有道理,之前城门也就关了几天,属下听沈嬷嬷说,粮食蔬菜价格就涨了一些,万一真的…就算很快就被解围了,但那时大家都担惊受怕的,形势想必就不一样了,说不定还会出现抢购之类的事情,还是得防范一二。” “好,此事明日你就交代人去办,价格上贵一些不要紧,小心一些,不可让人知晓是咱们府里。”沈复一边说一边动笔开始写信… /74/74711/26107632.html 第三百九十二章 农家乐 沈复先是提笔给远在中南道的贺叔写了封信,之后打发了晨风和暮云两人,吩咐他们明早再过来取第二封信。 两人对看一眼行礼告退,等出了门,晨风捅一下暮云的胳膊,咧嘴一笑,低声在他耳边说道: “要不要打个赌?王爷这会儿肯定是在给表小姐写信!” 这还用打赌?用脚趾头想也想得到!还打赌,这家伙是又想从自己身上发财了吧?对此暮云连话都懒得跟他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就转头管自己做事去了。 晨风也不恼,一起长大的自家兄弟嘛,又不是真想赢他钱,无非就是两人相互玩乐一下,如今大家都压力很大,每天也很累,放松一下。 …等人走了,沈复静下心来,提笔开始给周衡写信。 一封信停停写写,写写停停,等到最后搁笔,居然花费了不少时候,又惦记着明日要让人带去的书,便又起身开始找,一边找一边挑,等到最终躺下,眼看着便是子时了。 第二日一早,晨风拿了个很大的包裹进来,当着沈复的面打开,里面居然是一床被子和两个枕头: “王爷,这是嬷嬷给准备的,她说衣物都缝在被子里了,这样不打眼,到时再让表小姐拆出来便是,回头属下会让送东西过去的弟兄转告春莺的。” 又一边打包沈复收拾出来的一些书,一边跟他絮絮叨叨地说起暮云: “他刚才去管春桃要‘黑胖’了,属下本来说替他去,他非说自己去。嘿,属下觉着,春桃还真不一定舍得给,‘黑胖’一直是她养着嘛,当然,最后阿云肯定会板着脸直接把‘黑胖’抱过来,照他那性子,又不懂得哄人家小姑娘开心,春桃非得大哭一场不可!” 沈复没说什么,只皱着眉头听晨风啰里啰嗦地说完,刚好暮云抱着那只小黑狗进门了: “王爷!” “抱过来啦,还挺快!春桃哭了吧?”晨风一边说一边不经意地回头一看,顿时眼睛一亮: “哟,春桃可真不错,瞧把这小黑狗给精心照顾的!还给它穿了件小花衣呢,啧啧,这么看,‘黑胖’虽然胖了点儿,也挺俊的,不错不错!” 暮云没理他,只抱着小黑狗给沈复行了礼,之后回头叫了今日要送东西去客栈的那个侍卫进来,然后跟沈复禀报: “王爷,事情属下都已经交代过了,您看看,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沈复没说什么,只拿出了昨晚写好的信给那侍卫并交代道: “跟春莺说,让她务必面交,还有,不用回信。” 以前给她作画时听她提起过,据说她那个时代,用毛笔写字的人已经不多了,自己也曾见过她写的字,平心而论,真(写)的(得)不(太)太(差)好(了),何况如今非常时期,也还是不要再冒险回信了,反正自己该说的话都写在信里了。 想到这,沈复只觉心底那股子难受的情绪快要泛上来了,赶紧捏了下拳头,吩咐眼前几人: “时候差不多了,路上注意点外头动静,别被人盯上了!” 那侍卫应了声,随后抱着小黑狗背着包袱出了门,另有晨风帮他提着那个装了被子枕头的大包袱一起出去。 眼看两人走了,暮云问沈复: “王爷,咱们这就去宫里吗?” 沈复起身: “走吧,时辰也差不多了!” …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周衡正带着不肯吃晚饭的小家伙在洒满红霞的院子里活动,听到有人叩门和外头老二的声音,侍卫老大赶紧过去开门。 周衡顿时很是期待地停住了脚,本来在调皮的小家伙则乖巧地站在她身边抱住了她的腿,一大一小齐齐看着照壁方向。 随后周衡便惊喜地看到了扛了个大包出现的老三,之后则是欣喜万分地看到了春莺,确切的说,是一眼看到了她怀里抱着的小黑狗,顿时高兴地摸着脚边小家伙的头说道: “哎呀呀,阿瞒呀,小影子来啦,你要有小伙伴啦!” 小家伙其实不知道“小伙伴”是什么意思,他个子矮,站在地上也看不见春莺怀里抱着的是什么东西,听了周衡的话,便只是鹦鹉学舌般地跟了句: “小影子,小伙伴!” “对,小影子以后就是我们阿瞒的小伙伴了!”周衡一边笑着对春莺打了声招呼:“路上还好吧?” “挺好的,姑娘,终于又见到您了!”春莺也很开心,等到周衡接过了她怀里的小黑狗,便对地上好奇看着她的小家伙行了个礼: “奴婢见过公子!” “哎呀,这是春莺姐姐,你给忘啦?”周衡见小家伙又要往自己身后躲,便抱着小黑狗蹲下了身子示意他看: “阿瞒,看,这就是姨母跟你说的小狗,它是姨母以前捡来的,名字叫‘小影子’,来,不要怕,你摸一摸,小影子很乖的,以后就是你的小伙伴了,可以跟你一起吃饭一起玩!” 侍卫老大见状也走了过来,以一种自认为很轻柔的声音帮着说道: “没事,公子,您放心摸摸它,属下会在旁边保护您的!” … 一个时辰之后,吃力抱着胖嘟嘟小黑狗的小家伙,很是开心地走到周衡跟前仰头跟她讨同意: “姨母,今晚我要跟小影子一起睡好不好?” 正帮着铺床的春莺,第一个反应是后悔把这小狗带过来,小太子怎么能跟只小狗睡一起呢?旁边正在给小家伙准备洗澡水的周衡听了却笑着说了句: “好啊,不过你要答应姨母,以后都要乖乖吃饭哦!” “好!”听到小公子也高兴地答应了声,春莺忍不住有些迟疑地问道:“姑娘,那以后…难道都要让小公子与小影子一起…?” “对啊,有什么关系?”周衡反问了一句,又朝她眨眨眼睛,轻声说了句: “这样他就会好好吃饭了,你不知道,这两天估计是跟我厮混熟了,已经有些不听话了,吃饭得吃很久,还要边吃边玩,幸亏王爷把小影子给送过来了,唉!” 想到之前看完的那封信,周衡的情绪顿时低落下去了… /74/74711/26107633.html 第三百九十二章 看信后(上) 周衡没想到沈复还给自己写了信,是以当时眼看春莺拆开那床棉被、从里面掏出一堆小儿衣物时还高兴地哈哈大笑: “这是沈嬷嬷想的好主意么?也是,确实得防患于未然,这么多小孩子的衣服,别没得给人注意到了,城门口盘查得严么?” “城门口明松实紧,奴婢胆儿小,当时确实捏了一把汗,幸亏沈嬷嬷事先安排妥当了,那城门口的官兵只看了看就给放行了,”春莺一边笑着回应,一边又把一个枕头给拆开,从里头摸出了一封信递过来: “姑娘,这是王爷给您的,特意交代了奴婢要当面交给您,所以奴婢就学着沈嬷嬷的样子,临时把它给缝进了枕头里。” “哎呀!”周衡的第一反应是一边接过信一边拍了下自己脑袋: “我怎么就没想到!真是的!” 说完了,又觉得其实也没什么要紧,毕竟,汤泉镇离京城还是挺近的,又有个小太子在自己身边,沈复定然不放心,如今城门已开,说不定哪天就偷偷过来了,见面总比写信好嘛。 唉,越说越觉得想他了,还是赶紧看信吧! 为此,周衡连晚饭都顾不上吃,只交代春莺去伺候小家伙吃晚饭,自己则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信封。 打开信封时周衡的心情还依旧保持着愉悦,不说别的,沈复送了小影子来,阿瞒立马就不再黏着自己了,这会儿正由两个侍卫陪着,在院子里好奇地观察小影子呢,这几天自己一直跟小家伙连体婴似的,今儿一下让他离了身,简直是神清气爽,瞬间感觉得到了解放般。 只是可怜那两只可爱的小鸡和小鸭,转眼就要失宠喽! 怀着这样的心情,再看到信封里厚厚的一沓信纸,周衡顿时觉得心情更好了,嘿嘿,阿复他定然也是觉得有满腹的话想要跟自己说吧?可惜自己没想到写信这事,要不然也可以写满好多张纸,别的不说,过城门的事可得跟他好好显摆一下,不过,这里没有笔墨不说,自己那一手鸡爪一样的毛笔字,也有些献丑了… 春莺见她微笑着低头打算看信,便赶紧识趣地起身出去了。 可惜,等她费了老大劲,给一心要跟小黑狗同食的小太子喂完晚饭再回来,却发现周衡坐在床边发呆,手里拿着那几张信纸,看来是已经看过信了。 “姑娘…您…还好吧?”春莺不好意思直接问她信里写了什么,见状只好委婉地问了句,心里有些忐忑,不知自家王爷在信里头写了什么不好的事,居然让周姑娘这般神色,看着还挺失落的样子。 “春莺,阿瞒吃完饭了?吃得多么?”周衡回过神来,无论如何,两人现在也不算远隔千里,还是得把眼前事先顾过去再说,便叹了口气吩咐道: “你去把他们都叫进来吧,我有话说。” 春莺赶紧应了声: “小公子吃得挺好,一碗面条吃得干干净净,上面的煎蛋也吃了,就留了几片菜梗不肯吃,说是不好吃。” 见周衡点头,便去外头把几个侍卫都叫了进来,小家伙刚跟小影子有些熟悉,一开始还不愿意进门,眼看几个人高马大的侍卫都束手无策拿他没办法,春莺只得蹲下身子轻声细语地哄道: “小公子,小影子坐了一天的马车很累了,咱们先让它歇会儿吧,您也先进屋歇会儿,回头等他又有力气了,再出来一起玩,好不好?而且您看,这会儿天都要黑了,咱们先让侍卫大哥帮忙掌上灯好不好?小影子太黑了,看不清楚怎么办?” 小家伙看了看春莺,又看了看抬头看着自己的小黑狗,纠结了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那好吧!” 眼看小太子居然乖乖地拉着这位春莺姑娘的手往屋里走,旁边的几个侍卫来不及表示佩服之情,赶紧也抱着小黑狗跟着进了屋,又眼看周衡已经坐在上座等着他们了,便都默不作声地坐下。 “阿瞒,到姨母这里来!”周衡招手叫小家伙过去,把他抱上膝,又低头问他: “面条好不好吃?” 眼看小家伙抿着嘴没接话,眼睛则一直低头盯着围在周衡脚边的小黑狗,已经有些摸清他脾性的周衡不禁笑了,跟在座几人解释道: “看来今儿是多亏了王爷送来的小影子,要不然那碗面条可不一定吃得完呢!” “小姐莫见怪,那帮厨大娘的手艺确实一般,也难怪小公子不太喜欢,”侍卫老大有些遗憾地表示: “可惜这地方也没什么正经厨子,只能先将就着了,要么明儿属下去酒楼买点现成的饭菜换换口味吧?” “酒楼的饭菜味道也好不到哪里去,”旁边的老五有些感慨地接了句:“唉,小公子吃惯了宫里御膳房做的,别说他一个小孩子家,就是个大人,一时半会儿的也很难适应眼下这等穷乡僻壤的—” “老五!”这话被老二给喝止了:“越说越不像话了,什么穷乡僻壤,这里可也是京畿道!再说了,眼下非常时期,小姐已经尽力在照顾小公子的生活起居了,难不成还要大模大样地顿顿上酒楼吃喝、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家阔气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老五被说得脸都红了,很是不好意思地起身给周衡行了个礼: “小姐莫怪,属下不会说话,只是—” “哎呀没事的,你们仨的意思我都知道,”周衡见状赶紧打圆场:“都是一心为了这小家伙嘛。” 眼看几个人都不说话,屋内一时气氛有些僵,想了想,便又主动说了句: “要么这样,反正我现在也没什么事,以后还是由我给阿瞒单独做饭吧,咱们自己的,就还是让那位董大娘帮着做!” “这…”侍卫老大不知自己该赞同还是反对,说赞同吧,总觉得有些委屈了这位好歹也是千金小姐出身的未来靖王妃,可说反对吧,确实,那位帮佣婆子的厨艺不怎么样,也是有些委屈了小太子爷。 相比之下,老五就没想那么多,只脱口而出问了句: “小姐,您、您还会做饭?!” /74/74711/26107634.html 第三百九十三章 看信后(中) 这周小姐也太真人不露相了吧?之前一个人带着小太子从水城门里游出来已经够让人震惊的了,如今竟然又说会做饭,千金小姐不是都应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么?怎么这位周小姐跟别人很不一样? 唉,说起来,这些天看到的贵女们怎么都这么与众不同啊,太后不像太后,竟然能活着出宫;公主不像公主,竟然能徒手杀人,杀的还是神策军大统领;皇后也不像原来听说的那个皇后,一扫之前病恹恹的样子不说,更是胆大包天到敢混淆皇室血脉! 连现在这位周小姐、准靖王妃,竟然也不像千金小姐,吃穿不计较不说,住得了农家小院,带得了三岁太子。 难不成以前自己见过的那些娇滴滴的女人都是装的?其实个个深藏不露? 那也太厉害了吧? 一瞬间,老五对自己作为男性的人生产生了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卑。 别的不说,皇帝连带三位皇子,不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居然被他们身边的女人给一举灭掉了么? 说白了,明明是在最安全的宫里,又是在最欢乐祥和的中秋夜,一个是枕边人,一个是亲妹妹,皇帝居然能如此不设防地被杀死在太液池里,应该也是低估了她们的能耐吧? 不过…眼前这位春莺姑娘应该还是“正常”的姑娘吧?没听她现在也有些迟疑地跟着问了句: “姑娘,这一日三餐…奴婢小时候见阿娘整日在灶间忙碌,可是累得很呢!” 说得很委婉,但老五觉得自己明白她的意思,定然是担心这位周小姐做不出什么像样的饭菜,何况还得一日三餐天天如此顿顿做,难且不说,还忙碌。 不得不说,老五和春莺两人先后问的这两句话,问出了在座所有人的心声,因此等春莺说完,其余几人也都不约而同地点头附和了句: “对啊,累得很呢!” 周衡见他们如出一辙的动作,不禁笑了: “就是给他一个人做饭,他一个小孩子家家的,饭量又不大,能忙到哪里去?再说了,咱们如今在这小院里,也没啥地方可去,有啥可忙的?就当打发时间了嘛。春莺你要愿意,也可以跟着我做,对了,你会做饭吗?不太会做?那也没关系,一起慢慢学就是了。主要眼下咱们大人没关系,小公子如今正在长身体,总得让他多吃点饭,而且得吃好的,营养得跟上,荤素搭配也得尽量做到。” 说到后来,周衡都觉得有些手痒、跃跃欲试了,那位帮佣婆子虽然做事还算认真,但毕竟不是正经厨子出身,饭菜味道确实挺一般,这让吃惯了王府大厨饭菜的周衡有点不太适应,想来小家伙就更加了,毕竟人家以前吃的可是宫里御膳房烧的饭菜。 说到了小太子,侍卫老大觉得自己应该要表示赞同了,毕竟再苦也不能苦着太子爷,何况人家还只是个孩子,便起身对周衡行了一礼: “那就辛苦小姐了!” 反正说不定坚持不了几天,到时自己再想办法去找个正经厨师来。 周衡对眼前几人的小心思并不知,这会儿抓紧时间说起了沈复的来信: “王爷让春莺给我捎了封信,刚才我看完了,跟大家说一说,咱们一起商量下。” “小姐您请说,商量不敢当,”侍卫老大肃容表示:“咱们听您和王爷的吩咐便是。” 周衡一笑,也不多做客气,只示意春莺把地上的小黑狗给抱起来给怀里的小家伙,刚才一直在不停地扭动,想来还是要跟小影子玩,这会儿大人们要忙着说话顾不上他,那就干脆把两个小家伙都放在自己怀里好了。 “姑娘,这…小影子还没洗过澡呢。”春莺再次迟疑,以往要在宫里,小主子们别说抱小狗了,就是见到小狗,那也非得隔着一丈远不可。 当然,宫里也不可能养小狗,尤其是这么一只黑不溜秋的小胖狗,太土了,主子们看不上眼。 可惜小太子听得懂大人的话,本来就一直低头想要下地继续跟小狗玩,听了周衡这话,更是直接伸手管春莺要: “春莺姐姐,给我给我!” 听到这声“春莺姐姐”,几个虎贲卫都笑了,周衡也笑着示意她: “不要紧,小影子一直在王府里精心照料着,春桃把他养得很好,性子和顺,身体也好,没什么问题,你要不放心,就把他之前那身衣服再给穿上。” 春桃是个可爱的小姑娘,之前自己偶然提了一嘴给小影子穿衣服,没想到她后来竟然真的给它做了一件,而且来的时候还特意给穿上了。 想来这会儿定是在府里哭鼻子吧?说起来,小影子确实是她养的时间长呢,也不知沈复是怎么跟她说的。 周衡这话提醒了春莺,加上看几个虎贲卫大咧咧地坐在那里也没什么表示,便真的给小黑狗穿上了那件来的时候被自己给扒下来的小衣服,一番动作下来,周衡怀里抱着小儿,小儿怀里抱着小狗,终于可以开始说沈复的信了: “王爷在信里说,皇后娘娘已经派了龙膘卫往西北道去了,昨儿一早出的城,想来是依旧觉得王爷有嫌疑,怀疑他把这个家伙给送到西北去了!” 周衡先说了对虎贲卫来说最重要的信息,见眼前六人听了都是不禁神色一凛,春莺更是下意识地咬住了嘴唇。 “不好意思,春莺,我知道你家在西北,”临睡前,周衡找她悄悄商量:“不过这么一来,你可能也要在这里陪我们待一阵子了,万一你现在去西北,一个不慎让龙膘卫的人在路上撞见你,焉知他们会不会认出你来,到时麻烦可就大了!” “姑娘哪里的话!”春莺赶紧从地上铺着的席子上坐起身,郑重表示: “出来时奴婢就想好了,以后就跟着姑娘帮着照顾太子爷,奴婢虽说不太会做饭,但奴婢会些拳脚功夫…嗯,这样王爷也能少些牵挂,您说对吧?” /74/74711/26107635.html 第三百九十四章 看信后(下) 春莺其实并不想回西北,虽说之前刚到京城的时候确实有些想念家中的父母兄弟,但毕竟在宫中已经呆了几年了,连带现在脑海里的爹娘印象都有些模糊了,加上在宫中耳濡目染的,心思早非当年那个西北傻愣愣的姑娘所能比的了。 如今又生逢其时般地目睹了一场惊天宫变、帮忙带着小太子逃出了翠微宫,虽说大功劳自然是靖王爷和眼前这位周姑娘的,但春莺早想明白了,与其有些前功尽弃般地回到西北、回到那个已然变得陌生的家,还不如努力留在京城搏一个前程。 别的不说,如今自己年纪也大了,虽说是从京城回去的,但两眼一抹黑地让爹娘给自己找个人家给嫁了,不说能不能找到个好的,春莺自己也不甘心。 五个堂堂虎贲卫,都能尽心尽责地留在这个农家小院里当个看家护院的,为了啥?还不是为了以后的从龙之功? 那说起来,自己如果就此留下来帮着周姑娘一道照顾太子爷,功劳也少不到哪里去吧? 毕竟,照周姑娘所说,王爷在信里说了,让她带着太子爷在这汤泉镇上做好长住的准备,说既然太后和三公主那边如此有恃无恐,想必中南道那边的兵马不日就会到达京畿道,甚至很快就会到达京城。 而西北那边姜皇后又派了龙膘卫前往追寻小太子,稳妥起见,最好还是躲在这四面环山犹如世外桃源般的小镇上比较安全。 当时听完周姑娘的话,那侍卫老大比较稳重,并没有跟周姑娘之前说的那般开始商量后面的安排,只在静默片刻后说了句: “小姐恕罪,此事有些突然,又事关太子爷,属下今晚可能要先跟几个弟兄好好讨论一下,明日一早再跟您禀报属下几人的想法。” “自然是要好好讨论一下,”周衡听了后也不禁叹了口气: “不瞒你们几位,刚才看到王爷的信,我也是…颇有些不知所措。要知道,我本来是打算往中南道那边去的,原因主要是那边有个王爷的长辈,想去投奔他,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先帝时的禁卫军统领贺佐举。” 说到这儿顿了顿,如愿见到几个侍卫脸上浮起震惊的表情,看来应该都是知道的,或者说,禁卫军统领这个头衔还是管用的,便又给他们解释道: “贺叔跟王府有些渊源,是以先帝驾崩后便住在了王府里,反正府里也就靖王爷父子两人。后来老靖王爷过世,他出门散心,去了很多地方。王爷除服那会儿,贺叔给王爷送了信,说是喜欢中南道什么桃花江的美景,又说那边的吃食味道也合他胃口,要在那边多住些时日,这一住,不曾想,便住到了如今。” 这些话其实是周衡临时想出来的。 沈复在信里自然是如实跟她说了贺叔来信之事,说之前就已察觉到中南道兵马异动,因着怕暴露,加上毕竟牵涉到军事机密,贺叔也是堪堪到了前几日大军开拔前不久才得知,而那天已经是八月十六,京城门紧闭的第一天。 想来起码在明面上中南道总督还是要做一场戏给世人看的。据说他在一大早就跟底下官员们说了皇帝遇刺驾崩一事,说此事太过蹊跷,加上城门紧闭、太后母女俩音讯全无,他实在担心,便打算派一些人往京城这边来,想早早在城门打开时知道实情。 据贺叔在信里跟沈复说,当时那位总督这么一宣布,中南道很快就炸开了锅,大部分的人都很是担忧太后母女安危,说什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强烈要求总督派人过来。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周衡也明白,不管中南道那边的官员百姓是否真的担忧太后母女安危,但被总督稍微一煽动,又提了这么个原由,想必派兵一事就水到渠成了。 当然,派兵的初衷说起来只是为了打听京城这边的消息,以及事到临头的保护太后母女安危,只是中南道那边绝大部分人肯定都不会想到,京城皇宫里的事,根本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 而中南道总督派出的所谓的“一些人”,自然也不是真的就那么一些人,据沈复说,贺叔在信里的语气有些焦虑,说据他多年的经验判断,中南道那边的很多情形都验证了,这次可说是倾巢出动来对付京城这边,誓要一举拿下它。 “王爷跟我说过,贺叔早年间曾跟着老靖王爷在西北带过兵,中南道那边的情况判断想来不会错,”周衡是这么跟五个虎贲卫解释的: “何况,咱们从常理来推测,三公主如要称帝,也得师出有名、外加防着其余地方的人,是以中南道那边的兵马下手得快,最好是在大家还没反应过来要支持谁之前就攻下了京城,这样才有胜算制住姜皇后、顺利回归皇宫,你们说是不是?” “说起来,这倒也解释了为何那日三公主在杀了神策军的那位大统领后,依旧不慌不忙地跟太后两人坐船远去。想来她们是算准了苏鹏飞会赶来控制住局面,而且也确实不用着急,反正中南道那边的大军已经在快速赶过来了,她们走快点还是浪费呢。” 这话说得几个虎贲卫都不禁点头。 如此,周衡算是把沈复信里的意思给差不多交代清楚了,说话间,也基本让自己的心里接受了要在这个简陋的农家小院里长住一阵子的事实。 既来之则安之呗,为此,在头一天晚上听了春莺的明确表态,又在第二天早上听了侍卫老大的禀报: “小姐,属下兄弟几个昨儿晚上商量过了,确实,如今最好的办法还是按兵不动,那咱们就听王爷的,且在这汤泉镇先安顿下来吧!” “不过,既然要在此地久住,属下是觉着,咱们也得多了解下外头的局势,要么今儿个还是让老二和老五出去转悠转悠,然后老四,嗯,要不再麻烦下春莺姑娘,一起再到外头去看看,看能不能多买点粮食之类的回来…” /74/74711/26107636.html 第三百九十五章 囤囤囤 但凡买东西,肯定得让老四去,他会还价,或者还不了价也能坚持再捞点小便宜,这一点周衡如今也知道了,加上又有个春莺一道去,姑娘家心细,起码买的东西不会太差,周衡对侍卫老大的安排很满意,便笑着答应了,又叮嘱他们: “如今天气还比较热,多买点易储存的东西,买什么你们自己决定。” 又取了张大额银票给出门往京畿道那边去打探情况的老二和老五: “趁着你们俩今儿出去,帮我把这银票给兑了吧,要是看到有什么干果啥的,也可以买一点回来。” 买干果?前头王家铺子不就是卖干货的么,干嘛还舍近求远?看来周小姐也是个有脾气的人呐,毕竟是千金小姐,之前那王掌柜老婆的话确实太难听,几个侍卫一对眼神,应了声,各自忙去了。 这边厢,如今总算是可以欣慰地看着小家伙不再黏着自己,只顾着在院子里跟小影子一道开心地跑着玩,周衡顿觉自己成了无事一身轻的甩手掌柜。 于是先是好整以暇地看了会儿那几只圈养起来的鸡鸭,又逗了会儿角落里被小家伙冷落的小鸡小鸭,再抬头看了下已经渐渐升起的太阳,只觉浑身说不出的舒爽。 为此,左右无事,转了两圈后,眼看院子里的小家伙有两个侍卫顾着,周衡甚至还回屋翻看起了沈复整理出来的书,边看边摇头暗自叹息: “唉,我说靖王爷啊,你这是想一口吃成大胖子么?” 估计是觉得小家伙毕竟是太子,沈复虽然在信里也说了,小孩子通常都是要五六岁才开蒙,而且也知道周衡的水平跟这个世界不是很接轨,但看他给送来的书,最醒目的赫然便是不知哪个朝代的几本史书。 周衡翻了下,里面有些字自己都不认识,又或者说,虽然看着认识,但意思并不是很明白,读着很是艰涩难懂。 “我就是个保姆,只管养孩子,难不成还让我兼职当教书先生啊!”看到后来,周衡索性把那些书都收了起来,决定自己改天到小镇上去找找看最基本的孩童启蒙读物,最好就是简单的识字帖之类的,想来这镇上的人文化程度不会很高,刚好适合一个三岁小儿,也适合自己教导小家伙。 沈复在信中其实也表示了歉意,说自己看了下书房,可惜里面并无话本或者神话志怪类的书,这一点周衡也觉得可以理解,毕竟话本之类应该是女性读物,但他家中的两位女性,原先的老靖王妃和如今的沈怡郡主,应该都不是喜欢这种题材的人,神话志怪也是如此,藏书也得看主人癖好,想来靖王府的书房里最不缺的应该是行军打仗或者兵法谋略之类的书。 周衡便决定自己回头再想办法,实在不行,喜羊羊的故事继续编呗,如今还是做点自己喜欢的事吧,比如说,给小家伙做饭。 于是等春莺和老四两人雇了辆牛车在中午时分满载而归时,周衡刚好做好了一碗给小家伙的鸡蛋羹和小馄饨,眼看自家小太子大口大口地吃着,一边还夸“姨母做的饭真好吃”,几个人也是都看呆了,没想到这位周小姐竟然真的会做饭,而且做饭的手艺似乎很不错。 令周衡感到开心的是,春莺和老四居然买到了一只正在产奶的母羊,想来是春莺的主意,毕竟她在王府里见过给小家伙做的羊乳羹和羊乳糕。母羊据说是两人特意出了镇子到外头另一处镇上买来的,那边今日刚好有集市,本来集市要到下午才会散,因怕周衡这边担心,同时东西也确实买了不少,两人便提前回来了。 除了母羊,粮食自然也买了不少,米面油都备齐了,据说能吃一阵子,此外春莺还另买了几条活鱼,说是昨天来的时候看到院子里有口水缸,刚好看到那边有卖鱼的: “姑娘,这汤泉镇地处山间,山货想必不缺,但要吃鱼价格估计就要贵了,奴婢听那货郎说是京畿道的运河里捕来的,想来味道不错。就算咱们一时吃不了,放在水缸里多养几天也是使得的。” 运河?这话顿时说得其余几人都心照不宣地笑了。 “怎么了,运河里的鱼吃不得么?”春莺被几人笑得很是不解,一脸疑惑地问道:“刚才听那货郎说,那运河里的鱼可是一绝,还说什么运河水是通京城的,河里的鱼味道也跟别处不同…” “运河!运河里坐船!”本来在认真吃着饭的小家伙,不知怎的,忽的抬头插了一句话。 “对,运河里有船,我们阿瞒还坐过呢,对吧?”看来小家伙的记性还不错,坐船的事记得也就罢了,居然还能记得是在运河,周衡表示孺子可教,回头搞不好背书也很可以,看来确实要去给他找几本书读一读了。 “小公子,您也知道运河?”春莺先是被小家伙的话给惊到了,转念一想顿时也就反应了过来,有些失望地说道: “啊,原来你们去过运河啊?那定是也吃过那边的鱼了?” “那还真没有,”侍卫老大摇摇头表示有些遗憾,一边简单地把当时的情况一笔带过:“我们当时眼看就要吃上了,结果出了件事,只得忍饥挨饿地连夜赶到这边来了!” “对呀,”周衡也笑着接了话:“所以你这鱼买得挺对的,刚好,之前没有满足的口福,回头就能补上了,这鱼可是运河里捕来的,到时我给你们做!” 原来如此,春莺松了口气,又不忘告知那卖鱼贩子的话: “姑娘,那货郎说,如果还要养几天,记得在水缸上面加个盖子,别回头被哪里来的野猫给叼了去,想来要麻烦几位大哥做个盖子,还得透气的。” 行啊,本来还打算养一只猫来捉老鼠的,如今却又不得不防着猫来抓鱼了,周衡看一眼小院子,有鸡有鸭有羊还有鱼,可真是富有烟火气息啊! 可惜没有阿复… /74/74711/26107637.html 第三百九十六章 烟火气 这一刻的周衡,心里想得再明白不过: 人生在世,其实根本不用什么豪门大院、奴仆成群,只要有这么个院子,养点小动物,再种点花花草草,手里有点闲钱,最重要的是,身边有个爱人,两人一起抬头看日出日落、云卷云舒,比什么都强。 如果再有个可爱的孩子,那更是锦上添花,再美好不过的人生。 没看那宫墙背后,那些看似活得最尊贵的人,勾心斗角不说,一个不慎,搞不好就是万丈悬崖。 就连最最尊贵的皇帝,又如何?居然会在中秋团圆夜,在朝臣们恭恭敬敬地给他敬完酒后,连带他的三个儿子,一道被杀死在了太液池里。 想必他在临死前都还百思不得其解,不知为何会招来这等杀身之祸。 不、不对,作为皇帝,但凡有人敢对他动手,说白了,其实便是想要他的位置,这道理再明白不过。 差别只在于是谁对他下的手,这一点想必皇帝在临死前会很想要知道,可惜至死未知。 当然,当时那么个慌乱的情况,皇帝也来不及想很多。 而在皇帝死后呢,哪怕亲眼看着皇帝死得那么惨,只要有机会,相信依旧会有人前赴后继地想要当皇帝。 手握权力、万众仰望的感觉估计真的很美好,又或者说,让人觉得会是完美的人生,所以便一心想要得到。 只是,这世上哪有什么完美的人生,有的只是你自己觉得美好的人生。 这一点,周衡自认沈复应该想的跟自己一样,当初他就说,想要跟他父王母妃那般,找一个人恩爱到老,要不然,以他靖王的身份,早就可以纳什么侧妃了,以这个世界的标准来说,一个王爷,纳几个侧妃绝对是应该的。 但沈复却先是迟迟不愿跟不喜欢的那位原身成婚,后来又跟自己说,以后要带着自己到西北去,那边天高云阔,到时两人过得肯定很快活! “姨母!”衣袖被底下的小家伙拽了拽,仰着小脸蛋一副想得到夸奖的表情表示:“我吃完了!” “哦,吃完了呀,我们阿瞒真乖!”周衡低头亲一下他的额头以示嘉奖。 眼看小家伙很是满意地下了地往外头去,周衡看着他的小身影,不禁又开始想— 先别想以后大西北的美好生活了,眼前这个小屁孩也不知还要自己养多久。 别的不说,照目前的形势,姜皇后和三公主之间速战速决倒还好,万一两人势均力敌陷入胶着状态,那搞不好自己要带着这小家伙在汤泉镇真的久住。 那样的话,还真的是要像模像样教养起他来了,小孩子长得快,耽误不得。 想到那位“冤死”在太液池里的皇帝,周衡觉得,无论如何,都说三岁看老,眼前这个小家伙的性情如何,兴许也要开始着手塑造了。 自己并非学识渊博的帝师之类大人物,也并非他的亲生母亲,甚而至于,也不一定能陪伴他很长的时间,那么最重要的,周衡觉得,还是努力带给他一段美好的快乐时光吧! 让他过得无忧无虑,让他能感觉到爱,让他他日回想起来,记忆里会是满满的人间烟火气。 都说帝王要无情,但如果他能接触到这种本是中下层劳动人民的烟火气生活,那么是不是就意味着,他的性格里会多接几份地气,会多为黎民百姓考虑? 周衡觉得自己有自知之明,自己能做的也只有这些,反正尽力而已,这样的话,对那位死在翠微宫的梁嫔也有了交待。 再说了,内心里,周衡也有点小私心,那便是: “狡兔死、走狗烹”,这是史书上赫赫有名的几个词,周衡虽然不觉得自己和沈复会落到那般下场,但总也得有个防人之心。 那么,从一开始,自己就给小家伙努力创造个美好的童年,是不是就意味着,这样的风险会少几分甚至能避免? 自己尽心尽力地养育他,真的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人总不是铁石心肠,到时他也会感受到自己的爱吧?何况又是自幼开始抚养他。 行吧,先这么办,为了自己和阿复到时能自由自在地到大西北去过美好的日子! 主意打定,周衡便干脆趁热打铁,出门吩咐春莺: “明儿你们再去逛一逛,我想着,这院子虽然不大,也可以再利用一下,要么干脆再买点什么秧苗回来种下,我以前在庄子外头看到过,那边的田里种了黄瓜和南瓜之类的,开的花好看,黄瓜直接摘了下锅,味道还好,到时咱们在这鸡鸭圈的周围沿着篱笆种一圈,多好啊,你说是不是?” 春莺笑着应了声,走了两步却又回过头来迟疑着小声问了句: “姑娘,是不是…外头形势真的很不好?” “也没有啦,你不用担心,”周衡赶紧解释:“我主要是以前看庄子上的人种菜,自己也挺想试一试的,再者,现在也没什么事,就当打发一下时间了,有什么事等老二他们探听回来再说。” 春莺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等到当晚老五回来了,却听到他一脸严肃地表示: “小姐,王爷判断得对,京畿道那边如今虽说看着依旧如常,但属下两人也打听到,神策军那边与京畿道当地官员据说已经起了冲突,而且依据属下两人的经验,京畿道如今颇有点鱼龙混杂的意思,是以我们俩商量了下,老二决定留在那边看下夜晚有何动静,然后属下明日一早再赶过去跟他会合,我们俩打算往中南道那边稍微走一走再探一探。” 又掏出包袱里的银子和几包干货来,咧着嘴表示: “刚才属下打马过来时还特意看了下,还好,前头的铺子里没人看到。” 随后又表示: “如今不是旺季,还有,毕竟是京畿道,这几包红枣、桂圆、黄花菜、黑木耳、香菇,都挺便宜的,属下看那掌柜的很是殷勤,咱买得多嘛,便学着老四的法子管他多要了一小包枸杞,嘿嘿!” 这话说得大家都笑了,老四更是一拍他肩膀表示: “行啊,抢起哥的饭碗来了啊!” “不许抢饭碗,不乖!”本来在周衡怀里安静听着的小家伙,忽然大声地说了句。 “哈哈哈!”这次大家更是被这童稚之语给逗得大笑了起来。 周衡一边笑一边给小家伙低声解释,却又感慨地想着: 这院子里,如今还真是颇有人间烟火气啊! /74/74711/26107638.html 第三百九十七章 买宅子 轻松安宁的气氛,很快就在这间充满人间消火气的院子里消下去了— 老五第二天早上出发去跟老二会合,但到了晚上,两个人都没回来。 “小姐放心,老二他们不回来,只能说明那边有情况待查,”侍卫老大对虎贲卫的能耐还是挺有信心的:“他们俩自己不会出什么问题。” 周衡对此便也不再多问什么,只在给小家伙喂食完了最后一块小小的羊乳糕后表示: “我有个想法,如今这院子里咱们养了鸡鸭、种了瓜果秧苗,也算收拾得像模像样了,要是明儿老二他们回来了,然后打听到的形势也不容乐观,要么咱们干脆把这院子给买下来吧,之前只是租着这宅子,别到时人家突然又变卦了,那咱就白忙乎了一场。” 这是周衡在21世纪时的经验之谈,那会儿刚毕业时,姐姐家说是新买的房子装修缺钱,爸妈便说先支援她,于是周衡便先是跟同学合租,之后等有了点积蓄后又自己一个人租了个小套,毕竟总是自己一个人自由自在地住着比较好。 周衡睡觉比较警醒,而那位合租的同学谈了个男朋友,后来也住了进来,多有不便。 为此外婆听到后很是心疼,先是拿出了自己辛辛苦苦一分一分攒下来的老本,又给爸妈那边发脾气,那时候周衡才知道,爸妈这些年居然已经在市区攒了三套房子,而且一套是爸爸单位的分房,所以写了他的名字,另一套后来买的便写了妈妈的名字,最后一套却写的是姐姐的名字。 周衡听到后虽然觉得不算太意外,但还是难过了好几天,后来还是外婆的话抚慰了她: “你姐姐要强,肯定是她逼着你爸爸妈妈改了名字的,囡囡放心,一碗水端平,回头你爸爸妈妈肯定也会给你买一套的!外婆亲自去说,看你妈妈答不答应!” 其实周衡也知道,外婆再怎么说,她一个农村老太太,都没见过房产证长什么样儿,就算妈妈答应了会给自己买,但买房子又不是随便上超市买东西,到时妈妈只要说如今没钱就能打发了外婆。 这一点,从后来外婆再也没提起便可知,她老人家定是也知道如今买房子不容易。 但是周衡也想开了,天底下偏心的爸妈多的是,姐妹间相互竞争的更是多,人活一世,要是老是纠缠于那些求而不得的东西,那这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再说了,自己还有外婆呢,于是周衡便在电话这一头高兴地附和她老人家: “就是,有外婆出马,肯定马到成功!” 只是因了这么件事,周衡发现自己对买房子这件事多少有些耿耿于怀,于是后来便出现了一件机缘巧合的事: 某一天,那个曾经的室友跟男友闹掰了,半夜跑来哭着敲门,之后跟她住了一阵子。 两人有天晚上聊起来,说到了女孩子没有房子所面临的一些实际困难,譬如说跟同居男友分手了、却只能从他租住的房子里搬出来,对此,她那前室友一拍大腿、咬牙切齿地表示: “老娘要是有钱买了自己的房子,定要对那贱人大吼一声:‘赶紧从本姑娘的房子里滚出去!立刻!马上!’” “对呀,还是有自己房子好!”这一点有点触及周衡心里的隐痛,可惜自己的积蓄不够凑首付,外婆的钱也不忍拿。 “诶对了!咱俩可以凑钱买一个啊!我问你,你现在存了多少钱?”受了感情创伤的姑娘脑回路都不一样,前室友再次一拍大腿,突然问出了一个周衡从没有考虑过的问题。 “咱俩可以一起买吗?”周衡一脸懵,她一直以为必须是有法律上关系的两个人才能一起买房。 “当然可以啊,我跟你说,就我跟那贱人,我们俩又没登记,不也可以一起买房?”说起来两人就是为此而闹掰的: “他的意思是他家出首付,然后房产证写他的名字,呸,打得一手好算盘!不过算了,前尘往事如烟,谁的生命里没碰到过几个渣男,不说他了!” 似是突然觉得此事可行,前室友把腿在床上一盘,两眼放光地表示: “我跟你说,当时为了这破事,我们家特意让我去好好研究了下,然后我也才知道,没有法律关系的两人要是一起买房,确实可以,不过还是得事先算好各种关系,要不然会影响后期财产的判定,当然也会影响两人之间的感情,譬如贱人和我。” “但是有一种办法就可以避免伤和气:只要房子的产权证上写上购房双方的名字,像咱们这样的,如果还得贷款买房,那么首付可以一人出一半,后期偿还的月供也一人出一半,到时卖了房子就一人一半,清清爽爽,法官都会被感动地为咱鼓掌!” 一口气说完,还没等周衡回过神来,前室友就第三次拍一下自己的大腿问她: “怎么样?你现在能拿出多少钱?咱俩要不要试一下?” 可以啊,既然什么都是一半一半,房产证上两个人又都写了名字,周衡直觉此时可行,为此也颇有些激动地表示: “那我明天再问下老同事,以防万一哈。然后也再问问看现在市面上的行情。” “行!”前室友也很痛快:“买房子是大事,总得心里稳妥才行,而且咱俩也算知心好友,别为这事闹得不开心。” 周衡的速度也快,随后问清楚了情况,两个人便说干就干,找了家中介看起了房。 说起来,那会儿她们算是阴差阳错赶上了一个入场的好时机,当时刚好是房地产市场的最低谷期,按中介的说法,房价和贷款利率都很美丽,于是两个怀揣美好梦想的姑娘想尽办法凑了三成最低首付,期间前室友管爹娘要来了据说是自己的嫁妆钱,周衡则一咬牙听从室友建议管自己爸妈借了一笔钱,之后两人便如愿买下了人生中的第一套房子,一间参考了众人意见、地段很好的二手带装修中套。 两人开开心心搬进去的当天,躺在真正属于自己的房间里,抬头看着上面漂亮的水晶吊灯,周衡由衷地表示: 拥有自己房产的感觉真的是太棒了! /74/74711/26107639.html 第三百九十八章 肃杀气(上) 在老二和老五隔了一天终于回来后,周衡买宅子的想法,便被正式摆上了桌进行了一番讨论。 事情的起因,自然是两个侍卫从京畿道以及往中南道那边沿路打听来的消息。 中南道现在已经不藏着掖着了,或者说,肯定是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按照老二的估算,那边的大军离京畿道也就半日脚程,明日即可抵达,以至于官道上如今已经是空无一人,他们俩不敢太过近前,只是隔了座山头远远地观望了下,饶是如此: “旌旗飘扬,马嘶人叫,绝对是有备而来,有多少人还不得而知,不过浩浩荡荡的,官道上烟尘滚滚,想来京城里也肯定早就知道了!” “属下不敢多耽搁,怕这边山头也有探子,就先回来了。回来时经过京畿道城外,那边虽说城门依旧大开,但老百姓们已经看不到几个,运河边那一溜的铺子更是都关了门,静悄悄的。亏得小姐您之前吩咐,咱们好歹还买了点干货,想来城里头如今人心惶惶,物价开涨不说,东西还不见得能买到。” 这倒是,几人听得都不约而同地点点头,旁边的侍卫老大更是抽空插了句: “小姐,要么明儿咱们再到周边镇上去买点米粮来囤着吧,昨儿那做饭婆子说了,她们这儿家家户户都有个地窖,原是冬日里用来囤山货的,一般都修在厨房里。后来我进去看了下,咱们这儿也有,虽说看着并没怎么用过,不过修整打扫一番应该也能用,明日咱们弟兄几个给它拾掇拾掇,要是能挖深一点更好,可以多存点。真要打起来,看情形京畿道首当其冲,咱们多囤一点吃食总不会错!” 又说起自己管那做饭婆子问来的蔬菜保存的法子: “等地窖拾掇出来了,底下先用火给烧了熏一熏,再撒上石灰铺上干草。这阵子有些凉快下来了,腌肉也能放一放,买个一两扇,就当存着,有鲜肉自然还是先吃鲜肉。倒是如今正当季的豆角之类的蔬菜,价格也便宜,属下觉得咱们可以多买点新鲜的来,给它晾晒成干,南瓜啊丝瓜啊,切成片晒干了也能储存,就是麻烦了些。” 在感叹这个世界没有冰箱的同时,周衡觉得腌肉最好还是少吃,相比之下还是蔬菜干比较好,就拍板决定: “那就多买点蔬菜干好了,省得还要花时间晒干!” 反正这个时候的晒干蔬菜也还是天然无添加的,算是没有冰箱之外的一个好处。 “不是的,小姐,”侍卫老大对此挠挠头解释道: “属下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不过那婆子说了,这镇上的人大多是靠山吃山,山货种类齐全不说,腌肉熏肉腊肉之类的,家家户户随时都能拿出点现成的来,但蔬菜却是多要依靠外面的菜贩子挑到镇上来卖,或者赶上集市大家就多买一点,晒成干。” 周衡听明白了,点点头表示: “那咱们明日也多买一点,自己晒干好了,到时让她指点一下怎么晒。” 春莺女孩子家,本就喜欢买东西,以前宫里没体会过,如今过了两天买买买的痛快日子,颇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听了两人的对话,也是赶紧表示: “姑娘,那明儿奴婢和老四出去,要是有活鱼,要么也再买点儿吧?那水缸挺大的,还能再养两条。” “行,要是有鸡鸭,干脆也再买几只来!”活的总比腌制的要好,周衡默默地盘算了下手里的银子,觉得现在花掉的虽然有点多,但占自己总库存的量还是挺小的,便也就痛快答应了,随后便又说起了买下这院子的事: “你们觉得呢?说下自己的看法。” 对此五个虎贲卫的意见都有些保守,估计也是事先通过气了,表示暂时不急着买,毕竟买宅子的钱可不比囤粮食,是个不小的数字。 周衡听了便也没再坚持,答应看看情况再说。 几个人商量完了主要事情,默然坐了一阵,侍卫老大忽地又表示: “老二、老三,你俩要么明日早上到外面逛逛,看看这镇子周边的地形。” 对此两人痛快应了,本来一直在周衡怀里默默听着的小家伙却忽然大声说了句: “我也要出去玩!” 吓得侍卫老大赶紧温声表示不行: “小公子,那外头、那外头…有坏人—” “不怕,小影子会咬坏人!”小家伙却两眼亮晶晶地很是兴奋,随后还乐呵呵地仰头看周衡:“姨母也去!” “好啊,”周衡低头亲了亲他可爱的小鼻子:“咱们明天出去爬山!” “爬山?!”小家伙被突如其来的幸福给整懵了,一边高兴地拍手一边欢叫着:“明天去爬山!” “小姐,”侍卫老大急得人都站了起来,脸也有点涨红: “那山上可不比平地,很容易摔跤不说,且万一那些树丛里还藏有蛇虫—” “蛇虫是什么东西呀?是跟我捉迷藏吗?”小家伙又兴致勃勃地插了一句。 “呃,小公子,蛇虫是、是会咬…”旁边两个侍卫见状想解释,想说蛇虫是会咬人的东西,又怕吓着小太子,结果支支吾吾地,反倒更引起了小家伙的兴趣: “是什么呀?是可以吃的东西吗?” 这话问得几个大人哭笑不得,周衡便趁机说他们: “你们不用这么紧张,这里毕竟不是京城,再说了,天下三岁小儿多的是,咱们自己要放宽心才好,可不能让人看出心虚来。” “再说了,如今你们也听到了,阿瞒以前久居深宫,出来了却依旧关在这院子里,结果连蛇虫这等寻常之物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他日他可是要承继天下的,饱读诗书倒是不用,了解民生却是必须,你们说是不是?” 眼看五人都耸然动容,点破即可,周衡也不再多说,只加了句: “大人一直这么关着都觉得憋气,更何况一个好动的孩子,我知道你们是忠于职守,但这事还是我来做主吧,后面搞不好形势就没这么好了,趁着现在还没影响到咱们这儿,明日一早,趁着太阳还不晒,咱们带着阿瞒出去爬一回山!” “爬山,爬山!”小家伙拍着手,乐得见牙不见眼… /74/74711/26107640.html 第三百九十九章 肃杀气(中) 为着这趟出门,几个侍卫都有点如临大敌,周衡却没怎么多想,只把它当作一趟随意的出门闲逛,依旧带着小家伙好好地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第二天一早起来,除了给小家伙换了身长衣长裤,防止他被什么虫子给叮咬了,也没多做什么,最终除了留下一个老三看家,其余人都一起浩浩荡荡地出了门。 太阳已经出来了,但还没有升高,还有点风,倒是挺舒服的,街道上还颇为冷清,小镇地方不大,一行人便很快就走到了边上,眼看着就是成片的山林了。 周衡见状便把兴奋不已的小家伙交给了旁边的老三抱: “好了,阿瞒,咱们要开始爬山了,但姨母抱不动你了,先让侍卫大哥抱你下,侍卫大哥比姨母高,这样你就能看到更多好玩的东西了,好不好?” 小家伙虽然有些不乐意,不过听了周衡这话,还是哼哼唧唧地答应了。 于是一行人慢慢地往山上走,等到周衡气喘吁吁地提着裙子跟着其余人走到了高处,太阳已经能直直地照着他们的脸了。 “差不多了吧?”擦一下额头的汗,周衡表示自己已经不行了,好在旁边还有个春莺,也随声赞同停下来歇一歇再看。 倒是还有更高的山头,但这会儿往底下看,汤泉镇已经一览无余不说,周边的地形也能看得清清楚楚了。 于是被几个侍卫一路接力抱上来的小家伙,便终于被放下地了,可惜这一放却发现,小家伙个头太矮了,一下子淹没在树丛里什么都看不见,急得踮着脚又嚷着要周衡抱。 老五见了嘴一咧,跟周衡讨个示下: “小姐,要么让小公子坐属下肩上吧?” 坐在肩上?周衡仰头看了下他的高大身形,欣然同意: “好啊!” 于是随后便是小家伙坐在侍卫老五的肩上高兴得大声欢叫,春莺负责扶着他的小身子,周衡则跟其余三人一起看起了下面的地形。 “倒是真的要到这高处来才能看清楚!”周衡感叹道,不禁又想起了以前跟沈复一起来山边散步的情形,谁能想到,当初不以为意只为了探查几个可疑人士的一处山间小镇,后来却顺藤摸瓜,不但发现了三公主的阴谋、让贺叔意外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师姐并与之成婚生子,如今自己居然很有可能要在此长住下来了。 人生事,还真是千回百转、不到最后关头,结果殊未可知。 而且这么往下看,汤泉镇还是挺美的,小小的一个镇子,鳞次栉比的砖瓦房,一些绿树点缀其间,几条主要街道贯穿南北东西,哦对了,还有条小河绕着镇子在山边蜿蜒而过。 “姑娘,”春莺见她看得认真,也忍不住在旁边说了句:“奴婢出去买东西的时候听人说,翻过这边的一座山,便是皇庄,那里有很多的庄子,庄子上都挖了可以泡汤的池子,咱们王府肯定也有,不过如今天气尚热,想来也没什么人去,汤泉镇这边的山脚据说以前也曾挖到过泉眼,但不是很热。” “对啊,王府那边有庄子,我去过,周家也有,泡汤挺舒服的!”这一点周衡自然再清楚不过,不止靖王府有庄子,沈怡也有,周家也有,总而言之,山那头便是另一个世界,与这边汤泉镇小老百姓所过的截然不同的世界。 至于温泉眼嘛,皇家自然是把最好的地方都占去了,汤泉镇这边其实也就是挂个名,并没有什么好的泉眼了,要不然镇上的人也不至于靠山货过活,早就开发旅游业了。 不过被春莺这么一提,周衡倒是想起一事,问几个侍卫: “你们说,三公主自己搞不好也有庄子在此处,而且这边毕竟是皇家地盘,我听王爷说过,连带附近的山林,其实也都是皇家的,这样的话,其实真要打起来什么的,两边的人都不会来抢这里吧?” 这事几个侍卫可没想过,他们的关注点目前只在京畿道那边的中南道大军身上,听了周衡这话,正想着该怎么回答,坐在老五肩头的小家伙忽然指着底下镇上的地方咯咯笑着说了句: “姨母,姨母,有蚂蚁在爬!” “有蚂蚁?”虽然对小家伙的表达心存疑虑,被他这么一喊,众人还是朝着他小手指的方向看去,这一看,便看到,居然有一队人马进了镇子,远远看着,可不就像是一队蚂蚁再爬,还挺形象。 周衡刚说了句“咦,人看着还挺多”,旁边的侍卫老大已经沉声说道: “小姐不用担心,这些人看着是往皇庄那边去,并没有在镇上停留之意。” 只是经过这汤泉镇?也不知是什么人,但这个发现还是让众人都生了警惕之心,老五也是赶紧把骑在他脖子上的小太子给放了下来,其余侍卫则隐在树丛间往下观望。 小家伙一开始对自己突然从有意思的高处被放下来很不满意,扭着身子还想要坐上去,被周衡给搂在怀里轻声细语安慰: “总要让侍卫大哥休息一会儿啊,还有,你刚才不是说看见蚂蚁么?这地上也有啊,你找找看?” 这一说,小家伙便被地上给吸引住了,开始认真地蹲在地上研究起了蚂蚁。 而站在那儿观望的侍卫老大和老二,则跟周衡打了声招呼,又往低处走了走,以便看得更清楚些,随后老二上来给周衡描述底下情形: “看着人还不少,旁边的人骑着马,中间好几辆马车,看着不是一般人家,应该是往皇庄那边去的,属下们是觉着,这应该是京城里不知哪户贵人家的家眷。” “可是京城里来的怎么会从这边走?”周衡觉得不对,鉴于是皇庄,庄子占地又广,数目众多,那边从京城过来是有一条官道的,路况还非常好,根本不会走这边。 但话一出口,仔细想了想,又觉得两个侍卫的猜测应该是对的: “没错,应该是从京城里过来的!正因为是从京城出来的,她们才特意遮遮掩掩地绕到京畿道这边,然后再拐到自家庄子上…” “这么说来,这户人家应该是不看好宫里的皇后娘娘了,嗯…也不能这么说,应该是觉得,不看好京城吧?” /74/74711/26107641.html 第四百章 肃杀气(下) “属下们也是这么觉得!”老二很是开心地说道,这位准靖王妃可真是不错,思路敏捷,三两下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给想明白了。 说起来,之前他就想过,四皇子小小年纪,却阴差阳错就此成了太子,虽说生母早逝,眼下又看着一时解不了困、入不了东宫、更登不了基,但总的来说,他的运道还是挺不错的。那位翠微宫的梁娘娘虽然自己没福气,但能在生死关头找到这位周小姐和靖王爷托付儿子,如今看来,简直可说是他们母子俩的造化。 也正因如此,这位在虎贲卫里人称“智多星”的侍卫老二越来越相信,四皇子应该是命定的太子,他日也定能如愿成为天子。 所以哪怕如今眼看着京城的达官贵人都不看好京城,觉得京城极有可能会被中南道的人马所围困,忙不迭地逃到这山里头的温泉庄子来,侍卫们也依旧觉得,三公主没有当皇帝的命。 开玩笑,老百姓们还讲究个命数呢,更不用说皇帝了,那可不是你想了就能当的。 更何况,虽说为皇帝者,自古以来都自称“寡人”,强调的是去私情,以天下为重,但像三公主那般能心狠手辣到一下就灭了皇兄和几位皇侄的,这可不是以天下为重,分明就是为了一己私情。 别的不说,中秋夜太液池里那一池被月亮照得白惨惨的尸体,饶是他们这些受过严格训练的虎贲卫,回想起来都忍不住要打寒颤,三公主和太后母女俩却能依旧谈笑风生,实非寻常人所为,更非寻常女子所为。 所以无论是从自身前途、还是百姓福祉考虑,老二都衷心希望,眼下这位还只是蹲在地上管自己专心在找不知什么虫子的小太子爷,他日能荣登大位。 不说别的,就冲着这几日耳闻目睹周小姐对小太子爷的教养,兄弟几个就觉得,这位未来的靖王妃,是在有意或无意地想把小太子爷往仁君方面去发展,毕竟,一个从小生活在民间,知稼穑不易、百姓疾苦的君王,他日治理天下,起码心里装的不会只有所谓权术吧? 反正现在内忧外患都没什么,相比雄才大略的铁血君王,就…还是心存仁善的守成之君来得更适合吧! 几位虎贲卫乍然经了中秋夜宫里那么一番变故,私下里也不是没有商量讨论过,被迫充当了太子养母的周家小姐自不必说,就说那位一力担下重责的靖王爷,他们背地里也议论过,几个人凭借着以往对靖王府的一点有限了解,加上后来跟沈复的几次交道,得出了一个比较一致的结论: 这位年轻轻就撑起一整个王府、且还是本朝唯一的异姓王府的靖王爷,自然是有些本事的,何况身后还有一整个西北道及镇守边境的靖国军。 但闻名不如见面,中秋那晚,没想到他堂堂靖王爷,居然能为了求得未婚妻帮他抚育太子爷而在众人面前下跪,想来也是个跟他祖父和父亲一般无二的忠肝义胆之臣。 而且一个男人能对未婚妻这么放得下身段,再看周小姐这位未婚妻又能对小太子悉心照顾到如今坚持顿顿亲手给他做吃食,这对未婚夫妻应该都是心善之人… 不知自己被人诩为心善之人的周衡,这会儿听了老二的肯定,想了想,倒是又说了句: “要是情况真的如此,那回头是不是会有更多的车马经过汤泉镇?” “难不成他们都觉得,不出几日,京城就要被中南道围困了?而且围困了之后还很不妙?” “他们都这么逃了,那回头城里的老百姓们怎么办?他们家里的余粮肯定坚持不了多久!” 看,心善的周小姐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老百姓们,老二心里默默给她竖了个大拇指,但也还是忧虑地叹了口气: “谁说不是呢,要真的如咱们所料,回头京城的老百姓们可得遭罪了!” “大户人家,不愁吃不愁穿的,平日里就会多备些粮油米面,反正也不缺钱,寻常百姓,哪来那么多闲钱?更有那等穷苦人家,说不定吃了上顿就得愁下顿,别说事先不知道风声,就算知道了,你让他们上哪儿找钱去买吃食囤着?” 说到这儿,听到旁边的老五忽然轻咳了几下,老二后知后觉地想起,这几日周小姐其实也在带着自己这帮兄弟加紧囤粮食,顿时有些尴尬,好在周衡不以为意,还叹息着应和了句: “是啊,所以但愿不会出现围城的情况,又或者说,真的要围城了,也希望能很快解围纾困,要不然老百姓们太可怜了!” “姨母,这个是什么呀?”蹲在地上的小家伙忽然举起了手兴奋地问周衡。 周衡一看,妈呀,小家伙肥胖的大拇指和食指,赫然捏着一条同样肥胖的绿色毛毛虫,那毛毛虫似乎还在努力挣扎,绿黑相间的头部动来动去的,看着很是恶心。 “哎呀阿瞒,你赶紧把它扔掉!”周衡忍着恶心努力挤出一丝微笑示意他,胸中忽然涌起一股作呕的感觉。 “可是这个是什么呀?”小家伙却站起来往周衡跟前走,一心想要把毛毛虫献给她看,还认真地问她: “姨母,这个可以吃吗?” 妈呀,还想吃毛毛虫?周衡努力压下心中想要呕吐的感觉,勉强笑着告诉他: “这个叫毛毛虫,可不能吃,太恶心了,阿瞒乖,你赶紧把它给扔掉!” “毛毛虫!”小家伙自言自语般地重复了一遍,随后突然又把它举到周衡跟前,一边高兴地问道: “那我可以把它带回家吗?我想送给小影子玩!” 许是说话时没留神,小家伙的手上不自觉地用了力,随后周衡便眼睁睁地看到那胖乎乎绿油油的毛毛虫里冷不丁地迸出了一股更为鲜绿的汁液来! “呕——”周衡再也忍不住,只觉肚子里一阵反胃,赶紧转身慌乱地想要找个地方去吐一下。 与此同时,却听到侍卫老大的声音从下面传上来: “小姐,看来咱们今儿得在这山上多待会儿了,镇上的车马排成串,外面还在源源不断地赶过来!” /74/74711/26107642.html 第四百零一章 下山难 因着早上吃的并不多,又走了半天路,这会儿肚子里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周衡虽然胃里一阵抽搐,却并没有什么吐出来,干呕了一阵,春莺看在眼里,一边帮她抚着背,一边低声在她耳边说道: “姑娘这阵子太累了,要么等下咱们回去后给您找个大夫瞧一瞧吧?” 周衡不以为意,随后用帕子擦擦嘴起身,无力地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 “我打小就害怕看到那种蠕动之物,没事,过一会儿就好了!” 对毛毛虫的恶心来源于小时候,那会儿自己还在乡下跟着外婆一起过,小学的操场种了一圈梧桐树,每天下了课,大家就会在两棵树中间绑了跳绳玩,或者就在树下拿了小石头划了简单的田字格开始跳房子。玩着玩着,有时冷不丁地就会感觉到脖子上或者胳膊上有点痒,都不用看,肯定是树上掉下来的毛毛虫。 大部分的同学都习惯了,直接拿起来扔地上,接着自如地挑自己的绳子、造自己的房子。 但周衡不行,第一次发现自己脖子上有一只毛毛虫的时候简直快疯了,哭着直接跑到办公室跟老师求助,为此连办公室的老师们都知道,“城里人”周衡很怕毛毛虫。 所以这会儿要不是看在拿了毛毛虫的是个三岁小儿,周衡都怕自己会当场尖叫翻脸。 不过么,被毛毛虫这么一恶心,周衡倒是想起来,回头也可以教小家伙跳房子之类的游戏,要不然整天关在宅子里也是无趣,对身体也不好。 可惜目前来看,最安全的可能还是要关在院子里了,毕竟京城的达官贵人们都要到庄子上避难来了,可想而知以后形势定然不太好。 这么想着的时候,旁边已经走上来有一会儿的侍卫老大,有些无措地问了句: “是属下思虑不周,这会儿日头高升,刚才又走了那么久的山路,要么您先寻一个阴凉处坐会儿吧?只是一时半会儿的是下不了山了,京中过来的人,您也知道,万一认出了您和小公子…” “我没事,”周衡一边就近找了块石头坐下,一边吩咐春莺继续看着小家伙,又朝他努力笑笑,轻声表示: “姨母没事,天太热了,可能有点中暑,坐一会儿就好了。” 也算是间接回答了旁边一众刚才都有些无措的大人们的疑问。 小家伙却看着明显有些被吓到了,本来在听到动静后就不再管地上的小虫子,一直眼巴巴地看着周衡,这会儿眼看她坐下,赶紧过来到她跟前要抱: “阿瞒怕!” 看来之前翠微宫跟母亲的骤然分离让他很是没有安全感,周衡虽然仍觉得有些不舒服,却还是伸手用力把他抱起来放在了膝上,一边抵住他额头笑着安慰道: “阿瞒不怕,姨母等一下就好了,回去再给阿瞒做好吃的,好不好?” 但小朋友的感知无法一下子就跟上大人的解释,小家伙这会儿先是在她怀里乖顺地依偎了会儿,后来便扭着身子说要回去,周衡拗不过他,便抬头问旁边一群沉默的大人们: “要么,咱们现在下山去?这会儿太阳也确实晒了,咱们出来又没带啥吃的喝的,万一这一整天都是这么个情况呢?总不能咱们就一直在这山上呆着吧?” 这倒是,侍卫老大想了想,又拉着老二他们研究了下底下镇上的地形,很快决定: “那咱们就绕个远道回去吧,只是要辛苦小姐了!” 照他们的意思,可以不用沿着镇上那条主干道走回去,这样便不用跟那些京城来的车马碰上,不过如此一来就得绕远道,走那些弯来弯去的小巷子,对此周衡一开始还不以为意,只是却没想到,小家伙的不安全感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地过不去了,这会儿非得要周衡抱着下山,谁说也不行,连带老五再次提出让他坐在自己肩上也不行,最后周衡只能哭笑不得地表示妥协: “那就还是我先抱着吧!” 可惜,说归说,毕竟不是21世纪,如今的周衡身上穿的可是裙子,走的又是山路,且还是下山的路,于是走了没一会儿就不行了,气喘吁吁地表示得休息一会儿。 于是在前头开路的侍卫们,在旁边帮扶的春莺,连带在后面密切留意的侍卫们,大家都一起停了下来发愁。 最后还是周衡自己想出了个法子哄小家伙: “阿瞒,姨母实在是没有力气了,山上太难走了,万一摔着你了怎么办?要么这样:你让侍卫大哥抱下去,但是呢,等到了山脚下,姨母可以让你做一件非常好玩的事情,你以前肯定没有玩过的事!” “什么好玩的事?”小家伙一半是心动,另一半也是觉察到了周衡确实没有力气再抱着自己,便先问了句。 “嗯,这是秘密,等到了山脚你就知道了,很好玩的!”周衡生怕他不肯,决定先糊弄过去再说。 毕竟只是三岁小儿,被她这么一说,反倒是勾起了好奇心,而且从一开始到现在,这位姨母可从来没骗过自己,于是小家伙便朝离他最近的老五伸出手,后者赶紧忙不迭地接过去。 “那咱们赶紧下山吧!”周衡如遇大赦,这会儿只觉手上发酸,腿上发软,也确实很想回去躺一躺了。 于是一行人顺利地下了山,到了山脚,小家伙清脆的童音便响了起来: “姨母,到山脚啦!” “对呀,到山脚啦,”周衡看着眼前这条哗哗流淌的小溪,走过去把小家伙的鞋袜都脱了下来,然后笑眯眯地捏一捏他滑腻腻的小脸蛋,指着那清澈见底的溪水说道: “阿瞒,开动脑筋想一想,等下姨母会让你做什么好玩的事呢?” “是抓鱼吗?”小家伙挣扎着想要下地,老五抱着他一脸为难地不肯放。 对哦,这溪水里还有鱼,周衡继续笑眯眯地表示: “可以啊,你想抓鱼是吧?等下帮姨母抓几条上来,回头中午给你炖鱼汤喝!”一边示意老五把小家伙给放下来,让他自己走。 “小姐,这…”侍卫老大见此,同样一脸为难地出声表示:“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周衡眼看着小家伙脸上露出了些跃跃欲试的期待神情,心里便笃定了,摸一摸他肥白的小胖脚,把鞋袜递给还在为难的侍卫老大: “下来吧,阿瞒,给姨母抓鱼去!” /74/74711/26107643.html 第四百零二章 下水易 阿瞒小朋友对人生中第一次的下水体验,确切的说,是第一次下到自然流淌的水里面,一开始其实是有些抗拒乃至害怕的。 虽然在这之前他已经在京畿道的运河里坐过一回船了,但是那会儿,他对船的兴趣要远大于水,或者说,他对下水这事,其实是没感觉以至于没什么期待的。 毕竟之前在宫里是见过太液池里的大画舫的,但又从来没能坐过,是以在运河边看到人们坐着船聊天说话,便一直吵着要坐船感受一番。 但下到活泼泼流动的溪水里,许是以前在宫里总是被嘱咐这个不能做、那个不许做的,小家伙对这件以前从未感受过、也从未听到有人提起过的事情并不感兴趣,甚至在被周衡鼓励着把脚伸到水里时,还本能地觉得不乐意,为此两只小胖脚蜷缩着勾住老五的腰,小手也紧紧地拽住他的胳膊,愣是不肯下去。 这一点,别说周衡了,就是其余几个侍卫都有些看不下去了,都是男孩子,也都不是大富大贵人家出身,谁小时候不是顽皮地见水就跳? 结果活久见,居然见到一个不肯下水的小男孩,看来周小姐的法子是对的,今天必须让小太子爷体验一番民间生活了。 为此,侍卫老大也是皱着眉头看了下,然后一边自己挽裤腿,一边招呼老二等人: “咱们先下去,给小公子演示一番,这样他就不害怕了!” 这是个好办法,其余几人听了便也纷纷挽了裤脚下到了水里,溪水并没有想象中的清凉,甚至还带着些温热,想来跟山那边的温泉是一脉的,为此大家都控制不住地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 周衡见状便赶紧笑着示意小家伙往水里看: “阿瞒快看,侍卫大哥们都下去了呢,你看他们,在水里走来走去的,好玩吧?底下还有小石头呢,你想不想也跟着下去踩一踩?滑溜溜的可有意思了!” 以前在乡下时,外婆家那边也有这么一条小溪,溪水清冽,底下有很多鹅卵石,自己还曾特意跟小伙伴们去挑拣回家,放在窗台上开满了太阳花的花盆里当点缀。 可惜小石头什么的对这个深宫皇子不管用,周衡只得装模作样地又问几个侍卫: “水里是不是有鱼?好不好玩?” 溪水清澈,但仔细看,水里有成群的小鱼游来游去,生态环境好到一个不行,如今这小家伙虽然对小狗上心,但大水缸里养的那几条大小鱼好歹也还是每天都会想要亲自去撒点米饭喂养的。 幸亏都是年轻人,几个侍卫虽然觉得周衡这般问话颇为幼稚,不过毕竟是为了小太子,便也装模作样地应了声,在水里走动了起来,一副在看鱼的样子。 之前小家伙看中的便是水里有鱼,这会儿听了周衡的话,又看了水里几个侍卫走来走去的样子,看着是挺好玩的,便试探性地往水里伸了伸脚。 水是温热的,周衡在旁边蹲下,捞起一点水浇在他脚背上试探,之后见他并没有就此缩回去,便又试着捉住他的一只脚往水里放。 小家伙低头眼看着自己白白胖胖的小脚丫伸进了水里,又被姨母捉着轻轻拍打了几下水面,发出了“啪啪啪”的声音,嗯,好像跟晚上自己坐在脚盆里洗澡不太一样。 于是在周衡放了手后小胖脚丫便自觉地继续拍打起了水面,并且渐渐地伸进了水里。 只是却苦了抱着他的老五,这会儿人还是蹲在溪边的,可是他身形高大,小家伙如今又一心想要打水,弯腰幅度过大,不禁抱得很是有些吃力,周衡见状,便把小家伙先接过来让他光脚站在地上,挽起他的小裤脚和袖子,一边让老五自己先脱了鞋下水: “没事的,这溪水如此清浅,掉到水里也没关系,你这样抱着他太吃力了,还不如抱着他直接下水。” 随后又把小家伙递过去,吩咐他: “你大哥他们都在旁边呢,放轻松,那边水中有块石头,我看可以靠坐着,你就抱着阿瞒过去,然后慢慢让他下到水里,让他也感受一下。” 那块大石头边刚好站了个老二,周衡看着水很浅,只没过了老二的脚脖子。 既然周小姐都发话了,本就觉得应该让小太子感受一把的老五便接过了小家伙,开始抱着他小心翼翼地往水里走: “小公子,咱们不怕,那边更好玩呢!” 周衡也适时地在水边鼓励道: “没事的,阿瞒,姨母在这里看着,你看看那边水里有没有小鱼。” 又朝几个侍卫大声喊道: “哎呀,水里是不是很好玩呀?” 几人领会她的意思,赶紧在不远处一边走一边相互开始装模作样地泼水玩。 场景太诱人,小家伙看了看,最终没有表示反对,于是老五便抱着他走到了那块石头边,随后靠着它慢慢地把小家伙放进了水里。 水确实挺浅,也就没过了小家伙的膝盖,饶是如此,老五还是跟教孩子学走路那般,两手在小家伙的腋下护着,生怕他给滑到了跌到水里,而小家伙也是站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 “好不好玩?没关系的,阿瞒,你扶着那大石头,走两步给姨母看看!”周衡一直在水边跟他说话,毕竟谁都有第一次嘛,这种看来稀松平常的体验,人家小朋友以前可从来没感受过呢,害怕也是正常。 好在爱玩毕竟是小朋友的天性,又或者说,小朋友的适应性也是挺强的,在拉着老五的手短暂地站立了会儿后,小家伙便勇敢地迈出了第一步,这一迈步就停不下来了,先是扶着大石头转了两圈,一边走还一边不忘叫溪边的周衡: “姨母,很好玩,你也来!” 周衡见状,便在旁边的树上折了一枝带叶子的小树枝,看准了往小家伙那边的上游一扔,然后朝他喊道: “阿瞒,快,帮姨母把它捡回来!” 为了这个捡树枝的光荣任务,眼看它朝自己这边快速地漂过来,小家伙顿时紧张起来,好在有几位侍卫大哥的帮忙围堵,最后终于是成功地离开扶着的石头、双手从水里截到了那支小树枝,立马高兴地举着湿漉漉的枝条给周衡邀功: “姨母,我捡到啦!” “哎呀,我们阿瞒真棒!”周衡在水边给他大声鼓起掌来,又趁机鼓动他: “阿瞒,你再看下水里,是不是有鱼啊?” /74/74711/26107644.html 第四百零三章 意外见(上) 周衡是想要小家伙把手也伸进水里,好好放开手脚玩一玩。 几个侍卫也是这几年来难得有这么轻松开心的时候,毕竟都是年轻人,为此在听了周衡的话后居然真的开始在水里认真抓起鱼来。 毕竟是虎贲卫,身手还真不是盖的,侍卫老大更是眼疾手快差点徒手抓起了一条大鱼,可惜鱼鳞湿滑,那大鱼又挣扎得厉害,眼看平日里沉稳的侍卫老大一声低喊,随后大鱼在空中飞过一条抛物线,之后“啪”的一声落入水里溅起一堆不小的水花。 与此同时,本来在溪边默不作声看着的春莺控制不住地尖叫出声:“啊,鱼—!” 这一幕逗得水里的人都哈哈大笑,为此两个刚好从路边经过的樵夫看不下去,还友情借出了一个头上戴的竹笠给侍卫老大。 还别说,毕竟人家是这山间小镇的土著,有实际生活经验,那锥形的竹笠看似专为夏日设计,因此,为了保证透风不闷,上面其实是镂空的,布满了一个个小洞,在水里一过,鱼儿们就留在滤了水的头笠里了,端的是捞鱼的好工具。 侍卫们也觉得有意思,挨个儿试了下,果然成功地捞到了好几条鱼,为此还特意挑了条小的献给他们的小太子爷把玩,结果这么一来便成功地激发了小家伙的兴趣,一直待在水里不肯上来不说,到后来更是让老五扶着他直接站到了那大石头上,大声地指挥着几个侍卫往他指的地方去捞鱼。 周衡喊了他好几次下来,都被无情地拒绝了: “不要,我要看捞鱼!” “咱们家里也能捞啊,水缸里养着鱼呢,先回家好不好?”周衡试图诱惑他,但在天然的这么一条溪流面前,水缸已经不具备任何吸引力了,小家伙听了连头都不抬,直接答了句: “不好!” 两人正这么拉扯着,侍卫老大忽的手一抬,说了句: “有马车过来了!听着还不止一辆!” 马车?按说马车不会到这溪边的小路来啊?周衡心里一紧,看了下地形,自己这边应该不会过来的,就是条山边的羊肠小道,那就应该是另一边那条看着稍微宽一点的土路了,看着路也还算平整,马车估计可以走,便赶紧喊了句: “都转过身来吧,朝我这边!” 一时来不及从水里出来,只能如此了,好在如今大家都是一身普通人家的穿着,不至于引人注目。 可大石头上还站着个最不应该惹人注意的小家伙,还白白嫩嫩很是可爱,周衡只得又赶紧喊老五: “快把他给抱下来!” “不要!”小家伙正玩得高兴呢,哪里肯下来,乱扭着身子不肯让老五抱。 如此关头,周小姐都发话了,自然不能由得他一个小人儿闹,哪怕他是太子爷,老五心一横,手一紧,直接抱着他往溪边走。 小家伙还从来没受过这种待遇呢,顿时开始乱踢腾闹开了,刚好老五在水里踩着块青苔,脚一滑差点摔倒,幸亏旁边的老四眼疾手快给扶住了,饶是如此,大家也都吓了一跳,偏偏这时候旁边的春莺还说了句: “姑娘,已经有马车过来了!” “那先让他在水里再待会儿吧!”周衡无奈,万一小儿哭闹,反倒更加惹人注目。 小家伙却以为自己这一场闹得逞了,洋洋得意地又下了水,还讨好般地朝周衡笑笑表示: “姨母,这里好多鱼!” 好多鱼你个头!周衡朝他跟前扔过去一块小石头。 溅起的水花却让小家伙更来了劲,以为周衡是跟他玩,居然开心地“咯咯咯”笑起来,一只手被老五拉着,便一边笑一边试图弯腰用另一只闲着的小胖手朝周衡泼水。 只是这么一来却忘了手里还抓着条小鱼,手一松,那本来已经半死不活的小鱼绝处逢生重新落回水里,鱼尾一摆一眨眼就没了踪影。 “我的鱼!”小家伙顿时急了,下意识地蹲下来想往水里抓,好在老五眼疾手快给拉住了,饶是如此,衣袖和裤子都已经湿得差不多了。 “没事没事!”周衡见状哭笑不得,又怕小家伙因此哭,只得摆手赶紧表示安慰:“那你快上来吧!” 可惜,这是小家伙出生后头一次玩得这般开心,一听周衡说没事,便又赖着不肯上来了。眼看马车已经一辆接着一辆地出现在了对面的路上,周衡只得随他去了,自己半转过身跟春莺说话。 可是也不知怎么的,都好一会儿了,眼看马车还是源源不断地过来,眼看太阳已经到了头顶,周衡觉得不能再让小家伙在水里玩下去了,便一边用帕子遮挡着自己的半张脸假装遮阳,一边喊水里的小家伙: “阿瞒乖,快上来吧,咱们要回家吃饭去了!” 小家伙今儿确实是玩疯了,尤其在经过差点扑到水里又被捞起来的“痛快”刺激后,听到周衡这一声喊,第一个反应居然是立马蹲下来不走: “不要回家吃饭,要玩水!” 好吧,这次是所有的衣服都湿了,包括上衣和裤子,害得抢救不及的老五一边手忙脚乱地把小家伙从水里抱起来,一边很是内疚地请罪: “小姐恕罪,属下一时没能反应及时—” “不用不用,”小孩子家的心思自然是让人防不胜防的,周衡一笔带过,只管朝那还在挣扎着不肯就范的小家伙大喝一声: “阿瞒—,听话!” 这一声喊声音挺大的,小家伙从来只见过笑眯眯、轻声细语的姨母,见她这般,倒是嘴一瘪,很是听话地不挣扎了。 于是一行人总算是上了岸回家去了,却不知,那些排着队往前赶路的马车里,这会儿正有个老太太悄悄地掀起了一角窗帘往外看。 那一声“阿蛮”的声音可太熟悉了,可惜那两个隐在几个男人中间的姑娘身影看不太真切,对了,有个男人怀里还抱了个孩子… “母亲您看什么呢?”旁边的儿媳妇一脸愁容地说道:“这里是条乡间小路,路上估计有灰,回头您该咳嗽了!” 儿媳妇也是孝顺,老太太放下帘子,底下攥着的手也慢慢松开,嘴里则若无其事地答了句: “外头是条浅溪,没什么灰,就是日头晒了些,没事!” /74/74711/26107645.html 第四百零四章 意外见(中) 儿媳妇的心思不在婆母身上,听了她的话,又见她合眼凝神不知在想什么,便管自己低声跟旁边的心腹嬷嬷继续说话: “本来我还想着不急于这一时,那么一大家子人,哪里想到,今儿还没出城门就被堵了,那会儿也就卯时中吧?还以为咱们算早的呢,结果路上竟然都是车!京畿道那边倒是没堵,毕竟是官道,又没人,没想到到了这山间小镇,居然又给堵上了,还好有这么一条偏道,路是不太好走,不过总好过没法走,想来傍晚之前总能到庄子上了。” “可不是!”那心腹嬷嬷一直跟随老夫人,自认这些年也跟着她学了些眼力,只是昨儿晚上吩咐赶紧收拾下细软说要往庄子上来时,心里还是有些不以为然的,觉得老夫人有些谨慎过头了,到庄子上住一阵子自然可以,如今秋高气爽的,瓜果也熟了,确实是好时候,往年也会来住一阵子。 只是如今算是国丧期间,本来老人孩子静悄悄地出来也说得过去,老夫人却发话说把要紧的细软都带上,说句不好听的,这可是京城啊,又不是什么边城要塞,如此防备,这是做好三公主那边要破城而入乃至秋后算账的准备了么? 可那也只会是针对宫里头的皇后娘娘吧?怎的自家府里的女眷就要如此惶惶然出城避险了?而且还带着细软,一府人浩浩荡荡的,反倒惹人注目了。 结果万万没想到,今儿一大早动用了府里所有的马车,老夫人带着夫人和几位少夫人并几个小公子出了门,就照夫人所说的,刚出了巷子转到大街上,就惊讶地发现,街上竟然车水马龙,就跟大家约好了似的,看样子都是要出城。 为此,嬷嬷也是感叹: “早上出来时,奴婢不是还让人去买那家‘汤官包子’么?想着路上当做干粮,几位小公子也爱吃,结果小厮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才买到,回来时满头大汗的,说店外头都是人,买包子都跟打架一样,他家伙计忙得脚不沾地,那蒸笼一路从厨房抬出来,还没到柜台前就给一抢而空了,都是一大笼一大笼的买,银钱直接往那柜台上扔。” “还有这事!唉—,想来都是赶着出城的人家,”夫人一声叹息,拍了拍那嬷嬷的手道了声:“多亏嬷嬷你做事仔细,后来路上虽说也有卖吃食的,价钱贵倒也罢了,看着却是要赚黑心钱的,眼看着咱们这午饭也只能在路上吃了,那家‘汤官包子’味道是真不错,别说几个小的知道了要嘴馋,眼看这都快午时了,我都有些想吃了。” 那嬷嬷听了便赶紧动手打算拿旁边的食盒,谁知本来闭着眼睛的老夫人这会儿却睁开眼言简意赅地说了句: “你们吃吧,留个一层。” 这话说得其余两人面面相觑,老夫人却又闭上了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马车渐渐远去,这边厢,回到宅子里的一行人从给他们做饭的帮佣婆子嘴里得知,因为从京畿道那边过来的马车实在太多了,这汤泉镇的主干道不够宽,路边又有好些人在看热闹,一个不慎便有人被马车轮子给轧了脚,接着后面又有马匹不知怎的受了惊吓,导致马背上的人给摔了下来受了伤,于是一片忙乱里,马车们便给堵在了大街上。 眼看主干道给堵得水泄不通,后来便有衙门的人闻讯赶来,最终想出了个引导大家走溪边小路的办法,只是那小路得慢慢行走,所以现在主干道上还有马车在等着呢。 原来如此,难不成京中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周衡便试探着问那婆子: “如今刚过了中秋,又还在国丧期间,按说京城里的贵人们不应该这时候过来呀?” “可不是!”那婆子过来的路上听了一耳朵的小道消息,正愁无人分享呢,眼看春莺已经带着那小公子去换衣服了,几个侍卫也都分头做事了,便一把拉着周衡到了厨房角落里,压低声音跟她说道: “吴小姐,虽说你在这里住一天,老婆子我便能赚一天的工钱,可我瞧着,如今这情况,你又带着个孩子,还是得早做打算。” “为何?是这镇上出什么事了吗?”周衡做出一副震惊的样子。 “唉,吴小姐,不是这镇上出事了,要只是这镇上出事也就好喽,”那婆子一看,果然是个不知哪个富户家里娇养大的小姐,平日里定然两耳不问外头事,反正有底下人给操心着,这几日她也看出来了,几个人高马大的侍卫里,还是有个带头的管着事。 不过这吴小姐性子好,为人也大方,给的工钱比别人家多了不少,自己可得提醒提醒她,便又耐心地给周衡解释道: “应该是京城那边出了事,这些贵人可都是京城里赶过来的,要往山那边的温泉庄子去。” “那些温泉庄子,这种时候其实一般用不着,而且贵人们以前也不大往这边走,刚才过来的时候我顺耳听了些路边大家伙儿的议论,都说肯定是特意绕道过来的,既如此,事情肯定就不对了!” “吴小姐,你想啊,宫里头的皇帝老儿刚死,眼下这帮贵人却一窝蜂地要到山里头的庄子上来,这是什么道理?老婆子我是觉得,定然是几位皇子为了皇位打起来了,这底下的人啊,一时也不知该跟哪个、该劝哪个,还有的说不定以前还得罪过哪位皇子,一看不对,哎呀,那皇子这次可能要登大位了,得,赶紧脚底抹油先溜了!” “反正那些庄子外头便是跟咱们这里一样,山高林密的,到时真要打起来,往山上一躲,一时半会儿地也抓不到人!”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哪里还有什么皇子,周衡听得哭笑不得,又不好意思跟她说明实情,便只得装模作样做出一副受教的样子,诚惶诚恐地点头表示感谢。 之后想了想,叫了侍卫老大过来商量: “有空咱们也到外头去听听大家都是怎么议论的…” /74/74711/26107646.html 第四百零五章 意外见(下) 汤泉镇的这种情况持续了好几天,几条主要的大街上依旧整日里车水马龙的,马车一辆接着一辆,时不时还得堵一会儿,街边看热闹的人虽然不如第一日那般,简直围得水泄不通,也还是有不少人,甚至还有人趁这当口做起了沿街叫卖的生意,做的还都是些吃食生意,水果点心茶水之类,卖得也挺不错。 这几天里,周衡自己没有出去,却也从几个侍卫和春莺乃至帮佣婆子的嘴里听了很多消息。 帮佣婆子的说法是: “看来这下一位皇帝应该是个挺厉害的,从京城逃出来的人这么多,大家肯定都很怕他!” 周衡也不去纠正她,只叮嘱她这些话不要到外头去说,对此,那婆子不以为然,说天高皇帝远的,这山里头的话传不到外头去,周衡便也随她去了。 老四老五他们继续赶集囤物资,顺道跟那些走南闯北的商贩打听情形,先不说物价确实有些贵了,照他们的说法是: “两位小哥,你们那东家,要是手头银钱不愁,那就只管在这京畿道待着,毕竟天子脚下,这儿又是山里,就算有什么事,过去也就过去了。要是手头不方便,又心疼银子,可别紧着你们俩跟咱这儿讨价还价,还是收拾收拾往别地儿去吧,说句不好听的,真要打起来,这京畿道首当其冲哪,没听说吗?” 说到这儿压低了声音,朝两个侍卫简单描述了番当日在那运河边发生的骇人事情,只是此事本就是商贩道听途说,加上又以讹传讹,情节走样不说,逍遥法外的杀人凶手更是被夸大成了个战神一般的人物: “那三公主可不是个吃素的,看你们两位应该也会些拳脚功夫,自然知道,那驻守在京畿道的神策军,可是精挑细选护卫京城的精锐军,可堂堂神策军的大统领,居然就被三公主三两下就给擒住杀了,你们想啊,那她该是何等身手!” “大伙儿都说,这三公主啊,当年先帝爷肯定是请了不知哪里的世外高手给精心教导的,想要她成为武帝第二呢!” 这话说的,一个商贩还能知道武帝,还能在如今这等形势下把三公主比肩武帝,最重要的,就算他走南闯北,也听说了京畿道那边传过来的神策军统领被杀一事,可按正常情况推测,不应该是想着为何三公主要对朝廷重臣痛下杀手么? 结果居然一味地夸三公主。 两个虎贲卫对看一眼,也没反驳或质疑,只配合默契地一搭一唱跟那商贩还起价来,果然,最后又说下来了一顿今日的饭菜钱。 春莺这边,则是默默地挎着菜篮子,站在街边听着一帮嗑着瓜子看热闹的妇人们说闲话。 照她们的意思,“这么多人都从京城里跑出来了,宫里头的人也不管管?咱们老百姓家里死了个人,不是还得好好把人送上山么?他们就这么出来了,皇家就随他们?” “瞧你说的,哪能呢!我跟你们说,我们家那口子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说如今宫里头是皇后娘娘在主事,她爹当年可是太傅,你说皇后娘娘心里会没有盘算?” “如今头七已经过了,这丧事差不多就告一段落,城里头的人要出来,你也拦不住!再说了,出来的都是老的小的还有女眷,男人们都还在京城待着呢,怕啥?谁家不是大老爷们当家作主?” 这话说得春莺在心里默默点头,确实,只要家中的男人们还在京城,回头万一京城被围困,他们也只能帮着皇后出力。 正这么想着,却听到那几个妇人又说道: “不过这等算计,也是太不把人当回事了,别的不说,这眼看着骨肉分离的,真要打起来,那回头皇庄那片可都是孤儿寡母的了,啧啧,真是可怜呐!” “唉,男人们在京城想必也不好过,心里也得挂念着庄子上的父母妻小,不过我想着,这些庄子当初可都是皇家赐下的,三公主可是正儿八经的皇家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一来不至于对些老弱妇孺动手,二来也不至于在自家地盘上动手,你们说是不是?” 说得你们很了解三公主似的!春莺在心里忍不住翻个白眼,三公主那人何其凶残,你们是没见过太液池和运河里的惨状— 等等!想到这儿,春莺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这帮人怎么听着尽是为三公主说话? 再把几人的话从头琢磨了番,后来在回家后跟周衡说道: “姑娘,这几人说得头头是道,奴婢是觉得,真要是这镇上的人,知道有三公主和皇后娘娘这么两人,已经很不错了,偏她们还知道如今的形势不说,奴婢越听越觉得,她们一帮人围在一处,说的话却都是偏向三公主的,这就有点奇怪了!” 这话说得旁边的老四老五也连连点头: “不错,属下今日遇见的那几个商贩也是如此,把个三公主给夸得,直说她是武帝第二!” “看来三公主这是派了人四处打攻心战呢,”周衡对此表示认可,就像现代的舆论战一般,只不过21世纪更多的是借助于网络,而这个时候只能派人口口相传而已。 不管怎样,目的都是一样的,就是希望能得到众人的支持,进而扳倒对手。 能在皇庄有个温泉庄子的,可不仅仅是非富即贵,实则都是大富大贵之人,周家那样的,本来都是轮不到的,听说还是沾了祖上那位下嫁到周家的公主的光。 也正因如此,这些人家的老幼妇孺来了庄子上,三公主放出这般风声,特别是拣了这目前算是交通要道的汤泉镇,其目的就不言自明了,定是想要安抚那帮还在京城里的重要人物们,让他们放心… 不过这里面好像还是有些不对劲,根据之前几桩事,周衡觉得三公主应该不至于这么善良,想到这儿,便跟眼前几人表示: “既然她的人都已经到了这里,那这些日子咱们就警醒着点儿,我是觉得,她应该不会就这么算了的,别还有什么后招。” 这话说得几人神色一凛,都肃容应了,几个侍卫又重新巡查了番宅子的情况,在有些地方暗地里布了些虎贲卫的防卫工具,又怕周衡和小太子给不慎伤到了,少不得带着她们俩一一仔细地解说查看了番,倒是把个本来一心想要出去到那山边溪水里再好好玩耍一番的小家伙给暂时留在了宅子里。 如此又过了一日,到了第二天早上,街道上就基本没什么马车过来了,汤泉镇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周衡便带着已经闹过两回的小家伙再次去了那山边的小溪。 眼看着小家伙欢天喜地地让侍卫抱着他往水中大石头那边走,周衡便带着春莺坐在了一棵树下躲阴凉。 只是两人都说了好一阵子的话了,眼看小家伙还依旧在水里乐此不疲地玩着,身上的衣裤也早已经湿了,周衡忍不住站了起来,扬声叫他: “阿瞒,时间到了,说好的一个时辰,快上来!” 小家伙却充耳不闻般,依旧在水里不肯上来,周衡只得再次喊他: “阿瞒,你听不听话,姨母要生气了哦!” 话音刚落,溪流对面的那条路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两个老妇人,其中一人还正朝着自己这边挥手,嘴里喊的竟然也是: “阿蛮!” /74/74711/26107647.html 第四百零六章 是阿蛮(上) 两个老妇人都衣着朴素,喊话的那位一声灰色衣裙,扶着她的那位一身深褐色衣裙,衣裙料子很一般,头上没什么发饰,看上去跟这镇上的老年妇女打扮差不多,只是许是太阳晒,两人都拿了块帕子挡在脸前,让人看不清楚面容。 而且那老妇人喊话时,可以听出她的声音是刻意压低的,伴着溪水的“哗哗”流淌声,周衡虽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只是那老妇人只喊了一声,一时间听不清没法分辩。 “难道是这镇上的人跟我打招呼?”周衡心下狐疑,一边赶紧警觉地看了下周围,这会儿时近中午,太阳确实挺大的,路上一个人都没有,那两个老妇人身旁没什么人,这会儿也没什么风,旁边的山林里看着不像潜伏着什么人。 但想想又觉得不对,除了那个每天来做饭的帮佣婆子,镇上其他人按说没有谁见过小家伙,更不可能知道他叫阿瞒。 而底下溪水里的小家伙这会儿见那老妇人喊了声“阿瞒”,又见两个侍卫已经一左一右警觉地把他给挡住了,以为是在叫他上岸,着急地抱着老五的腿仰头表示: “阿瞒还要玩!” 周衡注意到,听到小家伙这一声喊,那喊话的老妇人明显也愣了下,随后估计是感觉到了什么,叹了口气放下了眼前挡住大半张脸的帕子,然后朝着自己颤巍巍地喊了句: “阿衡,是祖母!” 这话一说,加上那太阳底下露出的真实面容,周衡顿时大松一口气: 竟然是周太夫人。 不过毕竟是自己名义上的亲祖母,如今又这么亲自过来了,也不知是怎么过来的,看着阳光下老太太的苍老面容,又见她继续朝自己挥手,赶紧应了声,然后不知怎的心头一热,竟然忘记了这个世界的禁忌,一把拎起裙子打算脱鞋下水。 “哎呀姑娘!”旁边幸亏还有个春莺跟着,这会儿眼疾手快一把蹲下帮她压住裙角,低声说了声: “使不得!万一路上有人来呢?还有,水里还有两个侍卫大哥呢!” “哦对对,瞧我,看见祖母一时太高兴了!”周衡赶紧为自己辩解掩饰,不过她这一番动作落在对面两个老太太眼里,倒是不约而同地拿帕子按住了眼角。 周太夫人更是哽咽着朝周衡喊了句: “好孩子,别急,那边有座桥,咱们去那边碰头!” 随后手指着路的另一头指了指,想来是从那边过来的,周衡便又赶紧应了声,随后提了裙子就往所指的方向疾步走去。 她这么一走,顿时把个还在溪水里的小家伙给急坏了,赶紧伸手要老五抱自己去追周衡,一边还不忘着急地朝她喊道: “姨母不要走,阿瞒乖,阿瞒不玩了!” “哎呀,倒是把我们家阿瞒给忘了!”周衡一听赶紧止了步,转身笑着安抚他道: “放心,姨母会等阿瞒的,不要急!” 如今这小家伙说不定还有翠微宫的阴影,可不能吓唬他说自己要走了,小朋友还是很需要安全感的,这一点,周衡自认深有体会,小时候每次爸妈回来,一旦自己不听话,便会吓唬自己说要走了,这也是自己长大后对爸妈不太有感情的原因之一,那时自己还不懂事,每次爸妈走了都会哭着问外婆是不是自己不乖,害得外婆都心疼不已。 周太夫人见她这般动作,也赶紧停下来安慰水里的小家伙: “对对对,我们大家都会等您的!” 说着话,手却紧紧地按住了旁边扶着她的那位老妇人。 “老夫人,咱们先慢慢往前走吧,她们年轻人走得快,您别激动!”旁边的嬷嬷手都在颤抖,却仍极力控制住自己。 “对,咱们先往那边走。”周太夫人一边用帕子按着眼角,一边努力平复着心情。 这边厢,周衡先等着老五抱着小家伙从水里上来,随后一行人便沿路往同一个方向走去,果然,走了一会儿后便看见了那座周太夫人所说的所谓的桥。 严格来说,那并不是一座桥,充其量只是两根树的躯干搭在一起,一根是路边不知何时倒下来的,根部还有部分在土里,看着依然是活的,树干上还满是绿枝。 另一根则是有人给不知从哪里拖过来的,上面已经光溜溜的没什么枝叶了,两棵树就这么一上一下略有些交叉地横过了溪流,底下溪水悠然流过,倒是一点都不受影响。 周太夫人差不多同一时间到达,之前没细看,如今看清了,发现并不是桥,居然只是两棵树,赶紧叫那一头的周衡止步: “阿衡,这树可过不得,没事,祖母是坐马车来的,要么咱们就去镇上找家茶室坐一坐吧?” 周衡听她这般说,往后头看了看,却没看到有什么马车,心知这位周太夫人心思缜密,她能把马车给打发得远远的,就这么带着个心腹嬷嬷一路走过来,加上身上又穿得跟家中粗使婆子似的,定然是不想惹人注目,那去镇上找家茶室肯定不是她心中所想。 当然,自己也不想去茶室,且不说小家伙到时一定会嚷着要跟着去,到时自己这外来人口,带着两个粗使婆子打扮的老太太,万一落在什么有心人的眼里,那可就不好说了。 前两日三公主不是还派了人过来拉拢人心么,谁知道如今还有没有? 何况如今两人都近在咫尺了,这树桥看着很容易走过去不说,就算一个不慎滑倒了或者摔了下去,无非也就是一条小溪,一点事儿都没有。 便笑着朝周太夫人摆摆手表示: “祖母不用担心,这树桥很容易走,我让春莺拉着我就行,而且下面的溪水很浅,刚才您也看到了,阿瞒这么小个人,也能站在水里,没事,我这就走过来!” 周太夫人听了,便笑着朝春莺点了点头示意,说了声: “有劳春莺姑娘了!” 春莺宫中多年,礼仪方面没话说,听了这话便赶紧行了个礼表示: “老夫人您太客气了!” 随后便走在前头先上了树,周衡见状便也赶紧跟了上去… /74/74711/26107648.html 第四百零七章 是阿蛮(中) 毕竟是21世纪上过体育课的人,周衡打从第一眼看到就很清楚,这树桥虽说看着无所凭借,但因为足够粗壮,只要能保持住平衡就可以顺利走过去。 同时,树干上凹凸不平有摩擦力,可以让脚下不易打滑,到时再两个人一起拉着手走,更是有助于保持平衡。 果然,一前一后上了树,一开始两人还没熟悉情况,加上底下又是流水分散心神,不免晃了两晃。好在靠着彼此又成功维持住了平衡,虽是把个尽头的周太夫人给看得很是揪心,两个姑娘却都觉得有趣,一边慢慢地继续手拉着手往前挪动,一边还笑了起来。 听到两人的笑声,顿时把个还在后头路上好奇观望着的小家伙给看得眼馋了,挣扎着要从老五的怀里下来,嚷着也要上树跟着走。 两个侍卫不放心,周衡却一边注意着脚下一边吩咐他们: “没事,你们让他到树上走好了,就是辛苦你们俩,你们俩得在水里扶着他。” 侍卫老大听了先下水依言试了下,那树桥的高度,刚好方便他们在水里扶着小太子爷的胳膊,这下问题解决了,于是小家伙高高兴兴地上了树,为此周衡还特意拉着春莺在原地站定了等着,叮嘱他: “慢慢走,不要急,姨母会等你的。” 把个小家伙给兴奋得一边走一边大声欢叫,周衡便又教他: “不要急,眼睛看着脚底下,也不要怕,走得慢一点。” “阿瞒才不怕!”小家伙这两天看着明显比以往调皮了,胆子也明显大了,这会儿更是试图把拉着他的老五的手给甩掉,一副信心十足要靠自己独立行走的样子。 那一头的周太夫人见了,跟旁边的心腹嬷嬷对一个眼神,随后又无声地叹息了句,终是什么也没说。 周衡见状,倒是吩咐一脸紧张的侍卫老大和老五: “没事,你俩跟着就行,就放开手让他试试好了!他一个小孩子,一般不会摔倒的。” 不是都说小朋友重心低么,保持平衡更容易,而且就算摔倒了,顶多也是掉到底下的溪水里,出不了什么事。 老五却还是一脸紧张地不敢松手,倒是后面的侍卫老大,看了会儿后便沉声吩咐他: “就照小姐说的做,让小公子练练胆,你往前站一点,倒退着走,我在后头紧跟着,没事的!” 于是在几个大人的注视下,小家伙一个人慢慢地往前走着,周衡又教他把两只手张开保持身体平衡,结果便是连晃都没晃,小人儿稳稳当当地走到了周衡身边,抓住她的裙角的那一刻,猛地扑过去抱着她的腿,咧着嘴开心地仰头大叫了声: “姨母我追上你啦!” “对呀,我们阿瞒可真棒呀!”周衡一边低声示意春莺继续往前走,一边又摸摸小家伙的小脸蛋,叮嘱他继续靠自己独立行走: “那咱们再继续,对,就这么慢慢地走,放心,姨母和春莺姐姐会等你的,对,就这样,阿瞒真棒!” 花了一番功夫,中间在两棵树的交叉部分是由老五帮忙把小家伙给直接抱了过去,其余部分仍是由他自己张着双手慢慢地跟着周衡走,最终三人顺利地走到了周太夫人跟前。 下了树的刹那,周衡发现,老夫人盯着底下的小家伙,眼睛却已湿了。 “来来来,姨母奖励一下!”周衡看得有些动容,更多的却是开心,为这个自己养了些日子的三岁小儿的勇于尝试,便抱起他亲了下,趁着这功夫,周太夫人和旁边的嬷嬷则是擦了擦眼角,之后整理了下自己的服饰,给小家伙屈身行了个礼,嘴上倒是没说什么,只示意周衡: “小公子走得都出汗了!” “没事,让他多活动活动,回头晚上就睡得香了,”周衡不以为意:“要不然这家伙还要在床上翻跟斗闹腾,到点了都哄不睡。” 这话顿时说得周太夫人的眼眶又湿了,她家阿衡一个未出阁的小姐,如今却要跟丫鬟一般,不,比丫鬟还要辛苦,这是连带把乳母的活儿也都一并干了,不不,比这些都还要多,还要担惊受怕,还有责任在肩,唉,怎么会摊上这等事情呢? 明明当初出生时,给她算命的那道长说,阿衡可是个大富大贵的命啊,怎的如今却变成了要在这山间小镇里躲躲藏藏地给人养孩子呢? 周衡察言观色,见老夫人又在拿帕子按眼角,还以为她在可怜自己怀里的小家伙,便赶紧朝她使眼色,又低头问怀里的小家伙: “阿瞒,姨母要跟这位老夫人说会儿话,嗯…我看看,祖母,要么咱们就到路边不远处找个阴凉地方坐一坐吧,阿瞒,你就让两个侍卫大哥带着你在这旁边玩一玩,等姨母说完话了就过来找你,咱们再一起回家去好不好?” “好!”小家伙响亮地回答了下,小脸蛋红扑扑的,额头还有些汗,周衡替他擦了擦,便把他放下了地。 小家伙两腿一落地,便扯了扯周衡的衣裙,仰头问道: “姨母,那我可以再去树上走吗?” 原来是还想继续走一遍呢,周衡抿嘴笑: “可以啊,就是要记住,不要走得太急,而且一定要小心看着脚底下。” “记住了!”小家伙正在兴头上,听了后便朝旁边的老五跑过去:“老五哥哥,咱们再去走树上吧!” 头一次听到这句称呼,老五受宠若惊,赶紧应了声,弯腰便想抱起他,小家伙却拒绝了,只拉了他的手转身就往桥上走,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哎呀,阿瞒,还有个老大哥哥呢,你们要一起走!”周衡见旁边的侍卫老大脸上有那么一丝失落的神情,便又笑着喊了句。这位管事的老大责任重些,平日里比较不苟言笑,是以不是那么招孩子喜欢,但他的心却是实实在在的。 这话说得旁边的周太夫人也暗自在心里点头,心酸之余又觉得骄傲,早半年前,她们家阿衡还是个会躲在自己怀里撒娇的娇娇儿,不能说刁蛮任性吧,却也是纵着自己心思嚷着要让沈复承诺不纳妾,不曾想现在却能如此周到,连个侍卫的情绪都会细心注意到。 “祖母,放心吧,虽然只有两个人跟着阿瞒,但他们可是虎贲卫,一个顶十个的!”之后在附近找了个阴凉地坐下的周衡,面对周太夫人对小太子爷的担忧,一句话就让她给打消了疑虑。 原来如此,那虎贲卫可是天子内卫,心腹中的心腹,骁勇善战,训练有素,如今这等罕无人烟的地方,再没什么不放心的,周太夫人眉目舒展,笑着拍拍自家孙女的手: “好,祖母听阿蛮的!” /74/74711/26107649.html 第四百零八章 是阿蛮(下) “祖母,是阿衡啦!”周衡以为老太太年纪大,刚才又听自己喊了好几声“阿瞒”,口误了,便笑着提醒了她一句。 “淘气,祖母当然知道你是阿衡!”周太夫人慈爱地看着眼前的孙女,有心想要替她拢一拢看着略有点毛躁的头发,手刚抬起,眼看她头上只一个简单的发髻,确切的说就是个随意挽就的道姑头,旁边插了支同样朴素的簪子,银制的钗身略有些粗糙,顶端一颗成色浑浊的碧玉珠。 倒是挺符合眼下阿衡的处境,只是,唉,再看一眼不远处站着的那位春莺姑娘,两人一般的打扮,只一个是粉色衣裙,一个青绿色衣裙,衣料普通,发饰简单,要搁京城里,简直连靖王府的大丫鬟都要比她们俩来得体面。 可阿衡分明是小姐啊,周家唯一嫡出的心肝宝贝般的孙小姐啊! 这么想着,周太夫人又觉得心酸起来,连带越看越觉着,自家孙女如今清减了不少,身形明显消瘦不说,脸也瘦了一圈,连带那双本来就大又黑亮的杏仁眼,如今看着更大更黑了! 想到她这半年来的遭遇,想到自己之前教她的那个上不了台面的法子,再想到她如今因此而不得不帮着沈复做的这等惊险之事,好好的一个清纯娇憨的娇娇儿,如今却要过着这等艰辛的日子,一时间,老太太如鲠在喉,嘴张了张,却愣是说不出什么话来。 相比之下,周衡自然是没有周太夫人那等复杂的情绪,只顾着高兴地张嘴就问自己最想问的事: “祖母,你是从京里来的吧?可知道阿复那边情况如何?” 这一问,老太太心里的伤感情绪顿时消下去不少,都说女生外向,还真是没说错,顿时怒其不争地打了下周衡的手背,嗔了她一句: “你这孩子,祖母这般过来,你倒好,不问你母亲,也不问你父亲,连你以前最疼爱的小侄儿也不多问了,就知道问你的阿复!” 那是因为我跟他们不熟啊,而且小侄儿叫什么名字我都已经记不得了,周衡不好意思地讪笑着表示歉意: “我想着既然您老人家都找来了,家中应该没什么事,就、就想着先问阿复那边了,他那边的事情如今还是比较大的嘛。” 时间不多,周太夫人不想继续说她,何况刚才已经确认了那位小太子,这里面多少的曲折还没来得及问呢,阿衡她挂念沈复也是在情理之中,相比之下,周家一家人的安危确实不是最要紧的。 想到此,周太夫人便看了下站在不远处的心腹嬷嬷和那位春莺姑娘,叹息道: “阿衡,你道为何祖母今日能找到你?前几日不是有很多马车从这镇上经过么,咱们家的也在其中,如今想来,真是老天保佑,那日刚好你们也在这溪水里戏耍,不过不是祖母说你,怎么行事这等大胆?” 周衡被她这么一说,顿时也紧张了起来,赶紧跟她确认: “祖母,那日你是看到我认了出来才找过来的?那、那不会还有别的人家的,也看到我了吧?按说那日我们见有马车过来,还特意让侍卫们挡住了阿瞒,我自己也是刻意低头还用帕子遮掩了,怎的还是被认了出来?” 那就糟糕了! “你别急,怪祖母没说清楚,”周太夫人来之前是想明白了的,见她一脸紧张,赶紧安抚道: “那日祖母一开始也没认出你,何况还隔了条溪,我和你母亲又坐在马车里,本来是不会注意到你们的,只是那会儿你不是喊了句‘阿蛮’嘛,声音有点大不说,这‘阿蛮’二字,祖母可是再熟悉不过了!” “别的人家,祖母也想过这个情况,你放心,当时大家都是从京畿道那边绕道过来的,大清早出门,坐了半天马车,一般都顾不上看外头了,何况你们这副打扮,跟这镇上的人一般无二,且谁也没想到你还活着,就算看到那么一两眼,也不会多想。” “祖母今儿过来,也是这两天一直在想当时你的那声喊,声音像你不说,喊的又是再熟悉不过的‘阿蛮’,越想越觉得是你,这才下了决心找过来的。” “阿瞒”怎么了?再熟悉不过?难道周家也有个人叫“阿瞒”?不会是某个自己名义上的小侄儿吧?那倒是解释了当初自己为何脑海里突然浮现了这么个名字,估计是原身残留的深刻记忆。 不过本着这种事情还是轻易不要询问以免露馅的好,周衡只嘻嘻笑了笑表示: “那是,祖母自然熟悉!” 谁知这话竟然说到周太夫人心里去了,笑着轻拍了拍她的脸蛋又嗔了句: “小没良心的,当初也不知道是谁,回来哭着喊着说从此再也不要‘阿蛮’这个名字了!” 啥?难道原身还有个名字叫“阿瞒”?周衡心中吃惊,嘴里也一时没忍住,脱口说了句: “不是吧?!” “怎么不是?现在想不认账了?”周太夫人不以为意,瞪了她一眼又嗔了句: “现下祖母算是想明白了,当日你便是从王府回去的,定然是沈复那小子、咳咳,觉得沈复不喜欢你这乳名,那会儿你不是一直想要让他给你个一纸承诺答应不纳侧妃么?想必是被你给几次三番说得烦了,借着你这乳名说你刁蛮任性呢,祖母说得可对?” 还有这事?下次再见到沈复,那倒是要好好跟他说道说道,竟然敢嫌弃姑娘家的乳名,不,应该是借此嫌弃人家,当然,听周太夫人的意思,那位原身的乳名应该是叫“阿蛮”,刁蛮的蛮,但是挺好听的呀。 而且自己当初给小家伙取名“阿瞒”时,他竟然什么都没说,也不知当时心里有没有想到之前原身的事。 不过阴差阳错的,因着自己一声喊,此“阿瞒”被眼前的老夫人误听成了彼“阿蛮”,也算是功绩一件,但周衡还是觉得,以后见了沈复,头一件事便是要问问他,当初怎么着原身了,竟然让人家小姑娘非得哭哭啼啼地回家去改了自己的乳名。 一瞬间,周衡不禁又强烈地思念起了远方的心上人… /74/74711/26107650.html 第四百零九章 祖孙情(上) 眼看旁边的孙女眼神迷离地看着远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周太夫人是过来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只是毕竟是自己跟前长大的,除了再次感叹女生外向,也只能做出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强行打断了她的遐思: “祖母今儿过来,本来只是想要看看到底是不是你,这两天思来想去的,还以为只是人家靖王爷担心京城局势有变,提前把你送到这偏远小镇来躲避一阵子,不想背后竟然还有这般惊天之事!哼,合着他靖王府的前程要紧,此等大事,要不是你那声喊,我和你母亲还被一直蒙在鼓里,哼!” 两个“哼”字,明确表露了心中不满,而且对沈复的称呼也直接改成了“靖王爷”,看来老太太还是挺有意见的。 但这事要是光让沈复背锅,周衡觉得也不公平,里面的各种客观原因太多了,便又好声好气地给她大致讲了下前后经过,中间只略过了自己会游泳那件事以及带着小家伙从水城门出来的经过,含糊说成了沈复早就有所准备,信不过别人,无奈之下只得让自己乔装打扮进宫去接应小家伙,这次出来也是,趁着城门一开,便让自己赶紧带着孩子出来了。 好在周太夫人并没有太过留意这些细枝末节,她的心思早已被太后母女和皇后这三个女人的胆大包天给深深地刺激到了。 饶是对皇权争斗有一定的心理准备,对死去的皇帝居然跟年轻继母有染一事虽感唾弃也不算太过意外,毕竟皇帝这些年待三公主这位幼妹一直视如己出,长春宫的姜皇后又一直避慈宁宫太后锋芒,宫闱秘事嘛,就算没在场,谁也能想象得出来,只是当年先帝都没说什么,大家彼此也就心照不宣罢了,反正三公主总是他们陈家的人。 是以在听到太后母女居然心狠手辣到直接把皇帝跟三位成年皇子给杀死在了太液池里,因着这几日进宫哭丧外加坊间秘密传闻,虽然缓了一缓,周太夫人觉得自己也能承受得住,想当年,那位跟武帝情同亲姐妹的昭怀公主,不是也曾有人说是差点被文帝那位堂哥给看上了吗?要不然昭怀公主的父亲康王爷会莫名病死在大相国寺?甚至搞不好武帝跟亲哥文帝决裂夺位,当然,史书上写的是兄长禅位与她的粉饰佳话,其实也有很大原因是为了这位跟她情分匪浅的堂姐吧。 花了些时间才缓过来的周太夫人,一直紧紧地攥着旁边孙女的手,以为这已经是最刺激的部分了,但是等到听说姜皇后居然后来居上,竟然胆大包天地直接跟禁卫军统领秦植海怀上了孩子,并且想要借此扰乱皇家血统、让腹中那还不知是男是女的私生子上位,却是被刺激地直接站了起来,并且脱口而出骂了句: “苍天哪,猪油蒙了心,这可是要株连九族的大罪啊!” “哎呀祖母,您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哈!”还好旁边守着的两人都是心腹,这荒郊野外的也无人经过,饶是如此,春莺和那心腹嬷嬷也是不约而同地往外又走了几步,并且眼神警惕地向四周不停张望。 周太夫人听了没说话,站在那里看着远处的青山绿水默然了好一会儿,随后才拉着周衡又重新回去坐在那树下的石头上,叹了口气说道: “听你这般说了来龙去脉,是祖母想岔了,此事不怪沈复。他们沈家历代忠臣,既然知晓了这等黑心事,他是靖国军统帅,不能辱没了靖王府几代的荣光,也不能对不起梁娘娘临终之托,只是…唉,阿衡,祖母的小阿蛮,却要苦了你了!” 一边说,一边就落下泪来。 眼看着一个老人为了自己而落泪,周衡不禁也难过起来,只得低声安慰她: “祖母您别这样,我在这里过得挺好的,安全自不必说,来之前阿复给了我很多银票,加上还有您之前给的,养个孩子又不费劲,还有春莺帮我。哦对了,我们还雇了婆子帮着做饭打扫卫生,可惜不能请您去我们住的院子看看,虽然地方是不大,但我们养了花养了鱼,还给阿瞒买了头母羊,他不是还小嘛,之前在宫里是有乳母的,眼下只能给他喝羊乳了。” “好好,”周太夫人见宝贝孙女也快要被自己惹哭了,赶紧努力平复了下心情,擦擦眼泪强笑着表扬她: “我們家阿衡自然是个能干会过日子的,哼,真是便宜他们沈家了!想当初—” 想当初也确实是自家这不争气的孙女上赶着要嫁给人家沈复的。 想到此,周太夫人只得住了口,继续刚才的话题: “以防万一,你们住的地方祖母就不过去了,今儿咱们祖孙俩能这么见上一面已是难得,来之前祖母生怕你母亲藏不住事,就没跟她说。本想着万一真的是你,回去再跟她说,让她自己过来一趟亲眼看看你好放心。只是如今知道了你们这般情形,少不得,回去还是得继续瞒着她。别万一她知道了就不管不顾地过来瞧你,到时再让有心人瞧出什么端倪来,那可就因小失大了!” “阿衡,祖母知道你如今不易,你别怪祖母狠心,眼下我们不给你添乱就算是帮你了,唉!” 说完了,老太太重重地叹了口气,又接着拿帕子按住了眼角。 “没事没事,祖母我挺好的,你们真不用担心,”周衡发现自己对眼前这位老夫人其实还是挺有感情的,见她眼睛都红了,心里也很是不忍,便故意笑着在她跟前转了个圈表示: “您看,我不是挺好的嘛,这汤泉镇青山绿水跟世外桃源似的,虽说不能跟咱们庄子上相比,但好歹如今我是什么事都不用操心的人呀,趁孙女现在还未长胖,您再多看两眼!” “小阿蛮又淘气了不是!”周太夫人心知自家孙女是在彩衣娱亲,本想就此作罢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听到最后,忽的想到一事,便又严肃地拉住了周衡,低声问她: “差点忘了,你如今这身子…” /74/74711/26107651.html 第四百一十章 祖孙情(中) “我这身子怎么啦?”周衡愕然,随即又自认恍然地表示: “哦没事,早就好啦,之前在王府时不是一直在喝汤药补着嘛,祖母放心,现在也就是看着可能瘦了一点,身体还是好的,吃得好睡得香。主要是这段时间没怎么出来走动,嘿嘿,不过还是瘦一点好,您说呢?” 确实,可能是最近一段时间有些操心,感觉衣服都有些大了,不过能瘦一点总是好的,以前工作时老是减不下来,游泳也不行。 现在许是整天要陪着小家伙,又是给他做饭又是陪他玩耍,运动量还是可以的,也就瘦下来了。想到此,周衡觉得,除了见不到沈复这一点不好之外,汤泉镇的生活简直无一处不美好。 周太夫人关心的其实不是这个,只是饶是面对自己的亲孙女,想到要问的话,周太夫人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问出口,便掩饰性地呵呵笑了两声顺着周衡的话说了句: “看着是瘦了些。” 随后便借着这个由头又补了句: “你呀,看来这些日子定是没有好好吃饭,如今小公子可都指望着你,你也得顾着自己的身子才行。哦对了,沈嬷嬷虽然不在,那位春莺姑娘定然也是王爷特意派来的,祖母可得跟她好好嘱咐几句,回头让她多看着你点儿!” 一边说一边就喊了春莺一声,招手让她过来,又叫了自己的嬷嬷一道过来,乐呵呵地表示要让嬷嬷给春莺说些饮食上的注意事项。 见周衡站着不动,又挥手叫她忙自己的去: “咱们说话有一会儿了,你且去看看小公子那边。” 周衡不以为意,加上也确实惦记着小家伙那边,便笑着朝走过来的春莺眨了眨眼睛,低声说了句: “没事,祖母的话你听过就算!” 春莺的厨艺还不如自己,说了也没用。 不明所以的春莺听了她这话,又看她一副轻松的神情走远,一开始便也没当回事,却不想,周家这位太夫人,本来乐呵呵的,眼看孙女已经毫不知情地走了,便很快敛起了笑,随后更是给旁边的嬷嬷使了个眼色让她依旧到旁边望风去,把个春莺给看得瞬间紧张了起来。 等到周太夫人话还没说却先从手上捋下来个碧玉镯子打算戴到自己腕上,春莺更是吓得一边赶紧推却一边语无伦次地表示: “老夫人,这如何使得!您…您有什么话,尽管吩咐奴婢便是!” 春莺这几年在宫里可不是白待的,宫里的贵人主子们,说什么话,穿什么衣服,戴什么首饰,甚至平日里出门走哪条路,都是有讲究的。加上她自己本来就是西北那边精心挑选了送到京城来的,进了京后靖王府也请人好好教导过,在宫里这几年耳濡目染,也算是练就了一副好耳力和好眼力。 是以虽然周太夫人一身婆子打扮,连带头上也是简单的嬷嬷发式,但看到那从袖子里露出来的镯子的第一眼,春莺便知道,这镯子可不是寻常婆子能戴得起的,应当是这位太夫人自己日常所戴之物。 虽说周太夫人也不算是个京城圈里的顶级贵妇,但她的资格摆在那儿,就算不看在她是周姑娘亲祖母的份上,春莺也知道,当初周家之所以能跟靖王府结上亲,大半靠的是这位太夫人。 照当时自己在宫里听宫女们私下东家长西家短嚼舌根得来的小道消息,因着周家祖上跟皇家的渊源,哪怕皇帝和太后也会卖给这位太夫人几分薄面,虽然她的儿子、周姑娘的父亲,其实只是个不太入流的五品官。 所以如今见这位太夫人竟然要把腕上所戴的镯子褪下来给自己,春莺想也不想便拒绝了,左躲右闪坚持不肯接受。 且不说那镯子定然价值不菲,碧玉料子也不是很适合小姑娘戴,太夫人此举,明摆着是有事要自己去做。 所谓无功不受禄嘛,这一点春莺心里再明白不过。 而且再怎么说,自己也是进过宫的靖王府的人,这一点,春莺心里还是有点小骄傲的。 周太夫人见状,倒也没再强求,虽说是沈复那边的人,但自己也就是摆个态度,小丫鬟要接了也就接了,她这般坚持不受,那自己也不强求,周家再不行,自己的身份总还在那里。 再说了,还有阿衡呢,如今阿衡可是在为他们靖王府尽力呢,不接就不接罢! 想到此,周太夫人便叹息了一声顺势把手缩进了衣袖里,抬头朝站在不远处却依旧保持着一副恭敬姿态的春莺招手道: “罢了,你既这般守礼,我也就不妨跟你把话直说了吧!” 春莺见她这般说,便过来给她行了个礼权当赔罪: “老夫人莫怪罪,有事您尽管吩咐奴婢便是。您有所不知,奴婢本来是在宫里的,因为中秋那晚的事,才阴差阳错又出来了。这一出来,奴婢就不打算再回去。这次来汤泉镇,也是奴婢主动跟王爷要求的,来之前,王爷便跟奴婢说了这里头的各种风险,奴婢却是决心已定,以后一定要跟着姑娘、护着姑娘!” “所以老夫人您且放宽心,奴婢一定会好好伺候姑娘的,哦对了,奴婢是西北来的,打小跟着父兄学功夫,拳脚也好、骑射也好,都会一些。如今这形势下,当然主要靠几位虎贲卫的侍卫大哥,不过平日里但凡姑娘要出门,奴婢肯定是会贴身跟着的!” 这番话说得漂亮妥帖,但周太夫人心里也明白,这春莺姑娘既然是从宫里出来的,大半原因应该还是为了那位小太子,但她既然说得这般明白,诚意也总是有的,何况阿衡一个未婚姑娘家,带着个三岁小儿在这山里头待着,小儿身边却只有五个人高马大的侍卫,别的不说,如今阿衡她跟沈复两人也算是情深意笃,有了这春莺姑娘在旁贴身伺候,也算是少了些不必要的闲话。 想到这,周太夫人倒是真心实意地打算把腕上那镯子给出去了,不过这会儿再拿出来不是很好,还是等下看情况再说,眼下还是抓紧时间把想说的话给赶紧说了。 便朝着态度恭敬的春莺虚扶了下,随后叹了口气说道: “那往后就辛苦你啦!春莺啊,你既然在宫里待过,那再好不过,实不相瞒,你家姑娘别的都好,只是…唉!” /74/74711/26107652.html 第四百一十一章 祖孙情(下) 这话把春莺给听得吓了一跳,顾不得细想,赶紧问道: “姑娘她怎么啦?” “也没什么事,你别担心,”周太夫人见她一副急切的样子,心下暗自满意,便也不再卖关子,叹了口气说道: “你家姑娘打小在我跟前长大,我們周家就她这么个嫡出的孙小姐,简直是把她捧在心口疼,是以长到及笄那会儿,不,哪怕今年之前,我们家阿衡都还是好端端的,姑娘家嘛,你在宫里那么久定然也清楚,这身子骨是最要紧的,他日嫁人,才能好好地为夫家开枝散叶,可惜,这过了年之后,却一桩接着一桩的事情,结果便…唉!” 春莺听到这里,感觉自己有点听懂了:应该是周姑娘的身子出了什么问题。 但又觉得不是很明白这位周家的太夫人为何要跟她说起这些,是想让自己帮着给姑娘好好调理身子么? 可是一来自己并不懂医术,二来这汤泉镇也请不到好的大夫,再说了,周姑娘虽然看着瘦了些,身子看着也没什么问题啊?这一年里她出了哪些事情?还一桩接着一桩的? 便没敢多说什么,只犹豫着点头附和了句: “老夫人说得极是,不过姑娘这些日子虽说是瘦了点,想来如今在这汤泉镇安顿下来了,过两天也就好转了,回头您要方便,就多来看看她。” “哪里只是这般缘由,”周太夫人却越说越觉得心疼,为此不禁又叹了口气: “罢了,你是个忠心的,我也就跟你直言了,虽说你在宫中,但当时那件事闹得沸沸扬扬的,想必你也听说了。唉,只是你家姑娘当时落水那会儿还是春末,柳湖的水还是挺凉的,虽说后来救助及时,到底还是伤了身子、病了一场!” 落过水?春莺稍微想了下便反应过来了,没错,鉴于当时刚出孝期的靖王爷是京城里众多姑娘小姐夫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宫里头的宫女嬷嬷们也不例外,而自己毕竟是王府的人,有事没事也会凑上去听那么两耳朵。 是以听到王爷的未婚妻居然不幸出了意外在柳湖失足落水死了,春莺还是挺吃惊的,为此也曾琢磨过这背后是不是并非全是意外,只是她一个深宫小宫女,沈复没事也不会轻易动用到她,打听到的全都是周围宫女们的小道消息,最后便不了了之,后来更是还跟着其他人一起八卦了一番京城待字闺中的贵女人选。 说起来,那会儿还有人偷偷说起三公主,说一个王爷一个公主,两人年龄相当,一个作为姑娘家年纪稍微有点大了,另一个则失了未婚妻,差不多算是半个鳏夫,这么一看,两人也算是良配了。 这一说,犹如惊醒梦中人一般,一帮小宫女凑一起,越想越觉得两人极为般配,毕竟世人都喜欢看才子佳人、郎才女貌的组合,三公主平日里虽然骄纵了点儿,人是长得极好的,而且还是春莺这个从西北过来的姑娘所欣赏的那种英姿飒爽的美,王爷呢,自然也是长得一表人才,关键在小宫女们的眼里,不像接触过的那几个皇子般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这位靖王爷虽没见过,据说风评甚好,性子温和、平易近人不说,关键家中据说至今连个侧妃都没有,这样的夫婿人选打着灯笼也难找啊! 为此,甚至还有小宫女花痴地感叹说可惜自己在后宫,无缘得见这位父母双亡的靖王爷,“要不然,哼,就是当个暖床的侍妾本姑娘也认了!” 春莺当时差点笑出声来,不曾想,那小宫女的大胆之语后来竟然得到了一片赞同声,只得默默在心里祝福自家王爷,希望他不要被这帮小丫头片子们给撞见。 但在那时,春莺还是很看好三公主和王爷的,私心里,她是觉得,王爷如果当了三公主的驸马,本朝又不禁止驸马在朝为官,三公主又是皇帝跟前独一份的受宠,到时王爷也跟着水涨船高,那西北道的将士们也能跟着沾一沾光。 只是没想到,王爷的半年孝期还未过去,临了,自己不但出了宫,还又见到了活生生的周姑娘,而那位三公主,却从一个稍微大龄的美艳公主,转眼成了个杀人不眨眼的谋逆,假以时日,兴许很快就要带着中南道的人马威风凛凛地杀到皇城脚下圆她的女帝梦… 这么想着,春莺便觉得,什么强强联手,还是待人和善、坚强勇敢的周姑娘跟王爷更配,便发自内心地问了句: “那是得好好调理下,不过柳湖那事到现在也有些时日了,而且奴婢看姑娘平日里也没有什么不适,不知老夫人您是想要奴婢怎么做?” 看来沈复还是知道心疼人的,派来伺候的这个姑娘不错,周太夫人侧耳停了下,不远处有小太子的笑声隐隐约约地传来,看来阿衡在逗着小家伙玩,便低声对着春莺说道: “当时阿衡病了一场,你也知道,王府里都没个正经的女眷,她一个姑娘家也不懂,王爷嘛自然更不清楚这些,后来还是你家郡主借故找了太医调理,但她那小日子…我是听说,后来就有些不太准了。” “今儿我看她又瘦了些,当面想问她,又怕她听了不乐意,只得悄悄地来问你:如今她这月事,可还顺当?有无腹痛凝滞之症状?” 春莺万万没想到,周太夫人想要用个上好的碧玉镯子,竟然是为了问自己这么件事,呆了一呆,先是坦白以告: “老夫人,奴婢也是刚从宫里出来,之前并没有伺候过姑娘,所以也就这段时间的相处—” 话说到这里,却忽然想起,前几日大家一起上山那会儿,姑娘曾经捂着嘴干呕之事,不禁停了下来,随后牙一咬,在周太夫人失望的眼神里又说了句: “不过就在前两天,奴婢曾看到、看到姑娘她,干呕欲吐,想来、想来可能是肠胃有些不适。” 说完这话,春莺对自己简直满意极了! /74/74711/26107653.html 第四百一十二章 起心思 本来差点就要控制不住说出那个惊人的结论来,好在话到嘴边总算脑子一转给改了个说法,再怎么样,周姑娘如今身份不明不说,总是待嫁之身,有些事情还是不能当着人家祖母的面直说的。 彼此心知肚明是一回事,戳破了这层窗户纸却是另一回事,真要当面说了,谁知道这位周太夫人听了后会不会直接翻脸、斥责自己胡说八道。 但如今自己说是怀疑周姑娘“肠胃不适”,那就是两码事了,反正意思到了就行,结论人家自己会下的,至于下什么结论,那就要看这位太夫人是怎么想她家孙女了。 不过嘛,无论这位祖母对她孙女之事是否早就心知肚明,春莺觉得,自己这么一说,这位周太夫人应该不会有太多想法。 起码当着自己的面,不会表露出太多想法,或者说,老夫人不会感到太意外。 在宫里待久了,且不说宫里边的那些事,就说自己从宫女们那里听来的各种高门大户里的各种阴私事,一开始还觉得很是不可思议,连带看到那些雍容华贵的内外命妇们,都忿忿地以为是宫女们嫉妒她们才瞎编乱造的。 好在靖王府能选中自己也不是没有理由的,虽然自己内心里想法很多,但有一个好处,就是很少会在外头露出来,是以这些年在宫里,渐渐地,因着一件件被证实的事,自己也终于明白过来,那些但凡被宫女们私下编排嚼舌根的事,虽然一开始自己都不愿意相信,觉得匪夷所思,但到头来却十有八九都是真的。 所以到了如今的中秋宫宴,在靖王府派人来跟自己联络,说当晚可能要出事时,自己早已见惯不怪。 当然,事实证明,太后母女俩的凶残程度还是出乎自己意料,想必也出乎当晚在场几乎所有人的意料。 但过了当晚,震惊的情绪渐渐散去,想必大多数人却也都能想明白,太后母女既然起了那等心思,便要下得了狠手,要不然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最后便是功亏一篑。 还不如赶尽杀绝,一将功成还万骨枯呢,何况那至高无上之位。 同样的,虽然自己不清楚当初这位很快就要嫁入靖王府的周姑娘为何会在柳湖落水、周家又为何会对外宣告她已身亡,也无意于去了解清楚,但凭心而论,到了今日这等境地,换做是自己,或许也只能破釜沉舟把希望寄托到王爷这个未婚夫婿身上。 后宫里头的那帮主子,为了皇上,什么招数使不出来,相比之下,本就一心想要嫁给王爷、只待婚期的周姑娘,如今这般不是挺好的么?王爷又如此爱重她。 想到这里,春莺脸上甚至还控制不住地浮现出了一丝隐约的笑意。反正事情已经做下了,而背后的曲折,既然自己都能想明白,那高门大户人家的周太夫人,想必更懂,更明白… 周太夫人其实在听了春莺的话后便已经迅速想明白了她的意思,只是这消息来得太过直接,一时间也是不免心慌意乱,连带都没注意到对面小丫鬟低头时嘴角那抹隐约的微笑。 说起来,周太夫人是特意避开周衡找春莺问的话,为此心里自然也是早就存了想法的。 因着之前已经知道自家孙女确实按自己所教的那般跟沈复成了好事,有段时间没见了,今日看到身形明显有些消瘦的孙女,本想问问看她如今的身子如何,结果那傻丫头乐呵呵地表示没什么事。 这也是在自己的意料之中,阿衡她那么个被一家子人从小宠到大的千金小姐,要不是一心扑在沈复身上,加上如今又有家回不得,可实在是不会按照自己所教的那般,忍着羞臊去做下那等事。 不过如今两人也算是浓情蜜意时,自然不会对沈复有什么别的想法。 但对沈复,周太夫人对他其实是没有那么信任的,毕竟之前几年沈复对周家素来不冷不热,向来是阿衡她自己借着两家的亲戚关系,不顾面子地主动跑到靖王府去“找表哥说话”。饶是如此,有时候回来也是闷闷不乐甚至发脾气,不用猜也知道多半是受了沈复的气。 送上门的东西不知道珍惜,这是人之常情,周太夫人虽然心中恼怒,却也无可奈何,甚至在早先儿媳妇谢氏气得想要上门找沈复这位外甥理论、儿子更是嚷嚷着要退婚时,还是一力给拦了下来。 总是自家腆着脸去宫里主动求来的这门婚事,总是宝贝孙女的一生幸福要紧。 未曾想,山不转水转,阿衡柳湖落水一事后,之前一直不肯答应不纳侧妃的沈复却突然转了性,把阿衡好好地安置在了王府正院不说,沈怡郡主竟然也特意请了太医给阿衡诊治身子,虽说两人肯定都有为王府考虑之嫌,毕竟阿衡却也算是被他们姐弟俩给正式认可接纳了。 只是男人嘛,周太夫人觉得,根子上就带着那么一股子喜新厌旧,是以当务之急,为了避免他日让人做出始乱终弃之事,毕竟明面上已经没有周家的宝贝孙女周衡这么一个人了,还是得想法子让阿衡能有个能栓住甚至能制住沈复的东西。 如果两人能有个孩子,那就最好不过。 不曾想,见到了孙女,却无比震惊地发现,阿衡这死心眼的傻丫头,居然还在替沈复养着小太子!许是重任在肩,人也清减了不少。 再后来,又得知阿衡身边这个名叫春莺的丫鬟居然是靖王府早先埋在宫里的一枚棋子,周太夫人便想得不免多了些,暗自揣摩这般安排应是沈复的有意为之,宫里头出来的,那可不是一般的姑娘,再傻的人,后宫那漆黑如墨的浑水一趟,也就成了精。 既如此,周太夫人一咬牙,今儿既然来了,那就借着这个王府丫鬟让她替自己给沈复传个话,表示自己不但过来见了阿衡,更是知道了小太子的事,想以此给沈复提个醒,给自家孙女再添点分量压点秤。 只是未曾想,先是送镯子被拒,之后还没等自己打出阿衡的苦情牌,刚开了个头,这机灵的小丫鬟,居然就跟自己说了件让人一时手足无措的事… /74/74711/26107654.html 第四百一十三章 偃心思(上) 一时间,也顾不得跟沈复提醒小太子的事了,周太夫人脑海里开始迅速盘算自家孙女干呕欲吐、“肠胃不适”这个刚刚听到的突发大事件。 虽说之前一直盼着孙女能争点气、早日怀上个孩子,以免他日被靖王府翻脸不认账甚至落个始乱终弃的下场,但,谁能想到,偏偏却在这等最不应该的时候怀上了呢? 眼下阿衡她们看似在这山间小镇暂时安顿下来了,可中南道的兵马很快就要到京畿道、眼看着就要跟京城进行一番夺位大战,谁死谁休不说,汤泉镇不就是在京畿道这个两军对垒的战场之地么? 当然,自己也是因此而从京城特意带着一大家子躲到皇庄这边来的,为的就是躲避极有可能的战祸,汤泉镇这么个山谷里头的小镇,或许也不会被殃及,真要殃及了,想必躲避也来得及。 但,阿衡肚子里的孩子可是那如今仍在京城的沈复这位靖王爷的啊,且不说这十月怀胎生孩子的时候眼看都指望不上他了,万一、当然只是千千万万分之一,沈复要是被皇后那边指派出来跟三公主这边干仗,那不是…还得防着刀枪无眼么? 再说了,去掉外头这些情况,阿衡她毕竟还要带着个金贵至极的三岁小儿,而且这孩子眼看着一年半载的都得跟着她,如果这时候阿衡自己还要挺着个肚子、之后再一个人养着两个孩子,那、那简直比个寡妇还不如啊…周太夫人想着想着就一阵心酸,继而直接湿了眼眶。 老天爷啊,我们家阿衡的命也太苦了! 旁边的春莺本来说完话后就赶紧低下了头,结果半晌没听到周太夫人的反应,便忍不住又悄悄抬起了头,结果这一看,不禁吓了一跳,见老太太居然在抹眼泪。 不是、不是应该欢天喜地地笑出声么?以前在宫里头,但凡哪个贵人有了喜,当然,这几年也没几个贵人怀上过孩子,但正因为如此,那简直就是普天同庆的样子,不知有多高兴。 高门小户其实都一样,子嗣最重要,而且大户人家又不缺银子,更何况,如今还是三代单传的靖王府、守孝三年给耽搁了婚事的靖王爷的孩子? 再说了,照周姑娘如今妾身未明的处境,有了王爷的孩子,不正好么? 一时间,春莺都觉得有点理解不了,难不成周太夫人是喜极而泣? 不过宫里头当差的经历告诉自己,这时候最好少说话,或者,谨慎起见,给刚才自己说的那句话再加点余地。 想到此,春莺再次回想了下自己刚才说的每个字,满意之余,便启唇又看似犹豫地说了句: “老夫人,您…也别太担心姑娘的身子,毕竟、毕竟奴婢也就看到过那么一次,兴许,也不一定是‘肠胃不适’,那天天气挺热的,有点中暑也不一定,要么咱们再等两天看看,说不定便又好了。” 这话一说,周太夫人按眼角的动作便瞬间停了:对呀,这还没让大夫诊过呢,怎的自己就先入为主地想开了? 唉,也怪眼前这丫头说话留半句,加上自己又一直惦记着这事,竟是忘了,别说此事还没确定,就算真有了,这月份尚浅不说,阿衡也是头一胎,还是得慎重起见为好。 想到此,周太夫人便停下手里的帕子,点点头平静地回道: “不错,阿衡她看着虽然瘦了些,今儿我看着,精神还是挺好的,毕竟年纪轻,兴许过两日也就好了,等下我再给她叮嘱两句,自己的身子还是得当心着些,尤其如今还得顾着小公子。” 说完便起了身,拍了拍春莺的手说了句: “这两日还是得多看着你家姑娘些,要是好了,那自不必说,要是一直‘不适’,说不得回头还得想办法跟你家王爷说一声,多亏了你,你是个好的!” 说完了让春莺去把周衡叫来,说是最后再叮嘱几句。 春莺听此,心里也有数了,便行了礼去寻周衡。 等周衡一脸笑的过来,眼看周太夫人一副慈祥的样子忙不迭地过来给自己擦汗,还满不在乎地表示: “没事,祖母,就是刚才看着阿瞒学习爬树来着,累不着。” 可怜那两侍卫,一个在树底下眼不错地看着,另一个在树上眼不错地护着,估计保护皇帝都没这么累,呵呵。 “是嘛,那敢情好!”老太太依旧一脸慈祥地应了句,看似并没有太过惊讶,这一点让周衡不禁有些诧异: “祖母,你不担心?” “不是有虎贲卫护着嘛,不用担心,小孩子家是得多动动,多动动对身体好!”周太夫人的心思如今不在那小太子身上,眼下还是得赶紧把那件事给问清楚了。 便在周衡诧异的眼光中,拉着她往树荫处又躲了躲,然后低声问道: “阿衡,祖母问你,眼下你这般消瘦,这些日子又经了不少波折,你那小日子…可有受到什么影响?” 小日子?哦对了,是说每个月的大姨妈,周衡歪头想了想,还真是没准时来访,按说中秋过后就要来了。 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便依旧笑嘻嘻地跟老太太解释道: “是晚了几天了,不过没关系,想来是这几天确实有些折腾,早几天或者晚几天都正常,而且祖母您放心,我哪里就消瘦了,顶多瘦了一两斤,这样挺好的!” 大姨妈周期这件事,21世纪的女生都清楚,伴随着压力等外在因素,早晚一周挺正常,周衡一点都不觉得是因为自己瘦下来的缘故。 谁知周太夫人听了,却如临大敌一般,一把抓住自己的手腕,一副痛心的样子,另一只手还伸过来点了下自己的额头嗔了句: “你呀,这么不当心,万一是…身上哪里有不妥呢?不行,得赶紧找个大夫来看看!我问你,这镇上可有大夫?不对,这么个小地方—” “哎呀祖母,差不多了,您还是赶紧回去吧,回去还有段时间呢,快中午了!”周衡觉得老太太有些小题大做了,便照着自己以前跟外婆那般方式跟她撒娇道: “我自己的身子,我会注意的,您放心啦,肯定没问题的!” … /74/74711/26107655.html 第四百一十四章 偃心思(中) “放什么心,你现在这样,祖母怎么能放心?”看着抱着自己胳膊低头撒娇的宝贝孙女一副万事不操心的娇憨模样,唉,她家阿衡从小无忧无虑长大,家中自有长辈兄长帮着抵御外头风雨,几时需要这般靠她自己一个人费心思,一时间,周太夫人便颇为感慨起来: “都说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何况你如今这般情形,祖母别的帮不上你,惟愿你身子康健无恙…” 说到后来,声音哽咽,更是没法说下去了。 这话听得本来嘻嘻笑的周衡也是一阵默然,这位老夫人是真心疼爱自己啊,连带别人都没怎么注意到的这种细节,她也能慎重其事地看待,唉! 不禁又想起了这些日子被放在心底不敢轻易去触碰的外婆,也不知自己那原身在21世纪如何了,希望那位娇蛮的周小姐能适应那边的生活,帮着好好孝顺外婆。 外婆的日子可不多了… 想到此,周衡忽然福至心灵:既然自己回不去了,那么,如果自己对眼前这位真心疼爱自己的周太夫人尽可能地孝顺,是不是说,那边的外婆也能得到同样的回报? 没错,既然自己跟那原身如此紧密关联,她的祖母不就是自己的祖母么?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嘛,何况对着个如此关爱自己的老人家,孝顺她就是了。 而孝顺孝顺,不就是“笑着顺应”老人家么? 主意打定,周衡便笑着抬头,一边继续挽着周太夫人的胳膊,一边还把自己的头靠在她肩上,娇滴滴地说道: “好,祖母,要么这样,如果再过五天还没有来,那我就去看大夫,您看可不可以?” “还有,不管怎样,咱们到时再见个面,我这边不方便去找您,要么再劳驾您过来一趟,到时孙女给您做好吃的,好不好?” “你这孩子,竟然还逗弄起祖母来了,祖母又不是孩子,还馋你一口吃的!”周太夫人被周衡最后一句话给逗笑了,笑完了却又是感慨: “咱们周家虽说不如以前了,但你也是金尊玉贵般养大的,如今却要亲自洗手下厨做羹汤,唉,人都说,苦尽甘来,祖母只盼着啊,今日你所受的这般苦,到时能有甘甜的回报…” “孙女一点都不觉得苦啊,做饭是我自己喜欢,总是一项本事嘛。”周衡眨眨眼,哦不对,是有点苦,这些日子磕磕绊绊的还少吗? 但也不是一直都那般苦,里面不是还有跟沈复的甜蜜嘛。再说了,相比之下,如今自己在这山间小镇有吃有喝有钱有闲,要搁21世纪,也算是个悠长假期了呢,做人总得往好的地方看嘛。 “好,咱们周家的姑娘就是这般有出息!”周太夫人也痛快,事情已成定局,伤感无益于任何事,既然阿衡自己都不觉得怎么样,那还不如多鼓舞鼓舞,便一边带着她慢慢往外头路上走,一边又感慨地回忆起: “当初你刚出生时,因着上面已经有了四个兄长,你爹高兴得不行,抱着襁褓中的你,非说你像咱们家以前的太妃娘娘!你娘听了便很不高兴,说谢家姑娘可没有给人做妾的,哪怕进宫做贵妃也不行。” “你爹听了就有些不高兴,说长得像太妃娘娘哪里不好了,太妃娘娘当年可是文武双全、勇毅果断,不仅杀过刺客救过太宗,后来更是慧眼识武帝、让周家儿郎们有了从龙之功,德才兼备,胜过世间多少男儿!结果你娘听了更不高兴,说宁可你平平安安地以后嫁个普通人家当家做主,也不要让你过那等惊险日子。呵呵,结果两人便为此大吵了一架。” “要祖母说啊,他们俩其实都是好意,且不说太妃娘娘那会儿跟现在不可同日而语,如今就是你上头几个庶姐,哪怕你那黑心肝的三姐,嫁出去也是正室,罢了,先不说她了,眼下咱们还动她不得…你爹说你像太妃娘娘,虽说比照的只是幅陈年画像,而且那会儿你还是个奶娃娃,当不得真,但祖母如今瞧着,倒确实跟她是有些像,特别是你这眉眼部分。” “人长得像不说,性子也是越发像了,阿衡啊,如今祖母看到你这般坚毅乐观,心里不知道有多欣慰!打个不恰当的说法,世人都说‘富贵险中求’,咱们眼下这情形,倒也不是为了求什么泼天富贵,周家比上不足,比下总是有余的。但既然阴差阳错的事情找到了你头上,咱们也别躲避,就尽力把它做好,并且也往好处想,你说是不是?” “嗯,祖母,我想的跟你一样,”周衡点点头表示同意,也坦然跟她说明自己的想法: “不管怎样,阿瞒是无辜的,就算他日他没什么出息,我就当领养个儿子好了,对我也没什么损失。”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为了阿复。他如今有了这等难处,我总要帮他一把,祖母你说是不是?此事跟他靖王府有着理不清的关联,他没法置身事外,我也不能独善其身,那就先把眼前的难关一起渡过好了!” “不错,正是这么个理儿!”周太夫人觉得自己来这一趟简直太值了,解了之前的思念之情不说,也算是放下了心头大石,至于那小日子来没来的事,老太太也乐观地表示等过几天再说,她们家阿衡有这等明白心思,要是只是虚惊一场那就只当没发生,要是真有了孩子,那就生下来好好养着,反正自己已经打定主意在那温泉庄子上不走了! 别的帮不上忙,这件事上是断断不能让自己的宝贝孙女真的跟个寡妇似的靠自己一个人养孩子。 眼看已经走到路上了,周太夫人便拍拍孙女的手: “那祖母就先走了,回去记得注意自己的身体,别贪凉,瓜果之类的也放一会儿再吃,对了,如今已经过了中秋,万不可再吃西瓜凉瓜了…” “祖母我记住啦,而且您放心,不是还有春莺嘛,春莺会照顾我的,对吧春莺?”周衡赶紧表示自己记下了。 于是祖孙俩一番殷殷惜别后,周衡手里牵着小家伙,眼看着老太太慢慢消失在路边拐角处… /74/74711/26107656.html 第四百一十五章 偃心思(下) 因了周太夫人这么一番问询,表了态回去的周衡便也上了心,一路上暗自回想了番自己穿过来后每个月的时间不说,午饭后还特意趁着小家伙入睡、拉着春莺说起了悄悄话: “…春莺,你们宫里的那些妃嫔应该对这个很在意吧?要是小日子不准,她们都是怎么调理的?” 春莺没想到周衡会直接问起这个,一时间也把不准她此番问话的用意到底是什么,想了想便决定还是求稳妥: “姑娘,按说这小日子早几天或者晚几天其实也不要紧,有时候可能是人太累了或者遇上些事,下个月兴许就又好了。不过这也就是奴婢自己想的,奴婢在宫里时并没有近身伺候过哪位娘娘,是以这些事情也不太懂,就是有时候跟一起当差的姐妹们大家私下说说。” 周衡见此便也不再多问,只跟她说起了跟周太夫人的五日之约: “那没关系,我也只是问问看,反正我已经答应祖母了,要是五天内还不来,那就在这镇上找个大夫看看。我自己是觉得没什么,但她老人家觉得会不会是因为我如今瘦了一点,那就还是看一看好了,到时也能给她个交代让她安心。” “不过,按说本来确实应该要来了,可能是这些日子太折腾了吧,心里有点压力,看下大夫也不是不可以,到时就让他给开个调理的方子好了。” 反正以前在王府也一直喝汤药,对此周衡都觉得有些习惯了,再者,毕竟自己之前落过水,后来又在水里待了那么久时间,为了以后跟沈复长远计,还是要好好注意下大姨妈这件事。 既然对方都主动说到了这事,春莺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好奇心问了句: “那姑娘,您身上,如今可有觉得哪里…有异样?” “异样?”周衡想了想,头一歪,偏过头去凑到她耳边低声问道: “那你小日子来的时候有什么异样?” 是有些症状,不过也不知道这个时代的姑娘是不是可以当面讲,还是试探一下为好。 “没什么啊,”春莺听了后认真想了想,之后有点不好意思地低声说道:“来之前没什么,就是头一天的时候肚子涨涨的会不太舒服,不过也不是每个月都那样,看情况。” “那你挺好的,”见她这么说,周衡就不想说自己的情况了,而且春莺毕竟不如自己跟春雨那般亲近,便只含糊说了句: “我觉得应该快了,最近这两天是觉得有些不太舒服。” “怎么个不舒服?”春莺一听却紧张了起来,原来周姑娘还真觉得不舒服:“是、是肠胃有些不适吗?” “肠胃不适?”周衡一听顿时不以为意地笑了: “这都哪跟哪啊,来大、小日子怎么会肠胃不适?哦,不过也有可能,有的人可能就会拉肚子。我以前有个…丫鬟据她自己说便会那样。” 当然,丫鬟其实是原先大学时的室友,而那家伙每次拉肚子还挺高兴,说可以减肥,让大家都很无语。 春莺打听的自然不是这个,见她这般说,便锲而不舍地依旧追问道: “那,姑娘,您是有什么别的不适?” “呃…”周衡想了想,决定还是跟她明确说了,反正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彼此又都是女孩子:“就是,我的胸部…会觉得有些涨。” “什、什么,您说的是…”没想到春莺的反应却有些大,脸红不说,居然都结巴了,想来是第一次听到这种症状。 看来这里的未婚姑娘还是不太适应说这个,周衡有些后悔,只得假装回头一看说了句: “啊呀,阿瞒好像要醒了,我过去看看!” 春莺看着她的背影,咬着嘴唇应了声,手里的帕子却是绞紧了… 当天下午说完话,周衡便把这事抛诸了脑后,该吃的吃,该喝的喝,但过了两天却渐渐意识到,春莺似乎把这事给记在了心里,连带对自己的伺候都加了倍,居然连凉水都不让碰,喝的水也给改成了开水放温热后的,把个周衡给弄得哭笑不得: “哎呀,我祖母的话你听过就算,该来的总会来,不用这么小心,没事啦!” 春莺却不为所动,一脸严肃地表示,女人家的月事不可大意,还是要小心应对为好。 行吧,反正应该就是这几天了,周衡觉得仔细些也好,便笑着随她去了。 然后,说来也巧,就在第五天早上,早上起床的刹那,周衡觉得底下一热,事后一看,得,大姨妈总算又来了。 只是不曾想,春莺在得知后还有些难以相信地问了句: “姑娘,您确定是小日子来了吗?您…的肚子,可有什么不适?” 把个周衡给说笑了: “我说春莺啊,我又不是第一次来,难不成这都分不清?” 又见她似乎很紧张,便又安抚她: “没事啦,来了就好,那些个症状回头就没了,放心,目前我的肚子没有任何不适。” 眼看春莺应了声,转头时却见她脸上似乎还挺失落,把个周衡给看得有些莫名其妙。 等到欢欢喜喜见到了周太夫人,把早上刚包好蒸熟的野菜小馄饨往老太太嘴里喂,却发现老太太脸上的表情居然跟春莺有些相似,周衡差点以为自己看花了,为此赶紧问她: “祖母,是不是京城那边有什么不好的消息?是阿复有什么事吗?” “没有没有,你别瞎想,阿复能有什么事!”一开始听到孙女肚子里可能有了孩子,自己替她觉得命苦,如今证实了没有,不知怎的,居然又觉得难受,胸中一股气上不来下不去的,唉,这叫什么事! 为此,欲说还休的周太夫人,在回答完孙女的话后,依旧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之后很快就恹恹地告别回去了。 这一声叹气,让周衡在回来时想了一路,为此还问了春莺,毕竟之前那次两人还特意说了会儿话,眼看春莺摇头表示不知,等回到宅子里,周衡便决定,还是再派两个侍卫去京城打听下情况。 几个侍卫面面相觑,不想去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毕竟他们的职责主要是保护小太子,春莺见状,只得咬着嘴唇出来说话: “姑娘,咱们进屋去吧,奴婢有话跟您说。” /74/74711/26107657.html 第四百一十六章 俩姑娘 盘腿坐在床上,目瞪口呆听春莺说完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周衡一时间也是五味杂陈,半响做不得声。 “姑娘,都是奴婢多事,才让老夫人有了想法,您别往心里去!”春莺见状很是不好意思地低声道歉道。 “没事,你在宫里待了这么些年,你会这么想也正常,不用觉得难为情。”周衡叹口气,唉,还真是…让人想叹气。 说起来,当初决定留下来跟沈复在一起,说服自己的最大理由便是怀孕,未曾想,后来事情一桩接一桩的,也就没再往那方面多想,只当随缘好了。 现在被春莺和周太夫人这么一提醒,周衡摸了摸这会儿感觉在隐隐作疼的肚子,唉,怎么就觉得有些难受呢? 打发走了一脸愧疚的春莺,又独坐了会儿,决定不再多想,下床起身去给小家伙准备午饭,中间却觉得脑子里浑浑噩噩的。 等到吃完午饭,周衡便觉得肚子更难受了,偏偏小家伙这几日性子被养得野了,闹着不肯睡午觉要出去玩,喉咙口一哽,没来由地,周衡忽觉万般委屈,然后发现自己竟然抱着枕头扑倒在床上哭了起来! 这一哭,顿时把个正在床上兴奋翻跟斗的小家伙给吓得停住了动作,顿了顿,爬起来走到周衡身边,拍了拍她的背问道: “姨母,你怎么哭了?” 周衡没理他,自打与周太夫人相遇那一日起,许是在小溪里又是走树桥、又是学爬树的玩得太嗨了,小屁孩就整天嚷着说要出去玩。几个侍卫为了安全起见不肯再带他出去,小家伙就一直闹,自己也是忍了好几次了。 要不是觉得跟几个侍卫还不够熟,有两次都差点打算直接动手教训他,反正阿复之前已经跟他母妃说了,会让自己视如己出,那这会儿就给他点脸色看看。 小家伙见没理他,先是蹲在旁边看了会儿,接着一声不吭地爬下床,光着脚丫子出了门。 周衡那会儿还在抱着枕头闷声痛哭,便没注意到,等到听到春莺颤抖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姑娘?” 才赶紧偏头擦了擦眼泪看过来,便见春莺站在床前不远处,怀里抱着小家伙,两人都一副紧张的样子。 周衡赶紧深吸了口气,哽咽着解释了句: “我没事。” 又看向抿着嘴唇紧紧盯着自己的小家伙,努力挤出一点微笑想要安慰他: “别怕,姨母没事,就是肚子有点难受,哭一哭就好了。” 小家伙听了,先是朝周衡探出身子,示意春莺把他放到床上。之后在两个大人不解的眼光中,走到了周衡身前一屁股坐下,然后伸出小手开始给周衡拍肚子,一边轻拍一边嘴里还说着: “姨母不哭,阿瞒给你拍拍,痛痛就飞走啦!” 周衡猜测这是以前翠微宫那位梁嫔或者小家伙的乳母给他做过的事,想到他这么个小可怜,一时间便忘了自己的难受,凑过去亲了下小家伙的脸蛋表示: “好,姨母不哭了,阿瞒真好,痛痛都被你赶走啦!” 小家伙却似乎还是被影响到了,拱着小身子一声不吭地往周衡怀里钻,紧紧地靠着她躺下了。 周衡见状,赶紧把压在身子底下的枕头拿掉,春莺则连忙上前来给两人盖上被子,又低声表示: “姑娘,奴婢在厨房里煮着红糖姜茶,应该快好了,先出去看下。” “好,麻烦你了!”周衡一边说一边给自己和小家伙调整了下姿势,肚子还是很难受,希望红糖姜茶能管用。 不一会儿春莺端着煮好的茶进来了,见周衡半支起身子朝自己做了个嘘声的手势,赶紧把托盘先轻轻放在桌上,随后轻手轻脚地走到床前一边低头看一边问道: “这么快就睡着啦?” “嗯,躺下来就开始打哈欠,想来也是困了。呵呵,哭一场能让他睡下,也算值了!”周衡一边自嘲地低声说道,一边把埋在自己怀里的小家伙往外挪了挪,再翻个身让他仰天躺平。 “瞧您说的!”春莺见她情绪已经缓过来了,便抿着嘴笑着答了句,随后又走到桌前,从托盘里拿了块热水绞干的帕子递过来: “您先擦把脸吧!” 周衡便顺势坐了起来,反正小家伙一旦入睡了,后面基本就是雷打不醒的睡神状态,倒是可以放心讲话了,便一边擦脸一边轻声问春莺: “不好意思,刚才没吓到你吧?” 春莺迟疑了下,最终还是在接过帕子时低头轻声答了句: “奴婢知道,姑娘您心里苦,身子又不舒服,如今这么哭一下,总比憋着强。” 听到这话,周衡多日来的情绪涌了上来,便在一口气喝完春莺随后端过来的红糖姜茶后低头看了下睡得香甜的小家伙,抬头跟她叹息道: “也不知怎的,可能是受这小日子影响吧,本来没有的事,听到你刚才那么一说,却跟得而复失一般难过,想来还是因为我自己心中原就有那么点期待吧!然后不怕你笑话,可能是因为现在身上难受,又觉得挺想念你家王爷,唉,以后等你有了喜欢的人就知道了…”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春莺已经知道,这位周姑娘为人大方,很少藏着掖着,是以刚才才大胆地接了句,不曾想,竟又等来了更为直白的一句,一时间,也不知该不该感谢她对自己的信任,但这话可没法接啊,尤其是最后一句。 擦了脸喝了热汤,周衡这会儿却已经缓过来了,说起来,还是刚才怀里小家伙给的疗愈作用,加上自己毕竟在21世纪当过几年社畜,谁还没有过伤心难过的时候,趁午休时抓紧时间到车里闷声哭一场的事很多人都干过,出了车库不还照样笑脸迎人。 是以见春莺听了自己的话后脸红红的低头不语,还“噗嗤”一声笑了: “你不用觉得难为情,男女之间两情相悦不是挺正常的么,何况你也到了这般年纪,嗯,要是不介意,可否跟我讲讲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奴婢没什么打算!”本来低着头的姑娘,听了后顿时受了惊吓般抬起了头,又摇着双手慌忙解释道: “不不,是奴婢从来没想过!” “没想过啊…”也不知是说了会儿话的缘故,还是喝了那红糖姜茶起了作用,周衡觉得肚子没有那么难受了,连带情绪都更加好了起来,为此眼睛一转,朝春莺招招手示意她过来坐在床边,然后带着一脸神(八)秘(卦)的表情凑过去问道: “那你…可有定了亲?” /74/74711/26107658.html 第四百一十七章 一场仗(上) 本想直接问她有没有喜欢的人,考虑到眼前的姑娘之前长期在宫里生活,那个地方可是只有皇帝这么个成年男人长住着,虽说按照21世纪某些古装电视剧的剧情,宫女跟侍卫也是很有可能发展出一段凄美的地下感情的,周衡觉得这种事应该没有可能发生在春莺身上。 如果真是那样,当时春莺就不会果断出宫了,而且照这些天的相处情形来看,也没见她在思念什么人。 但按照这个世界的通常情况,姑娘家到了这个岁数一般都是定了亲的,就像自己那位原身,而且春莺既然是被王府特意送进宫的,想来也会对她有所表示,搞不好就是提前给她安排了一门比较好的亲事。 周衡便有(很)些(是)好奇,沈复,又或者说,当时应该是沈复的父亲,给安排了桩什么样的亲事。 可惜春莺在听到这般问话后却一脸羞红地表示: “姑娘,奴婢并未定亲,而且您也知道的,奴婢这几年都在宫里,更是连想都没想过…您说的这些事情。” 意思是什么都没有?周衡觉得不太相信,能被靖王府挑中、又是送到宫里那等重要地方的人,就算家中和王府都不管,自己也应该是个心思活络的人。 该不会是…打算以后留在王府吧? 毕竟,她这是在为王府做事,出宫后顺理成章地留在王府里甚至沈复身边,也不是说不过去,当然,鉴于她之前多年在宫里,可能对自己和沈复的事不太知情。 周衡还是愿意把眼前这姑娘往好的地方想,不过本着如今对沈复的感情,觉得还是要防患于未然,万一人家觉得可以做个侧妃乃至侍妾啥的呢? 还是不能给人家这个想头。 想到此,周衡便笑嘻嘻地表示: “那眼下你可以慢慢开始想起来了,反正你也不回宫里去,王府一时半会儿的估计也回不去,只能跟着你家姑娘我了,但你年纪也不小了,该考虑的还是得考虑起来,你说是不是?” 这话一问,未曾想,春莺却咬着嘴唇直接站了起来,然后站在床前脸红红地说了句: “对了,姑娘,刚才小公子出门,跟他们几个也都说了,说您哭了,当时是他们过来找了奴婢的,那个,奴婢怕他们着急,还是先出去跟他们说一下吧!” 然后不等周衡反应过来,行了礼就出去了,连托盘和汤碗都忘了带走。 周衡见状便又躺了下来,之后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 后来是被旁边的小家伙给闹醒的,很快,春莺估计听到了响动进来了,周衡便也没再提刚才的事。 倒是春莺,进来后便低声跟她禀报: “姑娘,都怪奴婢多嘴,刚才出门时,老大过来询问了下您的情况,奴婢不好跟他说您身子不适,就说是小公子淘气惹得您生气,然后姑娘您又有些担心京城那边的王爷。” “结果他听了后倒是没说什么,没多久却过来说回头让奴婢转告您一声,说他一个人要去下京城,打听下那边的情况,今晚自然是回不来了。不过他说您尽管放心,当初王爷跟他说好的,水城门那边那家客栈的房间会长期有人接应,为的就是以防万一可以相互传信。” 周衡没想到居然来了这么个转折,不过倒确实是自己心中所想,便有些不好意思地再次自嘲: “看来今儿我这一场哭可真是值,就是让老大受累了!” 春莺听了无话,只是很快就给小家伙洗脸擦手完毕,之后便抱着他出去了。 一下午无事,到了晚上,不想连小家伙都特意问起了侍卫老大,周衡便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表示: “没事,明早,嗯,最迟明天中午,老大就回来陪你玩了!” 这会儿的周衡身心轻松愉快,下午喝了红糖姜茶,又睡了一觉,肚子已经基本不难受了,想到回头又能知道沈复的消息,虽说之前因为失落而哭了一场,但后来也想明白了,怀孕一事可遇不可求不说,如今这种特殊时期,眼前这个三岁小儿都养得辛苦,还是先不要再生一个出来添乱吧。 是以想通了的周衡,满心只想着,等侍卫老大回来,就能知道沈复的情况,却不想,晚饭后正给小家伙洗着澡呢,门外居然传来了老大的声音: “小姐,属下回来了!” 这声音不禁听得周衡心里一惊,去京城的话可不会这么早回来,哪怕快马加鞭也不够来回赶路的,难道…赶紧一边吩咐春莺给小家伙擦身子穿衣服,自己则擦了擦手出了屋并直接问道: “可是没去京城?是进不去么?” 侍卫老大看着也是一脸凝重,言简意赅地把情况给说明了: “是,京畿道到处都是中南道的人马,跟京城那边的路已经被切断了!” “不过您放心,属下稍微打听了下,不敢近前,但看着中南道兵马只是借着京畿道做盘整,回头还是要往京城去。而且照目前这样子,主力部队或许已经早就到了京城,正常情况下,京畿道反倒是安全无虞了。” 看来是要真的打起来了,那京城里的情况自然是打听不到了,也是,周太夫人都来了快十天了,太后母女早有筹谋,自然是片刻不等。 “小姐且放宽心,咱们这边之前囤了不少米面粮油,够吃一阵子的,”侍卫老大对此表示不用太担心: “而且京城虽被围困,想来皇后那边也不会坐以待毙,所以中南道这边也得速战速决,以防夜长梦多。” “何况咱们这边都是山,中南道那边的士兵应该更熟悉他们那边的平原地形和水上作战,轻易不会过来的,除非是打了败仗,嗯,打了败仗也是忙着逃回中南道,不至于还流窜到山里来,小姐尽管放心。而且明日起属下便会让几个兄弟日夜轮班,断不会让人有可乘之机!” “好,那你们辛苦了!”周衡叹息一声不再多说什么,心里却暗自担心远在京城的沈复。 等到了第二天,眼看几个侍卫都忙活了起来,周衡便对又闹着要出去玩的小家伙有些情绪地表示: “阿瞒,外面的山上最近来了只大灰狼,很厉害的,会咬人,咱们得在家里躲几天!” “可是我是喜羊羊,我不怕!”小家伙一点都不觉害怕,依旧拉着周衡的手往外拽。 周衡无法,本想严厉说下他的,想想又作罢,最后改为捂着肚子又做哭泣状: “喜羊羊,可是姨母肚子好痛啊!哎哟,我不行啦,快,春莺,赶紧扶我进去躺下,阿瞒,你也快来帮帮忙!” 这么一来,果然,在几个侍卫目瞪口呆的注视中,他们的小太子爷居然就真的很是听话地过去“扶”住了周小姐的一只手,两大一小慢慢地进了主屋… /74/74711/26107659.html 第四百一十八章 一场仗(中) 眼看这法子还挺有效,为了彻底稳住小家伙,周衡便趁机让他在屋里陪了自己一天,毕竟外头眼看着有些不安全了。 只是早上还好,等到午觉睡醒,小家伙便开始待不住,又故态复萌嚷嚷着要出去,周衡只得绞尽脑汁地把21世纪那些自己能想起来的儿童游戏都给努力想了出来。 好在当年自己是在乡下跟着外婆长大的,因地制宜的游戏如今还能记得几个,后来又有个外甥女,平板里的某些游戏也被活学活用了起来。 于是某些看着就非常幼稚的游戏,比如老鹰捉小鸡啊、丢手绢啊、捉迷藏啊,都被周衡下令让几个侍卫陪着他们的小太子爷玩了起来。 好在这几个虎贲卫都是年轻人,照21世纪的标准,也就是大学生的年纪,相比以前给皇帝当贴身护卫的那种生死紧张感,他们还是更喜欢如今这种虽然幼稚却不知轻松快乐多少倍的生活。 是以虽然开始时比较难为情和抗拒,但眼看着周衡这么个千金小姐,为了陪他们的太子爷,先是亲自从厨房里拣了些细枝条的柴火,在院子里摆出了一些简单相连的小格子,说是房子,之后更是当着他们几个侍卫的面一跳一跳地演示如何赚取房间,渐渐地,便也很快就适应了这种简单的游戏并乐在了其中。 眼看几个侍卫和小家伙玩在了一处,周衡便又吩咐侍卫老大: “要么麻烦你还是出去一趟,嗯,春莺,要么你也跟着去吧,帮我去镇上转转,看有没有卖书的地方,买几本适合比较简单易读的书,要是有小儿识字方面的,那就再好不过。” 总不能整天带着阿瞒瞎玩吧,到时再把他的心玩野了怎么办?周衡觉得不是办法,眼看着院子里开心地蹦跳着的小家伙,觉得还是读书比较好打发时间,而且还不限场地。 写字就暂时不考虑了,自己的毛笔字都没法见人,更不要说去教别人。好在如今外头非寻常时候,这宅院也只适合住人,连张最基本的书桌都没有,加上几个侍卫和春莺都习武,这方面也并没有怎么考虑,如此,周衡便也假装随意地糊弄了过去。 两人应了声走了,随后果然在午饭前一脸忐忑地买了不少书回来,说是不知道该买哪些,面对书店老板的询问和热情推荐,又怕暴露了小太子爷,便看着差不多的买了些。 周衡看了下,这汤泉小镇确实资源有限,不过买来的书光看书名倒是挺符合自己的要求— 程度比较低,通俗易懂,有小儿识字书,也有话本子,甚至还有本农桑方面的。 便高高兴兴地夸了他们俩一通: “可以可以,看来你俩一道办事还挺靠谱!” 之后便兴兴头头地拿了那本小儿识字书,坐在正屋门口看了起来,没注意到春莺脸上红红的,侍卫老大脸上也有点不自在。 小家伙本来跟着几个侍卫在玩游戏,转头见周衡一个人安静地低头坐在小凳子上看书,便也好奇地过来扑到了她身上: “姨母,你在干什么呀?” “姨母在看书呀,回头再教给阿瞒认识,好不好?”周衡示意他先管自己去玩,虽说是小儿识字书,那些繁体字总得自己看过一遍确认都认识才能教小家伙。 许是被她的这番态度所影响,小家伙竟然就硬是挤到了她怀里,跟着低头看起了书。 周衡见他如此,便索性开始教他,只是生怕自己念错字,每个字都是仔细确认了后再指着它读给小家伙听,并把意思也给认真解释了一遍。 于是大的读,小的跟,丝毫没有意识到,这其实算是开蒙了。 本以为小家伙很快就会厌烦、重新玩他最喜欢的老鹰捉小鸡游戏,没想到小家伙学得还挺认真,加上周衡由衷的花式夸奖,居然越学越来劲,愣是稳稳地坐了将近半个时辰,为此,几个侍卫在旁边也是看得大气都不敢出,院子里便只有一大一小两人的对话声。 周衡很开心,这么一来,算是很肯定了,这个他日或许要担当大任的小家伙,应该是个喜欢读书的,而且还是个耐得住性子的。 这一点,其实从他之前刚到自己身边时就看得出来,一直以来都很是乖巧。虽说这几天有些顽皮,但人家才多大,天性使然嘛,哪个小朋友不爱玩?如今看来,还真是个坐得住、肯学习的,那就孺子可教了。 事实也证明,在后来蛰居室内乃至一度躲到山上某处洞穴以避战祸的艰难日子里,周衡靠哄着他读书以转移注意力,而小家伙居然也就乖乖地依偎在自己身边低声跟着读,把身边几个侍卫和春莺都给看得热泪盈眶,坚定了一直跟随小太子的决心。 此为后话,却说当天下午,毕竟年纪还小,许是读书读困了,后来小家伙居然又揉着眼睛转身搂住了周衡的脖子,为此,周衡不得不让他在晚饭前又睡了一觉,连带晚饭都推迟了。 为此,第二天早上,从前来做饭的帮佣婆子那里得知汤泉镇的菜价已经开始涨了,周衡便打定主意不再让小家伙出门,又想到昨天下午的情形,便哄着小家伙开始早上识字念书。 侍卫老大则和春莺一起,借着出门买菜的幌子出去打探情形。 打探回来的情形果然不是很乐观。 菜价确实涨了,涨价的原因是镇上的人开始囤菜,说是担心到时京畿道那边的菜贩子过不来,毕竟汤泉镇自己可没什么地方种菜。 “姑娘放心,”春莺生怕周衡害怕,还刻意找了个理由安慰她: “这镇上的老百姓们,宁可多花点钱买菜,也没想到要避一避,可见他们也是笃定此处地形易守难攻,说起来,当初也是多亏了您果断做了决定,要是去中南道,路上纷乱不说,谁知道这场仗谁胜谁负呢?” 西北道么自然更不用说了,一路都得避着龙膘卫,那就更难了。 周衡想了想,却觉得: “咱们还是小心点为好,老百姓们不走,其实也许是因为他们无处可去吧?家中有老有小,还要顾着生计,但凡不是火烧到了眉毛,总还是在自己熟悉的地方更方便。” “当然,如今要找地方躲避估计也已经不容易了,这地方四面环山,出去只能走京畿道,要么就是走小路到皇庄那边再到京城,两边算是殊途同归,最终都会碰到打仗的地方,那还不如先安分待着,寄希望于这仗能早日结束。” 说话间,谁也没有想到,仗确实很快就开打了,却并没有如大家所期盼的那般很快就结束了… /74/74711/26107660.html 第四百一十九章 一场仗(下) 说起来,周衡觉得,之所以有这样的结果,还是因为太后母女俩太过自信了。 自信到虽然做了姜皇后或者朝臣们会在中秋宫宴后阻止三公主登基的准备,却没料到姜皇后这么个平时看着病恹恹的隐形人,居然如此强势,不但一反常态跟朝臣一起迅速联手立了硕果仅存的四皇子为太子,后来更是号称怀了已死皇帝的孩子,有这么两重保障,朝臣被及时笼络了人心不说,那皇位眼看着离三公主就远了。 但那时候,三公主还不以为意,依旧以为自己胜券在握: 一个号称下落不明的三岁小儿,一个保不准是男是女的胎儿,且不说姜皇后肚子里到底有没有,就算真有,那还有漫长的怀胎十月呢,谁知道中间会不会胎死腹中或者侥幸到了最后却难产导致一尸两命? 何况自己这边筹谋已久,局面哪里是那临时磨枪上阵的文官之女所能应付得了的? 是以得知了京城里的这些消息,虽说略有些惊讶,三公主陈慧珊却依旧信心满满,彼时她已顺利被中南道的先头部队给接应上,更是穿上了让她多年梦寐以求的那身杏黄色骑服,正美滋滋地享受着众人明显听着不一样的那声声“殿下”称呼呢。 那身骑服要让周衡看到,只会觉得很适合三公主,毕竟她身形高挑,肤色白皙,眉目浓艳,看着就是一个身手利落、英姿飒爽的美人。 但让这个世界其余的人来看,自然便知道,三公主确实是早有预谋,那骑服从颜色到图案,竟然无一不是太子规制。 当然了,太后及时出来发话,说是当初三公主年幼,跟着她父皇进太庙祭拜时,因为年纪小很是顽皮,偷偷溜到了保存着历代先帝及储君画像的偏殿玩,等众人找到她时,便见她站在那位武帝的画像前仰头看着,还伸出小手指着画像上一身明黄骑服骑着一匹四蹄踏雪黑马的女帝问皇帝: “父皇,这位老祖宗是谁呀?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随后更是表示,自己很喜欢这位老祖宗,要住在那里跟老祖宗说话。 这话,要是让周衡听到了,便要嗤笑一声: 还眼熟呢,合着你是贾宝玉看到了林黛玉了!哦不对,那是一对青梅竹马,这可是老祖宗和小姑娘,看来只能是活见鬼了! 但这种冠冕堂皇的话,用来忽悠世人还是可以的。照太后的回忆,据说那位疼爱女儿的先帝,眼看三公主这么个小姑娘,居然真的坚持要在太庙里住下了,没办法,最后便想了个哄她的法子,说是要给她做身跟那画像上老祖宗一模一样的骑服,并当场传旨了下去,三公主听了便高高兴兴地牵着他的手出了偏殿。 可惜等到最后,奉旨办事的人照章办事,还真的做了一身跟画像上一模一样的骑服上来,但这一模一样指的却是尺寸大小。 三公主那会儿年纪尚幼,哪里能穿得上,只得先留着等她大了再说,好在据太后所说,三公主从小就是个懂事明理的,知道这是先帝疼她,不但高高兴兴地收下了,还说要留到十八岁再穿,让她那位父皇很是欣慰。 此外呢,武帝毕竟是皇帝,骑服上的有些细节还是得改了,譬如说,明黄色自然是不行的,先帝便允了杏黄色,照太后的原话,那位女儿奴一般的先帝,说的是: “阿珊堪配”。 呵呵,意思就是说三公主配得上那储君才有资格穿的杏黄色?那不就是说,她是先帝心中真正的储君人选?这古代的宣传工作做得也真是(够)到(无)位(耻)。 而接下来更让周衡觉得无耻的是,一身储君打扮的三公主,不但衣服效法了武帝,连带做法也是— 洋洋得意地带着中南道的大军兵临京城门下,随后便下了道俨然以储君口吻发布的敕令,先是撇清自己并非太液池刺杀一事的主谋,信誓旦旦地表示一定会替她家皇兄和三位皇侄找出真凶,还说什么本朝太平盛世,应该是境外蛮夷联合朝堂内奸所为,妄想颠覆朝纲,为此号召朝臣们擦亮眼睛,不要一错再错。 接着是直言姜皇后怀有不可告人之目的,说中秋当晚自己和太后两人被姜皇后意图谋杀,差点就被烧死在凤羽宫,好在危急关头居然发现了武帝留下的一条密道,冥冥中是老祖宗在保佑自己,为此如今便特意找出了这件骑服穿上。但当时本就只顾仓皇逃命,哪还顾得上有能力去同样起火的翠微宫营救四皇子? 为此,三公主还“很有诚意”地表示,如今她家皇兄只留下了四皇子那么一条血脉,自己如今讨伐姜皇后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姜皇后腹中胎儿她自然是不认的,说死去的皇帝已多年不在长春宫留宿,姜皇后以往也是汤药不断,为此连行宫避暑都不去,哪来的孩子?定然是到时想要借腹生子以混淆皇家血脉。 但四皇子却是正经的皇家血脉,且是她家死去皇兄的唯一男嗣,虽说如今下落不明,甚至已经遭到了姜皇后的毒手,但只要自己活着一天,便要努力寻找一天,而且他日如果有幸找到,更会二话不说直接让位与四皇子并全力辅佐他,以慰她家皇兄在天之灵。 为了拉拢人心、宣扬自己,三公主这份敕令可说是广为散发,周衡手里也得了一份,想来是为了让老百姓们都能看明白,敕令写得很是直白,连周衡这样的水平也看懂了,看到说要让位给四皇子时,便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行啊,这东西咱们可得多收几份留着,以后让阿瞒拿着直接扔她脸上去!” 侍卫老大应了声表示: “如今到处都是,上赶着要塞你手里呢,属下回头就出去多拿几份来!” 周衡便又哈哈笑着继续往下看,只是这一看,却是勃然大怒,为此还差点把纸都给撕了: “神经病啊,还没死心呢!!” /74/74711/26107661.html 第四百二十章 放大招(上) “小姐您别生气,王爷断断不会答应她这、她这非分之想的!”这份敕令是侍卫老大拿回来的,上面的内容自然都已经看过了,知道周衡为何如此生气,只得一边结结巴巴地劝着,一边硬着头皮上前试着想要把那张纸从她手里给拿过来。 春莺却是事先没有看过纸上的内容,见周衡如此生气,又见侍卫老大提到了自家王爷,还有些好奇地问了句: “怎么,三公主是想招安王爷么?那也太…痴心妄想了吧!” 还真把自己给当成正儿八经的储君了,居然想让靖王府归顺她,靖王府几代王爷都是忠君不二的臣子,怎么可能会答应她。 “什么招安,是招驸马!”周衡正在气头上,一听春莺这话,立马咬牙切齿地回了句。 “招、招驸马?”春莺顿时被这个答案给惊呆了,无暇顾及旁边侍卫老大暗示性的轻咳,还不可置信地又跟周衡确认了下: “她、她想跟王爷成亲?” 这话一说完,总算是意识到不对了,只得讪讪地又补了句: “姑娘您别生气,王爷才不会答应她这等无礼要求呢!” “自然不会!”周衡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她家阿复才不会看上那等蛇蝎女子呢,自己气的是阿复要被那贱人如此当众羞辱,想到此,简直是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连带嘴里也脱口而出说了句: “你们不知道,这都不是第一回了,真是恶心死我了!” “不是第一回了?”眼前两人顿时惊讶地齐齐问出声,这三公主可真是…够出格的啊!没想到杀人不眨眼不说,自个儿的婚姻大事,也是强取豪夺的。好在对方是堂堂靖王爷,可不会让她这般随意拿捏。 又对看一眼,怪不得中秋那晚周家小姐要冒着极大的风险进宫,没想到背后还有这等隐情呢? 周衡不知他们心中所想,只见他们一脸好奇,话也问出声了,想了想,便索性把当初自己柳湖落水之事也给大致说了下: “…她不是早有预谋么,想来也是早就把主意给打到了靖王府头上,指望着西北道的兵马给她卖命呢。那会儿眼看阿复出了孝,我们俩快要成亲了,她便横插一刀,直接派人把我给打到了湖里,好在老天有眼,我命不该绝,那天王爷又刚好派人过来寻我有事,才算是侥幸帮我捡回了一命。” “你们想啊,如此光天化日之下,一般人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能耐和胆量能如此痛下杀手。而且我一个闺阁女子,不可能跟人结下什么深仇大恨。是以在我被解救上来后,祖母和王爷等人进行了反复思量,总觉得此事太过蹊跷,背后不知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为此,为了保护我,也为了查找真相,便索性做出个落水而亡的假象,为此,王爷还特地进宫跟皇上禀明了实情,并从皇上那里得了半年时间,借着为我守孝的名义去查找背后主谋。” 欺君之罪是很大的,这一点周衡很清楚,反正如今皇帝已死,那之前的事就随便说吧。 这番话听得春莺和侍卫老大瞠目结舌,不想春日里那件闹得沸沸扬扬、连宫里人都在议论纷纷的靖王爷未婚妻柳湖落水而死的事,竟然是这么个真相。 周衡见状便特意停顿了会儿,让他们俩理一理思路,才又继续往下说道: “后来王爷也查到了些线索,只是苦于并无真凭实据,而且三公主毕竟是天潢贵胄,我却只是个五品官之女,两相权衡之下,王爷也是踯躅良久,不知该不该告诉皇上实情。又投鼠忌器,生怕告知实情后反倒再给我招来祸患。” 如此,便把自己一直隐姓埋名的原因给大致说清了,想来这番理由应该也说得过去。 果然,两人脸上同时浮现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侍卫老大更是随后直接说了句: “听闻皇上在行宫避暑时,靖王府还失了火,而当时三公主并没有随驾,留在了京城听说是给太后侍疾,该不会也是…?” 既然你们这么想,周衡决定顺水推舟,反正事情确实是三公主做下的,便点点头叹息道: “此事没能求证,但当晚三公主确实很是及时地出现在了王府指挥救火,硬生生让王爷欠了她一份人情。好在后来郡主赶来及时,要不然她怕不是就借着帮忙清理失火现场的名义在王府住下了,哼!不过估计她也是绝没有想到,王爷其实早就进宫跟皇上禀明了我的事情,更是一早就对她生了戒心。” 这话说得两人又是同时点头,春莺还一副后怕的样子有些夸张地拍着胸口表示: “亏得姑娘您,要不然王爷他…不,是整个靖王府,可都要被三公主给祸害了!” 想想如果那等心狠手辣之人做了靖王府的女主人,本就是个飞扬跋扈的公主,王爷性情温和,到时还不得处处避让着她,如此,等到现在这等局面,整个靖王府只能给她陪绑不说,就是远在西北道的爹娘,还有那边的靖国军众将士,甚至连带自己,如果跟现在这般情形出了宫,当然,没有周姑娘在中秋宫宴的及时相助,那到时会是什么局面…春莺不敢往下想。 侍卫老大也是一脸神色凝重,如今看来,这太后母女俩可真是心如虎狼、祸国殃民啊! 为此,第二天一早,跟周衡说了声后侍卫老大便又出门去了,虽说靖王爷不至于对这位野心勃勃的三公主提供的条件动心,更不至于因此而稀里糊涂地告知太子的下落,但…还是得注意下形势,谨慎行事。 而花了大半天工夫跑到京畿道那边打听回来的情形,也确实让他心头一紧: 据说京城里的姜皇后在得知三公主这边要招靖王爷为婿的事情后,见招拆招,居然封了靖王爷为摄政王。 宫里的女人还真是没有一个好相与的,一个公主,一个皇后,为了自己的利益都如此不择手段,这哪是拉拢人啊,这分明是把人活活架火上烤啊! 唉,靖王爷真是太难了! /74/74711/26107662.html 第四百二十一章 放大招 (中) 回汤泉镇的路上,侍卫老大一直在苦思冥想,想着要是自己是靖王爷,该如何应对眼下这种夹在两个女人中间左右为难的窘境。 不,确切的说,应该是夹在三个女人中间! 谁知道周小姐这位替他养着太子爷的未婚妻会如何想呢,昨天光看到那敕令上写的不是就勃然大怒了么? 唉,靖王爷好好的一个忠臣,一心只想要护住太子爷,眼前这境况却也太难了点儿… 周衡在听了侍卫老大的转述后却并没有生气发火,还扬起眉毛挺高兴地问了句: “摄政王是不是权力很大?是不是没什么人可以压制他了,除了皇后娘娘?” “按说应该挺大的,”侍卫老大没想到她居然问起了这个,想了想,为难地挠了挠头,最终还是忍不住说了句: “不过感觉皇后娘娘应该不会怎么放权,可能只是想要借着这个头衔来拉拢王爷、对抗三公主吧!” 意思就是不会给实权喽?那倒是,之前还派人盯着靖王府,姜皇后肯定不会太信任沈复的,只是眼看三公主居然为了拉拢靖王府而如此卖力,只得出了这么一招,反正对她自己来说没什么损失。 何况还有个禁卫军统领秦植海,那才是真正万年不倒的摄政王。 倒是沈复,本就是唯一的一个异姓王,如此一来,简直可用“炙手可热”来形容,也不知会有多少人在背后羡慕嫉妒恨,当然,羡慕嫉妒不少,但肯定还是恨的人最多。 更何况,刚才侍卫老大还委婉地表示,三公主这一出,也算是师出有名,效法的便是当年的武帝— 据说武帝当年便是找了个跟她一起打过仗的人做丈夫,给他封了个“文亲王”的头衔,成亲后两人还一连生了三个儿子,恩爱得很。 居然还有如此历史渊源,那就有点麻烦了,别的不说,沈复如今还在京城,被那两个疯女人这么一番骚操作,实质性的好处没得到,人却成了京城茶余饭后不可缺的“顶流”了,此事对靖王府可不利。 想到此,周衡只恨自己如今不能跑去当面问问沈复,后面他要怎么行事。不过冷静下来后又觉得,管他那边怎么样,反正自己这边还是照旧过日子为好。 一来信得过沈复,他是断断不会就此答应三公主的,本就是个王爷了,有必要冒着被天下人鄙夷的风险去跟曾经两次差点灭了自己的那个残暴女人投诚么? 二来如今京城都已经被三公主围困住了,联络之事也不用想了。至于沈复该如何应对,总的来说,也不用太过担心,毕竟眼下一场大战一触即发,两边的两个疯女人应该也都会把主要精力放在这上面。 想来三公主那所谓敕令上面的内容,前头那两桩,一桩是针对皇帝之死的解释,另一桩是针对四皇子下落的回复,再加上对姜皇后怀孕一事的质疑,这几件事才要紧,至于招沈复为婿,顶多就是吃饭之前的开胃菜,想来也没寄予什么希望。想到此,周衡便又问侍卫老大: “京畿道那边,看着只有中南道的兵马么?也不知别的地方对此是何态度。” 侍卫老大本来还想继续跟她探讨沈复的事,没想到周衡话题一转居然就到了中南道兵马身上,心里不禁有些惭愧,自己还是虎贲卫呢,竟不如这位周小姐看得长远。便赶紧稳了稳心神,肃容答道: “不错,属下虽然没跟他们直接打交道,但看他们所穿军服,再听他们说话的口音,应该都是中南道的兵马,而且属下感觉,他们还是挺放松的,想来确实早有准备,又顺利拿下了京畿道的神策军,定是觉得胜券在握了。” “是啊,她们早有筹谋,所以三公主虽然这般骄横,还是不容小觑的。眼下就看京城那边如何应对了…” 姜皇后那边要是没什么准备,这京城被围困了,首当其冲的便是偌大一个城池里老百姓们的吃饭问题,也不知会怎样。 当然,照之前情况来看,姜皇后肯定是有所准备的,但准备到何种程度不得而知不说,只要打仗,便要死人,总不是件好事。 想到此,周衡便觉有些忧心,不禁又满怀希望地问道: “你们说,万一真的打起来了,王爷如今也算是摄政王了,总不用亲自上城头吧?” 可惜,几个侍卫相互看了看,随后侍卫老大便回了句让她瞬间紧张起来的话: “不好说。” “不好说的意思是…?”周衡还不死心。 “小姐,属下们是觉得,”侍卫老大努力斟酌着语言:“此事得看皇后娘娘态度,毕竟她也不能白白浪费封王爷为摄政王这么个机会,而且王爷本就在兵部,他是武将,到时战事紧急,上城头指挥应战也是应当的…” 周衡沉默了下,不得不承认这话说得有道理,但也还是抱着最后一线希望问道: “那…如果真的要上城头指挥应战,王爷毕竟不是一般将士,身边会有人护卫么?” 得知肯定会有护卫,周衡不禁大松一口气,那就没什么问题了,上就上吧,随后便轻松地教育起旁边眼看着已经吃饱了开始嘻嘻笑着玩起手里面条的小家伙: “阿瞒乖,吃的东西可不能玩,粮食很珍贵,不是用来浪费的,知道吗?” 却没注意到,几个侍卫和春莺也都松了口气,还好,周小姐毕竟是女儿家,打仗的事并不了解,要知道,就算是有护卫,可刀枪无眼,谁也保证不了没有闪失,要不怎么会有主帅阵亡之类的事呢? 只能寄望于王爷不会真的被皇后娘娘派到城墙上迎战三公主吧,虽然,这事估计十有八九会成真,要不然干嘛将计就计封他个摄政王呢? 这会儿,围坐在饭桌前的一帮人,虽则每个人心里的想法都不同,也算是殊途同归了,都盼着沈复能平安无事。 而等到后来打听到沈复的情况,所有人不禁都瞠目结舌… /74/74711/26107663.html 第四百二十二章 放大招 (下) 一来生怕汤泉镇人多眼杂,没准混进了不知哪一边的细作;二来如今京畿道那边都是中南道的兵马,毕竟是远道而来本着京城去的,对外人肯定也是防范得紧,侍卫老大独自出门打探时便慎之又慎,生怕自己一个不慎惹人怀疑被逮住了,更怕为此连累到了周衡和小太子。 何况如今总归是战时,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眼看着要开始全力以赴准备攻城了,中南道那边更是加强了警戒,对任何看着像是来刺探的人,特别是像侍卫老大这般身强力壮的年轻人,一旦看到了,便不分青红皂白先抓起来盘问拷打一番再说。这一点是春莺借着出去买菜的机会从菜贩子那里打听来的,据说那菜贩子的某个同伴便是为此遭了殃,那同伴还是个四十多岁的半老头子,如今已经被打得下不来床了。 当然,菜价也更贵了,好在镇上的人都嫌贵,宁可多吃点自家存的腌肉干,或者干脆就到山里挖点野菜一起下饭,倒也没因此而出现抢购潮,春莺便每次都多买一点,借此也跟菜贩子多打听了些事。 但形势听着不是很乐观,眼看着来的菜贩子越来越少、菜价越来越贵,让春莺也很是担心,回头搞不好便买不到新鲜蔬菜了。 鸡蛋倒是之前就囤了一些,放在铺了甘草的地窖里,但没有蔬菜总不是办法。 对此周衡表示乐观,还安慰春莺: “没事,咱们还是有多少买多少,不要去管价格,特别是豇豆之类,多买了些也可以晒成豆干。你也别叹气,咱们已经比京城和京畿道的大部分老百姓都好了,真要到那什么的地步,反正只要让阿瞒一人吃好就行了!” 那倒是,小孩子不能受苦,何况还是金贵的太子爷,大人们么,起码还是有吃的,其实也不算太苦,春莺便不再多说什么,只把从菜贩子那里打听来的事跟她细说: “听说京畿道这边也可怜,那中南道的大军远途过来,也不知有多少人,粮草自然是越充足越好,听那菜贩子说,他都是特意绕道翻过了一座山才过来咱们这里的,要是被人看到,那些菜被抢去不说,人还被打一顿,反正随便找个刺探军情的借口就可以了,也无处伸冤。” “他还说,京畿道本是富庶之地,又守着条南北货运往来的运河,老百姓们往日里生活都很方便,谁也没想着要屯粮,中南道人马过来,事先也不知情,是以如今这么一来,很多人家中没有太多余粮不说,还得担心家中男丁会不会被大军强征,有些人便开始逃难了。” 想到此,春莺不禁觉得,周衡的思路还是对的: “姑娘,当初咱们没去西北道自然是对的,要不然一不留神没准就被龙膘卫的人给赶上了,没去中南道,如今想来更是对的,要不然,咱们为了小公子,肯定不会走得太快,路上或许就迎面碰上了过来的大军,那可不堪设想!要是去别的地方,人生地不熟先不说,咱们一时半会儿的也去不了很远的地方,万一走得慢点再碰上逃难过去的人,那可就…唉,姑娘,说句不该说的话,这都多少年的太平盛世了,可别因为她们的一己私利…” “谁说不是呢,但凡打仗,遭罪的还不都是老百姓!”周衡由衷感叹一声,虽然没感同身受过,但21世纪新闻里看到很多了,便又想起京城里的人:“京城的老百姓们更惨,连逃都没地方逃去,怪不得有能耐的都让家中老小早早地跑到皇庄这边来避难。” 说到这儿便又想起一件之前就在记挂的事: “也不知长姐她们有没有出来,她还有两个孩子,阿华也就跟阿瞒差不多大…” 可皇庄那边人多眼杂,自己也不能贸然过去打听,再者,也不知道沈怡对宫里之事知道多少,万一听说此事大为震惊,反倒露了馅。 “您是说郡主吗?”春莺想了想摇头表示:“奴婢觉得,郡主应该不会出来的,可能威远侯府那边的老小已经出来了,但她自己…奴婢觉得应该还是会在京城,毕竟…您也知道,如今王府只有王爷一个人,郡主也不是寻常的那等后宅夫人…要么,奴婢去皇庄那边打听打听看?如果您有什么想要跟老夫人联络的,奴婢也可以给她带封信去。” 周衡先是摇头表示自己并无要跟周太夫人联络的,之前也已经说好了,以防万一,还是少来往为好,反正知道彼此平安就行。谢夫人那边,周太夫人表示会择机跟她说的,但地点也还是不透露了,怕谢氏过于想念女儿私自跑过来找她。 倒是沈怡,周衡想了想,觉得确实不太会出来,如今沈家就她和沈复俩姐弟,沈复趟了宫里这趟浑水,此事沈怡也是略知一二的,如今这等状况,姐弟情深,定然不会管自己带着威远侯府老小出来,何况平日里听着,她也很是讨厌家中婆婆和丈夫的小妾,不至于要跟她们待一处。 这么想着,周衡对沈复便又放了些心,有沈怡在,有些他不好出面表的态,或许就可以借由沈怡这位长姐来代劳了,对了,还有护国公府这强有力的舅家在呢,他们当晚都在宫里,基本都知道前因后果,更是会一力挺他。 想到此,周衡顿觉心里轻松了很多,之前自己一听说两个疯女人过招的事就气得恨不得要做点什么来帮助沈复,但如今想想,沈复自己有想法有安排不说,他身边也不是没有人帮他。 那自己这边只要做到不给他添乱、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有了这个想法,周衡后来更是干脆把侍卫老大给叫了回来: “你也别走太远了,如今兵荒马乱的,咱们还是管住自己为好,京畿道那边是平原,想来他们不至于要到咱们这山里来,你只要看看周边情形就行。” 侍卫老大赶紧应了声,如今这形势发展确实有些不太乐观,自己的职责主要是卫护太子安全,这几日外出刺探,老实说,确实也很怕出事,有了周小姐这般吩咐,后面的事就好办了。 于是之后几日便只是借着跟春莺一起外出买菜,再到周边看看。 本以为不会打听到什么大事要事,却不想,某一日经过一处小村庄,刚好见到村口路边有个老农蹲在那儿抽着旱烟卖着跟前的一篮子黄瓜,看着还挺新鲜水灵,侍卫老大便下了马问那老农多少钱一斤,又问他如果全部买下来能不能便宜一点。 “可以可以!”那老农一看居然来了大生意,赶紧笑眯眯地敲了敲旱烟袋,拿起旁边的秤杆开始做买卖。 称好了重量,又说好了价钱,侍卫老大想着自己居然砍了价还顺便把装黄瓜的小篮子也给要来了,心里还挺得意,想着回去得跟老二炫耀一番,不想正往外头掏银子呢,旁边走来了两个同样挎着篮子的中年妇人,只不过一个篮子里是丝瓜,另一个篮子里是南瓜。 许是见到那老农居然把一整篮黄瓜都给卖了,两个妇人相互对看一眼,随后便忙不迭地堆着一脸笑同时上来,围住侍卫老大便要他也看看自家的瓜。 “这…对不住,我们家人不多,吃不了这么多的瓜。”侍卫老大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一路上带着三篮子瓜回去有些不好看,便挠挠头为难地拒绝了。 其中一个胖胖的妇人嗓门大,笑眯眯地上来一把抓住侍卫老大的胳膊: “哎哟,小伙子,看你是个顾家的好男人,也不是舍不得银子,老张头那么一篮黄瓜都买下了,如今这形势,把我们的瓜都买走也不嫌多啊!” 侍卫老大虽然被两个妇人逼得有些窘迫,但还是敏锐地抓住了她话里的意思,赶紧一边闪身往后退,一边不动声色地问了句: “什么叫买走也不嫌多?我们家真没几口人。” “看你说的,现在哪里是计较没几口人的时候?”另一个妇人见状也上来帮腔,一副卖关子的表情: “小伙子,难不成你还不知道?京城里的靖王爷都管自己逃跑了,回头啊,这仗可不知要打成啥样喽!” /74/74711/26107664.html 第四百二十三章 逃跑了?(上) 靖王爷管自己逃跑了?侍卫老大顿时被这个天大的消息给刺激得大吃一惊,顾不得许多,赶紧又上前一步紧盯着那妇人问道: “靖王爷?你说的可是京城里那位姓沈的王爷?” “那我可不知道他姓沈还是姓陈,京城里那么多王爷呢!”那妇人一看果然给吓到了,笑嘻嘻地摇摇头表示: “我只知道是三公主要招做驸马的那个王爷,呵呵,估计长得挺俊的,听说家中爹娘还早就死了,没了上头公婆,怪不得两边的女人都抢着要他,小伙子,我可告诉你,这女人家要是抢起男人来,那可真叫豁得出去!所以啊,到时这仗,可指不定会打成什么样,啧啧!还一个是皇后一个是公主呢,要我说啊,其实跟咱们乡下这帮婆娘没什么两样,刚死了男人的小寡妇,谁还不是想着得早做打算…” 这话说得…侍卫老大定一定神,虽说后面的话听着实在荒唐,但前头那半句却还是比较明确的,既然说是三公主要招做驸马的,那应该就是靖王爷。不过么,一个乡下妇人,也不知从哪儿七拐八拐听来的小道消息,当不得真,谁知道是不是信口胡说,还是先查证一番再说,便正色说道: “这种事情可不是咱们小老百姓能随便乱说的!” 一边说一边就提着那篮黄瓜打算上马走人。 却不想,他这话一说,那两妇人居然不乐意了,其中一人更是大着胆子一把拉住了他的缰绳,一脸不服地表示: “我说小伙子,这话可不是我们乱说的,你出去打听打听,都说太后娘娘下了圣旨指名要那王爷给三公主做驸马,那王爷却不知咋想的,硬是抗旨不从,这才悄悄溜走的!这事整个京畿道都传遍了!” 这话一说,侍卫老大本来一只脚都踩上马镫了,不禁还是又放了下来,狐疑地转头问道: “京畿道都传遍了?那你们是从哪里听说的?” “也不能说传遍吧,不过嘛…”看来已经是信了,那两妇人见状便再次相互使了下眼色,然后一人继续拉着缰绳,另一人则迅速从挎着的篮子里拿了根丝瓜喂给了那马儿。 “哎—”侍卫老大一看不对,这是要强买强卖啊,赶紧阻止她: “这位大姐,我可没说要买你的丝瓜!” “没事,我们这都是自己家里种的,回头算你便宜点儿!”被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叫“大姐”,四十出头的妇人表示很开心,虽然自家都已经当了三个孙子的奶奶了。 旁边拉着缰绳的妇人见状,笑嘻嘻地接过话茬继续问这斯文小伙儿: “我说小伙子,听你口音,是早先从京城里逃出来的吧?哎呀,算你有本事,现在要想出来可不行喽!而且啊,看现在这样子,这京城一时半会儿的是回不去了。大伙儿都说,那王爷可不是一般人,人家手上是有兵权的,这才悄悄逃走的。也是,你们男人家,但凡有点本事的,谁愿意跟在女人屁股后面转悠,你说是吧?如今就算是个公主,太后娘娘也都下旨了,那也不乐意,回头还得给她们家打仗卖命呢,我说的对吧?” 侍卫老大不想透露自己的情况,听了这话含糊了下,随后便问起沈复的下落: “那你们可有听说那王爷逃到哪里去了?” 一边说一边假装漫不经心地探过头去看了下篮子里的丝瓜,还不错,确实挺新鲜的,不行就买回去让周小姐晒成丝瓜片吧,做点丝瓜蛋汤应该不错。 “那我们小老百姓可不知道!”挎着南瓜篮子的妇人脱口而出,却被旁边那妇人给轻轻捅了下胳膊肘,赶紧又改口道: “不过她男人是个有本事的,应该能知道!” 一努嘴,意思是那给马喂完丝瓜的妇人家里能打听到。 听到这里,侍卫老大算是听明白了,刚才那些事情应该也多半是那妇人从她家男人那里听来的,想到这,便也痛快地问起了丝瓜的价格,顺便再看看能否从这两人嘴里打听到更多的事情。 于是一番话聊下来,刚才那卖黄瓜的老农本来还在旁边笑眯眯地叼着旱烟袋听着,后来却摇摇头管自己走了,剩下这三人,聊得很是火热。 到后来,两个妇人得知,这看着很是高大英挺的小伙子居然还未成家,顿时眼睛同时一亮,更加热情地问起了侍卫老大家中的情况。 侍卫老大心中暗自叫苦,这会儿他已经打听得差不多了,心知这两妇人知道的其实不多,说来说去也就是“王爷被公主逼婚,连夜逃跑”这么个话本子里的情节勉强算是事实,其余的都是靠想象添枝加叶上去的,什么“公主气得哭了三天不吃饭,太后心疼不已,下令一定要活捉王爷”,还有什么“皇后娘娘在宫里听说了,高兴地哈哈大笑”,简直多听一句都是多余。 只是那两妇人实在过于热情,最后竟然要抢着拉他去自家家中吃饭,又问起他的住址,侍卫老大只得一边虚与委蛇,一边暗自紧拽着马儿缰绳不肯松手,最后还是给瞅了个空隙,飞身上马落荒而逃。 为此手上提着的篮子里的黄瓜还掉了一根,算是偿还了刚才那妇人喂马的一根丝瓜。 至于那两篮子丝瓜和南瓜,没办法,侍卫老大自认还是想买的,可谁让那两妇人各自拿在手里,另两只手还都紧拽着自己胳膊呢,简直是…太热情了! 跑了好一会儿马,侍卫老大才觉得自己脸上的热度消退了,脑子里的思绪也给理清了,决定再去找人打听打听确认一番,当然,以防万一,这次找的都是男人。 于是靠着那篮子新鲜黄瓜,最终,“三公主逼婚,吓得京城王爷逃婚”这事得到了大部分人的确认,但对于诸如“京城不是被三公主给围住了吗?那这王爷是怎么从京城里逃出来的?”之类的细节问题,大家却都纷纷表示不太清楚。 也是,这等细节怎么会让这些乡野村夫都知道呢,毕竟如今京城都已经被中南道兵马围困好几天了,侍卫老大决定打道回府跟周小姐好好商量一番后续该怎么做,便跟那几个站在树下很是满意地啃着手里黄瓜的男人道了别,牵着马往路上走。 就在这时,其中某个看着算是村子里话事人一般的中年男人,之前声称他家中兄弟在京畿道主城那边当差、被中南道兵马给拉了壮丁去当了伙夫,倒是挥舞着手中半截黄瓜给了个颇有说服力的讲法: “我说大兄弟,你也别太担心了,看你样子,你家主子也是不愁吃穿的人,回不了京城,待在咱这京畿道不也挺好的?有山有水的且先过着呗。再说了,那王爷既然敢逃婚,自然是有去处的,要不然他敢那么大胆子抗旨不遵?那可是要杀头的!自然是逃得越远越好!他这一逃,说不定三公主回头就追过去了,那京城自然就解围了,你说是不是?” /74/74711/26107665.html 第四百二十四章 逃跑了?(中) 是你个头!侍卫老大忍不住在心里暗自骂一声,这帮乡野村夫没啥见识,胆量却不小,还真是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想。 也亏得是在这没什么人的山里头小村落,又是在非常时期,由得他们乱嚼舌根,要不然,别说靖王爷了,头一个不放过他们的,便是三公主。 她筹谋多时一心想要当女帝,结果居然被这帮人信口雌黄给说成了一心要招驸马,要是传到她耳朵里,照她之前那股狠绝劲儿,直接下令屠了这一整村的人都有可能。 不过么,想想三公主那谈笑间弑君弑兄的可怕样子,如今听到她被这般胡乱编排,侍卫老大表示,自己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快意的,不过等等,这帮人怎的越说越不靠谱了?没听其中一个一脸猥琐的年轻男子,一边抠着鼻孔一边很是不屑地说道: “那三公主,听说都二十了,啧啧,也是可怜,估计生得实在难看,要不然一个公主还愁找不到婆家?本来还有个皇帝哥哥给她做主,结果又死了,这下更是没了靠山,一个嫂子管什么用,还得操心自个儿的闺女嫁人呢,没办法,只能靠自己出面找男人了!” 对此,旁边那个吃掉了手里黄瓜的中年男人往身上擦擦手,再咂咂嘴,一脸权威地表示: “那王爷估计是个生得俊的,要不然三公主一个姑娘家能抹下脸来主动求婚?不过也是奇了怪了,按说王爷和公主不是同宗族的么?还是说,已经出了五服了?…” 这下,侍卫老大觉得自己不能再听下去了,再听下去伤耳朵,便果断地翻身上马走了。 等回到汤泉镇,又特意找了家没什么生意的茶楼坐了坐,可惜店小二对这等大事却一脸茫然,看来消息还没传过来,只得打马回了宅子。 想了想,侍卫老大觉得,这种未经证实的小道消息,还是先不要跟周小姐说了,怕她受不了,没看之前三公主要招靖王爷为驸马那事就已经把她给气得不轻了,眼下万一真的是王爷从京城跑了,虽说逃婚一事对周小姐算是利好消息,但,往另一方面说,不也意味着王爷抛下了她和四皇子、管自己跑路了么? 这么想着,虽说周小姐向来笑盈盈的很是乐观,但侍卫老大还是脑补出了一副孤儿寡母相拥而泣的场景。 于是进了门后,面对周衡的询问,侍卫老大也只是含糊了几句,随后便找了个机会示意春莺跟他到一边有话说。 待到言简意赅地说完了路上听来的事,还不忘有些疑惑地问脸红红的春莺: “这天确实也是奇了怪了,如今都过中秋了,白天还是那么热,你要怕热,回头我让老二和老四他们俩出去买菜。” “不好吧?”春莺声音轻轻的,却也柔柔的,眼睛还水汪汪的,就那么仰头看着侍卫老大说道: “买菜烧饭总归是女人家该做的事情。” “这有什么谁该做谁不该做的,”侍卫老大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却又莫名觉得有些受用,便轻咳了下做出一副不以为然的语气回了句: “三公主还想当皇帝呢,还明目张胆地要招靖王爷为夫婿呢,也就几个没见识的乡野村夫说她几句,这满天下的,她敢做,除了京城那边说她狼子野心,谁又说她什么了?再往前头看,三公主想要仿效的武帝,照样带兵上阵杀敌英名赫赫,把那些个冒犯边境的外族都给打得几十年不敢来犯,谁又说她一个女人家不该这样了?还有咱们的周小姐,胆魄胜过多少男儿,要不然,王爷敢冒险把小公子托付与她?” 说到这儿,想起自己刚才进门时脑补的那副孤儿寡母般凄惨的画面,不禁笑着摇摇头: 不会的,周小姐才不是那等悲观被动、只等着别人帮助的弱女子,惟其如此,当初翠微宫里的梁娘娘才敢指名要她代为抚养小太子,如今王爷就算真的从京城走了,对她这边也定是放心的。 只是,却不知王爷是往哪里去了,总得大致知道他的行踪才好放心。 春莺听了他这问题,想了想,咬着嘴唇表示: “王爷那边要是真的…走了,我觉着,应该是去西北道了吧,毕竟,那边才是靖王府的安身立命之本,卞大哥你说呢?” 她这一说,侍卫老大便顺着她的思路想了想,点头同意: “按说是该如此,总不会到咱们这边来,那可就是直接引狼入室了,就是不知三公主那边,这不等于放虎归山么,难道她也肯答应?还有宫里头的皇后娘娘,怎么说,王爷也是一员武将,回头万一要攻城,岂不是少了个大助力…” 这么说着,两人的好奇心都被勾起来了,为此春莺还有些遗憾地表示: “可惜如今不太方便,要不然倒是可以往西北道那边的官道上打听打听看看,王爷要走自然不会孤身一人,而且既然是从京城出来,话也都传到咱们这等山村野地了,必然是大大方方地走,说不定还是特意让大家看到的,打听起来想必不会太难。” 但如今却是有些风险,想到此两人便同时沉默了,这一沉默才发现,他们俩本来是在厨房后头的小块空地旁站着的,不知何时有个小脑袋从厨房的门边探了出来,正(赤)好(裸)奇(裸)地往他们这边张(盯)望(着)着(看)。 “哎呀小公子,您睡醒啦?”春莺见状赶紧往前走了两步,想着小家伙该是偷偷趁周衡不注意溜出来的。 “我是来找小影子的。”小家伙没头没脑地说了句。 “小影子?小影子又管自己跑出来玩啦?”旁边的侍卫老大见状也赶紧往四下里看了看,此处地方不大,周衡种了葱和韭菜,一目了然。 小家伙却没有答话,转头管自己跑了,被这么一打岔,反正话也说得差不多了,两人便一前一后回到了院子里。 眼看周衡正站在鱼缸旁边弯腰听着小家伙趴在她耳朵边不知说着什么悄悄话呢,小黑狗却没看到,春莺便笑着说了句: “哎呀,小公子这是要告小影子的状么?” “对呀,小影子不乖,都不知跑到哪里野去了,”周衡面不改色地接了春莺的话,又不忘亲一下小家伙肥嘟嘟的小脸蛋表示奖励: “还是我们阿瞒乖,吃了午饭就乖乖地睡了一觉,放心,等小影子回来,姨母就罚它晚饭没有骨头吃好不好?” “不好!”小家伙很明确地表示反对,一边又很诚实地指了指鱼缸后面: “小影子在那里睡午觉呢!” /74/74711/26107666.html 第四百二十五章 逃跑了?(下) “哎呀,原来小影子在那里睡午觉呢,怪不得找不到它,”三岁的小朋友真是天真纯洁啊,周衡赶紧拍拍小脑袋示意他去鱼缸后面看小黑狗,一边抓紧时间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笑着跟走过来的两人打招呼: “在商量事情呢?” 其实周衡这话只是临时想出来的客套话,当不得真,怎奈两人真的是在商量事情,为此听了这话后便都一脸不自在地低声含糊了两句。 周衡见状却也松一口气,趁两人还没察觉,赶紧转身抿嘴笑着去看小家伙有没有把在睡觉的小影子给惹毛,便没注意到,等她一转身,那两人不约而同地看了下对方,两人都一脸凝重的样子。 周衡本打算把下午这事先搁置几天,只是如今山间小镇的时光确实悠闲得很,实在没什么事可以分神的。于是临睡前,眼看小家伙已经黏在自己身边呼呼大睡了,看了下对面床上似乎在想事情没睡着的春莺,想了想,决定还是主动挑起那个话题。 反正,眼看着大家还是要相处比较长的一段时间,自己如今好歹是主事人,有些事问问也应该的嘛,万一并非自己想的那般呢? 当然,问不问的,主要还是自己确实比(很)较(是)好奇,既然闲着也是闲着,那还不如索性直接问个明白,以前寝室里大家都这么交流的,而且如今自己跟春莺也算闺蜜了。 于是周衡便做出一副很是关心的样子转头问道: “怎么,睡不着吗?在想什么呢?” 春莺确实在想事情,一大半是在想如何确认自家王爷从京城离开之事,一小半么,嗯,在想如果让卞大哥去打听,他会有什么危险。 听到周衡这般问,不禁有些心虚地支吾了句: “没想什么…” 不想她家姑娘听了,居然还支起上半身朝自己笑着反问了句: “是吗?真的没在想什么?” “真的没有…”春莺觉得自己有些招架不住了,联想到下午跟卞大哥在厨房那边见到小公子探头探脑的样子,要知道,小公子这般金贵,别说周姑娘自己看得紧,除了平日里睡午觉的时候,但凡在院子里,几个侍卫定然是有人看着他的,就算为了追小狗,也不会让他一个人跑到厨房后面去。 何况那小黑狗并没有四处乱跑,就在鱼缸后头躲着睡觉呢,小公子自己说的。而且当时自己和卞大哥走出来时,刚好看到周姑娘在听小公子说悄悄话,事后想来,小公子毕竟年纪小,他从厨房门后探头时说的那句“我是来找小影子的”,颇有点此地无银的意思,说不定便是周姑娘特意教他的。 小公子聪慧,谁知道他在门后面站了多久,说不定回去后便悄声跟姑娘说了,别的不管,只要跟她提了“王爷”二字…姑娘别是早就起了疑心了吧? 要不然这会儿干嘛特意来问自己? 罢了,姑娘是个坚强的人,何况她和王爷患难与共好几回了,如今王爷这事,卞大哥可以选择不说,毕竟他们的正经主子是小公子,但自己是靖王府的人,来之前王爷也是郑重交代过的,让自己务必照顾好姑娘,那眼前这事,就还是跟她明说了吧!回头要是让她多心反倒不美了。 “姑娘…其实,是有件事,”于是,在周衡期待的目光中,春莺总算是犹犹豫豫地开了口: “就是…奴婢等下说了,您可别生气,毕竟,事情也不算确定了—” “哎呀肯定不生气,我保证,你说吧!”周衡差点要笑出声来,还说不确定,看来自己之前的观察是对的,这两人这些日子同进同出的生出感情了! 下午见他俩神神秘秘地往厨房回头去,肯定是那侍卫老大找春莺表白了,小家伙不是说他们俩站在那里不说话么,哪是不说话,自己是过来人,那种特殊时刻,分明是”一切尽在不言中”啊! 唉,又想起阿复了怎么办… 眼看自家姑娘一副开心的样子后来却又叹了口气,春莺咬了咬牙,尽量挑了比较委婉的字眼说道: “是这样,白天卞大哥出门,听到有人在说,王爷他,已经从京城,嗯,离开了!” 周衡笑脸一僵,怎的不是说侍卫老大找她表白的事?还有,什么叫王爷已经从京城离开了? “你们俩下午,就在说这事?” 春莺没多想,小公子那么小,就算传话也传不清楚,姑娘肯定没想到王爷那边会出这种事,便赶紧坐起身跟周衡解释道: “姑娘您莫急,此事还未查证清楚,是以下午奴婢和卞大哥商量了下,觉得明日出去打听明白了再跟您说。您也别生气,王爷并非抛下您和小公子,定然是迫不得已才—” “我干嘛生气啊?”这会儿周衡已经反应过来了,挑眉截住春莺的话:“这事你俩是从哪里听说的?消息确定么?” 春莺被她问得一愣,周姑娘看着…好像确实没生气嘛,反倒是一脸关切的样子。看来果然像卞大哥说的那样,姑娘她可不是一般女子,便赶紧把侍卫老大白天的行程给大致讲了一遍,临了,才小心翼翼地问道: “要么,姑娘,明日让卞大哥再去打听打听吧?就是可能不一定打听得到,如今官道上不容易过,这种消息也防着人…” 周衡先是没说话,沉默了一番,随后很是坚决地抬头表示:“不用打听!” “不用么?”春莺仔细看了下,她家姑娘看着确实没有伤感或者生气的样子,但王爷这事多要紧啊,难道她不担心么? “王爷如果真的离开了,”周衡理了下思路,觉得自己很有把握沈复的去向:“定然是往西北那边去的,要不然他还能上哪里去?总不会到咱们这边来吧?” 春莺点点头,却又犹豫地说道: “奴婢和卞大哥之所以还在怀疑此事真假,主要是觉得,为何皇后那边肯放王爷离开、而三公主这边居然也不阻拦。” “是,这事确实很蹊跷,”周衡点点头表示同意,但随后却又冷静地说了句让春莺大吃一惊的话: “但反过来想,为何不是王爷想了个让她们俩不得不放他离开的理由呢?” /74/74711/26107667.html 第四百二十六章 会来的(上) 春莺看起来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听到周衡这么一说,顿时给愣住了,喃喃自语道: “王爷想了个让她们不得不放他离开的理由?那王爷可真厉害!” “那是,王爷自然是厉害的!”周衡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沈复竟然一个人能撑起个偌大的靖王府,当然不可能是泛泛之辈,要不然王府早就被人欺到头上来了,那两个女人更不可能都来主动拉拢他: “所以往这个思路上想一想,是不是觉得都能想通了?” “但是…但是能有什么理由,可以让皇后娘娘和三公主都同意放人呢?”春莺还是觉得不太可能,摇摇头表示: “这无异于放虎归山啊,三公主那边且不说,皇后娘娘不也早就怀疑是王爷把小公子给带走了么?” “那我就不知道了!”周衡觉得事情的前因不用去费劲想,反正只要知道如今的后果就行了,而这个后果让自己很开心。 阿复顺利离开京城了呢,回到了他心心念念的西北,有那里的靖国军将士,就不用再顾忌两边的两个疯女人了,随她们争去吧。 最好来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想到此,周衡完全放下心来,打了个哈欠准备躺下睡觉,人家阿瞒小朋友估计早就进入深度睡眠了。 那边的春莺却明显还是没想明白,眼看周衡又躺下了,却依旧有些不解地追问道: “姑娘,那…要是王爷就此一直待在西北,甚至要隔上三年五载的才能派人过来接您和小公子,毕竟,京城这边形势也不知怎么发展…甚至、甚至后来便是三公主或者皇后那边的人登了基,那咱们…又该如何?” 原来还担心这个,倒也可以理解,毕竟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周衡便转头跟她诚恳地说道: “如果真的那样,当然这应该是最糟糕的情况了,以我对你们王爷的了解,他是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不过假如真的是那样,那也没什么,咱们在这儿有吃有喝、有穿有住的,三年五载又如何?” 说到三年五载,忽的想起下午自己让小家伙去厨房后面偷听的事,便又笑嘻嘻地表示: “当然,真要三年五载的,可不能把你给耽误了,到时你要自己看上了谁,什么卞大哥啊卞小哥的,放心,你家姑娘我绝对给你做主,再给你添一份厚厚的嫁妆—” “哎呀姑娘您瞎说什么呢!”春莺没想到居然绕到了自己身上,当下羞得赶紧躺下并用被子捂住了脸。 周衡一看,心里有数了,这姑娘,羞归羞,却并没有反驳自己,那就明摆着的,起码说明这小妮子已经单方面对那位侍卫老大起了心思。 而下午两人之所以没有出现自己所想象的告白情节,估计多半是男方还没有反应过来。 既然还只是单方面的小心思,那还是先不说破、保持现状吧,春莺毕竟是姑娘家,这时代的姑娘名声可最要紧了,周衡便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而继续刚才的话题: “好啦,也不怕把自己捂出汗来,跟你开玩笑呢!你说的三年五载后的事,就像中秋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又有谁能料到呢,咱们还是先过好当下吧。至于说你所担心的关于谁登大位的事,这事吧,不瞒你说,我是相信总有天数的,先不说她们俩谁能笑到最后,就说阿瞒,如果他以后真的不能承继大位,那也没什么啊,我就当养了个儿子,也没什么不好,阿瞒聪明乖巧,倒是让我捡了个大便宜呢!” 不过,春莺既然喜欢上了那位侍卫老大,那五个虎贲卫可是奔着护卫太子而来的,总不能就此灭了人家的念想,周衡便又话锋一转说道: “不过呢,我是觉得,前头三位皇子就那么死了,阿瞒却避开了上船不说,后来在翠微宫,又得以安然脱身,对了,这里头还有你的大功劳!等后来出城,你不知道,当时那水城门的铁栅栏,但凡阿瞒年纪再大一点、或者长得再胖那么一点,哪怕现在这样子,可就出不来了!这一而再再而三的,你要说不是天意,好像…也有点说不过去,对吧?” 这个时代的人还是挺信奉此类说法的,何况有些事也确实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 果然,春莺听到这里便从被子里探出了头来,周衡摸了摸紧紧贴在自己身边的小家伙,额头有点细汗,便拿出帕子给他擦了擦,顺带把他给毫不留情地推远了些,然后继续给对面的姑娘解惑: “咱们再说回王爷这事。如果王爷真的已经从京城离开了,不管他是以什么方式,回头他肯定会尽早想办法通知我的,而且还是以相对比较安全的方式,这一点,我是百分百的确定、肯定以及笃定!” 春莺被周衡最后面连珠炮似的表达给逗乐了,看来姑娘对王爷放心着呢! 行吧,既然姑娘如此放心,那自己和卞大哥也就压根儿不用担心了,今晚也能睡个踏踏实实的好觉了,为此,春莺便又坐起身由衷地表示: “姑娘您是不知道,奴婢为这事都苦恼了一下午了,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您,就怕您听了后生气,早知道,都不用跟卞大哥商量,直接让他跟您说就是了!”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你们俩也真是白操心,”周衡调整下枕头姿势打算睡觉,又不忘最后安定下对方的心思: “王爷这一走,不管他是以什么方式,都是为了阿瞒,为了我们所有人的以后,所以我有什么可生气的?我高兴还来不及!” “嗯,奴婢听明白了,奴婢心里现在也很高兴!”春莺半是真心、半是讨好地说道,一副释然的口气。 “好,那就睡觉吧,回头再做个好梦,”周衡看一眼旁边睡得微张着嘴的小家伙,摸摸他软软的小胖手笑着说道: “咱们说话这会儿的功夫啊,阿瞒估计都已经做了好几个美梦了!” /74/74711/26107668.html 第四百二十七章 会来的(中)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春莺就迫不及待地把周衡昨晚的话给悉数转告给了侍卫老大,后者听了后先是发了会儿愣想了想,随后却是连连点头: “还是小姐了解王爷,不,是信任王爷!昨晚我后来也想了想,不管是什么情况,只要王爷真的走成了,自然是赶紧去西北。等到了那边安定下来,这边除了周小姐,可还有小公子呢,靖王爷当初既然能受了梁娘娘的托付、不顾身家性命把小公子带出宫,这会儿如何会不管不顾他?自然是会想方设法派人过来联络周小姐的,无非就是时间早晚而已,咱们就跟着小姐耐心等着便是!” 昨晚听了周衡的一番说辞,如今又听了侍卫老大的话,春莺心里再无疑问,赶紧点头表示赞同: “嗯,卞大哥,我听你的,咱们按兵不动等着王爷派人过来就是了!” “不是听我的,是咱们都听小姐的!”侍卫老大纠正她的话,暗自决定以后有什么事都要先跟周衡说一声。 真是的!春莺内心无语,脸上却丝毫不显,还顺着他的话乖顺地点了点头: “嗯,自然是听姑娘的。” 不过说到周姑娘,便想起她昨晚调侃自己说的什么到时要给丰厚嫁妆一事,一阵热意涌上脸来,为此旁边的那人还诧异地问了句: “春莺,你脸怎么这么红?” 行吧,既然你都主动问了,春莺一咬牙,酝酿了下情绪,随后抬起头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问他道: “可是…虽说不用担心王爷那边了,但要是三五年内都只能跟现在这般,卞大哥,那…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对此,侍卫老大满不在乎地回应了句: “你都说了跟现在这般,现在不是挺好的?那就继续这么过呗!” 真是个榆木脑袋!这次春莺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平日里看着不是反应挺快的么,这会儿怎的如此不开窍。既如此,那就索性把话说明白了吧! 便忍着脸上再次涌上的热意,低头含羞带臊地说了句: “可是…真要三五年的,那岂不是、岂不是要…蹉跎了…” 终究是姑娘家,到后来,越说越不好意思,声音也越来越低,好在两人面对面站着,最后那几个关键的字,侍卫老大还是听到了,只是因为春莺声音太轻,为此还重复了句: “蹉跎了?怎么蹉跎了?” 这次春莺不再回应,管自己低头害羞,随他猜去。 见她一直低着头,身子还微微地不安扭动着,侍卫老大一开始是诧异的,但他不是蠢笨之人,见一个姑娘家脸红红地在自己跟前低着头一直不说话,心知有异,便也没再追问下去,只找了个由头暂时脱了身,一拍脑袋表示: “哎呀,糟糕!昨儿下午答应了小公子的,要帮他给小影子做个小狗窝,哦不对,是个小房子,主意还是小姐出的,我得赶紧让老五他们出去找材料去!” 春莺自然也不是个傻的,听到他这么说,赶紧侧了身子让他走: “那卞大哥你赶紧忙你的去吧!” 眼看他虎虎生风的背影走远,到底有些失落,怅然出神了会儿才整理了下自己的神色举止进了主屋。 好在主屋里的周衡这会儿虽然在带着小家伙一个字一个字地读书,心思也没在书上,便没有注意到春莺的异样,倒是后来被怀里的小家伙给不满地打断了思绪: “姨母,你读错啦,这个字不念‘午’,是‘牛’!” 周衡回过神来定睛一看,可不,居然把“牛”字给看成了“午”字,赶紧跟小家伙表示歉意: “哎呀,对不起哦,姨母眼花看错啦!” 话刚说完又反应过来,有些不可置信地问小家伙: “阿瞒,你是怎么知道的?” 又指着那两个字: “这两个字你读给姨母听听。” 春莺见状,也赶紧过来站在旁边默不作声地等着小家伙读。 小家伙见两个大人都等着听自己读书,却来劲了,一边用小胖手指着,一边一口气大声地读出了: “耕、牛、遍、地、走!” 读完了,转头很是得意地看向周衡。 “呀,小公子竟然都认得!”春莺被惊到了,噼里啪啦地拍起了手。 周衡没吭声,这书讲的是最基本的农桑节气,因为有图画,小家伙很喜欢,这几日已经给他读过好几次了,搞不好因此而记住了几句话也不稀奇,熟能生巧嘛。但要说是因此而识得字了,一个三岁小儿,周衡表示不相信。 想了想,便又翻到另外一页,随意找了一排字,拿手盖住其余部分,只露出中间一个字,问小家伙: “阿瞒,你跟姨母说,这个字念什么?” 小家伙一边嘻嘻笑着想用自己的小胖手去扒拉周衡的手,一边口齿清晰地回应道: “花!” 这声稚嫩清脆的童音顿时把春莺给激动坏了: “是‘花’!姑娘,小公子真的认得!” 周衡依旧没吭声,又挑了不同的几页让小家伙读了几个字,没想到竟然都念对了。 “姑娘,您不用再怀疑了!天哪,小公子如今四岁还不到呢,您也就带他读了这么几天,竟然就认识这么多字了!”春莺激动不已,跟随的小太子这般聪慧,那岂不是说,就是昨晚姑娘自己说的,小太子就是天选之人啊! 周衡倒是在欣喜当中依旧保持了理智: “春莺,这册子配了图,本就没有太多字,而且这些日子我们俩天天看它,能记得也…还好。” 不过话虽这般说,也是愈发觉得怀里的小家伙聪明可爱了,说完后忍不住低头亲了他一下,又夸他: “果然是喜羊羊,我们家阿瞒宝宝就是这么厉害!” 小家伙被这么一夸,顿时更来劲了,还趁机提出要奖励: “那阿瞒宝宝可不可以出去玩一下?” 竟然还自称“阿瞒宝宝”,真是可爱死了,周衡不忍拒绝,便装模作样地歪着头慢悠悠地“嗯…”了下后再在小家伙的一脸期待中痛快接了句: “那好吧!不过要乖乖地睡了午觉再出去玩。” “好!”小家伙对此一口答应。 于是午后认真睡了午觉的小家伙,便让三个侍卫带着,兴高采烈地出门玩去了,加上这次连小影子也让跟着,小黑狗也快活地汪汪叫着跑前跑后,出门那阵势,让周衡莫名想到“人欢马(狗)叫”。 这一玩,便玩到了将近黄昏时,到后来,连春莺都忍不住在周衡跟前嘀咕: “姑娘,这都一个多时辰了吧?小公子该玩累了。卞大哥怎的也没个数?” “没事,阿瞒这叫放风,难得放一次风,就让他多玩会儿吧!”周衡一边忙着手里拌馅,一边表示: “你卞大哥虽然管事,但他能拗过阿瞒那小人精?” 也是,他虽是大男人,但小公子是主子,春莺眼珠子一转,跟周衡请示道: “那要么奴婢出去找找他们?” “行啊,你去吧!”周衡心知这姑娘是想借机跟侍卫老大说话呢,反正自己手里正忙着,立马痛快答应了: “跟阿瞒说,我在给他做好吃的,让他们赶紧回来!” 春莺应了声,痛快地走了。 不想没过多久,外头竟然又传来了春莺的声音,周衡听了先是低着头问了句: “春莺,你怎么还没走啊?” 随后头一抬不经意地往外一看,待到看到外头院子里过来的两人,却不禁愣住了… /74/74711/26107669.html 第四百二十八章 会来的(下) “表小姐!” 沈嬷嬷和春桃同时叫出了声,两人情绪看着都有些激动,春桃是直接朝她跑了过来,连带那本来就在她脚下绕来绕去的小影子也跟着跑了过来,沈嬷嬷虽然站着没动,却也忍不住用帕子按了按眼角。 “你们俩…”周衡看一眼她们身后站着的几个侍卫和春莺手里正抬头好奇地看着两个陌生人的小家伙,怎么感觉大家是一起进来的呢?老五手里还提着两个包袱,难道是路上碰见了沈嬷嬷她们?倒是巧了。 话不多说,有疑问回头再问,周衡先吩咐手里牵着小家伙的春莺: “春莺,你带着小公子先去擦擦汗、给他洗下手。” 接着柔声安抚小家伙: “阿瞒乖,很快就可以吃晚饭了!” 又叫上前来把包袱拿进主屋的老五: “帮我把桌上的包子给端到厨房去蒸了,你在那边看着点儿。” 侍卫老大心细,见此多问了句: “小姐,那要不要…顺便让老五跟那帮佣婆子说一声,让她多做两个菜?” “对对,看我都没想到这个,”多了两个人呢,周衡赶紧又吩咐他: “要么等下你去把小公子带过来,让春莺帮她一下,好早点把饭做完,咱们今天早点吃晚饭!” 眼看人都走了,其余的人也各忙各的了,春桃更是已经高高兴兴地挽住了自己的胳膊,便微笑着朝沈嬷嬷打招呼: “嬷嬷快进屋来!” 沈嬷嬷之前微欠着身子一脸恭敬地低头目送小家伙蹦蹦跳跳地牵着春莺的手离开,这会儿听到周衡叫她,才转身抬头微笑着恭敬地应了声是,之后跟着进了屋,人却依旧站着,还在周衡让她坐下并打算给她倒杯茶时赶紧叫住开开心心打算一屁股坐下的春桃: “没规矩,怎么还让表小姐给咱们倒茶!” “哎呀,表小姐恕罪,奴婢一时高兴给忘了!”春桃赶紧吐了吐舌头走过去作势要接周衡手里的茶壶,脸上倒是依旧笑嘻嘻的,反正表小姐的性子好,不会因为这种小事情怪罪自己的。 “没事,”周衡身子一侧,躲过了春桃的手,依旧拿着茶壶坚持给她们俩倒了茶: “你俩远道而来嘛,一路辛苦了,先喝口茶润润嗓子吧!我们自制的荞麦茶,还挺好喝的,坐下喝。” 沈嬷嬷便也不再坚持,双手接过了周衡递过来的茶,人却依旧站着,一边说道: “荞麦茶这时节喝最好不过。不过表小姐,奴婢们不是远道而来,是在庄子上用了午饭后才过来的,就是生怕走错道,又怕碰到人。便耽搁了些时间,所幸后来碰到了小公子他们,也是巧了!” 原来如此,不愧是沈嬷嬷,两句话就把自己最想问的事情给说清楚了,而且听着果然是两边巧遇的,周衡便笑着应了声,招呼两人坐下: “那也坐了一路的车了,咱们坐下说话吧,这里不用拘礼。” 这次春桃看了下,见沈嬷嬷道了声谢后已经坐下了,便也双手接过周衡的茶,一边笑嘻嘻地跟着坐下,一边顺着话题对她解释了句: “不过表小姐,明天奴婢倒是真的要跟着嬷嬷走远路啦…嗯,这荞麦茶挺好喝的,很解渴,嬷嬷,以后咱们也自己做一下!” 说完就咕咚咕咚地喝下了快半杯茶,看来确实是渴了。 “哦?去哪里?”周衡心里一惊,不过一下瞥到旁边沈嬷嬷安心坦然喝茶的样子,心神一动,脱口而出问道: “是去西北么?” “对呀!”春桃意犹未尽般地放下茶杯,回头跟沈嬷嬷骄傲地邀功:“看吧,嬷嬷,我就说,表小姐肯定会一下就猜到的,嘻嘻!” “越发没规矩了!”沈嬷嬷放下茶杯板起了脸,只是语气却依旧温和:“就仗着表小姐性子好,纵着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周衡正想打个圆场,门外小家伙的声音打断了屋内人的说话:“姨母,我回来啦!” 一听这声音,沈嬷嬷迅速站起了身,两手垂肩,一脸恭敬,春桃察言观色,也赶紧跟着疑惑地站起了身,等到小家伙进来后便好奇地盯着他看,又被沈嬷嬷给低声阻止了。 周衡见状,心中已然有数,沈嬷嬷定然是已经从沈复那里知道了小家伙的真实身份,春桃么,一来年纪小,二来此事重大,也无跟她告知的必要,便轻咳一声弯腰把走上前来的小家伙给抱在了膝上,低头如往常般摸了摸他的小胖手装作查看了一番: “嗯,手洗干净啦,肚子饿不饿?” “不饿,”小家伙的注意力在地上的小黑狗身上,嘴里不走心地回答着,人却低头看着伏在春桃脚边的小影子,为此随后还抬头跟周衡嘟着嘴一脸委屈地告状: “姨母,小影子不理我了!” 然后又很是直接地指了指春桃说道: “小影子喜欢跟她玩。” “小影子怎么会不理你呢?”人家这是遇到一心带大它的原主人了嘛,自然是很亲热的,周衡柔声跟他解释道: “姨母跟你说啊,在小影子来之前,都是眼前这位春桃姐姐养着它的呢,但是春桃姐姐明天就要走了,所以小影子有些舍不得。阿瞒最大方了是不是?咱们就让小影子陪春桃姐姐一个晚上好不好?” “小影子明天不走。”也不知是询问还是要求,小家伙转头跟周衡强调,两只黑葡萄一般的眼睛滴溜溜的,看着很是认真。 “当然不走啦,小影子还要继续陪着阿瞒玩呢。”周衡摸了摸他的头保证道。 那…小家伙又转头看了下这会儿同样在悄悄看他的春桃,表示一个晚上自己还是可以大方的,只是还是有些不甘心地继续诉说道: “刚才小影子也不理我。” “什么时候呀?”合着刚才的话白说了么,周衡无语,但也心知对方只是个三岁小儿,不可以常人思维论,只得耐着性子打算跟他再解释一遍: “姨母不是跟你说了么,小影子以前就是春桃姐姐养着的—” “表小姐,”春桃却听明白了,笑嘻嘻地跟周衡解释道: “刚才奴婢和嬷嬷过来时,本来还在确认到了汤泉镇没有,刚好碰到小公子在外头带着小影子玩耍,可能是闻到奴婢身上的气味了,小影子大老远的就跑过来了。奴婢和嬷嬷一开始听到汪汪狗叫声,还吓死了!” 原来如此,眼看着沈嬷嬷也微笑着点了点头,周衡总算是明白了: “原来你们是靠小影子相认的啊,那可真是巧了!” 不禁低头夸了下那一直伏在春桃脚边的小黑狗: “小影子可以啊,这鼻子可真灵!” 又不忘再夸一番怀里的小家伙: “也幸亏阿瞒今天说要带着小影子一道,要不然你们还得多花点功夫。” 如此说了一番,沈嬷嬷便从怀里取出一封信呈上: “表小姐,想必您这边也听说了,王爷已经从京城里出来了,您放心,王爷已经安然无恙地去西北了!奴婢和春桃是跟王爷同一天从京城出来的,从京城那条官道过来,已经在庄子上住了两天了。临行前王爷给了这封信,交代奴婢务必要亲手交给您。” 眼看周衡眼睛一亮、欣喜地接过,又说道: “您今晚要是有时间,再写一封回信,王爷定然也是盼着的。” “好,那我看完了就给他回一封!”周衡只觉心中美滋滋的,刚好春莺端着蒸好的包子进来,便情不自禁地朝她扬了扬手中的信很是开心地说了句: “看吧,我就说,王爷肯定会设法早日来联系咱们的,不用着急!” “姑娘真是料事如神!”春莺眼看自家姑娘一脸的笑,心里也很开心,便抿着嘴说了句,又上前来抱小家伙: “那让奴婢来伺候小公子吃饭吧!您先看信。” … /74/74711/26107670.html 第四百二十九章 没有了? 周衡早就心痒痒想看沈复的信了,听到春莺这般说,便笑着朝她挥挥手里的信应了声,随后就起身管自己往里面去了,这主屋虽然简陋,如今也参照王府上房用一大块垂地的布帘给隔开了,里面算是卧室,并排放了两张床。 如此,里外相隔算是有了私密性,外头桌边要是有人,说话也依旧方便。虽说现在沈嬷嬷她们刚来,但周衡觉得自己一个人躲到里面床上去看信也不算失礼,顺便还能隔着布帘交流两句。 沈嬷嬷也明白,表小姐要看王爷的信,自然是要避着些的,见此便也给自己找了个由头— 起身对着春莺笑着说道: “小公子要用饭啦,春莺姑娘要不要帮忙?说起来,以前郡主家的两位小公子来府里,嬷嬷也曾帮着带过几次。” 春莺见状心里有数,笑着说道: “那敢情好,有劳嬷嬷了!” 可惜小孩子家家的也是看人下菜,小家伙先是好奇地看着周衡掀了布帘进去了,随后转头回来见春莺手里的碗筷被沈嬷嬷接过,眼睛眨了眨,说了声: “不要!” 又作势要从椅子上下来,还一边问里头的周衡: “姨母你在干什么呀?” “姨母看信呢,乖,你自己吃,”周衡在里头床边坐下,一边认真拆信一边毫不走心地说道: “包子可好吃了呢!” “对,小公子,包子可好吃了,咱们快吃吧!”春莺在旁边看着,以为刚才那句“不要”是小家伙还不想吃,听到周衡的话便赶紧附和了句。 不想小家伙这次是直接扒着桌沿打算靠自己从椅子上下来,嘴里则依旧喊了句: “不要!” 春莺好歹跟他一起过了这一阵子,这下总算是明白了,小公子这是不想要沈嬷嬷伺候呢,见状不禁有些尴尬,人家沈嬷嬷可已经把碗筷都给接过去了,便赶紧假装突然记起来似的拍了下自己的头: “哎呀,忘了厨房里还在烧饭呢,这会儿肯定差不多熟了,春桃妹妹,要么辛苦你跟我去端过来吧!” “好呀!”春桃看到春莺,便想起了已经出发嫁往西北的春雨,虽然也没过去多少日子,但自己可想她了。之前听表小姐简单介绍了下,据说这位春莺姐姐便是西北人,那刚好,反正自己也要跟着嬷嬷去西北了,趁此机会跟她打听打听那边的风俗习惯。 眼看两个好看的小姐姐开开心心说着话自顾自往门外走了,自己眼前却只剩了个年纪大的陌生嬷嬷,已经被沈嬷嬷帮忙成功抱到了地上的小家伙顿时不干了,一甩手干脆直接往布帘后面冲去: “姨母!” “怎么了?”周衡刚把印了火漆的信封里的信纸拿出来,听到小家伙的声音赶紧抬头,便见小家伙已经走到了自己跟前。 随后沈嬷嬷也放下碗筷进来了,解释了句: “表小姐,可能小公子是见着奴婢陌生,不让奴婢伺候呢,要么还是等春莺姑娘回来吧!” 两人说话间,小家伙已经整个身子往床沿一趴,一只脚再往上一勾,一副奋力想要爬上床的样子,一边爬还一边又问周衡: “姨母你在干什么呀?” 沈嬷嬷见状想过来帮忙,周衡摇摇手,示意让他自己爬,自己则只管低头问他: “姨母在看信呢,阿瞒肚子不饿么?还是不喜欢姨母做的包子?” 这套爬床的动作小家伙其实以往没少做,是以虽说看着挺费劲,毕竟人矮腿短,但最终还是在沈嬷嬷颇为担心的目光里气喘吁吁地成功爬上了床,之后一边站起来兴奋地从后面搂住周衡的脖子,一边指着她手里的信纸答非所问地问了句: “姨母你在看什么书?” “这不是书,这叫信,”周衡给他看了看手里还未展开的信纸,笑着吩咐沈嬷嬷: “嬷嬷,你帮我把碗筷拿进来吧,我来喂他,他就喜欢缠着我。” 说起来也难怪小家伙不要沈嬷嬷喂,这几天周衡已经开始教他自己吃饭了,虽然筷子还没法拿,但有些吃食拿汤匙也是可以的,还有些点心之类的,比如包子,周衡更是直接让他上手拿着吃。 春莺宫里出来的,见不得自家小太子爷跟乡下孩子似的没有礼仪,每次都是忙不迭地接手过去要伺候小家伙用餐,周衡拗不过无可奈何,但也明白一下难以转变大家的观念,只得徐徐图之。 刚好今晚又做了包子,小朋友自己拿着包子吃不是挺香的么?既然不要沈嬷嬷喂,那就干脆让他自己拿着吃好了,反正如今两人刚好躲在这布帘后面没人看见,自己也可以腾出手来看信。 沈嬷嬷自然不知这番心思,听到周衡这话还犹豫了下: “表小姐,这里…您不是还要看王爷的信么?” “没事,信慢慢看,先让他吃吧,一会儿包子别给凉了。”周衡含糊应了句。 沈嬷嬷再次犹豫了下,罢了,自己也就在此过一晚,这小太子爷,说到底还是得表小姐给教养着,而且还不是短时间内,那就随她的意思好了,虽说放任他在床上一边玩一边给他喂食确实不太好。 唉,刚才自己进来,见到满院子的鸡啊鸭啊羊啊,可真是感慨啊,别说王爷了,自己都心疼,这么个小宅院,住的简直比王府的下人们都不如。小太子爷还在外头山野里开开心心地跟只小黑狗玩得不亦乐乎!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皇权之争从来都是你死我活,小太子爷能活到现在就已经算老天保佑了,难不成还要豪门大宅地继续养着招人显眼、惹人猜忌?表小姐能如此安之若素地在这山间小镇子上帮忙抚育他,已经是老天有眼、皇家之幸了! 所以啊,如今毕竟不是寻常时,有些规矩啊讲究啊啥的,就还是暂时先搁置了吧。 这么想着,沈嬷嬷就应了声,出去拿了碗筷进来,又主动说自己去厨房那边看看,实则是打算跟两个丫鬟一起直接在那边把晚饭给解决了。 总不能表小姐在里头床上亲自喂小太子爷,自己几个做奴婢的却还大咧咧地坐外头桌边吃饭吧? 周衡不知她心思,只想着这布帘子一挡,外头什么都看不见,方便自己训练小家伙自主吃饭,不就是个包子么,看着也不烫了,就让他在床上吃吧。 自己还要看阿复的信呢。 便笑着接过了碗筷又随意应了句,待到听到沈嬷嬷出了屋,便把碗筷往对面床上一放,反正如今还是凉席,回头擦一擦就是了。 然后直接从碗里拿了个包子往小家伙手上一放: “包子不烫了,阿瞒乖宝宝,自己吃吧!” 自己则坐在床边打算看信了。 “阿瞒也要看!”本来站在旁边的小家伙却拿着个热乎乎的包子要往自己跟前凑。 “行吧,看看你能认识几个字!”周衡不以为意,一边伸出手把小家伙拢到自己怀里坐下,一边把那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纸给打开了,结果这一打开才发现,居然只有薄薄的一页纸。 “不是吧,这都写的什么呀?”周衡不满地嘀咕了声。 小家伙却已经慢慢读出了声: “想—你—念—你—等—着—我” 信纸上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这么七个字,而小家伙居然都认得。 “不是吧?就这么没有了?”顾不得表扬小家伙,周衡有些傻眼,沈复让沈嬷嬷这么躲躲藏藏地特意绕远道过来,就为了送这么一封只有区区七个字的信? 京城形势呢?后面的打算呢?忍不住把信纸又翻过来看。 小家伙坐得低,也很配合地帮着好奇地歪着头看了下信纸反面,然后在周衡认命地把信纸重新翻回来后,很认真地仰头跟她表示: “姨母,没有了!” 话音刚落,“啪嗒”一声轻响,一小块带着口水和油水的包子馅儿就这么从小家伙的嘴里准确无误地落到了信纸上… /74/74711/26107671.html 第四百三十章 小心肝 “哎呀阿瞒!”周衡赶紧想去接住,奈何手没有眼睛快,最后只能无语地看着洁白上好的信纸上沾了那么一块污迹。 一个三岁小朋友吃饭掉渣,总不能去说他吧? 偏小家伙还会错意了,毕竟周衡以往就一直教育他吃饭要吃干净,掉到桌上的饭粒都要捡起来吃掉,如今听到她叫自己名字,又见她看着信纸,便小胖手一伸,两根小胖手指一捏,很是自然地把那纸上的包子馅儿给主动放回了嘴里。 周衡顿时被小家伙的反应给逗笑了,罢了,沾了就沾了吧,低头柔声问他: “阿瞒,姨母做的包子好吃么?” “好吃!”小家伙满嘴油汪汪的大声回答道,又不忘指着那信纸问她: “姨母,什么意思呀?” 每次看书姨母都会给自己讲解意思的。 “哦这个啊…”被他这么一问,周衡看着纸上那遒劲有力的七个字,略觉尴尬之余,倒也觉出了一丝甜蜜。 虽然只有再简短不过的七个字,但这七个字,其实已经包含了所有的意思。 想来阿复他是怕这信万一中途被人截去吧?这也算是在保护自己,要不然不至于连个称呼和落款都没有,反正自己也认得他笔迹。 再说了,不是还有沈嬷嬷么,别的事也不用在信上多说,自己当面问她就是,这样最保险了,还不容易造成什么误解。 想到此,周衡心中本就不太多的不满顿时就全消了,阿复他现在不容易啊,想来去往西北的路上也不会太平,谁知道三公主她是不是想要引蛇出洞呢? 万一到时就在路上直接把阿复给捉去了、强行要他当驸马呢? 太后都下了旨了,这对母女肯定是贼心不死啊! 这么一想,周衡顿觉又紧张起来了,对啊,之前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呢?这个可能性还是挺大的啊,说不定就等着沈复出城呢! 不行,得赶紧问下沈嬷嬷,也不知阿复他离开时带了多少人! “姨母,什么意思啊?”怀里的小家伙没有得到答案,再次抬头问了。 “哦,就是说…”看着底下小家伙如溪水清澈般的双眼,周衡眨眨眼睛,低声对着他解释道: “姨母带着阿瞒在这里生活,姨父孤单一个人,他很想念姨母,可是现在还不行,所以让咱们等一等他,回头他就会来找咱们的,嗯,也可能是来接咱们。” 小家伙其实听不太明白这一大串话的意思,但还是敏锐地抓住了一个点并加上了自己的理解: “姨父一个人很可怜!” “对啊,姨父一个人孤零零的很可怜呢,”没想到小家伙居然还能得出这种结论,周衡腾出一只手轻轻揪一揪他可爱的小圆鼻子表示: “所以咱们要在这里好好的,等着跟姨父团圆!” “团圆是什么意思啊?”小家伙不为所动,只管追问字面意思。 “团圆的意思就是姨母和阿瞒还有姨父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啊!”周衡抱住他,眼睛看着不远处的布帘开始遐想那时候的美好情形,嘴里下意识地问道: “阿瞒喜不喜欢?” “喜欢!”话虽这么说,传到周衡耳朵里的却是响亮的吃包子声,惹得她不禁在这不走心的小家伙的脸颊上亲了下: “你这个小吃货!” “不是小吃货,是小心肝!”小家伙不为所动,一脸认真地强调道,“小吃货”这个称呼之前他就已经从周衡嘴里听到过好多次了,每次春莺她们听了后还都会笑,小家伙直觉还是“小心肝”这个词更好,每次姨母说自己是“小心肝”的时候都是自己得到表扬的时候。 “好啦,阿瞒是姨母的小心肝!”好歹养了他这么些日子,周衡听到这句类似表白的话也很开心,不过也不忘拿着手里的信纸跟他说明: “姨父也是姨母的小心肝!” 本以为这话说过了也就过了,当时也没见小家伙听了后有什么反应,谁想到后来临睡前,许是头一次眼看两张床上居然要满满当当地睡下这么多人,春莺姐姐为此还要睡到两张床中间的地上,小家伙很是兴奋,先是在床上走来走去不肯躺下,后来又想下床跟着睡到地上去,而在被周衡强行抱住放倒后,居然又在听了她的一番好言哄骗后笑嘻嘻地抱着她的脖子得意地说了句: “阿瞒是姨母的小心肝!” “知道啦,阿瞒是姨母的小心肝,小心肝,赶紧乖乖地闭上眼睛睡吧好不好?”周衡无奈地继续柔声哄他,虽说自己是不用跟以前那般要靠闹钟强行叫醒、早起赶地铁上班了,但因了刚才从沈嬷嬷那儿了解到的事情,心里还是有些想法的,等下还打算给沈复写一封信呢,可先得把这个小心肝给哄睡了才能做自己的事。 可谁知,躺在那里的小家伙,许是眼看对面床上的沈嬷嬷和春桃都在眼不错地看自己,竟然又洋洋得意般地大声对着这两个不算熟悉的陌生人说了句: “姨父也是小心肝!” 没想到这句话竟然被这小家伙给记住了,饶是夜晚烛火昏暗,毕竟当着沈嬷嬷和春莺两个大人的面,周衡还是觉得自己的脸上发烫,只得借着依旧弯腰对着小家伙的机会,又轻轻揪了揪他的小鼻子无奈地说了句: “快闭上眼睛睡觉!” 屋里其他三人,一开始都在认真思考小家伙嘴里的“姨父”是何人,沈嬷嬷和春莺毕竟是大人,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又眼看周衡自己也是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没抬头,便都心照不宣地选择了默不作声地继续铺床放枕头等做忙碌状。 春桃虽然懵懵懂懂,好在也没吱声,于是一时间,整个屋子里安静极了。 周衡便更觉不好意思,春桃不去管她,可沈嬷嬷和春莺定是都听明白了,只得一直继续保持坐在床边歪着身子的姿势把小家伙给哄睡了才撑着有些发酸的腰起身,之后匆匆低头说了句: “你们先睡吧!” 掀了布帘出去,顿时无声地呼出一大口气,又无暇多想,摸摸仍有些发烫的脸,赶紧就着桌边坐下来打算给沈复写信。 只是也不知怎的,本来觉得自己定然有很多话要写,可呆坐半响,周衡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从何说起。 罢了,想必阿复当时也是这种心情吧?想说的话太多了,可又怕一旦说起就如洪水般止不住,最终便只能化为简单的几个字,犹如一道大坝,先把那些洪水挡住,留待他日倾泻。 于是到了最后,在听到沈嬷嬷的鼾声后,周衡牙一咬,拿着不太熟练的毛笔写下了: 日夜想你, 一切都好, 等你团聚, 多加保重。 写完了,欣赏着自己很是差劲的笔迹,不禁咬着笔杆轻声笑了: 足足有十六个字呢,明早可得跟阿瞒分享一番。 想到里屋床上这会儿估计睡得小肚皮一鼓一鼓的那个小心肝,便又想到了他刚才说的那句话,周衡眉眼温柔,于是又在底下加了四个字: 心肝宝贝! /74/74711/26107672.html 第四百三十一章 变天了(上) 很快,墨水干了,周衡又小心地把信纸给折成了一只千纸鹤,嗯,就让它顺顺利利地飞到千里之外的沈复手中吧! 轻手轻脚回到里屋,果然,床上的这个小心肝已经睡得小肚皮一鼓一鼓的。 “姑娘,写好啦?”地上的春莺还没睡,抬头低声问了句。 “嗯,写好了,睡吧!”周衡轻手轻脚脱衣上床,顺手把摊手摊脚睡着的小家伙的两只小胖手塞回被子里,安然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起来,把信交给了沈嬷嬷,一老一小用了早饭便走了,说是已经说好了让昨天送她们来的那位车夫在镇子外头等,而且回头还得再绕回庄子从京城那里走,挺耗时间。 沈嬷嬷一边往外走,一边跟周衡表示: “表小姐放心,就跟昨晚说的那样,王爷当时出城时,跟三公主说的是让奴婢到庄子上养老,到时奴婢就说,王爷是奴婢从小看到大的,实在不放心,生怕他在西北那边过得不好,还是要拼着这把老骨头去那边照顾他,如此,应该不会来为难我们一老一小,毕竟边境那边还指望着王爷出力呢。要是认不出来,那就干脆什么也不说,管我们自己悄悄地走,又不是直接从京城里出来的,总不能见着个人就要逮住吧?不会有事的!” “去西北的路上您也放心,庄子上到时还会再派两个人一路护送我们,都是会功夫的。王爷又惦记着我们,当初便说好了,到了太原府那边就会有人接应。” “好,那就有劳嬷嬷了!”周衡也知道这位沈嬷嬷在王府多年劳苦功高,又带着自己的信,沈复定然会派人护好她的安全,便握着她的手送到门口: “路上走得慢一点,身体要紧。” 又吩咐旁边依依不舍跟着自己的春桃: “路上照顾好嬷嬷。没关系,回头说不定我也很快过来跟你们会合了!” 这话说得春桃眼泪直打转,低声努力“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把个被春莺牵着手的小家伙给看得很是好奇,为此还歪着小身子特意走到春桃跟前仰头认真观察了下,随后就跟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般,跟周衡大声提示道: “姨母,春桃姐姐哭了呢!” “是呀,春桃姐姐这是舍不得姨母呢,”周衡停住脚步,拿了帕子低头给小丫头擦眼泪,低声安慰她: “没关系,咱们会很快就再见面的,我保证!” “好,奴婢听您的!”春桃泪眼朦胧地点点头,大颗的眼泪却止不住地落下来,表小姐要一个人住在这么个简陋偏僻的山间宅子里,太可怜了! 这次小家伙也感觉明白了什么,过来主动牵住她的手安慰道: “没关系,以后你可以再来玩,小影子让你玩!” 这童稚之语顿时说得大人们都笑了,春桃也忍不住破涕为笑,毕竟是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情绪来得快却也去得快,含泪笑着对小家伙表示: “好呀,那小影子就拜托小公子啦!” 回头有些不舍地看一眼在后面摇着尾巴看着自己的小黑狗,挽住沈嬷嬷的胳膊,一脸果决地说了声: “嬷嬷,咱们还是抓紧时间赶路吧!” … 沈嬷嬷和春桃走后没两天,开始有消息陆续传过来,到后来,连汤泉镇这么个山间小镇的街头巷尾都开始纷纷传起了京城的形势。 与此同时,侍卫老大根据自己打听来的情况和以往虎贲卫训练所得来的判断,跟周衡商量着: “小姐,如今局势看着不是很乐观,安全起见,属下打算到附近山上找个暂时躲避之处,以备不时之需。” 周衡自然点头同意,三公主已经开始下令攻城,但姜皇后那边也并非孤掌难鸣,毕竟朝臣们都在城内,加上还有城外的京郊大营等京城守卫,一时间战况很是激烈不说,战事也进入了胶着状态。 这一点,周衡不知道三公主有没有预料到,但在两边开打数天后,一些本来还在观望的外地军政一把手们已纷纷下场,让整个局势变得更加复杂了。 这些手握兵权的大佬们,依照自己的判断,有的选择了直接站队三公主,也有的选择了站队姜皇后,一时间,照那个帮佣婆子的说法: “这可真是比戏台上演的还要热闹,两个女的唱主角,大男人们却躲在背后出力,呵呵,看谁到最后能当皇帝,要我说啊,有个女皇帝不是也挺好的?以前又不是没出过!” 希望最后是我们家的小不点阿瞒当皇帝!周衡笑着听着不说话,只吩咐那婆子多做点馒头之类的干粮,又自己动手给小家伙做了些点心,可惜如今天气还不算凉,顶多只能做个两天的吃食,要不然就放坏了。 但外头的粮食价格已经开始飞涨了,菜贩子也不来了,现在大家只能吃地窖里的库存,好在院子里还养着一头山羊,小家伙的饮食质量还算过得去。饶是如此,周衡也跟众人感叹: “阿瞒是个乖的,胃口好不说,给啥吃啥,眼下不让他出去玩,也不闹,说起来,也是咱们的福气。” 这话得到了大家一致的赞同,这些天,眼看着小太子爷早上跟着他的姨母读书,下午就在院子里开开心心地玩,大家都觉得这位小主子真的说不定是天降大任。 当然,也多亏了周小姐想出来的游戏和王爷送来的小黑狗,如今这院子里又有鱼有羊、有鸡有鸭、有花有草,也算是衣食无忧、与世无争了。 这当中,周衡虽然也看似依旧平静地过着,却不知,夜深人静时,不但会想着远在他乡的沈复,更会想起京城里的沈怡。 照那天晚上沈嬷嬷的说法,沈复本想让她留在靖王府的,沈嬷嬷自己也愿意,后来是沈怡闻讯带着小儿子阿华过来了,说她会跟王府共存亡的。 原来当时京城一众王公大臣的家眷们纷纷出逃,沈怡却选择留了下来,只让八岁的大儿子跟着她婆婆出京住到了自己的温泉庄子上,却把跟阿瞒同岁的小儿子留在了身边。 对此她那位婆婆据说颇有微词,还大闹了一番,奈何同样留在京城的威远侯却罕有地表态支持妻子的决定,加上这温泉庄子毕竟是沈怡的陪嫁,老太太拿人手短,最终还是骂骂咧咧地同意了。 于是等沈复走之前,沈怡带着小儿子住进了王府,据沈嬷嬷说,“表小姐您放心,郡主自幼长于府中,自然是对府里万分熟悉,王爷也做了最周到的安排。” 周衡便知沈复定然是把底下密道之事告知了沈怡,那里面估计也囤了不少物资,只是很多时候形势无法预料,再说了,三公主当初就曾特意派人火烧晚晴院和柳风阁,如果这次让她攻破京城,谁知道会对靖王府做什么事。 唉,本以为自己也就在乎阿复一个人,没想到如今,怀里这个睡得香甜的小家伙让人上了心不说,那些已经熟悉的人,譬如沈怡母子,也让人牵挂不说,就连带那一府人,其实都未曾谋过面,竟然也让人开始关心了… /74/74711/26107673.html 第四百三十二章 变天了(中) 不过还没等周衡得知靖王府一众关心的人与事的近况,京畿道这边却先乱了起来。 究其原因,姜皇后那边很有应对不说,还有人马陆续前来给京城助阵,这些人自然没有机会到达最前方交战,于是便在中南道大军后方的京畿道摆开了战场,一时间,三公主不说是腹背受敌吧,起码也不能心无旁骛地围困京城了。 这就导致京城一时半会儿的攻不下来,两边陷入了僵持的状态。 当然,也有赶来助阵三公主的,只是不管怎样,京城依旧城门紧闭,只在城墙上迎敌,京畿道却遭了殃,活生生成了个主战场。 后来周衡才得知,其实不止是京畿道,很多地方都乱了,甚至还有趁机自立为皇的,于是本来好好的一番太平盛世,就这样硬生生给变成了个乱世,这让来自21世纪和平社会的周衡颇为感慨,又觉得很是愤怒: 三公主母女和姜皇后,为了一己私利,却坑了天下百姓。 别的不说,就拿自己现在所住的汤泉镇来说,本来是个安居乐业的山间小镇,大家平日里靠着打猎和山货赚取日常所需,日子虽然不算富裕,却也过得平静祥和。结果到了某一天的下午,艳阳高照的,忽然就有人惊慌失措地在安静的街上跑过,大喊着: “打来啦,要杀人啦,快逃啊!” 颤抖的声音在街面上回响,瞬间引得很多人纷纷走出家中,随后在一阵议论后,大家又迅速地闪回家中,之后便是扶老携幼地背着早就准备好的细软开始往山上逃命了。 反正也无处可去,一边是京畿道,一边是京城,只能认命地往山上走。 运气好,如果没什么人打来,到时再下山,或许还能赶上做晚饭;运气不好,那就只能翻山越岭继续往别的地方逃命了。 好在要打仗的消息传得不是一天两天了,毕竟如今外头做生意的人早就不来了,而且一般人家也没多少可收拾的,打包了些最需要、最要紧的东西背身上就行。 周衡这边,彼时亏了几个虎贲卫提前打听和自己的警惕心,大家早就已经收拾好了要带走的细软,其余的也都做了妥善处理,一听到那声惊人的叫喊声,加上后来涌起的纷乱声,三下五除二的,率先出了门往山上走。 春莺扶着周衡,侍卫老大抱着小家伙,其余四人两人在前探路、两人殿后,所有人的身上都背着包裹,倒也利索。 出逃的路线也是早就踩好点的,她们这处宅子并不在街面上,因此按照几个侍卫的意思,往屋后一条小路走,避开街上的主要人群。 一行人快速出了门,不曾想,出门时却发现,前头王记干货铺子的那位王小哥竟然就站在门外,见她们一行人出来,还往前几步,却又欲言又止,一副不知该怎么说的样子。 “咦,王小哥,你这是…?”之前被他那位老娘指桑骂槐般地说了几句,后来又被那帮佣婆子委婉地提醒了几句,说是街上有些针对她的不利传言,周衡便很识相地再没进过他家铺子,连带之前囤干货,也都是让侍卫们从京畿道那边买回来。 但对这位乐于助人的王小哥,想到当初他热情地带着自己看房子,周衡对他是没有恶感的,只是如今也没什么话可说,一来为了避嫌,二来赶紧避险要紧,便一边说一边脚步不停地往外走。 王小哥却看向了她后面,见人都出来了,后面的门却没锁,先是嗫嚅了句: “吴小姐,那个,你家门不上把锁么?也不知流窜过来的官兵是哪里来的,别到时…” “随他们去吧,真要来抢,锁了门也拦不住!”周衡急着要走,不想跟他多做解释。 事实上,这是侍卫们特意想出来的法子,说就像那些高门大户更容易遭贼惦记一个道理,这宅子要是大门紧闭再挂一把锁,反倒容易引起人的好奇心。再说了,这宅子的大门斑驳掉漆本就不结实,官兵们一踹就倒了,还不如索性敞着门,再在院子里放些烂菜叶和东倒西歪的桌椅之类,刻意营造出一种已经有人来过且洗劫了一番的假象,希望借此能让被拴在厨房后头的山羊和关在厢房里的小黑狗逃过一劫,更能保住那些藏在地窖里的米粮油。至于之前买的两匹马,已经被侍卫们提前牵到了山上某处藏着,那可是珍贵之物,尤其是战时。 照他们的推测,大部队是不会杀到这山间小镇来的,毕竟有好好的宽敞官道供车马行走,不至于要从这山间小镇绕远道,除非是些被打败的军队逃窜至此,或者有些不遵守军纪的兵油子出来偷鸡摸狗下,无论是哪一种,都不会长时间地在此逗留,是以不太会挨家挨户地细细搜刮。 至于山上的临时藏身处,几个侍卫之前已经轮流背了些吃食上山,据说可以在里头躲藏十天半个月,但山上不能烧火以防被人发现不说,里头环境也不比宅子里,毕竟还带了个金贵的孩子,还是盼着能早点下山回来的。 王小哥自然不知这些,见周衡要走,情急之下还又往前走了两步,眼看就要走到她跟前了,才红着脸低声说道: “我家、我家有个亲戚在皇庄那边做事,她说、她说那边是皇家地盘,不会有人胆敢闯进去,所以,如果,你们、你们,可以往—” “王生根!”后面传来一声断喝。 听那声音,周衡便知道,定是这位王小哥的老娘,便也不再多浪费时间,朝他点点头: “多谢你!” 转身便跟几个侍卫径自往屋后的小路上走了,留下王家母子不知在现场作何对话。 而等一行人在山上的藏身之处安顿好并吃过了带来的干粮,眼看太阳都快落山了,周衡怀里本来一直很乖的小家伙却哼哼唧唧了起来: “姨母,我要小影子…” “阿瞒乖,咱们明天再去把小影子带过来。”周衡抱着他看着山下黑乎乎的小镇,试图打消他的想法。 谁知许是这一下午的折腾加上身后这个黑漆漆的山洞环境给了他不好的感受,小家伙不但不听,到后来甚至揉着眼睛开始抽抽噎噎: “我要小影子…” 如今他也知道,姨母是发号施令的人,但出去办事的却是几个侍卫,便一边抽抽噎噎一边还不忘叫几个侍卫的名字: “卞大哥,老二哥哥…老五哥哥…阿瞒想小影子了!” 于是侍卫老大最终扛不住,看向周衡: “小姐,要么属下现在下山去一趟吧,刚好可以看看底下情况。” /74/74711/26107674.html 第四百三十三章 变天了(下) “那你自己小心一点!”周衡只得嘱咐一声,确实,小家伙要是再这么闹下去,万一哭嚎起来可不好,自己难带不说,别没的惊动了山下的人。 再说了,虎贲卫的本事还是信得过的,侍卫老大一个人来去自如不会拖累旁人,对付某些散兵游勇想必也轻松。 关键是自己也有些舍不得小影子,毕竟往日里身边一直有那只可爱的小黑狗,别真的被人给掳了去。 “姑娘,奴婢也想跟着卞大哥下去一趟,刚才有点东西忘记带了!”旁边的春莺忽然也说了句。 “你忘记啥了?”周衡有些诧异,脱口问了句,这姑娘按说挺细心的,不至于丢三落四啊。 却见春莺一脸羞涩,扭捏地说了句: “嗯…也不算很要紧,不过这会儿看着,底下没动静,天又快黑了,应该没什么人来,奴婢觉着不会有什么危险,还是跟着卞大哥去取了来吧!” 又抬头看着侍卫老大说了句: “卞大哥放心,不会拖累你的,而且小影子也对我熟悉,到时方便把它抱上来。” 这倒是,当初就是她从京城给带过来的。而且…借着落日的余晖,周衡发现,春莺的脸上红红的… 明白了,这姑娘是想利用这难得的机会跟她的卞大哥独处吧? 说不定再来一次表白?还真是个大胆的姑娘! “好,那你也去吧,你们俩都小心一点!”周衡努力控制着嘴角上扬叮嘱了句,不再多说什么,只等着回头看八卦。 太阳下去得很快,眼看周围都暗了下来,周衡便抱着小家伙进了山洞,留了四个侍卫守在外头,自己就着昏暗的烛火,就地取材给小家伙现编了个喜羊羊躲在山洞里成功打败灰太狼的故事,反正这是个百试不爽的法子,如今刚好用来安抚小家伙,希望他不至于因为这黑漆漆的陌生环境而感到害怕。 等到灰太狼眼看着喜羊羊躲进山洞而绝望大哭的结局讲完,小家伙意犹未尽地表示“再来一个”,周衡正苦于一下子编不出来第二个故事时,外面传来了春莺的声音: “姑娘,奴婢回来了!” 与此同时也传来了一声熟悉的狗叫声。 “我的小影子!”小家伙一副久别重逢般的大叫出声,人也随之从周衡怀里爬了起来,下了稻草铺底的简陋木板床。 “走慢点,别摔着了!”周衡含笑看着他,抬头便见春莺走了进来,只不过…身后怎么还跟了个比她略矮一头的人?手里好像还拿了把刀? 顿时心中一惊,人也直觉地往前一扑,迅速上前把小家伙给搂在了怀里,嘴里则有些惊惶地提醒道: “春莺你背后—” “姑娘,是郡主家的大公子!”春莺见状赶紧说道,同时身子一闪,让那后面跟着的人露了出来。 借着昏暗的烛火,这次周衡看清楚了,比春莺低矮一些的人是个少年,以21世纪的标准来说,甚至只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目测八九岁左右。 不过哪怕如今洞中黑乎乎的,周衡还是从这个孩子的脸上,看到了些沈复的影子,高鼻梁、薄嘴唇,眼神清亮,看来确实是沈怡的儿子。 当下便松了抱着小家伙的手,起身笑着说道: “还真是,大公子看着就跟你舅舅挺像的,是叫—?” 小的那个自然是记得的,叫阿华,可这大的,一时却想不起来了,没打过交道啊。 还在这孩子毕竟是威远侯府世子,礼仪规矩丝毫不差,听到周衡这么问,对她抱拳行了一礼肃容回道: “外甥纪凤荣,见过姨母!姨母唤我阿荣便是。” 按说他一个侯府世子不用对自己行礼的,这一点周衡还是了解的,不过既然他能找到自己这里来,想必沈复也跟他说了些事,又见这孩子一脸严肃,周衡心中惊疑,不禁收了笑过去扶住他肩膀问道: “可是出了什么事?” 又赶紧上下打量他,看他有没有受伤,不会是被人追杀逃过来的吧? “姑娘,大公子没事!”春莺见状赶紧解释了句,又指了指外头表示: “是王爷的人护送过来的,就在外面候着呢!” “好,那咱们坐下说!”周衡指了下里头简陋的稻草床,又拢过跟在自己身边正好奇地抬头看着的小家伙介绍道: “这是阿瞒弟弟!” 小家伙是第一次见到个比自己大一点的孩童,这会儿抱着小黑狗肆无忌惮地盯着对方看,倒是纪凤荣,听了周衡这句介绍,还有模有样地对着小家伙打了声招呼: “阿瞒弟弟好!” 对此,小家伙的反应是躲在周衡后面。 “哎哟,可不能这样哦,”周衡低头想把他拉出来,又跟他说明:“这是阿荣哥哥。” 可惜,小家伙估计以前都没跟几个成年皇子哥哥相处过,对“哥哥”没啥概念不说,也难得碰到个陌生人,这会儿躲在周衡后面扭着小身子不愿意出来。 周衡便也不强求,牵着他过去到那床上坐了下来,又一边把他拥在身前,一边招呼跟过来的纪凤荣坐下: “这里是临时躲避处,只能先对付着了。对了,可是出了什么事?你娘那边还好吧?” 本来还想问沈复那边情况,想着问题太多了,人家一个孩子,不一定回答得过来,而且也不一定知道,便先忍住没问。 纪凤荣毕竟只是个还不到十岁的孩子,这会儿乍然见到个完全陌生的所谓姨母,饶是努力撑着场面,也是略带腼腆和不自在,听到周衡这般问,记着长辈的教导,先是定了定神,才慢慢回答道: “让姨母担心了,母亲那边情况尚不得知,不过毕竟住在靖王府里,想来应该无恙。” 哎呀沈怡这大儿子教导得可真好啊,八九岁就这般稳重有礼,回答得还挺有逻辑,周衡在心里给他点了个大大的赞。 之后又默默地看了下依偎在自己怀里、低头摸着小狗的小家伙,罢了,这等礼节自己是教不会了,不好意思梁娘娘,这方面要让你失望了! 不过…话也不能说,周衡又给自己找补了一下: 阿瞒如今才三岁呢,以后又不会只是自己一个人教养他,还有沈复呢! 再说了,他一个太子,要这般斯文有礼干什么?反倒拘束了。 这些天下来,阿瞒作为一个三岁小儿,口齿之伶俐、思维之敏捷、记忆之佳,已经很是让人惊奇了,假以时日,说不定比这位纪家公子还要出色呢! 这么一想,周衡顿觉又无所谓了,不过眼前这懂事的孩子确实招人喜欢,便笑着先夸了他一句: “阿荣不用拘礼,咱们说话随意些。你之前…应该是跟你祖母住在皇庄那边吧?” “是!”纪凤荣见眼前这位姨母笑语盈盈的很是亲切,又想起之前母亲和舅舅托人带来的话,心里也慢慢放松了下来。 只是这半大不大的孩子也算是懂事了,心中仍有点疑问: 舅舅说她以后便是舅母了,两人早就订了亲的,可这还未过门的舅母怀里,怎么还抱着个跟阿华差不多大的孩子呢? /74/74711/26107675.html 第四百三十四章 纪凤荣(上) 纪凤荣对此心中存疑,但也还是谨记着大人们的嘱咐,双手置于膝上,对着周衡认真回答道: “外甥本来是随了祖母到了母亲庄子上,已经住了些日子了,只是后来舅舅派了人来,还带了母亲的信,信中说让外甥随舅舅的人去西北道。” 这话言简意赅,言谈间还举止有礼,周衡对这个小小少年高看之余,也是一下就听明白了: 沈怡这是不放心儿子在城外庄子上跟着老太太,宁愿让自家弟弟带他去西北呢! 不过,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大老远的送到西北去…这一路上的长途跋涉可够辛苦的。 但看这少年的神色,尤其在说到“西北道”时甚至难掩兴奋之情,想必心里也是极为愿意的。 也是,男孩子嘛,定然是对舞刀弄枪、运兵打仗之类的事情最感兴趣,沈怡两个儿子跟沈复这做舅舅的又都极为亲近,说不定早就盼着去了。 不过,威远侯那跟沈怡不对付的母亲,对此想来应该是不会乐见其成的吧? 想到此,又想到纪凤荣竟然能找到自己这里来,该不会是偷偷跑出来的吧?周衡便假装关心地又问道: “西北那边可比京城要艰苦多了,你祖母可舍得?” 这话一问,便见眼前的小少年脸上现出了一副不好意思的神色,膝上的手还蜷了蜷,又不安地动了动身子,才低声说了句: “姨母,实不相瞒,祖母并未应允,还让人看着我,是我自己…嗯,偷偷跑出来的!” 周衡听了自然没觉意外,凭心而论,别说跟沈怡这儿媳妇素来不对付的威远侯府老夫人了,在这交通不畅的古代,就是换做任何一个寻常人家的奶奶,要让人带着她的心爱孙子千里迢迢到不知有多远的边境之地去,而孙子还不到十岁,那也是断断不会答应的。 再说了,在京城很多养尊处优、不太出过远门的人的心目中,那西北道估计跟什么“苦寒之地”也差不了多少了,外头还有被他们称作“蛮族”的人说不定哪天要打进来,大人听了都犯怵,更别说眼睁睁让一个小孩子去以身涉险了。 所以虽然眼前这孩子并没多说,只提到他是自己偷偷跑出来的,但不难想象,见到那两个来接孙子的王府侍卫,威远侯府的老太太肯定是没少发火并强行阻拦,可惜孙儿大了不由祖母,事与愿违了。 也能想象,如今老太太定然是在温泉庄子上大发雷霆甚至破口大骂沈家姐弟俩… 纪凤荣见周衡沉吟不语,毕竟是小孩子,生怕她做出什么不利于自己的决定,急得赶紧又补了句: “不过您放心,走之前,我给祖母留了封信,请她老人家无需挂心。” 事实上,作为从小练习骑射、又从母亲那里听多了外祖家丰功伟绩的侯府世子,纪凤荣从小便对西北道心生向往,等到后来又曾让他偷听到沈复跟沈怡商量着以后去西北戍边之事,更是当场冲出去、激动地表示要跟着舅舅去西北打蛮族。 当时沈复还在守孝期间,也只是随意跟沈怡说起,以为可以徐徐图之,是以对冲出来的自家小外甥也没怎么在意,顺口就答应了,反正边境多年太平,也无蛮族可打,小家伙未来要担起威远侯府,让他去西北军中攒点资历也好的。 倒是沈怡,在旁边听了沈复的一番承诺后便当场提醒了他一番,说小孩子家不可随意应付,人家会当真的,既然应了诺,那就要言出必行。 沈复回府后便对此事仔细想了想,对于自己两个外甥,阿华当时还在襁褓之中看不出什么,作为威远侯府世子的阿荣,他自然是极为看重的,也知道沈怡平日里早就对威远侯母子俩的教导方式颇为不满了。 威远侯老夫人是个一味宠孙子的,这从她对两个庶孙的娇惯态度就可以看得出来;威远侯又是个有心无力的,一会儿说要让嫡出长子严格练习骑射,待到看到儿子在大太阳下被晒得通红的脸,又心疼地表示自家这等勋贵犯不着如此卖力,如此反复之下,自家长姐也是因此跟他吵了不少回。 再加上这位姐夫没眼色,有时候还要趁机捎上庶子跟着阿荣一道练习,说反正师傅是长住府中的,不用浪费。一来二去的,长姐便对他们母子俩彻底失了信心,只管自己严格管教儿子,盼着他能继承外祖家的家风。 这些前因后果,沈怡都写在了信里,厚厚的一沓信纸,里头絮絮叨叨写满了一个母亲的叮嘱及对儿子的期望,纪凤荣后来拿出来给周衡看了。 看得周衡不胜唏嘘,又深表佩服。 沈怡作为靖王府出身的郡主,不得不说,眼光和胆识都不是普通姑娘那般,她在信里跟儿子明确说了自己的想法,教导儿子要以外祖父和曾外祖父为榜样,无论是作为威远侯府未来的主人,还是作为一个堂堂男儿,都不能“苟安于京城这等繁华胜地”,而失了胸怀天下、施展抱负之意。 而西北道是靖王府之根本,也是国朝重要边防,到那里跟着沈复去历练,便是个绝佳的机会。沈怡提醒儿子,不要忘了当初一心嚷嚷着要跟随舅舅去西北打蛮族的志向,“如菩萨初心,不与后心俱”。 “姨母,眼下主要是赶上了战事开打,爹娘教导过我,此种情形断不可贸然以身涉险,所以如今只能在姨母处多有叨扰,”许是纪凤荣觉得自己可能要跟着这位姨母住一阵子,心里不好意思,便拿了“客观原因”出来解释,还一脸诚恳地表示: “想来战事也不会拖延太久,到时外甥自然跟着两位王府侍卫往西北道去。” 纪凤荣为何会找到自己这里来,当晚周衡便听明白了,是沈复交代那两个王府侍卫叮嘱他的,说是万一京城那边战事正酣,切不可硬闯,先找周家姨母处暂时安顿。 可沈嬷嬷之前不是还带着春桃走了吗?按说走的是同一条路吧?为此,周衡后来还特意请教了下侍卫老大,对此虎贲卫的人看得比较明白: “王爷的安排是对的。” “嬷嬷她们是妇孺,又是之前就在三公主那边过了明路的,走了就走了,没什么影响。” “可纪世子就不一样了,他这身量,拉去当壮丁也是可以的。再者,那两位侍卫大哥更是打眼,多半是走不脱的。” 原来如此,周衡稍微一想也就想明白了,便又故意考验下纪凤荣: “回来的主意,是你自己想的还是两个侍卫大哥的意思?” 对此,个头已到周衡下巴的小少年,很是稳重地回答道: “是外甥跟两位侍卫大哥商量后决定的,兵临城下,不可逞一时之勇,还是按着舅舅嘱咐,先来姨母处暂时观望一阵。” 说完了,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又补充了句: “侍卫大哥们会轮流出去打探的,一旦战况好转,外甥就可以走了!” 周衡正欲开口劝抚呢,怀里认真听着的小家伙却先叫了起来: “不行,阿荣哥哥不许走!” /74/74711/26107676.html 第四百三十五章 纪凤荣(中) 纪凤荣刚来时,小家伙就对这位只比自己大几岁的小少年表现出了浓郁的兴趣,之前他应该没怎么见过自己的“同类”,这是周衡见他一直紧紧盯着纪凤荣看,生怕后者觉得不自在,特意低声解释的。 对此纪凤荣倒是没觉得怎么样,还反过来跟周衡解释说,他家中幼弟也是如此,见到个陌生人来就会好奇地看上一会儿,为此还又主动跟小家伙打招呼并跟他一起分吃了周衡事先做好的几个包子。 一顿饭下来,如此大方、体贴的少年,成功博得了大小两人的欢心,以至于等到临睡前,小家伙还主动声称“要跟阿荣哥哥睡”。 周衡巴不得如此,本来她还在发愁该如何安顿这个小少年,这个时代讲究男女有别,纪凤荣虽然在名义上算是喊自己一声“姨母”,但也算是个半大男孩子了,得注意着点儿。 不曾想小家伙居然自己主动提出了,那就索性让两人归了一处睡觉,自己则跟春莺睡一床,刚好。 侍卫们为了避嫌,也为了安全起见,这一晚都会在山洞外头草草休息、守夜,而这个用来临时躲避的山洞里也很是简单,只搭了两张垫了干草的简易床,上面也只是铺了两床被褥,另有一处还算干爽的地面,用来放带上山的细软和干粮。 春莺对于要跟自家姑娘睡一床这事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又想不出别的法子,毕竟如今山洞狭窄,只能放下这两张床,自己总不能为此也跟那些男的那样,到山洞外头随便对付一晚吧? 只是心里毕竟很是纠结,整理床铺时不免露了几分出来,落在纪凤荣这个侯府世子眼里,自然是明白的,便讷讷地跟周衡再次表示歉意: “给姨母带来不便了!” “这有什么呀,事急从权嘛!”周衡对沈复这个外甥很是喜欢,以前自己那个外甥女也这么大,虽说也挺喜欢,但不会这么彬彬有礼,而且毕竟是独生女,凡事还得由着她,有些任性,为此外婆还笑称说自己跟外甥女是“三天亲家变冤家”,意思是两人也就三天友好相处期,之后就开始闹矛盾了。 但纪凤荣作为一个也就相当于21世纪小学低年级段的孩子,其言行举止却让周衡很是佩服沈怡的教养。 别的不说,眼看周衡安排了小家伙跟自己同床,先是主动看着旁边春莺的动作跟着铺起了被褥,之后又特意往外头挪了挪,在本就不宽敞的床上让出了一块大地方给小家伙。 和衣躺下之前,又忍不住建议周衡: “姨母,咱们等下还是头朝里睡吧,这样万一外头有什么动静,也能迅速起身。” 侍卫们找到的这山洞里头还算比较宽敞,是以两张床并排横放,一边床头抵着山洞石壁。 周衡想了下,觉得纪凤荣这话在理,毕竟头朝外睡更危险。虽说外头如今有七个侍卫守着,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万一有什么人冲进来呢? 不过嘛,真要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有人冲得进来,那其实也没什么可躲的了。 但本着对小孩子的鼓励,周衡还是肯定了他的建议: “不错,是得这样,姨母没想到,多谢你的提醒。” 是个谨慎的少年,周衡朝他笑笑,不知怎的,就着昏暗的烛火,总觉得这孩子的脸上能依稀感觉到沈复的影子,没想到甥舅俩长得还挺像。 这一夸一笑把个小少年给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又见周衡在帮着春莺想把她们俩的床拖过来一点,便赶紧又下床想要帮忙,连带本来在床上蹦跳的小家伙见了,也有样学样打算下床来凑数。 “哎呀这床很轻的,我们两个人就可以,你看着点儿弟弟!”周衡赶紧阻止他。 “让姨母受累了!”纪凤荣听了便也不再坚持,拉着小家伙的手不让他下床: “阿瞒弟弟,姨母很快就好了!” 随后两张床便差不多挨在了一起,周衡和小家伙睡中间,这样周衡也不用担心小家伙晚上掉下来,又叮嘱睡在那边外头的纪凤荣: “阿瞒睡着了就摊手摊脚的,你不用管他,直接把他往姨母这边推一推就好了,他睡得沉,吵不醒的。” 可惜许是下午一直折腾,后来又来了个从未见过的阿荣哥哥,加上头一次睡了个四个人的大通铺,底下垫着的干草还会发出“沙沙”的声音,小家伙很是兴奋,在床上先是不肯躺倒,等到被周衡强行放倒后又左看右看哈哈笑,又嚷嚷着要周衡讲睡前故事。 周衡被他折腾得无语,便胡诌了个喜羊羊不听话被村长教训的故事,谁知小家伙挺聪明的,竟然给他听出味道来了,气得扭着小屁股背对着周衡表示抗议: “喜羊羊最厉害了,才不会被村长教训,姨母骗人!” 这话说得连听惯了睡前故事的春莺都不禁笑了,低声在周衡旁边劝她: “姑娘,小公子可最喜欢喜羊羊了,喜羊羊多聪明啊!” 行吧,周衡无奈,只得认命地打算再接着编一个喜羊羊大胜灰太狼的常规故事,只是如今她脑海里的库存本就不多了,眼下又得现编,不禁一时也是词穷。 偏小家伙这会儿有点闹觉,哼哼唧唧地催着她赶紧讲,眼看着就要哭闹起来了。 周衡见旁边的纪凤荣一直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听着,不禁有些尴尬,也不知这孩子如今有没有在后悔过来投奔自己这个素昧平生的堂姨母,便拿他做例子哄劝小家伙: “好啦,先让姨母想一想嘛,阿瞒呀,你这样可不乖哦,你看阿荣哥哥。” 没想到这么一说,许是从来没有过被这样比较的时候,小家伙回头看了看,还真的安静了下来,又拿手摸了摸旁边的少年,喊了声: “阿荣哥哥!” “姨母,”少年捉住了那只摸着自己的小胖手,抬起那双跟沈复颇为相似的清亮眼睛,说了句: “要么我给阿瞒弟弟讲个故事吧?” “哎呀,那太好了!”周衡喜得不禁拍起手来,又对着小家伙说了句: “阿瞒要乖乖地躺好,听哥哥讲故事哦!” “好!”小家伙觉得挺新鲜,开开心心地仰头躺好,一副很是期待的享受表情。 许是有个跟小家伙差不多大的亲弟弟,纪凤荣讲的故事还挺让小孩子感兴趣的,而等到一个故事讲完,认真听着的小家伙便也安然入睡了。 “阿荣,谢谢你啦!”周衡抬起头跟小少年轻声表示感谢,又示意他: “往阿瞒这边睡过来一点,小心掉下去,好好睡一觉,晚安!” “好,姨母也…晚安!”这两个时辰下来,纪凤荣也对这个温柔可亲的姨母渐渐没了拘束,便也腼腆地跟着说了声,随后撑不住这大半天的疲累,合上眼睛很快就沉沉睡去… /74/74711/26107677.html 第四百三十六章 纪凤荣(下) 周衡本以为,毕竟只是个半大孩子,这一觉睡,估计得睡到靠自己叫醒。 谁知第二天早上,自己刚被山洞外头的亮光弄醒,转头想去看下旁边床上睡着的小家伙,却见小家伙另一侧的纪凤荣已经睁着眼睛了,听到动静还抬头喊了声“姨母”。 周衡以为他是到了个陌生环境不适应、早早醒来,何况这干草铺就的简易床也确实不怎么舒服,便轻声叫他: “再睡会儿吧,还早着呢,肚子饿不饿?要么先给你拿点干粮吃。等下姨母下山去做饭,估计得小半个时辰。” 听到她的声音,春莺也随之醒来了,笑着要下床给纪凤荣拿点吃的,被他给坐起身阻止了: “春莺姐姐不用麻烦。不瞒姨母,以前在京城时,我是每日卯时中起床跟着两位师父练习骑射,后来到了庄子上,祖母疼我,我便卯时末再起床自己练习,可能是养成了习惯,今日便也依旧按时醒来了。” 真是个自律的好孩子,周衡一边起身一边笑着指了指旁边依旧在熟睡的小家伙夸他: “看来阿瞒弟弟要跟着你学习啊,你看他,还睡得跟小猪一样,咱们这般说话也吵不醒他。” “阿瞒弟弟年纪小,应该多睡会儿,我家中幼弟阿华也是如此。”说完这话,纪凤荣下床穿鞋。 “好吧,那你要么就先出去转转?”这是个有主见的孩子,周衡决定还是顺着他的意思: “山上空气清新,往下看视野也不错,昨天你上来时天都黑了,这会儿正好可以欣赏下山间旭日东升的风景。” 纪凤荣这会儿已经站起身整理好了穿着,听了后应了声,顿了顿,却又轻声有些迟疑地问道: “...姨母,昨日上山时,我看那位侍卫大哥身手很是不错,嗯...可不可以请他指点一二?” 原来是为了这等心思,说不定昨晚就想着了,沈怡这大儿子可真不错啊!周衡看着他的眼光不禁又添了几分欢喜,嘴里更是应了声: “好,那咱们就出去问问他看。” 虽说那几个虎贲卫是来保护小家伙的,但如今也没什么事,顺手指点下沈复的外甥应该也可以吧?当然,自己少不得也得帮着说一下,尊重下对方的意思。 外头的侍卫们是轮班守卫的,刚好这会儿侍卫老大正和其余两人在说话,周衡便带着纪凤荣上前大致说了下,对方一口应了: “指点不敢,在下很乐意跟世子切磋一番!” 刚好这会儿眼看有老五进山洞接班照看小公子、跟着出来的春莺听到了,抿嘴一笑插了句: “卞大哥这是要以大欺小么?” “哎呀春莺你…小姐,属下不是这意思…”侍卫老大本想着对方毕竟是侯府世子,结果被春莺这么一句抢白,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明,脸上顿时有些发红。 “好啦,阿荣还小,你也别谦虚了,就是指点!”周衡见状一边打圆场一边来了个一锤定音,又招呼旁边的纪凤荣: “阿荣,好好跟卞大哥请教下,卞大哥很厉害的!” 眼看纪凤荣听了后很是郑重地对着侍卫老大行了个礼、山洞里头睡着的小家伙也有人守着了,周衡便带着春莺和老四下山做早饭去了,老二则在山上负责放哨,万一远处有什么人来,可以及时下山通知。 好在大清早的没什么情况,等到三人提着五个食盒上山来,小家伙已经醒了,正由老五抱着在好奇地观看侍卫老大指点纪凤荣的拳脚功夫,见她们拿了吃的上来,立马挣扎着要下地开吃。 大人们其实也饿了,见状便分了洞里、洞外两处地方席地而吃,反正如今也不用讲究。 纪凤荣本来还有些矜持的,周衡见状便劝他: “阿荣,姨母这儿你别拘着,姨父应该都跟你说过的吧?这一早上的你可已经出了不少力了,何况午饭还不一定什么时候呢,多吃点儿!” 怎么是姨父呢?纪凤荣一下听出不对了,不过转念一想,哦对了,这位姨母以后便是舅母了…想起眼前这位总是笑盈盈的堂姨母以后就是舅舅要娶的王妃,小少年就跟发现了个秘密般,脸红红地低头暗自笑了。 “姑娘…”旁边的春莺也听出不对了,在周衡耳边轻声提醒了句。 “哦…”周衡顿时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之前跟小家伙说得太顺口了。 旁边本来在管自己津津有味吃大白馒头的小家伙见状,好奇地问道: “你们在说什么啊?” “我们在说悄悄话。”周衡糊弄他,努力维持面不改色,又给纪凤荣舀了一碗粥掩饰: “阿荣,别光吃馒头。” “哼!”小家伙听了表示不高兴,为了表示抗议,眼珠子一转,放下嘴边的馒头,大声说了句: “那我也跟阿荣哥哥说悄悄话,不告诉你们!” “行啊,你们俩说悄悄话呗。”周衡被他逗笑了,三岁孩子的悄悄话?嗯,本人一点都不想知道说的是什么。 估计确实饿得厉害,加上旁边还有个吃得津津有味的小家伙,纪凤荣后来便在周衡的劝说下放开手脚、一连吃了三个大白馒头,这让春莺后来还笑着偷偷跟周衡表示: “姑娘,看来咱们以后做饭,得把大公子的饭量跟几个侍卫大哥一样看待。” “没错,”对此周衡表示很是欣慰:“阿瞒平日里有时还不肯吃饭,眼下有了个哥哥做比较,饭吃得又快又干净!” 不仅如此,许是孩子天性使然,之后呆在山上的两天时间,小家伙跟这位阿荣哥哥简直可说是形影不离,连带小影子都没有那么被他整天挂在嘴上了。 而且许是有了个大的当比较对象,小的这个便也变得更好带了,本就是个乖巧的孩子,如今更是成了个被所有人夸赞的对象,这让本来没有那么愿意指导威远侯府世子的侍卫老大,见状也就真的认真当起了纪凤荣的临时师父。毕竟,自家小太子爷也会在旁边有模有样地跟着他的阿荣哥哥学着比划一二,而周小姐说了,这样可以让他强身健体,以后每天早上都可以这么做。 周衡觉得这样以大带小的模式挺不错,只是纪凤荣毕竟也仍是个孩子,一开始还是平心静气地跟着练习并且乐在其中,想着反正等到京城那边战况好转就可以再次出发前往西北了,却不曾想,时间一天天过去,靖王府两个侍卫一日日地出去打探,回来却总是摇头说要再等等,到后来便有些耐不住了,为此习武时不免有些心浮气躁起来。 侍卫老大看在眼里,便跟周衡说了。 少不得,周衡找他谈了谈: “阿荣,安全第一,时间不在早晚,在姨母这里只管安心待着,跟你舅舅那边是一样的。” “可我想早点到西北去杀蛮族!”纪凤荣神情有些沮丧,一副受困的样子。 “那边具体什么情况咱们先姑且不讨论,姨母觉得你舅舅肯定会做好准备的,不用着急,急躁可成不了事。”周衡对此其实也有些担心,沈复当时让沈嬷嬷带话时虽然只是稍微提了提,说是借着西北边境那边发现有蛮族入侵才要求出京离开的,但想来能让姜皇后和三公主都同意他走,那情形说不定有些严峻。 不过,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让纪凤荣这半大孩子上阵杀敌,何况京城这边也局势未定,还是在自己这边比较安全,想来这也是沈怡的心愿。 听到周衡的话,尤其是最后一句话,纪凤荣点点头,有些沮丧地表示: “是外甥急于求成了,只是这样下去,少不得还得叨扰姨母,也不知到什么时候…” “那有什么关系!”周衡见他这般,便故意低头问怀里的小家伙: “阿瞒,姨母问你,你想要阿荣哥哥走吗?” 果然,怀里认真听着的小家伙立马急得叫了起来: “不行,阿荣哥哥不许走!” “你看,阿瞒弟弟都不想要你走呢!”周衡对小家伙的配合很是满意,哈哈笑了起来… /74/74711/26107678.html 第四百三十七章 一道走(上) 纪凤荣毕竟还只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虽然一时被劝阻住了,心里却是依旧着急的,再怎么说,舅舅才是自己的亲人。 又想着舅舅以前跟自己讲过的边城楼上看到的大漠落日之景象,光想想就让人心生豪迈,恨不得能早日亲眼目睹。 最重要的是,姨母自己也承认了,舅舅之所以去西北道,是因为那边边境出了事,蛮族打进来了。 军情十万火急,万一自己去得晚了点儿,蛮族已经被舅舅所消灭了呢? 这么一想,小小少年的心里就更加着急了,恨不得生了双翼转眼就飞到了西北边境帮着沈复杀退外敌。 可偏偏如今也不知怎么了,这汤泉镇本来都已经太平好几天了,甚至眼看着山上陆续有人下去回家住了,偏姨母在和卞师父商量后说晚上还是要上山来住: “…白天要是有什么事,咱们有人在山上看着,好歹能提前知道。但要是晚上有人来可发现不了,那就糟糕了!如今战事仍在,咱们还是谨慎一点好。” 这话其实便是对纪凤荣说的,毕竟这孩子的心思大家都看得出来,虽然已经在竭力保持镇定了,可每天让那两个王府侍卫轮流出去打探的事却做不了假,好在这也是周衡这边都想知道的,便也就随他去了,为此侍卫老大也是特意让老二他们轮流跟着一道去。 而战况每天都在变化,到后来便渐渐明朗了— 三公主这边占了上风,京城那边快要坚持不住了! 听到这个消息,虽说也不能算很意外,周衡还是觉得比较郁闷: nnd,没想到这狠绝的三公主竟然真的成事了! 不过乐观的她后来一想,又觉得起码比姜皇后上位要好一点,彼时大家白天都回宅子里住了,为此,吃了午饭后,周衡便特意趁着纪凤荣跟小家伙两人在正屋睡午觉时,在厢房里安慰春莺和几个侍卫: “不要觉得沮丧,凡事都不会一蹴而就的,何况这也不算是最糟糕的结果。” 见大家都不解地抬头,周衡便按着自己的一套思路给他们解释: “你们想啊,要是皇后那边成功了,那…说句不好听的,可就要改朝换代了吧?毕竟,她肚子里的孩子可不姓陈、是姓秦啊!” 这话说得众人神色一凛,还好两个王府侍卫不在,一人跟着老五出去打探了,另一人在山上跟老四放哨。 也是,侍卫老大听了点头表示同意,也放开了说: “不错,小姐说得对,两害相形,则取其轻。虽说陛下和几位皇子确实是为三公主所谋害,但她毕竟也姓陈,对小公子来说,还有个他日挽回的余地。要是让姜皇后给得逞了,且不说她这等令人不齿行为实属大逆不道,一旦让她掌控住了局面、稳住了人心,后面可就是江山易主了啊,到时要想东山再起可就难了!” “对啊,所以咱们还是要想得乐观一点。”周衡努力想要给他们展示一种积极的情绪,虽然如今她的心里其实更加担心沈复了,别的不说,等到三公主入主京城,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开始对付沈复了呢? 不是还有太后的那道赐婚圣旨么? 这么想着,周衡心里便更觉得堵了,到那时候,三公主贵为皇帝,她要招沈复为婿,无论从哪方面说,快要出所谓孝期的沈复都再也推脱不得了。 唉,看来还是要早点去跟他团聚啊! 到时小家伙也安全了,也许就可以揭竿而起、直接跟三公主正面对抗了。 没错! 想到此,周衡眼睛一亮,对呀,形势在时刻变化,如今京城形势明朗了,那么自己这边也得赶紧做出变化! 抗旨不遵那就只有跟三公主正面较量,而较量的底气便是来自自己养着的这个小家伙。 只有这样才是个让他人信服的有效办法,别的都会让沈复陷入抗旨不遵、心怀叵测的指责当中。 想了下,周衡便把自己的思路给几人简单说了: “…眼下先看京城那边情况,一旦战事稳定下来,也不一定从那官道走,反正咱们就在这京畿道,从京畿道绕点路也没关系,阿荣心里也着急想去,干脆咱们一道走得了!” “也不是不可以…”侍卫老大想了下,觉得此事可行,只是路线还得多花点时间研究。 “是呀,姑娘说得对,”春莺却有些迫不及待,既能回到西北见爹娘,又能依旧待在小太子爷身边,回头王爷那边还能护着安全,何乐而不为?见侍卫老大踌躇,便赶紧说道: “三公主那边一旦进了宫,说不定就要腾出手来派人四处追查小公子的下落了,她那会儿不是说得好听,说什么念着小公子年幼,只是见不得皇后娘娘如此行事、代为监国而已么?还说什么他日找到了小公子,自然就原物奉还?如今既然得手了,定然是不会再吐出来的,那当务之急便是要对付小公子,卞大哥你说是不是?” 对呀,三公主这话,虽说假得不能再假了,但也还是可以利用一把,毕竟阿瞒是如假包换的四皇子、正儿八经的皇位继承人,他日如能等到合适时机,自然是要帮他努力一把!周衡顿觉心中愈发坚定了。 见眼前两个姑娘都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侍卫老大有些尴尬,犹豫着要不要劝她们再静下心来三思。西北道千里迢迢不说,王爷都让那位沈嬷嬷来传过话了,让周小姐这边耐心等待,眼下贸然过去,不说一路上的风险,这些可都是要让自己几个兄弟担着的,眼下光是如何躲过三公主那边,就是个非常棘手的问题。 周衡见他听完春莺的话却依旧沉默不语,心知这位侍卫大哥定是还有别的考虑,便也不强求,说了句: “这样吧,反正眼下三公主那边也还不算得胜,咱们就先想一想再说。” 几人便也就此散了,周衡和春莺回到主屋,见两个小的都还在睡觉,不免又在帘子外头轻声说了会儿此事。 春莺如今一心想着要去西北见爹娘,为此生怕周衡犹豫,不断地说着自己觉得有利的一些条件: “您想啊,虽说这一路上确实会比较辛苦,但早晚都要去的不是?小公子如今年纪小,您一个人带本就辛苦不说,西北道那边也有靖王府,到时沈嬷嬷她们肯定也到了,多少人帮着您一起,这对小公子也好,您说是不是?” “当然,那个,姑娘,您别嫌奴婢多事,您和王爷…总是在他身边更好,您说对不对?” 要说前面那句周衡还有些不以为然,后面这句却是真正说到了她的心坎里,是啊,有沈复在,不用这么山上山下地折腾不说,两个人在一处过着,才算是真的在一起啊! “行,那咱们先等你家卞大哥那边再看看,”周衡朝春莺眨眨眼,对着她凑过去,压低声音意味深长地说了句: “别说我了,对你也更好,是不是?” /74/74711/26107679.html 第四百三十八章 一道走(中) “哎呀姑娘!”春莺瞬间羞得两颊发红,拿出帕子捂着脸说了句:“什么你家卞大哥,您又来取笑奴婢了!”随后起身一跺脚快步逃出门去了。 怪不得支持去西北呢,看来自己想对了,春莺这妮子是瞅准了侍卫老大、想要带回家让爹娘掌掌眼吧?屋里的周衡见状也不阻拦,只管捂着嘴轻声笑。 如今这不上不下的日子过得其实有些闷,就当给自己找点小乐子吧! 说起来,自从那天傍晚春莺主动说要跟侍卫老大一起下山回宅子、结果巧遇了纪凤荣接了他上山后,周衡便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感觉跟(开)以(始)前(变)有(得)些(有)不(些)一(暧)样(昧)了(了)。 慎(出)重(于)起(八)见(卦),过了两天,周衡偷偷找了当时在场的纪凤荣又问了一遍前后经过,小少年不知何故,虽然对她问话的意图有些怀疑,但也还是很听话地按照她的要求认真回忆起了当时的几处细节。 主要的相遇经过周衡当晚便从侍卫老大和春莺那里听过了,据说当时在两人进了宅子查看状况时,突然发现厨房那边走出来个人,好在侍卫老大生怕对方还有后招没敢轻举妄动,又见对方身量矮小,便谨慎地没有出手。 之后纪凤荣报出了沈复的名号,两边顺利相认。 春莺当晚上山后一直在旁边静静地听侍卫老大说事情经过,只偶尔插一两句话,比如在周衡问起小公子心心念念的小黑狗时表示: “小影子可真乖,奴婢找到它时就那么乖乖地躺在它自己的窝里,见了奴婢也没叫,就摇着小尾巴呜呜呜地起身迎上来了。” 彼时纪凤荣刚跟着他们上山,更是没说什么,只在周衡跟前说了自己来找她的原由,主要是京城官道那边遇阻不得行才找来的,地址是沈复事先告知了那两个派来的侍卫。 当晚周衡生怕他疲惫也没再多问,等过了两天大家比较熟悉了,在山上本也没什么事,便又找他细细问了下情况。 这一问,便问出了点情况。 纪凤荣记着当时自家舅舅让侍卫们带来的那封信里的话,信虽简短,看完后又直接被侍卫们给销毁了,但信里的内容还是记得清清楚楚,舅舅只说了两件事,一是让自己跟着两个侍卫去西北找他,说这是母亲的意思,又说到了太原便会有人接应,让自己放心;二是如果京城这边走不了,那就先让侍卫们带着自己找到在汤泉镇的姨母投靠,到时一切都听她的,“姨母是自家人”。 那两个侍卫本就是沈复心腹,事先已得了交代,既如此,两人在眼看没法带着靖王爷的亲外甥顺利离开后便跟他说了实情,大意是让他先在“姨母”这边落个脚再看后续情况发展。 纪凤荣毕竟是侯府世子,年纪也不算小了,有些人情世故开始明白,又经过几天相处,对这位长得好看又亲和的姨母已不再拘束,见她问起当时情形,便一五一十地又细细讲了一遍: “…当时眼看天快黑了,我们三人便想着,也许你们会趁机回来查看下情况也不一定,又想着,真要有人来,不管是不是你们,那肯定是先直奔主屋的,我们便躲在了厨房里候着。不曾想,厨房后头还有只羊,当时我们见有人进来,听着是一男一女,也不像是来打家劫舍的,后来春莺姐姐还找到了小影子,我以为她是姨母您,便主动走了出来想打招呼。” 这些事周衡之前已经听过了,无非更详细一些罢了,便只是配合着点个头应和两声,谁知少年说到后来,却真让她听出了点别的意思: “姨母勿怪,外甥当时也是留了一手,毕竟黑灯瞎火的进来了两个人,总得防着些。侍卫大哥们便先留在厨房里看着,万一有什么情况就及时出手,也能打个防不胜防。” “出来时,自然跟春莺姐姐还是保持了点距离的。只是却不曾想,当时她怀里抱的小影子,本来一声不吭的,哪怕我们三人进去时也没有叫,想来可能是睡着了,是以我们都不知道宅子里还有只小狗。却在我走出来的时候突然狂叫了起来,而听到小影子的叫声,两个侍卫大哥以为我出了什么事,赶紧冲了出来。” “结果这么一来,没想到厨房后头栓的那只山羊竟然也叫了起来,不瞒姨母,我以前也没听过山羊叫声,忽然听到背后响起来那么一个奇怪的声音,一时间吓得汗毛都竖了起来。” “春莺姐姐自然就更加了,嗯,我后来想了想,当时天已经基本都黑了,我们几个又那么突然地出来,加上山羊那奇怪的叫声,春莺姐姐吓得大叫起来也是情有可原—” “春莺姐姐吓得大叫了起来?”周衡有些不可置信地追问了句,按说春莺也算经了不少事了,怎么会吓成那样呢?也太失态了。 小少年见她这般,不禁有些吞吞吐吐了起来: “嗯,那个,当时可能是天太黑了吧,我们三个黑乎乎的,就把春莺姐姐给吓得,嗯,好在旁边还有卞大哥…” 果然说到卞大哥了!周衡直觉这里面发生了点事情,不过纪凤荣还小,春莺又是自己这边的人,便没再多追问,只暗自观察她跟侍卫老大的相处,这一观察,便给她看出了些端倪来— 以前只是春莺找机会跟侍卫老大多说话,这会儿看着,男方似乎也挺想跟春莺说话了,只是两人之间确实算是还在暧昧期,要说不说、欲言又止的,把个周衡给看得暗自乐。 又想着再找机会试探一下,最好是坐实了两人的情况,于是便有了“你家卞大哥”这么一句。 而春莺的表现也如愿证实了她的猜测,不管春莺当时是真害怕还是假害怕,听纪凤荣的意思,侍卫老大估计是跟她有了点肢体接触。 都是血气方的年轻人,可能就此终于有了意思。 眼看春莺不好意思地走了,周衡便意犹未尽地笑着掀了布帘想要进去看看两个小家伙睡得怎么样了,结果进去后便看到,纪凤荣竟然睁着眼睛,见到自己还喊了声“姨母”坐了起来。 “阿荣醒啦,是我们把你给吵醒了吗?” 纪凤荣显然早就醒了,这会儿看着很是清醒不说,听了周衡的话也没回答,只问了句: “姨母,春莺姐姐是要跟卞师父成亲了吗?那我以后是不是该喊她一声师娘?” 看来是全都听见了,真是个聪明的孩子,都已经想到那么远了,不过,这种事还是不能乱说,周衡便先低头看了下小家伙,随后对他含糊了句: “嗯,现在还没有,还是先叫姐姐吧。” 不过,话说到这里,本着八卦需要分享的精神,周衡又问他: “你觉得他们俩怎么样?” “嗯…”纪凤荣年纪虽小,人确实稳重,听到这个问题还认真思考了下,随后才斟酌着字眼说道: “嗯,那天在宅子里,春莺姐姐见我突然走出来,吓得尖叫了起来,卞师父就冲了过来,然后春莺姐姐就赶紧躲在了他身边。” 真是个思虑周全的孩子,这种时候居然都没往坑里跳,周衡只得自己脑补了下,听这话的意思,应该是春莺主动些,说不定就势抱住了侍卫老大。 是不是故意的不要紧,关键是后果如何: “那,卞师父是不是没有说她?还让她继续躲着?” 眼看纪凤荣点点头,周衡心中狂笑,果然如此! 春莺这是聪明地把握住了机会呀! 不过当着个孩子的面,还是先努力忍了吧,便抿嘴笑了笑,随后说了句: “卞师父确实挺好的!看来咱们要一起去西北了!” /74/74711/26107680.html 第四百三十九章 一道走(下) 说不定你也很快就可以改口把春莺姐姐叫做师娘了。 纪凤荣关注的点自然不在这里,听到“去西北”三个字后便眼睛发亮,迫不及待地朝周衡咧着嘴问了句: “姨母,那咱们什么时候走?” “不急,”周衡心想着总得等形势明朗些了再走,但又不能跟心急的小家伙明说,便推搪了句: “去西北路途遥远,姨母不比你们练武的,何况还有个小阿瞒,路上不知道要走多久,如今京城这边才略凉快一些,回头却越走越冷了,咱们是不是也得准备一些路上的物品?” 谁知这半大孩子对西北确实神往已久,听了这话不以为意不说,还兴奋地跟周衡说起了西北那边的情况: “不要紧的姨母,舅舅以前跟我说过,如果是坐马车,那十月底肯定就能到太原了,十月底不会太冷的,而且到时那边有舅舅府里的人候着接应,还有宅子可以暂时休整,舅舅肯定是安排好了一应吃穿。” “舅舅长舅舅短,”周衡听得忍不住拍了下他的肩膀笑着说了句:“你就这么信任你舅舅呀?” 纪凤荣顾不得去反驳周衡的话,一脸自豪地仰头回答了句: “那当然!舅舅从来就说话算话,他承诺的事肯定会办到的!” 周衡听他夸沈复,便也忍不住笑着点了点头: “那是,姨母也觉得!” 似是没料到会听到这话,纪凤荣先是呆了呆没说话,然后嘴角动了动却也依然没说什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有话你尽管说便是。”周衡扬起眉毛笑着问他,只以为这孩子定然是没想到自己会这般说。 “嗯…姨母…”纪凤荣却期期艾艾起来,又顿了顿,才似是鼓起勇气般问道:“我是想…问您个问题—” “姨母,我醒了!”旁边却在这时传来了另一个小家伙的声音。 “哎呀,阿瞒小宝贝醒啦?”周衡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了过去,人也随之走了过去,弯腰把对面床上那睡得小脸蛋红扑扑的小家伙给抱了起来,嘴里还开开心心地逗他: “真乖,睡醒了都知道叫姨母,不过阿瞒呀,晚上你想要尿尿的时候,可不可以也这么叫一下姨母呀?” “没事的姨母,阿华也尿床,”纪凤荣见状插了一句:“母亲说,五岁之前,小孩子都懵懂不知事,再大一些自然就好了。” 可是这个世界没有尿不湿呀,要是有,我管你尿床到五岁还是十岁呢,周衡笑一笑,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抱着小家伙转头问他: “对了,被阿瞒打岔了,你刚才想问我什么来着?” “哦没什么事,”纪凤荣眼神躲闪,低头打算下床:“我该去找卞师父了。” 这几天都是如此,午后纪凤荣便跟着侍卫大哥习武。 而一如既往的,周衡怀里的小家伙一听,便也挣扎着要下地,嘴里还着急地叫着: “阿荣哥哥等等我!” “好啦,阿荣哥哥会等你的!”周衡对此也很乐见其成,毕竟,有了个大的孩子做榜样,小家伙哪怕只是屁股后面跟跟,也让自己轻松了很多,起码不会整天赖在自己身边了。 而且这么一来,虽然没法跟纪凤荣那般像模像样地练习功夫,但伸伸胳膊动动腿的,一个下午下来,小家伙晚饭胃口大开不说,晚上也睡得香。 就是有时候会尿床有点不美,好在并非晚晚都是如此。 想到这,周衡对于前往西北的心不免也迫切了几分,如今只有春莺帮着自己,而且白天还好,但晚上睡觉阿瞒就会黏着自己。 这些日子下来,带个三岁孩子还是觉得挺累的,白天一日三餐要给他做不说,早上要带着他读会儿书,晚上睡觉还要讲睡前故事,半夜有时候还要起来给他把尿,在纪凤荣来之前,基本可算是全天候跟小家伙连体婴似的待在一起。 也许到了西北,照纪凤荣说的,那边也有个靖王府,到时自然就有丫鬟嬷嬷们帮衬自己了,哦对了,还有先期到达那里的小春桃和沈嬷嬷呢。 周衡脑子里想着,手下不停,迅速给小家伙穿好了鞋,拍了拍他的小屁股说了声: “去吧,跟着阿荣哥哥好好玩!” 眼看着大的拉着小的迈步出了门槛,周衡松了口气,又见刚才害羞出去的春莺并没有进来,以为她还是有些抹不开面,便决定管自己在床上眯一会儿… “姑娘!”迷迷糊糊中,听到春莺的声音,随后又听到她说了句:“您醒一醒,老五他们回来了,说有事跟您说!” 老五他们?对了,他们俩出去打探情况了,周衡赶紧努力让自己睁开眼睛,嘴里则问道: “怎么了?” “说是有事跟您禀报。”春莺先答了句,随后又忍不住说了句: “京城那边出了事了。” 周衡没睡多久,本来眼睛有些睁不开,这下便赶紧让自己清醒了过来,随后稍微收拾了下出来,便见两人早就在院子里站着了,看情形,也已经跟旁边一脸严肃的侍卫老大说过了,两个小的没看到,春莺见她出来,赶紧解释了句: “姑娘,两位小公子在厨房后头喂羊呢!” 随后便往厨房那边去了,看来应该是故意支开了两个小的。 老五见状也不啰嗦,直接说了两人打探来的消息: “姑娘,今儿三公主已经拿下了京城,让中南道大军在城外扎营,自己带着一支精锐进了城!” 饶是在预料之中,听到这个消息周衡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又暗自在心里骂了声。 几人见她脸色,知她心里不舒服,当下也不做声。 “没事,先让她得意一时,”周衡叹口气回过神又说道:“那姜皇后可要惨了!” 女人本就要为难女人,何况还是这般势成水火的两个女人,何况三公主还是那般心狠手辣的女人,可想而知,姜皇后如今落到她手里,不知会受到怎样的折磨。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是姜皇后有自知之明,这会儿兴许已经痛快了断了。 见几个侍卫听了自己的话后面面相觑却依旧不做声,周衡以为自己猜对了:“难不成皇后娘娘已经自尽了?” 说完又觉得有些唏嘘:“唉,虽说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皇帝的,总归无辜,可怜…” 还未出生就没了。 只能怪他母亲狠心又贪心。 听她这么说,老五旁边那侍卫赶紧也出来解释: “表小姐,不是这样的。皇后娘娘她…听说已经提前逃走了!” /74/74711/26107681.html 第四百四十章 心茫然 “逃走了?”周衡顿时从刚才的唏嘘中迅速变成了失望:“就说嘛,肚子里有个孩子,她才舍不得死呢,哼!” 反正皇后也不是个好鸟,之前还火烧翠微宫呢,幸亏她家阿瞒命大,又有梁娘娘拼死护子。 这么想着,还觉得不屑: “合着拖了这么多天让京城百姓忍饥挨饿的不说,守城士兵们估计也死伤不少,没想到临了一看事态不对竟然自己先出宫跑了!” “之前还说得那般大义凛然的,当着一众朝臣的面说什么要替皇帝报仇,结果就这么撂了挑子!嗯,我猜,还是通过凤羽宫那条三公主给她打通的密道逃走的吧?” “不过就算逃出了宫,想来三公主那人有经验,没准儿已经提前把水城门那边都给围住了,皇后就算有秦植海护着,一时也难逃出城来吧?” 虽然觉得自己心里有点阴暗,不过皇后这么不堪一击就跑了,还是让人觉得挺失望,周衡说完还忍不住撇了撇嘴,又暗自盼着很快就能得到皇后被三公主捉住的消息。 旁边的人听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也不敢插嘴,等她撇着嘴停了下来,侍卫老大才有些不好意思地站出来表示: “小姐,据说皇后已经从京城逃走了!” “啊?这么有本事?”这下周衡不禁有些佩服了,语气也变得酸溜溜起来: “行啊,看来是早就盘算好要跟秦植海做一对亡命鸳鸯了!” 又替姜皇后着想,越想越觉得失望: “说不定这也是她早就打算好的,先装模作样地抵抗一阵赢得民心,过两年再抱着个不知真假的儿子回来,便是名正言顺的皇帝嫡子,没准儿还能东山再起!” nnd,这般筹谋,跟那对母女也不遑多让。 好在这种可能性被侍卫们打听回来的情况给减弱了几分,据那王府侍卫说: “表小姐,如今三公主已经在官道上设了关卡,四处搜查皇后等人踪迹,不知后面情况会如何。” “那不走官道就是了!”周衡虽觉心中的郁闷少了几分,对此还是比较不以为然:“她既然是皇后,又筹谋已久,身边总有一堆人护卫着的。” “不是的小姐,”侍卫老大见状,忍不住再次出来插嘴解释道: “您有所不知,今儿他们俩之所以能打探到皇后的消息,是三公主已经令人画了皇后和秦植海的画像四处张贴并派人传送各道,就如、就如通缉要犯一般,当然,罪名也早就罗列好了一大串,不说别的,顶上第一条便是谋逆,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所以…” “所以皇后很快就会被捉住?”周衡没想到三公主效率这么高,不禁第n次对这对母女刮目相看,同时心里则又开始盼着姜皇后能顺利逃脱。 既然这俩都是善于筹谋的奇女子,那就请让她们斗得久一点吧,阿复那边也能轻松些,自己这边更能顺利过去跟他团聚。 对此几个侍卫相互看了看,然后那王府侍卫才有些答非所问般地硬着头皮说道: “表小姐,今日属下两人去外头查探,其实主要是想看下通往西北道那边的官道情况,毕竟,虽然属下和世子拿的是往西北道去的路引,但您和小公子拿的却是往中南道的路引…本来我们几个是觉得,如今也算是战乱时期,盘查得应该不严,咱们伪装、糊弄一下,给点钱啥的,说过去就过去了。” “却不想,今儿一看,往中南道那边的官道盘查得倒是松懈,想来也是料定了皇后娘娘不会去那边自、投罗网,往西北道方向的官道却是防范甚严,属下们观望了许久也没敢上前试探,看样子三公主应该是觉得皇后娘娘他们是要去投靠王爷…” 说到这儿期期艾艾地似乎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了,挠挠头一脸为难地看向侍卫老大。 “小姐,属下几个商量了下,”侍卫老大见状便一脸严肃地接了话:“三公主此举,想来是要让大家觉得,皇后就是要往西北去投靠王爷。如此一来,不管最后能不能查到皇后等人行踪,反正这盆污水是定要泼到靖王…府身上去了!” 怎的三两下就扯到靖王府去了?周衡听得不禁愣了愣,见侍卫老大说完后便目光闪烁看向了别处,心知他定是话里有话,便顺着他的话想了想。 这一想,总算反应了过来,不禁忍不住咬牙切齿地骂了句: “贱人真是无耻之极!” 陈慧珊这贱人还真是步步为营啊! 如此一来,配合通缉的画像,皇后便彻底成了个跟臣子串通一气的谋逆者,怪不得陈慧珊当时爽快地放走了沈复,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然后沈复那边便顺理成章地变成了皇后谋逆的有力帮凶,除非帮着她捉拿了姜皇后回来,要不然可真是有理说不清了。 别的不说,之前四皇子失踪,三公主就赌咒发誓地说要穷她之力找回小侄儿,如今刚好,只要再让人传点谣,沈复就成了帮着姜皇后带走四皇子的人。 搞不好皇后肚子里的孩子也可以借机说成是他的种,如此一来,堂堂靖王爷就这么被三公主活生生诬陷成了一个品德败坏的乱臣贼子。 还真是侍卫老大说的,好大一盆污水! 想到这里,周衡气得不行,忍不住叉着腰在院子里兜起了圈子,其余人见此也不敢说话,在旁边默默看着。 一时间,只听到厨房后面传来的小家伙的清脆笑声: “春莺姐姐,你又输啦!阿荣哥哥真厉害!” 这笑声让周衡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也停了下来,深呼吸一下,放柔声音,转头问几个侍卫: “那你们说,咱们现在是要按兵不动么?” 得到的回答是: “小姐,此地恐怕也不宜久留,既然三公主那边要大肆搜捕皇后,她之前曾说过要追查四皇子的下落,如此一来,小公子他…” “我让他改口叫我娘不行么?”周衡听着小家伙的笑声,忍不住叹了口气。 一心想要去的地方去不了了,眼下这地方顿时觉得不想再待了。 侍卫老大一脸的不忍,却只能无奈地给她解释道: “可是小姐,咱们毕竟不是这边镇上的人,口音有差别不说,连咱们这宅子都是租来的,到时万一有人有心举报了咱们,或者挟私报复,譬如前头铺子那老婆子,甚而至于来盘查的人起了疑心,那可就…” 这种种可能性都是有的,周衡听了低头默然了会儿,随后才抬头冷静地问道: “所以,咱们是只能去中南道么?” /74/74711/26107682.html 第四百四十一章 解了惑 见几个侍卫听了自己这话依旧默然不语,周衡便知,他们心中多半是这个想法。 行吧,那就先不去西北道找沈复、改去中南道找贺叔吧,周衡再次叹口气,问道: “那咱们什么时候走?” 照两个去打探的侍卫的意思,还是尽早离开的好,趁着三公主那边还没追查到汤泉镇这边来。但侍卫老大听了却表示有顾虑,毕竟最金贵的是周小姐和小太子爷这对妇孺,而且眼下往中南道走官道,也不知会不会有什么不可知的风险,于是几人最终决定过两天再走。 这两天里,本来往京城那边打探的侍卫改成了往京畿道主城这边,打探回来的消息倒还算乐观,说是京畿道已经基本都是中南道那边的人马了,于是事情便只剩下了一桩— 纪凤荣要何去何从。 鉴于这是个挺有主见的孩子,当初便能果断放弃跟着侍卫直接去西北找舅舅的机会、转而来投奔自己这个陌生的堂姨母,光凭这一点,就已经是绝大部分同龄孩子所做不到的了。如今自己这边却要改变行程往中南道去,周衡便在得知消息的当晚就把情况跟他如实讲了,以便给他点时间消化一下: “...对不起啊阿荣,京城那边的情况便是这样,所以这汤泉镇如今怕是住不得了。只是姨母总要先顾着你阿瞒弟弟的安全,你卞师父他们也分析过了,觉得不能就此冒着风险去西北,现在官道上查得紧,便打算暂时还是先去中南道。那里是三公主的老巢嘛,说不定反倒安全。何况你舅舅原先给我们准备的本也是往那边去的路引,那边还有个贺叔可以接应我们,嗯,是跟你外祖父同辈的一个人,你娘也喊他贺叔的,肯定可靠。居住条件也会比咱们这里好得多。” “所以姨母想问问你,是要跟着我们一起去中南道呢,还是按照原来的安排往西北道去。姨母的心里,自然是盼着你跟我们一起走的,这样比较安全。走之前,姨母会让侍卫大哥往住在皇庄那边的一位周太夫人那里送封信,她是姨母的祖母,信就由你来写,再让她想办法给你母亲送去,好让她放心。至于你舅舅那边,中南道本就不远,几天就到了,姨母之前就去过,路也熟悉。等咱们到了那里,再让贺叔给你舅舅送封信便是,他们之间肯定是有联络方式的,这样你舅舅那边也会放心。” “贺爷爷我认识的,以前就住在舅舅府里,还指点过我,”纪凤荣默不作声地听周衡说完这一大堆话后才低声开了口,声音听着有几分失落,但还算镇定,只是紧握的双手还是暴露了他的失望心情: “姨母,此事容我先考虑一下。” “好!”周衡对此也有心理准备,这孩子本就有主见,何况之前是一心想着要去找沈复,如今一拖再拖没法成行,心里肯定有些不甘。 但纪凤荣除了有主见,也谨慎利落,过了一个晚上便想明白了,吃了早饭眼看侍卫们都各忙各的去了,便低声吩咐旁边伺候的春莺: “春莺姐姐,麻烦你带着阿瞒弟弟先出去喂会儿羊吧,嗯,还有鸡啊鸭啊,喂鱼也行!” 这是有事要跟姑娘私下说了,而且还想让自己多避开会儿,春莺心领神会,跟周衡对了个眼神,笑着应了。 “阿荣哥哥一起去!”小家伙却惦记着他的阿荣哥哥,下了桌想要走过去拉纪凤荣的手。 周衡在听到纪凤荣刚才的话后便知道他定是要跟自己说心里的决定了,现在见小家伙打岔不肯走,便赶紧笑着出手帮忙: “阿瞒呀,你先跟着春莺姐姐出去躲起来,等下姨母跟阿荣哥哥出来找你好不好?” “好!”这可是小家伙最喜欢玩的游戏,听了后便迫不及待地拉着春莺的手蹦蹦跳跳地出门躲藏去了。 “怎么样?”周衡歪头微笑着问眼前的小少年,暗自希望他能跟着自己去中南道,不放心啊,又不是21世纪坐飞机,可以直接把孩子托付给空姐,半天功夫也就到了。 就算纪凤荣自己能骑马,年纪尚小,西北路遥,怎么着也要一两个月吧?想想就心疼。 “嗯…姨母…”纪凤荣却期期艾艾起来,周衡心里一沉,看样子这小家伙还是想要去西北帮他家舅舅上阵杀敌。 唉,这种半大孩子最难应付了,小一些可以哄骗,大一点可以晓之以理,罢了,如今自己只能动之以情了。 不过,周衡也想好了,实在说服不了就只能随他去,反正侍卫们也说了,到了太原那边就有人接应了。便尽量放柔声音跟他说道: “阿荣,姨母虽与你没相处几日,但姨母很喜欢你,可是眼下天气很快就要转凉了,你毕竟还是孩子,往西北那边去,路途遥远不说,到时天寒地冻的。所以姨母是想着,要么你先跟我们一道去中南道,等过了年后春暖花开时,那会儿形势肯定稳定了,天气也是一天比一天暖和,到时咱们再一道去西北,春风和煦,彼此又有个照应,多好!你说是不是?” 纪凤荣依旧沉默不语地听完,才似是下定了决心般,在周衡期待的目光里说了句: “姨母,我是可以先跟您去中南道,不过—” 眼看周衡大松一口气,心知这位姨母心善,感动之余,便捏着拳头鼓起勇气把憋了好几天的话给说了出来: “您刚才说,要先顾着阿瞒弟弟的安全,不能就此冒着风险带他去西北…嗯,姨母,恕外甥冒昧,阿瞒弟弟他、他是不是舅舅的孩子?” 啥?周衡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问题,一时间都不知该怎么回他。 纪凤荣却误以为周衡这是被自己说中了答案,脸上顿时浮现出一种有点懊恼的神色,喃喃自语道: “原来真是如此…怪不得母亲让我过来找您,还说最好要待在您身边…没想到舅舅他…” 说到这里,霍然起身,对着周衡郑重地行了个礼,肃容说道: “姨母,让您受委屈了!” 周衡被他这番小大人的做派给弄得哭笑不得,这是在替沈复赔礼么?就算真是沈复的,也轮不到他一个做外甥的来慰问自己嘛。 不过这也说明纪凤荣喜欢自己吧?哦对了,沈怡很是讨厌她家威远侯的小妾庶子们,纪凤荣作为嫡长子,耳濡目染的,对此自然不会有什么好印象。 便赶紧想要张口替沈复分辩,又觉得对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说出阿瞒的真实身份有些冒险,心里叹一口气,算了,就先让沈复背这口锅吧,反正事情也确实从他而起。 便走过去一边扶起他一边含糊地说了句: “你这孩子,什么受委屈了,姨母没受什么委屈。阿瞒对你舅舅来说重逾性命,此事并非你所想的那样,背后有些隐情,以后你定然能明白。” 纪凤荣听了这话也不再追问,只是在后来的日子里对周衡更为敬重。对阿瞒则一开始有些别扭,只是许是对沈复确实感情不一般,又架不住小家伙跟屁虫般黏得紧,慢慢的不仅接受了这个所谓表弟,还因着自己的臆想而对他多了份亲昵。 周衡自然是乐见其成,大的肯带小的玩,自己省事不少。只是在一路向南往中南道的马车上,先是听到旁边春莺感叹了句: “奴婢多嘴,王爷跟姑娘您如此牺牲,老天有眼,三公主那边定不会长久!” 又不忘夸她的卞大哥: “卞大哥真是细心,这一路上打尖住宿都挺自在,难为他一个虎贲卫,本来只需护着小公子…” 说到这儿又觉得有些夸过了头,赶紧讪讪地住了嘴。 周衡没跟她计较,情人眼里出西施嘛,如今在春莺眼里,侍卫老大应该是无所不能的吧?再说了,当初其余四人推选他当老大确实也是有道理的,这虎贲卫忠心耿耿一路保护自己和小家伙的安全不说,沿途安排就没让自己出过面操过心。 想到这儿,低头再看着眼前两个头靠头躺一处正睡得香甜的小家伙,周衡忽然心中一动,没来由地想到了一个可能: 之前阿荣说,沈怡在给他的信中叮嘱,让他来找自己,说自己这里肯定安全,这是不是说,其实她是知道自己带着阿瞒? 毕竟,沈复只有她这么个长姐,两人又素来亲厚,沈怡带着小儿子护住了靖王府上下,她又是知道自己的,如果问起,沈复据实以告也正常。 那么,沈怡让长子来找自己,除了安全上的考虑,是不是也意味着,她也有别的盘算? 比如说,就跟眼前这一幕所看到的,阿荣哥哥跟阿瞒弟弟日夜相处,假以时日,不能说长远的如外头几个虎贲卫般为前程拼搏,短时间来看,起码也能当个小太子的童年玩伴了。 不管哪一样,反正都是好的,如果阿瞒以后能如愿以偿的话。 周衡对沈怡母子本就喜欢,又因着沈复的关系爱屋及乌,如今心中有了猜测,更觉自己让纪凤荣跟着到中南道一事做对了,想到此,掀帘吹了会儿外头明显湿润柔和了不少的轻风,笑着转头回应春莺: “可不,多亏了他们几个安排周详,等到了中南道那边顺利落了脚,咱们再好好休整一番,回头说不定很快就能去西北了!” /74/74711/26107683.html 第四百四十二章 落了脚 许是穿越过来后一直没有好好融入到这个世界的机会,总有着与之疏离的旁观者感觉,周衡依旧保存着21世纪现代人的心态,对于未来的设想还是比较积极乐观的,这一点,在这些日子里也成功影响到了周围的人。 以至于如今听到她这般说,春莺也笑着点头表示同意: “姑娘说的是。如今去西北,越走天越冷不说,赶上刮风下雨时,马车还难走,要是摊上下雪,道路泥泞打滑,路都走不了。还是等过了年春暖花开了咱们再出发,到时一路走一路赏花,别提有多美了!” 那是,照你俩现在这发展势头,明年去西北,估计可以让侍卫老大直接跟你爹娘提亲了,别说春花,心花都怒放了!周衡心里暗笑,嘴上忍着没笑她,只随意附和了句: “不错,下半年让阿荣他一个小孩子去西北,到底不是好时候。” 两个孩子途中睡睡醒醒,周衡跟春莺随意聊天,虽则一车妇孺,侍卫老大又让马车夫刻意放慢了车速,一路倒也平安无事,又赶上秋日干爽宜人,端的是让人心情舒畅。 中南道又离得近,五日后便进了主城,之后照着之前沈复给的地址顺利找到了贺叔和彭大娘的住处,一处在平民区的不起眼小宅子。 饶是有心理准备,待到看到他们俩夫妻,周衡还是不禁大吃一惊,随后便忍不住笑出声来: “哎呀,看来我们这一趟可是来对了!之前还想着怕是要打扰到你们呢!” 这对实至名归的老夫老妻,数月未见,却简直可说是焕发第二春了,贺叔本来矮胖的身子如今清减了些,想来是照料夫人之故,但也因此显得更有精神了,脸上看着也红光满面的,看来这迟来的婚姻生活很是不错。 而那位彭大娘,本来头发都花白了,看着严厉又木讷,如今却是头发基本都黑了,脸上的皮肤也光滑紧致了,乍一看,简直可说是21世纪人所说的逆龄生长。 加上中南道这边气候暖湿,大家穿的衣服颜色也鲜艳些,如今的彭大娘身上不再是灰扑扑的颜色,这会儿穿了身藕紫色的衣裙,衬得皮肤白皙,除了肚子有些隆起,其余看着就是个日子过得舒心的少妇。 怪不得当初贺叔一心想着要回中南道这边来呢,而彭大娘迎出来时脸上也笑嘻嘻的,这日子一看就是过得很不错啊! 相比之下,贺叔两夫妻却从一开始的开门笑脸迎客变成了震惊,谁能想到,一开门竟然是这位周小姐,不仅如此,周小姐怀里还抱了个三岁小儿,身边又站了个跟她齐肩高的半大少年,两人惊得齐刷刷瞠目结舌,各伸出个手指指向那两个孩子: “他、他可是…?!” 好在夫妻俩反应也不算慢,一开始的震惊之后夫妻俩对看一眼,心有灵犀地选择了不再出声,只当着后面跟着的那个好奇的粗使婆子、以及几个刚好经过的街坊的面,赶紧把人都给迎了进去。 贺叔这边住的地方,打小跟周衡之前在汤泉镇的宅子差不多,也就是个一进的院子,雇了个粗使婆子,白天来做做日常打扫和洗衣服做饭之类的杂务,这会儿是傍晚时分,刚好是粗使婆子做好了晚饭要走的时候。 周衡如此突然的到来,还带了那么个孩子,彭大娘心知等下非得有好一番的交谈,便赶紧打发那好奇的粗使婆子走了,临走时还含糊了句: “是自家孩子。” 眼看那婆子听了后一脸“我懂的”表情走了,彭大娘赶紧关上了门,也对外头几个探头探脑的街坊勉强挤了个笑脸说了句: “是我们自家孩子。” 关上门转过身来发现,周衡这边带来的人不算多,可放在自家这不大的院子里,尤其是几个侍卫都人高马大的,院子里顿时就给挤得满满当当的了。 偏自己刚才就惊疑不定的那个三岁小儿,这会儿还在周小姐怀里大声嚷了句: “没有花也没有鱼,小鸭子也没有,不喜欢!” 随后扭着身子开始低声嘟囔,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 前头领路的贺叔本来的注意力是在周衡身边紧紧跟着的纪凤荣身上,有两年没见了,小孩子又长得快,是以刚才只是觉得他长得像沈怡的大儿子,好在进门后纪凤荣就主动喊了声“贺爷爷”,如今被小家伙这一声嚷嚷,终于成功地转移了注意力。 彭大娘的注意力却是一开始就在这小家伙身上,之前沈复和贺叔的信件联络她是都看过的,也知道沈复前往西北之事,包括后来的一连串事情,毕竟牵涉到的是中南道这边,打听起来也不费劲,反正当时满城都在说三公主要登基了,太后操心她的婚事,下旨招了靖王爷沈复为婿,只等着登基后就大婚,两人携手共治天下云云。 贺叔对此自然不以为然,回来还当个笑话般跟她说起,表示那对母女也太小瞧了靖王府,堂堂靖王爷,本就是身靠西北道、手握靖国军的亲王,又如何会屈做她这个女帝的夫君。要知道,当年武帝那位夫君文亲王,还跟武帝生了三个儿子呢,后来的下场可也不怎么样。 彭大娘当时只是随耳一听,这些宫闱秘事她不了解,也不感兴趣。但她是知道周衡的,也很喜欢这位周家小姐,是以听到太后赐婚一事,不屑之余,也是暗暗盼着此事不至于影响到她。 结果今儿一开门,居然就看到了周衡,而周衡的怀里居然还抱了个小孩子,看着也就三岁多,歪着头神态亲昵地紧紧搂着她脖子。 彭大娘不但一眼就注意到了周衡怀里抱着的这个孩子,而且凭一个女性的细腻感觉,感觉这孩子还不简单。 当然,一开始,彭大娘直觉这孩子应该是沈复的,很是震惊,为此差点当场问出口。 周衡:其实那是因为阿瞒刚睡醒又认生,只肯让我抱。 但在关了院门转身看到那怀中小儿扭着身子表示对自家这宅院看不上眼、周衡却依旧耐心地柔声哄他“阿瞒乖,咱们不是还有小影子么,来,你先下地跟它玩一会儿好不好?”而周小姐身边的那个丫鬟,见状赶紧上前一步要去接她的手,一边态度恭敬地表示“姑娘,还是让奴婢来抱会儿小公子吧?”时,彭大娘觉得,可能不是自己想的那么一回事。 之前自己也曾听说,这位周小姐当初还想让靖王爷签字画押不纳侧妃,要真是靖王爷的孩子,如何能有眼前这堪比慈母般的态度?不翻脸不认就算不错了! 而且靖王爷还未成婚,听说也未曾纳什么侧室偏房,如何会平白冒出来这么大个孩子?那周家之前又如何会不知晓? 怀着这些疑问,彭大娘不免多看了几眼,这时候贺叔也已注意到了这个有些不情愿地下了地的三岁小儿,只是他一时间未及多想,便脱口而出问了句: “这孩子是…不会是阿复的吧?!” /74/74711/26107684.html 第四百四十三章 交了代 话音刚落,贺叔自己就悔了: 怎么可能呢,别说阿复的人品自己是信得过的,不可能凭空冒出来个三岁小儿,就算真的是,都说女人善妒,这一点,自己婚后已经真切体会过了,而且周小姐还不是一般的善妒,之前听说差点要让阿复签字画押承诺不纳侧妃,又怎么会对阿复的孩子如此亲热对待呢? 脑子里这么想着,脸上不免露出了些窘迫的神色出来,赶紧讪讪地补了句: “那个,咱们先进屋说吧,呵呵,进屋再说!” 随后赶紧转身打头领着往主屋走。 就在这一转身的功夫,趁着周衡等人在注意刚不情不愿下了地的小家伙,纪凤荣不着痕迹地往前走了几步,快步赶上了贺叔,然后凑过去低声跟他说了句: “不是舅舅的。” 不是阿复的孩子?贺叔顿时大松一口气,回头看一眼,还好,这会儿自家夫人已经跟上来了,正跟周小姐并肩说着话,两人都没在注意自己这边,便赶紧抓住这空隙低头问懂事的少年: “那…也不是你幼弟吧?” 阿怡的小儿子自己之前回京时在王府见过,虽说小孩子一天一个样,但也不至于长得一点都认不出来了。 再说了,沈怡不至于把两个儿子都交给周衡吧?除非是出了什么事。 但阿怡能出什么事?再说了,就算真出了什么事,威远侯府又不是小门小户,也不会任由她把两个嫡子都交给旁人啊?那得是出了何等大事啊! 但看大家并无悲戚之色,而且自己在这边也并没有听到京城什么惊天消息… 贺叔心念急转,一时间差点又想当场问出口,好在旁边的纪凤荣已经低声回应了: “不是,他是…” 又觉得不能这么直接告知,脸上不免露出了几分为难的样子。 贺叔一看心里有数了,这孩子多半来历不凡,当下好奇心起,一边暗自揣测一边又轻轻拍了拍纪凤荣的肩膀以示感谢。 亏他及时上来提醒,要不然回头进门了再说起,那可就尴尬了。 后面的彭大娘虽然跟周衡说着话,眼角也是暗自注意着前头丈夫和那小少年的举动,见他俩凑在一起似在说话,后来丈夫却伸出手来很是释然地拍了拍小少年的肩,心里便有了数。 待到进了主屋,见其余人都主动留在了外头,周小姐却依旧牵着怀里还抱了只小黑狗的三岁小儿拖拖拉拉地一起进门,前后脚进门的贺叔夫妻俩再次对看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疑惑与好奇。 好在这疑惑与好奇并没持续多久,等到贺叔给自己倒了杯茶,周衡先是给怀里的小家伙喂了两口,又吩咐旁边站着的纪凤荣也坐下喝一杯润润嗓子,之后自己也喝了两口,便在对面坐着的夫妻俩期待的目光里先说了小家伙的身份: “不瞒二位,他是翠微宫之子,如今为了避人耳目,喊我‘阿娘’。” “翠微宫?”彭大娘刚下意识地重复了句,想着这名字似乎确实听到过,却惊讶地见到自家丈夫已经霍然起身,之后一撩袍子,竟然对着周小姐和她怀里那小儿低头单膝跪了下去。 “哎呀贺叔!”周衡也吓了一跳,只是她如今怀里抱了个孩子,孩子怀里还抱了条小黑狗,自己手里又拿了个茶杯,一时间没法起身,又见旁边的彭大娘虽然跟着她丈夫起了身却有些不知所措地茫然站着,只得赶紧招呼旁边刚坐下的纪凤荣: “快,阿荣,你帮我扶下贺爷爷!” “阿衡,这礼,不仅是对小…主子,也是对你,你受得起!”贺叔依旧坚持跪着,随后更是双膝跪地磕了个头,把个旁边本来愣愣看着的彭大娘也给唬得扶着丈夫的肩膀跟着跪了下来,好在她如今月份不算大,身体也健康,看着并不费劲。 纪凤荣也机灵,虽然听到周衡吩咐,也只是站到了贺叔旁边,等到见到彭大娘也跪了下去,便干脆喊到了她那边,等两人磕完头起身时帮着贺叔一左一右搀扶了彭大娘起来,得了她一句衷心的夸奖: “好孩子,多谢你了!” 贺叔起身,见周衡怀里的小家伙正好奇地看着自己,不禁很是感慨: “阿衡,这一路行来,辛苦你啦!贺叔还是那句话,阿复有你,是他的福气!” 又拍拍旁边一声不吭跟着的纪凤荣: “阿怡生子如此,也是她的福气!阿复小时候跟着他父王进宫,先帝夸他稳重自持,如今看来,果然是外甥肖舅!” 彭大娘看自家丈夫说完这话心情有些激荡,便赶紧出来打岔: “哎呀,要么咱们先吃晚饭吧,这远道而来的,两位…小公子肯定都饿了吧?” 这一说,又想起来,外头院子里还有那么多人呢,这晚饭估计还得再做一些,便打算出门去厨房。 “也好,”周衡也怕两个小的饿了,反正关键事情已经说了,详情又一时半会儿的说不完,吃饭要紧,见彭大娘要走,又笑着赶紧阻止她: “大娘不用担心,我们一路过来,已经从路边酒楼里点了些饭菜,回头就送过来了。春莺在外头会看着点儿,没事的,你如今怀着身子,动作慢点儿。” 话虽如此,毕竟自己算是地主,又想着自家丈夫少不得要跟周小姐说些话,彭大娘还是笑着转身出去了。 随后便是贺叔跟周衡带着两个小的一起在主屋吃了饭,其余人则干脆在院子里摆了两桌,反正这中南道湿热,在屋里吃说不定还要流汗。 一顿饭下来,五个虎贲卫在陪着纪凤荣的两个王府侍卫的介绍下,跟贺叔这边的六个王府侍卫算是混熟了,春莺则是跟彭大娘在厨房里就着小桌子开开心心地聊到了一起。 主屋里的纪凤荣和贺叔两人,则是一脸严肃和震惊地听完了周衡低声说的中秋当晚宫变的大致经过。 本来周衡是想把纪凤荣这半大孩子给支出去的,可一来他要出去了,怀里的小家伙说不定也嚷着要跟出去,没的又是一番折腾;二来在路上时纪凤荣这聪明孩子就已经怀疑起了阿瞒的身份,为此自己后来也告知了实情,想着沈怡可能有的心思,如今不如让这早熟的孩子一道听了也好,反正左右他不是在自己这里便是以后到沈复那里待着,也不至于找谁泄露了这机密,也能跟阿瞒毫无芥蒂地相处了。 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阿瞒的真实身份,要是再把他特意支开,别没得惹得这半大孩子多了心、跟自己生分。没看现在自己这般把他留下,连饭都不吃了,一直正襟危坐地认真听着。 一边还带着一种不知是同情还是可怜的眼神看着自己怀里的阿瞒弟弟。 小孩子嘛,要是被当做大人般看待,还是挺开心的,何况是纪凤荣这个早慧的孩子。 要知道,在他半路上冷不丁地悄悄问出“姨母,阿瞒弟弟应该不是舅舅的孩子吧?”时,自己当时还打算糊弄过去: “怎么不是了?” 这小少年却思维挺缜密,居然还列举了好几个理由来支持他的疑惑: “要真是舅舅的孩子,他为什么会叫您姨母呢?不是应该叫您…嗯,姑母么?” 好吧,这倒确实是,毕竟自己还没跟沈复成亲,论亲戚关系,自己跟沈复算是表兄妹关系。为此,当时自己也微弱地反驳了,想要继续糊弄他: “哎呀当时没多想嘛,如今不是让阿瞒叫我阿娘了么?” “可是姨母您之前也说了,这只是为了躲避路上盘查的权宜之计!”纪凤荣却并没有被自己带偏,还立马指出了当中的另一个问题,为此又接着说了第二个理由来佐证他的判断: “而且还有一个问题,嗯…您不是已经跟舅舅定了亲么,照理,您是未来的嫡母,阿瞒弟弟本就应该要喊您一声母亲,可就这么点小事,您却特意把卞师父他们和春莺姐姐都喊在一起跟他们解释、商量…” 那是,毕竟阿瞒可是太子,让他喊自己阿娘,照这个世界的规矩可说是僭越了,得跟护卫他的几个虎贲卫交代一句。好在事急从权不说,那几个虎贲卫和春莺当时都在宫里,也是能理解的,而且沈复当时也已经说了让自己视如己出。 可惜自己毕竟是个还没成亲、更没有孩子的人,让这么个三岁小儿从此喊自己作娘,无论是心理上还是情理上都有些过不去,便特意跟他们几人做了交代,不想落在纪凤荣这小少年眼里,却露了破绽。 当时见自己被问住了,小少年干脆再接再厉继续说了他的仔细观察: “还有卞师父他们,明显不是从舅舅府里出来的,他们跟两位侍卫大哥并不熟悉不说,对于贺爷爷也不认识,可是卞师父的身手却极好,春莺姐姐有次还说,他们都是万一挑一给选上去的,既如此,他们又为何来护卫阿瞒弟弟?路上碰到官兵啥的,还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言下之意已不能再明显,靖王爷的一个庶长子,还不至于有如此大的排面,也不至于招来如此大的风险。 周衡也痛快,既如此,再继续瞒着没啥意义,说不定还会让纪凤荣对自己生了芥蒂,还不如明白告知。 于是在眼看快到中南道的头一个晚上,纪凤荣很是震惊地得知了这个阿瞒弟弟的真实身份。以至于第二天一整天都在努力消化这个问题。 周衡见状不忍心,但马车上确实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便悄声叮嘱他: “你也别多想,等到了贺爷爷那里,姨母就会把具体情况都告诉你。还有,不管阿瞒身份怎么变,对我的称呼怎么变,阿荣,你只需依旧把他当做亲弟弟般护着便是,记下了吗?” /74/74711/26107685.html 第四百四十四章 定了心 纪凤荣当时无暇多想,心思还在消化阿瞒弟弟的真实身份上,只浑浑噩噩地点了头。 如今听到周衡讲完了中秋当晚宫变经过,再看向她怀里低头摸狗的阿瞒弟弟,眼神里就多了一抹怜惜,甚至后来还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摸了摸小家伙的头,轻声喊了他一句: “阿瞒弟弟!” 随后抬头跟周衡坚定地表示: “姨母,之前您的嘱咐我都记下了,嗯,以后我一定会像对阿华一样护着阿瞒弟弟的!” 说完了,又觉得有些不妥,毕竟阿瞒弟弟可是太子爷,哪能让阿华跟他相提并论呢?便又赶紧想要弥补一番: “不是的,姨母,我的意思是—” “你的意思姨母都懂!”周衡替吃得一嘴油的小家伙擦了擦嘴,抬头笑着打断他的解释: “阿瞒弟弟如今喊我作‘阿娘’,那跟阿华不是一样的么?你就把他当做亲弟弟般爱他护他好啦!” 出发前自己想了想,觉得安全起见还是跟阿瞒扮作母子比较好,小家伙唤自己“姨母”唤得勤,童音清脆响亮,别没得到时被有心人听到起了疑心,谁知道三公主那贱人有没有派人四处暗中查探四皇子的踪迹呢? 好在小家伙很好哄,自己以带他出门游玩为诱饵,立马惹得小家伙上了马车就欢快地管自己喊起了“阿娘”。 当然,春莺的意思,小家伙如今跟自己确实亲如母子,让他喊啥估计都愿意: “…姑娘您有没有注意到,小公子刚才喊您的时候还很得意呢!定是觉得,如今大公子只能依旧管您叫姨母,他却能喊您个别的称呼,是您的心肝宝贝独一份呢!” 小屁孩还能有这种小心思?周衡看着因为马车摇晃、上车不久就睡倒在自己怀里的小家伙,不禁哑然失笑。 笑完了又不禁摇头叹息,照这个时代的规矩,也照自己现在的心情: “能得他唤我一声娘,得意的人该是我才对…” 这些话当时自己是跟春莺低声说的,现在想来,估计被那会儿并未睡着的纪凤荣给听了去了,这才有了昨晚对自己的探问。 等到从自己嘴里如愿得到答案,对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少年来说,想必是个不小的冲击。连带这一天下来,虽然跟阿瞒依旧一处玩耍、一起吃饭,却能明显感受到他对这个叫了一阵子的“阿瞒弟弟”态度有了保留,想来是被这个时代代价从小就被灌输的君臣有别的思想给绊住了,不知该如何跟这个三岁小太子继续相处。 既如此,如今得赶紧趁着这个时机表明自己的态度。 不说别的,阿瞒才这么点大,难免会有顽皮淘气的时候,自己可要把他当作亲生孩儿那般才能放开手脚进行严格管教。对纪凤荣来说,虽然乍然发现居然跟小太子兄弟相称,一时间还是不太能接受,但自己这么一说,想必后面还是能慢慢适应过来的,这样对两个小家伙彼此都好。 再说了,照自己揣摩的,如果沈怡真的存了那么个意思,自己如今让她儿子跟阿瞒兄弟般相处,不也刚好么… 周衡正这么想着,旁边的贺叔也及时发话了: “阿荣,听你姨母的。既然如今你一时也去不了你舅舅那边,这些日子就还是好好待在你姨母身边再说吧。” 贺叔这是跟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吗?不过生怕纪凤荣被两个大人这般做主感到不高兴,周衡便朝贺叔使了个眼色,提醒他小小少年的远大志向: “阿荣是想到西北道跟着舅舅上阵杀敌、杀退蛮族呢!” 贺叔朝她回以了然的一笑,点点头继续说道: “话是没错,不过阿荣啊,你年纪小不说,贺爷爷是觉得,你的功夫也得再练一练,这样才能上阵杀敌助你舅舅一臂之力,也能借此护得阿瞒弟弟的安全,如此才能两全其美,你说是不是?” “再者,说实话,贺爷爷是觉得,当初你母亲的意思,或许也不一定是让你去西北道,只是当时京城局势紧张,她是想让你待在一处安全之地,要不然,也不会嘱咐你去找你姨母。” 一边说一边意味深长地看了下周衡。 看来这位贺叔果然厉害,把方方面面都想到了,怪不得沈复和沈怡都对他很是尊敬,周衡觉得自己的心又安定轻松了许多。要知道,在汤泉镇的时候,凡事都得自己做主,但到了这里就不一样了,便赶紧接过贺叔的话,拍了拍纪凤荣还不太宽阔厚实的肩膀,柔声劝他: “那咱们要么就把去你舅舅那儿的计划先放一放,跟着贺爷爷再练一练本事,怎么样?” 这话一说,纪凤荣毕竟年纪小,对这位贺爷爷又素来敬仰,毕竟他老人家以前可是宫里的禁卫军大统领呢,虽然他说自己年纪小这一点不太对,可自己的功夫在他眼里肯定是不值一提的,想到此,纪凤荣咬着嘴唇选择了不吭声。 不吭声应该就是默认了吧?周衡见他心动了,便索性再添一把柴: “之前你卞师父他们一听是贺爷爷在这里,都激动地表示很想当面跟他老人家讨教一番呢,你虽然年纪小,人却聪明,凡事一教就会,这些日子咱们就先在这中南道好好学本事,等回头咱们去西北,你舅舅见了,定然要大吃一惊!” 这话极大地满足了一个小少年的虚荣心,卞师父是虎贲卫,昨晚姨母已经跟自己说了,贺爷爷的身份自己以前就知道,有这两人教自己,纪凤荣去西北道的心思无形中就淡了很多,而且周姨母说得对,自己练好了本事,才能让舅舅和爹娘他们刮目相看,才能保护好…嗯,阿瞒弟弟。 于是纪凤荣最终起身,对着贺叔郑重表示: “贺爷爷,那以后就麻烦您了,还请您不要嫌弃我愚笨…” “怎么会!”贺叔乐呵呵地表示:“你舅舅当初就跟我说起过,说你这孩子天资甚好,不过嘛,那会儿你还小…” 其实哪里是年纪小,主要是威远侯母子俩那边不同意,毕竟要跟着自己练习就得长住王府。 沈怡为此还来王府发过牢骚,但她也不能明着跟自家夫君和婆婆过不去,而阿复只是舅舅,就更不可以越俎代庖了。 这事周小姐肯定不知情,没看现在还帮自己说话: “所以如今刚好,阿荣,如果你爹娘知道你在贺爷爷这边,也肯定很高兴!” 倒是阿荣,听到自己这般说,却微红了脸低下了头,似乎对此事知情,如今感到有点难为情。 看到这一幕,贺叔忽然觉得有些感慨: 人生事可真是未可知,兜兜转转的,当初威远侯府死活拦着不让,眼下阿荣却最终还是成了自己的非正式弟子。 再有这眼前低头搂着小太子说话的周小姐,当初哭着喊着一心要嫁给阿复时,应该也绝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会替整个靖王府担下重任吧? 本来看不上这表妹的沈怡,也绝没有想到,他日自己会对这表妹心怀感激,靖王府的事且不说,自己的儿子居然也因此而沾了光得了周家表妹的照拂。 更有堂堂靖王爷沈复,当初恨不得要直接冲进宫面圣抗旨拒婚,后来又一直对主动送上门的未婚妻冷脸以对,哪曾想,风水轮流转,这会儿怕是在西北日夜思念着心上人吧… /74/74711/26107686.html 第四百四十五章 有了家 “怎么样,饭菜合不合胃口?”门外传来了彭大娘的声音。 跨进来后却冷不丁一眼看到自家丈夫毫不掩饰看着自己的深情目光,饶是两人如今已做了数月夫妻,彭大娘还是不禁羞红了脸,赶紧轻咳一声提醒他: “问你话呢,这中南道每道菜必放辣,那婆子总是说了就忘,你是主人家,阿衡这边可还有小…公子。” “没事,彭大娘,这几道菜都不辣,想来那婆子今天刚好记住了!阿瞒,好不好吃?吃饱了没有?”周衡看在眼里,心里暗笑,都说中年人的爱情是老房子着了火,果然如此,看得人都牙酸。 “好吃,还要吃!”小家伙这会儿已经开始熟悉起来了,很是开心地清脆回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彭大娘瞪一眼自家丈夫,却不想,这傻师弟竟然还呵呵笑了,拍一拍坐着的长凳叫自己也过去: “夫人辛苦了,请坐!” “哎呀你…”彭大娘心里甜蜜,知道他是顾着自己的身体,嘴里却碍于面子想找个由头推却:“外头还有—” “没事大娘,外头春莺会顾着的。”周衡见状也笑嘻嘻地帮了贺叔一句:“你还怀着身子呢,快坐下歇一歇吧,我们这么不告而来,麻烦你们啦!” “哪里的话!”贺叔心中感叹,这周家小姐以前可真是差点让人看走了眼啊,阿复得妻如此,如果上天眷顾,他日靖王府指日可待也,嘴上则说道: “阿衡啊,当初汤泉镇那宅子,可是咱俩冒充成父女俩去租下来的呢!所以啊,如今在这里,贺叔也倚老卖老下,你就当回娘家了,可别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好呀!”周衡也不推辞,反正自己手里有钱,今天来了后发现,贺叔两夫妻住的这宅子还是太小了,等下吃完饭便得开始商量明日再另寻一处宅子居住的事。既如此,就算麻烦也就一两天的事,麻烦就麻烦了吧! 贺叔说完这话,底下一只手不着痕迹地揽着身旁自家夫人略有些粗壮的腰身,先是转头看了她一眼,温声说了句“阿衡性子好,你也知道的,都别拘着了”,转头又对周衡说道: “不过嘛,贺叔这里也跟你,咳咳,纠正一句,你既随着阿复喊我一声‘贺叔’,那如今,那什么,可不能再喊‘彭大娘’了,得喊一声‘彭婶’才是。” “哎哟你这人,倚老卖老的,还真卖起乖来了!”周衡还没反应过来,彭大娘已经站起身来了,一边不着痕迹地把丈夫揽着自己的手给甩开,一边含嗔带羞地表示: “我还是出去看看吧!” “哎呀彭婶,你走慢一点!”周衡这会儿是听明白了,也是,两人如今已经成婚,得改称呼了,而且“大娘”这词明显是把眼前这气色很好的中年孕妇给喊老了,便故意朝着她的背影抬高了嗓门喊了声。 “好、好、好!”贺叔却听得哈哈大笑起来,周衡怀里的小家伙也看得拍手笑起来… 如此,一顿晚饭下来,也算是宾主尽欢,为此还在饭后特意统一了称呼: 对于彭大娘,周衡改口喊她“彭婶”,纪凤荣则喊她“彭奶奶”,为此阿瞒也跟着他的阿荣哥哥鹦鹉学舌般叫了声,贺叔两夫妻赶紧想要制止,周衡却觉得: “前头还加了姓呢,有什么关系!阿瞒还管春莺叫‘春莺姐姐’呢,叫我‘阿娘’呢,不妨事的,何况如今是非常时期。” 果然,听到这话,小家伙就很是配合地喊了声“阿娘”,如此,贺叔两夫妻便也不再坚持,对着小家伙行了个礼算是接受了。 周衡心里,其实还有个小心思,只是当着纪凤荣的面不好明说罢了— 阿瞒虽然名义上贵为太子,但以21世纪的眼光来看,也不过就是个三岁小儿罢了。外头三公主为了皇位干得如火如荼,眼下对他来说,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好好长大。 而一个人的成长过程中,家庭的影响其实是很大的,对这么个以后可能要担起重任的小孩子,周衡觉得,更是得尽量用心养育才行。 可是眼下的情形,虽然称不上是兵荒马乱,但也离所谓太子的教育环境差得实在太远,不说别的,就自己这么点古文水平,也就现在,等阿瞒到了五六岁正式开蒙,估计就不够用了。 贺叔看样子这方面应该也不太行,顶多能教导阿瞒武的方面,但那方面估计有几个虎贲卫也够了。 想到此,除了再次思念沈复、强烈盼着能跟他早点团聚之外,周衡也认真想了想,觉得不管怎样,眼下能给小家伙提供的条件,也就是爱了。 一种相对完整、健全的家庭之爱。 让小家伙感受到温馨的家庭氛围,有祖父祖母般的慈爱长辈如贺叔和彭婶,有养育他的自己这个所谓母亲,还有个爱护他的哥哥纪凤荣,更有一众侍卫让他安然无忧,这样的日子也许不一定长久,也许会很久,无论如何,有爱的童年,有跟别人家类似、比较健全的家庭,总是会给他以后的人生带来良好的、正面的影响吧? 当然,如果能很快再有个如父亲般的沈复加入,这堪称孤儿的三岁小阿瞒,想必也不会怎么记住之前的事,那么就跟别人家的快乐小孩一般无二了。 这样的想法,后来周衡也有意无意地传输给了身边的人,于是大家无形中便形成了一种默契,都在用心地呵护着这个小家伙,与此同时也放下了曾有的压力,反正自己永远也不可能跟什么帝师之类的比肩,那就尽其所能吧!照周小姐的说法: “一个人的品性最重要。不说别的,三公主那人,听说两代皇帝都把她当宝贝似的疼爱,不也能…皇后娘娘还是曾经的太傅给悉心教导的呢,如今也还不是…当然,这里面也是有些曲折的,只是不管怎样,如今又不是乱世,既然有幸授了那等权力,自然要心怀天下、一心为民的。” 这话可说是说到了大伙儿的心里。不管怎样,以前那些史书啊、野史啊乃至话本子啊,可太多卸磨杀驴的事了,虽说凡事都不一定,但如今大家跟了这个还只是懵懂孩童的小主子,心里自然是希望能奔个好前程、善始善终的。 既如此,趁着他还小,用心教导他的品性,等他日长大,不管是功成名就还是功败垂成,料来自己这帮人就算没有功劳,也能得点苦劳吧? 于是在中南道、乃至在未来的成长岁月里,小太子阿瞒,充分享受到了一个集体大家庭的爱与呵护,并如周衡所愿,长成了一个阳光帅气的温暖少年… /74/74711/26107687.html 第四百四十六章 一月了 此是后话。 彼时的周衡,自然没法看到未来之事,还在忙于考虑近在眼前的问题,跟贺叔商量着: “…来得仓促,不知你们这边的情况,我们本来是想着,京城那边既然已经被三公主控制住了,别因为大肆搜捕皇后而连累到了我们,还是趁早出来的好。再者,让阿荣一个人去西北,我也不放心,下半年总是越来越冷的。所以便想着先到你们这边来,等过了年,局势说不定也好转了,天气也暖和了,我们就一道去西北找阿复。” “反正当初在汤泉镇也是租了那么个宅子的,也过下来了。如今这边情况不熟悉,我们人多,所以还是得麻烦你们,帮我们暂时找个住处,租个一年半载的就行。” “就是有个想法,之前在汤泉镇,也亏得阿瞒还算乖,估计也是因为以前一直住在宫里,不知道外头有什么好玩的,我们那小宅子才算堪堪可以应付。但如今还有阿荣,两个小孩子,总不能一直让他们在院子里拘着玩,那太可怜了。可就算出了门,这城里头想必也没啥可玩的,所以我是想着,要么我们这些人就在城外头找个地方住下,地方宽敞些不说,价格说不定还便宜。” 当时大家都已经用完了晚饭,贺叔一边听着周衡说话一边一直注意着站她身边在好奇地看着纪凤荣玩九连环的小太子,说起来,这九连环自己确实买得太早了,没看这三岁多的孩子一下子也不知道怎么玩… 想到这里,不禁想到了自己即将出生的孩子,这么一想,觉得自家这处小宅子确实不适合让两个小孩子住,不,甚至就像师姐之前说的,哪怕回头自家也只是添了一个孩子,可养孩子难免会带来诸多不便,这宅子还是挤了点儿。 沉吟了下,贺叔看了下身边的夫人,跟周衡商量: “要么这样,我们俩这边,等添了孩子,回头也不一定住得下。干脆借着这个时机,到城外寻一处大宅院一起住,彼此有个照应不说,阿荣还好,小公子他…总不能让他跟着咱们混迹于此等市井简陋之处。” 周衡本想回一句:“这有什么可简陋的,再说了,市井之处,咱们大人住得,他一个小孩子家家的便住不得了?” 好在话还未说出口,转念想到,这个时代的人,君臣有别的思想可说是根深蒂固,阿瞒作为小太子,跟他们这些所谓臣子们一起吃住都已经算是落难了,按说是得竭尽全力给他提供一个良好的生活环境的。 行吧,反正自己手里也有钱,大宅院就大宅院吧,估计城外头应该会便宜不少,地段不一样嘛。而且彭婶回头还要生孩子,彼此也能有个照应。加上还有这么多侍卫一起住,确实也不太方便,当时在汤泉镇算是事急从权,就这样还被前头那干果铺子里王小哥的娘给抹黑了一把。 如今还是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行事吧! 想到这里,周衡便点头表示赞同: “反正之前阿复已经给了我不少银两,大宅院咱们也置办得起。加上还有阿荣,他这般年纪了,总也要给他个独立的房间住。何况这宅院置办了也不浪费,等彭婶生了孩子,照样还是用得上的。” 阿荣这年纪有点尴尬,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貌似差不多不能再住在内院了,确切地说,是不能再跟女眷们住一起了,除了跟他嫡亲的人之外。 “好,那就这么定下了,明早我就带人出去找房子!”果然是女儿家心细,这会儿就已经替自己想到孩子生了以后的事情,贺叔越想越觉得这主意不错,便看了眼自家夫人后点头表示: “这宅子就先留着,当做个落脚点,回头少不得还要来城里头打探情况。至于外头的宅子,阿衡,贺叔手头还是宽裕的,这些年一直在王府里吃住,都没怎么花过钱,一般的宅子还是置办得起的,去西北的话,你们一路上还有不少用钱的地方。” 意思是不用自己掏钱?看来这对夫妻是打算在中南道养老、哦不,养孩子了,说不定在自己来之前就已经萌生了置办新宅子的想法呢,21世纪大家不是就把结婚生孩子的人家称为买房子的刚需嘛。周衡便也不坚持,笑着应了: “好,反正我也不熟悉这边情况,又有阿瞒,到时还是得劳烦贺叔了,你看中了就行。” 贺叔便又看了眼旁边的夫人,见她抿着嘴笑,心知她是极为乐意再找个大一点的宅子,便干脆把她以前跟自己说的那些想法也跟周衡说了,只是考虑到如今还有个沈怡的半大儿子,宅院规模就加了一点: “要么咱们就到城外头寻个有山有水的好地方,嗯,之前那桃花江阿衡你还记得吧?那边还是颇有些好宅子的,就跟那些温泉庄子差不多,都是些城里头的富贵人家,有时碰上他们银钱不凑手或者生意败落啥的,就会低价出售,明儿看看咱们有没有这等好运气,当然,要是碰上好的,价格也不用太去计较。” “我想着,宅子挑个大一点的,到时阿衡你就带着小公子还有春莺住一个院子,阿荣跟我们一起住,阿荣你看如何?早上也方便跟着我们两一起练功。你彭奶奶早上也起来练功,不影响她。” “侍卫们看他们具体情况再安排住处,尤其是那几个虎贲卫,宅子大了,也可以尽量满足他们的需求。” 周衡听了想了想,觉得这样的安排挺妥当,便又问了下纪凤荣的意见: “阿荣,你觉得怎么样?” “好,我听您和贺爷爷的!”纪凤荣立马应了,脸上努力忍着,心里却挺高兴,这种生活多好啊,每天早上都能跟着贺爷爷练功呢,去西北可不一定有这待遇,舅舅那边肯定很忙。 “那就这么定了!”贺叔起身表示:“阿衡,那今晚就委屈你们下,先跟你彭婶挤一挤,阿荣,你今晚就跟我去厢房睡吧!” 于是几个侍卫在院子里打了地铺,两边厢房里也是睡得满满当当,正房三位女眷外加个小阿瞒。 周衡先是在灯下给沈复又写了封简单的信,言明自己会在过完年后找时机带着纪凤荣一道去西北跟他团聚,请他尽管放心。 等到写完信吹了蜡烛上了床,眼看着外头竟然亮堂堂的,不禁轻声问另一头躺着的彭婶: “今儿可是十五?”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还没来得及感叹呢,躺在床前地上的春莺,幽幽地叹了口气说了句: “姑娘,没想到转眼已经一个月了!” /74/74711/26107688.html 第四百四十七章 半个月 一个月前,中秋月圆,虽然那会儿心里慌张担忧、巴不得时间赶紧过去,但阿复他好歹一直在自己身边; 如今倒是暂时现世安稳了,一轮明月也依旧高挂夜空,可是阿复却一个人远在西北,说不定还要亲自上阵杀敌… 想到此,周衡还是控制不住也跟着叹了口气。 “早点睡吧!”另一头的彭婶听着两个年轻姑娘的叹气,也不知该怎么劝,只得努力找了个现成的理由: “赶了这么几天的路,路上还照顾两个孩子,早点休息吧!有什么事明早再说。” 第二天一早,用过了早饭,许是听彭婶说了昨晚临睡前的情形,贺叔主动找周衡说起了沈复那边的情况: “阿衡,西北道那边的情况你不用担心,之前我收到了阿复在出京后半路上派人送来的一封信,应该是从太原那边送过来的。他说此事吴副将早有准备,蛮族之前已被他祖父率军打得早就失了元气,如今也不过是几个年轻小鬼觉得不服,便冒冒失失地想要来挑衅一番,听说实际也就百十来号人吧,不足为惧。” 周衡一听顿时心下大松,虽然之前自己也曾猜测过,并不算太过紧张他,但如今听到贺叔亲口说出,感觉还是不一样的,当下便微微一笑,百十来号人,想来沈复刚出发不久就已经被消灭了,啊不对! 就这么一点人,应该是根本就不用沈复这个主将亲自去西北道坐镇的。所以,其实这只是个幌子吧?西北那边特意夸大了军情,从而让沈复得以借此出了京城回了西北… 想到此,周衡脸上的微笑便转成了明媚的笑容,这样才好,西北那边安定了,自己过完年便能去找沈复了。到时凭借西北道的靖国军,三公主那边想必也奈何不得。 贺叔见眼前的姑娘听了自己的话后笑得很是开心,知道她已经猜到了其中端倪,便也跟着笑了: “不错,天字不可说出头,阿复在信里虽然不便明说,我毕竟是看着他长大的,加上之前你的事情,想来应该是他早早让吴副将那边提前做了安排,太原那边更是一直派了人在盯着京城,这才有了他的顺利脱身,呵呵。” 提前做了安排?所以搞不好压根儿就没什么蛮族入侵吧?周衡心中暗笑,便跟贺叔心照不宣地点点头: “所以贺叔你的信也都是送到太原那边吧?希望阿复能早日收到。” 果然,贺叔点点头表示:“你就安心在这边住下等着阿复的回信…” 之后几天,贺叔开始带着人早出晚归地看起了宅子,随后很快就在桃花江边找到了一处挺中意的宅子,照他的说法: “阿衡,地方是偏了一点,不过那宅院挺大的,里头物品一应俱全,都是现成的,咱们搬过去就能住。而且依山傍水的,我想着,回头咱们可以在山上安排一两处暗哨,江边再备艘小船,也算是进退自如了。” “这么好?”周衡不禁被他说动了心。 “中南道是出了名的富庶之地,但凡有点钱的都会想办法到城外头置办个别院庄子,”贺叔对这个如愿寻得的宅子也很是满意,笑呵呵地解释道: “桃花江又是山清水秀之地,江边豪富人家的别庄比比皆是。只是咱们如今还是图个清静的好,是以这几天我都是特意往那些不打眼的地方去。不曾想,刚好有处宅子要脱手,因着那地方有些偏,你们那跟着我去的老四为此还说了不少价钱下来,呵呵,阿衡,先头你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这五个虎贲卫还真是各司其职、各有所长。” “明儿咱们都去看看,要是好,回头就直接让牙人约了那户主把房屋文契给立了,过两天就能搬进去,省得让你们几个继续遭罪!” “好啊,那咱们很快就能住上大宅子喽!”周衡也很开心,为此还不忘跟坐自己膝头的小家伙告知: “阿瞒呀,明天咱们要坐马车出去玩呢!” “出去玩,出去玩!”小家伙一听能出去玩,自然是乐得拍起手来,这一路南下的马车已经坐得他好奇心大涨,等到进了城后又四处看了繁华的市集,也幸亏旁边还有个大哥哥样的纪凤荣帮着周衡哄着他,但小家伙也已经几次三番地嚷着要出门去玩了。 于是第二天一早,大家便分几拨出发了,等过了个把时辰到了桃花江边见了那宅院,果然,大的小的都觉得很满意,便很开心地看着阿瞒小家伙在一个偌大的院子里很是开心地跑来跑去。 贺叔快刀斩乱麻,当下便拍板决定买下,又因着宅子里头一应物品都挺齐全,担心怀孕的妻子和三岁的小太子坐马车劳累,便跟周衡商量: “干脆,你们就别回去了,明儿我把那边的细软都收拾了带过来就是,省得你们来回折腾,被褥和洗漱用品之类,本来就要添置,午饭后让春莺和老四他们去置办些新的便是,你们觉得怎么样?” 大伙儿一想都觉得可行,于是就这么定了。 随后周衡带着春莺和小家伙住了一个院子,纪凤荣跟贺叔夫妻俩住了一个院子,侍卫们则在前院住下并照着贺叔的布置在不远处的山上布置了个暗哨点,每天两人轮流着上去当值。 此地因为位置不算太好,周围住的也都是些一般人家,于是在经过几天的观察后,拗不过心已经野了的小家伙的纠缠和同样已经有些按捺不住的纪凤荣的眼神,周衡决定让两个小朋友在侍卫的陪伴下每天出门玩耍一段时间,不拘是上山探索还是在外头青石板铺就的路上奔跑。 总归是孩子嘛,得让他们随着自己的天性。 其余时间则是自己带着小家伙看书,或者让他跟在纪凤荣的屁股后面摇摇晃晃地模仿着大人们的一招一式,就当运动了。 如此,时间过得很快,倏忽间,某一天晚上大家在院子里来回走动消食,春莺忽然仰头看着天上的月牙儿说了句: “呀,今儿是月初了吧?姑娘,转眼咱们来这中南道都半个月了呢!” /74/74711/26107689.html 第四百四十八章 四皇子(上) 彼时秋虫呢喃,听到春莺这句话,院子里的人都不约而同抬头看了看,这让本来在大人身边快活地跑来跑去的阿瞒也停了下来,好奇地踮着脚拉着周衡的裙角问她: “娘,娘,你们在看什么呀?” 如今他已经很是自然地称呼周衡为娘了,出门时旁边有人听到,还会夸他一句: “哟,你家小公子长得可真俊!” 许是之前宫中养得精细,也没什么活动,阿瞒本来挺瘦的。但自打到了周衡身边,她只能尽着手中食材给他做吃的,汤泉镇能买到的食材不算很多,又多了很多粗粮,饮食自然就跟宫里头的御膳房有极大的差别。 好在小家伙胃口不错,周衡又连哄带骗的,这次说要讲个有趣的故事,下次说吃完碗里的饭就可以带他去溪水里看鱼,一来二去的,饭量连春莺看了都连连赞叹。 等到多了个纪凤荣,有了阿荣哥哥这么个参照物,阿瞒更是连饭都不用让人喂了,吃得那叫一个欢实卖力,周衡便索性吩咐春莺不用再在旁边时刻伺候着,让他自己学着吃。 反正掉在饭桌下的饭菜,还有小影子会吃干净。 于是一个月下来,连几个虎贲卫都感觉到,抱着他们的小主子时,明显可以感觉到分量重了些。 如今到了中南道住进了这桃花江边的大宅子,这是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想着以后还要一路去西北找沈复多有不便,又怕阿瞒人小、因为不断改称呼导致认知混乱,周衡便索性大大方方地让他依旧喊自己做娘。 一声声清脆的叫声,落在彭婶这个即将做娘的人的耳朵里,便是由衷的夸赞,于是小家伙就叫得更殷勤了。 到了个新的环境,身边能跟自己玩的人多了不说,自己还能跟着阿荣哥哥每天出去玩,又有人夸自己,宅子里每天都是阿瞒小朋友的欢笑声。 加上时不时地在纪凤荣后面跟着贺叔等人依样画葫芦般地动动手脚,本就正在长身体的阶段,如今也算安定下来了,食材供应又丰富,周衡和彭婶两人每天没事情,便尽在琢磨怎么做好吃的,吃得多外加运动量大,小家伙脸颊上的婴儿肥如今谁看了都忍不住想掐一把。 当然,也只能忍了,毕竟人家是小太子爷,也只有周衡,有次当众满足了一把大家的想法,掐着小家伙鼓鼓囊囊却柔滑细腻的小腮帮子很是满意地感叹道: “哎呀呀,我们家阿瞒真是长势喜人哪!” 长势喜人?这词不是用来形容地里头庄稼的么?众人莫名有些想笑,却也只能极力忍住,还真是,小孩子家家的,可不就像庄稼般在往上生长么? 而且这周小姐可不容易啊,定然是有感而发,一个还未成亲的姑娘,如今眼看小太子被养胖了,肯定觉得骄傲呢。 可是笑归笑,笑完了,大家的心里其实也没那么开心,反倒有了些隐忧— 这半个月里,根据贺叔派人打探回来的消息,三公主已经入主皇城,作为“摄政王”代行监国事宜,并有太后作为太皇太后垂帘听政,同时发布摄政令,号令全力寻访查找失踪的四皇子即小太子。 周衡一开始听到这消息时还觉得诧异,有些疑惑地问贺叔: “她不是就想当女帝么?没有阿瞒岂不对她更好?” 怎的还委屈自己做了什么摄政王?直接宣布四皇子已死、或者压根儿就不提这事绕过去,不是更方便她自己登基做皇帝? “她这是以退为进,”贺叔背着手在屋里来回几番踱步后下了个论断:“如今姜皇后行踪未明,难保还有后招。且当日太液池畔多少人,四皇子是仅存唯一男嗣,由皇后挑头定了做太子,并无异议。” “三公主本就被皇后指证为当晚刺杀皇帝之事的主谋,她跟太后两人又能无声无息地安然逃出京城,加上如今看来中南道人马早有准备,围困京城逼得皇后出逃。桩桩件件,想必很多人心里也慢慢回味过来了,只能说苦于没有证据,但未尝没有生疑,真要是她干的,那可就是弑君篡位啊!拥护三公主是一回事,但拥护个谋逆之人,那自己不也就是谋逆之人?那可得想好了。” “京城里的人,像护国公等人,但凡头脑清醒的,如今皇帝驾崩,原因不明,他们如何肯就此归顺三公主;京城外的人就更不行了,像阿复,手里头本是有权的,也不用指望就此得到什么好处。所以去掉那些个早就被她们拉拢的,相信大多数还是在观望的。” “权衡之下,三公主不是个笨的,她既有如此野心,又早有准备,自然不急在这一时。左右离那位子也就一步之遥了,不如索性做个大度姿态,拉拢下人心,徐徐图之。” “而且你注意到没有,从头到尾,人家也只是称一声‘四皇子’,权当她一个做姑姑的寻访兄长子嗣而已,所以说是摄政王,也只是暂时的权宜之计罢了…” 话虽这么说,三公主如今颁布了什么摄政令来查找失踪的四皇子,不管她是假意还是真心,查访总是实打实的,这一点对阿瞒肯定有影响。 “阿衡,不用担心,”旁边的彭婶见状劝她:“别的不说,这天下之大,跟四皇子一般大的孩子多了去了,她要怎么找?” “再说了,四皇子如今喊你一声娘不说,他现在又养得胖了些,小孩子长得快,穿着打扮也都变了,这桃花江边,那什么三公主,哪里会想到这里来?” “也就是做做样子,你们看着好了,等过段时间她就宣布了不好的消息,然后自己就直接登基做皇帝了!” “应该是这样,”周衡却依旧觉得郁闷:“可是正因为她是这样的心思,等到她宣布四皇子没了,那,阿瞒以后岂不是再没有机会了?” “也不是没有机会,”贺叔站定脚步,沉声回答道: “只是以后对咱们这边艰难了许多,好在你那边不是还有翠微宫的亲笔信么?” “但是如今咱们没法把阿瞒带出去证明他的身份,只能等他大一些再说,”周衡还是觉得机会渺茫: “可等到那时候,三公主肯定早就坐稳了位子,大家也都习惯了她当皇帝,又如何会来支持阿瞒呢?” “别的不说,三公主好歹自己很有本事,她又是从小受两个皇帝疼爱呵护的,阿瞒这么小就跟着咱们混迹乡野,跟她比根本就没有优势…” 说到这里,周衡咬着嘴唇觉得: “阿瞒也许再也不会是四皇子了!” /74/74711/26107690.html 第四百四十九章 四皇子(中) 这话说得贺叔不禁一愣,随后有些试探着地问道: “阿衡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周衡无奈地叹一口气,倒也没觉得太失落,只是替院子里那个正在开心追赶着小黑狗的小家伙觉得遗憾: “三公主如今这般行事,阿瞒以后估计只能跟着我和阿复了,那样的话,也许到头来最终也只能做个靖王府的庶长子了!” “哎呀,那其实…”彭婶未及细想,正想表示给靖王府当庶长子也挺不错啊,转眼看到丈夫一脸凝重地看向自己,赶紧住了口。 也是,要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也就罢了,算是攀上高枝了,可这么个小太子、最不济也是四皇子,就这么给靖王爷当个庶子,那还是亏了。 再者,本来说不定还能继承座王府,可回头眼前的周姑娘成了靖王妃,到时她的肚子里再生出来一个靖王爷的亲儿子,这小太子年纪大些,占了长,周姑娘生的却占了嫡,你让靖王爷决定谁来继承爵位? 人心都是偏的,更别说做娘的了,如今自己算是深有体会,哪个做娘的肯让自己孩儿吃亏?靖王爷想要把王府交给庶长子,想必周姑娘也不会答应。 想到此,彭婶不禁轻抚了下肚子,暗自感叹自己和师弟两人并无别的瓜葛,虽然早些年自己过得颇为不顺,但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中年夫妻长相厮守、岁月静好。 周衡并未去注意她这边的动作,要是让她知道彭婶是这般想的,说不定会愕然失笑: 没错,人心都是偏的,如今自己的心也已经偏向了这个亲手养了一个半月的小家伙身上,但,并非是世人所希望的那般,以为阿瞒从此没了恢复四皇子乃至太子身份的可能,自己就失了桩大功劳,为此感到莫大的遗憾。 其实,如果能就此让阿瞒当个靖王府的小公子甚至小世子,周衡一点也没觉得会怎么样,且不说作为个21世纪受现代教育长大的人,对这种古代爵位带来的好处和影响没有太大概念,就凭如今对小家伙的感情,让他以后能安享靖王府的荣华富贵,她也是极为乐意的。 至于彭婶心中所想的亲娘不亲娘、立嫡不立长之类的思量,周衡更是还没想到过,真要想了,说不定也会本着21世纪的科学常识来一句: 你说生儿子就生儿子?万一、万一我以后连生三个女儿呢?呵呵,这也不是不可能啊。 所以对于如今的周衡来说,遗憾还是有的,遗憾小家伙可能再也恢复不了四皇子的身份,担心他因此会跟自己未来的亲儿子争权夺利?那您还是多虑了! 倒不是为了自己以后能有什么抚育的功劳,但看在那位牺牲了自己来保护儿子的梁娘娘的慈母之心份上,也看在沈复中秋当晚不辞辛劳把小家伙带出宫的忠君之心份上,当然,也为了自己这位曾被三公主那贱人打落水里差点一命呜呼的苦主的报仇之心份上,还是希望阿瞒有朝一日能登上那个位子,让自己沉冤得雪、大仇得报。 不然也实在想不出能有什么办法把三公主赶下台了。 死去的皇帝没有别的儿子,而姜皇后已经事败,估计是逃到某个隐秘的地方生娃去了。 其实这条出路也不错,到时跟秦植海双宿双飞、生儿育女,不也挺逍遥快活的么? 这么想着,周衡的思路不禁有些飘远,想到了远在西北的沈复,倒也随之想到了彭婶想到的那个问题: 难不成,阿瞒以后真要成为沈复的庶长子了?那要按时间来推算,阿瞒的出生时间应该是在阿复守孝之前吧?好像也对得上。 那阿瞒当个靖王府的庶长子应该没什么难度了,倒是自己跟沈复的婚事,要是三公主以后顺利成为皇帝,那…似乎就比较艰难了。 除非自己改名换姓,且不会在京城那些认识原身的人跟前出现。 这么想着,周衡又觉得不甘心,嘴里也喃喃问了句: “还有别的可能么?” 贺叔在旁听了周衡刚才那话,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接话,现在听她这般问,思忖了会儿,终是给他找了个也算宽慰的答案: “阿衡,之前阿复带给你的那些书我也看了,当时你跟我说,阿复不了解情况,那些书要么是史书,要么是兵书,都不适合小孩子看。可我觉得,兴许…这也是阿复的一番良苦用心。且不说那些书阿瞒以后迟早会用得着,端看现在,其实也挺适合。我的意思是,其实也挺适合咱们大人看。” 适合我看么?不不,阿复知道我的情况,我就是个半文盲,里头有些复杂的繁体字不认识不说,阅读水平也跟不上,里头有些表述得想半天。 想到这里,周衡不禁微笑起来,可怜的贺叔,竟然找了这么个理由来安慰自己。 贺叔见她笑了,却以为自己说对了,阿衡的领悟力确实不错啊!便高兴地看了自家夫人一眼,彭婶心领神会,赶紧附和了句: “可不是,阿佐说得对,史书里讲的最多的便是成王败寇了,我虽然见识少,可也知,成王败寇的,哪能一时就见分晓?咱们且耐心些便是。” “不错,你彭婶说得对,”贺叔不忘给自家夫人抛去个赞许的眼神,随后接着她的话补充道: “且不说如今诸多观望的,单说阿复那边,阿衡,他的身后可是赫赫靖国军,京城里又有护国公他们帮衬着,任谁也不敢小觑他。何况如今你也知道了,蛮族之事只是个幌子,等他那边腾出手来,说不定不用你们先去,回头他就亲自来接你们了。” 这话顿时说得周衡精神大振,也是,光自己在这边想些有的没的,怎的就把阿复那边给忽略了呢? 贺叔见她瞬间双眼发亮,心知这话说到她心坎里去了,便再接再厉地表示: “再者,姜皇后虽说生死未卜,谁知道她有没有什么后招?既逃出了京城,又有秦植海在旁,宫里头禁卫军那么多人可都是他以前的手下,三公主难不成要来个全清洗?” 禁卫军?周衡看一眼眼前这前禁卫军头子,贺叔这是在暗示什么么?也不知他当年还有没有什么人留在宫里当内线。 贺叔见她这眼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得感叹一声: “那会儿我是因着跟阿复父王情同兄弟受了先帝猜忌才主动辞了差事的,自然不能太有动作,何况时日太久,如今要找那些人,也是难上加难。不过你放心,我已尽数告知阿复,哦对了,还有阿怡,她如今仍在京中,说不定阿复也会把此事告知与她,嗯,说不定会让她主事这方面…” “哎呀,你们都在默默地做事,”信心大增之余,周衡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沈怡这么厉害,果然不愧是靖王府出来的郡主:“只有我,好像也帮不上你们什么忙。” “不,阿衡,”听她这么说,贺叔肃容郑重表示: “你做的是最难的、也是最厉害的事!” /74/74711/26107691.html 第四百五十章 四皇子(下) “最厉害的?”周衡听得一愣,厉害在哪里?当初从柳湖死里逃生的事么?那是因为自己会游泳嘛,当然,也基于求生的本能。只是这事不能明着说,但怎么说也不能算是最厉害的,便有些不好意思地含糊道了句: “这有什么可厉害的!” “阿衡你太过谦了,这还不厉害啊?夫人你说是不是?”贺叔先是笑呵呵地跟彭婶夸一句,如今他已经笃定,这周家小姐不显山不露水的,定然是她那位祖母—周太夫人教的,周家男儿们不争气,从周衍到几个儿子都是小富即安、混吃混喝的样子,周衡一个女儿家也只能如此了,只是当初差点害阿复看走了眼。 说起来,也幸亏周太夫人并没有因着她只是孙女而不重视,现在看来,阿衡她可真是靖王府的福气: “怎么不厉害?当初要是没有你冒死到王府找阿复预警,后来又是你中秋夜斗胆到宫里头帮着阿复带出了阿瞒和梁娘娘的亲笔信,要不是你,别说靖王府如今不知是什么光景,就是三公主那边,没有了绊脚石,说不定早就顺顺当当地登基称帝了!” “呸呸!净瞎说,什么绊脚石!”旁边的彭婶赶紧嗔丈夫一句,又帮着他圆一句: “不过阿衡啊,你贺叔跟我说过,后来春莺也跟我说了,中秋那晚在宫里,要不是你冒死去找靖王爷得以发现密道,就算王爷从翠微宫那边救下了四皇子,能不能带出宫可不好说!所以要是没有你帮忙救出四皇子,真论起来,皇后如今也逃了,三公主入主京城,那边确实没有什么可碍着她的人了。” 这话听得周衡一呆,对哦,如果没有自己帮着带出了四皇子,皇帝和其余三个皇子又早就被三公主给弄死在了太液池里,眼下倒是确实不用再假惺惺地自称什么摄政王了,陈氏江山后继无人了嘛,她一个嫡出公主,有才有貌的,又有前头武帝做先例,当皇帝还不是水到渠成之事。 这么一想,嘿,事情确实是两面论的,自己这也算变相地给三公主那贱人添堵了吧? 虽然只是暂时的,起码也拖延了些时日。 所以自己这穿越人士,难不成是带着改写历史的使命呼啸而来的? 行啊,如果真那样的话,过程坎坷就坎坷吧,只要结局是光明的就行了! 想到这里,本就乐观的姑娘不禁暗搓搓地乐了。 眼看她虽然神色依旧,但眉目间舒展了些,彭婶也看得心中一乐,被人夸赞总是开心的,尤其阿衡她还是个年轻的姑娘家,便也跟贺叔那般再接再厉地夸她道: “所以啊,阿衡,要是没有你,长远的事咱也不懂,可有一说一,最起码,中秋那晚,靖王爷那边可不知会怎么样,说不定最后只能护着四皇子送到皇后那边去,出不来呀。当时皇后那边自然生不出什么事,在大家眼皮子底下嘛,心里肯定是恨得牙痒痒的。四皇子他一个小孩子家,母妃和贴身的人都没了,听说他外祖家也不是什么显赫人家,且不在京中,更是指望不得,那可想便知,他后面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我听春莺说,刚出了宫到了王府那会儿,因着之前翠微宫和他母妃的事,四皇子受了惊吓一直啼哭,颇为难带。唉,想起来怪心疼的,也幸亏你衣不解带地一直带着他。就凭这,你贺叔说得对,确实是靖王爷的福气!” “所以啊,要是没有你,等到了现在,你也看到了,皇后她要逃命,要么就是直接丢下了四皇子不管,那就落到了三公主手里,便是如今这般什么摄政王的情形;要么就是带着他一起逃难,可她自己肚子里还有个亲生的呢,母子天性,定会先顾着。四皇子一个没了娘的小可怜,可想而知,无论是哪边讨生活,反正…跟如今外头这般快活样子定是天差地别。” 话说到这里,刚好外头院子里也不知在玩什么游戏,伴着春莺和几个侍卫的低语声,外头小家伙银铃般的笑声格外清脆悦耳,简直是一串串地飘进屋里来,可想而知一人一狗玩得有多开心。 “那倒是,”周衡侧耳听得不禁笑起来:“阿瞒跟着我一路过来,他是个省心的孩子,如今又唤我一声娘,当初他母妃以死相托,我总得替阿复把他给照顾好了。” “所以我才说,你这才是最难、最厉害的,”贺叔干脆配合着自家夫人来了个总结,言辞颇有些大胆,周衡脑海里甚至还飘过了“僭越”这个她穿越过来后才熟悉的词: “要是没有了你,往小里说,阿瞒终归成了那两个女人争权夺利的牺牲品,他一个孤苦无依的三岁小儿,出身尊贵又如何?依旧身如柳絮飘萍!” “往大里说,底下的朝臣们,出了中秋宫宴那等闻所未闻之事,心有所忠又如何?那两女人又没说要改朝换代,左右都是他陈家江山,既然颜色不改,太液池水深莫测,也就捏着鼻子认了,力所不逮,且师出无名。” “所以啊,阿衡,咱们说句不见外的话,四皇子也好,太子也罢,你当得起他一声喊,要是没有你,别说靖王府的庶长子了,他这会儿…估计还不如外头那些个整日泡在桃花江里戏耍的村童呢。” “顶多是个傀儡而已,谁还肯费劲好好教养他?说句不好听的,养得越废才越好呢,好好的一个孩子,便就这么糟践了。而靖王府和阿复,说不定也只能委曲求全了。” 那倒是,别的不说,自己要是死了,不知情的阿复,说不定就真的当了三公主的驸马,哼! 以阿复和靖王府的实力,本来也不用委曲求全的,但三公主那会儿成了皇帝,靖王爷自然还是得俯首听命的,也不知那样的话他会憋屈成什么样儿。 所以自己确实是厉害的!最难的事确实让自己给做成了!虽然,多半都是误打误撞的。 听到这儿,周衡只觉豁然开朗,心里头说不出的畅快! 原来,自己以前的思路还是有些狭隘了,又或者说,总是以自己之心去度他人之腹,潜意识里觉得古代人都比较“愚孝”,一心只想着牺牲自己去效忠皇帝,却没想到,贺叔夫妻俩一番话听下来,反倒是自己这个现代人落入了俗套中。 也是,彭婶说得对,史书里早有明示,成王败寇的,谁还没在心里提前掂量过。 阿复也是如此,他的身后有作为异姓王的前程,有靖王府和靖国军的存亡,也有自己和他的未来,自然也是经过认真考量并为此极力争取的。 “行啊,既然本姑娘我这么厉害,”周衡只觉胸中豪气干云,双眼发亮,一拍桌子大笑起身: “那咱们就看看,到底最后怎么个成王败寇!” /74/74711/26107692.html 第四百五十一章 兴趣班(上) “不错,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且等着!”见她如此,贺叔顿时也朗声大笑起来… 至此以后,周衡不再多想,只一心一意地努力养育眼前这三岁多的孩子,为此还主动给阿瞒和纪凤荣报了个学习凫水的“兴趣班”。 确切的说,是一对一的私教班。 说起来,虽然中秋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月,眼下都已算是霜降了,可中南道的天气还是挺热的,特别是中午前后,桃花江里依旧还是热热闹闹的,不断有人下去玩水、洗澡。 贺叔买的这宅子本就是用来度假的别院,选的自然是靠着桃花江比较水流舒缓的河段,江边遍植桃树和垂柳,景致还是挺不错的。 只是地段不算太好,不是豪门大户人家那种大咧咧把块山清水秀、闹中取静之地圈了起来特意跟人隔开的,也正因如此,宅子后头开门出去走两步路的江边,便是镇上的人戏耍之处。 一开始周衡还没觉得怎样,当初来看房子时那牙人也是带出去看过的,跟贺叔两人还都觉得挺满意,退可走嘛。 如今想来,那牙人也是精心算计过的,怪不得特意选了个早上清清爽爽的时段,还说什么春日红桃似雾,绿柳如烟,文绉绉的一番话说得大家晕头转向美得不行。 结果现在一住下来,一开始只是听到中午时分外头似乎挺热闹的,到后来,经纪凤荣提醒,周衡便发现下午某个时段也挺吵的,听着还多是孩童声。 因着眼下时节已经没有了聒噪的蝉鸣声,本以为可以睡个安安静静的午觉,结果却是到了未时末就不得不醒来了,有两天甚至连本来跟个睡神一般的阿瞒都莫名被睁开了眼睛。 等到听了纪凤荣的话,周衡便耐不住了,带着大的小的去宅子后头查看到底是何情况。 果然,越往那边走越吵,等到开了小门往外一看,好吧,从门外头开始,江边的地上到处都是胡乱堆放的衣服,衣服上面还扔着各色书包,而不远处的江水里,则赫然全是光着身子的小孩! 有相互泼着水打闹的,有揪着斜斜伸到水里的柳树枝跟猴子似的荡来荡去的,还有相互追逐着跑上岸的,还都光着屁股。有几个甚至还调皮地爬到了柳树上,再大喊一声往水里跳下去,吓得春莺赶紧拉着她往回走: “哎呀,这帮孩子…放学了也不回家去…” 可就这么会儿功夫,别说随后跟出来看的纪凤荣了,连带被纪凤荣手里牵着的阿瞒,也早就看了个一清二楚,站在那里不肯走不说,还好奇地抬头问转过身的周衡: “娘,他们是在玩吗?” 虽然后来赶紧哄着小家伙回了屋,可当时两个孩子脸上都是一副“看着很好玩”的向往表情,这让周衡事后认真考虑了下,觉得倒是也可以让他们下水玩一玩。 玩是孩子的天性嘛,尤其是阿荣阿瞒这两个估计从小压根儿没这么畅快玩过的小孩,看到那帮江水里的同龄人,定是馋得不行。 当然,玩之前还得学会游泳,那可是实打实的一条江。 游泳这事,经过柳湖落水一事,周衡如今已经知道,京城那边的人多半是不会的,不仅因为那边水系不太丰富,还有一个原因是京城里多的是王公贵族,家中孩子个个都很金贵,哪里舍得让他们下水玩。 据纪凤荣说,他也就是到温泉庄子上才稍微玩点儿水,就这样,“祖母不让,怕我被水呛着”。 阿瞒么自然更不用说了,再怎么说也是皇帝的儿子,刚到自己身边时不是连小狗、小羊都不认识么,玩水定然是更不可能。 可宫里头却搁着那么大个太液池。 他的父兄们还全都死在了里头。 这么一想,周衡就下定了决心,不说让两个孩子玩得开心,单从安全的角度来讲,也还是有必要学会游泳的,防患于未然嘛。而且如今到了这中南道,刚好天时地利都有了,还是学起来吧。 阿瞒虽然小了点,但搞不好年纪小还学得快呢! 可惜自己不能亲自教他们,这一点周衡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一个京城的千金小姐会凫水?那也太过惊世骇俗了。 而且通过后来几天有意识地观察和打听发现,哪怕在这水系众多的中南道,会水的女性其实也不算多,且多为谋生之用,譬如说采摘河蚌、莲藕之类,甚至还有每日里专门在河道、溪流里摸螺蛳卖的,对此彭婶很是唏嘘: “都是些上了年纪、儿女都大了的,没办法,这螺蛳不用自个儿养,还能换点银钱贴补家用,身上因此带了些不可说的毛病也只能忍了。可大姑娘小媳妇的,哪能经得住整日里泡在水里,咱们女人家,总得先顾着生养之事。” 周衡听了,便直接息了跟他们夫妻俩坦白自己会游泳的念头,还是找两个本地水性好的人教吧。 说干就干的周衡,在跟贺叔夫妻俩商量了后,又跟几个虎贲卫提了请人教导他们小主子凫水的想法。 本以为得非一番口水才能说服他们,毕竟阿瞒在他们眼里是金贵的太子爷,下水这事算是比较危险的行为。不曾想,几个人听了后相互看了两眼,然后侍卫老大便当场出来表示: “小姐您决定就好,只是这凫水得怎么教?小公子又到何处学?” 看来是中秋当晚太液池之事给他们留了阴影,既如此,后面的事就好办了,反正周衡自己就有经验。 不就是找个教练再找处场地嘛,只要肯给钱,这中南道还不满地都是能教的人? 于是很快,经过商量,贺叔托了当初那买卖房屋的牙人,让他帮着找了两个水性好、脾气也好的年轻人过来,一对一进行教导,方便两个孩子根据自身学习能力掌握进度,学到天冷不能下水时为止。 至于地点,则就近选在了屋后面的江边,方便几个侍卫在旁看顾,也方便周衡自己有空去小门处隔着门缝进行“监督”。 时间则是在两个孩子吃了午饭、睡了午觉后,对此周衡的想法是: “每天练习时间也不用太久,慢慢来便是。等到阿荣和阿瞒练得差不多了,刚好那帮放了学的过来了,阿荣他们要想跟着继续玩也行,上来休息也行。” 到时也方便自己给他们俩送些点心啥的,毕竟也是经过了一番运动的。 如此,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两个孩子听了后都很是兴奋,纪凤荣更是开心地表示得赶紧让人去买件水靠准备着。 “你们俩还小,水靠一般都是给大人穿的,尺寸不符,除非定制,这会儿哪里买得到,你俩到时光个膀子就行了。”周衡其实是觉得没必要花这个钱,先不说能不能买到这么小的水靠,那些个当地的孩子可没这么多讲究,这个时代的江水看着挺清澈的,应该没什么污染。 最主要的是,阿荣和阿瞒请人教凫水已经算比较与众不同了,外头那帮小孩估计都是自学成才的,再让他们俩穿一身水靠下水?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来了两个娇贵的公子爷么? 还是低调些吧。 小孩子家好哄,纪凤荣虽然有些失望,一开始练习时甚至颇有些扭捏,不肯脱衣服下水。好在牙人推荐过来的那两位师傅确实挺不错,先脱了上衣下了水,之火一直在温声鼓励他。 加上生怕被旁边岸上站着的卞师父给看轻了去,又记着周衡的话要给阿瞒弟弟做个榜样,便还是咬牙脱了上衣下了水。 结果这一下去,便觉得发现了一个新世界— 原来挂在柳枝上荡来荡去果真很好玩! 阿瞒人小本就不知何为怕水,又眼看他家阿荣哥哥居然开始荡千秋了,急得赶紧朝他的专属教练伸开双手要抱: “阿瞒也要玩!” 如此,果真如周衡所料,两个孩子学得很开心,以至于很快就主动把衣服都脱光了,只剩了条亵裤,两人在水边抓着柳枝荡来荡去,反正底下有两个师傅会接着。 “姑娘,小公子太可爱了!”春莺脸红红的,却依旧忍不住凑在门缝上往外看。 那两个光着膀子的师傅在水里,其实不大看得到,但在岸上的卞大哥(和老四老五他们),不知怎的竟然也把上衣给脱了,太阳照在他那一身古铜色的腱子肉上,嗯,看着…手感应该挺好的。 “好啦,回头有的是机会看,”经过了这么些时日,周衡哪能不清楚这姑娘的心思,暗笑一声招呼她: “走吧,回去给可爱的小公子做点吃的,这么玩会儿,等下肯定一上来就嚷着要吃东西。” 果然,从这一天起,兄弟俩一下水,周衡就得跟春莺和彭婶俩在厨房里忙着给回头一进门就喊饿的两人准备吃食,为此,某一天揉着面的周衡忽的想起了当初在姐姐家看到的相似一幕,然后不禁感叹道: md,如今我也算是深切感受到了21世纪那些带娃上兴趣班的家长的心情了! /74/74711/26107693.html 第四百五十二章 兴趣班(下) 相比之下,两个小家伙却是真正体会到了兴趣班所带来的巨大乐趣,以至于没过几天便开始给自己自动加时,先是吃过午饭便迫不及待地表示要下水,后在周衡要取消凫水练习的威胁下倒是乖乖睡了午觉,随后却又在过了练习时间后赖着不肯上岸,借故拖延,等到被赶到后门的周衡扬声吩咐再不上来就要惩罚时才很不情愿地上来。 两人一前一后意犹未尽进门时,照春莺的话说: “哎呀姑娘,可不得了了,小公子们在水里的时间也太长了,手都给泡皱了!” 手泡皱了当然没什么要紧,春莺这话是故意说给两个小家伙听的,只是效果却不佳— 两人也就消停了两天,随后侍卫老大便一脸为难地特意回来请示周衡,说不知该如何把两个小公子从水里强行叫上来,传了她的话也没用: “纪小公子说愿意领罚,然后您也知道的,小主子定是跟着他的,便也不肯上来了。” 也是,说起来,虽然平日里阿瞒事事都以他的阿荣哥哥为表率,跟个小跟屁虫似的,但这样也意味着,如今他也是有样学样,纪凤荣怎么做,他也定是跟着怎么做,反正水里头快活! 几个侍卫是挺忠心,阿瞒下了水,他们简直是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盯着看,生怕他有个什么闪失,可真的碰到事了,也只能回来跟周衡求救,毕竟,两个小家伙脱得光溜溜的,强行从水里提溜上来有点难度,而且小孩子家学得快,这没几天已经学得有模有样了,在水里还能躲避一番… 脑补了下画面,周衡觉得挺好笑,便打发侍卫老大先回去传自己的话试试看: “就说他们俩要再不上来,就得面壁思过半个时辰,而且点心也没得吃!” 两个小家伙在水里玩了小半天,自然一上来就嚷饿,为此每天周衡都是让春莺提了食盒直接送到小门那里,方便两个小家伙在让侍卫们伺候着擦干身子时直接拿了点心填肚子,因此,按说这一招应该挺管用,饥肠辘辘走回来的滋味毕竟不好受,更不用说回来后还得受罚。 “姑娘,奴婢觉着…”旁边的春莺觉得自己这会儿可不能徇私,眼看她家卞大哥应了声去了,便轻声跟周衡告状: “卞大哥看着,其实也挺想让两位公子再接着玩呢!哼,说不定他们几个侍卫自己也想多待会儿!” 江边垂柳依依凉风习习的,又对着条宽阔的河,光站在那儿就觉得心旷神怡,到了中南道后又有贺叔主事,日子也轻松,自己每次送点心去,都会看到卞大哥他们几个站在江边谈笑风生、一副很是开心的模样。 “哦?”周衡没想到事情居然跟自己想得不一样,顿时来了兴致: “那咱们悄悄过去看看!” 两个姑娘走到墙边小门的时候,刚好碰到那帮下了学的小屁孩们大声呼啸而来,听着此起彼伏犹如下饺子般“扑通”、“扑通”的跳水声和欢叫声,其中居然还听到她家阿瞒用清脆的声音叫着一个人的名字,估计是这几天刚认识的某个本地小孩子,周衡听得不禁笑了,多好,小孩子还是得有玩伴的,想来那几个侍卫也是早就发现了这一点,便吩咐凑在门缝里偷看的春莺: “别看啦,就让他们继续玩吧,说不定后面天气很快就转凉了,就让他们再快活个几天吧,咱们好歹付了钱的,争取今年就把凫水的本事都给学会了!” 其实这也是周衡在听到那些学童欢叫着跳水的声音后才想到的,打算回头跟两个教练说说,让他们除了游泳,也教导下如何在水中救人、躲避人等安全事项,以前每到夏天都会看到几则小孩子暑假溺水而亡的不幸消息。 只是这么一来,每天练习的时间自然就要延长了,但周衡觉得挺有必要,为此自己也打算回头给两个小家伙讲讲当初从游泳课教练那里学到的一些救人技能,包括心肺复苏,这个时代应该还没有。 听到她这么说,春莺有些意外地回过头来,又想了想,随后脸红红地背靠着门、咬着嘴唇问她道: “姑娘,那…还要罚两位小公子么?咱们做好的点心怎么办?” “点心啊…”周衡正想说点心自然还是要留着给两个小家伙吃的,真要惩戒也不能拿饿肚子这个方式,吓唬吓唬他们罢了。再说了,真不给他们俩吃,这时代又没冰箱,都讲究现做现吃,要不然放坏了还浪费。 可抬头一看春莺的神色,咦?脸红啥?哦…立马反应了过来,这姑娘是别有所求吧?嘿嘿,那就先捉弄她一下,便故作不解地表示: “刚才的话肯定已经带到了,那自然要说话算话、不给他们吃了,回头…嗯,罢了,就便宜了小影子吧!” “哎呀姑娘,小影子哪里吃得了这么多,它现在都胖了!”春莺一听急了,忙不迭地提醒她: “而且小公子们最爱吃姑娘您做的点心了,他们还在长身体呢,可不能饿着了!再说了,咱们不是还买了些外头的点心给卞大哥他们嘛,连带那两个师傅也有份呢!难不成…难不成连他们也没得吃啊?” 看,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原来是这般心思。 小公子们吃不上点心虽然也要紧,关键是春莺自己还失去了每日一次、跟她家卞大哥一个门内一个门外借着送点心单独说会儿话的大好机会吧? 那自己就好人做到底吧,周衡笑嘻嘻地用手一戳她的脑门: “哎哟,没想到我们家春莺姐姐这么心疼人呢,那你等下还是把点心送过来吧,便宜那两小家伙了!” 于是乎,本来有些忐忑不安却仍挣扎着坚持留在水里的纪凤荣,如愿看到了小门处准时送点心来的春莺,顿时心头一块大石落了地— 姨母没生气! 更令人喜出望外的是,吃完点心回去后姨母也没让自己受罚,还笑盈盈地表示要给自己和阿瞒弟弟教一项不传之秘: “这个心肺复苏的本事啊…嗯,可是姨母从一本上古奇书上看来的!不过你们可千万不能跟别人说是我教给你们俩的,谁也不可以,知道吗?以后要是有人问,就说…是那两位师傅教你们的好了!” 为此还特意把春莺也给遣走了,对外的借口是找他们俩单独训话以示警戒,但其实也就是想要教两个小朋友心肺复苏的技巧。 只是这个时代应该还没有这种口对口人工呼吸的技能,且自己一个“不会水”的千金小姐,按说也不可能知道这种本事,还是不要让人知道好了。 阿瞒还小,听了后只睁着两只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懵懵懂懂地问周衡: “娘,什么叫心肺复苏呀?我们为什么要学呀?” “心肺复苏是个非常厉害的本事,可以救人的!”周衡一言以蔽之,又看向纪凤荣,小少年已经足够大了,可以听得懂: “尤其是你,阿荣,如今阿瞒弟弟还小,不一定都听得懂,你先记下来,等到他大一些了,你还可以教他。” 不得不说,周衡如今算是基本摸透了两个小家伙的脾性,只要说是对阿瞒弟弟好的,阿荣都会努力去做到,毕竟如今他已知道这个阿瞒弟弟的真实身份,而阿瞒小家伙呢,还处于盲目跟随的阶段,所以只要说是阿荣哥哥在做的,也会跟着照做。 这让周衡轻松了不少,如今便又故技重施。果然,听到她这般吩咐,纪凤荣当下就正了脸色肃容应下了,而旁边的阿瞒抬头看了下,便也懵懵懂懂地跟着答应了声。 “好,那咱们就开始吧!”周衡对此很是满意,笑眯眯地指着床上说了声: “两位,请!” /74/74711/26107694.html 第四百五十三章 和离了?(上) 做心肺复苏演示需要两个人配合,刚好,两个小家伙可以相互做彼此的工具人,周衡的课便上得很顺利。 生怕纪凤荣记不住,为此,连着几天,每天下午上了岸吃了点心回来,周衡便让两个小家伙跟自己回房练习,反正头一天已经跟他们串过话了,之后几天便都打着要考验两人凫水功课的幌子。 如今地方大了,几个侍卫是不进主屋的,不会进来打扰。春莺倒是进进出出端水倒茶的,但也没注意三人在说什么,甚至在看到纪凤荣跪在床上对着乖乖躺在他身下的阿瞒轻轻进行胸部按压示范时,眼看周衡在旁边捂着嘴笑,还以为兄弟俩是在玩闹,便也抿着嘴跟着笑了,夸了句: “小公子可真乖,知道这是大公子在跟他玩呢!” 纪凤荣记着周衡的话,听到春莺这话也不说破,只“嘿嘿”笑了两声,阿瞒听不懂,见他的阿荣哥哥笑了,便也跟着嘻嘻笑了,又挣扎着要起来: “阿荣哥哥,该换我啦!” …三人正这么其乐融融地说笑着,外头传来了贺叔和彭婶跟几个侍卫打招呼的声音。 “是贺爷爷!”阿瞒一骨碌爬起来,朝周衡伸出手表示要下地: “贺爷爷回来啦!” 贺叔虽然晚上也多数住这边,但隔几天便会上城里那处宅子去。而每次回来的时候,都会给阿瞒带点小玩具,也正因如此,阿瞒如今听到他的声音便双眼亮晶晶的,一副满是期待的样子。 纪凤荣是没有什么礼物的,毕竟年纪不算小了,之前第一次收到礼物的时候也主动婉拒了。而且他如今还跟着贺叔习武,是以听到贺叔来了便迅速从床上下来,穿了鞋后就很是恭敬地站在一旁问候了声。 贺叔每次来都是笑呵呵的,只是这次进来后神情却很是严肃,在弯腰递给一脸期待的阿瞒一个小藤球后便吩咐站在一旁的纪凤荣: “阿荣,你先带着弟弟到外头院子里玩一会儿,这藤球踢起来挺有意思的。” 这是有话要跟姨母说了,纪凤荣不以为意,听话地牵着阿瞒的手带他往外走: “走,阿瞒弟弟,咱们到院子里踢球玩去!” 眼看兄弟两人高高兴兴地出了门,屋里头的彭婶先是叹息了声,随后说了句: “唉,可怜的孩子!” 这话说得周衡不禁眉心一跳,话也忍不住脱口而出: “怎么,那贱人又生什么事了?” 陈慧珊这是终于忍不住要彻底抛弃四皇子、管自己称帝了? 无所谓啊,称帝就称帝呗,先让她嚣张几年好了,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哼! “阿衡你别急,”贺叔见她神色不对,赶紧先说了句,又说自家夫人:“你这没头没脑的,别把阿衡给吓着了!” “是,阿衡啊,没什么大事,你别急,”彭婶也赶紧补了句,又催自家丈夫: “那你快说!” “是这样,”贺叔便不多废话,赶紧直奔主题: “两件事。头一件事其实有些日子了,但今儿刚收到阿复来的信,他信里给提及的—” “阿复来信啦?”周衡顿时心中一喜,脱口问道:“信呢?” “哦,在我这儿呢,”旁边的彭婶赶紧掏了信出来,却又忍不住叹息了句: “唉,阿荣可怎么办?多好的孩子!” 她这一说,周衡虽然接过了信,一时间却也不急于打开了,只睁着眼睛一脸疑惑地看向贺叔: “跟阿荣有什么关系?” 她这一问,对面夫妻俩才意识到刚才的话说得有些急了,贺叔便看了下屋外头,随后一边示意周衡看信一边说道: “阿复在信中说,阿怡跟威远侯和离了!” 和离了?这么个突然的消息顿时把周衡给听懵了,赶紧迫不及待地把信纸给抽出来,反正信封是打开的,看样子是写给贺叔的,虽然对此心中有些失望,不过眼下还是了解情况要紧,便一边看信一边问贺叔: “怎么这么突然?为了什么和离?他们俩可还有两个孩子呢!…不会是为了长姐把阿荣送到西北去的事情吧?” 贺叔见她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开始低头集中精神看信,便也停了会儿,眼看她重新抬头看向自己,才继续解释道: “阿复这信是直接送到我这边的,只简单说了两件事,一件便是这个,另一件则是说他受三公主所召,不日即将回京。” “阿衡,之前你给他写了信,阿复是收到了的,你看这信纸上,打头第一个字上面有个墨点,再看底下,最后一个字下面也有一个,便是我们一直约定的暗号。但如今他这信里却什么都没说,只提了这两件事,里头怕是有些事情。” 信很简单扼要,不过数行,听到贺叔这般说,周衡看着手里的信纸不语,确实,信里头只说了这么两件事,且一副不带感情的口吻,感觉只是跟贺叔日常通信、告知下近况的意思。 贺叔见她不说话,还以为这姑娘还在失落于沈复没给她单独回信,便又耐着性子给她解释自己的想法: “这些年我一直在王府住着,他们俩姐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阿复如今来信告知一声也是应该,但阿怡和离这事,我怎么想都觉得有些过了。威远侯那人要面子,阿怡又是靖王府出的郡主,按说不至于因着阿荣要去西北道之事跟她闹翻,她家那老太太也是,虽说这些年隔三差五就煽风点火,但对阿荣和阿华两个嫡孙也是真心疼爱,这一和离,两孩子归谁?还是各得一个?” 说完了不禁摇头自言自语般叹息: “不对,怎么想都不对!” 他这么一说,周衡虽然对威远侯府的事不算太了解,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这个时代对女性的要求自然远不及21世纪宽松,且不说沈怡这样的名门贵女了,端看贺叔对彭婶以前的事讳莫如深的样子便知道,女子嫁人后,基本就是能过就尽量过下去,待到有了孩子,更是非必要绝不和离,真要和离,那肯定是实在没法再过下去了。 而沈怡的情况,两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没看之前她对婆婆无比吐槽,甚至还说威远侯母子俩联合起来欺骗她、背地里纳了妾生了庶子,却也从没有说过和离之类的话,如何这会儿却因着个纪凤荣的事要一拍两散? 如果真的是因为纪凤荣的事的话… /74/74711/26107695.html 第四百五十四章 和离了?(中) 想到这里,周衡再低头看了下手里的信纸,既然沈复在信里头只说了两件事,该不会是这两件事前后有什么因果关系吧?便抬头问道: “贺叔,你说,会不会是长姐和离一事被三公主察觉有异、因此才急召阿复进京?” 又本着乐观的精神猜测道: “或者,咱们往好里想,长姐和离一事只是夫妻俩一时情急闹起来,或许还有些转圜余地,三公主便想卖个人情给阿复,为此特意大张旗鼓地召阿复回京,毕竟她如今在京城,还是什么摄政王嘛!” 贺叔却没这么乐观,皱眉反驳道: “两家和离可是大事,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两人都是有身份的人,以前也不是没闹过,可从没闹到要和离的地步。再说了,须知一旦和离,阿荣和阿华两个孩子,身份和名声上可就大不相同了…不,阿怡素来稳重,还有威远侯,我怎么想都觉得,他们两口子不是那般能做出如此轻率决定的人!” “可照阿复信里所描述的,他们俩确实已经和离了,”周衡抖了抖手里的信纸,那就只能是刚才说的第一种可能了,不过她还是觉得应该保持乐观: “或许,他们俩是为了什么事假和离了?也正因如此,三公主察觉有异,才特意召了阿复回京?” 21世纪倒是有过夫妻俩为了买房子假离婚什么的,这个时代自然用不着,不过么,既然牵涉到三公主,或许是跟朝廷有关吧? 想到此,周衡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怪不得还叫了沈复! 听她这么一说,贺叔先是呆了一呆,反问了句: “和离作假?为何要作假?” 随后却又摇头表示: “而且就算是作假,也无非是威远侯府和靖王府的家事,”说到这里还猛地拍了下桌子,恨声表示: “可三公主充其量也只是个摄政王,又不是天子,她凭什么过问此事甚至因此召阿复进京?阿复又凭什么听她的?” “可阿复却真的从西北道赶回来了啊!”周衡喃喃地回了句,越想越觉得其中颇有问题: “信里还只说了这么两件事,都没提及我和阿瞒…所以这两件事定然是有关系的,而且还挺要紧!” 说到这里心中更觉不安,看向贺叔: “咱们还是赶紧派人去京城那边打听一下吧!长姐如果还是在王府里住着,打听起来应该不难。如今阿荣在我这里,此事如果是真,以后说不定得跟他说清楚,你们说呢?” “阿衡你放心,”眼看她神色不对,旁边一直默不作声听着的彭婶这时候插了一句,伸手过来在她手背上拍了拍安慰道: “你贺叔在过来之前,已经派了那边宅子里的人往京城赶去了,你莫急,靖王爷那边既然给你们写信说了,定是也早就有了应对。” “不错,回来之前,我已经派了那边宅子里的人往京城去了,想来很快就会有消息,”贺叔随后也说了句,人却站了起来,在屋里开始踱起了步,脸上一副思索的表情: “说起来,阿怡和离一事已是让人想不通,可相较之下,第二件事更不对劲。阿复在信里头明明白白地写着,说他是受三公主所召回京!” “且不说之前不久,也就一个多月前,阿复刚从三公主围困京城的大军前撤走。他一个异姓王,三公主如今算是什么摄政王,其实也没高多少,阿复犯不着在信里头老老实实地说是受她所召。” “是啊,所以阿复这么说,”周衡努力沿着自己刚才的思路往前走:“其实是想告诉我们,他如今必须听从三公主的意思往京城去,且长姐和离一事,极有可能是有什么把柄落到了三公主手里—” 这话一说,只见贺叔霍然转身朝她看来: “不会是纪均林那厮见风使舵,主动投靠了三公主,阿怡才一怒之下跟他和离了吧!” 纪均林听着应该是威远侯的名字,看来贺叔也是气狠了,一怒之下竟然把他连名带姓叫了出来,后面还加上“那厮”,听得彭婶都站了起来叫他: “你先坐下来喝口水,别吓着了阿衡!” “没事,”周衡摇摇头,起身给贺叔倒了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 “威远侯定然是做了什么事,而且那件事还是对长姐或者阿复不利的…不,我纠正一下,应该说,他不一定是做了什么事,也可能仅仅是知道了什么事,并告知了三公主,而那件事对阿复或者靖王府不利,以至于长姐一怒之下便跟他和离了,但为时已晚,三公主那贱人便趁机以此做把柄叫了阿复进京…” 说到后来,周衡发现自己的声音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 这样的事,无非就是阿复私藏四皇子这么一件吧?所以陈慧珊那贱人,居然这么快就发现了,那、那阿复他… 一股寒意涌上心头,连带拿着茶杯的手都开始发抖。 贺叔和彭婶夫妻俩对看一眼,神色也顿时变了。 “阿衡,不至于是你想的那般!”先是贺叔沉声说道,但在周衡说话的那一瞬间,他的心里其实也闪过了同样的念头。 不过很快又被他自己给否决了,不为别的,要真是如此,事涉四皇子,阿复那边肯定不会仅仅是写一封信来这么简单。 但,除此这外,阿复又能有什么把柄落到三公主手里、能让阿怡她跟纪均林和离呢? 阿复他,不会是早就被三公主派去的人手所监控,才不得不给自己写了这么一封隐晦的信吧? 不不,那样的话,更加不能给自己写信了,焉知三公主不会因此派人过来查探呢?可今日对面山上的暗哨分明还是好好的,一切都是风平浪静的样子… 想到这里,贺叔不禁有些心浮气躁,接下来便说不出更多安慰的话了,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踱步,周衡则以手支额低头不语,一时间,屋内陷入了一片安静。 倒是外头院子里,大人小孩的欢声笑语听着不断,看来贺叔给的那古代版的足球让大家玩得挺开心。 但周衡却实在没法高兴起来,明摆着的,贺叔虽然说不至于,却没法提供充分的理由来反驳。 那便只能是这种情况。 也不知阿复他是想了个什么法子去应对三公主,以他的性格,为了保全自己和阿瞒,不会是要牺牲他自己吧? 想到这,周衡感觉自己都快喘不上气来了,脑袋里轰轰作响,嘴也发干,人也感觉都快坐不住了,浑身发软。 好在这时候彭婶忽然说话了,伸手盖住她的手背,温声表示: “别胡思乱想,你想到的事,靖王爷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那他肯定是做好了应对和防备,要不然也不会真的回京。而且王爷身后还有整个西北道和靖国军呢。如果涉及到咱们这边,那更不光是写信这么简单,定会早早派人过来预警的!” 眼看周衡虽然依旧脸色发白,呆滞的眼神倒是转向了自己这里,一脸求助的可怜样儿,彭婶又赶紧挤出了一丝笑,继续安抚道: “所谓关心则乱,你们俩啊,这会儿都有点自乱阵脚了!其实也不一定只有这么个可能啊!” 这话顿时说得周衡心中又升起了希望,眼巴巴地看着她给另外一种可能… /74/74711/26107696.html 第四百五十五章 和离了?(下) 彭婶也算是不负所望,微微一笑提醒两人: “你们忘啦,三公主围困京城那会儿,靖王爷是怎么成功脱身的?阿佐,我记得你跟我说过,西北道的靖国军,从来是唯靖王府马首是瞻,边境有外敌入侵可是大事,多年没发生过了,所以啊,只能请靖王爷他—” “对呀,怎么把这事给忘了!”话还没说完,贺叔便激动地说了声,人也走了过去,揽住自家夫人的肩动情地说了句: “阿姐,多亏你提醒!” “哎呀你这人!”彭婶瞬间面红过耳,这人,竟然把两人私下的称呼都给叫了出来。 周衡先是愣愣地看着两人,一时间脑子里还没反应过来,等到贺叔转头笑着对她解释了句: “阿衡,咱俩都忘了,那会儿阿复不是要去西北坐镇、对付蛮族入侵之事么?” 才算彻底反应过来,顿觉心情无比舒畅,拍手笑着说了句: “哈哈,对呀,彭婶,多亏你提醒!没错,定是这事!” 果然是旁观者清啊,一语惊醒梦中人。 啊,外头阿瞒他们应该玩得很开心吧,笑得这么大声!周衡高高兴兴地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一杯茶下肚,恐惧的心思便暂时给压下去了,只是担忧的心思却又随之起来了: “不过这事,咱们也知道,并非真有什么蛮族…阿复这么做,如今被那贱人知道了,算欺君之罪么?” “自然不算,她一个摄政王,算什么君!”贺叔这会儿心情也舒畅,说话就放开了些,为此旁边的彭婶忍不住轻嗔了他一句。 贺叔也不以为意,轻拍了下自家夫人的肩笑了笑,很是笃定地补了句: “所以她只是召阿复入京,并没昭告天下,想来也只是要借此进行私下商谈。除了她自己身份不符,应该也是并无实证,阿复做事向来稳妥,哪里会轻易授人以柄,除非—” 说到这儿脸色忽的一沉: “西北道那边有内奸,甚至是…跟纪均林那厮串通,让他得以拿去跟三公主邀功,哼,定是如此!阿怡和离得好!” 妈呀,那威远侯也太不是人了吧?可话又说话来,真是这样吗?作为沈复的亲姐夫,他图啥?周衡有些不解。 贺叔却认定了这个结论,为此把自己气得在屋里团团转,彭婶只得无奈地叫他: “阿佐啊,这事,你先别急着下结论,先坐下来听我一言。” “夫人请讲!”贺叔这会儿神情极为严肃,一屁股在旁边坐了下来,周衡甚至能听到他发出的粗重的呼吸声,想来是气得狠了。 “我是觉得…”彭婶先示意贺叔把眼前的茶给喝了,又看了看周衡,给了她个抚慰的眼神,随后才对着两人说道: “如果事情真是如此,那此事肯定跟咱们这边是没啥干系了,可以先落下一半心。再者,靖王爷既然给咱们来了信,那郡主跟威远侯肯定是真和离了,但王爷还是要回京,说明此事他还是能应对的,你们说是不是?” 这话说得周衡担忧之情顿时也消减了几分,没错,伪造外族入侵之事,兹事体大,且肯定事先都安排好了,阿复断不会轻易让人抓到把柄。所以三公主手里应该并无真凭实据,但威远侯应该也不会光凭空穴来风就敢出卖自己的小舅子,除非… 想到这儿,周衡觉得自己找到了一种极大的可能性: “你们说,会不会是陈慧珊那贱人如今觉得自己已经掌控了局势,便开始想要称帝了?又怕阿复这样手握兵权的人不听从,便想了这么个招儿?当初她在柳湖对付我,不就是为了拉拢阿复么?” 她这么一说,彭婶点点头答了句:“极有可能。”贺叔则沉吟片刻才表示: “阿衡你说得对,应该是这么个情况!” 手指在桌上一敲示意她: “你继续说。” “嗯,所以我觉得,说不定,西北那边根本就没有人跟威远侯勾结,”周衡先说自己的结论,见两人都有些惊讶地看向自己,便赶紧解释道: “当然也不一定,说不定真有那样的人,但基本不可能会有什么真凭实据。” 这时代没有什么监控之类,沈复又没有真的跟蛮族勾结串通,就算有人从西北那边来信诬告,也不足为证吧? “而且西北那边陈慧珊也鞭长莫及,要拉拢人也挺难的吧?说不定真是因为如此,她便只能从京城这边入手。护国公自然是不可能被拉拢的,结果偏偏有个威远侯,也不知被她许了多大的好处,竟然敢对阿复下手。” 说到这里,周衡看了下门外,叹了口气: “所以长姐肯定是跟威远侯真的和离了!要不然阿复也不会特意在信里说。” 这话一说,彭婶第三次叹息了句: “唉,就是可怜了阿荣这孩子,要真是这样,他以后…该如何自处啊!” 周衡听得心有不忍,便存了丝侥幸心理问贺叔: “或许…会不会是…威远侯故意引蛇出洞?他跟靖王府可是脱不了干系的,而且他不为自己想,也要替阿荣和阿华他们两个儿子考虑…再说了,侯府已经够可以的了,难不成他也想封异姓王?” “利欲熏心,谁知道呢!”贺叔慨然答了句,随后又叹息着说道: “纪均林那厮,当初虽是他主动求上门的,但也是让阿复的父王母妃乃至护国公府的长辈们仔细掌过眼的,他年纪轻轻就担起了一个侯府,阿怡是看得上他的,论起来,威远侯府也是百年世家了…唉!更何况,为了侯府的前途,放弃两个儿子算什么,他纪均林又不是只有这两个儿子!” 说到这儿又气得拍了下桌子,然后仰头闭眼不说话了,看着挺难过。 周衡见状也不知该如何说,只得咬着嘴唇看向了门外。眼看屋内又要陷入沉默中,彭婶只得再次出来说话: “不管怎样,也不管威远侯乃至和离一事是真是假,咱们就先商量到这儿吧。阿衡,你贺叔来之前跟我说,今晚要回城里去,回头咱们早点吃晚饭吧!吃饭时也别露了痕迹,让阿荣看出什么端倪来,记住了?” 这话说得周衡又打开信仔细看了下,越看却越觉得,不管是威远侯还是和离,其实都是真的。 唉,长长地叹了口气,行吧,先等派往京城的人回来再说吧! 至于阿荣,还是等京城那边消息确定了再告诉他吧,唉,可怜的孩子! /74/74711/26107697.html 第四百五十六章 两回事(上) 晚饭时,因着沈复这么一封来信,周衡和彭婶两人不免都对纪凤荣关照了些,往他碗里挟了好几次菜,惹得纪凤荣有些怀疑不说,阿瞒先大声表示了抗议: “娘,阿瞒小宝贝今天也很乖的!” 已经做了一段时间的母子,如今两人都对彼此的脾性摸得差不多了,小家伙每次要邀功时便会自称“阿瞒小宝贝”,这是周衡每次夸他时的爱称。 小家伙这么一说,桌上的几个大人便都笑了,连带纪凤荣脸上的怀疑之色也顿时消失了— 怪不得一直给自己挟菜,以前这招也用过,姨母她们肯定又是觉得阿瞒弟弟太瘦了得多吃点,让他跟自己有样学样。 不过阿瞒弟弟如今其实不算瘦了,脸上现在看着都胖嘟嘟的,跟阿华也差不多多少,没看姨母现在都不怎么抱他。 趁着大家都在笑,周衡看一眼纪凤荣,见他也在微笑着一脸宠溺地看向阿瞒,心里叹息一声,脸上依旧挂着笑,也挟了一块红烧肉放到小家伙碗里,柔声表示: “对呀,我们家阿瞒小宝贝今天可乖了,所以娘也奖励你一下,这是你最爱吃的红烧肉!” 眼看小家伙开开心心地把那块红烧肉给放入嘴里,还得意地看了旁边的纪凤荣一眼,周衡跟彭婶两人眼神一碰,彼此会心一笑,心里都觉得瞬间开心了不少… 吃了晚饭,贺叔便趁着晚霞余晖赶紧骑马回城,对此,阿瞒自是踮着小脚高高兴兴地挥手: “爷爷明天早点回来!” 回来就又有礼物了嘛。 纪凤荣却是一脸疑惑地问彭婶: “贺爷爷怎么这么晚还要回城里去?是有什么事吗?” 看,小屁孩只想着要礼物,大小孩却没法糊弄,周衡和彭婶再次一对眼神,后者清清喉咙,有些支吾地表示: “是那边的…呃,宅子出了点问题,对!那宅子的房主今儿下午突然来了,说是觉着里头住的人太多了,想要加点价。你贺爷爷便说要考虑一下,约了他明早再谈,怕咱们这边担心,就先过来说一声。” “对对,就是这么个事情,”周衡也赶紧附和了声:“反正骑马来回也快,没事的!” 难道下午他们三人特意让自己带着阿瞒弟弟出门玩,就是为了说这个事?纪凤荣心里有些怀疑,谈事情也可以约到明天中午,又不差这么点时候,这样就不用晚上匆匆赶回去了。 不过可能还有别的事情,反正大人的事,总有些不能跟自己说的。 纪凤荣便也没再多问,只点头应了句: “嗯,反正官道好走,就是这一来一去的辛苦贺爷爷了!” “幸亏阿荣是个稳重的性子,想来是被郡主教养得极好,”事后彭婶跟周衡私下感叹:“我那些话都是临时想出来的,经不得推敲,看着他其实还是有疑虑的,只是他虽年纪小,也知道哪些事当问,哪些事不当问,才没继续追问,要不然都不知后面该怎么圆。” “是啊,他可是威远侯府的嫡长子、靖王府的头一个外甥呢,焉能不悉心教导,”周衡也是心有戚戚,摇头叹息道: “所以说,如果长姐真的和离了,那肯定是威远侯做了实在太过分的事,要不然不看僧面看佛面,不会如此痛下决心。别的不说,阿荣以后可就要受影响了啊!” 凭着自己来了后这几个月对人对事的了解,周衡明白,一旦两家和离,那纪凤荣搞不好就不再是威远侯府的嫡长子了,说不定更会因此而失去爵位,这一点,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可是非常不划算的。 也正因如此,可想而知沈怡如果和离,那威远侯应该是做了让她极其失望的事。 当然,往好里想,离婚了爹娘一人分一个孩子,也许沈怡选的是小儿子阿华,如此,倒也保住了纪凤荣的前程。但总的来说,他的父母选择了和离,他的年纪却还小,也不知他日后知道了实情会作何感想。就连21世纪离婚已是家常便饭的时代,不是还有很多小孩子为此留下了心理阴影、久久不能释怀么? 凭借对沈怡不算太深的了解,外加这些日子自己养阿瞒养出来的感受,将心比心,周衡觉得,跟威远侯和离之后,沈怡应该是会选择把幼子阿华带在身边,毕竟阿华太小了,不能离了母亲。 何况纪凤荣是嫡长子,于情于理威远侯也不会舍得就此放弃他。 —所以沈复来信的意思,其实是想要预先告知自己和贺叔他们,回头说不定得把阿荣再送回京给威远侯府? “定然是了!”彭婶听完周衡的分析,呆了一呆,叹了口气表示认同: “之前是咱想岔了,其实这才是靖王爷在信里提及郡主和离一事的真正原因吧?要不然,平白无故地还让你担心呢,没错,定然是这样…唉,怪心疼阿荣的!” 又问她: “那这事…咱们要跟阿荣明说吗?” 周衡犹豫了下,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少年,本打算不远千里去投奔舅舅杀敌寇,结果敌寇没杀成,自己却流落到了一个从小并没怎么亲近过的姨母身边,再后来,居然又得知父母和离了,背后说不定还大有隐情…周衡觉得心有不忍,也自认没有本事能恰当地抚慰他。 这么好的一个孩子,眼看就要进入青春叛逆期了,别因为此事给长歪了吧? “要么还是等过两天贺叔那边收到了京城的确切消息再说吧!”周衡叹口气表示自己没把握:“如今就算告知了实情,阿荣定然是要问起背后原因的,咱们自己猜来猜去不要紧,那毕竟是他亲生父母,无论哪一方出了问题,对他都不好过。” “是啊,毕竟是他亲生爹娘,”彭婶听了这话不禁把手放在肚子上来回轻抚着,又感叹道: “但愿只是夫妻两人一时不和,一气之下才…” 话虽这么说,心里却清楚,多年婚姻并非儿戏,都是有地位有身份的人,又有两个儿子,哪能出于一时之气而和离,这和离应该是板上钉钉的。 叹息一阵,各自歇下不提,第二天中午贺叔也没有回来,等到第二天傍晚,眼看太阳都快落山了,阿瞒一边吃晚饭一边问周衡: “娘,爷爷怎么还不回来?” “对啊,贺爷爷怎么还不回来?可是跟那房主说得不顺利?”旁边的纪凤荣也忍不住跟了一句,转头跟周衡有些遗憾地表示: “早知道这样,应该跟卞师父说说,让洪师父跟着贺爷爷去。” 洪师父便是虎贲卫里的老四,讨价还价最在行,照他的原话,“买东西不还价,天理难容!” “没事,那宅子租金便宜,不用怎么还,”周衡想到昨晚跟彭婶两人的揣测,心一横,意有所指地说了句: “可能是因为还有别的事情给耽搁了吧,你也知道,因着…嗯,因着阿瞒的事,咱们一直在设法了解京城那边的情况。” ... /74/74711/26107698.html 第四百五十七章 两回事(中) 说完了便有些心虚地低头看向旁边的小家伙,刚好小家伙听到自己的名字,抬头好奇地问了声: “什么事呀?” “没事,”周衡替他擦一下油汪汪的嘴角,本想随便找个由头打发了他,心念一转,改为试探性地问他道: “就是在说京城那边的事,阿瞒,你还记得以前住在京城时候的事么?” “京城在哪里呀?是我小时候去玩过的地方吗?”小家伙若无其事般一脸笑嘻嘻。 “还小时候,你现在才是小时候呢!”纪凤荣笑着说他,一脸同情地跟周衡摇头表示遗憾: “看来阿瞒弟弟是不记得了,说不定连在汤泉镇的事都给忘了!” “我记得!”一听“汤泉镇”的名字,阿瞒顿时急吼吼地表示:“我才没有忘记!汤泉镇很好玩的,有小羊,还有小鸡,还有…还有养在水缸里的鱼!娘,对不对呀?” 周衡有点矛盾,不知该不该提醒这个三岁多的小朋友数月以前的京城生活也就是皇宫生活,又怕勾起他不愉快的回忆特别是对亲生母亲的记忆,只得敷衍了两句: “对呀,汤泉镇的鱼是养在水缸里的,那时候你还觉得很好玩,现在倒好,天天在水里跟鱼一样游来游去。” 这话说得小家伙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如此,贺叔也好,京城也好,便也没人再提及了… 只是到了次日一早,纪凤荣却在早饭后避开阿瞒,跟周衡悄悄提出: “姨母,我想去城里看看贺爷爷那边怎么样。嗯,上次春莺姐姐不是说有些物品这边买不到么,那刚好,今日我们俩可以一起进城,然后春莺姐姐自去置办物品,我去找贺爷爷,回头我们俩再一起回来,您不用担心,可以么?” 见周衡沉吟不语,又赶紧补充了句: “其实,彭奶奶也挺担心的,今早我跟着她练功时,她就提了好几次。再说了,要是今天贺爷爷还是不回来呢?” 周衡其实也有点觉得不对劲,很想知道贺叔那边到底是什么个情况,看了下眼前已经到自己下巴处的少年,纪凤荣可不是顽皮的孩子,这些日子从没给自己惹过麻烦,而且春莺也会功夫,让他们俩一起去城里头,坐马车也不过一个时辰…想了想,大白天的,又是人来人往的官道,不至于有什么问题,周衡觉得可以让这挺有想法的小少年放手一试: “那你们早去早回,记住了,无论什么情况,今晚都要回来。而且不管什么事,这一路上你都要听春莺姐姐的,知道么?” 听到这话,小少年的眼里顿时闪过一丝光芒,嘴角也不可抑制地扬起,只得努力握着拳头控制住自己雀跃的心情,垂手低声答了句: “姨母放心,那我这就去把春莺姐姐叫来。” “怎么了姑娘?”正在收拾屋子的春莺,被纪凤荣神神秘秘地叫过来,一头雾水。 待到得知居然是让她带着纪凤荣去城里找贺叔,顿觉很是突然,也觉得颇有些压力: “姑娘,奴婢、奴婢不是还要跟您一道准备午饭么?要么…” 有心想说让侍卫带着纪凤荣去,可话还没说出口,想到如今这宅子里就没一个侍卫是闲着的。且不说那几个虎贲卫为了保护小太子自然是不可能离开的,贺叔原先的几个侍卫,外加后来护送纪凤荣到汤泉镇的两个侍卫,如今都规整到了一处,一半在城里头宅子里做事,一半在这边轮流到对面山上的暗哨去,确实也腾不出什么人手来了。 要不然贺叔也不至于自己一个人来回地跑。 “春莺姐姐,没事的,”纪凤荣见她咬着嘴唇没再说下去,看着不是很愿意,便赶紧再按着自己昨晚理出的思路继续说服她: “你想啊,舅舅当初也只是派了两个侍卫带我去西北,咱们今天只是进趟城,我不会乱跑的,就是想去贺爷爷那边看看到底是什么个情况,也省得姨母和彭奶奶这边担心,你说是不是?” 眼看春莺抬头看向了周衡似有所动,便又补了句再次郑重表态: “你放心,到了宅子那边见到了贺爷爷,你就只管自己出门买东西去,回头咱们约好时间再一起回来就行,而且回来时说不定贺爷爷或者侍卫大哥也会跟着一起回来,所以…” “所以其实春莺你只需要陪着这一路到城里即可,是这意思吧阿荣?”周衡听到这里已是心中有数,这小少年看来是势在必行。行吧,想去就去,确实,沈复当初都能对这外甥那么放心,那如今只是进趟城而已,自己也不用太担心。 再说了,不知怎的,虽然已经两次理智地分析了和离一事,但内心里,周衡总有点隐隐的不安,与其自己胡思乱想,还不如让阿荣去找贺叔,说不定今晚便能知道真实的原因了。 贺叔自然有分寸,如果原因很不好,那肯定不会提前告诉阿荣,是好是坏,到时自己就看阿荣回来时的表情再做判断吧。 春莺却听得很无奈,自家姑娘心大她是有数的,汤泉镇时且不说,要不然后来也不会胆子大到居然敢让小太子爷泡在桃花江里学凫水,结果如今竟然还能放心地交给自己这么个重任,万一中途碰到什么事情、什么人怎么办? 当然,纪凤荣很懂事,不至于乱跑或者惹事,但他毕竟年纪小,又是尊贵的侯府世子,压力可都在自己身上,这一路上责任重大啊! 只得诺诺应了,然后赶紧趁着出门前的准备功夫去找侍卫老大讨(撒)主(个)意(娇): “…怎么办,卞大哥?我怕—” “不用怕。”侍卫老大心中有数,从江边到城里而已,一路上坐的是马车,官道上熙来攘往的,哪里会有什么事。 不过女人家总是思虑多些,说起来,这一点上可真是佩服周小姐,难为她能拍板让小太子爷学凫水,如今又能放心让纪家小世子一个人跟着春莺去城里,虽说也不至于有什么事,但她这胆识还真不是一般女子所比得上的。 “可是我还是觉得有点担心。”春莺双眼眨啊眨,一副急需人安慰的无措样子。 侍卫老大暗自一声叹息,心知眼前这姑娘也并非真的慌乱,笑话,都是在宫里头待过的老人了,哪至于如此不经事。 而且…眼前浮现出周小姐那张永远笑盈盈的俊俏的脸…罢了,各人有各人的路,周小姐和自己的路本就没有什么交集,如今这段时间的相处已是难得,不可再做他想。 想到此,侍卫老大便刻意放柔了声音,正视着眼前的姑娘,说了句: “无妨,你且拿了这个。” 一边说一边就从身上掏了样东西出来,看得春莺不禁眼睛一亮。 /74/74711/26107699.html 第四百五十八章 两回事(下) “这是当初出来时,王爷给我们几个的,上好的精钢制成,”侍卫老大一边说一边往春莺手上放了把小巧的匕首,又解释道: “这匕首极薄,你贴身放着,一般不会有人来盘查。” 匕首外头套了层同样很薄的牛皮套,上面还带着层体温,春莺脸一红,手一蜷,低头娇娇地应了声: “多谢卞大哥!” 心里暗自欢喜之余,决定回头到了城里头,定要借此给他好好买件像样的东西做谢礼。 周衡这边,偷偷摸摸地快速送走了纪凤荣和春莺,回头却头疼地发现,如何应付不知情的阿瞒成了个大问题— 先是管自己找了一圈,没找到纪凤荣,便嘟着嘴很不高兴地问她: “娘,阿荣哥哥呢?阿荣哥哥去哪里啦?” 周衡一开始没当回事,含糊了句“阿荣哥哥有事出门去了”,结果小家伙便跑到门口去等着了,只得哄他: “咱们先回屋看会儿书,阿荣哥哥要过一会儿才回来。” 小家伙一听顿时不乐意了,先是一脸失望地仰着头问她: “阿荣哥哥为什么不带我去?他到底去哪里了?” 周衡正想跟他说明实情,旁边的彭婶忽然咳嗽了下,然后说了句: “那是因为阿荣哥哥是去做事情的,很累的,要八岁以上的小朋友才能去。” 好吧,小家伙伸出十根肥嘟嘟的手指比划来比划去,怎么都觉得,自己还够不上八岁,只得怏怏不乐地作罢。 于是算是听话地跟着回屋读书了,可惜很快就变得心不在焉起来,看一页书起码要往门口处瞄十次。 这可不行,周衡只得放下书,哄他玩游戏,但没玩多久就被小家伙嫌弃了: “不是这样玩的!娘,阿荣哥哥什么时候回来跟我玩?还有春莺姐姐呢,她怎么也不见了?”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吃饭,小家伙却连饭都不肯吃了,周衡又气又累,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跟他明说: “阿荣哥哥去找贺爷爷有事,要下午才回来,你赶紧把饭吃了睡午觉,再不吃娘可要生气了!” 结果小家伙一听,嘴一瘪竟然哭了,娘还从来没这么大声跟自己说过话呢。 这一哭,饶是周衡和彭婶两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小家伙还是没怎么吃饭,一直抽抽噎噎的,委屈极了。 等到周衡无奈地哄着抱着他去睡午觉,小家伙依旧情绪低落,甚至在放到床上的刹那,许是看到旁边纪凤荣的枕头,竟然还哽咽着挪过去枕在上面低低喊了声: “阿荣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简直了,跟害了相思病似的,真是看不下去!”哄睡哄得筋疲力尽的周衡,随后也跟着睡了一觉,醒来后见旁边的小家伙还在睡,刚好彭婶过来探看,便起身跟她坐在外头说悄悄话,把刚才的情形给哭笑不得地描述了番。 “瞧你说的!”彭婶被她这比喻给逗笑了:“什么相思病,人家是兄弟俩!而且你这形容啊,得亏他们只是两个孩子,要是搁春莺—” 说到这儿惊觉不对,赶紧住了口。 周衡却不以为意,笑嘻嘻地接话道: “哎呀,彭婶你也看出来啦?早上走的时候,春莺还特意去找了下她的卞大哥,回来后我看她脸红红的,还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呢哈哈!” … 两人闲话一阵,直等到里屋小家伙醒来了才作罢。 不曾想,小家伙刚醒来睡眼惺忪的,张嘴第一句话却依旧是: “娘,阿荣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算是服了你了!就这么惦记着阿荣哥哥啊?”周衡一边给他擦脸一边不忘回头跟彭婶说道: “看到了吧,就是这般心心念念呢!” 彭婶还没接话呢,小家伙已经在床上开始哼哼唧唧了,一副不想下床的样子。周衡忍着不再说他,只继续哄着: “咱们先去玩会儿水好不好?等太阳落山,阿荣哥哥就回来了!” 希望小家伙下了水能暂时忘记他的阿荣哥哥。 床上的小家伙在玩水和等阿荣哥哥之间纠结了下,决定还是先去玩会儿水再说,但在被几个侍卫接走时,却还不忘叮嘱周衡: “娘,你去门口等着,阿荣哥哥一回来,你就让他来找我玩哦!” “知道啦,娘等下马上就拿着凳子去门口坐着等他好吧?”周衡忍着笑看着他一步一回头地去了,转头继续跟彭婶聊天: “但愿阿荣他们早点回来,最好是贺叔也一道回来,这样阿瞒见到了阿荣,还有礼物,一下就开心了!” “是啊,两个小家伙这阵子一直待一块儿,阿瞒年纪小,阿荣又是个稳重的大哥哥,平日里一直带着他玩,乍然离了,可不得想着、盼着他早点回来么!”彭婶也感叹道,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肚子,也不知这肚子里的孩子出来时,阿衡她们还在不在,要不然可就要冷清多了。 不过,本来阿衡说好年后要去西北的,但如今王爷却又回到了京城,也不知后面会怎么样? 还有,阿荣可是威远侯府嫡长子,爹娘虽和离了,按说他总得回父亲那边继承家业去,如今王爷也回京了,就算当初被说成是去了西北,如今也该很快“跟着舅舅”返京了。 那样的话,两个小家伙兴许也相处不了多少时日了。 想到这里,彭婶不禁觉得有些遗憾,不过当着周衡的面也不好多说什么,免得她心里失落,便岔开话题说了句: “按说阿佐今儿也该回来了!” 可惜结果并未如她们所愿,纪凤荣和春莺倒是在申时初就回来了,那会儿阿瞒还在水里快活地玩着,周衡也还在厨房里一边揉着面一边跟旁边的彭婶说着话。 却见门外光影一闪,伴随着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姨母!”,有个人扑进了自己的怀里。 因为个子高,头顶还磕到了周衡的下巴。 “哎呀这是怎么啦?”周衡两手上都粘着面粉,只得一边相互搓着一边看着随后跟进来的春莺诧异地问了句。 怀里的少年却开始嚎啕大哭。 春莺脸上也是一副沉痛的表情: “都忍了一路了,唉,姑娘,大公子他、他知道郡主和侯爷和离的事了!” /74/74711/26107700.html 第四百五十九章 郎心铁(上) 怎么会让他知道的?前两天不是商量好要一起先瞒着这小少年的吗?周衡有些惊讶,旁边的彭婶也是,为此还半是疑惑、半是懊恼地低声说了句: “阿佐怎的这般嘴快?” 确实,周衡也不理解贺叔为何如今却又跟纪凤荣主动挑明了这事,不过听着小少年在自己怀里伤心地嚎啕大哭,一时间也来不及细想细问,只得拍着他单薄的背低声安慰道: “好啦,咱们先擦把脸坐下,坐了一路的马车了,累不累?要不要先吃点东西?今天有你爱喝的鲫鱼豆腐汤。” 纪凤荣听到这话,竟然努力止住了哭声,先是低头接过周衡递过去的手帕擦了擦眼泪,随后从她怀里抬起头来低声抽抽噎噎地说了句: “不想喝。” 不想喝是正常的,周衡也只是随意找了个话题,看他刚才那般失控大哭就知道,爹娘和离一事对这小少年来说是个多大的噩耗,哪里能吃得下什么东西。 也不知贺叔那边到底是怎么想的,而且自己还不回来,周衡转头看了下彭婶,见她也是一副深思的样子,便给旁边站着的春莺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去打盆水来给纪凤荣擦擦脸: “好,那咱们先坐下来。” 彭婶见状也在旁边说了句,一边给他倒了杯茶递过去: “对,先缓一缓,阿荣。” 听到她这话,被周衡拉着刚坐下来的纪凤荣起身接过了茶喝了两口,随后抬起头来对她说了句: “彭奶奶,贺爷爷今晚不回来了,我们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带着人出发去京城见舅舅了!” 许是提到了沈复,小少年又悲从中来,不禁再次哭了起来,一边抹眼泪一边断断续续地给两人说了起来: “我和春莺姐姐早上去了城里,到了没多久,刚好吃午饭的时候,京城那边的人就回来了,贺爷爷一开始是避开我的,所以具体情况我不知道。可是后来却把我叫了过去,贺爷爷脸色很难看,我觉得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可那会儿他已经在吩咐人给他收拾行李了,然后匆匆跟我说…说是我娘先提出的,跟我爹,不,是跟整个纪家,从此以后…彻底恩断义绝!” 得亏了纪凤荣叙述得比较清晰,饶是时断时续的,旁边的大人们也都听明白了整个经过,看来和离一事千真万确,更重要的是,贺叔不但跟纪凤荣明说了此事,自己还动身去了京城,那事情就严重了。 刚好这会儿春莺端着脸盆进了门,周衡便一边绞着帕子给纪凤荣擦脸擦手,一边问她: “贺叔那边除了说和离一事,可还有交代别的?” “没了,”春莺摇摇头也是一脸颓丧:“贺叔是当着奴婢的面说这件事的,但他当时很是急切,一边说还一边吩咐旁边几个侍卫大哥事情,是以…” 为难地看了下纪凤荣,又朝向彭婶说了句: “哦对了,贺叔还说,让您别担心,好好地跟姑娘一处待着,咱们这边没事。” 那就还是京城那边有事了,周衡努力镇定了下,沈复也是匆匆往京城赶…不过只要自己这边没事,那…其实也还好吧? 或许只是这个时代的人把和离一事看得比较严重? “好,没事就好!”彭婶却在听了春莺的话后竟然轻声笑了起来,然后拍了下桌子站了起来,先是对纪凤荣温声说道: “阿荣,不用怕,天塌不下来,你可是男子汉!” 又跟周衡表示: “阿衡,我去看下外头卞侍卫那边,时候差不多了,得让阿瞒上岸了。” 对哦,外头还有个在水里玩得不亦乐乎的小家伙,周衡也回过神来,不禁对彭婶回了个感激的眼神,刚才被纪凤荣一哭,差点乱了心神,不行,贺叔回了京城,这边自己可得撑着。 而且不就是和离嘛,有啥大不了的,阿荣哭了是正常,但自己这边得努力缓解才是。 便也对她明了地笑了笑表示: “好,是得把他给叫上来了,阿荣,你不知道,这一整天啊,阿瞒弟弟一直在问我们‘阿荣哥哥哪里去啦’、‘阿荣哥哥怎么还不回来呀’,我和你彭奶奶都快被他烦死了,他还让我搬个凳子坐门口等你呢!” “我走的时候没跟他说,”纪凤荣洗了脸、擦了手之后情绪就缓过来了,刚才又被彭婶这么一说,更是努力让自己平静了下来,深吸一口气跟周衡表示: “阿瞒弟弟很调皮,老是不肯上来,要么我跟彭奶奶一起去吧!” “奴婢也一起去吧!”旁边的春莺也慌忙说了句,随后又有些欲盖弥彰地解释了句: “嗯,贺叔那边的情况,奴婢也得跟卞大哥说一声。” “好啊,那咱们都去吧!”反正也不差自己一个,周衡索性趁着气氛缓解笑着说了句,又叮嘱他们: “不过回头你们可谁也不许提礼物的事哦,贺叔没回来,他更有由头赖在水里不上来了!” 这话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连纪凤荣也嘴角上扬,春莺却嘻嘻笑着从门外拿了一串东西进来给大家展示: “贺叔记着呢,看,这是他临走前给奴婢的几个竹编小笼子,说如今蟋蟀已经入了户,晚上在床底下叫得人睡不着觉,回头可以让卞大哥他们捉了装进去。” …一行人说着话往后门走,很快,水里头的阿瞒一听他的阿荣哥哥回来了,主动爬上了岸,欢叫着跑了回来。等到再看到春莺特意放到纪凤荣手里的一串小竹笼,更是笑得像一朵花般,踮着脚就要接过去: “谢谢阿荣哥哥,阿荣哥哥你真好!” “是贺爷爷买给你的!”纪凤荣任他拿过去,只柔声提醒道。 “谢谢贺爷爷!”小家伙这会儿注意力已经全被手里提着的小笼子给吸引了,听到他这话,头也不抬地说了句,这是周衡教他的,但凡别人给了礼物总要表示谢意,不过如今这情形大家都看得出来,小家伙毫不走心,已经根本不管谢的是谁了。 “走吧,咱们先回去,”周衡摇头跟众人表示无语,可惜大家都一脸宠溺地看着底下的小家伙,老五更是已经开始在路边的草丛里试图找点小虫子装笼子了,便吩咐他们: “你们先回去收拾收拾歇一歇吧,回头就该吃晚饭了,春莺,你把贺叔那边的事情跟卞大哥说一下。” 春莺本就有事要找侍卫老大,听到这话求之不得,赶紧应了声。 纪凤荣听了,脸色不禁黯淡了下来,周衡见状便叫他: “阿荣,你顾着点儿弟弟,他这会儿都不看路了!” … 眼看前头一大一小手拉着手走着,两人还时不时好奇地停下来一起头挨着头看向小的手里提着的那串小竹笼,彭婶先是笑着大声说了句: “阿佐这什么礼物,回头笼子里装满了蟋蟀,岂不是更吵得人睡不着觉了!” 转头却拉了拉旁边周衡的袖子,低声说了句: “阿衡,我觉得,这和离一事,定是…” 朝前头纪凤荣的背影一努嘴: “他爹犯了大过!” /74/74711/26107701.html 第四百六十章 郎心铁(中) 威远侯犯了大过是一定的,都不用猜,反正肯定不会是沈怡这边的错,周衡对这一点很是笃定。 至于到底犯了何等大过,以至于贺叔脸色阴沉要快马加鞭赶回京城去帮助沈复处理,临走前却又说跟自己这边没关系,周衡觉得,那就基本只剩下之前自己所猜测的威远侯跟三公主狼狈为奸这个可能性了。 至于威远侯为何要如此丧心病狂,也不用怎么猜,自然是奔着更大的富贵前程去的,且前程定然是好到足以让他能坦然应对沈怡在震怒之下做出的任何决定而不悔。 贺叔曾评价威远侯,说当初他年纪轻轻就撑起了整个侯府,长辈们首肯不说,沈怡自己也觉得他不错,那自然是个有能力、有盘算的人。既如此,投靠三公主也不算太过意外,毕竟家族荣光、自身前程都有了嘛。至于对此会带来什么后果,他肯定也是早就想好了的,定是认为利大于弊,这才为此不惜铤而走险,富贵险中求嘛。 而沈怡对此会如何反应,两人毕竟做了这么多年夫妻、彼此了解的,威远侯想必也是事先都想过了。周衡想起之前自己听过的那些侯府里的事,沈怡曾说过,要不是看在她是靖王府郡主份上,威远侯母子俩说不定早就明目张胆地宠妾灭妻了。 是了,反正他的小妾也给他生了儿子,那小妾貌似还深得侯府老太太的欢心,回头威远侯如愿得了大好前程,再把母子俩一起扶扶正,母慈子孝的,便又是快乐的一家。 想到这儿,刚好彭婶随后又跟着叹息了句: “哪个做娘的会如此耽误两个儿子的大好前程?逼到这个地步,估计也是那当爹的实在是...唉,话本子上这种故事可太多喽,看来是古来皆如此啊!” 做娘的一片慈母心,但做爹的就不一定了啊,尤其当爹的还不止两个儿子时。 周衡虽觉得彭婶这话似乎有失偏颇,但看着前头小少年单薄的身影,也是不禁由衷地跟着叹息了声: “是啊,除非万不得已,否则谁愿意白白便宜了别人!” 彭婶见她神情失落,心知她在替沈怡母子俩觉得不值,便柔声安慰道: “你是说那侯府的妾室庶子会因此得了便宜?我倒觉得也不一定。你想啊,威远侯如果当真为了一己之私舍了发妻和嫡子,定是无情无义之人。这样的人,既然是奔着更好的前程去的,又如何会看得上不能给他带来助力的妾室呢?再说了,他要真是投了三公主那边,那边说不定也不会坐视不管吧?” 也是,如果真的就此被三公主提携了,搞不好还能因此再娶个年轻漂亮的名门贵女做老婆。这个时代本就讲究门当户对,沈怡嘴里那个让人讨厌的侯府老太太心里如何想的不清楚,毕竟门第太高了就不能摆她婆婆的款,但威远侯应该是乐意的,说不定三公主还能趁机再拉拢一家给她当助力。 陈慧珊这贱人还真是挺有手段的…周衡咬着嘴唇心里愤愤,却又不得不承认,三公主还是挺有手段的。 端看眼下就这么简单的一招,沈复和贺叔便只能快马加鞭地赶往京城了,沈怡还被迫落了个和离的结局。 还不知后头又在憋什么大招呢! 眼看她这般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彭婶想了想,忽的轻笑一声又说了句: “而且要我说啊,威远侯要真的如此利欲熏心,迟早会有后悔的一天!不说别的,他就这么笃定三公主能荣登大位了?哼,现在不还是个摄政王么,一步之遥可是万千险境!再说了,三公主是有能耐,可她再有能耐,不还是没算到你这条漏网之鱼么?” 说到最后,彭婶还刻意用了点调侃的语气,手也随之伸过来轻拍了下周衡的脸。 “我么?”周衡一呆,下意识地反问了句:“漏网之鱼?” “可不是么,”彭婶感叹道:“我和你贺叔私下曾讲起,要不是你当初死里逃生到王府报信,说不定三公主如今早就成事了。结果正因为有了你这条漏网之鱼,如今她还得挖空心思地找别处下手。阿衡,咱们反过来想啊,她要早就胜券在握,又何至于还要当这个摄政王、还要四处拉拢人?” “威远侯跟靖王府什么关系大家都知道,他敢如此抛妻弃子,此等背信弃义之人归了三公主队伍,焉知他人心里对这位摄政王没有腹诽?太液池一事真相未出,身怀六甲的姜皇后下落不明,而早前京畿道运河边的事众人有目共睹,她虽然贵为公主,但能如此明目张胆地杀人,谁又能说她不是早有筹谋?” “阿衡啊,如今四海安宁、并非战乱时,一个如此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公主当政,就算咱们不是在朝之人,看到她如此行事,你会怎么想?老百姓们又会怎么想?谁的心里还没有本账呢?” “所以我跟你贺叔,并非只是纯粹地涨自己志气,我们俩是真的不看好那位三公主,手段太狠绝了!这人心一事啊玄得很,尘埃未落定,一切都难说得很呐!” 难说得很?周衡回头看她,见彭婶微微一笑,指着前头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的背影又说了句: “这两孩子也是,如今简直是虎落平阳、到了人生的最低谷般,可他们俩一个不到四岁,另一个也还不到十岁,事无绝对,焉知他日不能乘风再起?” “特别是阿瞒,中秋那晚之事,细想来,要不是有你,皇后那边估计就得手了,到了今日,三公主便可安然称帝。所以啊,阿衡,咱也别妄自菲薄,她在明你在暗,谁怕谁!” “哎呀,彭婶,被你这么一说,我都感觉豁然开朗了!”周衡被她说得轻松地笑了起来... 到了晚上,周衡生怕纪凤荣胡思乱想,便特意叫他: “阿瞒今儿念了你一天,今晚你们俩一起睡吧,姨母就在对面春莺的床上睡。刚好贺爷爷去了京城,姨母让春莺去陪彭奶奶了。” 纪凤荣吃晚饭时就蔫蔫的,听到这话倒是努力抬头笑了一下,旁边的小家伙则是喜得噼里啪啦直拍手: “跟阿荣哥哥睡!” “看把你给美的!”周衡一边把小家伙放在床上给他换上寝衣,一边柔声哄他: “那你要听话,等下乖乖睡觉,不许缠着阿荣哥哥再玩来玩去的!” “好!”小家伙大声应了,回头却一下趴到坐在床边的纪凤荣背上:“阿荣哥哥背我玩!” ...两人在床上很是玩了一阵子,等到周衡强行吹熄了灯,想着两个小家伙肯定已经累级入睡了,便半抬起身子低声试探性地喊了句: “阿瞒...阿荣—” “姨母,”对面床上却冷不丁地想起了纪凤荣低低的声音:“阿瞒弟弟睡了。” “啊,那你也赶紧睡吧!”周衡见状赶紧躺下一动不动,可惜,黑暗中沉默了会儿,对面床上小少年还有些稚嫩的声音却依旧响了起来,甚至还带了一点抽泣声: “姨母,我...很担心阿华,他、他可能出事了!” /74/74711/26107702.html 第四百六十一章 郎心铁(下) “别担心,阿华有你娘呢,”原来是想念自己的亲弟弟了,也是,两人分开有些时日了,周衡不以为意,只柔声安慰他: “而且你舅舅和贺爷爷如今也都去了京城,就算你爹娘真的...分开了,阿华这么小,咱们也不会让他跟着...别人的,放心吧!” 说完了,心里却也不禁掠过一丝异样: 夫妻和离,公平起见,常规操作按说是两个儿子一人一个,阿荣这么说,除了担心年幼的弟弟,该不会也是在担心他自己的归属吧? 也是,这事真是让人左右为难,阿荣自己本就跟沈复亲,应该是不愿意回威远侯府去的,可要换成让弟弟回去,两人为此要生生分离,小少年的心里定然也是觉得不可以。 兄弟情深,却又进退两难,怪不得都急得要哭了。 不过乐观一点想,此事应该是威远侯犯了错,如今沈复外加贺叔都已经赶去京城了,想必是会努力帮沈怡争取到两个孩子的,当然,这种事也不能百分百确定,毕竟古代社会,以父为纲,两人又都是威远侯亲生儿子,说破天去,和离不就是一人一半么? 想到这儿,周衡便故意打了个哈欠,低声劝对面床上的小少年: “如今京城那边情况未明,别胡思乱想,早点睡吧,说不定,嗯,说不定明天贺爷爷就带着好消息回来了!” 对面床上却没有回应,周衡只得安静地躺着,暗自希望纪凤荣能自己想通,就此作罢早点睡去。 可惜,又过了会儿,就在她自己都要撑不住、迷迷糊糊中快要入睡时,对面床上一阵窸窸窣窣声,这次纪凤荣竟然坐了起来,借着窗外一点幽暗的光,周衡转头见他双手抱膝,先是低头不语了会儿,随后抬头朝向自己这边,有些犹豫地说了句: “姨母,其实…今天下午我听到了一些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哦?什么话?”周衡这会儿睡意开始袭来,饶是努力克制住了打哈欠的欲望,脑海里却开始昏昏沉沉,甚至感觉对面纪凤荣的声音听起来都有些遥远了: “当时贺爷爷已经跟我说过话了,让我不用担心爹娘的事,直接跟着春莺姐姐回来便是,他即刻出发赶往京城。可我心里很难过想哭,怕...贺爷爷担心,就偷偷躲到了厨房后面。然后就听到,厨房里几个侍卫大哥在吃饭,有人在问那个从京城来的侍卫大哥,说...” 纪凤荣说到这里停顿了下,似乎有些不太确定: “当时那个侍卫大哥嘴里也在吃东西,所以听着含含糊糊的,不过我就站在墙根处,应该没听错。” “说什么了?”这会儿周衡已经有些迷迷糊糊了,听纪凤荣的声音也感觉时高时低、飘忽不定,只是念着小家伙如今正伤心爹娘突然和离亟需人安慰,自己这做姨母的总不能冷淡不当回事,便掐了掐手心,尽量撑着做个回应。 纪凤荣说到这儿却似乎又伤心了起来,声音也开始带着哭腔: “那侍卫大哥说:‘唉,你们几个吃快点儿,这事别说贺叔听了急得不行,就连我,当时知道这事后都没法相信,三公主一个姑娘家,心也忒狠了!’” “她当然狠啦!”周衡勉强应付了句,那贱人的狠辣还用说么? 纪凤荣“嗯”了声,随后说道: “另一个侍卫大哥接着说:‘谁说不是呢,真是最毒妇人心,一个两个的,怎么这皇家贵妇们都这般蛇蝎心肠!唉,当初在王府里,郡主带着小公子过来时,我也是看过几次的,不是我说,跟王爷长得可像了,比跟他爹还像!” 周衡听着这些有点啰嗦的话,更加觉得犯困,便只“嗯”了一声不再接话。 偏纪凤荣如今伤心,一心要跟威远侯撇远一点干系,见她这般,还以为也做如此想,便絮絮叨叨地跟她分辩了起来: “姨母也这么觉得么?他们还说我,说我长得更像…那边的人,弟弟却一看就是沈家人!” “他们乱说的,你别当真。”周衡怕他更加哭起来,只得转头安慰了他句,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只见着蚊帐里一个朦朦胧胧的小身影。 可惜纪凤荣虽然没有哭,却还是执着于自己跟弟弟谁更像舅舅的事: “不是的,他们后来说什么‘唉,真是可惜了,郡主可怎么办呐!’又有人说:‘没办法,这就是命,谁让小公子跟四皇子一般大呢?再说了,说不定那…姓纪的狼心狗肺,大公子长得像他,又懂事了,回头照样认祖归宗,如此一举两得,他啥也没落空!’” “可惜我听到这里,正想进去问个清楚:是不是阿华以后就要跟着祖母了,刚好春莺姐姐找了过来,我就赶紧跟她回来了。姨母,你说,爹和娘和离了,是不是我和阿华以后就要一直分开了?弟弟才跟阿瞒一般大,晚上说不定还会哭着找娘,那也太可怜了!” 说到最后把头埋在膝盖里,终于“呜呜”哭了起来。 被他这一哭,周衡不免清醒了些,先是努力撑起身子看了下纪凤荣里侧的阿瞒,见他一点也没受影响,依旧睡得香甜,便放下了心,口不对心地说了句: “不会啦,这会儿阿华定然是跟阿瞒一样,正在你娘的身边睡得正香呢!” 话刚说完,不知怎的,电光石火间,忽的想到了一个极为可怕的可能— 阿华跟阿瞒一般大! “不会吧?!这贱人…!”周衡猛地坐了起来,话也随之脱口而出。 “姨母你也觉得弟弟他…?”对面的纪凤荣见她这般,很是失望地问了句,随后又伤心地哭了起来。 “哎呀不是,是我想到了一点别的事情,”周衡这会儿完全清醒了,脑子里乱哄哄的,急于想要理清才冒出来的思路,见对面的小少年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抹眼泪,深吸了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烦躁的情绪,尽量做出一副柔声细语的样子哄他: “我是想着,此事、此事十有八九是三公主用来对付你舅舅的,不过一时间我也想不清楚,阿荣,现在夜已深了,你赶紧睡吧,这样,明儿你再跟春莺一起去城里看看,说不定贺爷爷人虽然没回来,有信送回来了,你说好不好?” “好!”这话极大地抚慰了小少年急于知道事情真相的心,加上这一天内又是赶路又是伤心的,人也确实累了,等到再次躺下,很快便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周衡这边,却因为刚才突然想到的那个可能性再也睡不着了,暗夜里翻来覆去盘算良久,等到大清早起来,更是顶着两只熊猫眼在饭桌上表示自己要带着春莺去趟城里: “阿荣,你昨天来回一趟,今天要再出去,阿瞒该闹了,还是姨母去下城里吧,顺便也跟那边的侍卫问问清楚,放心,我早去早回!” 纪凤荣正想表示自己也想跟着去,对面的彭婶见状已经抢先表态了: “你就放心去吧,这边阿荣会帮我顾着阿瞒的!” 行吧,反正姨母都说了她会早去早回,而且万一自己听岔了大人们的意思呢?纪凤荣眼含希望点点头: “那姨母你早去早回,我会顾好阿瞒弟弟的!” 见他如此懂事,周衡心里更是难过,等到强忍着坐上了马车走了会儿,终于忍不住拉着一脸疑问的春莺低声恨恨地骂了句: “威远侯这个畜生,不配做人父亲!” /74/74711/26107703.html 第四百六十二章 虎食子? 春莺昨儿刚去了趟城里,亲眼见到贺叔在听到京城那边的消息后急急忙忙地走了,心里本就有些疑问,为此回来后还跟侍卫老大稍微说了下,借着说话的机会细细打量了下他的身形,想着回去该如何把早上城里布庄扯的那块衣料做成给他的衣裳。 当时侍卫老大并没说什么,只说让她回头问问周小姐,哪知过了一晚见周衡居然也说要往城里去,顿觉京城那边定然有些事情。 如今听到她一出口便痛骂威远侯,呆了一呆反应过来,立马也气愤地说了句: “威远侯是想要把他的小妾庶子给扶正吗?真是猪油蒙了心—” “不是,春莺你误会了,”周衡赶紧纠正她,要真是小妾庶子扶正就好了,敲锣打鼓祝贺他们,可惜啊:“恐怕比这个还不如!” “还要不如?那…”春莺瞪大了双眼都不知该怎么说,比宠妾灭妻还要严重的话…虽然自己一时想不到会是什么事,只能说,肯定是对王爷和郡主这边不利的事。 那也太可恶了,论门第论长相,郡主都是无可挑剔的,何况还给他家生了两个儿子,威远侯有什么不满足的?竟然还要和离? “我也只是推测,你听下,帮我分析分析!”哪怕到现在,周衡其实还是怀着点微薄的希望,希望是自己猜错了。 又或者说,希望春莺这边能再提供另一种可能,另一种跟自己想的不一样的、不那么残酷的事实真相。 可惜等到春莺听到周衡低声说完了自己昨晚想到的猜测,虽然全程一直震惊地捂着嘴,听完后却沉思不语并没有反驳,甚至在想了片刻后竟然点头表示: “姑娘,您这么一说…倒是确实跟昨天的一些事情给对上了!” 说完不由地用力拍了下马车内壁,也狠狠骂了句: “没想到纪家竟然如此利欲熏心!” 完了,周衡心里一阵绝望,无力地问道: “所以春莺你也觉得,三公主让阿华做了阿瞒的替身?” 昨晚本是为了安慰纪凤荣,结果想起来阿华跟阿瞒竟然差不多大,这还不要紧,联想到纪凤荣之前说的偷听到的话,侍卫们说郡主的小儿子命不好,说什么“谁让小公子跟四皇子一般大呢?”又说威远侯狼心狗肺,想要一举两得。 电光石火间,本着对三公主心狠手辣无下限的认知,周衡惊觉到了这么一种可能性。 之后翻来覆去半天,却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 只是当时思绪太乱,又怕是因为大半夜的胡思乱想,才生生掐断了思路、强迫自己入睡,只想着今日早点到城里找那留守的侍卫问个明白。 春莺见她说完话后神色很是难过,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只得嗫嚅了句: “昨天贺叔让奴婢赶紧带着大公子回来的时候,奴婢心里还觉得,彭婶如今怀着身子不说,郡主和威远侯和离就算是真,毕竟只是纪家和沈家的事,贺叔去了怕是也说不上什么话。您现在这一说,倒是说得通了,要不然他何至于当下就决定要赶紧去京城呢?原来是…有更为迫切的事在等着。” 说到这里,一脸恍然地盯着周衡表示: “是了!也只有这样的事,既关系到郡主,又关系到您和小公子,所以王爷才没有给您写信,怕您担心。可事情这么大,中南道离京城也不远,咱们这边早晚会知道,何况还有个大公子跟着您,这才给贺叔写了先前的那封信,算是告知了一声,姑娘您说是不是?” 对啊,事情便是从沈复写了信来后才起的,可沈复的信写得言简意赅,现在想来,应该是本就不想让自己这边知道太多的具体情况。 可这样的事,自己又怎么会不关心呢?难道沈复是觉得靠他一人之力回到京城便能解决? 如果三公主真的把沈怡的小儿子当做四皇子,那肯定是有她的打算的… 周衡心里又气又担心,一时间脑海里乱纷纷的,看着车窗外时不时因为帘子被风吹起而显露的景色,喃喃地问道: “春莺,你说,三公主那贱人,这次又在打什么主意?她让阿华当四皇子,可她分明自己想当皇帝,估计也只是为了演场戏给天下人看吧?先是宣称找到了四皇子,回头搞不好就说什么四皇子身子虚弱、不治而…?” 怪不得长姐要跟威远侯和离,要跟整个纪家恩断义绝,阿华还那么小,肯定日日离不得母亲,说不定还是被威远侯给诓骗走的,毕竟他是亲爹,沈怡也不会有什么警惕心。 说白了,儿子让亲爹带走,任谁也想不到会出这种事啊。 天哪,要真是那样,叫那当爹的畜生都是侮辱了畜生,畜生不如啊! 春莺也随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听了她的话却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语气有些凝滞地说道: “宫里头养大的姑娘,李代桃僵的把戏想必都不用人教。” “可她找谁不好,为何就看上了长姐的阿华啊!”周衡脱口而出,那长姐该多么伤心啊,自己都无法想象她会怎样。 不说别的,就像阿瞒,哪怕自己也就养了他这么些日子,可哪怕他前两天走路太快摔跤磕破了块皮,自己都心疼极了,要是阿华因此而… 周衡觉得没法想下去,威远侯怎么会做得出这等虎毒食子的事!怪不得沈复要日夜兼程赶回京城,做舅舅的,平日里对两个外孙都是疼爱非常,如今听到这等噩耗,估计是要奋不顾身去营救的,也不知如今是否已经找到了应对之策— 对了,沈复! “是啊,三公主怎么就事事要跟王府过不去啊!”春莺正感叹了句,手又被周衡给用力握住了。 “不对,春莺,”周衡觉得所有的疑惑如今都解开了:“这事分明就是陈慧珊那贱人特意冲着靖王府来的!” “京城如阿瞒一般大的小孩多了去了,她要找一个替身很容易,何必要找长姐家的阿华?”周衡说到这里,气得也用力一拍马车内壁: “她定是盘算着,扣押了阿华做人质,威逼阿复回来就范!” /74/74711/26107704.html 第四百六十三章 李代桃(上) 难道三公主对王爷还未死心,竟然想出了这等下三滥的招数! 这是春莺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好在也就是心里想想,并未脱口而出。 生怕刺激到眼前的周姑娘,硬生生忍住了后,春莺赶紧又仔细想了想: 三公主如此野心,皇位才是第一要紧事,按说如今还只是个摄政王,不至于急吼吼地先忙碌起自个儿的婚姻事。 不过,所谓先成家后立业,而且有了靖王府和西北道的支持,回头登基时自然也更有底气些。 反正太后之前就下了道懿旨给两人赐了婚,如今招了王爷回京,也算是名正言顺的… 哎呀,我这都是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春莺放腿上的手一蜷,这事自己都想到了,周姑娘应该早就想到了吧?王爷要是真的就此…那她该气成什么样儿啊! 唉,三公主算是王爷命里的克星么? 不过,看眼前情形,姑娘她倒是似乎对威远侯更生气,一口一个“畜生”地骂他,既如此,自己还是小心不提这一茬为妙! 心里这般想着,春莺却也不得不承认,三公主如果真的借着威远侯找了他家小公子做四皇子替身,那可真是个一箭双雕的好计谋,既能因郡主和离一事迫使靖王爷回了京,又顺理成章解决了四皇子的事,回头说不定还能借此顺利登基。 当然,想让靖王府支持她可不是易事,哪怕阿华小公子被她拿捏在手里,毕竟还有个如假包换的四皇子在姑娘这边养着。三公主要成了事,那姑娘这边岂不是白忙乎一场? 就是不知三公主是许了威远侯那边何等好处,才让他不管不顾地做出如此罔顾人伦之事,唉,真是死也想不到会这样… “我就说嘛,当初真的那般轻易就放阿复去了西北道,原来在这等着呢!”周衡却越说越气,说到后来又不禁叹了口气: “算了,我在这里生气也白搭,还是先到了城里问清楚了再说吧!” 说完后却又无力地倒在春莺身上表示: “让我靠会儿,胸口闷得慌,头也疼!” 这是被气得狠了,也是,姑娘什么都好,人也坚强能干,可就是没在三公主那边讨到什么便宜过,反倒是一而再地吃闷亏。 唉,三公主其实是姑娘命里的克星啊! 春莺便心疼地赶紧应了声: “姑娘您放心睡吧,还有会儿呢,到了后奴婢再叫您!” 到城里的路不远,一觉醒来,虽然脖子有点酸疼,精神却好了些,周衡便赶紧扶着春莺下了车。 拍了门进去,发现宅子里只剩下了一个侍卫,见她这么早过来还很是惊讶: “小姐您这是…?贺、哦,老爷出去进货了,让小的在家看门。” 这是之前大家商量好的对外的称呼,眼看春莺转身掩了门,那侍卫才示意两人赶紧去正房,待到周衡坐定了才低声表示: “贺叔是去京城了,为了郡主家的事!” “我知道。”周衡如今心里急切,抬手制止了春莺四处给她找茶水的行为,揉着太阳穴开门见山地问道: “昨儿阿荣过来,贺叔跟他说了郡主跟威远侯和离一事,他伤心躲到厨房后面去哭,你们当时是不是就在厨房里说事?” 那侍卫呆了一呆,不曾想周小姐打头居然是问这事,仰头想了想,随后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表示: “是属下们大意了,当时刘大哥刚回来,转眼却又要跟着走,贺叔就让他赶紧吃点儿东西,属下几个就抓紧时间在厨房里跟他问了些事。” “所以当时刘大哥跟你们说了些什么事?”周衡盯着他问道。 “呃…”那侍卫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再次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表示: “也没什么,就是说,呃,郡主和离,王爷因此赶回了京城…” 一边注意着周衡的表情,一边心里回想着当时的情形,唉,当时怎么就没注意到外头还有个小家伙在偷听呢,哦对了!当时好像确实听到外头曾有过春莺的声音,可她当时也没进来提醒啊,以至于后来、后来大伙儿还偷偷议论了番她和那卞大哥的事… 春莺见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神闪烁,便没好气地说了句: “你还是都说了吧,姑娘…已经知道郡主家小公子的事了,如今只是来确认下,当时你们都说到什么地步了!” 那侍卫见此,认命地垂手回答: “是。当时属下几个,见贺叔如此急切要即刻赶往京城,小姐您也知道,他老人家很少如此失态,心知出了大事,刘大哥刚来又要走,便想着抓紧时间问问他。” “本来这种事属下们不应该多嘴,不过也是好奇,而且刘大哥向来嘴紧,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他要能告诉咱们,那定然是得了贺叔允许的。哦对了,刘大哥走之前还私下吩咐属下,说让属下回头找个机会跟卞大哥那边也说一声。” 宁愿告诉几个虎贲卫也不跟自己说?沈复这是不想让自己担心还是觉得他自个儿能解决一切?周衡心中气闷,只得揉着太阳穴示意那很是不安的侍卫: “没事,你继续说!” “姑娘,奴婢给您揉一揉吧,”春莺却是跟周衡相处久了,见她如此,也算是大致能猜出她此刻的心思,便一边过来给她揉太阳穴,一边柔声宽慰她: “王爷这般做,说来说去,既不想让您担心,更不想让大公子伤心啊,您说是不是?” 是了,还有个阿荣在自己身边,周衡叹息一声,任由春莺给自己揉着太阳穴,问眼前不知该从何说起的侍卫: “所以刘侍卫去了京城,是从谁那里被告知了阿华的事?王爷还是郡主?还是暮云他们?” “哦哦,刘大哥说是暮云队长跟他说的,不过王爷当时已经在府里了!”那侍卫如遇大赦,赶紧接了下去: “他说,王爷当时在西北收到了郡主派人送给他的信,立马日夜兼程赶了回来,途中派人给贺叔写了信。” “暮云队长还说,威远侯估计是被三公主…灌了迷魂汤,才不管不顾做出如此禽兽不如之事。” “是啊,但凡是个人都不会做出这等禽兽不如之事!”周衡闭上眼叹息,如今尘埃落定,没想到这等荒谬之事竟然是真的,唉,可怜的郡主,更可怜的阿华小宝贝,他还只有阿瞒那般大呢。 “小姐您莫急,有王爷在呢,会有办法的!”那侍卫见状赶紧干巴巴地安慰了一句,讪讪地摸摸头不说话了。 周衡身后的春莺见状瞪了他一眼: “你接着说啊,刘大哥那边还说了些什么?” /74/74711/26107705.html 第四百六十四章 李代桃(中) “就说了这些,”那侍卫讷讷道:“当时时间紧,属下几个也没多问什么,刘大哥走之前只叮嘱说…说别让郡主家的大公子…还有小姐您知道。” 结果大公子当时居然就在厨房外面听着,而表小姐回头就猜到了,唉,大意了! 周衡听到这里倒是没有之前那么气闷了,也是,沈复要是写信给自己说了实情,搞不好回头阿荣就知道了,那可不得了。 毕竟还只是个半大孩子,爹娘和离都那般难以接受了,如果知道事情的真相居然还是亲爹为了一己之私带走了亲弟弟让他落入了魔爪,那可真的接受不了了。 眼前这侍卫只是个留下来看守宅院的,估计再问也问不出别的什么了,何况贺叔自己还带着人手往京城赶去了,结果未知,那就…还是先保持乐观吧! 周衡站起身来说了句:“多谢你了,春莺,咱们回去吧!” 这话听得春莺有些傻眼: “姑娘,咱们、这就回去啊?” 就为了这么几句话?好歹来去也要半个时辰呢。 春莺这么一说,周衡看了下对面低着头的侍卫,想了下,决定: “那咱们就到外头逛一逛再回去吧,补点早饭,再买点东西!” 啥,现在又要逛街了?春莺又被这个转变给惊住了,姑娘现在还有心思逛街? 对面的侍卫也忍不住抬起了头,问了句: “要、要属下陪着您去么?” “不用了,你这边万一有什么信来,”周衡拉一下旁边春莺的手:“我们逛一逛就回去了,给阿荣和阿瞒他们两个小家伙买点东西!” 原来如此,春莺恍然大悟,也是,小公子是被贺叔给惯得每次见人从城里回去都想要礼物,大公子么,这次情况特殊,说不定姑娘是想买点礼物借此安抚下他。 于是主仆俩出了门往外头繁华的街上去,说好中午再回来坐自家马车回去。 春莺昨天刚给侍卫老大买过东西,这会儿自然是熟门熟路的,先带着周衡在街边一处早点铺子里坐了下来,介绍道: “姑娘,这是这一带有名的王记大包,回头您要觉得好吃,咱们就给两位小公子和彭婶他们也买几个带回去。” “既然要买,那就索性多买些,大家都尝一尝!”周衡看了下周围,唉,还真是好久没来过这种热闹的地方了,说起来,自打来了这古代,其实自己就没怎么好好体验过真实的市井生活,也就一开始待在周家那段时间还算可以,还能让周大人和几个哥哥陪着自己上大相国寺逛去。 这么一想,周衡顿时来了兴致,反正京城那边有沈复操心着,哼,他不是也不想让自己操心么,那自己就干脆趁这个机会,趁着阿瞒那个小尾巴不在身边跟着,抓紧时间来个浮生半日闲吧! 春莺自然也乐意,于是两人吃了顿好吃的早餐,心满意足地信步开始了漫无目的的闲逛。 只是逛了会儿才发现,毕竟还只是早上,有些铺子还没开门呢,春莺便提议: “那要不奴婢管人打听打听,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可逛的园子之类的好去处?” “这样吧…”周衡站住脚看了下熙熙攘攘的街面,脑海里冒出个念头: “咱们去总督府看看!” “总督府?”春莺吓了一跳,那有什么可看的?不过好吧,合着逛了半天,姑娘心里还是在想着三公主那事呢,也罢,去就去吧: “那奴婢去问问看远不远。” 打听了下,总督府还是有点远的,春莺便雇了辆街边在拉客的马车: “姑娘,咱们走得有些远了,走回去再叫咱们自己的车也费时,还是坐车去吧。” 上车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表示: “哎呀,奴婢也没细看,这马车…既然是做生意的,好歹收拾得干净一点嘛!” “没事,咱就坐这么一程,一会儿就到了,”周衡却不以为意,只在旁边装了一大堆包子的油纸包底下垫了自己的帕子,又笑着示意慢了一步的春莺: “没事,你把帕子先收好,回来时说不定得用你的。” 春莺便应了,又掀了帘子看外头,感叹道: “奴婢刚才也是看那车夫老实,价钱出的比另外两个低,谁知道,到底还是一分价钱一分货!赶车的年纪大就算了,那拉车的看着也是匹老马,想来路上还得耽搁会儿。” 话音刚落,马车就颠簸了下,两人便都笑了。 “咱们又不赶时间,”周衡也掀了帘子看外头街景,一边跟她回忆:“而且这样的马车也没什么不好。你不知道,那会儿我从柳湖落了水,好不容易爬上了岸,又怕被人发现,最后也是拿了身上仅存的一支簪子,找了辆这样的马车。哦不,应该说比这辆马车还要破旧,但也顾不得了,只求那车夫老头快点送我到靖王府去。” “当时其实也是找不到别的,而且我那会儿人都快不行了,哪里还顾得上别的,现在想来,亏得马车不起眼,要不然谁知道那贱人有没有派人守在王府附近。” 春莺虽然知道周衡之前柳湖落水的事,却是第一次听到这般细节,一时间忍不住也脱口而出说了句: “那贱人真是太坏了!” 说完后又觉得自己称呼一个公主、哦不、如今可是摄政王为“贱人”也太过大胆了些,赶紧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周衡却没怎么在意,还接了她的话看着窗外说道: “对啊,所以咱们今儿就去看一看,运气好说不定还能看到那贱人的外祖,也不知如今是何等春风得意!” 总督府周衡之前是来过的,当时还在附近的茶楼跟伙计好奇地打听三公主的盛世美颜,等到马车走到了那条宽阔的大街上,便掀开了窗帘看外头,不一会儿就指着街边一处茶楼喊着让停了车: “咱们慢慢走过去吧,先把吃的寄放在这茶楼里,回头过来喝杯茶再走。” 结果下了车后才发现,如今依旧宽阔的大街上却不再是人来人往,气派的总督府也依旧大门紧闭,但门前守了不少官兵,远远的见人就喝止住了让绕道而行。 “哟,这是怕有人要对摄政王的外祖父不利么?”周衡翻了个白眼嘟哝了句,带着春莺进了茶楼。 这会儿茶客并不多,两人本打算在一楼大堂里随便找张桌子坐下,谁知那茶楼伙计却殷勤地表示可以帮她们在二楼找间雅座,被春莺以雅座价格贵给拒绝后,还是笑容满面地表示,不加钱。 春莺还在犹豫,周衡看了下外头如今颇为冷清的大街,该不会是生意太清淡的缘故吧? 果然,这一问,那伙计就有些尴尬地低声表示: “别说是早上了,就是往日生意最好的午后辰光,还有晚上,如今都不比以前了,唉,这街上寸土寸金的,本来大家都挤破头要进来,眼下您也看到了,哪还有什么生意!” 周衡和春莺对看一眼,看来是跟总督府有关,便不动声色地问那伙计: “这是为何?我们有些时日没进城了,之前天气热,都住在江边的庄子里。” 这话说得那茶楼伙计心中一喜,桃花江边能有庄子的自然不是普通人家,便先是给两人推荐了一份贵一点的茶,眼看两人毫无感觉地同意了,赶紧低声对两人表示: “别说两位小姐住在城外头不清楚,就是这城里头的人家,多半也是不清楚的,也就我们这些沿街做生意的稍微知道一些,掌柜的还严令我们不要外传呢。” 看来这里头有事,周衡与春莺再次对看一眼,微微一笑吩咐道: “早上吃得不多,这会儿有些饿了,再给我们来两份你们这儿的招牌茶点吧!” /74/74711/26107706.html 第四百六十五章 李代桃(下) 那伙计一听自然高兴,乐颠颠地应了声,下去拿茶点了。 等到再次上来,周衡便又状若无意地把话题引了过去: “以前我来过你们这里喝茶,当时生意可太好了,别说这临街的雅座了,二楼都上不来。” “谁说不是呢,唉!”那伙计一边把茶点放到桌上,一边叹息道: “但凡来咱们中南道的,谁不想来这街上看看?可惜啊…” 一边说一边压低了嗓门对两人说道: “都说树大招风,嘿嘿,没想到连太后娘家也有人敢上去。” “哦?还有这等事?”周衡与春莺对看一眼,后者补了句: “怪不得我们刚才想去那边看看都被拦住了。” “那肯定过不去,十丈之内都近不得前,”伙计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哪怕两位是姑娘也不行。” “这是为何?”周衡一脸好奇地问他:“光天化日之下,我们也就是看看,总督府多气派啊。” 指一下春莺: “我家表妹是从京畿道过来的,这次我还特意带她过来看呢,听她说,如今三公主都成了摄政王了,咱们也与有荣焉啊!” “对呀,阿姐今儿还是特意带我来的呢,”春莺立马接话,配上一副失望的表情:“唉,谁知道居然过不去,怎么,是府里出了什么事吗?” 那伙计听了,还是犹豫了下,没办法,春莺只得掏出刚才买包子给找的碎银放在桌上推了推,一边努力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放心吧小哥,明日我就要回京畿道去了,此事就咱们三人知晓,我发誓,回家连爹娘都不告诉!” 周衡一听差点笑出声来,春莺的爹娘可远在西北,既如此,自己也可以发誓,反正周家人如今也不在这里,上一世的爹娘更是无从说起: “嗯,小哥放心,我也发誓,回家连爹娘都不告诉!” 那伙计在看到碎银的时候就已经心动了,等两个娇滴滴的姑娘轮流在自己跟前发誓又撒娇一般地叫自己: “哎呀,你就说一说嘛!” 一咬牙,不着痕迹地把桌上的碎银给拢进了自己袖子里,然后回身关上了雅座的门,这才回来低声快速地对着两人说道: “是这样,有天晚上,具体哪天我已经记不得了,深更半夜的,忽然我们几个在楼里打地铺的给惊醒了,外头街上一片马蹄声。” “我们就偷偷地开了点窗缝往外看,便见外头街上全都是人,看着是在追拿什么人,都是带了兵器的,哦对了,那天晚上应该是月初,一片黑,也就是府门口那边有人举着灯笼啥的让我们给看见了。” “半夜闹腾了一阵,后来也就很快没了声息,我们几个便也没多想又睡了,结果到了天亮时,有人进来喝早茶,看着应该是府里的人。” “往常府里的人来喝茶的也不少,毕竟咱们这里的茶有口皆碑,他们喝了茶记个账就行,等年前找府里管事一起结算,是以他们一来就会熟门熟路地找间雅座。” “当时来了几个人,看着就是一晚上没睡的那种,进来后就直奔楼上来,一边还叮嘱我们给泡壶浓茶。” “我们几个便有些好奇,想着定是昨晚那拨人,也不知是为着何事。” “当时不是我伺候的,不过后来我们几个私底下就相互说了说,那几个人当时进了雅座就发牢骚,说什么一晚上累得要死,上头的人还要他们不要声张、悄悄地捉拿,哪里有这么容易的事,人家既然敢潜进府,定是做了打算的,哪这么容易找到。” “这些人都是熟客,是以听到他们这么说,我们那个伺候的兄弟就大着胆子问了句:‘怎的,竟然还有不长眼的小毛贼,想到总督府里偷东西?反了他了!’” “那几人听了便哈哈笑了,其中一人说:‘什么不长眼的小毛贼,人家可是奔着…罢了,反不反的人家也已经逃了!’” “另外一人则问我那兄弟:‘对了,你们这边,可曾见到过什么可疑的人?’” “一边说一边比划了下那贼人的身高,看着却挺矮的,我那兄弟就说了句: ‘嘿,这么矮的小毛贼,难不成是方便自个儿钻狗洞?’” “这话又是惹得那些人哈哈大笑,其中一人就说了句: ‘是挺矮的,不过是个女的,而且也不是钻狗洞进去的,哼,二管家还说我们看走了眼,他们自己不也还是没料到么?’” “我那兄弟一听顿时给惊到了: ‘哟,竟然还有女的毛贼?那可真是胆大包天了!还从来没见过女的做贼。’” “‘谁说不是呢?’”那帮人听了更是哈哈大笑,忽的却又齐刷刷止住了笑,然后相互看了看,其中一人就猛地拍了下桌子说了句: ‘该死的,竟然看走了眼!怪不得找了大半夜也没找到!’” “一边就起身拍了下我那兄弟道了声谢,之后一帮人就快速喝了茶下楼回去了,连早点都是打包带走的,事后我们几个一琢磨,嘿,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难不成有人还特意男扮女装混进总督府去偷东西?不过这样确实聪明,一般人哪会想到女的会是个毛贼呢?” 说完这话,那伙计还在摇头叹息回味着,周衡这边跟春莺一对眼神,两人都听明白了: 应该是有刺客男扮女装潜入了总督府,想要刺杀总督。 要不然,不至于大半夜地悄悄派人捉拿,事后又不声张,却加强戒备,府门外都严禁行人经过,更是对整条大街都进行了变相的封锁,搞得街道两边的店家都生意锐减、怨声载道,这才跟她们这样的顾客抱怨了出来。 “放心,小哥,过两天我再来喝茶,希望那时候你们又顾客盈门、生意兴隆了!”周衡临走前又特意买了份茶点带走,还悄悄表示: “放心,我们俩说到做到,回家绝对不跟爹娘他们透露半个字!” 等到回到宅子里跟那留守的侍卫说了听来的消息,把那侍卫给惊得目瞪口呆,半响才很是难为情地表示: “此事属下这边竟然一无所知,回头就跟京城那边禀报一声。” 又犹豫着问她们俩: “不过…如此要紧之事,那伙计怎的也…放心跟您二位说?” 这话一问,两人忍了一路的笑终于憋不住了,周衡率先哈哈大笑起来,弯腰揉着肚子指着春莺努力说了三个字: “你问她!” /74/74711/26107707.html 第四百六十六章 母与子(上) 等到听完春莺的话,得知她竟然用远在西北的爹娘做誓,那侍卫也忍不住笑了: “春莺姐你可真是…聪明!” 之后两人坐了马车回了江边庄子,不曾想,刚下马车就见门一开,然后大小两个孩子从里头冲了出来,看来是早就等在那里。 大的那个还好,纪凤荣在冲出来后觉得有点难为情,便站在门槛外头不再过来,只一脸期待地看着周衡,小的那个却是张着双手径直朝她跑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喊着: “娘,娘!” 没来由地,听到这稚嫩的童音,周衡觉得眼睛一酸,也紧跑两步上去,半蹲着抱住了那个小小的身子: “阿瞒乖,娘回来了!” 并顺势把脸在他小小的肩膀上蹭了蹭,擦掉了莫名涌出的泪水。 “你走了没多久,阿瞒就找你了,一直在问我你什么时候回来。”后头跟过来的彭婶看得分明,便笑着说了声,其实纪凤荣的情绪也有些焦躁,不过那孩子大了,要面子,还是不提这一茬了。 又见春莺手上抱着的油纸包有些大,便故意夸张地又加了句来转移话题: “哎哟,看样子我们还有礼物呢,是什么好吃的呀?” “是王记的包子,肉馅的,香菇青菜馅的,萝卜丝的,应有尽有!”春莺本在愣愣地看着周衡,听了彭婶这话一下回过神来,又赶紧解释了句: “姑娘急着回来,就在车上吃了个包子当午饭。” “那咱们也赶紧进屋尝尝吧!”彭婶笑着率先转身往回走,再不走那对蹲在地上相见欢的母子俩都不起来了,为此又特意说了句: “阿衡你不知道,他们兄弟俩眼巴巴地盼着你回来吃午饭,为此午觉也不肯睡,我正愁呢,好在这会儿也才午时中吧,你就紧赶慢赶地回来了。” 周衡这会儿已经起身,本想要牵着阿瞒的手往前走,小家伙却拽着她的裙角仰头伸手要抱,一副撒娇样子。 其实这些日子周衡已经很少抱他了,毕竟小家伙长胖了些,人也壮实了,抱起来有些沉,不过因着刚才那两声“娘”喊得她柔情似水,最终还是无奈地把他抱了起来,捏了捏他的小鼻子,柔声问他: “为什么不肯睡觉?是不是没听彭奶奶的话好好吃午饭?来,娘摸下你的小肚子。” “阿瞒很乖的,阿瞒听话。”小家伙挣扎着推开她的手不让摸,待到转身搂住她的脖子却打了个哈欠。 看来是困了,周衡拍拍他的背: “好,那咱们现在就乖乖地去睡午觉吧!” 听到这话,小家伙没回头,却弓起身子很不乐意地表示: “不要,我要娘!” “娘不是在嘛,”周衡这会儿心里只觉无比甜蜜,拍拍他的小屁股安抚他: “放心,娘看着你睡好不好?” 小家伙没再说话,却搂紧她脖子不撒手,哼哼唧唧依旧不太乐意,春莺过来接手也不让。周衡便一只手抱着他,又腾出另一只手拉了拉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看着的纪凤荣: “来,阿荣,咱们回去再说。” 等进屋坐下,周衡嘴里嫌弃着,心里还是依旧觉得甜丝丝的: “哎哟我说阿瞒小宝贝啊,娘脖子上都被你搂出汗了!” 小家伙却依旧不肯下地坚持坐在她怀里,见春莺端了一盘包子上来也无动于衷,只接着又张嘴打了好几个哈欠,看来是真的很想睡了,只努力忍着,一副生怕周衡走掉的样子。 “睡吧,乖宝,娘抱着你睡!”周衡心里只觉无比甜蜜,有这么个小人儿如此依恋着自己,便不顾小家伙火炉似的身子抱紧了他拍了拍。 结果话音刚落,旁边的春莺就低声提醒道: “姑娘,睡了!” “刚才便是硬撑着的,可不得立马睡着了!”周衡笑着把他在自己怀里放倒了些,以便小家伙能睡得更舒服,又递了个包子想给纪凤荣吃,被对方摇摇头给拒绝了: “刚吃过午饭不久,不想吃。” 这个小家伙应该是没心情吃,就等着自己说消息呢。周衡便也没再坚持,把包子放回盘子里,吩咐春莺: “那你就给咱们自己一人留一个,其余的都给你卞大哥他们端去吧,顺便把今儿打听来的事情都跟他们说一说,他们要是有什么想法,等下过来说。” 眼看春莺应声而去,周衡便看了眼旁边的彭婶,随后柔声对着纪凤荣说道: “阿荣,你爹娘和离一事,应该内有隐情,贺爷爷才急着赶去京城的,所以咱们也别在这里瞎猜了,还是等他回来或者写信来告知实情再说,而且你舅舅也已经在京城了,不用担心。只一样,阿荣,无论怎样,你爹那边姨母不太熟悉,但你娘,姨母喊她一声‘长姐’,可以在这里跟你担保,你和阿华是你娘心中最最重要的人,无论什么情况下,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她爱护你们的心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所以是我爹…”纪凤荣却很是敏锐,立马就察觉到了问题,看着周衡说了句。 只是话到一半还是忍住了,起身说了句: “姨母,彭奶奶,那我去歇个午觉。” 威远侯毕竟是他亲生父亲,这懂事的孩子是伤心了,想要借此掩饰呢。周衡一阵心酸,赶紧叫住了他: “哎,阿荣,姨母还有件事。” 之后便跟两人说了从茶楼伙计那里听到的事,果然,纪凤荣毕竟还是孩子,很快就被吸引住了,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精神认真地听着,只偶尔插一句嘴问点细节。 周衡见他恢复了些,不再是刚才那副泫然欲哭的样子,便干脆在说完后又趁热打铁地问他: “…所以姨母是想问问你的意见,你说,会是什么人,半夜三更、还男扮女装地潜入堂堂总督府呢?而且总督府的人事后还没有声张、却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这事确实蹊跷,”彭婶一开始就明白了周衡的意图,为了分散眼前这孩子的注意力,这会儿也赶紧半真半假地说了句: “遮遮掩掩的,一副生怕别人知道的样子,这总督府有啥见不得人的?说起来,阿佐的人也是,这般要紧的事居然没有查到,幸亏你这么误打误撞地给碰着了!” 纪凤荣来不及多想,先替贺叔分辩了起来: “彭奶奶您也知道,贺爷爷手里的人本就不多,如今还大部分放在了咱们这里,那边自然没法日夜盯着。何况姨母刚才也说了,那总督府也是刻意隐瞒,这才—” “好好,彭奶奶听你的!”彭婶见不得他一副小大人的认真样子,赶紧应了下来,只问他: “那你快帮着你姨母想一想,这胆大包天的贼人到底是什么个路数?” /74/74711/26107708.html 第四百六十七章 母与子(中) 对于这道听途说来的消息,周衡其实没太在意,毕竟两眼一抹黑,光凭那茶楼伙计的一家之言,没法说明什么,更不能借此推断跟自己这边有关系。 三公主这般给自己封了个摄政王,天底下心不服、口不服的人多了去了,别的不说,那如今不知逃到何处的姜皇后和她的情夫秦植海,就头一个不答应。 要是借此给三公主的外祖父找点茬给她添点堵,有实力这么做、也乐意这么做的人想必也不少。 且那茶楼伙计虽然讲得绘声绘色,难保没有夸张虚构的成分在内,是以周衡在回来的路上就没有多想,觉得还是等贺叔回来再说。 如今跟纪凤荣说起此事,主要也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并没有真的指望这半大孩子能就此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彭婶自然也明白她的意思,是以虽然嘴上说要纪凤荣帮着周衡出主意,实则心里也同样没指望什么。 纪凤荣却正襟危坐,真的认真思考了起来,一副要完成大人所托的一本正经样子。 周衡怀里一直抱着个熟睡的阿瞒,这会儿已经累得手发酸,一心想要早点给放到床上去,见纪凤荣这般认真,便起身叫他: “这会儿也没什么事,要么还是去床上躺一躺吧?你要睡不着就帮姨母想一想,或者要是想不明白回头再去问问你卞师父他们。” 这话却说得纪凤荣眼睛一亮,立马起身表示: “我不困,姨母,要么我现在就去找卞师父他们吧?” 也行,反正只要不让他一个人胡思乱想就行,彭婶这边带了两个孩子半天了肯定累得慌,自己也来回坐了半天马车得歇歇,周衡便笑着应了。 之后两个大人回屋歇下不提。 待到一觉醒来,周衡只觉四处都静悄悄的,看了下旁边,阿瞒小可爱还在四仰八叉地睡着,小肚子一鼓一鼓的。 对面床上的彭婶也还在睡,许是怀孕缘故,周衡见她睡得也挺沉,便管自己轻手轻脚先下了床出来。 出来一看,外头春莺正垂着头在桌边做针线活,一眼看去,似乎是件男人的袍子。 不用问,自然是给侍卫老大做的,没看这姑娘抬头时脸红红的都有些不好意思。 周衡微微一笑也不说破,只低声问起纪凤荣: “阿荣呢,还跟他卞师傅们在一起?” 春莺听她这般问,脸上神色便缓了过来,轻声回答道: “是。之前奴婢跟他们几个讲了京城郡主那边的事、还有今早听来的总督府的事,没过多久大公子就过去了,奴婢便让卞大哥他们顾着大公子,要是有事就等会儿再一起过来。” 说到这里又想起一事,对周衡说道: “哦对了,姑娘,卞大哥让奴婢跟您说,如今桃花江里有些凉了,以防万一,两位公子就先不练了,他等下过来跟您说。” “好,是差不多可以停了。”周衡立马应了,当初让两个孩子练习凫水本也是为了打发时间加锻炼身体,如今早晚确实有些凉了,还是小心为好,这个时代毕竟医学比较落后。 主仆俩便相对而坐低声说起了闲话,中间春莺不知想到了什么,放下手里的针线活,犹豫着问了句: “姑娘,您…近期会回京城去吗?” “回京城?”周衡一愣,这事自己可没想过,虽然听到沈复已经回了京城,距离近了,这些日子只觉更想他了,但如今自己身边还有个小拖油瓶呢,好不容易带着阿瞒离了那龙潭虎穴般的京城,总不能再轻易带着他又回去吧? 但春莺看着也不像是随便问问的样子,便反问她道: “干嘛回去?” 春莺也一愣,没想到周衡还真没想过,便先是把那还未做完的袍子仔细叠好放在旁边矮凳上的笸箩里,随后才小心翼翼地看着周衡的神色说道: “姑娘恕罪,按说奴婢没有资格问这个,可奴婢也是靖王府的人,这会儿大公子又刚好不在这里,奴婢就想着跟您说说:郡主遭逢此大变,肯定很需要有亲人在身边安慰她,最好是女眷,而且王爷也回了京城,您…” 春莺这么一说,周衡便也认真跟着她的思路想了想,只是如今的她毕竟不是原身,虽然对沈怡满心同情,潜意识里却总觉得自己还算不上她最亲近的人,想了想也依旧觉得: “还好京城那边还有国公府,那边的长辈们素来视郡主和王爷如己出,想来这件事他们定然不会袖手旁观。说不定等贺叔到了京城,加上王爷也已经回来了,几家联手,陈慧珊也只能放弃…” 这种可能性应该还是有的吧?这也是自己如今不太担心京城那边情况的一个重要原因,靖王府虽然人丁单薄,但好歹有护国公府那样有根基的舅家,看中秋那晚在宫里的情形,护国公说话应该有些分量。 关键是国公夫妇看着挺爱护沈复,对沈怡想必也是如此,据说靖王妃过世后还特意把沈怡接过府里去住。 当然,最最关键的是一损俱损,想来这么简单的道理,除了威远侯那畜生,其他人应该都懂的。 “奴婢主要是想着,郡主这时候定是挺想念大公子的,可惜没法过来瞧他…唉!奴婢去把卞大哥他们叫来吧!”春莺说到这里叹了口气,伸手收拾笸箩里的针线打算起身出门。 被她这么一说,周衡也不禁低声叹了口气: “是啊。可是阿荣年纪还小,咱们不是还得瞒着他么?你看如今他光知道爹娘和离就伤心成那样了,要是回京城见到郡主,母子俩一见面,一个不慎给露馅了,他小小年纪怎么受得住?这应该是郡主她不希望看到的吧?” “而且我要一起回去,阿瞒怎么办?咱们好不容易逃出来了!” “是奴婢想得不够周全,小公子可片刻离不得您。”春莺本也觉得此事有点勉为其难,眼下听周衡这般说,便赶紧低声认了个不是,随后说了句: “那奴婢去把卞大哥他们叫到院子里来吧?” “没事,你说的这件事,咱们先等贺叔那边消息再看吧!”眼看春莺挺惆怅的,周衡也没把话说死。实在是,虽然理智告诉自己此事不可行,但对沈复的思念又觉得或许也可以。再说了,将心比心,沈怡出了这等事,如果可以的话,自己也真的很想到她身边宽慰一番。 不得不说,春莺这番话还是说得让人有点心动了。 于是待到之后虎贲卫们带着纪凤荣过来,侍卫老大先是说了桃花江的事,随后便说起总督府那边的事,令人惊讶的是,他表示: “小姐,此事不管具体情形如何,还是要警惕些才好。所以属下是想着,此事得赶紧给京城那边去信告知一声,看王爷和贺叔如何回应,说不定他们那边还知道些别的事。还有便是,府里几位兄弟听说后,想到城里亲眼看看、打听打听。不过您放心,这边还是会先守护好的。” “好,听你们的,”周衡看一眼纪凤荣,见他这会儿已不复之前伤心的模样,放下心来,过去拍拍他的肩问道: “如今也不下水了,回头姨母把你舅舅之前给的那些书收拾出来,你自己读读看,有没有感兴趣的。” 纪凤荣应了声,随后却又仰头说了句: “姨母,我都跟卞师父他们说好了,等贺爷爷从京城回来,我就回去见母亲和舅舅!” /74/74711/26107709.html 第四百六十八章 母与子(下) 这话说得周衡吃了一惊,自己这边刚被春莺说得有点动心呢,没想到纪凤荣这孩子竟然直接打算付诸行动了,好在总算是没有说马上就要走,还算是有缓和的余地,便含糊应付了句: “嗯,等贺爷爷回来再问问他看!” 之后的两日过得很是平静,中间王府两个侍卫去了城里宅子,晚上回来时却摇头跟周衡表示查不出什么: “表小姐,咱们如今人手有限,那总督府里又防范得紧,且贺叔不在,属下等人也不敢贸然刺探。” “那就先别刺探了,别没的打草惊蛇了,咱们如今要安全第一,”周衡觉得总督府的事有些日子了,如今起码没在中南道造成什么大的影响,那就还是先管自己过日子好了: “除了那总督府,城里其它地方起码风平浪静吧?”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周衡便跟他们商量好就此作罢,一宅子的人开始一心一意地等着京城那边的消息。 不想很快,消息没收到,反倒是到了第三天的傍晚,贺叔竟然带着人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了。 当时正是晚饭时间,听到侍卫来报说贺叔已经进了门在洗漱更衣,周衡和彭婶还愣了一下,两个小的却反应很快,阿荣是立马放下筷子起身说了句: “贺爷爷回来了,我去看一下!” 更小的阿瞒则是双手扒着桌沿、小身子灵活地滑下了椅子,嘴里同时嚷嚷着: “我的礼物!” 待到听到纪凤荣的话,已经安全下了地的他又鹦鹉学舌般地跟了句: “我也去看一下!” 说得桌边三个大人都哈哈大笑起来,跟着起了身。 于是等贺叔收拾完毕走到主屋门口,便见一屋子笑嘻嘻的人站在门口迎他,不禁心头一宽,一股回家见到亲人的感觉扑面而来,倒是觉得满身心的疲惫去了不少,脸上也不自禁地挂上了笑容,对着众人很是开心地喊了声: “哎呀,都等着我吃饭呢?” “爷爷,礼物!”被周衡牵在手里的阿瞒仰着头笑嘻嘻地回了声。 “哎哟,对哦,还有我们家宝贝的礼物呢,贺爷爷找找看哈!”贺叔的脸上掠过一丝夹杂着惊愕和惊慌的表情,除了阿瞒,连阿荣都看出来了,贺爷爷肯定是没有带礼物。 也是,去京城本就是为了要紧事,如今又这般紧赶慢赶地回来,谁还记得带什么礼物。 周衡见状赶紧救场,低头柔声哄小家伙: “阿瞒呀,咱们先吃饭,贺爷爷还没吃饭呢,等吃完饭再把礼物拿出来给你好不好?” 趁着吃饭时让贺叔想一想,回头再给个差不多的小礼物得了,实在不行就从彭婶那里拿一双做好的小鞋子过来充数。彭婶这些日子一直再给肚子里的孩子做衣服做鞋子,因为自己不会,如今也给阿瞒做了两身,眼下可以拿出来糊弄下小家伙。 “不好!”小家伙却正在兴头上,先是想也不想就脱口回绝了,好在周衡早已对他一拿一个准,听到他这话也不理,只故作惊讶地转头对着纪凤荣说了句: “哎呀,阿荣可真懂事,你是要去给贺爷爷拿碗筷吗?真棒!” 小家伙便立马忘了刚才的话,着急地拽着她的手大声表示: “娘,筷子是阿瞒拿的,不能让阿荣哥哥拿!” 没错,这几日每次吃饭,周衡会让纪凤荣帮春莺拿碗,又让本就嚷嚷着也要帮阿荣哥哥干活的阿瞒帮着分筷子,是以如今听到自己的活儿竟然被阿荣哥哥“抢”去了,小家伙立马不干了。 “对哦,娘忘了,筷子是我们阿瞒宝贝拿的,阿荣哥哥不许抢哦!”周衡眼看目的达成,笑眯眯地跟周围的人使了个眼色。 站在原地压根儿就没动半分的纪凤荣一脸的无语: 每次吃饭都要来这么一回,要么夸我吃饭快,要么夸我懂事听话,不就是想要阿瞒弟弟有样学样么?偏偏阿瞒弟弟总是会上当。 唉,好想好想京城里的阿华弟弟啊!还有娘,还有舅舅,还有… “走,阿荣,先吃饭!咱们进屋慢慢说。”贺叔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了,也跟着笑眯眯地上前搂过他的肩,也就几天没见,怎么感觉阿荣个子又长了?竟然都到自己下巴处了! 回到屋里坐下,眼看着阿瞒邀功似的把一双筷子递到自己手里,贺叔赶紧双手接过再坐下来,又笑眯眯地说一句: “多谢阿瞒啦!” “不客气!”小家伙一本正经地照着周衡教的回一句,这才转身奋力爬上自己的椅子,后面的春莺眼疾手快赶紧把他的专属小凳子给放上去,刚好接上那小屁股不管不顾地落下来,两人配合堪称绝对默契。 “怎么样,看到了吧?阿瞒如今可以自己吃饭了呢!”彭婶一直注意着旁边纪凤荣眼巴巴看着自家丈夫的样子,一边不忘夸阿瞒,有心要缓和下气氛。 “就是,阿瞒可真棒!贺爷爷回头…”贺叔学着周衡夸人的话先说了句,随后心里一动,忽的想到了个好礼物,顿时心中大定,脸上的笑容都不禁多了几分,只是想到毕竟要先把这顿饭吃完,这才轻咳了下硬生生给忍住了,朝两个大人使眼色: “来,先吃饭!” 挟了一筷子饭菜吃完,便放下筷子,对着旁边一脸期待的纪凤荣摸了摸头说了句: “好孩子,关于你爹娘的事,贺爷爷知道你心里定然有很多的疑问,不要紧,明儿咱就收拾行李,往京城去!” 这话说得其余人都忍不住大吃一惊,彭婶更是情急之下先问了出来: “阿佐,咱们也要走吗?” “对,咱们也要走,”贺叔再次拿起筷子往自己碗里挟了一筷子菜,嘴里则说道:“趁着如今还不算冷,赶在年前往太原去!” “可—”彭婶还没来得及说,周衡已经急得把话接了过去: “贺叔,你的意思是,咱们先把阿荣送到京城,然后再往西北去?” “是这样—”贺叔一听不对,正想纠正,已被对面的彭婶给急得直接说了句: “你这人总是这样,话都说不清楚!得嘞,反正我们几个已经都吃得差不多了,先下桌到外头走走。你呢也别说了,赶紧吃饭,吃完饭再一五一十地好好道来!” “彭婶你也别急,贺叔去了京城一趟,哪里能一下就说清楚?”周衡心里也急,贺叔这么没头没脑地来一句。不过眼看大的小的都等着他发话,可贺叔这般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可想而知一路上定是风餐露宿的,还是先让他老人家填报了肚子再说吧。 旁边的阿瞒一听要下桌,立马欢快地喊了声“拿礼物!”一手扶着桌沿一手摸着椅子扶手就熟练地打算转身溜下来,被他身后的春莺眼疾手快给抱下了地。 “阿瞒,贺爷爷肚子饿,得先吃饭,咱们先去外头院子里散会儿步消消食好不好?娘给你讲个喜羊羊的故事!” 小家伙纠结了下,最终还是决定先听故事,有阵子没听喜羊羊的故事了呢: “那我还要听美羊羊和懒羊羊!” “好啊,还有沸羊羊和暖羊羊呢!”周衡心里暗笑,提醒开始埋头苦吃的贺叔: “贺叔你吃慢点儿,我们这个故事有点长呢!” 这话说得本来对自家丈夫有点恼火的彭婶不禁“噗嗤”笑出声来,阿衡真是个妙人儿,也不知怎么给变出个各种羊羊的故事,偏生阿瞒还喜欢得紧,回头自己也得好好听着,以后好给肚子里的孩子讲。 “阿荣别急,”周衡一边牵着阿瞒的手走下正房前的台阶,一边不忘低声叮嘱另一边的纪凤荣: “越是这时候,越要沉住气,不可自己乱了阵脚。再说了,要是真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贺爷爷还能这般吃得下饭?” 纪凤荣听了,深吸一口气,底下的拳头握了握,看着院子里半个明晃晃的月亮沉声答了句: “嗯,姨母,我记住了!” /74/74711/26107710.html 第四百六十九章 美羊羊 其实纪凤荣只是个半大孩子,还未到变声期,可不知怎的,这句低沉的回答却让周衡刹那间觉得就跟听到沈复的声音般,不禁再次搂了搂小少年的肩膀,很是动情地夸了他一句: “好样的!” 纪凤荣被这般夸,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有些不自在。好在底下的阿瞒弟弟这时候刚好摇着姨母的手在催了:“娘,快讲喜羊羊的故事!”成功地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便假装若无其事地继续抬头看着院子上方那刚升起不久的半个月亮。 周衡安抚好手里牵着的小家伙,抬头顺着纪凤荣的目光看去,行吧,那就胡诌一个懒羊羊们水中捞月差点被淹死、所幸被聪明机智的喜羊羊给及时劝阻的故事吧! 月光如水洒在干净整洁的院子里,有微凉的晚风徐徐吹来,自家丈夫已经从京城安然回来了,这会儿正在屋里大口大口地吃着晚饭,刚才看着也笑眯眯的,应该没什么大事…彭婶慢慢地跟在周衡后面听完了整个故事,只觉岁月静好,便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很是满足地评价了句: “喜羊羊可真聪明,多亏了他,要不然懒羊羊和美羊羊她们可都要遭罪了!” 不想前头本来被周衡牵着手一直在认真听故事的阿瞒听了,竟然回过头来一脸认真地仰头叮嘱她: “彭奶奶,以后不能学懒羊羊他们到水里去捞月亮,你们都不会凫水,会淹死的!” “放心,彭奶奶不会凫水,肯定不会去干这等傻事的!不过还是要谢谢你的提醒。”彭婶忍俊不禁,又由衷地夸周衡道: “阿衡你这故事可真不错,小孩子家听了,回头就记住不会乱下水了。” “那是因为他们不会凫水,可是我会!”阿瞒再次回头大声炫耀:“而且我还会救人!” “哎哟那我们阿瞒可太厉害了!”彭婶不以为意并未当真,凫水确实是会了,可他一个小孩子家家,还能去救落水的人?别开玩笑了! 没看旁边的阿荣就懂事多了,一脸严肃地转头叮嘱这个小弟弟: “阿瞒弟弟,姨母说了,救人之事不能随便说的!” 好在阿瞒也是个听话的孩子,听了阿荣这话,立马松了拉着周衡的手,两只小胖手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两只大眼睛则滴溜溜地转,一副生怕被别人知道的样子,把个彭婶看了给爱得不行,嘴里的话便脱口而出: “哎呀,阿瞒可真是…懂事!” 本想夸他可爱,好在话到嘴边想起了这小家伙的身份,总算是硬生生给改了口。 一大一小的对话周衡自然听在耳里,本来想着随他们俩说,待到阿瞒开始炫耀自己会救人,正想着该怎么阻止他接下来说出心肺复苏的秘密,阿荣已经先自己一步出声阻止了,便也不再作声,只在听了彭婶的夸赞后摸了摸小家伙的头笑着说了句: “好啦,懂事的阿瞒宝宝,等下也要乖乖地听贺爷爷说话哦!” 不曾想,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小家伙,立马放下捂着嘴巴的手,抬头开心地提醒周衡: “娘,贺爷爷的礼物还没给我!” “哎呀,还真是…(好记性)!”彭婶忍不住笑了,凑过去低声问周衡:“怎么办?你可有什么法子…嗯?” “贺叔给阿瞒的礼物,不是放在你床边那个挂着黄铜锁的樟木箱子里吗?”周衡朝她眨眨眼,慢吞吞地说了句。 可惜彭婶一时没回过神来,见她这么问,还一脸疑惑地表示:“樟木箱子里?那不是我平常用来放…哦对了!” 说到这儿才一脸恍然地表示:“哎呀,瞧我这记性,就在那箱子里嘛!阿瞒啊,你等等,彭奶奶这就给你拿礼物去!” 那樟木箱子里放着这些日子积攒下来的小儿衣物,都是自己还有春莺亲手做的,想来阿衡她今晚便是打算这么糊弄过去。 “夫人留步!”正打算转身带着春莺回去拿,屋里传来了贺叔的声音: “礼物我去拿!” “哎呀你又不知道…”彭婶有心想说你一来没那樟木箱的钥匙,二来又不知道我们说的礼物到底是什么,话未说完却见自家丈夫已经出门下了台阶,一边往自家院子那边大步走,一边头也不回地说了句: “我自己买的礼物我会不知道?你们俩就放心好啦!阿瞒,贺爷爷这就去给你拿来,包你喜欢!” “看来贺叔是一边吃饭一边想到了礼物。”周衡在目送着丈夫远去身影的彭婶耳边轻声说了句,转头牵起兴奋不已的小家伙: “走,阿瞒,咱们回屋去等你贺爷爷的礼物!” “好!”小家伙清脆地应了声,牵着她的手蹦蹦跳跳地跟着往前走。 贺叔很快就回来了,之后在众人满是期待的目光里放了个四四方方的盒子放在桌上,看着跟食盒一般大。 “是什么呀?”要不是周衡努力拉着,阿瞒已经好奇到要手脚并用爬到桌上去了。 “阿瞒猜猜看?”贺叔一脸笑眯眯地拍了拍盒子,一副笃定样子。 “阿瞒猜不出,”小家伙伸手摸了摸那盒子,老实承认自己不行,之后习惯性地转头找纪凤荣求助: “阿荣哥哥帮我猜!” 周衡不动声色地看了下,旁边的彭婶自从贺叔回来后就没说过话,这会儿一看还皱着眉头,看样子应该是知道这木盒子里的名堂,便笑着问了句: “贺叔,你该不会是把压箱底的宝贝给拿出来了吧?” “可不是压箱底的宝贝么!”果然,彭婶接话了,语气听着还硬邦邦的,似乎不太高兴。 贺叔却跟没听见似的,一边跟两个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那木盒子看的孩子表示:“看好了!”一边慢慢打开了盒子。 周衡也被他这架势给惹得赶紧探头去看,伴随着前头阿瞒一声兴奋的大叫“哇——!”,只见那打开的盒子里并排放着一男一女两个小人,灯火下散发着一层莹润的光,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 两个小人有人的一半胳膊长短,栩栩如生。最主要的是,不像市面上常见的那种胖娃娃,反倒是细细长长的,身材比例跟正常人一般,上面还雕刻并描画出了服饰装扮,很是精致,让周衡想到21世纪在博物馆里见到的古代陶俑。 而最让人惊讶的是,待到贺叔拿起其中一个给大家演示才发现,这两个俑人的手脚居然可以拆卸并随意扭动,让人见之欢喜,也难怪彭婶有些舍不得了。 偏贺叔还挺大方,一边介绍说是西南道某处的名贵竹子做的,一边笑嘻嘻地招呼眼看已经整个人都快要趴到盒子上去的阿瞒: “挑一个!” 周衡不知这两个竹俑贺叔是怎么得来的,不过既然是名贵竹子做的,想必价钱不菲,怪不得彭婶看着很是心疼,眼看阿瞒整个人都趴了上去,一只手各拿了一个、一副要把两个俑人都归为己有的样子,嘴里还高兴地说着: “太好玩了,他们可以打架!” 彭婶见状顾不得了,在旁边努力笑着说了句: “阿瞒,只能拿一个哦!” 又瞥了眼旁边的自家丈夫。 这玩具应该是给彭婶肚子里的孩子准备的,如今贺叔能拿一个出来已经够可以的了,周衡想了想,捉住小家伙的手,笑着问他: “阿瞒,娘问你,谁是聪明又大方的喜羊羊?” “是我!”果然,小家伙立马回头反应。 “对呀,那除了喜羊羊,青青草原上还有谁?”周衡不动声色继续问他。 “还有美羊羊、暖羊羊、懒羊羊、沸羊羊、慢羊羊、花羊羊!”小家伙记性挺好,一口气说了出来。 周衡再接再厉,一边朝旁边几人示意,一边继续谆谆善诱: “对呀,那你都拿走了,美羊羊他们怎么办呢?他们也是喜羊羊的好朋友啊!” 小家伙听到这话想了想,又来回看了看手里拿着的两个竹俑,最终还是依依不舍地把那女俑给放入了木盒内: “那好吧,这个给美羊羊!” 本来看到男俑被拿走很是遗憾的彭婶,正想再让周衡努力一把换回来,忽的听到旁边的丈夫朗声大笑说了句: “好,看来贺某的心愿要达成了!” /74/74711/26107711.html 第四百七十章 京城事(上) “贺叔有什么心愿?”周衡抑制不住好奇心,事后曾悄悄问彭婶,记得当时听了贺叔这话她脸都红了,还难得地当众打了下贺叔的胳膊,感觉是恼羞成怒被逼急了。 结果周衡这么一问,不曾想,彭婶居然再次神情扭捏脸色发红,半响,才在她的逼问下吞吞吐吐地挤出了句: “你贺叔他…一直想要个女儿。” 原来如此!周衡顿时也哈哈大笑起来,然后也被彭婶打了下胳膊嗔了句: “你呀,我们要真生个女儿,以后说不定还得辛苦你和靖王爷,你还乐!” “生女儿不好吗?女儿可是贴心小棉袄呢!”周衡一边夸张地摸着自己胳膊,一边龇牙咧嘴地反驳道,转瞬想起之前贺叔说的京城的事,却又不禁敛了笑叹息道: “要是长姐当初生的是女儿,岂不是就没有如今这桩破事了?” 这倒是,靖王府的郡主当初要是生的是个姑娘,那三公主就不会生了贼心把那孩子抢了去充作四皇子,不过一码归一码,彭婶表示她所在意的是另外的原因: “…我和你贺叔这般年纪才有孩子,按说得感激老天爷垂怜。可万一生的是女儿,人生无常,到时留了她一人在这世上,就算到时她已长大成人、嫁人生子,女儿家没有娘家可依,让我如何不担心?” “所以啊,阿衡,不是彭婶我重男轻女,男儿在这世上行事,终归是更便宜些。” 这倒是,周衡点点头表示同意,见她说完还兀自叹息,便又安慰她: “这生儿生女自有天定,人的生死也是如此,自有命数,担心不来,是以也无需担心。要我说啊,先别说你们到底会生个女儿还是儿子,就看你和贺叔如今这身体,肯定能看到孙儿孙女成家立业呢!” “再说了,你和贺叔的孩子,别说我了,阿复那边定然会视如己出,啊不,辈分乱了,应该是当自己的亲弟、妹一般,嘻嘻,彭婶你就放心好了!” 虽然沈复被个小屁孩仰头叫兄长的画面有点滑稽,不过也是实情,该有的辈分还是得讲的嘛,周衡努力维持住自己的表情。 彭婶倒是不觉得尴尬,反正从跟阿佐成亲之日起,自己就想开了,待到怀上了这天赐一般的孩子,更是觉得世人的眼光不足为惧,何况这眼前的千金小姐也并非是在讽刺,且真论起来,自己还挺怜惜她的: “王爷是男人家,抚育孩子这种事,最后还不是累到你?” “别的不说,阿瞒这事,咱们说点女人家的体己话,王爷担了忠君救驾的美名,实则却是你如今在这里日夜照顾孩子。所以啊,阿衡,不管我这肚里的孩子是儿是女,确实,为了不给你添累赘,我还是要努力争取活到被人骂‘老不死’的年纪!” “什么‘老不死’,应该叫‘老当益壮’啦!”周衡听得“噗嗤”一笑,又替沈复辩护道: “阿复除了一府之主,整个西北道也是唯他马首是瞻,我这里的辛苦只是体力上的,他的辛苦可是千万人责任所系。所以真论起来,还是我的轻松一点,何况还有彭婶你和春莺他们帮我,其实并不算辛苦啦!” 夫妻二人不用算得太清楚,再说了,自己肯帮沈复带孩子,一来当初是应下了那位梁嫔的嘱托,二来也是为了自己,毕竟阿瞒才是真正把三公主这仇人扳倒的大指望。 彭婶也知眼前这周家小姐对靖王爷情根深种,当下便不再多说什么,只转而说起往京城之事。 彼时她们正在离开中南道往京城的路上歇脚。因着彭婶怀着孩子,阿瞒又小,便让她们坐了马车慢慢走,而贺叔自己却早已带着纪凤荣先行骑马出发了,理由是: “阿怡那边颇为想念阿荣,还是早点去的好,就当让他多练习练习骑射之术吧!” 于是在贺叔回来的第二天早上,两人便带着几个侍卫动身回京了,这让陪着彭婶收拾细软的周衡觉出了一些不对劲,虽然,头一天晚上贺叔已大致说了京城的情况,当时连纪凤荣听了都安心了不少。 贺叔当时是这么跟几人交代的: “阿荣,你爹娘和离一事,基本已成定局,以后你就跟着你娘和你舅舅他们了,各种原因么等你回了京城见到你娘自然会清楚。就是,唉,也不知怎的,这次侯府竟然要了你弟弟,估计是觉得你跟王府素来亲厚吧!” “放心,你娘派了贴身的嬷嬷、还有乳母照看着你弟弟,且当初说好了的,想见就能见他,到时只管提前派人通知一声即可。” 眼看纪凤荣虽然一脸难受,却还是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贺叔便又特意说起了沈复: “你舅舅如今也在京城,有他照看着,你不用担心。再说了,等咱们以后…阿华迟早是要接到你娘身边的,到时你们兄弟俩就又能在一处了,没事!” 彼时因着已经大致知道了阿华的情况,周衡当时听得不太认真,加上怀里的阿瞒得了那竹俑正玩得开心,还得顾着他,便没注意到,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贺叔的声音略有些发涩,而坐他身边的彭婶,更是敏锐地感觉到,说话间,自家丈夫放在膝上的手竟然握成拳,似在努力克制什么。 出于一个妻子的本能,后来临睡前便选择了开门见山直接问他: “阿佐你跟我说实话,京城那边的事是不是并非你刚才说的那般?可是为了特意瞒着阿荣?” “果然是瞒不过你,”贺叔一声长叹,扶着她到床边坐下解释道: “唉,虽说到了京城,等见到他母亲,阿荣多半也会生疑,只是如此让人伤心绝望之事,别说一个孩子了,就是大人都不一定受得住,你是没看到阿荣他母亲的样子…所以我和阿复当时说好了,还是能瞒一时是一时吧!” “说起来,阿衡给小公子取的这名字,可真是应了景了,阿瞒阿瞒,处处得瞒啊!万万没想到,纪均林那畜生,竟然会做出如此瞒天过海的灭人性之事!” 见自家夫人并无意外表情,心念一转,顿时大为惊愕: “所以你和阿衡已经猜到了此事?还是…?” “我们哪里能猜到这等畜生之事!”彭婶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腿,慨叹了句,贺叔见状便在旁边坐下来,示意她躺下,随后一边给她揉着腿一边听她说了纪凤荣偷听到厨房侍卫谈论、周衡带着春莺去城里查证的经过。 听完后不禁再次夸了夸周衡: “难为她如今还能在阿荣跟前掩饰得这般好,唉,咱们要是真有福气得个女儿,他日万一…让她跟着阿衡和阿复,想必也差不到哪里去…” /74/74711/26144026.html 第四百七十一章 京城事(中) 彭婶虽然后来也跟周衡说了类似的话,但当时听了自家丈夫这番话,心里还是有些不乐意的,挪过身子不让他揉腿不说,嘴里也是不高兴地说他: “阿衡是好,可再好还能好过亲爹娘?哪有像你这样的爹,孩子还没出来,竟然就想撂挑子不干了!” 说到最后,气得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哎呀我哪是想要撂挑子,我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咱们的孩儿落地叫我‘爹爹’呢!”贺叔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也知道孕妇多思,何况她一个这般年纪怀上孩子的,自己还是得多顺着她的心思,便陪着笑不顾被踢到、再次捉住老妻的腿一边轻揉一边给她解释道: “阿姐,要搁一年前,我的心思也还只是在四处游历寻访你的下落,虽说当初也应承了我大哥要帮他看护一对儿女,可阿复稳重有担当,早就不用我再替他担心,阿怡做着她的威远侯夫人,一连生了两个儿子,看似也过得不错,哪里会想到如今这般情形!” “结果现在,那三公主就像前世跟他们兄妹俩有仇似的,尽跟他们俩过不去!大哥当初对我有恩,我不能这般袖手旁观,且还有先帝对我的恩泽在,于情于理,老陈家的江山都不能这般让人给糟践了!” “所以我啊,还是想要出一份力,为了阿复他们,也为了我自己,更为了咱俩孩子的将来!” 彭婶在听到他那声“阿姐”的称呼后便不再踢腾了,等到听他说完这番话,更是半响做不得声,只扭头不去看这令自己牵挂半生的人,生怕让他看到自己眼中猛然涌出的泪。 贺叔见她如此,哪里还看不明白,下床去替她拿了条帕子过来,塞到她手里,又轻声细语地宽慰她: “阿姐,上天垂怜,终究让我找到了你,说起来,当初这事阴差阳错的,还是托阿衡的福呢,你说是不是?阿复那边的事就更不用说了,要不是阿衡从柳湖死里逃生跑到靖王府,后面的情况简直不堪设想!要真是那样,别说阿复了,我如今,反正孤家寡人一个,多半也是…与他一起、拼死挣个鱼死网破罢了!” “所以如今咱们有这般的福气,总得帮帮阿复他们。京城那边的情形,不瞒你说,确实不容乐观!你不知道,以前史书上记载着是有人‘挟天子以令诸侯’,眼下三公主是有样学样,且第一步便是想要借着阿怡家的那孩子来逼阿复就范,你说,这等折辱,谁咽得下!” “那…就没有法子了么?”彭婶转过身来,湿润的眼睛看向他。 贺叔叹一口气,脱了鞋也上了床在她身边躺了下来,望着账顶幽幽说道: “那日我快马加鞭赶去京城,在京畿道路边的茶水铺歇脚,就听到有人在议论,说什么三公主心怀天下,找到了四皇子也依旧做着她的摄政王,一心守护着他们老陈家的江山,我便知,这事已经成了定局。” “待到进了京城,城里头更是沸沸扬扬的,且传得更离谱,还提到了太后赐婚之事,我心下发沉,直觉不好。果然,进了王府见了阿复一问,哼,那三公主还不死心,竟然想要以阿华做人质来要挟阿复跟她成婚呢!” “那王爷没答应吧?”彭婶一听惊得转头一把抓住自家丈夫的胳膊问道,没想到那三公主心机如此深沉,竟还有这等龌龊念头。 不过也是,她一个公主,又有那等称帝的野心,普天之下,放眼望去,也没什么人能配得上她了。倒是这靖王爷,年龄相当,人品贵重,且身后还有西北道的兵马,堪称再好不过的良配。 三公主打得一手好算盘啊,也不知这等一箭数雕的阴毒主意是她自己想出来的,还是身后太后或者谁支的招。 贺叔叹了口气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别着急:“唉,哪能答应呢,就算是虚与委蛇也不能啊,阿衡为阿复付出了这么多。而且就算真答应了,难不成被纪均林那畜生带到宫里去的阿华就能如愿回到他母亲身边了?那三公主手段如此狠辣,她的话可轻信不得。” “话虽这么说,这前后两件事接踵而来,可想而知,对阿怡和阿复他们姐弟俩的冲击有多大。我当时看到阿复时已是吃了一惊,他人瘦了不少,阿复自己还宽慰我说是因为从西北昼夜赶回的缘故。” “只是等到进了内院,唉,看到阿怡竟然躺在床上病得瘦骨嶙峋,阿姐,这两孩子都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当时我…眼泪一下就下来了!” 彭婶什么也没说,也没转头,只在听到自家丈夫突然哽咽的声音后默默地把手里的帕子递了过去,自己则依旧看着账顶。 缓了缓,随后耳边的声音又继续响了起来,这次平静多了: “之前在前院,阿复让我不用太担心,说沈嬷嬷,就是那个大嫂过世后一直帮着照顾两个孩子的同姓老嬷嬷,快要赶回京城了,回头会照顾好阿怡的。又说护国公府的舅母表嫂们刚走,每天都会过来,听口气也是知晓了实情,却也同样束手无策。” “我便跟他说起路上听到的那些话,阿复沉默半响,之后跟我实言相告,说他虽已到京城多日,却也一筹莫展。阿华被扣留宫中,他投鼠忌器,且那三公主毫不松口,只说要么跟她成亲,要么让靖王府带头拥护她称帝登基。” “当然,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两桩事其实是同一件事,阿复要跟她成亲,靖王府和西北道从此便跟她绑在了一块儿,她要称帝,阿复还能不拥护不成?阿复当日回京后即刻进宫跟她斡旋,最终却只得了半个月的时间来考虑。我到的时候,已经去了七八日了,到现在,我这么一来回,基本也就只剩下四五天了!” “所以现在其实也还是没有想出办法?”怪不得回来后就着急地表示明日就要大家一起出发去京城,怪不得说什么肚子里的孩子以后要跟着靖王爷和阿衡,彭婶叹口气,握紧手里的帕子扭头问枕边的人: “阿佐,你跟我说实话,此去京城,其实是想让阿荣跟他母亲再见一面,之后让他跟着我和阿衡去西北,然后你们便要跟那三公主挣个鱼死网破么?” 贺叔听到这话也转头看向她,眼睛里尽是温柔意,只是细看下,那眼睛里却有着一丝细微的忧伤: “阿姐,咱俩的好日子还没过多久,我还没见到咱们的孩子出世,我可舍不得就此去做什么一去不回的事,阿复也坚决不让。” “所以,后来护国公也来了,大家商量到天明,依旧觉得没法得个两全之策,最后阿复便说,他会先拖着,等时间到了,如果还是没有找到对策,三公主也依旧坚持不松口,那就只能由他出面,接了这门婚事—” “什么!”彭婶惊得手一撑,侧着身子一用力,直接坐了起来,低头瞪着自家丈夫:“王爷他、他这是打算要…玉石俱焚吗?” /74/74711/26205915.html 第四百七十二章 京城事(下) 一想到那位人长得好、行事又稳重,本有着大好前途的年轻王爷,竟然要被迫采取如此决绝的方式,彭婶一阵心疼,不等丈夫回答,随后的话又脱口而出: “那阿衡怎么办?” “所以才要阿衡也一道去京城啊!”贺叔见状也赶紧坐起身,想要扶她慢慢躺倒,被一把拒绝了,只得扶着她的身子再跟她柔声解释: “且听我慢慢道来,放心,阿复犯不着为了这么个狠毒女子以身涉险,而且别说我了,护国公府那边也是断断不会眼睁睁看着的。” “阿复的意思是,先答应三公主,到时就借此让阿荣改姓沈、让他过继给王府承爵,反正阿怡已经和离,威远侯那畜生不配为人父!如此,既能保全了阿荣和靖国军,待到婚礼之时,再让三公主兑现承诺把阿华归还。” “所以还是要让王爷他被三公主…污了名声,”有心要说被“糟践”,可靖王爷是男人,这般形容有些不妥,想来想去,彭婶觉得,还是阿衡最倒霉: “而且这么一来,阿衡怎么办?如今本就是隐姓埋名般,王爷要跟三公主成了亲,那她该如何自处?更别说,还有机会给自己正名么?” “是啊,阿衡最可怜了!”贺叔也觉得此事对周家小姐最不利了,可有什么办法呢,眼下哪怕是这个办法,其实也还是冒着巨大风险的,万一婚礼之后那三公主依旧不肯交出阿华呢?那时候可真要鱼死网破了,别说阿复,自己也不能眼睁睁看着… 但这样的心思得小心翼翼地收着,不能让阿姐她知晓。贺叔努力做出一副轻松的样子,再给眼前大着肚子的妻子柔声说起当时的情形: “当时阿复一说,护国公倒是没有立即反对,只说还是得想一想,妥善安排。哦对了!还有个事忘了跟你说,纪均林那畜生,你猜他为何敢做出这等灭绝人伦之事?据护国公说,当时阿复还没从西北赶回来,阿怡便去国公府跟长辈们求助。他一开始还有些不敢置信,便半信半疑地带着国公夫人去宫里见三公主,结果你猜怎么着?” “春莺之前是宫里人,可惜就这么出来了,好在国公府在宫里也是有人的。当时护国公去见三公主,国公夫人便设法见到了他们谢家在宫里头的人,也是个宫女。却不想,那宫女给她塞了张纸条,想来也是早有准备。国公夫人回来后打开一看,差点晕过去,唉,真是无耻啊!无耻至极!” 这么一番话下来,贺叔又一直以“畜生”来称呼那位威远侯,彭婶心中已经隐约有了猜测,如今听到他这么痛骂,那猜测也就基本明了了,便叹了口气附和了句: “利欲熏心之下,那些寡廉鲜耻之人有什么事情做不出的!那威远侯如今也不过三十出头吧?我听你说,当初那侯府也是孤儿寡母的,他年纪轻轻就担了偌大一个侯府到今日这般气候,没点本事和雄心也是不可能的。” “到了现在,又自认为碰到了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那三公主,我听阿衡还有春莺都提过,还生得一副花容月貌。她如今是摄政王,又善权谋,这般非俗流的女子,红唇一张施以颜色,有几个男的能抵挡得住?别说儿子还能再生,就是家中老娘,要是需要,说不定也能断然给舍了!” “唉,无情无义、无耻下流的东西!”贺叔还是气得锤了下床板:“当初他那五城兵马司副总指挥使的差事,还是大哥帮着给提上去的呢!狼心狗肺的畜生,真是良心喂了狗了!哼,那三公主打得一手好算盘,指挥使李文远是姜皇后的人,盘踞兵马司多年,她一时间换不得,便让纪均林给她当条听话的狗,替她管着京城治安,跟李文远斗!” “这些事反正你们已经知道了,如此小人,我想总不会有好下场!”彭婶见他犹在气头上,自己这般坐着也有些累,便再次撑着身子慢慢躺了下去,一边看着自家丈夫说道: “不说别的,如今他怕是还不知道,三公主竟然还在想着要招靖王爷为婿吧?要是知道了,也不知他作何感想。” “知道了又如何?说不定也还是沉浸在他的美梦里!”贺叔倒是依旧坐着,给她一边捏着有些发肿的脚,一边低头看着她说道: “说不定三公主便糊弄他说,横竖宫里头的四皇子是他的亲儿子,纪均林那厮没准儿还在做着他太上皇的春秋大梦呢!” “此等宵小之徒,多行不义必自毙,咱们只管等着,”彭婶被他捏脚捏得舒服,渐渐有了点困意,便打了个哈欠问道: “我只问你,眼下这种情形,是不是还得瞒着阿衡?那要到了京城,咱们又该如何?” “这事旁人都没法说,阿复也说等到了京城由他亲自跟阿衡去说,”贺叔把帐子给放了下来,也翻身躺倒,叹了口气: “明日一早我会先带着阿荣出发,你们在后面慢慢走,唉,兴许,等你们到了京城,半月之期还未到,阿复那边就已经有了解决的法子。” “阿衡那边你就先稳着,她要猜就由得她去猜,说句不好听的,心里头也能先有个缓冲。再者,咱们也想得乐观点儿,世事由天定,谁知道后头又有什么峰回路转呢?” … 随后上路的周衡,在听了彭婶一番女儿家不易的感慨后,其实也没有怎么多想,又因着头一日忙碌的收拾,人也比较累,便在经过了中南道主城、休整上车后,胳膊下揽着上车不久就已经睡得七荤八素的阿瞒,自己也躺在晃晃悠悠的马车里入睡了。 可惜不久却被春莺给叫醒了: “姑娘醒醒,卞大哥找您有点事情!” 周衡睁眼一看,怀里的阿瞒自然是依旧睡得正香,彭婶却也已经睁开了眼睛,而马车已经停了。 坐起身掀帘一看,是停在一处草深林密的地方,不过不远处看着便是官道,间或有行人马车经过,便放下心来,转身把彭婶扶起来,问神情有些严肃的春莺: “你把他们叫过来吧!” 很快,伴着一阵脚步声,隔着帘子,外头传来了侍卫老大低低的声音: “小姐,中南道那边好像出事了!” /74/74711/26205916.html 第四百七十三章 总督府(上) “出事了?”周衡赶紧撩开帘子问他:“出什么事了?” “目前还不太清楚,”侍卫老大见她看出来便后退两步,随后身后站着的一个王府侍卫便上前两步过来接了他的话: “表小姐,可能您没注意到,大概小半个时辰前,就是咱们在那茶水铺子歇了脚再出发的时候,后面的官道上突然疾驰过去两匹马,也是往京城去的方向,看见有马车还大喊着要咱们避让,感觉挺急着赶路的,是以他们打马过去时属下就多看了两眼。” “那两匹马油光水滑的,一眼看去就知是那种用来加急快报的军用良驹,但奇怪的是那两个马上的人却都穿着便衣,且还是一身黑衣。如今天气还有些热,按说一般骑马赶路的人不太会穿这般深颜色的衣服,那两人头上的发带也是黑的。” “就因为他们俩都穿了一身黑,属下便注意到,其中一人的胳膊上还扎了条醒目的白色带子,后来大家议论了下,感觉挺像是那种家中主人家办丧事时会系上的白色带子。这么一想,那两人的穿着,似乎就是黑色丧服。” 周衡一个现代人,自然是不知道家中办丧事时为什么胳膊上还要系条白色带子,不过如今侍卫们特意让马车停在路边来跟自己来说,肯定是有他们的理由,便从善如流地问道: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 “属下们是觉得,”侍卫老大这时候也上前来了,低声说道:“那两匹马养得挺好,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且那马上的人又戴着孝,这般火急火燎似要往京城方向去报丧一般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小姐,您和春莺之前去城里,不是听茶楼伙计说,总督府半夜逃了个男扮女装的贼人么?” 这两件事还能有关联?周衡呆了呆,不过么…好像也不无道理: “你们是觉得,总督府里当晚可能是进了刺客?然后到今天那被刺杀的人终于死掉了?” 马车外的两人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周小姐果然是一点即通,侍卫老大便直接往下说了他们的想法: “正是!而且属下们大胆预测,如果真是总督府出了事,死的应该是府里的重要人物,跟三公主有亲缘关系的,既然是男扮女装,自然是为了进入内宅,说不定是为了刺杀太后娘娘!小姐您想啊,其实中秋那晚过后,太后娘娘不是就到了京畿道么?后来就没了具体下落,也不知她是回了宫还是继续南下回了中南道。但当时三公主率兵围困京城那阵子,为了安全起见太后应该回了中南道。” 意思是死的可能是太后?哎哟!周衡一听顿时来了劲,想想这事还是很有可能的,说不定还是姜皇后派人干的。毕竟她跟太后是死敌,虽然不知身在何处,但派人刺杀太后这等实力还是有的。 就算不是姜皇后,反正只要能让三公主不痛快就行,而如果真的是太后被刺杀死了,那不止是不痛快,肯定能给三公主造成重创,那可是亲娘呢! “这事可得好好查一查,万一是真的呢,呵呵,”周衡双眼闪闪发光问两人:“那你们打算怎么办?” 两个侍卫对望一眼,对周小姐这般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默默表示理解,侍卫老大更是说话间忍不住咧了咧嘴表示感同身受: “属下们是想着,派两个侍卫回去城里查探一下,反正咱们这边马车不快,回头说不定还能赶上。” “可以啊,我们慢一点赶路好了!”周衡觉得此事可行,赶紧回头问旁边坐着听的彭婶: “贺叔那边没说咱们一定要什么时候赶到京城吧?” 彭婶摇摇头,脸上看着也挺兴奋的: “你贺叔今日估计都到京城了,反正阿荣能早点见到他母亲就行,咱们晚一点去应该没关系。而且出发前就约好了,咱们到时候在水城门边的那家客栈里先等着,那边不是说有王府的人候着么?那差个一天半天的也没什么分别。何况这件事还真是值得查验一番,说不定对王爷那边的事也能有所助力,阿衡,你觉得呢?” 虽然靖王爷那边被三公主逼婚的事还不能跟阿衡说,但彭婶心里如今也是升起了希望,别的不说,万一真的是太后死了,就算是摄政王,总也得为母守孝一阵子吧?那可真是天助我也! 周衡见她没问题,便也笑着说道: “我也觉得没什么影响,阿复那边反正早晚能见到,而且要是能带着这么个好消息过去,不是也挺让人高兴的嘛!” 吩咐两个侍卫: “那就这么定了,我们这边慢慢赶路,你们也不用着急,以查出事情为准,当然,你们自己也注意安全。回头就还是按照原先说好的,咱们在水城门那边的客栈碰头,谁先到就先等着,你们觉得如何?” 这就有备无患了,两人应了,回去安排人手不提。 之后再次启程,周衡这边的一车妇孺外加一车侍卫及细软便放缓了本就不算快的赶路,掉头回去的那辆马车上的两个侍卫,则是在第三天下午眼看快要到京城时,终于又打马追上了他们。 彼时周衡正跟彭婶两人坐在路边的茶水铺子里歇脚,春莺则陪着阿瞒在路边的一处草地上蹲着不知看什么虫子,侍卫老大站在他们身边,其余几个侍卫喂马的喂马,吃饭的吃饭,只有侍卫老五一个人去了不远处的河滩翻石头,说是要给小公子抓几只螃蟹来玩。 周衡这边,正有些兴奋地说着回头晚上该如何联系沈复来见她们,忽见老五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便笑着跟彭婶说道: “看来螃蟹还挺容易抓的嘛,这么会儿就有了!” 待到那老五目不斜视地越过路边蹲着的阿瞒,径直跑到了她们跟前,还没来得及问他,却听他压低声音说了句: “小姐,他们来了,就在那河滩边等着您过去!” /74/74711/26234548.html 第四百七十四章 总督府(中) “他们”是谁?周衡刚想问,瞬间反应过来:应该是那两个去中南道打探情况的王府侍卫赶上来了。 而且听老五这话,那两侍卫应该是打探出了什么情况,要不然不会不到茶水摊子这边来,顾及是怕被别的人给听了去。 行啊,周衡的好奇心一下被勾了起来,彭婶见状便示意她赶紧过去: “你去看看,我在这里再活动活动,马车坐得有点久了。” 周衡便应了声跟着老五起身就走,不想走过阿瞒身边时被他转头瞧见了,本来蹲着的小家伙一下站起来追了过来,一边嘴里还喊着: “娘,你去哪儿?” 行吧,这是个甩不掉的小尾巴,那就一起去吧!周衡便让侍卫老大抱着他,自己带了春莺往河滩方向快步去。 果然,河滩边的小树林里系了两匹马,旁边两个王府侍卫见她过来,赶紧迎了出来,打头的那人一边迅速行礼一边说了句最关键的也是众人最想听的: “表小姐,应该是那总督没了!” “真的啊?!”周衡一听差点要笑出声来,没想到竟然真的是这么件,哈哈,大喜事! 虽然不是之前认为的太后死了,但也没什么可遗憾的,毕竟,那总督可算是隐在幕后的大boss,很多事说不定都是他在出谋划策。而且之前三公主围困京城的实力其实全靠中南道的将士支撑,考虑到他与三公主的血缘关系,中南道总督这么一死,三公主在中南道将士心目中的号召力应该会起码减弱一些吧? 所以仔细想想,应该比太后死了更好呢!哎呀,真是个意外之喜啊!周衡越想越开心,赶紧低头捂住嘴顿了顿,随后才抬头严肃地确认道: “这事你们能确定吧?” “应该能确定,”两个侍卫相互看了下,之前说话的那人便又解释道: “前天午后,属下们回了中南道,那总督府门口看着却一切如常,那些个守在门口的家丁和侍卫,也还是寻常穿着。问了旁边那座茶楼里的伙计,也都说没什么异样,不过倒也说,他们那里要是死了人,一般报丧的人跟京城这边一样,确实要一身黑衣、且右边胳膊上系块白色丧布的,想来当时属下看到的那白色带子便是。” “属下们没办法,便坐在那茶楼里想法子求证到底是不是总督府。可惜一时半会儿地想不出什么办法能接近那总督府,这一坐便是一下午。中间倒是看到陆续有人过来,且还都是直奔那总督府的,便又生了些希望:那些个人一看多是匆忙而来,且都没带家眷。” “如此这般,后来属下们便想了个法子偷偷绕到了那总督府后头下人出入的巷子去查看,结果看到竟然有大批的冰块往府里运送,就觉得这府里多半还是有事发生,说不定真是有人死了。眼下这天气其实已经不热了,除非是办事情,要不然根本用不着冰块。” “傍晚回去后属下两人思来想去,决定不管怎样要待到今日。毕竟,满打满算,如果总督府里真有人过世,就算有冰块,到今日也刚好是三日,按规矩便要进行小殓。小门小户人家尚且要请和尚道士过来做法事啥的,这总督府里头有人没了,总归也是要走这等流程的,说不定到时就能看出一二了。” “属下两人便分了工,从昨日早上起,一人在府门口看动静,一人依旧到那后头巷子里,看能不能听到什么只言片语。”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那侍卫有些气喘,旁边另一人看了下便接过了话: “昨儿盯了一天都没什么动静,只是后巷里继续看到有冰块运进去,属下们都觉得没啥指望了,别说没法查出到底是谁死了,就是到底有没有人死,其实也没法确定。” “好在今儿早上突然就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了。当时属下们为了行事方便过去得早,那会儿天还有点黑,不曾想,刚到那里,前头府门却忽的打开了,开的还是正大门,之后悄无声息地出来了几辆马车,径自往城外头去了,速度很快。” “虽说那会儿属下两人刚好还未分开行事,但一时猝不及防,回去牵马又怕来不及,差点都给跟丢了!好在着急忙慌间倒也忽然想到,这种时辰、又做得这般隐秘,如果真是府中有人过世,且又大开中门,总不会是匆匆下葬,那应该就是往某处寺庙停灵去了。” “不瞒表小姐,那会儿属下两人也是急得决定孤注一掷了,便干脆找了家早点摊、跟旁边的人打听中南道本地都有哪些寺庙和道观,当时有处叫龙兴寺的,虽然早点摊上的人说那里香火不太盛,但冲着那名字,反正也是病急乱投医了,属下两人决定先去那里看看。” “也是撞对了运气,或者说,中南道那帮人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没想到还真是那处地方!而且属下们赶到的时候天也才蒙蒙亮,便很容易就翻进了庙里。说起来,那龙兴寺刚好在往京城这边来的方向,还挺顺利,而且外头看着也就是个寻常的寺庙,只是那日山门口有几个人似在警戒,不远处便停放着总督府里出来的那几辆马车,看着也只是寻常的马车。” “属下两人翻墙进去后发现,那龙兴寺还是个古刹,里头古木参天,倒也方便行事,不太会被人发现。且当时天色尚早,和尚们都在做早课,属下两人便很快就给找到了总督府的人,毕竟只要避开大雄宝殿、再往灯火通明处寻就是了。” “那会儿许是想着人都给挡在寺庙外了,那些人也没提防,寻到一处院子,刚好看到有人从里头出来,还都是披麻戴孝的,属下两人赶紧隐在树后,人虽看得不太真切,但话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别的也就罢了,想是事先说好了的,陪同的和尚也只称呼他们‘施主’,只是其中一人听着是女声,听着还…颇为好听,只是声音哀切,中间有人就宽慰她称她‘小妹’,说让她无需担心,长兄为父,父亲虽然过世,有他在也是一样的。” “然后旁边就有人冷笑出声,说兄长又不是就他一个,这么快就自居为父了,也不想想小时候小妹被人欺负,还不是他这个二哥为她出头。” “这二哥刚说完,没想到后面还有个三哥,也说了句什么‘那要这么说,大哥二哥年龄差着些,却是我这个三哥一直陪着小妹玩乐’。” “这些话一听便知三人不对付,旁边的和尚们自然也不出声,那小妹却啜泣出声,说了句:‘在妹妹心中,你们都是我的好大哥,也是珊儿的好舅父!’,如此,表小姐—” /74/74711/26258895.html 第四百七十五章 总督府(下) “所以那三人应该便是陈慧珊那贱人的舅舅了!”周衡听到这里忍不住接了话:“那‘小妹’应该是太后。” 还说她的声音很好听,太后那声音确实挺勾人的,又惯会演戏,哼!没想到竟然还有三个兄弟,回头可得找贺叔确认下。 “不错,属下两人也是这么想的,”如今大家对表小姐言必称三公主为“贱人”已经很习惯了,确实,那三公主真的是太过心狠手辣,王爷和表小姐也算是在她手底下吃了大亏,那侍卫听了便点点头又赶紧继续说道: “所以眼看他们要趁着天色尚早回去了,便赶紧出了那龙兴寺,后来又借着另一处早点摊子问了问,总督确实有三个儿子,啊不对,其实还有两个庶出的儿子,想来彼此感情不深,当时没怎么说话。” “属下们觉得总督之死基本可确定,接下来应该是赶紧确认三公主那边知晓此事后的反应,便快马加鞭赶了上来,好在表小姐您这边确实不快,刚才在河滩饮马时又刚好碰到了小五,也是巧了!” 看来真是马不停蹄赶上来的,大清早出发,这还不到傍晚居然就赶上了,周衡便吩咐他们: “辛苦啦,你们这一趟太有收获了!赶紧去马车里躺一躺吧,很快就进城了,到时再好好休息一下,接下来的事就交给王爷和贺叔好了!” 那俩王府侍卫听了却有些迟疑,两人对看了下,随后其中一人说了句: “表小姐,到现在为止,总督府外头看着一点异样都没有,属下们是觉得此事有些蹊跷,想着要么早点去京城跟王爷禀报一声,看宫里那边情况如何。” 也是,好歹是个总督,还是三公主的外祖父、太后的父亲,怎的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找了个普通的寺庙停灵?就因为那名字叫龙兴寺?周衡看着不远处河滩上一株被微风轻拂的柳树,轻声问侍卫老大等人: “你们觉得呢?那总督既然死了,而且还派人到京城报丧了,为何自己中南道那边却又如此不声张?按说他的丧事应该要隆重举行吧?” 侍卫老大刚才一直沉默不语地听着,这会儿见周衡问,先是沉吟了下,随后才斟酌着表示: “此事确实有些蹊跷,不过真论起来,从一开始的刺杀就选择了掩饰,想来是总督或者他身边人的意思,为的便是不让大家知晓、进而影响到京城的三公主吧?” “属下大胆猜一句,刺杀之人当初虽然男扮女装,其实就是想要找总督下手,而不是咱们这边当初猜测的太后娘娘。那么他们的目的,也许就是为了削弱三公主的势力,如今总督死了,中南道群龙无首,正中下怀,回头再伺机生事。中南道那边估计也是想到了这一点,这才秘不外宣,也是生怕让对方得了消息去。如果这样的话,属下觉得,京城这边应该也就是三公主自己知晓,不会对外宣告,更不会设灵堂吊唁、拜祭。” 他这话一说,旁边几人都不约而同地点头,周衡也说了句: “怪不得这几日在路边歇脚都没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好在这件事如今让咱们给知道了,回头问问王爷他们,对咱们不知道有什么好处?” 侍卫老大听她这么说,再次沉吟了下,随后又斟酌着表示: “那刺客就算男扮女装,要想混进总督府且能接近总督也很不容易,所以属下觉得,这一整件事应该不是一夕之功,说不定还有总督府里的助力。刚才小姐您也听到了,总督刚死,三个儿子似乎就起了嫌隙,明着看是相互在比较跟太后之间的亲疏,实则应该是为了争夺总督死后乍然空出来的权力吧?” 周衡想了想,也觉得很在理: “照你这么说,相比咱们这边还需要打探总督到底有几个儿子,刺杀一事的幕后之人肯定是对总督府那边有比较深的了解,或者说,提前进行了布局来找人了解。也不知道这么个厉害的人物是谁,会不会是皇后…” “那就要问王爷了,”侍卫们觉得这种事最好还是问沈复,为此急得表了自己的态度: “所以这件事,属下觉得确实需要早点告知王爷和贺叔,事不宜迟,还是早点出发吧,王爷那边也能早做应对。” “好啊,那咱们就赶紧出发吧!”周衡一听正中下怀,想到很快就要见到沈复了,顿时心情大好,便逗弄了下一直在认真听大人讲话的小家伙: “乖宝贝,这个故事好不好听呀?” “小姐…”侍卫老大却有些犹豫地开了口: “要么您和小公子还是先不要进城了吧?三公主那边情况未明,还是远离一些比较好。” “不进城?”周衡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不禁愣了下,刚好阿瞒忽然不耐烦地挣扎着要下地: “不好听!” “阿瞒乖,要么你跟着老五哥哥去河滩里找螃蟹吧,挺好玩的!”周衡嘴上说着,神色却已经凝重起来,一边示意侍卫老五把小家伙接过去,一边又问侍卫老大: “为何?那贱人又不知道我们要来。” 侍卫老五一听这称呼,很是知趣地抱着阿瞒往河滩去了,老四见状也跟了上去,这边的两个王府侍卫却有些着急,对周衡行了个礼就打算告别: “表小姐,那属下们要么就继续赶路了,您和彭婶带着小公子慢慢走便是,只是要么跟属下告知下到时如何联络,也省得王爷担心。” 周衡心知侍卫老大素来谨慎,他既然说不要进城,定是有他的理由,想了想便对那两侍卫说道: “这样吧,你们到了就跟王爷说,如无意外,我们今晚会在水城门外那家原先住过的客栈住下,让他不要着急过来相见,等我们给城里头的客栈捎了信再说。” 眼看两人上马疾驰而去,刚好看到不远处彭婶慢慢地带着个侍卫过来,周衡便赶紧迎了上去扶住她,一边低声说了两个侍卫打听到的事,又跟她说了自己刚才的打算: “不好意思,彭婶,今晚还得委屈你下。” “这两天咱们不都睡客栈么,安全要紧。”彭婶拍拍她的手,心里却一阵轻松,虽说不是原先预料的三公主她亲娘死了,但中南道总督死了,那也是三公主嫡亲外祖父。 于是一高兴,彭婶便接着把沈复那边的情况给说了出来: “而且你们不知道,这可真是老天爷保佑咱们,尤其是你,阿衡,嘿嘿!贺叔还让我先瞒着,你不知道,之前那三公主还想借着郡主家小公子在她手上、逼婚王爷呢,老天有眼哪,如今为她呕心沥血的外祖父死了,哼,她这做外孙女的,怎么着也得服个小功吧,那可就要五个月喽!” /74/74711/26280451.html 第四百七十六章 真?贱人 说完这话,彭婶还高兴地摸了摸肚子,憋了这几天,终于不用再刻意隐瞒了,事情还有了大好转机,瞬间觉得很痛快有没有? 可惜,这话落在周衡耳朵里,却不亚于一记惊雷在头顶炸响: “什么?陈慧珊那贱人还想逼婚王爷?!” nnd,那贱人还真是无时无刻不肖想着沈复啊,怪不得,怪不得!就说怎么突然就找上了沈怡的小儿子做四皇子替身,原来真正的目的是在这儿啊! 有了阿华被她做人质,沈复他…该不会已经答应了吧? 没错,一定是答应了! 以沈复的性子,沈怡是他唯一的姐姐,阿华又只有阿瞒这么大,总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母子分离… 不不,按说应该不会,之前自己和他受的屈辱还不够吗?沈复怎么可能会答应那贱人!何况婚姻不是儿戏,他要答应了,自己和他以后可就再无任何机会了! 可是,要是没答应,又何必让自己从中南道着急忙慌地赶回来呢?还特意让贺叔和彭婶瞒着,不就是想要跟自己当面摊牌么? 不不,沈复应该不会这般不靠谱的,当初在合欢树下他可是郑重发过誓的,何况自己如今还帮他养着阿瞒… 脑海里一片乱纷纷,脸色顿时变了,看得周围几个侍卫连带春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大气不敢出。 彭婶这才惊觉自己失言了,赶紧陪着笑想要安慰她: “是啊,把你们贺叔给愁的,不过阿衡啊,你别多想,本来王爷那边还一筹莫展的,如今这么一闹倒好,死的是她家外祖父,这棘手之事估计也就迎刃而解了,你说是不是?” 所以之前并没有解决…那么也就是说,如果解决不了,沈复其实是想要答应的喽? 这么一想,周衡只觉心底一股股的无名火正按捺不住地要蹿起来,人也控制不住地冷笑出声: “看来王爷本来是想答应的啊,那真是不好意思哦,竟然被我们给不知趣地搅和了!” 这话可没法接,旁边的春莺和侍卫老大对看一眼,同时低下了头,虽然对彭婶的话还有些存疑,但心里都同时闪过了一个念头: 王爷要有麻烦了,说不定还是内外交困的那种! 彭婶这会儿已经把肠子都悔青了,可是话已说出口,阿衡她已经听了去,还能怎么办呢?唉,急死人了,都怪自己嘴太快! 正着急时,忽的感觉到肚子里的孩子一动,哦对了,我这不是还怀着孩子嘛,阿衡以前还笑话过我老忘事,说什么怪不得大家都说“一孕傻三年”,这话如今可派上用场了,对,就这么办! 当下顾不得许多,再次陪着笑想去拉周衡的手: “阿衡啊,你也知道,彭婶如今是你说的那个什么傻三年的时候,那些话、那些话许是我听岔了,王爷那边肯定不是这么个情况,你先别生气,咱们赶了这几天的路,可别气坏了自个儿身体—” “放心,我才不会跟自己过不去!”周衡尽量放缓了语气,却也没让她拉住手,一甩手里的帕子,一转身,从鼻孔里哼了声: “时候不早了,走吧!” 合着贺叔和彭婶其实跟沈复也是一丘之貉,这些天竟然都瞒着自己,哼! 又朝不远处喊了声: “阿瞒,走啦!” 看来是已经记到心里去了,彭婶叹口气,看了眼旁边同样神情讪讪的侍卫老大和春莺,讪笑一声不再多说什么。 阿瞒正跟侍卫老五在河滩上玩得开心,手里还抓了个从草丛里翻出来的水鸭蛋,听到周衡喊他,还高兴地托着那鸭蛋想要站起身展示给她看: “娘,阿瞒捡了个—” 话音未落,小手一滑没拿住,那鸭蛋“啪嗒”一声掉在了脚边的鹅卵石上,摔了个稀碎。 于是还未等大家反应过来,小家伙已经大哭了起来: “我的蛋蛋!” 一边哭一边还蹲下身子用手去摸,旁边的侍卫老五来不及阻拦,于是眼看着摸了个满手的蛋液。 周衡这会儿本就一肚子无名火了,眼看小家伙又举着两只脏兮兮的小手朝自己咧着嘴哭,顿时气得加快了速度,不曾想,脚下一不留神,河滩上的鹅卵石又光滑,于是乎,屋漏偏逢连夜雨— 把脚给崴了。 不仅脚崴了,人也失去了平衡眼看着就要摔倒,便本能地伸手想要撑住,结果被裙子一绊人没撑住,手上还蹭破了一块皮,有血渗了出来,用帕子一擦,简直触目惊心。 一瞬间,眼泪便猝不及防地涌了出来。 好在伴着一声惊呼,听到后面两人迅速跑了过来,总算是顾及到面子,硬生生给忍住了,委顿在地上对蹲下来扶住自己的春莺低声说了句: “我没事。” 又回头叫住摇摇晃晃看似也要过来的彭婶: “彭婶你可别过来!” 说话间,侍卫老五也抱着阿瞒快步过来了,小家伙本来就在哭,刚好低头看到周衡手里带血的帕子,这下更是大声嚎哭了起来: “娘你不要死!” 一边伸出两只脏兮兮的小手挣扎着要扑向周衡。 周衡本来只是在顾着自己身心双重的痛,结果看到泪眼婆娑的小家伙,顿时就忘了自己,赶紧一边伸手去接一边跟他解释道: “别怕别怕,娘没事,娘不会死的啦!” … 一番忙乱之后,周衡一只手上绑着帕子,一条腿一瘸一拐,另一只手上却仍得抱着看样子有点像是创伤后遗症发作般的小家伙,在春莺的帮助下很是狼狈地走到路边,等着马车赶过来接她,嘴里还得不断地安慰着抽抽噎噎的小家伙: “好啦好啦,娘没事,别怕别怕,不哭啦,乖!” 上了马车洗了手,又给阿瞒擦干净了双手,整个人就累得直接躺了下来,可惜旁边一个孕妇一直在内疚地唠叨着“唉,阿衡,都怪我…”,一个小的一直黏在自己身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念叨着“我的蛋蛋…”,周衡叹一口气: “好啦,你们两个都不要说了啦!” 指一下彭婶: “这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还让我提前有了心理准备,所以我应该谢谢你,我一点都不生气,真的,刚才那事是我自己没注意!” 又亲一下阿瞒的小脸蛋: “至于你,虽然你拿脏兮兮的小手擦在娘的衣服上,不过看在你刚丢了一颗蛋的份上,娘也不怪你,但你可不许再哭了,再哭娘就真的要死了,知不知道?” “姑娘,您别老说…那个字…”春莺听不下去,她家姑娘也太豁达了,多忌讳啊。 “是啊,阿瞒是童言无忌,你自己可别挂在嘴上。”旁边的彭婶也赶紧帮腔。 “没事,我才不怕,”周衡这会儿觉得又想开了,仰头看下被风吹拂的窗帘,有凉风时有时无地吹进来,很是舒服: “那贱人都还活得好好得呢,放心,我肯定要比她活得久!” “倒是你,阿瞒,”手一指还在自己怀里低声呜咽念叨着那颗破碎的鸭蛋的小家伙: “不就是一颗鸭蛋么,回头娘再给你买一颗,不,买十颗!小心点拿就不会摔破了,蛋要摔破了可就—” “嗯,也没关系!” 不就是一颗蛋么。 想到这,周衡只觉刚才的自己有点无病呻吟的矫情,nnd,不就是摔了颗捡来的野鸭蛋么,不就是崴了下脚么,不就是擦破了层皮么,不就是该死的三公主要跟自己抢沈复么,来啊,谁怕谁啊! 我可是打不死的小强呢! 于是说完这话,周衡便哈哈大笑了起来… /74/74711/26304532.html 第四百七十七章 再相见(上) 周衡这一笑,怀里本来在低头兀自哼哼唧唧的阿瞒顿时惊讶地抬起了头,旁边的彭婶和春莺则面面相觑,以为她是怒极反笑,惴惴不安地不敢说话。 周衡也懒得解释,只管抱着怀里的小家伙轻声细语地教导他: “阿瞒呀,娘跟你说,有些东西不用太去理会,没了那颗蛋蛋你就不行啦?不就是一颗蛋蛋嘛,那片河滩上有,别的地方也有啊,就是一颗普通的蛋蛋,等今晚咱们住到客栈,娘就给你再买一颗蛋蛋,只要你轻拿轻放,蛋蛋就不会摔破啦!” 顺着小朋友的话说完了一大堆“蛋蛋”,越说越觉得有些不对,阿瞒可是个男孩子呢,便又教导他: “还有啊,你是个男孩子,以后不可再说‘蛋蛋’,要说‘鸡蛋’或者‘鸭蛋’,记住了吗?” 一个男孩子,哪怕是个很小的男孩子,哀哀戚戚地跟人诉说什么“我的蛋蛋没有了”、“我的蛋蛋摔破了”、“我好喜欢我的蛋蛋”,想想就很违和,很容易让人想歪到别处。 如此一来,越想越觉得刚才眼眶含泪的小家伙样子挺像个小冤种,周衡不禁再次哈哈大笑起来,把个阿瞒给急得,扑到她跟前委屈巴巴地问道: “娘你笑什么呀?” “娘在笑你啊,这么大了还哭鼻子,羞不羞?人家喜羊羊就从来不哭呢!”周衡仰头点一下他可爱的小圆鼻子,拿了春莺的帕子擦了下他湿漉漉的大眼睛,又亲一下他肥嘟嘟的小脸蛋,柔声哄他: “就是一颗鸭蛋嘛,回头咱们晚上吃咸鸭蛋好不好?咸鸭蛋配粥可好吃啦!” 既然都抬出喜羊羊了,如今连彭婶都知道,这招屡试不爽,阿瞒定然要表示自己才是货真价实的喜羊羊,而不是“人家喜羊羊”。 果然,听了周衡这话,小家伙便有些夸张地凑上去搂住她的脖子表达自己的态度: “我是喜羊羊,我才不哭!” 于是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只是马车上长时间躺着不活动,等到过了小半个时辰到了水城门外的客栈,周衡起身下车时才发现,那只崴过的脚一落地便是一阵钻心的疼痛,撩起裙摆一看,脚脖子都已经肿了。 好在如今阿瞒的情绪已经恢复了,一边肯让过来的侍卫老五抱下车,一边还跟他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娘说了,不能叫‘蛋蛋’,要叫‘鸭蛋’”、“娘说今晚要吃咸鸭蛋,咸鸭蛋很好吃的”,让人听了忍俊不禁。 周衡一边踮着脚看着眼前的路,一边在心里暗自可惜自己这会儿没能看到前头侍卫老五脸上的精彩表情。 “小姐,您还能走么?”侍卫老大走过来低声问她:“要不要属下去拿点药酒来给您擦一擦?还有您的手,要不要紧?” “没事,手上也就擦破了点皮,这两天不要碰水就行了,”其实手上也肿了,还有淤青,只是周衡不想让大家觉得自己娇气,便一边扶着春莺跳着脚往客栈里走,一边笑嘻嘻地朝他表示: “脚上确实有些痛,这两天恐怕都没法走路了,你要能拿到什么药酒给我擦擦也行,恢复得肯定快一些。” 彼时夕阳西下,水城门边很是热闹,周衡虽然心里开始控制不住地想城里头的沈复,又觉得不能这般“不争气”,便逼着自己努力地去关注眼下的事,却不知,等她一瘸一拐很是费劲地慢慢上楼走到侍卫们给定好的房门前,门却不推自开了,沈复赫然站在自己跟前。 太阳已经差不多下去了,房间内有些暗,沈复背着光站在那里,脸也看得不太真切,但这并不妨碍周衡认出他,毕竟,伴随着房门打开,还有一声低低的“阿衡”,以及一双伸出来搀扶自己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再熟悉不过。 饶是之前路上已经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把所有的情绪都堆到了陈慧珊那个贱人身上,这会儿乍然见到日思夜想的人,周衡却发现自己没来由地鼻子一酸,只觉万千委屈涌上心头。 于是还没来得及看真切对方的样子,周衡就发现自己的眼泪一串串地落在了底下的地板上,不仅哭了,还用力一甩那双搀扶自己的手,管自己跳过门槛,之后一瘸一拐颇有些狼狈地往里头桌边去。 可惜中间还是被沈复给截住了,还被他给顺势抱在了怀里,好在这时候房门已经被人从外头给关上了,阿瞒的声音听着有些远: “娘呢,我要找娘!” “乖,你娘脚上受伤了,要躺一会儿,”是彭婶的声音:“咱们先去吃咸鸭蛋好不好?等下带一颗回来给你娘吃。” 贺叔的声音也随之响了起来: “对对对,阿瞒乖,贺爷爷还有个小礼物要给你,走,贺爷爷抱着你去吃蛋蛋!” 一连串的脚步声从房门前不停歇地过去了,伴着阿瞒清脆的声音在纠正: “娘说了,不能说‘蛋蛋’,要说‘鸭蛋’,阿瞒是男孩子!” 以及贺叔疑惑的声音: “哦?阿瞒是男孩子就不能说‘蛋蛋’?真是你娘说的?” 自然是我说的!周衡本来伤春悲秋的心情瞬间告破,甚至还忍不住“噗嗤”了一声,赶紧用力想要推开抱着自己不放的沈复,声音也刻意放冷了: “放开我!” 沈复倒确实是听话地放开了,只是身子往下一弯,周衡便觉得一阵眩晕,然后发现自己居然被他抱了起来。 “你干嘛,我自己能走!”周衡一阵气急,用手大力锤他胳膊,这是心虚不敢说话么? 沈复还是没回答。 周衡挣扎不过,被他抱着往窗边的桌子走去,仰头却看见他已经冒出一茬胡子的下巴,怎的看着好像瘦了些呢? 待到被放到窗边的椅子上坐下,就着窗外一抹暗淡的阳光再细看,这一看周衡不禁大吃一惊,手也情不自禁地伸过去摸上了沈复的脸,嘴里的话更是脱口而出: “阿复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74/74711/26329360.html 第四百七十八章 再相见(中) 周衡话未说完就自己先反应过来了,沈复这般模样,自然是因为被三公主逼婚的事给折腾得,一时间颇有些尴尬,也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反应,便讪讪地低下头装作在整理裙摆,下午在那河滩上蹭了些灰来不及换,好在如今天色已晚不太看得清。 沈复本来弯着腰的,被她这么一摸脸,就势捉住了她的手,一边在她对面坐下,一边解了她手上绑着的帕子查看伤势。 “疼吧?”仔细看了下那淤青肿胀的手,沈复抬头看她,声音听上去闷闷的:“再忍会儿,我已经差人回去府里取膏药了。” 刚才被他异常瘦削的脸给惊到了,这会儿周衡正想再看得仔细一些,沈复已经头一低,又去捉了她那只崴了的脚放在了自己腿上,随后又脱了她的鞋袜看那肿了的脚脖子: “你且忍着些,我先给你揉一揉,坐了这么久的马车,得先让它活血起来,要不然明日就更肿了。” “等会儿!”周衡不去听他活不活血的话,只一把按住他的手,语气有些生硬地说道:“你抬起头来!” “是瘦了些,过两日就好了!”沈复依旧低着头回答她的话,手上却不停,开始给她揉搓:“如今你也知道了,长姐那边出了事,当时我昼夜兼程赶回来的,路上难免有些辛苦,不碍事的。” “嘶——你轻点儿!”周衡吃痛,再次一把按住了他的手,嘴里则再次抬高嗓门有些发狠地咬牙逼问道: “怎的,沈复,你这是不敢看我么?” 头一次这么连名带姓地当面叫他,语气里也加入了情绪,主要是想着三公主逼婚那事,便硬是提醒自己: 眼前这人说不定是在卖惨博同情,自己得好好表个态。 没想到沈复听了,默了默,随后居然真的答了句: “是。” “阿衡,我…没脸见你。” “你——!”周衡没想到他竟然这般痛快承认,气得把脚一缩想要收回来,奈何沈复握得紧,还依旧低头不管不顾地给她揉搓着,僵持了下,便心一横,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所以你之前是想要答应那贱人了?” “是,半月之期一到,我会应下。”沈复手里不停,嘴上也依旧答得痛快,只是听着有些低沉。 “然后呢?”周衡心里一痛,不再去看他,转头看向窗外已然有些暗淡的天色。 “然后我便要求让阿荣做靖王世子,”沈复的声音听着波澜不惊,看来确实不是一时的想法:“等他到十二岁即袭爵为靖王,统领靖国军,镇守西北道,这几年就辛苦贺叔帮衬着,当然,还有舅父和表哥他们。” “那再然后呢?”周衡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要发抖,只是如此一来却又觉得咽干发涩难以发声。 “再然后,”沈复的声音却听着依旧平稳镇定,就像在说一件跟他无关的事: “我便会同她举行婚礼,婚礼请四皇子主持,婚礼之前会先有个仪式,拥立四皇子为皇。” “你是说阿华吧?”瞬间想到阿瞒,周衡觉得这一点得问清楚。 沈复对此也回答得干脆利落: “婚礼之前是阿华,婚礼之后便是阿瞒。” 这倒是个好主意,偷梁换柱,到头来却是如假包换的四皇子真的登了基,如此一来,阿瞒顺利成了皇帝,阿华也安全回到了他母亲身边。 只是,大目标是达成了,周衡的视线从窗外转回来,深吸了口气,攥紧了手问道: “你说了这么多,把人都安排得如此妥帖,那请问靖王爷:你又打算如何安排我?” 这次沈复的手终于停了下来,深吸一口气,随后哑声说了句: “到时…我会安排好人手,让暮云做他们的头儿,从此跟着你…去找那马首玉雕。” 马首玉雕?兜兜转转,这会儿竟然又说回了那马首黑玉雕?呵呵,当初不是一口否认从没见过它么? 周衡只觉气往上冲,不禁冷笑出声: “哦?所以你是知道那马首玉雕在哪里了?” 好在沈复随后先答了句: “自然不知。” 这让周衡心里莫名一宽,但随之却又听到沈复说了句: “只是阿衡,到那时,终究是我负了你…所以,我会让他们倾尽靖王府之力找到它,来送你回去—” 话还未说完,周衡已听得勃然大怒,脚一蹬,用力向前踹去,嘴里则大骂一声: “你…你把我当什么!” 一个工具人么? 沈复被她这么用力一脚踹在腰腹部,不禁闷哼出声,倒是终于缓缓抬起头来,只是这会儿浓郁的夜色已经渐渐漫了上来,屋内并未点灯,沈复的脸便只余了个清瘦的轮廓,依旧看不真切。 周衡那一脚用了全力,本来还有点担心沈复被踹疼,见他反应不大,心里的火顿时又冒了上来,顾不得去仔细看他的脸,只用手指着他开始语无伦次: “把我打发回去,然后你就跟陈慧珊那贱人花好月圆、逍遥过日?” “佩服,沈复,靖王爷,我太佩服你了!佩服得五体投地!”话未说完,眼泪已经流了出来。转念又想着不能在他跟前示弱,便咬着牙擦干了眼泪,冷笑着嘴硬回道: “行啊,那择日不如撞日,等下你就把阿瞒带回去吧!” 说到这里心中又是一痛,小家伙虽说才跟了自己这么两月,但两人简直可说是形影不离,如今乍然要把他交给别人,唉,晚上没了自己给他讲故事,也不知会不会哭… 不过算了,阿瞒毕竟不是自己的孩子,何况,哼,眼前这人不是还指望用他换回沈怡的阿华么? 想到这,周衡只觉自己再也不能跟眼前这人共处一室,一边站了起来往外走,一边说了句自以为颇有讽刺意味的话: “还有,既然这边事了,明早就让暮云跟着我走吧,多谢你派了这么个能干的人给我,那马首玉雕想必很快就能找到了!” 可惜刚踏出两步,那崴了的脚便又是一阵钻心的疼,只得有些狼狈地一瘸一拐往前走。 沈复在她起身时已然同时站了起来,这会儿已经走过来一把扶住了她。 周衡自然是负气想要甩脱他,只是如今腿脚不灵便,一时间也走不脱,心里就更气了,很想找个地方好好哭一场,声音里便掩饰不住地带了些抽泣声: “你放手!” “阿衡,你打我骂我都行…只是这一辈子,除非我死了,否则…我绝不放手!”沈复终归是习武的男子,听她这么说,又见她背对着一心想要甩脱自己,心中一阵激荡,便用了些力,双手一圈把她给圈在了怀里。 周衡双手被圈动弹不得,有心想要踩他两脚,可如今自己一只脚还崴了,另一只脚又需要用力,情急之下一张嘴,就近一口咬住了沈复的一只胳膊... /74/74711/26346380.html 第四百七十九章 再相见(下) 因为身高的差距,周衡咬住的部位是沈复的肱二头肌位置,一口下去只觉硬邦邦的差点没咬住,只得发狠又使了些力,再次用劲咬了下去。 这个时节大家穿的都还是单衣,虽然隔着衣服,沈复被她这狠命一咬,也是呼痛了声才硬生生忍住,想着她在气头上,便忍着痛低声说道: “你想咬就咬吧,只是别因此气坏了自个儿身体。阿衡,这件事,贺叔本劝我瞒着你,可是我已亏欠你太多,就算这事并未发生,终是我心中有过的念头,我便想着,还是要跟你交代一声。” 沈复这一说,周衡本就觉得咬得费劲,这会儿便松了嘴清醒了过来: 这事并未发生?对哦,貌似陈慧珊那贱人给的期限要明日才到。 但转念又想到,就算事情还未发生,沈复总是起过那等念头的,这说明什么?说明他还是把自己当做工具人了啊! 这么一想,倒不至于气得再次下嘴咬他,毕竟那胳膊硬邦邦的也不太咬得动,对了,刚才虽然没太看清,不过感觉他脸上似乎瘦了很多,这胳膊上想必也是只剩瘦肉了,怪不得口感不太好… 一时间,周衡颇有股想要点灯看他的冲动,又想着阿瞒已经被贺叔抱出去好一会儿了,怎的还没回来?不会是那帮人管他们自己开开心心地吃晚饭了吧? 一帮没良心的! 冷哼一声,周衡一边两手用力再次想要推开沈复,一边仰头瞪着他做威胁状: “你放不放开?” “不放,”沈复回答得简洁明了,而且不仅不放,头还低了下来贴在她颈边,连带随后在周衡耳边低低响起的声音听着也很是黏(温)糊(柔)糊(缠)的(绵): “阿衡,我怎么舍得放开你?你不知道,一个时辰之前,我还心如油煎、痛不欲生,想着明日之期到了,我便…却没想到,转眼暮云竟然跑进来跟我说,阿衡你让人快马加鞭赶来告知,那中南道总督竟然死了!” “这事跟我没关系!”周衡如今不想与他有什么亲密动作,便再次奋起挣扎:“是你调教的侍卫们的功劳,我可不敢居功!沈复,你到底放不放?!” 一边说一边用那只崴了的脚泄愤地踢了下沈复的小腿,力道不重,反正就是意思一下表个态,要不然疼的还是自己。 这次沈复终于叹息一声放了手,嘴里则柔声说道: “你先站着别动,我去点上灯。” 这会儿天已经全都黑了,房间里也黑咕隆咚的,周衡生怕自己再磕碰着,倒是没出声阻止,就那么站在原地,看着沈复打着了火折子、点了灯放在了桌上,再转过身来扶她。 许是在黑暗的环境里待久了,这会儿屋里虽然只是一盏昏黄的灯,周衡却一下就看清了沈复的脸,嘴里的话便再一次地脱口而出: “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烛火在低处的桌上摇曳,在沈复的脸上投下一层暗影,周衡看着眼前人,那脸简直瘦得骇人,原先俊朗的面庞消失不见,只剩下了一双依旧清亮的眼睛显得有些突兀不说,满脸的憔悴也早已看不出他一个王爷的气派,倒是把个周衡给看得有(颇)些(为)心疼起来。 再一看他身形也是如此,两人之前朝夕相处,周衡对沈复的身体早已熟悉。沈复是习武之人,个子又高,加上他作为靖王爷的气度,确实是看着如玉树临风般。 可现在,身上一件松垮的浅色长袍,一看就知身上定然也清减了不少,周衡想起刚才咬他胳膊时的“口感”,也觉那胳膊上都没什么肉,为此还一闪而过一个念头: 幸亏刚才没下狠劲咬他。 看来这件事对他确实造成了很大的困扰,眼下他又主动跟自己说了,平心而论,毕竟牵涉到了阿华,那可是他唯一亲姐姐的孩子,要换做自己…可能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 这么想着,周衡就强迫自己往理性的方面想: 沈复并非对自己变心,他这么做…也是不得已。 当然,心情还是有些郁闷,不过眼看他如此憔悴不成人样,想必这些日子确实如他所说的深受煎熬,那就…还是先暂且把这笔账给搁置一边吧! 沈复见她一脸惊疑地上下打量自己,便一边扶着她坐下一边笑了笑解释道: “我这是来得急,便匆匆忙忙地让暮云找了件他的衣服来换,你也知道,他身量不比我,难免不太合身。” 边说还边给她有些夸张地展示了下略有些短的下摆。 谁知道这是不是暮云的衣服,周衡咬着嘴唇不说话,许是想着来的是处普通客栈,又是在水城门这边多是贩夫走卒们会歇脚的地方,沈复如今身上穿的只是一件普通材质的浅色长袍,略有些皱不说,底下又有点短,加上还有些松垮不太合身,看着哪里还有京城姑娘家眼里清朗挺拔如松柏般的样子。 想到这儿,心里一酸又软了几分。 沈复见她并不说话,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笑了笑岔开了话题,温声问她: “看我,光顾着与你说话,这一路过来你该饿了吧?你且坐着,我去外头看看,对了,刚才听着,你想吃咸鸭蛋?那要么就配点粥?” 周衡忍了忍,又默了默,可看着眼前这分明心中遭了苦痛、却微笑一如往昔看着自己的人,终是决定顺从自己的内心,翻了个白眼答了句: “是呀,本来是要带着阿瞒去吃蛋黄粥的!” “好,那你先等一等,我去外头看看!”沈复一边温声说着一边起了身。 周衡本来还想再补上一句恶心他下,可惜这会儿外头传来了一阵欢声笑语,以及打头阿瞒清脆的喊叫声: “娘,我们回来啦!” 随后便是贺叔等人应和着小家伙的“开门!开门”和杂乱的拍门声。 “你坐着,我去开门!”沈复顿时疾步过去开了门。 “娘,我们吃了很好吃的粥!”被贺叔抱着的阿瞒,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大声宣告,同时挣扎着要下地。 周衡这会儿已经迅速地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一听这话便笑盈盈地柔声问道: “哦?那你给娘带了吗?” “对呀!”下了地的小家伙,转身走到后面跟进来的春莺旁边,指着她手里拎着的一个食盒,献宝似的用周衡往日哄他的那种语气表示: “很好吃的,里面有咸鸭蛋哦!” “味道还真是不错!”春莺笑着提了食盒过来,之后从里面拿出了两副碗筷摆好,小家伙则跑过来伸手要周衡抱他坐膝上。 “阿瞒,你娘脚受了伤,”沈复见状赶紧阻止,又柔声叫他:“你过来。” 阿瞒被他这一说,不禁靠在周衡腿边认认真真地仰头看了看他,随后扑闪着黑亮的大眼睛问了句: “你是谁呀?” /74/74711/26372646.html 第四百八十章 小乌鸦 “我是…”沈复被这句话给问住了,顿了顿,抬头看着周衡微笑着说道: “我是你义父,阿瞒。” 不要脸,之前我是姨母你就说是姨父,如今我成了阿瞒的娘,你又来做个便宜爹! 周衡很想对他翻个白眼再当面嘲笑他几句,不过屋里毕竟还有别人,就没去理会沈复等待自己回应的目光,转而低头摸着小家伙的头柔声问他: “刚才有没有乖乖听话、吃饭?” 小家伙被这么一问,便忘了再继续问沈复“义父”是何意思,只仰头兴奋地伸出小手给她看: “娘你看,贺爷爷给我的礼物!” 在场的贺叔和彭婶其实从一进门就感觉到了屋内气氛的不对劲,正觉得有些尴尬,一看阿瞒摊开手,便还没等周衡看清那小手里是什么东西,立马抓住机会说了起来— 一个说:“对呀,阿瞒刚才吃饭可乖了,就得了个小礼物!” 另一个则赶紧帮腔:“对对,一边吃饭还一边念叨着说你还没吃饭,惦记着要给你带个咸鸭蛋回来呢。” “那咸鸭蛋呢,宝贝?”周衡听得舒心,便又低头逗小家伙,这一低头便总算是注意到了他手里拿着的东西,疑惑地问道: “你手里拿的这个…就是礼物吗?” 一边说一边从他手里拿了起来在灯火下细看,居然是只小小的黑鸟,虽然只有小朋友手掌那么大,却连鸟儿的羽毛都雕得纤毫毕现,而且也不知是什么材质,看着是一种玉石,灯下泛着光泽,做工很是精巧。 两只眼睛更是另外嵌入了两颗黑色的宝石,灯火下熠熠发光不说,还能随着不同的角度变幻,看着就像是那鸟儿的眼睛在看人,很是灵动。 “对呀,它叫乌鸦!”小家伙兴致勃勃地说道,又急着伸手来拿回那黑乌鸦,看样子很是喜欢,还跟周衡表示: “贺爷爷说它到了早上还会叫!” “那晚上就不会叫?”周衡心生疑惑看向贺叔,这话应该是哄小孩的吧?只听过公鸡早上打鸣,没听过乌鸦早上叫啊,而且大清早的听到乌鸦…嘎嘎嘎的叫,呃,应该不是什么好事情吧? 不过在这个世界说不定乌鸦有别的意思,而且这只像是玉石雕的小乌鸦看着挺精致,也不知花了贺叔多少银子,周衡便又问贺叔道: “贺叔,这乌鸦哪来的?花了你不少钱吧?” “哪里是我买来的,何况这哪里是花钱能买到的,”贺叔一指沈复,对她说了句: “这是阿复拿来给阿瞒的,它可是先帝御赐的宝物。” 又对着她跟前的小家伙笑眯眯地说了句: “阿瞒啊,这是你义父送你的礼物,也是你爷爷当年给义父的,小心一点,可别摔了哦。” 怎的又绕到沈复身上去了?周衡有心把他略过去,便只冷淡地“哦”了声,不想刚才一直没说话的沈复却主动接了话: “当初我与阿瞒一般大时,先帝送了此物与我。父亲一看是只乌鸦,有些不解其意,后来从先帝那儿得知了一番渊源,不想这小小的鸟儿背后,竟然还有个故事。” 小家伙本来在低头管自己玩着手中的小黑鸟,听到“故事”两字,倒是立马抬起了头,兴奋地看着沈复说道: “讲故事,阿瞒要听故事!” “阿瞒,”周衡这会儿可不想听沈复讲什么乌鸦的陈年旧事,何况明日他不是还要进宫去见那贱人么,今晚想必还要好好商议准备吧?便摸着小家伙的小脸蛋哄他: “回头娘给你讲,那个…义父有事,得走了,对吧?” 这话的意思太明显了,明显到小家伙都仰头问了沈复一句: “要走了吗?” 然后举起手里的乌鸦又补了句: “谢谢义父!” 这是周衡教他的,别人给的东西一定要说谢谢。 “是得走了,”沈复起身,朝周衡微微一笑说道:“明日傍晚我再过来。” 随后顿了顿,又补了句: “本来我都快忘了这乌鸦,当初想必是母妃给收起来了,前两日长姐…在收拾阿华的一些东西,不想翻出了它,横竖是他们陈家之物,给阿瞒刚好合适。” 提到了沈怡,周衡这才想起,自己居然还没来得及问候她的情况,只是眼下这个气氛,自己刚又催着沈复走,一时间,心里也是颇有些后悔,只得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回了句: “那个,长姐那边,还好吧?还有阿荣…要是方便的话,我想跟他们见一面,当然,你先忙你的,我反正…要么回头再说吧!” 语无伦次地说完,只听头上传来沈复一句略有些涩然的回答: “好,我回去跟长姐商量下。” 周衡便抬起头想扶着桌子起身,就见沈复看着自己说了句: “你现在不太方便,就别起来了,还有,那膏药想必也送过来了—” 转头吩咐春莺: “估计放在了隔壁房里,等下你出去拿过来便是。” … 彭婶送走了人回来,一进门就看到周衡坐在桌前静静地喝着粥,待到走过来坐下,便嗔了她一句: “你呀,刚才对王爷那般态度,现在可是觉得后悔了?” “我对他怎么了?不好吗?”周衡依旧管自己吃着,一脸的漠然,语气也平淡无波: “有什么可后悔的?” 旁边的春莺有些尴尬地陪着阿瞒玩着手里的小乌鸦,为此还细心地在桌子上垫了块帕子,沈复刚才那话她也听到了,没想到这小乌鸦竟是御赐之物,那可得小心些了。 彭婶见周衡如此,有些不太确定她心中到底怎么想,只是想到刚才进门时乍然看到那个曾经俊朗清贵的年轻王爷瘦得几乎脱了相时的震惊,以及他临走上马之时看向楼上房间时那满眼的萧瑟,想到吃饭时自家丈夫跟自己悄悄说的那些事,叹了口气决定再做一回多嘴的人,吩咐春莺: “要么你先给阿瞒洗澡吧,就去隔壁找他们几个一起帮忙好了,我有话跟你家姑娘说。” 春莺赶紧应了声,抱起小家伙就走,好在小家伙本就喜欢玩水,一听要洗澡,也是高高兴兴地下了地跟着她走了… /74/74711/26397179.html 第四百八十一章 苦口劝 等门一合上,周衡倒是放下筷子先对着彭婶说了句: “不好意思,彭婶,本来今晚你也可以跟着贺叔过去住的,这客栈的条件不太好,还是府里舒服些。” “瞧你说的,我又不是多娇贵的人,这客栈挺好的,咱们又是上房!”彭婶看了眼桌上,见她吃得差不多了,便意有所指地说了句: “再说了,就这么让你一个人留在这儿,我也不放心啊!” “有什么不放心的,”周衡不以为然地答了句,起身把桌上的碗筷收进食盒里:“不是还有春莺和她家卞大哥他们么。” 彭婶就等着她这句话呢,一听她这么说,立马就接了句: “我又不是担心这个!” 果然,这话一说,就见周衡不说话了,只沉默着管自己继续收拾碗筷。 看来心里果然还是有疙瘩,彭婶想了想,既然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那就索性痛快说了吧!毕竟之前是自己说漏了嘴,才让这小两口刚久别重逢就闹了别扭,如今自己总得尽量做点补偿才是,便又温声说道: “阿衡啊,你不要怪彭婶多事,实在是,我当初年轻时,便是因为性子太过执拗,一厢情愿地胡思乱想,才错过了你贺叔,结果就被生生耽误了那么多年!中间自己折磨自己不说,还累得你贺叔四处奔波辛苦找寻我,个中的懊悔…唉!” 可我的情况跟你们不一样,周衡默然,我可是一心一意对他的,没想到临了…他却盘算着要跟自己的仇人成婚! 当然,理性地看待这桩事,陈慧珊那贱人如此咄咄逼人,沈复接受她的条件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是为了救最亲的人,可情感上…反正怎么想就是觉得过不去! 彭婶见她不说话,但好在也没反驳,便放下了一半心,叹了口气继续劝她: “当然,阿衡,你们的情形跟我们不一样。而且王爷有你,连你贺叔都一直念叨说是他和沈家的福气,所以啊,彭婶如今就想跟你说一声,别再生王爷的气了!” 要不然,好好的福气也要被搅坏了,但这话不能明说。 “我没生气啊!”周衡嘴硬回了句,眼看已经收拾好了食盒,便默默地坐了下来,越想越委屈,眼泪也控制不住地落了下来,于是之前存在心里的那些话便一发不可收了: “他那般行事,我也不是不理解,可是彭婶,他就不能先跟我商量下么?从一开始知道长姐和离,他就没跟我说真话,那也就罢了,你也可说是还没查清真相。可到了后来,贺叔都赶去京城了,还要瞒着我,这是笃定我会阻拦他么?那是他的亲姐姐、亲外甥,我会那般不通情理么?我这边还在给他养着阿瞒呢!他把我当什么人了!” 越说越觉得委屈,索性趴在桌上低声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哎呀,都怪我…”彭婶顿时给吓到了,手足无措地站起来不知说什么好:“瞧我,本想着宽慰你一番,唉,阿衡啊,你要怪就怪我吧!都是我不好,多嘴多舌,又不晓得体谅,还倚老卖老地想要来开导你,真是自以为是!” 周衡之前在见到沈复时就觉得心中郁闷至极,如今既然哭了,就干脆哭了个痛快,好在终是想着这是外头客栈,阿瞒还在隔壁高高兴兴地洗澡,便努力不让自己哭得太大声,只是眼泪真的是止不住地要流下来。 彭婶见她这般,也知道她定是忍得久了,便在说了几句话后坐在旁边不再说话。 “彭婶你别多想,这事跟你没关系!”哭了一会儿哭累了,同时心里也觉得终于好受了些,周衡抽抽噎噎地停住了哭,一边抬头擦眼泪,一边安抚不敢再说话的彭婶: “再说了,就算你不告诉我,这事我迟早也要知道的,刚才他也说就是想来告诉我。” “可是,他越这样我就越来气!彭婶你不知道,刚才我问他,每问一句他就痛快承认一句,连磕绊都不打一个!你说,他这是笃定我不能拿他怎么样么?还说什么把我和阿荣啊长姐啊都安排好了,怎的,难不成还要我因此感激地举双手赞成,再笑盈盈地祝他们俩夫妻恩爱、早生贵子、白头偕老不成?!” 说到这儿终是意难平,气得拍了下桌子。 “哎呀那肯定不至于!”彭婶赶紧伸手过来拉住她的手:“事情闹成这样,你也看到了,王爷今儿过来,整个人都瘦成那样,我差点没认出来!阿衡啊,这事你难受、委屈,他心里定然比你还要不好过!” “刚才你贺叔也私下跟我讲了,这些日子王爷殚精竭虑的,一直想着该如何破解三公主这个阴毒下作的招数,但凡能有个别的法子,他也不至于想要如此委屈应下。可是郡主家的小公子被扣在那公主手里,那孩子听说也就跟阿瞒一般大,他不能见死不救呀!要不然别说小公子了,就是郡主…” “你贺叔跟我说,王爷还算扛得住,毕竟他是主心骨不能倒下,可也日日夜不能寐,都不知他是怎么挺过来的。最可怜的是那郡主,一开始人都差点疯了,听说昏死过去好几回,如今也是卧床不起、整日喝着汤药,你贺叔说,那些汤药里都必须要掺和些安神的药物,要不然真不知她…唉!阿衡啊,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让王爷怎么办?” 周衡听到这里,赶紧有些讪讪地解释了句: “我刚才也问了他,想去看下长姐和阿荣!只是我如今还带着阿瞒,也不能进城去。” “彭婶,其实、其实我除了气他不跟我说,我也是、我也是舍不得他,我好不容易跟他…我不想让他跟那贱人成婚!然后、然后我也心疼他,你刚才也看到了,他都瘦成什么样子了,就这样还打算自己一个人硬抗着…” 想起刚才沈复那般消瘦的样子,再想到彭婶说的沈复日日夜不能寐,只觉得心疼死了,眼泪便又再次扑簌簌落了下来。 还真是个明理的好姑娘,要是我肚子里的孩子真的如阿佐所愿是个姑娘,希望也能养成跟阿衡这样,彭婶摸一摸自己的肚子,当然,也希望不要遇到阿衡如今的这些沟沟坎坎。 不过,年轻人吃点苦,退一步说,也算是经历,毕竟还有的是时间,眼下来看,这小两口还是彼此心疼着对方的,只要心还在一起,这就好办,最怕就是像自己当初那般误解了阿佐,结果便白白蹉跎了那么多年月。 想到此,彭婶更觉自己身上责任重大,决定趁热打铁,开始苦口婆心地劝了起来: “阿衡啊,话不能这么说,靖王爷这般做,反倒说明,他这是真正把你当心上的宝贝啊!你跟着他受了那么多的苦,还险些丢了性命,他哪里还舍得让你再因此而为难?便索性做了恶人!” “你贺叔跟我讲过,你家中祖母爹娘对你万般疼爱,上头还有好几个兄长护着,本该是只想着赏花、赴宴、出游这类小事情的千金小姐,如今因着靖王爷,却不得不漂泊在外,隐姓埋名不说,还早早当起了娘!阿衡啊,彭婶跟你相处不久都这般心疼,你说王爷他,他定然是舍不得再给你添负担了啊!” “舍不得?当初不也还是(给我下跪)让我应下养孩子的事么?”周衡有些底气不足地嘀咕了声。 “那他也真是没办法了呀,”彭婶见她低着头不敢看自己,心里暗自一笑,顺着她的话解释了句: “兹事体大,还不是因为只有你信得过?” 见周衡不再反驳,眼看时候也不早了,便一鼓作气把话都给说完了: “这件事,明着看确实是王爷不对,他不该瞒着你管自己行事,可阿衡你再细想:他要不这么做,要是早早地就找你商量、征求你的意见,不就相当于把你至于左右为难的境地么?” 这话一说,周衡呆了一呆,想了想,也是,沈复要是派人来跟自己说了陈慧珊那贱人的打算,那自己该怎么办… “所以啊,阿衡,说来说去,王爷他这是宁愿把重担都往自己身上压啊!”彭婶眼看差不多了,便把自己心中所想的结论也说了: “他这般做,即对郡主有了交待,也对周家有了交待,虽然让你怨他、让周家怨他、让他一人担了骂名,可你们其他所有的人,终是都不用再做两难的取舍了啊!” /74/74711/26433796.html 第四百八十二章 心意转(上) 彭婶这番说辞,其实也并非完全是她自己所想,加了不少刚才吃晚饭时贺叔与她所交流的想法。当时贺叔特意给两人找了个单独吃饭的包间,悄悄地跟自家夫人说道: “...今儿下午阿复一听完两个侍卫的禀报,除了往护国公府送信、让他们设法去打探宫里头的动静,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赶紧到此来迎候阿衡。唉,这些日子也是苦了他了,今日总算看到他稍微眉目舒展了些!有了你们送来的这个好消息,明日虽说三公主不一定会就此松口,但咱们这边好歹也不算是完全被动了,且能就此多争取些时间!” “她要还拿婚事来压人,咱们就干脆把事情给说开了,那总督可是她亲外祖父,不孝的名声要是传出去总是不好听的,呵呵,何况是在如今这等急需拉拢人心之时。” “而且听那两侍卫的意思,那总督还是死于刺客之手,这就更不一般了!须知寻常家中长辈过世还得奔丧呢,何况是这等死于非命的情况,做晚辈的就算一时回不去,怎么着也得有个表示吧?” 毕竟是看着沈复长大的人,加上在中南道住了些时日,如今又是在山穷水复疑无路之时乍然听到这么个让人感觉柳暗花明的好消息,贺叔兴致颇高,随后还给自家夫人分析了起来: “而且这个消息简直就是及时雨!不仅暂时解了咱们的困,也能让三公主再掂量掂量眼下的形势,你想啊,堂堂一个总督却被人给神不知鬼不觉地刺杀了,凶手到现在还没捉到,这说明啥?说明这天下还不是由她三公主一人说了算啊,偏偏还是在她的老巢中南道那里出了事!” “至于谁是凶手,说不定是皇后那边伺机而动,也说不定还有别的人谋定而后动,反正这年头,谁手上有兵谁腰杆子就硬!想来那总督死了还密而不宣就是怕他家大权旁落,而三公主要拉拢阿复,自然也有很大部分原因是看中了西北道的靖国军。陈沈两家一旦联姻成功,她那摄政王之位就算是真真正正给坐稳了,回头再上位登基就是早晚的事了!” “结果如今她那外祖居然死了,那中南道就不是铁板一块了!别的不说,外祖父只有一个,舅舅却不止一个,且还有不太亲的庶出舅舅,就算对外还藏着捂着,里头说不定会怎么样。如此一来,三公主自然要分神去处理很可能会有的一些纠葛,没准儿就无暇腾出手来对付阿复这边了。而咱们这边,便可趁机找出应对的法子。想来也是考虑到了这些,是以心头大石一去,阿复便急匆匆地赶来见阿衡。” “那我就放心了!”彭婶一听顿时也大舒一口气,要知道,一路上虽然嘴里不说,眼看周衡也没有太多的情绪外露,她心里总是有些忐忑,如今见到了自家丈夫,又听他说了感觉要好转的形势,便赶紧很不好意思地低声把自己说漏嘴的事给说了,又说了周衡的反应: “...当时一听那总督死了,我便想着,三公主总得守孝,那这婚事一时间便办不成了,如此岂不是对咱们大大的有利?于是一高兴,我就把王爷那边的打算给说了,想着这事毕竟成不了了,说说也没关系。结果阿衡一听整个人就不对了,你也看到了,要不是当时她受了打击伤心太过,也不至于摔了跤还崴了脚,唉,都怪我…” 贺叔听了,先叹了口气说了句“你呀,还是这般忍不住!”,之后眼看老妻一脸不安,便又想了想表示: “不过此事你也别想得太过,说实话,跟三公主成婚一事虽然如今不用再去考虑,但以阿复的性子,阿衡又是如此为他受苦,此番在楼上,说不定已经当面亲口告知阿衡了!” 这话说得彭婶吃了一惊,同时也更担心了: “我当时那么一说,阿衡就已经伤心得失了态,那王爷要是再亲口告知她,唉,别的不说,阿衡可别因此跟王爷生分了!” “不会,阿衡不是一般的姑娘,她识大体!”对此贺叔一副很有把握的样子,表示不用担心。 “那是你们男人的想法!”彭婶听得啼笑皆非,不禁狠狠瞪了自家丈夫一眼: “王爷都要跟她仇人成亲了,你还要她识大体?哪个姑娘能做到这般识大体?你可别忘了,之前还是你跟我说的,当初阿衡还想要王爷签字画押、承诺不纳妾呢!更何况如今她还在帮王爷带着阿瞒。说实话,阿衡现在还肯来京城,脚上受了伤也不哭不闹地忍着,已经够识大体了!” 贺叔想了想,觉得确实也是: “照你这么说,要是他们两人真的为此生了嫌隙可就不美了…这样吧,一事不烦二主,等下回去你要么再探探阿衡那边,看阿复到底跟她说了没有,我估计应该是说了。就算不说,阿衡肯定也会问他,你等下就看她怎么个反应,再看情况好好劝劝她,可别真的因此对阿复有了意见、生了怨怼之心,阿复那也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那我该怎么劝啊?”彭婶半真半假地嗔了丈夫一眼,这差事有些难办,可不好一口应下:“你也知道,我素来不会说话,我怕一个不慎,人没劝成,反倒适得其反,那可真就糟糕了!” 贺叔沉吟了下,随后倒是理了个思路出来: “…阿复原是打算接受三公主的要求,可那只是为了救阿怡的儿子,一时的权宜之计,并非是他对三公主有情,此其一;其二,我回到京城后也曾问过阿复,这件事要是真的成了,阿衡那边该如何交代?要不要先提前跟她好好说一下,让她也有个心理准备。阿复当时却说,要是跟阿衡说了,无异于让她陷入两难的境地,那他这个恶人就索性做得彻底一点。” “确实,这事摊到谁头上都难做,”彭婶听他这般说,也是叹了口气表示同意: “阿衡就算提前知道了,也不过是左右为难而已,她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到头来结果也都一样。好在总算老天有眼,事到临头那总督居然死了!” “对呀!”贺叔越想越觉得两人抓到重点了,便又捋了一遍思路: “所以阿复其实是在心疼阿衡,不忍让她为难,便索性自己出来一力担了事。你忘了,阿衡虽则如今隐姓埋名的,她毕竟是周家小姐,且是唯一的嫡出小姐,周太夫人跟前如珠似宝地养大的,她母亲又是谢家的姑娘。如果阿复真的要跟三公主成婚,周家就在京城,谢家更是,自然都知道了,到时你说,他们会如何反应?” 彭婶呆了一呆:“会如何反应?” /74/74711/26465149.html 第四百八十三章 心意转(中) “要是阿复早早地就把此事告知了阿衡,阿衡势必骑虎难下,”贺叔忍不住感叹一声,也不知是在佩服沈复思维缜密,还是在同情他的进退两难: “那便只有两种情况,一是阿衡不同意,这种情况一般来说不可能,阿衡不会是那般只顾着自己的人,如此一来难免就跟阿复生了嫌隙甚至最终成了怨偶。阿华要是平安归来还好,要是万一出了什么差池,那他们俩…这道坎说不定就过不去了!” “二来自然是同意了,但就照你说的,她一个姑娘家,人心都是肉长的,牺牲了自己的幸福救了阿华,自己却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入沈家,甚至说不定这辈子都不再有希望了,难免会对阿复乃至阿怡都生了怨怼之心,如此一来说不定结果依旧是一对怨偶。” “所以啊,如果阿复提前告知了阿衡跟她商量,两人十有八九没法再好下去了。到头来,阿复要被迫答应婚事不说,阿衡又该何去何从?说句不好听的,她如今本就有家归不得,再跟阿复闹掰,那便跟下堂弃妇无异了!” “下堂弃妇?”彭婶顿时被这个称呼给惊到了:“那不至于吧,阿佐?那阿衡她…也太可怜了啊!” “怎么不至于?”贺叔再次叹息一声,给她细细讲: “明面上周家本就已经没有她这个小姐了,她要再跟沈家闹了龃龉,周家说不定就跟沈家恩断义绝,从此再无来往!阿衡自己呢,虽说衣食自是无忧,可往后的日子,要照着大户人家的惯常做法,多半也就是送到某处偏远的庄子上了此残生了!” “那不至于吧?”彭婶还是觉得不太可能,为此还给她想出了个理由: “你之前跟我说过,他们周家不是就这么一个嫡出的孙小姐么?那位周太夫人对阿衡很是疼爱,哪能舍得让她这般?使点钱,给她改个名换个姓,阿衡年纪这么轻,总归不至于就这么被耽误了…” “耽不耽误的,要看周家的态度。”贺叔耐着性子给老妻解释:“阿衡经了这事,说不定就落了周家的埋怨,在他们眼里,阿衡毕竟是知情的,阿复也去找她商量了,结果却没能让阿复回心转意,阿衡便落了错处了。再者,她跟阿复…别的不说,总是定过亲的,且还是宫里赐的婚。如此一来,你说周家还能好好地再给阿衡安排个去处么?” “再说还有谢家。谢家就算现在不知道,可你别忘了,阿衡她母亲姓谢,虽是旁支,这些年跟护国公府也是关系不错,要不然两家的婚事也不会这么顺利。但要是阿衡跟阿复不和了,谢夫人那边知道后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一来二去的,护国公府那边肯定也不得安宁,两家人定然为此伤了和气。” “只是再怎么样,阿衡只是姑娘家,阿复才是靖王府的顶梁柱,所以阿复就算提前跟阿衡说了,周谢两家也都知道了,最好的结果,也无非就是阿衡委曲求全做出牺牲,眼睁睁看着阿复跟自己的仇人成亲;最差的结果,更是三家人闹了纷争离了心,明面上却依旧是阿复不得不跟三公主成亲。” “唉,阿佐,你这么一说,我这心里啊,”彭婶揉揉心口表示难受:“不但心疼阿衡,也心疼王爷,你说他们俩怎的就…摊上了三公主那个女魔头?真是他们命里的煞星!” “是啊,估计是前世欠了三公主不少债吧!”贺叔也替两人觉得无语,满京城的年轻才俊,虽说能跟阿复比肩的几乎没有,但总是有不少的。当然,绝大部分应该是要么家世不够,要么实力不够。唉,说来说去,也是那三公主识货,既看中了阿复这个人,更看中了他背后的靖王府,只能自认倒霉了。 说起来,贺叔也是对三公主的眼光表示佩服,别的不说,威远侯那厮也是,本就在五城兵马司任副职,如今似乎已经被提了正职。三十出头的年纪,又是世家子弟,去掉他那狼心狗肺,对三公主来说,绝对是个得用的,更不用说如今做了她裙下臣,定是一条听话的…恶犬。 想到此,贺叔不禁又感叹一声说了句: “说起来,纪均林那竖子,估计也是阿怡前世欠他的!” “是啊,”彭婶对此心有戚戚焉,虽然自己的孩儿还未出世,可一想到跟阿瞒那般活泼可爱的一个孩子,居然就这么生生被从母亲身边骗走…唉,简直不能想!赶紧把话题又拉回到周衡身上来: “好在王爷是个好的。阿衡她如此付出,要是到头来却没能得个圆满,你说,这让她以后如此自处?王爷自然也不会忍心。刚才听你这般分析,我也算是听明白了,事到如今才告知阿衡,王爷定然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就算阿衡会为此怨他,终归不至于落到跟咱们刚才说的那般可怜的境地,对吧?” “不错!”贺叔觉得两人这么一番说,思路确实给理顺了: “虽然现在阿衡才知道实情,阿复再跟她一说,估计也还是有些生气,但总不至于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当然,这里面少不得还得你我两人去出些力,要不然阿复他一个人也太可怜了点儿。他只一心想着不要让阿衡为难、把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却没想过,万一这事让有心人一挑拨呢?” “是啊,他们毕竟年轻,世道险恶,防不胜防。”彭婶打起精神表示乐观:“好在说来说去,跟三公主这事终究还未发生,阿衡他们小两口到底如何也算是无解,何况咱们如今也替他们想到了那些糟糕的情况,可不得尽一份力!” … 周衡这边,听到彭婶说完那些话,一时间也是呆住了。 没错,沈复如果一开始就来找自己商量,那自己会怎么做? 不同意?不不,也许最后还是会同意的,当然,中间会有很多的纠结,但最终还是会同意的,毕竟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沈怡崩溃、阿荣伤心,看着那么可爱的阿华就此没了性命。 但在这个过程中,相比如今一时的委屈和埋怨,如果早早就知道了陈慧珊那贱人的下三滥招数,在做出艰难的决定之前和之后,自己对沈复的心,是不是确实也会有动摇乃至变化? 毕竟,自己是为了沈复才决定留下来的,如果这个希望没有了,自己会不会怨他乃至恨他? 可是不对啊,要不是偶然发现中南道总督死了,这会儿自己不还是一样要面对沈复即将另娶他人这个噩耗?那自己一样会怨他恨他啊! 贺叔和彭婶只是从这个时代的家族利益角度来分析此事,那是因为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并非周家那位原身小姐,而沈复自然是知道的,所以他的决定,更多的是要考虑自己以后何去何从。 怪不得那会儿他还有脸跟自己说,以后把暮云给自己,带人陪自己去找那马首玉雕,哼! 一时间,周衡觉得自己还是要生气: 马首玉雕有那么容易找到么?黑玉矿都不知在哪里! “娘,我回来啦!”一声叫喊打断了屋内两人的思路,门被一下推开,换了一身寝衣的阿瞒迈步进来,身后跟着春莺。 “哎呀,宝贝你洗好澡啦?”周衡赶紧扶住扑过来的小家伙,随后感觉膝上一凉,低头一看,小家伙手里拿着的那只小乌鸦貌似还在滴水。 “娘,小乌鸦也洗过澡了!”小家伙开开心心地举着手里的乌鸦跟她献宝,却被周衡一把拿过凑到烛火下细看— 这小乌鸦…不会是黑玉雕成的吧?! /74/74711/26508080.html 第四百八十四章 心意转(下) 小家伙手里被拿走了还在稀罕的宝贝,一开始还算好,趴在周衡的膝上耐心地等了一等,只是等了会儿见周衡还在细看,顿时就耐不住了,急得踮起脚就要伸手去拿,嘴里则说着: “娘,小乌鸦是…是那个义父送给我的!” 小家伙强调的是“送给我的”,落在周衡耳朵里,却是小家伙努力想起来的“那个义父”四个字。 没错,毕竟是沈复送的,那这个小乌鸦应该是黑玉的,周衡一边想着一边颓然地把小乌鸦还给了小家伙,以手抵额撑在桌上低下了头。 怪不得沈复刚才信誓旦旦地说,以后会让暮云护送自己去找马首玉雕,原来确实有了线索,而且这线索说不定便是从这同样黑玉制成的小乌鸦身上发现的,且很有把握。 他可真是用心良苦呵,哼! 可是真的就要这样回去吗?就这般在这个异时空里狼狈地打了个转、然后一无所得苦哈哈地回去? 那这段时日所流过的泪、受过的苦,还有自以为遇见了命中那个人、为他不顾一切的心情,又算什么呢? 一时间,周衡觉得自己又想哭了。 旁边的彭婶眼看她脸色不对,以为她是想进去了自己刚才说的那番话、正懊悔之前对沈复的态度不好呢,便对春莺使了个眼色一边起身一边说道: “天色也不早了,阿瞒都洗完澡了,咱们也早点洗漱歇了吧,有什么事都明早再说!” “哦对了,姑娘,”春莺一听赶紧拿出手里的一个小瓶子:“这是王爷之前让府里的人送来的膏药,交给了隔壁的侍卫,说是把有淤青的地方揉开后再涂抹,早晚各一次,等下奴婢给您抹上。” “不用,回头我自己抹上就可以了,你放桌上吧!”周衡依旧低着头,声音低低的,还吸了吸鼻子,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这是想起王爷的好了啊!彭婶表示很欣慰,看来自己刚才那番话还是起了点作用的,当局者迷嘛,如今这么一点拨,阿衡可得一边抹着王爷送的膏药一边好好回想一番了。 春莺见状则赶紧从怀里又掏出一样东西来: “对了,姑娘,这是那送膏药的侍卫小哥一道送来的,说是郡主给您的信!” “长姐的信?”周衡顿时一下就抬起头来,这下彭婶和春莺都看清楚了,周衡的两只眼睛都红红的,连底下的阿瞒也瞧见了,好奇地指着她说了句: “娘你哭了!” “娘没哭,”周衡一边接过信,一边哄小家伙:“你都洗过澡了,乖,赶紧带着你的小乌鸦上床去躺好!” “不好!”小家伙一口回绝,一边踮起脚好奇地想要拿那封信:“这是什么呀?我看看!” “你怎么什么都要看啊,”周衡见状一边把信举高了些,一边示意春莺把小家伙抱到床上去:“等下咱们一起看,你再帮娘抹下膏药。” “那奴婢要么去端盆热水来,抹药前您先泡一泡脚。”春莺赶紧表示,彭婶则给自己找了个有些蹩脚的借口:“刚才晚饭吃得有点多,我再到外头去走一走,放心,就在门口走廊上,你们不用担心!” 没想到靖王府的郡主在如此艰难时刻还能想到阿衡,看来也是个临危不乱的人,这就好,说明姐弟俩都是顾着阿衡的,如此一来,一家人齐心协力,这一关不说已经安然度过,起码也有了很大的胜算。 周衡急着看信,也不去多理会她们的话,只说了句: “好,那你走会儿就回来。” 随后便拿着信坐在了床沿,一边拆信一边吩咐被春莺抱到床上后开始兴奋地翻跟斗的小家伙: “阿瞒,娘要看信,你要乖乖的,过来!” 彭婶帮着把烛台拿过去放在床边的高几上,走出去时顺带着掩上了门。 屋里头的周衡,这会儿无暇顾及其他人,一边应付着拿着小乌鸦在自己背上“飞来飞去”的小家伙,一边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信。 信其实写得很短,只有寥寥数行。信中的字看着则有些虚浮,想来病中的沈怡并无多大力气。 于是待到彭婶和端着盆热水的春莺磨蹭了会儿才有些忐忑地敲门进来,见到周衡神色如常的地和小家伙在床上玩着,不禁松了口气。 彭婶便借着刚才的话问了句: “怎的,郡主还好吧?” 得到的回答却是: “长姐在信中并没有多说,只说约我三日后在汤泉镇外相见,到时沈嬷嬷也会陪同前来,我们之前在那见过。” 这下彭婶更是大松一口气,心情都随之畅快了,呵呵笑着表示: “那敢情好,阿衡啊,既如此,咱们就安心在这住两天,等着城里那边的好消息!” 话虽这么说,周衡当时也应了,只是在上床后,却发现自己竟然失眠了。 许是夜深人静时容易胡思乱想,傍晚沈复说的话,又一句句地浮现在脑海,到后来,便汇总成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 如果不是自己和那两个侍卫及时地发现了中南道总督的死,难不成自己真的就此回21世纪去? 人生第一次,周衡深深地体验到了一种对命运的无力感— 没想到,自以为两情相悦的两个人,其实还是会因为外力的作用而分开。 虽然,如今也算峰回路转,暂时是不会出现那种情况了…吧? 周衡现在也不太有信心了,毕竟陈慧珊那人诡计多端、让人防不胜防,而且就连沈复没能想出有效的办法。 唉,想想真是憋屈,要么干脆回去算了,回去无忧无虑,剩女就剩女吧,起码能陪着外婆走完她的最后一程! 可是、可是为何还是舍不得那个人呢?明明他那么讨厌,不跟自己商量就做了决定,还一副瘦骨嶙峋博可怜的样子! 周衡啊周衡,你就那么爱他吗?如果到最后,他还是要跟别人结婚、而你却回不去21世纪呢?到时你该怎么办? 一时间,周衡忍不住长长地吐了口浊气。 “姑娘,您还没睡吗?”对面传来春莺低低的声音,另一头的彭婶倒是无声无息,应该是睡熟了。 “嗯,刚才脚上有点疼,现在没事了,你睡吧!”周衡翻了个身朝里,睡在床里侧的阿瞒似是感知到动静,往她怀里拱了拱,一只小胖手还顺势抓住了她的一缕头发。 春莺迷迷糊糊地应了声,估计也是实在想睡了,之后再无动静。 周衡轻轻掰开小家伙的手,慢慢地坐起身,盘腿屈膝。也不知怎的,这几次每次一有事情,似乎便就是刚好月中时,而现在,窗外估计刚好又是一轮圆月,月光明亮似水,静静地倾泻在床前地板上。 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中旬了,京城这边的夜晚已经有了凉意,想到三个月前那个闷热、可怕又漫长的夜晚,周衡闭上眼睛,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好好地想刚才那个问题… /74/74711/26549141.html 第四百八十五章 攻与守(上) 如果…真的找到了那马首玉雕,那自己就要离了怀里这个小家伙、离了京城里那个如今瘦不拉叽的讨厌的人,回到21世纪去么? 想到这里,周衡忽然发现自己的心里涌起了一股难以名状的寒意。 似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某个角落轻轻地说:很好啊,那样我就可以回去看外婆了,外婆应该…还健在吧? 可是随即却有另一个声音很是慌乱地大声说道:不不不,离开了阿瞒,或许我可以,但离开阿复,我、我觉得我做不到! 我舍不得他!一千一万个的舍不得!这世间所有的东西拿来换他,我、我也还是舍不得! 小小的声音大了一些:周衡,你怎么这么犯贱?他差点要跟别人结婚了!不对,后面搞不好还是要跟那贱人结婚,你也愿意在这个地方孤苦伶仃地留下来?你图啥?你忘了外婆她…时日无多了么? 慌乱的声音有些小了下去:可是、可是眼下阿复不是还没有要娶那贱人么?就算、就算后面还是不得不那么做,就算阿瞒很快就要进宫做他的小皇帝,那、那我也愿意等! 小小的声音很是气愤:等什么?等到何时?! 慌乱的声音镇定了些:也许、也许那贱人很快就死了呢?对,说不定结婚后那贱人失了警惕心,阿复趁机找了个让人查不出来的法子把她给灭了呢?阿复才不可能就这么任她磋磨、坐以待毙! 小小的声音表示很无语:你…真是异想天开! 慌乱的声音却笑出了声:这也不是不可能啊!世间万事皆有可能,中秋夜太液池里的事不也一样匪夷所思么?结果还不是就这么过去了?那这种异想天开的事,凭什么就一定不能实现?说不定就成真了呢!甚至,都不用阿复出手,也许被那总督之死一搅和,那贱人从此就再也没有机会找上靖王府了呢? …周衡睁开眼睛,床前的月光依旧明亮似水,静静地倾泻在床前地板上。 深呼吸一下,告诉自己,没错,这种可能性也是很大的,要不然沈怡这时候怎么会还有精神给自己写信说要见面? 定然是听说了总督的死讯,想要来跟自己当面道谢呢! 至于为什么是三日后,总要给靖王府一些时间来布置如何行事嘛,三日之后,事情说不定就顺利解决了! 至于怎么个顺利解决法,周衡觉得自己一个穿越人士自然想不到,但要相信沈复和靖王府。 怀着这样一种不可告人的想法,周衡觉得自己已经解决了刚才那个问题,浑然忘记了之前心中的怨恨和委屈,躺下后更是自欺欺人般地握住了怀里熟睡小家伙的小胖手不再做他想,直至迷迷糊糊地睡去… 因了沈怡的信,在与侍卫们商量过后,周衡决定在第三日早上再带着个侍卫出发去汤泉镇外见面,余下的时间便还是暂时住在这水城门外的客栈里,等着沈复来安排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昨晚想来想去到最后,周衡心里也明白,无论是彭婶和贺叔那边的规劝,还是自己后来的所谓想清楚,说到底都是要原谅沈复。 既如此,那就还是从心而行吧! 彻底想开了之后,加上昨晚又臆想了番三公主被沈复拒婚的美好前景,这一日周衡便颇有些心神不宁,简直可说是坐立不安地等着沈复早点过来告诉自己好消息。 可惜还没等到沈复之前说的傍晚,周衡正犹豫着要不要借着带阿瞒下楼去城门口近距离看船只进出的名义去外头等一等,却听到外头忽的传来了一阵喧哗声,赶紧起身到窗口去看。 彭婶和春莺也是同一时间起身,把个本来蹲在地上玩的小家伙给急得也赶紧起身迈着两条小短腿过来,嚷着要周衡抱他上窗边的椅子。 等周衡转身过去抱了他踩上椅子安顿好,便见春莺回头一脸震惊地表示: “姑娘,底下的人好像在说,城门要关了!” “关了?这才申时中吧?”周衡大为惊讶:“出什么事了?” 这话一出口,便见春莺和彭婶面面相觑,脸上都是一副有些慌乱的表情,顿时心里暗叫一声不好,好在彭婶随后说了句: “春莺,要么你到外头去看看,再确认一下。” 春莺应了声赶紧往外走,出门时与侍卫老大碰了个正着,后者进来简短地说了句: “小姐,底下不知出了什么事,属下已经让老二和老五下去查看了,不用担心!” “好!”周衡努力压下心头的慌乱,又低头哄住嚷着也要下楼去玩的小家伙:“阿瞒乖,等下咱们先吃晚饭,吃完了饭再出去玩。” 之后不久,就在大家围着桌子开始摆饭时,春莺和两个侍卫都回来了,得到的消息均是— 城门确实关闭了,原因是听说城内五城兵马司的人在搜捕一伙贼人。 “五城兵马司?那不是威远侯…”周衡立马反应过来,看来果然是那贱人又出幺蛾子了啊! 侍卫老大听了也是一脸严肃地表示: “小姐放心,按常规只有两人值夜,不过今晚属下几人会轮流守夜的。” 又叮嘱春莺: “你也辛苦一下,今晚警醒着点儿。” “那咱们今晚干脆都和衣而卧吧!”周衡听得心头砰砰跳,除了自己这边,更多的是担心城里头的沈复,不过想到旁边大肚子的彭婶,硬是忍住了没开口,改为说了句: “不过我总觉得这件事应该只是针对城里头,跟咱们没关系。” 果然,一晚上没什么动静,旁边的阿瞒小家伙照样摊着小身子睡得小肚皮一鼓一鼓。 周衡心里惦记着城里头的沈复,一直睡得不踏实,天蒙蒙亮的时候便醒来了。没多久听到外头传来一阵轻微的叩门声,还没等她下床,对面床上的春莺已经迅速地光着脚过去了,而睡床里侧的彭婶也已经坐了起来。 之后在春莺隔着门问了句“谁?”之后,外头传来了侍卫老大低低的回答。 借着屋外透进来的一点光亮,周衡虽然听不见外头的声音,却看到春莺点了点头,随后便朝自己快步走了过来低声说了句: “姑娘,城门已经开了,王爷派人过来了,就在隔壁房里候着。” /74/74711/26567764.html 第四百八十六章 攻与守(中) “当真?快叫他进来!”周衡顿时喜出望外,看来沈复也是怕自己这边惦记着,城门一开就派人过来了。 便赶紧利索地穿衣下床,春莺则帮着她梳头,又快速地端来了洗脸水。 与此同时对面的彭婶也在默不作声地做着同样的事,估计也是挺担心她家贺叔的。 很快,三人收拾停当,春莺便打开了门去隔壁传话。 来的侍卫也不啰嗦,进门快速行了礼后便打算直接说昨天的情况,只是脸上看着很是沉痛,吓得周衡没等他开口便先脱口而出问了句: “王爷没事吧?还有贺叔?” “回表小姐,王爷没事,贺叔也没事,只是…郡主的小公子却出了事。”那侍卫声音低沉。 这话顿时吓得周衡直接站了起来: “阿华怎么了?” 难道是那贱人被沈复拒婚后恼羞成怒直接杀了阿华泄愤? 千刀万剐的陈慧珊! 那侍卫见状赶紧加快了语速说道: “回表小姐,王爷让属下跟您说,昨日早上起来,郡主说她很是想念小公子,有些日子没见着了,便带着大公子去侯府看小公子。不曾想,到了侯府,那边府里的人竟然百般推脱,小公子见不到不说,连他的乳娘也没看到。” “郡主便起了疑心,使了个法子,带着大公子冲进小公子的院子里。这才发现,那院子里空荡荡的竟然一个人也没有。郡主便大闹了起来,这一闹,那边的老太太才赶过来不情不愿地告知实情,说是—” 周衡在听到第一句话后便镇定了下来,“去侯府看小公子”?与彭婶对视一眼,轻轻摇一摇头,不对啊,阿华不是应该被那贱人掌控在宫中么?那…这事难道是沈怡故意而为?便顾不得许多插了句: “那老太太怎么说?” “老太太支支吾吾地说,小公子昨日被乳娘带出去玩,不想就那么一去不复返、再未归家。威远侯知道此事后说不可声张,怕是被贼人掳了去,只暗地里让人悄悄打探,想着今日要再找不到,便再去通知王府。” “郡主一听就昏死了过去,当时乱成了一团,便都派人去了宫里。侯爷和王爷都还在上朝,是以三公主那边自然也知道了。” “你等会儿!”周衡听到这里感觉有些听明白了,这侍卫讲得如此具体如在现场一般…怕是沈复特意让他这般说的吧?而且威远侯那厮儿子丢了还要如常去上朝?造假也要造得再用心一点吧?看来侯府那老太太定是现场瞎编的。 那么,沈怡此举,是想要干什么呢?揭露侯府母子俩为了攀慕虚荣宁愿牺牲骨肉的真相?还是特意演给陈慧珊那贱人看?王府那边是做好了准备了么? 不过,沈复也去上朝了,那么沈怡去威远侯府他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呢?按说昨日便是那贱人规定之期,他倒确实是应该去宫里,但沈怡这段时日身体一直很差,她要出门沈复定然知晓的…周衡想了想才忍住心里的冲动,只说了句: “没事,你继续说。” “是,表小姐,”那侍卫也是顿了一顿,之后便继续不打磕绊地往下说道: “等到散朝后得知侯府情况,三公主那边据说还责骂了侯爷一顿,说什么国事固然重要,家事也要放在心上,小公子更是如今府里的唯一嫡子,身份贵重。命他速回五城兵马司抽调人手全城追查。又留了王爷,请他代为转达对郡主的问候。” “只是追查了个把时辰,三公主那边忽然下令全城紧闭各处城门,说是五城兵马司已经发现了一伙专门掳走五岁以下男孩的贼人,当时王爷正欲派属下过来通知表小姐,他怕是过不来了,谁知属下紧赶慢赶到了城门口才发现,连水城门都已经给关了,还进出都不予通行!” “所以王爷并不知道城门关闭之事吧?”周衡再次插了句,脑海里则快速地回想着侍卫说的话。 还“唯一嫡子”?那贱人果然跟威远侯狼狈为奸,两人一搭一唱,关闭城门估计也是做戏给靖王府这边看。还有,那贱人留了阿复,只是代为转达对沈怡的问候这么简单?这真的是阿复想要告知给自己的意思么?还是说有些话不便透露? 脑海里有些纷乱,那侍卫这时候已经点了点头回答道: “是,属下也是赶到城门口才知道。便当即回去跟王爷禀报,王爷就让属下今日一早再过来,说让您不用担心,不过他这两天怕是过不来了,贺叔也是!” “无妨,”周衡看一眼彭婶,见她点点头,便又问那侍卫: “那后来…找到阿华没有?” 如今最关心的还是沈怡那边,只是自己心里也清楚,阿华之事既然被宣扬出来了,怕是不能善了,但仍存了点侥幸的念头,想着也许沈复那边找到了妥善的解决办法才如此行事。 可惜得到的回答不但让人叹气,还颇为出乎意料: “…据五城兵马司那边后来传来的消息,全城搜捕到午夜,终于让他们把那伙贼人给捉住了。可惜,小公子他并不在其中,反倒是里头有个差不多年纪的,经过三公主和宫里曾伺候过的宫女仔细辩认,竟然便是失踪多时的四皇子!” md,又被那贱人反将一军!周衡忍无可忍,拍了下桌子,这下把个睡在床上的阿瞒给拍醒了,头转过来喊了声“娘”。 “哎呀,宝贝醒啦,娘来了!”周衡赶紧过去,掀了帐子把小家伙抱了出来。 “怎么这么多人啊?”小家伙揉着眼睛嘟哝着:“是要吃饭了吗?” “还早呢,”周衡调了个舒服的姿势把他抱在怀里,低声哄道:“娘抱着你,乖,再睡会儿,等吃饭了娘再叫你。” 这会儿天色尚早,小家伙本就没睡醒,很快便又睡着了,周衡便吩咐那侍卫: “你尽管往下说吧,阿瞒睡着了打雷都吵不醒。” 那侍卫盯着小家伙看了看,喉结滚了滚,嘴动了动,眼看周衡摆手拒绝了春莺想过来替她抱着,才说了句: “表小姐,属下接下来说的话,您听了后千万要…节哀!” /74/74711/26587027.html 第四百八十七章 攻与守(下) 听到这话,周衡只觉心都猛地往下一沉,人也隐隐约约地猜到了接下来那侍卫会说什么,只得努力深呼吸了下才缓缓说道: “你但说无妨,长姐她都能…我自然也受得住!” 只是话虽如此,骤然发紧的喉咙已让后半句话生生变得哽咽,与此同时旁边的彭婶也控制不住地叹了口气,想必也是猜到了接下来会听到什么话。 那侍卫似乎也有些难过,还看了下周衡怀里酣睡的小家伙,之后又擦了下眼睛,这才抬头控制着自己的语气接着说道: “是。侯府那边随后派人通知了王府,郡主却当着他们的面说,侯府弄出这么一场戏来,不过就是那对母子用来掩人耳目的说辞罢了。威远侯府的嫡子,靖王府郡主所出的孩子,哪次出门不是前呼后拥地一堆人跟着?哪种贼人会不长眼地放着当街玩耍无人看护的穷苦人家孩子、转而特意来掳他这金贵孩子?若说是为了赎金,那为何侯府一不报官、二无线索呢?” “郡主还说,早上去侯府时她就注意到了,小公子那院子她再熟悉不过,一看就是久未有人居住,只因两家和离,那对母子便刻意瞒着王府,其实、其实小公子早就不见了!” 听到这里,周衡不禁心下再次一酸,阿华可不是早就不在侯府了!想到那个白胖可爱的小家伙如今也不知能不能吃饱穿暖睡得好,忍不住再次低头摸了下自己怀里这个正酣睡的小家伙的小脸蛋,心里默默地念了一句:阿瞒呀,你以后可一定要争气啊,沈家人为你付出的太多了! 反正阿华和阿荣都是沈怡所出,那也算是沈家人,至于他们俩的那个爹,哼,不提也罢,早就不配做父亲了! 那侍卫见周衡低头抚摸怀中的孩子,随后又幽幽叹了口气,便也顿了顿,随后才继续往下说道: “所以明日一早,也就是今日,郡主说,她会带着王府的人到侯府门口讨说法,不过等侯府的人走了后,郡主又跟王爷说,她自己会亲自到宫门前去敲登闻鼓,请朝廷主持公道,让世人都知晓堂堂威远侯府的不齿行为。” “郡主说,到时她自会呈上诉状,此事蹊跷离奇,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威远侯招了仇家,对方恨毒了他,这才派人掳走了他儿子。要不然寻常草寇断无此等能力也无此等魄力,而且就算是这种情形,说不定也得买通了侯府里头的人,里应外合才能得手。只是如果是此种情况,眼下听那侯府老太太信誓旦旦地说什么并未接到任何音讯,侯府也从未跟人结仇,那小公子他、他多半已经…遭了毒手了!” “还有一种可能,威远侯毕竟领着五城兵马司的差事,掌着京城治安大权,自打中秋夜宫里出了事,皇上驾崩,梓宫未葬,真相未明,致使局势动荡多变,说不定便是有那等野心之人,想趁机拉拢威远侯以作利用。如今两家和离,小公子作为侯府唯一嫡子,说不定便是因此被人打上了主意。” “只是无论是何种情形,威远侯上对朝廷、下对她这个做母亲的都知情隐瞒不报,其心叵测不说,侯府嫡子能如此悄无声息地失踪,侯府难辞其咎,里头定有内奸。须知侯爷宠妻灭妻已久,要不然也不会一朝得了势、趁着靖王爷去西北边境御敌而跟郡主和离,那边的老太太更是早就起了心思想让她那庶出的大孙子袭爵。” “两家和离之后侯府之所以要走了小公子,便是觉得大公子已经懂事,小公子却懵懂无知,刚好方便他们任意揉捏!郡主当时被侯府胁迫,王爷在千里之外的西北,虽有护国公府的舅家多方劝说,怎奈侯爷心意已决,为此甚至还痛快地放弃了嫡长子,如今想来,这两种情形,无论是何种情形,小公子怕是都要不回来了!” 周衡一开始还在想“敲登闻鼓”是什么意思,听到后来也就渐渐明白了,想必跟以前电视里看到的击鼓鸣冤差不多意思,而且侍卫讲的这番话,听着也有理有据,看来沈怡这边也是早有准备,只是如此一来,难保威远侯那边不会釜底抽薪,毕竟听意思,陈慧珊那贱人已经官宣了所谓四皇子的消息,如今阿华还在她手里,那岂不是说,阿华其人再也没有了? 刚才这侍卫还说让自己节哀,那意思难道是说,沈怡打算彻底放弃她自己的孩子了? 如此一来,别说沈怡自己了,沈复和靖王府都不用再受制于那贱人,可这么一来,阿华他…搞不好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啊! 一个做母亲的,被迫亲手放弃自己幼小无助的孩子,该是何等撕心裂肺的痛苦啊! 周衡越想越觉得难过,只得抱紧了怀里的阿瞒,手则无意识地轻拍着他的小身子,仰头看着头上的房梁,可惜眼泪还是挡不住地流下来。 旁边的春莺见状抽泣着过来给她擦拭,其余的人则沉默着。 半响,周衡总算是缓了些,清了清喉咙问那侍卫: “后来呢?还有,王爷怎么说?” “郡主说完这些痛哭不已,王爷就给她跪下了,说让大公子改姓、入沈家族谱,等过了十二岁就让他承继沈家在西北道的靖国军统帅一职!本来王爷还说要跟朝廷上书请封大公子为靖王府世子,但被郡主给拦住了,只说先让大公子上族谱。” “对了,大公子记挂着小公子,当时也在场,听到郡主说的这些话,哭着下跪说从此与纪家再无任何瓜葛。表小姐,这些便是昨日的情形,王爷派属下来跟您说,让您先不要胡思乱想,有什么事等他来了再说。” “好,我知道了,我们会一直在这里等他。”周衡这会儿情绪已经渐渐缓和了下来,想了想又说道:“这样,你回去再帮我带个话,你跟王爷和郡主说…” 话说出口才意识到,事已至此,还能跟他们说什么呢? /74/74711/26609920.html 第四百八十八章 舍与得(上) 跟沈怡说,请她节哀? 跟沈复说,请他努力为阿华报仇? 可是沈怡的锥心之痛,岂是区区“节哀”两个字能一笔带过的,而沈复,前日自己还冷眉冷眼地骂他,甚至还踹了他一脚,如今却说要请他努力报仇? 倒也不是不可以,反正如今自己也算是差不多想通了,气也已经消了,隔夜仇嘛早就没了,只不过报仇二字本就无需多说,而且为阿华报仇也轮不到自己来说。 唉,瞬间觉得言语无力,恨不能化为刀枪、直取仇人项上首级! 一时间,周衡只觉心头一片纷乱,一种无力又烦躁的感觉,只得抱着怀里的小家伙起身对着窗外。 好在身后的人也都沉默地等着,并没有出言催促。 外面的天已经有些亮了,本就是进出城门的地方,这会儿楼底下听着已经很是热闹,各种叫卖声说笑声此起彼伏。想必对他们来说,只是又一个寻常的夜晚过去了,无非就是新的一天开始、继续熟悉的每日劳作。可是对靖王府诸人来说,这是个多不寻常的不眠之夜啊,连带那还不到十岁的阿荣,小小年纪却要被卷入这等残酷的事件中,涉及的还是他最亲的人,也不知他受不受得住。 好在如今他有母亲和舅舅在身边,想来那孩子虽然对弟弟的遭遇悲痛欲绝,毕竟从小接受了极好的教养,之前又知道了些真真假假的消息,应该也不至于完全没有承受能力吧? 可是还是太残酷了点,不仅对阿荣,更是对他的母亲… 似是听到了外头的声响,怀里的小家伙动了动,小嘴咂吧了几下,估计是梦到了什么,随后倒是很快又安静了下来,只是一只小胖手却抓住了周衡的前襟不放。 周衡低头看着他,胖嘟嘟的小脸蛋,长长的眼睫毛,要是醒着,还有一双清亮有神的大眼睛,看人时瞪圆了眨呀眨的,干坏事时就滴溜溜地转,两排整齐的小白牙,笑起来还会学大人双手捂住嘴…那远在重重宫墙内的阿华,现在已经有点记不太清楚他的长相了,不过那会儿在王府里,自己还背着他转圈玩乐呢,也是个跟阿瞒一样白白胖胖的小可爱啊! 那么可爱的一个小宝贝,对了,还把自己喊作“仙女姐姐”呢,闹着要跟自己睡、还说要跟自己成亲…那么可爱的一个宝贝儿子,沈怡这些时日该遭受了何等的痛苦啊,还有沈复,那可是他的宝贝外甥… 眼下怀里这个小家伙,自己也就养了他这么两个月,可是朝夕相处的,哪怕他因为顽皮稍微磕着碰着了哪里,自己都心疼得不行,可沈怡如今却要当众痛舍自己的亲生儿子…对了,她还说要约自己到汤泉镇外见面,也不知会不会因此而有所改变。想到这儿,周衡顾不得自己再次泪眼模糊,转身过去对着那侍卫吩咐道: “你回去后就跟王爷说,我们这边一切都好,让他不用记挂我们,安心做他的事就行。还有,代我问候郡主,就说,她是长姐,我和王爷对她的心是一样的,也请她看在阿荣的面上,无论如何都要保重身体,我们…终归来日方长!” “是,属下记住了!”那侍卫低头行了礼就迅速走了。 屋内先是安静了会儿,随后侍卫老大轻声问道: “小姐,要么…让老二、老三和几个府里的侍卫分头去城里头看看吧?” “好,只是不知那贱人打的什么心思,你让他们当心点儿,还有,无论城里头看到什么事,城门关闭之前一定要派个人回来。”周衡擦了下眼睛,又吩咐春莺: “时候也不早了,要么你去楼下给大家买些早点吧,彭婶你想吃什么?糟了,刚才忘记给贺叔带话了!” “我都可以。”彭婶赶紧回答,又连连摇手:“带什么话,你不是说了,咱们这里一切安好,都是一样的意思,你贺叔知道的。” 等到其余人都走了,又说她: “倒是你,阿衡,抱了这老半天了,还是把阿瞒放到床上去吧,他现在也有些分量了。” 周衡这会儿也无心再多做解释,加上胳膊也确实有些酸了,便应了声把依旧睡得很香的小家伙放到了床上,只是两人都各自惦记着城里的那个人,彼此再无心思说话,便相对无言地看着窗外坐了会儿,直到春莺买了早点回来。 同来的还有侍卫老四,两人是一起去买早点的,也算是听了点消息回来。春莺的说法是: “姑娘,奴婢去了五家早餐铺子,只听到其中有一个食客在跟旁边的人说什么‘怎的京城里头还会出这种事?掳的还是堂堂威远侯府的嫡子?天子脚下呢,别是什么仇家要找他家晦气吧?’旁边的人也大抵都觉得匪夷所思,说里头许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情,倒是跟郡主的想法对上了。” 老四则表示: “小姐,属下这边是去那些从城里头出来的船只附近走了走。不过您也知道,船上大多是做生意的小老百姓,要不然也不会走这边水城门,且昨日刚闹出来的事情,想必还未传出什么风声来。这些小老百姓为了方便,昨晚应该也大多就近住在水城门附近,所以属下并没有听到他们在议论侯府的事,要么等过几个时辰再去转转。” “这就对了,”周衡想了想,觉得自己有些明白沈怡那边的思路了,冷笑了声说了句:“这等丑事,想必侯府也只想藏着掖着,不想让人知晓。不过今日长姐去宫门前把登闻鼓一敲,我倒要看看,他们还能如何遮掩,到时,哼,也让老百姓们开开眼,天底下居然还有这等当爹的和当祖母的!” “没妈的孩子像根草”,21世纪的人都心有戚戚,更何况如今这世道,不能说一定会引起共鸣吧,一片哗然的效果应该是能达到的。 可惜有陈慧珊那贱人护着,要想就此一举让那威远侯身败名裂是不可能了。 不过这么一想,周衡觉得自己越来越领会到沈怡的心思了,没错,与其自己一个人受折磨,还不如拖着那个始作俑者一起下水,大家谁都别想好过!而那宫门口的登闻鼓,想必应该挺有影响力的,沈怡和沈复如今又都因为这件事而被折磨得形销骨立,到时她那么一现身,效果定然立竿见影。 两相对比,刚好可以让大家看看,这边的亲娘和亲舅舅如此遭罪,那边的亲爹和亲祖母却依旧过得逍遥自在,真是狼心狗肺。 要是有人能出来骂他们猪狗不如就好了,最好能一边骂还一边丢烂菜叶! /74/74711/26628289.html 第四百八十九章 舍与得(中) 脑补了一番21世纪电影里十恶不赦的犯人被人当街唾弃扔了满头烂菜叶的画面,周衡觉得心里好受多了,便招呼彭婶: “咱们先吃饭吧!吃完饭再到外头去转转。” …一顿早饭两人也是破天荒地头一次默不作声吃完,各自想着心里的事。好在中途床上的小家伙醒了,于是两人一起给他穿衣洗漱,倒是省了时间去继续胡思乱想。 等到三人一起吃完饭,外头已经天光大亮,周衡便哄着小家伙自己下地走: “阿瞒呀,娘带你去外头玩吧!” 这话自然是得到了小家伙的鼓掌热烈回应,高高兴兴地拉着她的手出了门。 只是几个人在城门口逛了半天,眼看都要到中午了,却也没听到什么人在议论靖王府和威远侯府的事。 太阳倒是没有,天阴阴的,只是也不能走太远,城门口这一处地方眼看也逛得唱不多了,周衡觉得无趣,便走过去想拉蹲在一棵树下饶有兴致地仰头看一头小牛拉粑粑的小家伙回客栈去: “阿瞒乖,这里好臭啊,咱们得回去吃午饭了!” 可惜小家伙正看得兴头上,蹲在那里不肯走,还好奇地想要用手去接牛屎,周衡本就心中有事不免有些焦躁,见此索性甩手不管了,只吩咐跟在一旁的侍卫老大: “要么你和老五再陪他在这里看会儿吧!” 又招呼坐旁边一块石头上歇息的彭婶: “彭婶你也先回去吧,我让店里头的小二给你送两道菜,你中午想吃什么?” “那你呢?”彭婶一手撑着腰站了起来问道。 “我还不是很想吃饭,再走走吧,你们不用管我!”周衡觉得自己这会儿没什么胃口,只想着没了小家伙和孕妇跟着,可以走远一点。 彭婶自然不放心,两人正说着话,忽的听到不远处从河边走过来的一对中年妇女,两人嗓门都挺大,其中挎着菜篮的一人说了句: “啧啧啧,真没想到,大户人家的夫人,竟然也跟咱村子里的婆娘一样,当街撒泼打滚呢!可惜那种地方定然是官兵们团团围牢的,咱小老百姓想看也看不着!” 另一人嘴里则磕着一把瓜子,不以为然地说道: “看不着不也照样传出来了?撒泼打滚怎么了?摊上自家孩子就这么给婆家带没了,搁谁身上不割肉一般的心疼?要我说,还得再厉害些,索性扑上去咬死那狗男人!怕什么?左右还有兄弟给她撑腰!还有那婆婆,我跟你说,天底下的婆婆对儿媳妇就没一个好的,说不定啊就是她…” 这番对话顿时说得周衡和彭婶同时止住了声,两人对看一眼,之后彭婶一使眼色,低声快速在周衡耳边说了句: “我去打听打听,你且稍候!” 周衡一愣,随即便见彭婶挺着个肚子慢悠悠地朝那两个妇人迎了过去。 “姑娘您放心,彭婶跟她们能说上话。”旁边的春莺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刚才那两人的对话她也听到了。 好吧,确实,彭婶这些年日子过得很辛苦,接触的应该多是这样的底层百姓,跟她们也算是有共同语言了。而且这次从中南道进京,为了不招眼,大家也都穿得比较朴素,眼下乍一看,跟那两个妇人也没什么分别。 果然,很快就眼看着彭婶跟那两妇人很是顺当地说上了话,随后那两人就把注意力放在了彭婶的肚子上,大嗓门也清晰地传了过来: “…你家男人?矮矮胖胖的?几时进的城啊?哎哟,你这是…有了身子?啧啧,大姐,你这是老树发新芽啊,哈哈,厉害!” “…昨儿下午进的城啊?对,那会儿城门忽然说关就关了,你没被吓着吧?你这身子几个月啦?看你怀相挺不错,这是第几个啦?” “是啊,当时说是城里头抓强盗来着,传得沸沸扬扬的。你家男人也真是,你这都有了身子…哦,昨儿身子不舒服啊,那倒是,你这年纪,还是得多注意休息…” “唉,不过大姐啊,这城门口人来人往的,咱也不熟,我们虽说也是昨儿下午进的城,这会儿哪还想得起来啊,你问那伙强盗抓住了没?啊,抓住了!我告诉你啊…” 周衡和春莺听到这里,就见那嗑瓜子的中年妇人顿时来了劲,把嗑完瓜子的手往自己衣裙上拍了拍,凑到彭婶跟前开始嘀咕了起来。 “哎呀,她们怎么就…”竖着耳朵听的春莺朝周衡一脸苦笑。 “说明城里头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这件事啊,哪怕她们也觉得,还是得悄悄说。”周衡其实心里也痒痒的,很想马上知道城里头的情况,只得借着跟春莺的话告诉自己:“咱们还是再等等,一会儿就知道了!” 本以为不用等太久,谁知眼看三个头凑在一起的中年妇女快要八卦完了,转眼又来了个年轻的妇人,听着还是其中一人的儿媳妇,这次几个人的嗓门又大了起来,听着那儿媳妇也怀了孕,于是四个人就那么站在那里大声聊了很久,久到连不远处的阿瞒都已经不再对小牛拉屎感兴趣,跑过来拉住周衡的手表示: “娘,阿瞒饿了!” 周衡见状赶紧趁机也抬高嗓门说了句: “哎呀,我家宝贝饿了啊,好,那咱们就回去吃饭吧!” 如愿见到彭婶回头看了下自己,周衡便放心地带着小家伙先回了客栈,等彭婶进门的时候,刚好看到伙计把饭菜送上来。 眼看春莺手脚麻利地给自己盛好了饭,旁边的周衡则抱着坐她膝上的阿瞒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彭婶清清喉咙,做出一副大喇喇的样子施施然地坐了下来,随后又假模假样地粗着嗓子指挥春莺: “再来一碗汤!” “好嘞!”春莺抿嘴一笑,再次动作麻利地盛了半碗汤放在她跟前:“您先润润嗓子!” 一口气喝完那碗汤,抬头眼看小家伙正睁着两只眼睛好奇地看着自己,彭婶忍不住笑了,擦擦嘴对他说了句: “阿瞒呀,彭奶奶要开始讲故事啦!” /74/74711/26655702.html 第四百九十章 舍与得(下) 周衡本来是一见到彭婶回来就心急得很想直接问结果,不过在看到彭婶施施然落座的样子时便心里有数了,待到看到她随后还好整以暇地喝起了汤,便知刚才那番八卦得来的消息定是对己方有利,便但笑不语,只等着她润完嗓子再开口说故事。 彭婶也很是体谅,快速喝完汤,一开口便是句: “我知道你们等急了,先说结果:看样子啊那位侯爷今儿早上吃了个哑巴亏,名声起码是臭掉了!你们想啊,既然都已经传到城门口这儿了,京城里定然是已经到处都在传威远侯宠妾灭妻、罔顾人伦了!” 随后又微笑着补充了句:“哦,‘宠妾灭妻’是刚才那婆媳几个亲口说的,应该是外头在传的原话。后头那词是我加的,老百姓们只顾着谈论大户人家宠妾灭妻,但郡主是在宫门前敲的登闻鼓,所以后头那句,想必朝中大臣们也能跟我老婆子想到一处。” 又对春莺说道: “等会儿吃完饭,你要是还好奇呢,就辛苦你再去外头转转,说不定更有意思的话便从城里传到咱们这儿来了!” 春莺应了声,笑着表示: “那可要出去好好听听,定然大快人心!” 彭婶微微一笑,开始说起了刚才从那几个妇人那里听来的事: “…昨儿个关了城门听说是五城兵马司要捉拿贼人,这一家人一开始是吓得躲在船舱里不敢出来,不过据她们说,也就躲了那么一阵子,后来便也没什么事了,河道两边的酒楼客栈更是如常营业,只不过街上确实能看到些官兵来来去去的,但也没盘问她们,更没下船搜查。” “她家男人胆子大,便说既然出不了城,干脆上岸去找家饭馆一家子吃顿好的,就当压压惊了,说好不容易全家来趟京城,自家又没干坏事,行得正,不用怕盘查。又说既然是贼人,肯定是不知躲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这种人多热闹的城门口肯定不会来。就这么着,一家人就真的找了家附近的饭馆点了几道往日里舍不得吃的菜,吃的时候便听到了几句道听途说的话。” “那会儿很多人是想出城的,吃饭时说的便都是捉拿贼人的事。那婆媳俩说,那时大家便都知道了,原来是京中某个大户人家丢了孩子,正满京城地使人四处寻找呢!” “丢孩子这种事,放哪里都让人心慌,更何况听说是大户人家,一时间大家便议论纷纷,你一言我一语的,不想也没过多久,说大概也就戌时中吧,外头就有人在说,那孩子给找着了!” “所以她们并不知道其实是找到了所谓四皇子?”周衡插了一句。 “她们哪里能知道这等具体的消息,都是听那些传来传去不知传了几道的话。”彭婶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但随后却又说了句: “不过后来却知道了,还知道了威远侯府,你稍安勿躁,听我继续讲,这里面说不得有些事情。” “当时一听孩子找到了,大家一阵庆幸,便也没再多想了,毕竟与己无关嘛。却不料差不多到亥时了,因着大家都是在船上歇着,那婆婆说,当时她家男人就跟几个相识的朋友一道去了岸上喝酒,儿子媳妇已经睡下了,她不放心,怕她家男人喝醉了酒回来,别没得黑灯瞎火的哪里踩空了,就硬撑着等。” “船就停在河道里,岸上来来往往的说话声也听得见,那婆婆说,就在她家男人被人搀扶回来之前不久,岸上有几个人走过去,嘴里说着什么‘还有这等事?那明天早上这城门岂不是还要继续关着?’” “她当时心里一惊,暗想不会是说明早城门还是不开吧?好在旁边的船家也有醒着的,听到这话还扬声问了,那岸上的人就回应说,听说威远侯府的小公子还没找到。” “这么一说,又有好几条船上的人出声询问了,说之前不是说找到了么,于是这么一来一去的,最后船上的人都清楚了,原来是威远侯府的小公子不见了,五城兵马司的人四处搜捕,却阴差阳错找到了四皇子。” 周衡听到这里心里一动:听着怎么感觉岸上那几个人有点像是故意来散播消息的呢? “别急,还有呢,”彭婶似是看出了她心里的想法,意味深长地说了句,随后便说到了今儿早上的情况: “因着昨晚这么个听来的消息,船家们便有些忐忑今早是不是依旧出不了城,是以早上天刚蒙蒙亮便都起来了,烧炉子做饭。好在城门还是如往常一般准时开了,放心之余,只是又不知哪里传来的消息,那婆婆说,听到旁边的船家说,威远侯府的小公子走失这事,其实里头颇有些隐情,今儿说不定还要闹起来,毕竟那小公子的生母可是堂堂王府郡主,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人嘛,都是有些八卦之心的,尤其是咱们女人家,呵呵。反正如今进出城已经无虞,昨天城门又关闭得早,大家都着急忙慌地赶回船上躲藏,那对婆媳有心想要跟旁边船家说的那样留下来看个热闹,便找了个由头又上岸去逛铺子了。” “有样学样的,照她们俩的说法,这样的人还不少,这就奇怪了吧?为何威远侯府丢了孩子,按说是件祸事,怎的后来大家却当是件热闹看了呢?” 周衡听到后来本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听到彭婶这话,再看她一脸的意味深长,便认真想了想: 引着大家知道威远侯府和郡主的身份,又不着痕迹地“撺掇”大家留下来看热闹…该不会是…沈怡、甚至沈复那边派人做的吧?故意引起大家的好奇心,然后登闻鼓一敲,京城里就都知道了? 听她这般想,彭婶也点头表示同意,并且还加了句: “还不止呢,阿衡你想啊,这些人不是说是京畿道来的吗,连跟我这样不熟悉的人都能张嘴就来,那回头城门口的船只们一走,没过几天,说不定连中南道都知道了!” “哼,三公主要把人架火上烤,那郡主他们就索性再添一把柴,就算烧不着,让火星子溅几滴上身也是好的,说不定刚好就燎到了头发、脸上烫出了几颗火泡,嘿嘿,那可就没法见人喽!” /74/74711/26680557.html 第四百九十一章 传言说(上) 这话说得周衡不禁莞尔: “那贱人脸皮厚,毁容了估计都能镇定自若地出来见人,不过威远侯经此一事应该是灰头土脸、短时间总不好再出来丢人现眼了!” 那也好的,起码能让沈怡稍微消掉一些心头之恨,最好是趁此事闹大,把威远侯五城兵马司的职权给解除了。哼,让他肉痛去! 想到此,周衡的兴趣便上来了,挪挪身子凑过去问彭婶: “那她们有没有说今天威远侯是什么个情况?” “听我一一道来!”彭婶朝她再次笑眯眯地眨眨眼睛,又笑眯眯地摸摸小家伙肥嘟嘟的小手表示: “阿瞒真乖,一点都不吵。” 周衡自然也不忘笑着低头跟着夸一句: “他有故事听向来是乖的,就怕吵到大家不肯继续给他讲了!” “阿瞒乖!”小家伙好话是听得懂的,一边又朝旁边的春莺伸手: “我的小乌鸦呢?” “在奴婢这儿呢!”早上出门前春莺特意把那黑玉乌鸦给收了起来,生怕这御赐之物给落在外面了,这会儿便赶紧从怀里掏了出来,又细心地铺了帕子在桌上。 周衡看了眼那小乌鸦没说什么,只心里暗自提醒自己,回头见到了沈复,可得好好再问问,该不会真的找到了什么黑玉矿。 这边彭婶已经继续说起了那对婆媳听来的消息: “好,彭奶奶这就继续给阿瞒讲故事!” “当然,今儿早上郡主去宫门口敲登闻鼓的事,她们也都是听人说的,并没有真到现场去看。虽则传得沸沸扬扬的,具体情况还是要等老二、老三他们查探回来再说。所以刚才我跟阿瞒说,彭奶奶要开始讲故事了,你们呀,真就当听个故事吧,做不得数!” “不过事情的来龙去脉,倒是已经让人传得有鼻子有眼的了,听着八九不离十。说威远侯宠妾灭妻,放着好端端的正妻—靖王府郡主和两个出身尊贵的嫡出儿子不管,却猪油蒙了心般,一门心思想要跟他的小妾、庶子们过日子,趁着前阵子靖王爷这个小舅子去西北御敌,跟那侯府老夫人联手,迫得郡主跟他和离。” “郡主势单力孤没办法,只得努力争取了大的儿子归了她,小的却只能依旧跟着侯府。那婆媳俩说了,大家都说,定是那侯府的老夫人觉得幼孙好拿捏,才主动要了小的,要不然谁会舍得放弃好好的嫡长孙?却不想,无缘无故的,和离才没多久,侯府竟然把那小孙子给弄丢了!弄丢了还不声张,等到郡主昨儿个早上去侯府探望、瞒不过了才报官。” 这些话,听着还真是有鼻子有眼,要说没人引导可不太让人信服,一听就是对侯府不利啊,那多半便是沈家这边有心引导甚至推波助澜了。 不过,苦主是沈怡和靖王府,事情确实是威远侯做下的,这些话也不算冤枉了侯府。 看来人一旦要豁了出去,也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的,尤其是对一个无端遭受夺子之恨的母亲来说,周衡看着自己怀里低头认真玩着小乌鸦的小家伙,摸摸他乌黑柔软的头发,无声地叹了口气。 彭婶看在眼里,没法多说什么,便只依旧继续往下说道: “不过事情传到这个地步,谁都长着脑子,心里不免就嘀咕了。那婆媳俩说,昨儿晚上在河边就有人说了,反正黑灯瞎火的谁也看不清谁,索性就说了个痛快。大家都说,寻常大户人家的金贵公子,又是能走会跑却不懂事的年纪,还要三五个下人看着顾着呢,更别说堂堂郡主生的侯府嫡子了,别说三五个,说不定三五十个也是有的,哪能这般轻易就不见了?” “再说了,退一步说,就算真的被有心人掳了去,侯府王府家大业大,定是多少钱都肯出的,为何又藏着掖着不说、连亲娘都不告知呢?定是侯府那边心里有鬼!” “这么一说,大家顿时议论纷纷,有人就说,侯府肯定是难辞其咎的,要不然不会事情被郡主捅出来后那威远侯才碍于情面不得不下令关了各处城门搜捕,他一个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要真的被人掳走了自家宝贝孩子,早就急得即刻封城了,哪里还用拖到现在。” “这么一说,一时间七嘴八舌的,最后竟给他们得出了一个结论,阿衡,你猜,他们最后对那侯府是什么个想法?” 周衡一时没转过弯来,直愣愣地回了句: “对侯府的想法?说阿华是被威远侯给故意弄丢的吧?” “你呀,还是把人往好里想,”彭婶无奈地夸她一句:“你忘了,刚才我就说了,那婆媳俩说威远侯府的事,重点是‘宠妾灭妻’啊!” 看来周家虽然听说也是妻妾成群,想必那周太夫人持家有方,阴私之事是断断没有的。不过,听说周家也是一堆的庶子庶女,阿衡她不是当初还闹着要靖王爷承诺不纳妾么,那定然也是嫡庶之间彼此有些小龉龊的,要不然不至于那般深恶痛绝。 想到此,彭婶觉得这个话题周衡应该是挺能感同身受的,便有些夸张地对着周衡不解的目光提醒道: “那婆媳俩说,照她们和其他人当时的推测,侯府小公子丢得这般蹊跷,其实根本不用到处搜捕,都是威远侯做给外人看的表面文章。这种事,大家心里都清楚,只需直接找那威远侯的小妾就是了,定然一问一个准,说不定啊…” 当时自己听到的原话是:“说不定那小公子的尸骨都还没来得及处理掉呢,后花园里那些个水里都好好找一找!” 这种话自然是不好现在拿出来说的,好在周衡也没往那些地方想,毕竟阿华如今还活着,听到彭婶这番说,还严肃地点了点头表示: “没错,这盆脏水往威远侯府小妾身上泼也好,起码让她们的黄粱美梦成不了了!哼,威远侯府的嫡子,必须只有长姐生的两个孩子!” 话说完却又想起,阿荣以后定是要姓沈了,那自然跟侯府再无干系,有干系的阿华,却不知以后还有没有可能回归侯府,想到此,不禁又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彭婶见状,只得又把话题往宠妾灭妻的侯府上引: “阿衡啊,你也就这么听听,别往心里去。不过所谓人言可畏、众口铄金,她们这些话,说不得便是很多人心里的判断。还有,她们的意思是,此事小妾虽得利,毕竟,那妾室眼看自己要被扶正了,自己的儿子却还有个出身更好的嫡出兄弟在跟前碍眼,于是便黑心肝地仗着有那侯爷的宠爱一不做二不休,反正人家的亲娘也不在跟前、护他不住。但堂堂一个侯府嫡子,要在侯府老夫人的眼皮子底下动手加害,也是不能够的。所以说不定还有那侯府的老夫人出手相助,最起码也是得了她首肯…” “听了她们这些话,我本来还想做做姿态,便故意反驳了两句,说她们这是无端猜测不至于。谁知那做婆婆的就又说了,说当时她也不敢相信,别的不说,将心比心,养到三四岁的小孙孙,做祖母的定是看得跟眼珠子一般,哪里舍得下毒手。可当时旁边却有人说,又不是穷人家就一个孙子当金疙瘩还要自己一把屎一把尿地养着,侯府的老夫人,平日里也就是看大孙子来请个安、再逗弄逗弄小孙子啥的,跟自己亲手养大的没法比。而且那威远侯府的小妾也生了不止一个儿子呢!说不定人家老太太往日里就偏疼那两个庶孙,反正谁生的不要紧,只要是她儿子的骨肉就成。” 这些话其实也不无道理,看来传话之人也是用了心的,周衡心里痛快,微笑着说了句: “谁说不是呢,人心叵测,谁能想到道貌岸然的威远侯,竟是个虎毒食子之人呢!” /74/74711/26698884.html 第四百九十二章 传言说(中) “可不是,要不然无凭无据的别人也不信真有如此丧心病狂之人哪!”彭婶也点头表示同意,随后又说起: “后来这事就越说越偏了,都在说没娘的孩子没人疼,别的不说,就说那找到的四皇子,当初不是说被皇后带走了么,不想竟然就被随便扔下了,看来毕竟不是她自己亲生的,一点都不心疼。要不是刚好这次阴差阳错地被找到,四皇子这位小太子还不知道要受多少苦呢。当然,最后大家都说,看来四皇子确实是人中龙凤,有老天爷护佑着呢。” 怎的扯到皇后身上去了?皇后早就远走高飞跟她的情郎不知躲到哪个偏僻地方、安心生自己的孩子去了,周衡无语。 至于说四皇子被老天爷护佑么,老天爷的工具人应该是沈复和自己吧? 哦不对,也许那些话的真正目的是强调四皇子乃“天选之子”?那倒对阿瞒也算是间接有利吧。 看来这些话应该确定是沈复那边在推动了,要不然寻常老百姓哪能有如此丰富的联想。 彭婶对此说了两句便止住了,继续说今儿早上的事: “当然,也说什么一来一去的,两厢一比较就看出谁是亲娘了。不过皇后那边的事,咱就先不说了,还是说回今早的事。” “昨晚听了这般新鲜出炉的消息,那对婆媳今早上就心痒痒地想要知道个后续如何,说就跟看戏似的。阿衡啊,你也别介意,老百姓们懂啥呀,而且跟他们自家没关系,跟她们这般想要知道王府对上侯府会如何、说白了想要看热闹的人估计还不少。” “我知道,这没什么,彭婶你照说便是。”看客心理嘛,周衡很想说,自己当年从小学课本里就学到过了,不用去介意。 彭婶见她神色如常,便点点头放心地往下说了: “都是些整日里拘在家的女人们,难得跟着男人们来一趟京城,回去就想有个谈资,没什么恶意。那婆婆还说,要是时间来得及,她还想大着胆子到威远侯府门口去看看。” “只是京城这么大,男人们又对这种事不大感兴趣,还说午饭前得出城,别万一又跟昨天似的,下午突然城门说关就关了。是以婆媳俩也只是在早上买东西时听了些议论,她们也不知道侯府在哪里,皇宫前么让她们去都不敢去。” “旁边那妇人也是,是以只说是当时听到买东西的铺子里有人在说,靖王府的郡主卸了钗环、素服净面,去敲了宫门前的登闻鼓,随后长跪于宫门前说请太后娘娘为她主持公道。” 太后娘娘?这话说得周衡心里一动,立即插了句: “那太后有出来吗?” 之前不是还被自己的侍卫们看到在中南道的什么龙兴寺哭她死去的爹么?按说这会儿应该不在京城的宫里头吧?除非快马加鞭。 但太后应该不至于也跟陈慧珊那贱人一样会骑射吧?何况也不能预知到如今的事,不至于如此赶来赶去的。 可惜彭婶摇摇头并没有给出答案: “我也问了,可那三人也说不清楚,只说听说后来威远侯也赶去了宫门口。早上刚发生的事,这才过了晌午,想来就算有消息也还是不太确切。” “没办法,她们这会儿也只是上岸来买点吃的就走了,咱们只能等着老二、老三他们回来才能知道详情了。” 话题说到这里戛然而止,颇有点意犹未尽的意思,虽然这般形容不好,但周衡确实是这么想的,毕竟,昨天那些个抓贼啊封城啊都只是序幕,今儿早上的宫门口敲登闻鼓才是正本呢,老百姓们没分清主次啊,以为大戏演得差不多了,其实大戏才刚开了个头呢。 与她同样想法的,看样子应该还有旁边的春莺,也是一副“就这么说完了?”的表情,主仆俩面面相觑。 阿瞒小朋友倒是已经在自己怀里东倒西歪地开始犯困了,午觉时间了嘛。 春莺见状便先是小心翼翼地从小家伙手里轻轻拿出那只小乌鸦放到桌上,随后想要从周衡手里接过小家伙放到床上去,被周衡给轻声拒绝了: “没事,他还没睡沉,我把他抱到床上去吧!回头我也想睡一觉,昨晚没睡好。” “那,要么奴婢就出去走走,顺便打听打听?”春莺见状也低声问了句。 “行啊,那别太走远了,”周衡叮嘱她:“也别进城,就在附近转转。” 春莺应了声出门去了,这边的两大一小各自歇下不提。 许是昨晚确实因为胡思乱想没睡好,这一觉睡下去,两个大人最后居然是被阿瞒小家伙给叫醒的。 听到小家伙的声音,周衡睁眼一看,小家伙已经被春莺给抱出去了,正抱在膝上给他擦手擦脸呢,便问她: “你怎么回来了?” “姑娘,这会儿都申时了,”春莺一边拿帕子给小家伙擦着,一边笑着说道:“不想您和彭婶都睡了这么久,奴婢都在外头逛了足足一个多时辰了!” “可不,看来今晚要晚点睡了!”对面床上的彭婶也笑着坐了起来,又问道: “那你这一个多时辰的闲逛,可有打听到什么?” “当然有啊!”春莺一副颇想要找听众好好倾吐一番的样子,看来这趟出门闲逛还挺有收获。周衡见状便坐起身,招手让她把小家伙给抱过来: “你把阿瞒抱过来吧,坐下给我们好好说说。” 小家伙一听又要讲故事了,便很开心地从春莺怀里扑到了床上,随后又开心地打了个滚。 周衡一边眼角带着他,一边又朝春莺问道: “外头传的人多么?” “多!传得沸沸扬扬的了!”春莺一声干脆的回答,听着心情很是愉悦,坐下后更是笑盈盈地说道: “你只要稍微那么一问,哎哟,周围的人简直没有不知道的!都在说,威远侯人面兽心,苛待妻儿,靖王府郡主嫁他真是瞎了眼!亏得之前拼死要回了长子,要不然说不定也要死在他这心狠手辣的父亲手里!” “等下!”周衡听得有些懵:“意思是现在大家都认为阿华已经…没了?” 所以沈怡真的是要彻底放弃这个小儿子了吗? 春莺被她问得一滞,随后凝神开始回想起了刚才在外头听的那些话。 “阿瞒要听故事!”床上的小家伙见“故事”中断,顿时有些坐不住了,跟斗也不翻了,站起来要周衡抱,又嚷着要出去玩。 好在这会儿春莺已经接上思路了,赶紧说了句: “公子乖,咱们这就继续讲故事!” 随后一脸肯定地对周衡表示: “没错,姑娘,奴婢在外头听到的人好像都是这么个讲法,不过具体什么情况,就像刚才彭婶所说的,他们其实也都是人云亦云,还是等几位侍卫大哥从城里回来才能确认。” “那也没关系,”对面床上坐着的彭婶接过了话:“以讹传讹又如何?横竖威远侯从此就是个被千夫所指的罪人了,这是他的报应!” “不错,管它是真是假,最好过两天京畿道啊中南道啊都在传这些话,”周衡顺着她这思路一想,立马觉得应该幸灾乐祸一下: “威远侯一天之内从堂堂五城兵马司总指挥使沦落到宠妾灭妻、罔顾人伦的畜生,想必味道不太好受,哈哈,也不知这会儿是跪在他老娘跟前哭呢还是跪在那贱人跟前哭!” 不想春莺一听,还立马补了个更好的消息: “奴婢倒是听外头的人在传,说是当时郡主敲了登闻鼓后,侯爷闻讯也赶去了宫门口,跪在郡主跟前痛哭不已呢!” … /74/74711/26735670.html 第四百九十三章 传言说(下) “假惺惺,鳄鱼的眼泪!”周衡听到这话忍不住轻啐了一口,很是鄙夷地说道:“他这是在哭自己的如意算盘打不成了吧?” 春莺很想问问她家姑娘,“è鱼”应该是一种鱼吧?还是就是跟“恶人”一样意思的“恶鱼”?不过为何“è鱼的眼泪”就表示假惺惺呢?再说了,姑娘应该也没见过什么è鱼吧,为何这会儿突然提到了“è鱼”? … 周衡见桌边的姑娘状似发呆,还以为她在回想外头的传言,便也没催她,只把怀里已经有些不耐烦、扭来扭去哼唧着要出去玩的小家伙给扶正了,笑着哄他: “阿瞒呀,等下娘给你画一只鳄鱼,鳄鱼你肯定没见过,是一种在水里的很凶猛的动物,不过小鳄鱼还挺可爱的。” 小家伙一听顿时来了精神,高兴地嚷嚷着要周衡马上给他画,又问她: “那小鳄鱼会凫水吗?” 知道你这个小可爱会凫水啦,周衡一边把腿支起来,方便让小家伙玩他百玩不腻的滑滑梯游戏,一边柔声哄他: “会呀,大小鳄鱼都会凫水,不过咱们先乖乖地再听春莺姐姐讲一会儿故事好不好?” 安顿好了小家伙,不忘给屋内两个大人科普: “这鳄鱼的眼泪啊,据说鳄鱼在吞食它的猎物时会一边吃一边流眼泪,我觉得用来形容威远侯真是再贴切不过!” 原来如此,彭婶和春莺两人同时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转念一想又觉得画面很是惊悚,世上竟然还有这等怪异之事,想象下一条水里的大怪鱼,居然一边吞食猎物一边还假惺惺地流眼泪,想到那流着眼泪的鱼眼睛…彭婶忍不住说了句: “还有这等畜生?不会爬到岸上来吧?” 一边说一边一脸嫌恶地抖了抖身子。 春莺见她如此,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说了句: “彭婶,姑娘说的这è鱼…应该是哪本书上的吧?特意用来影射那种阴险狡诈、背地里坏事做尽、表面上却依旧一副道貌岸然之态的恶人的,是吧姑娘?说起来,有些恶人真是畜生不如!” 鳄鱼用来比喻恶人?好吧,你们没见过不代表它不存在,周衡也不说破,只笑嘻嘻地描绘了番鳄鱼的样子: “那鳄鱼长得很丑,皮糙肉厚,上面还一个个凸起,嘴巴长长的,流着口涎。平日里就躲在水底下,只有两只眼睛露在水面上,伺机而动等着猎物。” 反正形象与“可爱”一词不太沾边,好在这时候腿上的小家伙一门心思玩他的滑滑梯,倒是没有趁机追问。 春莺也不再多问,只借着这典故继续往下说威远侯的眼泪: “威远侯去郡主跟前哭的事,奴婢听到两种说法。一种是说威远侯今儿没去上朝,所以是闻讯从侯府赶过去的;另一种说法则是说三公主听到鼓声从宫里出来,才让人去把威远侯给叫来的。不管什么情况,反正今儿威远侯没去上朝。王爷听说也是告了假在府中,所以也是后来才去的,看样子郡主去宫门口的事一开始谁也不知道。” “但王爷比威远侯去得早,是以如今外头都在说,威远侯是眼看躲不过去了才匆匆赶去做做样子的,老百姓嘛,反正他们也不知道王府跟宫里离得近。不过他们这样想最好,哼!” 这话说得周衡差点笑出来,还真是,一旦威远侯成了大家心目中的恶人,那自然怎么做都是错的。 这样好,反正威远侯的所作所为越招人恨越好! 至于沈复为何也是后来才赶去的,其实春莺跟自己一样清楚,应该是想要扮演正在全力查找外甥下落的忙碌样子吧?做戏要做全套嘛,如此非常情况下,自然“不知道”沈怡何时出府去了宫门口敲登闻鼓,更来不及“阻止”她。 “所以只提到了三公主…那太后应该是没出现,”彭婶倒是一心想着周衡之前问过的那个问题,还问春莺: “威远侯这般作态,那郡主又如何反应?” 春莺一呆,想了想却摇了摇头表示: “外头的人都没说起,大家说得最热闹的主要是侯府的事。” 是了,世人最想看的热闹,无非就是痛快地看到他人“楼塌了”,要是让他们去看“起高楼”,估计没多少人愿意,羡慕嫉妒恨还来不及呢。 靖王府这边是苦主,总不能明晃晃地表示幸灾乐祸,那无异于落井下石,总是为人所不齿的;威远侯府却不同了,幼子失踪难辞其咎不说,加上昨晚或许还有沈复那边暗地里的推波助澜,老百姓嘛,听风就是雨的,自然就乐得看堂堂侯府的笑话了。 这笑话周衡也是很乐意看到的,如今虽然只有传言,虽然真假莫辨,听听又没坏处,便示意春莺: “那你就讲讲外头是怎么说侯府的吧!太后的事,等老二他们回来再说。” 春莺应了声是,之后便微笑着说起了威远侯府的“塌楼”: “听说威远侯赶到宫门口后便对着郡主下跪痛哭不已,辩说什么自己忙于朝事,以至于疏忽了府中内宅,家中如今又是老的老、小的小,便给了那小妾可乘之机,反正说来说去,一副已经认定小妾是凶手的样子。” “外头的人其实也不大信,不过也说了,说男人嘛,家中老母还是要保住的,要不然宠妾灭妻就算了,别没的把自家老娘也给搭了进去,那可就真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了。” “当然,姑娘,他们那些话奴婢听着其实也是在讽刺威远侯,说他‘儿子反正可以再生,老娘没了可就真没了,那属实是大不孝,回头有何面目去见地下父亲’。” “那可不,家中老娘要再搭进去,那岂不正好说明他们侯府是蛇鼠一窝了?那可万万不行!”周衡听了冷笑了声,看来威远侯反应也快,说不定昨晚上在声称找到所谓四皇子时就已经想好了走这一步棋。 彭婶见此,半是评论半是解释地对她说道: “这种事,不,就算再不堪的事,一般也是不会把家中长辈们给带进来的。这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孝道为先嘛,长辈们就算有时行事有所偏差,那也是年纪大了难免的事,说起来总要晚辈们担待些才是。” “除非真的是板上钉钉的证据都摆在眼前了,没法推脱。但公侯之家,阿衡你自然比我更清楚,一般是不会让这种丢人现眼的事发生的。小辈们犯错还可说是长辈们教导不当,那要真是连长辈自己都出了问题,岂不是说这一家子都出了问题?我估摸着,郡主那边虽然意有所指,但只要威远侯抵死不认,一力担下,那侯府老太太顶多被人说句老糊涂,郡主和王爷这边也不好再跟他们较真。” “何况以前是郡主这个侯夫人当家,和离又没几天,老太太大可说是自己甩手掌柜当惯了,威远侯再把事情都往那倒霉的小妾身上推,说她蓄谋已久啥的,家贼难防嘛,谁也不好说什么!” “是,我也想着那威远侯会这般做,”周衡叹息了句,把还想再玩的小家伙给抱住了,两条腿已经被小家伙滑得发热,眼看春莺眼疾手快地过来把他给抱了去,才继续说道: “宠妻灭妻已经坐实了,可不能再让他家背上别的更坏的名声,加上还有那贱人帮忙,老太太应该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不过照此说来,那个小妾可就彻底倒霉了!外头的传言有说对她如何处置么?” 可怜莫名成了妥妥的背锅侠一个。 “哦有的,”春莺一边给挣扎着要下地的小家伙穿着鞋,一边嘴里说道: “据说是威远侯亲口说的,说什么今早发现府中那妾室竟然上吊死了...” /74/74711/26767717.html 第四百九十四章 宫门口(上) 得,既然是背锅侠,自然最终只能落个替罪羊的可怜下场。 “意思就是那小妾是畏罪自杀的喽?”周衡一边说一边也跟着下了床,打算找纸笔来画鳄鱼。好在这是客栈上房,之前就已经发现了,旁边的一个架子上有文房四宝。 彭婶见状也下了床,一边回应道:“定然如此,那样就免了把小妾交给大理寺去审问追查的隐忧。到时难不成还真希望她招供出什么来么?索性这般一了百了,对侯府有百利无一害,多省心!” 待到穿好鞋子直起身子,还补了句: “说不定连招供的遗书都贴心地给她准备好了,一应错事全都是她做的,跟侯府其他人无关,特别是那位侯府老太太,哼!” 说到这儿却又不免叹了口气: “如此一来,也算保住了侯府的体面,只是可怜了那几个庶子,就这么没了娘!” “哦,那几个庶子,”春莺一边看着小家伙朝周衡跑过去,一边跟彭婶表示: “据说威远侯也当众跟郡主表态了,说回头就把他们都送到偏远的庄子上去,派专人看护着,绝不会再让他们回到侯府。还说什么只要郡主同意,大公子依旧是未来的威远侯。” “外头的人没说郡主听了有啥反应,不过奴婢觉得,威远侯竟然还敢这般说,要是离得近,郡主她、她定然是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一块肉下来!” “咬他一块肉都是轻的!”周衡一边从架子上拿了放着笔墨纸砚的托盘端着往窗边书桌走,一边不忘低头看拉着自己裙角亦步亦趋跟着的小家伙: “他这如意算盘还没忘呢!大儿子以后是威远侯,小儿子以后说不定还能当上皇帝,呵呵,做他的春秋大梦!” “我倒是觉得…”彭婶听到这里沉吟了下,之后有点犹豫地说了句:“其实,侯府的爵位,本来就应该是阿荣的,这跟如今他这狼心狗肺的父亲…也没什么相干,阿衡你觉得呢?” 没什么相干?周衡愣了下,放下托盘看着窗外想了想。 也是,如果不是意气用事,确实,好歹是个侯爵,不要白不要。何况阿荣本就是名正言顺的威远侯府世子。 眼下这情况,除非威远侯再婚生子,哦不,就算再婚生子,照这个朝代的礼法,貌似也是前妻所出嫡子优先,这一点,好像以前阿复跟自己说过,还是当初武帝时期制定的,没有嫡子的情况下才能立庶子。 也正因如此,当时皇帝生的那几个皇子,因为都不是皇后所出,都算庶子,几个年纪大的皇子便都起了争斗之心,陈慧珊那贱人见此便趁乱痛下杀手。 所以,于情于理,其实阿荣还是可以继承威远侯这个爵位的… “娘,快画画!画那个、那个可爱的小…鱼!”小家伙等得有点着急了,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刚才听到的是什么鱼。 “哦好,娘这就给你画小鳄鱼!”周衡回过神来,一边在春莺的帮忙下铺展开纸张,一边把小家伙抱到椅子上,又柔声吩咐他先看着,不要捣乱。 趁着春莺磨墨的间隙,想了想,转头跟彭婶表示: “没错,彭婶,你的意思我懂,我也很认同,那爵位本就该是阿荣来承继。只是,既然王爷和郡主都想要阿荣改姓入沈家,我也不好去提这个。前天王爷来的时候,还说以后让阿荣承继王府爵位呢,我对此也没有什么想法,但是…” 不好说呀,免得被误会自己有私心。 “你的意思我明白,”彭婶也认真想了想,随后决定:“那等下次见了你贺叔,我跟他提一提吧。” 如此,事情说得差不多了,春莺想了想,也只说,外头的人都觉得,威远侯真是昏了头,怎么会做下这等事,一般大户人家有个三妻四妾的也正常,但像他这般敢于跟郡主和离的却是少有,所以大家都觉得,定是婆媳之间关系紧张,那侯府老太太威逼怂恿儿子出了此下策。 却不想,和离也就罢了,侯府小妾的心却也因此给养大了,结果出了事。 这下好了,郡主身后可是靖王府呢,靖王爷从边境一赶回来,宫里头都要给他面子,威远侯府自然吃不了兜着走,真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些话周衡不想再多听,刚好春莺的墨也磨得差不多了,于是随后大家便好奇地看她画起了小鳄鱼。 没多久,一条奇怪的长着四只小短腿、拖着一条大尾巴的爬行兽出现在白纸上,把个彭婶给看得啧啧称奇: “还有这等怪鱼!真个是鱼类里头不多见的,连鳞片也没有,却又长着脚,还有这满是獠牙的嘴,啧啧,应该贴到侯府大门上去,让大家都好好看看!” 春莺则觉得: “怪不得姑娘说恶鱼的眼泪假惺惺呢,这等丑陋之极的畜生,就算再多的眼泪,也没人会相信吧?” 周衡自己也看着这副用毛笔画出来的可怕的鳄鱼图笑眯眯地直摇头: “而且皮糙肉厚,炖了吃也很难下咽!” 鳄鱼本就是没有鳞片的,加上是用自己不熟悉的毛笔胡乱画的,画得又差劲,看着其实是一条非鱼非兽的怪物,身上长满了一个个黑黑的疙瘩,倒是应该挺符合春莺和彭婶心目中的大恶鱼,丑陋至极。也只有还没有善恶概念的小家伙,才会高兴地趴在桌上夸自己画得好: “小鳄鱼很可爱!” 把三个大人给说得笑起来。 说笑了一阵,眼看小家伙又坐不住了,几个人打算下楼去逛逛,外头传来了叩门声,侍卫老大的声音: “小姐,老二、老三他们回来了!” “哎呀快进来!”周衡一听喜出望外:“太好了,我们正等着呢!” …阿瞒让两个虎贲卫抱着下楼玩去了,其余三个虎贲卫坐了下来,外加一个王府侍卫,后者带来了沈怡的一封信。 周衡打开,里头依旧只写了一行字: 明日午时,汤泉镇外不见不散。 /74/74711/26797261.html 第四百九十五章 宫门口(中) 合上信纸,周衡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听听两个去城里头打听回来的侍卫是怎么说的再做打算,便把信里的内容先跟众人说了,随即问起: “你们今日去了城里哪些地方?还好吧?” “小姐,属下先去了侯府,老二去了宫门口。”侍卫老三答道: “不过侯府大门紧闭,哪怕那位沈嬷嬷带着王府的人在门口哭骂也是毫无动静。后来许是知道了郡主在宫门口敲登闻鼓的消息,侯爷出来了,却也是上马就走,并没有对沈嬷嬷她们多加理会。” “属下见没什么别的动静,就赶去宫门口跟老二会合了,中午一起吃了饭后又分头去转了转,沈嬷嬷她们已经撤了,侯府门口一片动静。本来就直接走的,后来看天色尚早,属下想到中南道那会儿的情况,就又去了几个下人们出入的角门看了看。” “结果听到有几个下人站在后头一处小门那里说闲话,意思是本以为府里头的‘二夫人’就此一步登天了,没想到如此利欲熏心,竟然胆肥到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又说她自己倒是两脚一伸被扔到城外乱葬岗啥的就这么了了,可怜生的几个孩子,本来也是侯府娇贵的公子小姐,如今却不知被送到什么地方去了。” “哦对了,属下听着,那个侯府的老太太已经为此伤心地躺倒了。” 挺好,言简意赅,侯府那边估计也就这样了,周衡说了声“辛苦了”便又看向老二,宫门口才是重头戏呢。 侍卫老二见周衡看向自己,先是说了句: “小姐,郡主的事,属下可能要说得简单一点,反正明日您就能见到她了。就是郡主她,属下多句嘴,跟王爷一样,人瘦得厉害,早上在宫门口,一度还急怒攻心给晕过去了。” 见周衡惊得一下站了起来脱口而出“那后来怎么样?王爷去了没?”赶紧又补充道: “去了去了,王爷去了,然后三公主还当场叫了太医来给郡主诊治,后来沈嬷嬷也从侯府那边赶过去了,王爷让郡主先回去歇着,郡主却不肯,沈嬷嬷便一直扶着她半坐在地上。” 又是那贱人!周衡不再多说,翻了个白眼坐下了。 侍卫老二便看了眼诸人或期待或略有些无语的目光,赶紧往下说: “不过郡主这么一来,围观的人本来就对她报以同情,这下更是纷纷谴责威远侯那边…” 或许是因为事先知道郡主要去敲登闻鼓,其实当时凭借他的观察,郡主晕倒之事半真半假,是以这会儿特意想让周小姐明白一下,可惜周小姐关心则乱,其他人么…算了,那就还是认真说关键情形吧! 于是周衡和彭婶、春莺便又听了一遍大同小异的威远侯“鳄鱼眼泪”的故事,所不同的是,春莺曾建议的让沈怡扑上去咬威远侯几口,现实情形却是沈怡被气得晕了过去。 当然,根据侍卫老二的描述,效果还是气晕过去好,一下就引起了公愤。 想象下一个丢了孩子的母亲,净面素服、形销骨立,跪在宫门前哀哀哭泣,本就非常让人同情了,结果听说居然还是被府中小妾给下的毒手,照侍卫老二的话说: “属下观察了下,当时在宫门口的其实没有多少老百姓,有官兵在维持秩序,属下也是因为去得早找了个略隐蔽的好位置…后来便看到护国公夫人等一些年长的女眷很快赶来了,三公主从宫里头出来得也不慢,身上还穿着朝服。” 这些话说得很有条理,周衡听得也明白,不过当时最想知道的还是太后有没有因此而出来,好在正想问出口,侍卫老二已经说了答案: “郡主当时就说要请太后娘娘出来为她做主,等三公主出来了,护国公夫人也在郡主身边说着同样的话跪下了。当时周围有很多跟着三公主出来的官员,登闻鼓一敲,要是朝内没什么事都会出来的。大家见此都议论纷纷,还在说太后出来会如何反应。” “后来王爷也很快就到了,也坚持要太后娘娘出面。但一开始三公主没同意,说太后身体欠安,她如今是摄政王,可以为郡主做主,并且已经让人去叫威远侯了。” “不过在等威远侯来的过程中,旁边护国公又说话了,说当时这门婚事也是太后赐的婚,她算是半个长辈,如今事情闹成这样,还请体谅郡主这个晚辈求告无门的心情。还问起太后娘娘的身体,说太后娘娘万金之躯,哪怕是有微恙,也不可瞒着,更何况听着应该不算小事,请三公主直言以告。” “三公主本来还在打哈哈,说什么太后总是一介妇人,身子有些不爽利而已,无需弄得众人皆知,谁知说到这儿,沈太师忽然站了出来—” “沈太师?”周衡回想了下,貌似中秋宫宴时那个沈太师也在场…对的,当时他好像还是站在皇后和四皇子这一边的。 而且这人同样也姓沈,看来五百年前是一家啊,关键时刻站出来支持本家人了! 周衡正窃喜着得了个朝廷重臣的助力,可惜侍卫老二的回答却是: “是,属下当时听旁边的人说,沈太师德高望重,他说的话三公主还是要听一听的。而且难得的是沈太师虽然也姓沈,却跟靖王府从无交集,据说为此还主动跟两任皇帝明说,说就因为他跟靖王爷都姓沈,且一文一武,更要撇清些,两家之间纯粹只是凑巧同姓,毫无关系。所以连带逢年过节啥的,沈太师为了避嫌,也是从不跟王府有任何来往,这一点大家都很清楚。” “三公主估计也知道,是以他一出来说话,脸色看着就有些不自在了。偏偏沈太师也不听她打哈哈,一上来就直接问太后娘娘是否不在宫中。” “三公主看着也是吃了一惊,反问他为何如此问。沈太师便说,自从三公主再次回到京城当上摄政王,他府里女眷几次想要给太后请安,却一次都没能成行。眼下又是这般情况,见不到太后也就罢了,他很是担心娘娘身体,希望三公主能在此给个交代。” “三公主的脸色有些难看,一开始还斥责了手下的人,说威远侯应该早点派人去叫。但后来不知想到了什么却敛了神色,一脸淡然地说太后确实不在宫中,而是在中南道。” /74/74711/26827560.html 第四百九十六章 宫门口(下) “果然还是在中南道!”彭婶在旁边插了句,一边还情不自禁地轻拍了下桌子。 “是,三公主这么一说,周围的人顿时一片哗然,”侍卫老二见此顿了顿,眼看周衡只是对彭婶点点头却并没说什么,脸上也没有什么吃惊的表情,便接着说了下去: “沈太师也有些吃惊的样子,还当即追问说,就算寻常妇人也不可不告而别地管自己去娘家,太后更非寻常妇人,且眼下京师并无危险,为此要去中南道?” “小姐,当时听了沈太师这话,三公主先是慢悠悠地看着他说了句:‘太师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见沈太师一脸惊讶地反问了句:‘殿下何出此言?难不成是中南道有什么事情需要太后娘娘过去?’,便又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当时是有事情,本王外祖父日前驾鹤西游,母后作为女儿前往中南道奔丧、拜祭,此事太师难道不知?’” 没想到竟然这么痛快就主动招认了,周衡对此倒是吃了一惊:沈太师这是什么个路数? 沈怡这边是因为事先已经知道了太后在龙兴寺,如今便是想要确认下她的行踪,这才借着敲登闻鼓的时机要太后出面,但沈太师这人却又是什么个情况?难不成真的是明知故问? 照侍卫老二听来的说辞,总不会是如今突然想要力挺沈怡这个往日里八竿子打不着的同姓人吧?何况沈复这边也绝对不会提前告诉他的。 但这种朝廷重臣可不会做无谓的事,所以应该说明其实是他自己想要知道太后的行踪吧?要不然也不会一直追问到底。 而三公主那贱人,如今这般痛快招认,似乎也是因为沈太师其人,之前护国公和沈复提出要太后出面,她还是打哈哈的。 且听她的话,还是觉得沈太师早就知道太后下落,明知故问,这才索性自己说了出来。 可刺杀总督一事挺隐秘,自己这边也是因为早就在中南道住着,且也是阴差阳错也得知,要不然除非是那种长期潜伏在中南道的,或者,本就跟刺杀事件有关的人。 可沈太师不是算文官么?他还有那等力量? 还是说…那贱人觉得这位太师曾在中秋宫宴时偏向姜皇后,如今也依旧跟皇后是一伙的,而皇后说不定就是刺杀一事的幕后主使? 说起来,那贱人的言下之意,不就是觉得沈太师早就知道总督已经死了么?说不定就是觉得沈太师跟总督被刺杀一事有关呢!既如此,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沈太师起码对靖王府这边没有敌意… 想到这儿,周衡对沈太师接下来的回应自然更加期待,可惜照侍卫老二的说法— “三公主这么一说,宫门口的人都吃了一惊,沈太师看着也很是震惊,问了句:‘当真?!’随后不等三公主说话,已掩面仰天长叹了起来,说什么:‘臣与殿下外祖父年少时堪称莫逆,不想今日竟然闻此噩耗,唉,可惜!可惜!’好一会儿才放下手来,脸上看着却依旧很是沉痛的样子,属下站得有点远,也不知哭没哭过。” “但如此一来,三公主后来倒是挺客气的,等沈太师问起那中南道总督的死因,还安慰起了太师,说什么人固有一死,当然,也因此并没有提及总督的死因。如此这般,两人虚与委蛇了一番,刚好威远侯赶到了,此事便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周衡先是吃了一惊,待到听完话,失望之余,倒是也有了另一番计较: 看来这位沈太师是个人物,心中到底作何想,一时谁也摸不透。真论起来,其实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敌是友,回头还是得慢慢看。 好在沈复和护国公等人都在场,见沈太师这般行事,想必事后也会有一番思量。 当下便掩下心思,继续听侍卫老二描述随后赶来的威远侯的现场表演: “威远侯看着是急匆匆赶过来的,下马时还差点摔了一跤,后面跟过来的侍卫见他衣袍蹭了灰想要给他拍一拍,还被他头也不回地用马鞭抽了一下。之后就踉踉跄跄地直奔到郡主跟前跪下,以头抢地痛哭不已不说,还一边哭一边说什么早上发现府中小妾竟然畏罪自尽了,随后他母亲受此刺激晕了过去,府中一团乱之际,刚好三公主派的人过去告知情况,这才忙不迭地赶了来。” “一番哭诉下来,属下看着,围观的官员中竟然也有不少跟着点头叹息的,看样子还挺同情他。甚至还有人说了,说什么都是内宅的事,男人家整日在外忙于正事,一时疏忽了也是有的,怪只怪那小妾心思忒狠毒了!” “放屁!”周衡听得忍不住骂了声,话出口才反应过来,自己可是个千金小姐,哪怕如今这等状况,按说也不至于如此粗俗骂人,一时间不禁尴尬地红了脸。 好在旁边还有个贴心的彭婶,在眼看周衡这句响亮的骂人话后大家都一脸尴尬,略一思索,笑着嗔了句: “你这孩子,怎的把我这两天的口头禅给学了去!放心啦,这等猪狗不如的畜生,嘴里早就不会说人话了!” 侍卫老大也机灵,跟着说了句:“就是,这等猪狗不如的畜生,说他满嘴喷粪也不为过!” 其余人的反应也不慢,赶紧点头附和、一片骂声,如此,总算是给努力揭过去了。 侍卫老二见状松了口气,赶紧往下说: “不错,这样的话一说,王爷也听到了,便朝那几个说话的人厉声反问道:‘一时疏忽了也是有的?诸位也都是做父亲的,本王倒是想问问,如今京城安定,有哪个做父亲的,会‘忙于正事’到几天不见没有母亲在身旁照料的三岁幼子?且明知孩子不见了,竟然还‘疏忽’到不通知孩子的亲生母亲?” “王爷这话一说,宫门口瞬间就没有声音了。然后护国公也出来质问威远侯道:‘纪均林,你说今早你家小妾畏罪自杀,可有遗书?’待到听说有遗书,便又问他:‘遗书里可有交代阿华的下落?’” “见威远侯低声不知说了什么,头却摇了摇,郡主大叫一声‘纪均林你这畜生,枉为人父!’随后便晕了过去,三公主见此让人赶紧去叫太医。” “这么一来,郡主被王爷抱上了旁边的马车等太医诊治,那沈太师便又出来说话了,说事情已经差不多都清楚了,既然太后娘娘远在中南道,总不能大家伙儿一直站在这宫门口,干脆就请相关人等一起进宫再商议一下,也好方便太医对郡主进行诊治。” “小姐,宫门口的情况就是这样!” /74/74711/26851918.html 第四百九十七章 心意决(上) 后面进了宫发生的事,自然得问沈复他们了。 不过据两个侍卫说,当时眼看宫门口散了,两人便一起吃了午饭,随后老三继续去威远侯府转了转,于是听到了几个下人关于小妾庶子的议论。 老二则是又返回到宫门口等了等,想着或许能碰到沈复等人出宫,谁知左等右等过了个把时辰都没等到。毕竟是在宫门口,人多眼杂的,生怕再等下去引起莫须有的怀疑,便回到了水城门这边,找到了城门口靖王府有人常驻的那家客栈。 里头的人表示王府并没有派人来,于是老二看天色还早,且老三还未返回,就到外面找地方坐了坐。 “听了些乱七八糟的话,”侍卫老二如今对一则传言的快速传播速度和以讹传讹的夸张程度深表佩服: “好在老百姓们都在说威远侯的不是,毕竟小公子就是在他手上给弄丢了的,这是不争的事实。刚才听老大说,城外头这边也传得厉害,属下觉得,小姐您就随便听听,有些话太危言耸听了,当不得真。” 居然还有人一脸神棍模样说是算出那小妾是把小公子给扔到了柳湖里喂鱼,这么离谱的话都能说出来,可想而知有多信口开河! 还很是笃定地说什么“春日里清明那会儿,跟靖王爷定亲的那周家小姐,不也是在柳湖里落水身亡了么?说不定有船工专门干这买卖,查一查就知道了!” 希望周小姐没有听到这些,要不然也是要被莫名勾起一段不愉快的回忆。 这时候的周衡,已经不再去管什么传言,满脑子惦记着城里头的沈复,也不知他这会儿回了王府没有,听到侍卫老二这话,便看着窗外的天色随口应了句: “那是自然,老百姓们就图个口舌之快,反正他们也知道,说得再起劲,该做主的时候也轮不到他们,随他们去好了!” 之后便打发他们先回隔壁去: “你俩跑了一天,先去歇着吧,回头王爷那边有了情况,自然会派人过来的。我估摸着,今晚总会有消息的。” 又招呼春莺:“阿瞒在底下也玩了有会儿了,咱们去看看,也快到晚饭时候了!” 一顿晚饭吃完,眼看夜幕已经降临,城里头总算来了人,传的话很简洁: “表小姐,府里无事,明早王爷会陪着郡主去温泉庄子上休养。” “好、好!那就好!”周衡一下觉得放了心,看来事情解决得很顺利,至于具体是怎么解决的,反正明天三个人见了面再细问就是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用了早饭,周衡眼看着春莺和侍卫老大抱着阿瞒下楼玩去了,便赶紧带着个王府的侍卫让他驾着马车往汤泉镇赶。 这次走的是京城这边往皇庄的路,路况好不说,距离也近,周衡觉着,顺利的话,说不定可以在小家伙午睡醒来前回到客栈。 本来周衡是打算跟小家伙说明情况的,毕竟要离开个半天左右,被彭婶给拦住了: “本来阿瞒没怎么样,你这么一说,别哭着不让你走了,小孩子家家的又跟他说不清,还是抓紧时间快走吧!” 眼看她还犹豫着,又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安慰她: “放心,阿瞒除了晚上要找你听故事哄着睡,白天还是挺乖的,几个侍卫就能把他带好。要是哄不住,大不了再让春莺他们带着上外头河道里坐船去,来了这几日,阿瞒日日嚷着要坐船,咱们都没让。” 周衡一想也是,又急着想见沈怡和沈复,心一横,便直接坐车走了。 一路上挺顺利,到汤泉镇外时发现时间还早。 周衡便提前下了车,照着上次见沈嬷嬷的回忆,打算自己走一段路,也好避开些莫须有的注意,虽然目前来看汤泉镇也没多少人认识自己,除了曾经做过邻居的王小哥一家和帮佣过的两个婆子,不过还是小心些为好。 不想还没走多久,就看到前面路边树下停着一辆马车,看着灰扑扑的并不起眼,也就是辆普通老百姓家中的马车,有些破旧了,马也是匹不太有精神的老马,耷拉着头一动不动。 周衡看了眼,选择不动声色地慢慢从那马车旁边走过去,等走到了跟前才轻咳一声回头假装不经意地看了一眼。 果然,随后便从马车里传出了一声颤巍巍的“表小姐!” 是沈嬷嬷的声音。 周衡松一口气回头,便见洗得发白的马车帘子掀开一角,露出了沈嬷嬷的脸。 “嬷嬷你—!”周衡话到嘴边硬生生给忍住了,心里却一阵感慨。 这位一心为沈家兄妹操劳的嬷嬷,印象中其实挺精神的,四十多岁胖乎乎的,脸上没什么皱纹,因着常年在府里管事,肤色白皙,走路带风,照21世纪的标准,打扮打扮,也还是一枝花。 没看同样四十多岁的彭婶,当初头上长着很多白发、精神很是萎靡,跟贺叔成亲后心情一舒畅,日子也过得滋润了,现在依旧是脸色红润、头发变黑的中年孕妇一枚。 可是现在,也就这么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没见,这位沈嬷嬷却看着已经生生老了起码五岁,脸色发黄、眼角含愁、嘴角带苦,竟然像个老太太的样子了,人也瘦了许多。 是啊,沈嬷嬷看着沈家兄妹俩长大,心里早就把他们当做了亲人,如今眼看沈家遭难,她又是西北来回奔波,精神和体力定然都吃不消。 “表小姐快上来!”眼看周衡就这么愣愣地看着自己,沈嬷嬷赶紧朝她伸出手,又问马车夫: “老菜头你的脚凳呢?” “不到外头山上说吗?”周衡一边提了裙子踩着脚凳上马车,一边问道。 说话间已经猫着腰掀了帘子进到了车厢里,话便再次戛然而止— 里头半躺着一个颧骨高耸、眼窝深陷的中年妇人,一身灰扑扑的衣裙,见了自己也只是有气无力地往上抬了抬手轻声喊了下自己的名字: “阿衡你来啦!” “表小姐,奴婢到外头坐着,您就放心地跟郡主说说话。”沈嬷嬷见她再次愣在那里,心头发酸,强忍着说了句,随后猫着腰掀帘出去了。 与此同时马车开始缓缓地动了起来。 “表小姐,要是您突然听到奴婢和老菜头说话声音大了起来,那您就暂时停一停。”沈嬷嬷又掀帘探头进来说了句。 “好,我知道了!”这会儿周衡已经依偎到了沈怡身边拉住了她的手,简直就是一把骨头啊!周衡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连带回答也变成了低声的哽咽。 “别难过,长姐没事!”沈怡一边轻声说话一边抬眼看她,那双跟沈复极为相似的眼睛倒是显得更大了,只是不复往日的神采飞扬,只盛满了浓浓的哀伤。 “好!”周衡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发紧的喉咙里应了声,接过沈怡努力想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眼睛,问了句: “阿荣还好吧?还有阿复,昨天的事我听说了些,那贱人后来没有怎么难为他吧?” “真是我们沈家的好媳妇,”沈怡苍白的脸上勉强浮起一个微笑,抓着周衡的一只手拍了拍说道: “放心,阿荣有沈家的血脉,是个坚强的好孩子。阿复也没事,一个时辰之后你就能见到他了,我让他送你回去!” /74/74711/26884624.html 第四百九十八章 心意决(中) 周衡听到这话,心知定是沈怡有话要跟自己单独说。 这样也好,回头有什么话自己也能在回去的路上单独跟沈复说,再好好问问昨日他在宫里头的情形,那会儿沈怡应该不在场,正让太医诊治呢。 便对着沈怡应了声好,说道: “长姐你自己千万要保重好身体,在庄子上先不要想别的,好好养一阵子…那个,阿荣也来了吧?他还小,你是他的依靠,就算、就算有阿复在,可、可还是最需要你。” 有心想说母亲才是孩子的依靠,可照这么说,免不了要牵扯到更小的阿华,还是尽量不提了。 沈怡嘴角牵了牵无力地苦笑一声,周衡说的这些道理怎么会不懂?可惜自己这不中用的母亲却没能护住可怜的华儿…罢了,还是先不去想那件事了,眼下还是抓紧时间说话,别阿复那边又早早地赶了过来。 沈怡摇摇头,努力把心头几欲涌上来的情绪压了下去,对周衡轻声说道: “放心,阿衡,我知道你担心我,没事,长姐如今已经…过了那个时候,今日找你来,也是想清楚了,要把事情好好地跟你说一说。” 好好地说什么事情?想清楚了什么?不会是要跟自己交代什么…吧?就跟中秋宫宴当晚那位早就想清楚了的梁嫔娘娘似的! 难不成前脚养了个阿瞒,后脚还要加上个阿荣么? 关键还不是阿荣,养阿荣也不用自己费尽,沈怡要是有什么事,阿复他可怎么办? 周衡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得心头一滞,赶紧双手握住沈怡的手哀求道: “长姐,来日方长,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在先什么都不要想了,一切都请你看在阿荣和阿复的面子上好吗?长姐,我求你了!” 一边说一边不免又想哭了,阿复已经够难的了,要是沈怡再有个三长两短的,他和阿荣该怎么办? 想到此,一半是心疼沈怡,一半更是心疼沈复,周衡不顾扑簌簌往下落的眼泪,握着沈怡的手继续对她进行劝说: “长姐,我知道你现在非常非常难受,别说你了,我都难受,你太苦了!可是我还是要说,长姐,阿复他也不容易,所以求求你再努力撑一撑好不好?就当为了阿复,阿复他心里也苦,还不能说。还有阿荣,他还小,不能没有娘啊,长姐…” 越说越觉得难受,最后便索性趴在了沈怡身边哭了起来,一边还不忘低声继续劝说: “长姐,你要相信阿复,阿复会有办法的!咱们总得努力往前看,也许事情很快就有转机了,可是要是你再有什么事,你让阿复他怎么办?呜呜呜…” 怎的说来说去都是在说阿复呢?沈怡虽然心里难受,却还是忍不住笑了,这个痴心的表妹,当初自己、不,还有阿复,怎的都不知她是蒙尘的明珠呢?特别是阿复,简直是用尽法子想要拖延婚期。 越想越觉得好笑,这一笑,不禁咳嗽了起来,吓得跟前低头哭泣的姑娘赶紧抬起一张泪流满面的脸: “长姐你怎么了——” “我没事,咳咳!你别怕,咳咳!”沈怡一边用帕子掩住嘴努力想要压下咳嗽声,一边赶紧摇摇手。 好在周衡反应也算快,一边止住哭一边不忘手忙脚乱地扶起沈怡的上半身在她背上轻拍着顺气,如此总算是很快就止住了咳嗽。 “别担心,长姐底子还不错,没什么大问题,”沈怡这会儿心情还可以,为此还不忘微笑着故意说了句:“刚才只是想到了一件有趣的事。” 眼看周衡再次瞪圆了那双黑白分明的漂亮杏仁眼,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暗自叹息了声,也不卖关子,朝她说道: “刚才我在想,要是阿复能预见到今日的你对他如此尽心尽力,别说要他签什么不纳妾的承诺书了,就是让他立马定下婚期迎你过门,怕也是求之不得啊!” 就为这事?周衡依旧一副难以置信的严肃表情。 这下沈怡更觉有趣了,为此甚至还再次轻笑出声,轻抚了下周衡那白皙润滑的脸蛋由衷地说道:“傻姑娘,长姐就是这般想的,别不信!” 周衡见她这会儿连带整个人都鲜活了些,想到刚进来时看到她犹如行尸走肉般的干枯样子,便也不管到底这番话是不是沈怡心中所想,做出一副撒娇的样子朝她依偎了过去,嘴里还刻意娇声说着: “哎呀都是什么时候的陈年旧事了,长姐你讨厌啦!” “好好好,长姐讨厌,”沈怡顺势亲昵地搂住了她,却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不过阿衡啊,长姐问你,其实靖王府里就我们姐弟俩,你说,为何阿复要称我一声长姐呢?” 为何叫长姐?周衡一呆,仰头看她。 “你想啊,你家中有四个兄长,那自然可以按排行,称他们大哥、二哥…要是家中还有姐妹,那就称她们长姐、二姐、三姐…可阿复就我一个姐妹,为何要这么称呼我呢?阿衡,你以前可有想过?” 不是你让我叫你“长姐”的么?我以为就跟“兄长”是一个道理。周衡不敢说什么,怕漏了陷,便只摇摇头不做声。 “那是因为啊,”沈怡叹一口气,缓缓地说起了原因: “在我之后,母妃其实还怀过一个孩子;在阿复之后,此事你也知道,母妃又怀过一个孩子,千辛万苦保到足月,不想还是…所以论排行,我确实是长姐,阿复却是三弟。” 原来如此,只是为何这时候提起此事?周衡生怕给虚弱的沈怡加重负担,便打算坐直了好好听她说话。 “没事,长姐这么躺着不累,”沈怡却依旧揽着她不放。 “好,那你要累了就跟我说。”周衡觉得这会儿只要沈怡想,什么都可以顺着她。 “不妨事,长姐喜欢这么跟你说话。”沈怡摸摸周衡一头黑亮柔软的头发,随后缓缓地说道: “当初小的时候,父王让阿复喊我长姐,我不乐意,觉得这个称呼老气横秋的,叫‘阿姐’不好吗?我喜欢阿复,也喜欢叫他‘阿弟’。父王却说这个称呼是想让我记住,我是王府嫡长女,以后凡事要记着,我只此一个幼弟,他身上有着太多的责任,但我也不能因为是女儿家而置身事外,需知两人血脉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要帮着他。” “等到再大了些,母妃又告诉我,其实我本来还应该有一个弟弟或妹妹,所以我是实实在在的长姐。” “不过这些话,哪怕后来母妃过世,我也并没有真的理解,甚至到后来阿复查出父王和母妃死得蹊跷,也还是没想透,只把一腔怨恨投在死去的两任皇帝身上,心底却存了些不足为外人道的情绪,觉得母妃死得太冤,父王太过隐忍窝囊。” “时至今日,在痛定思痛之后,我才算彻底想通‘我是靖王沈复的长姐’这个事实。” /74/74711/26908459.html 第四百九十九章 心意决(下) 听到这里,周衡觉得自己已经隐隐猜到了沈怡的意思,松一口气放下心之余也觉得心疼,沈怡这是逼着自己坚强起来啊。 可事到如今,说再多安慰的话也没什么用,便只是依旧静静地依偎在她身边,反正沈怡说喜欢这么说话。 沈怡似是看透了周衡的心思,见她听了后默不作声,手却轻轻环住了自己的腰,叹了口气后还不忘低声安慰她: “今天咱们大大方方地说话,阿衡,你不要有什么负担。” “好,我听长姐的。”周衡低声应道。 “那咱们就继续说话,”沈怡抬头看着微微晃动的车厢顶,外头悄无声息,老菜头赶车技术是一流的,老马也很得力。只是这会儿也不知阿复赶来了没有,还是早点把话说完吧: “前些日子一直浑浑噩噩,为此还梦到了父王和母妃,醒来后便想起来当初关于“长姐”这个称呼的事。后来我便迫着自己清醒:阿华…是我的心肝,可阿复和阿荣,他们也是我的心肝,我不能让他们也跟着我白白受罪!” “还有你,阿衡,你又何其无辜,要是阿复为了阿华而不得不娶了那贱人,阿衡,我又有何面目见你!” 周衡听到此,顿觉眼泪再次控制不住地汹涌而出,赶紧伏在沈怡胳膊边回应道: “没关系的,长姐,之前是我没想通,可如今我想明白了,只要能救阿华,只要让阿复先过了眼前这一关,我真的没关系的—” “不,阿衡,有关系!”沈怡打断了她的话,低头反问道:“难道只有牺牲你们俩才能救阿华吗?” 眼看沈怡的袖子已经被自己哭湿了一块,周衡索性借这个机会坐了起来,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抽泣着问道: “可是…那个贱人不就是这般要求的么?” “按她要求去做,阿华就能回来了吗?”沈怡一脸苦涩地回答道,一边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帕子,看样子里头还包着什么东西。 周衡没问是什么东西,但看着沈怡掏出来时小心翼翼的,手还有点发抖,暗自思量里头不会是跟小乌鸦似的什么御赐的珍贵之物吧? 沈怡却没有一下就打开帕子,只低头看着它慢慢说道: “父王和母妃,当初是为了靖王府和西北道的将士不得不隐忍退让,可后来却也为此被逼得一退再退直至退无可退!如今,要不是阿华被纪均林那畜生…阿复本是不必受制于那贱人的,阿衡你更不用为此而遭到这等无妄之灾。” “是,我的阿华何其无辜,可我除了是他母亲,我也是阿荣的母亲、阿复的长姐,那贱人如此下作,也是算准了我是阿复唯一的掣肘!既如此,我就不能让阿复受制于人!横竖我都要被割一回肉,与其钝刀子慢慢地割,还不如来个痛快了结!我是靖王府郡主,靖王爷嫡亲的长姐,我们沈家人,不能这般任人宰割!” 果然是这样!饶是有心理准备,周衡本来坐直的背也是徒然一垮,这话说起来容易,可做起来该何等艰难啊!唉,眼泪流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阿衡,别难过,长姐没事。”说话间沈怡开始一点点把帕子掀开,动作看着很是轻柔:“其实,这些道理,要不是那天看到这帕子里的东西,我也不会想明白…” 伴随着一声叹息,洁白的手帕完全摊开在沈怡的手里,周衡赶紧用帕子胡乱擦了擦眼睛看过去,待到看清了却不禁一愣— 帕子里似乎是…一小撮灰色的粉末? 与此同时,周衡又震惊地看到,低着头的沈怡居然落了泪,泪水刚好滴落在那些粉末上。 沈怡似乎很是珍惜这一撮粉末,居然赶紧一边把托着帕子的手挪开了些,另一只手则不顾形象地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长姐,这是—?”周衡心里浮起一个可怕的念头,这粉末…该不会是什么毒药吧?难道沈怡想自尽? 好在沈怡随后就给出了答案: “这是阿复写的一封信,被他给烧了,我事后悄悄包了出来。” 深吸一口气,再次小心翼翼地掩好了帕子,随后抬头对眼前明显松了口气的姑娘说道: “之前为了救阿华,得知那贱人开出的条件,大家商量了好几日都没有头绪,阿复更是夜夜无眠。可有一天早上,他忽然过来跟我说,说他已经想出了一个周全的法子,只要先暂时答应那贱人的条件即可。” “大家听了后都如释重负,毕竟确实也没想到更好的法子,也只能这般权宜行事了。可我是看着他长大的长姐,又知道他对你的心,你又还在外头帮他养着那四皇子…那会儿我虽然整日喝着汤药昏昏沉沉,可听到他这般说,却也还是觉得,就算是权宜之计,无论如何总也得跟你说一声。” “那天听到他这么说,我便问起是否已经跟你商量过。阿复却说让我不用担心,只说已经写好了给你的信,信里自会一一跟你解释。” “我不放心,便说让我也添几笔,他却不肯,只说阿衡你心善又疼阿华,肯定会答应的,不用多做解释。” “他越这样我越心中起疑,之后便悄悄地让嬷嬷找了晨风过来。你也知道,暮云行事稳重,且最听阿复的话,晨风却对我毫无戒心。” “我先旁敲侧击地问起了暮云的情况,只说这些日子辛苦他们哥俩了。晨风便说起头一天晚上暮云从外书房出来的事。当时晨风就候在外头,说看到暮云竟然一边走一边用袖子擦眼泪。问他却又不说什么。” “暮云那孩子,我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从小就跟阿复似的一副老成样子,从没看到他哭过。我心知有异,便趁着阿复不在,亲自去了外书房。” “阿复很快就匆匆赶来,刚好被我翻到他书桌暗屉里的这封信,信封上写着是给你的。我正犹豫着要不要把那漆封给打开,阿复却过来直接把信给夺了过去,由此我便肯定了,里头定然有些不对!” 说到这里沈怡的声音开始有些颤抖,脸上也一副痛惜的表情: “我质问他,阿衡为沈家如此尽心尽力,给她写的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阿复却沉默不语,后来还就着旁边的烛火给烧了!后来我以死相逼,阿复才不得不说了实话,阿衡,你可知,他为何要给你写这封信?” 周衡在听到暮云哭泣时自认心里已经有了数,脑子里想到了当天沈复说的什么以后会让暮云陪她找到那马首玉雕的安排,待到沈怡说沈复要夺走那封信,心里还甜蜜了下,这件事可没法说给哪怕最亲近的长姐听呢。 是以听到沈怡颤抖的声音,还一厢情愿地想着两人之间的秘密,有些不好意思地扭捏着表示: “长姐你也别生他的气,我跟阿复之间,总有些不可说的…话罢了!” “我可怜的阿衡啊!”沈怡见她一脸甜蜜,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的眼泪涌出来,随之一把抱住她,在她耳边低语了句: “那封信、那封信,其实是阿复他留给你的绝笔信啊!” /74/74711/26938200.html 第五百章 情意长(上) 绝笔信? 意思是遗书吗?他干嘛要给我写遗书?周衡虽然听得心里一咯噔,转头却又跟自己解释道:应该是祈求自己宽恕的信吧?为了他和那贱人成亲的事。 明摆着的,沈复觉着从此后没脸见自己了,便把有些说不出口的话以及对暮云等人的安排给写在了信里,跟那贱人成亲后多有不便嘛,哼! 没错,定然是这样,这些话,特别是让暮云帮自己找马首玉雕的话,自然是不能让沈怡看到的,沈复这才抢了信过去烧了吧?没错,定是这样! 想到此,周衡顿觉心中释然,对痛哭的沈怡期期艾艾地表示: “那个,长姐,你应该是误会阿复的意思了。前两天他见到我时曾跟我说过,是想安排暮云以后跟着我做我的侍卫,暮云定是舍不得离开他才哭的,没事啦!” “阿衡你…”沈怡没想到她竟然这般淡定,而且还不相信自己说的话,不禁连哭都停了,想了想,又哽咽着问道: “所以你是…真的都想通了吗?阿复如果真的…弃了你不顾,你也不怪他?” “自然是要怪他的,可是这不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嘛,”也不知怎的,周衡想说得轻松一点,为此还故意做出了一副满不在乎的调侃样子: “而且他都要跟仇人成亲了,想必心里也不好过,又把得力的暮云给了我,那就算喽,大家个走各道吧、彼此相忘于江湖吧!人总不能一直跟自己过不去吧?” 沈怡看着眼前这个傻姑娘如花似玉的一张脸真是于心不忍,可这才是自己今儿来见她的真正目的啊,阿衡为了阿复如此付出,阿复又何尝是忘恩负义之人?如今听她讲得好似全无芥蒂,焉知内心深处是否还有对阿复的那么一丝怨怼呢? 虽然阿复最终并没有应下那贱人的要求,如今事情更是有了转机,可无论如何,阿复心中的苦痛,总得让他心爱之人知晓才是。 虽然,他当初起那么个愚不可及的念头,也是为了四皇子和阿华,可又何尝不是为了阿衡呢? 他们两个傻孩子你为了我、我为了你,都为对方做出了牺牲,如此真切的情意世间少有,自己这个做长姐的,只盼着他们能长长久久。 再说了,万一、万一以后再碰到类似的沟沟坎坎,难道阿复还要再起那等蠢念头吗?绝对不行! 如今能拦住他的,也只有阿衡了。 想到此,沈怡牙一咬,彻底止住了眼泪,按住眼前姑娘的肩膀说道: “阿衡,你听长姐说。” “一开始我自然也不信,虽然当时并不知道他对暮云的安排,就算知道了,老实说,我也敢肯定,暮云那孩子不会为这么点事而当着晨风的面如此失态的,又不是生离死别,让他做你的侍卫怎么就委屈成那样了?” “而且你想啊,好端端的,就算、就算阿复要成亲,难不成就用不着暮云了?暮云可是他最心腹之人。连暮云这样的心腹都要另行安排,阿衡你想想,阿复他这是要下什么样的决断啊!” 那是因为他觉得暮云这样的可信之人才能帮我找到马首玉雕啊,周衡低头默然,可惜没法跟沈怡说明。 沈怡见状,还以为她开始想进去了,心里怜惜,却还是不得不咬牙继续抓紧时间往下讲: “或许是我这做长姐的直觉吧,反正我当时一看他用力捏着那封信的样子就觉得不对劲,为此我还特意拿出了早就写好的一张信笺,试探着说让他放进那信封里,回头一道给你送来。阿复应了声接了过去,却仍捏着手里那封信不动。” “我见他这般,心里已经有了九成九的成算,便拿下了头上簪子逼他,说如果还想这么糊弄我,我反正也不想活了,干脆就此一了百了。阿复这才扑通一声跪在了我跟前。” 这一声“扑通”,惊得周衡心头一跳,立马瞪着眼睛抬起头脱口问了句: “他要干什么?” “他要向我下跪求情,我这个傻弟弟!”沈怡喉咙口一紧,差点又要哭出声来,想着后面还要说话,且眼前这姑娘看着脸色已经变了,不能再刺激她,便硬生生忍住了,又顿了顿努力稳了下心神,才握住周衡的手颤抖着声音继续说道: “他跪下来跟我承认,说想了又想,为了救出阿华,别无他法,只能应了那贱人。既如此,索性将计就计,以退为进,利用成亲一事把诸事都给解决了。只是那样势必不能全身而退,且如此奇耻大辱,对不起爹娘,也对不起你,便决意跟那贱人…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周衡还是觉得不太可能,可这回儿感觉脑子有点乱,一下很难理清思路,便直接找了个最关键点反问道: “干嘛要跟那贱人同归于尽?同归于尽不是就救不出阿华了吗?” 可惜对此沈怡一句话就解释了:“自然是在救出阿华后。” 随后又详细地给她说明:“阿复跟我说,他仔细想过了,既然答应了跟那贱人成亲,那贱人心狠手辣,不会让人有空子可钻,所以光答应了不行,一定要事情十拿九稳了才会放阿华。既如此,只能真的跟她拜堂成亲才有机会找回阿华。虽然如此一来,刚好也可以趁机重新把四皇子给换回去,但对他而言,却是再无回头之路—” “等一下!”周衡听到这里喊了声,没错,沈怡说的这些事,沈复其实跟自己也讲过,意思是借着婚礼要求那贱人答应拥立四皇子为皇,婚礼后再成功地用阿瞒替换出阿华,如此也算是一箭双雕、事半功倍。 那贱人不知内情,只以为还是阿华在充数,且靖王府从此被她纳入麾下,想必会答应这个要求。 当然,不答应么沈复自然也可以表示不同意成亲,那贱人急于增强自己的实力,且一个三岁小儿当皇帝不足为惧,权衡之后想必也就答应了。 反正等成了亲,靖王府便成了摄政王一党,回头那贱人再瞅准机会让儿皇帝“顺利去世”,到时她便是铁板钉钉的新皇帝! 只是那时候,靖王爷沈复、西北边境靖国军的统帅,到时又该何去何从? 想到此,周衡的心开始快速跳了起来,深吸一口气,盯着沈怡问道: “那他有没有说,让暮云护着我何去何从?” /74/74711/26964818.html 第五百零一章 情意长(中) 沈怡沉默了下,随后说道: “我当时也骂他,说他这么不管不顾,别说我了,你又该怎么办?阿复却说,他已经都安排好了。” “他跟我说,已安排好让你带着四皇子到京城来了。待到行完婚礼,四皇子恢复了身份,到时自会有人把你推出来。一来四皇子本就已经喊你做母亲,并非作假;二来说你,哦对了,就是你如今手上这个镯子,里头有梁嫔娘娘的信,到时当着朝中诸人的面取出来,中秋宫宴那天发生的事便可天下皆知,如此,你的功劳无人可置喙。” “至于你为何死而复生,前因后果也基本照着真实情况说,反正本来就是那贱人找人下的毒手。阿复说他手里早已有了那天柳湖周边官兵巡防等人事调度情况,且有你们家那庶出三小姐做那贱人内应帮凶的事,到时你祖母和父亲都可出来作证。” “阿衡,你本就是跟阿复定了亲的,加上又有抚育太子的功劳,如今皇后下落不明,太后到时自然也会受她女儿之事牵连。如此,再让舅父等人出面为你说话,当日冤屈便能给解了,之后就能顺利回到周家,甚至因此而得到极大的封赏,到时你所享的尊荣无人能比…” “尊荣?”周衡跟着重复了下,心头莫名开始烦躁,生硬地回了句: “我要这种尊荣干什么?” “是,”沈怡的声音又忍不住开始颤抖:“当时我也质问阿复,也许阿衡并不愿意要独享这种尊荣呢?这几年她所心心念念的,是早日跟你成婚、生儿育女、白头到老。到头来你却…岂不是要伤透她的心?再说了,你这般要着力捧她,是方便她日后再觅良婿么?” “我当时也是气糊涂了,为此还特意说了些刻薄的话刺激他,说什么‘也是,阿衡之前是待嫁的靖王妃,要是又有了太子的抚育之功,全天下的好儿郎,怕不是都任她挑吧?行啊,阿复,没想到你竟然大度到这般地步!那他日阿衡夫妻恩爱、儿女双全,是不是还要到你…跟前来知会你一声啊?’” “当时我真的是…尽拣着那些伤人的话刺激他,怎么伤人怎么来,一开始阿复还只是跪在那里不抬头,可后来我说了句‘啊不对,阿衡日盼夜盼,就盼着跟你成亲被人称一声靖王妃,哪怕当日柳湖死里逃生,第一个想到的也是你,阿复,你就这么笃定,没了你,阿衡她转身就能过得幸福美满?要是她一直忘不了你、甚至因此郁郁一生呢?” “阿复听到这话…”说到这儿,沈怡忍不住用力握住手上那块帕子,哪怕已经事隔多日,帕子里的这撮灰烬却依旧让人感觉犹如沸水,放在胸口烫得人心口发疼: “阿衡,这些话我不是故意说给你听的。阿复他打小就是个稳重的孩子,很少见他哭。一开始他也只是低着头跪着,可当时听到那句话,却猛然抬起头看我,虽然反应很快,随后便又低了头,我却看清楚了,他早已是…泪流满面。后来更是不掩饰了,双手撑地、低声饮泣…阿衡,你不知道,当时我的心…真的跟刀割一般地疼啊!” “别说了!”周衡在这时忽然打断了她的话,随后深吸了一口气硬邦邦地表示: “阿复快来了吧?我要当面问他!” 脑袋里乱纷纷的,有些东西感觉呼之欲出,却又纠缠成一团,似乎缺少其中关键的某一个点,令人烦躁却无头绪。 周衡觉得自己还是想不通沈复为何要这么做,虽然,沈怡的话不可能作假。 又或者说,相不相信其实也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沈复为何想要这么做,这一点,周衡恨不得立马现在就当面跟他问清楚。 “不、不、不!”沈怡听她这么说却急了,为此还又咳嗽了起来,抓住周衡的手语气急促地阻拦道: “你不能当面去问他!” 眼看她面无表情、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赶紧又努力压制着咳嗽表示: “阿衡你别急,先听我解释!” “当时阿复跟我说了实话,却又跪在地上求我务必瞒着你,我见他那般痛苦的样子实在难受,便答应了。可回头却又想,阿衡,要是没有你后来送来的中南道的消息,那是不是他就真的要走这条绝路?这么想,阿衡,长姐真的是后怕啊!” “还有,眼前这一关看似过了,那后面万一、万一那贱人还要丧心病狂地继续对他发难呢?那是不是他还有可能被逼得再生出这般愚蠢念头?” “阿衡,阿复是我唯一的弟弟,我这个长姐没有能力帮他不说,还拖了他的后腿。可你不一样,老天有眼,让我们沈家有福气得了你,阿复爱你敬你,你的话他一定会放在心上。其实,他之所以要出此下策,很大原因自然是被那贱人给逼得,但说句实话,长姐觉得,他也是觉得对不住你。要不然,别说是苟且偷生了,多少人还觉得这是好运道呢?你想想纪均林那畜生,不是就做着这般美梦么?” “所以阿衡,长姐今天找你,便是想求你假装不知道这件事,这样的话,今后万一再有什么艰难险阻,你也好提早阻止他、劝慰他,只要你俩的心还在一起,这世间,总有你们俩的容身之处啊…” 这都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意思啊,周衡只觉头都开始痛了,人也觉得越来越烦躁,嘴里说了句: “不是说阿复等下就要过来么?那他肯定知道你跟我说了啊!” “不会!”沈怡先把手里的帕子重新包好仔细放入怀中,缓了缓,随后语气明显平静了下来,一脸肯定地表示: “三天前我就差人给你送了信,那时候我就想清楚了,是以昨天早上在宫门口敲了登闻鼓确认了太后不在宫中,又让沈嬷嬷去侯府那边痛骂了一顿出了些气,下午就悄悄地出了城。当时阿复还在宫中,我让晨风给他留了话让他放心,但并没有提到你,只说想要到庄子这边来避避风头、养养身子。” “为了避免让人起疑,我连阿荣都没带,只嘱咐他今儿早上再跟阿复一起过来。哼,纪均林那个畜生,如果不出所料,昨日来不及,经过一夜思量,今早定然会到王府门前哭一场给我们看,到时府里可不能没人,也好叫阿荣看清,他这人面兽心的父亲之前对他不闻不问,如今却能为了官位和名声惺惺作态!” “这么一耽搁,加上阿荣还小,他们甥舅两人今早就算骑马过来也不会太快。阿衡,等下见了阿复,只要你不问他,还有,只需跟往日里那般对他,阿复毕竟是个男人家,定然不会怀疑。何况我到时就说,只是因为昨晚到了庄子上,因着有段时间没见你了,颇为想你,哦对了,刚好嬷嬷又提及,春雨不是嫁到西北去了么,春桃也留在那边,她们俩都很想你,还托嬷嬷给你捎了东西—” 一边说一边朝外头稍微抬高了声喊道“嬷嬷!” 沈嬷嬷应了声进来,也从怀里掏了块帕子出来,跟周衡解释道: “表小姐,这是那两个丫头托奴婢带给您的,说让您不要嫌弃。” /74/74711/26981621.html 第五百零二章 情意长(下) 手帕打开,还好,这次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灰白色的帕子上躺着一条红色的玉石手链。 周衡拿过细看,手链由一些暗红色的玉石串成,玉石大小虽然差不多,形状却都不太规则,看似并没精心打磨过,保留了原来的朴素样子。此外,颜色虽然大致都是暗红色,细看下也不算很一致,好在两个丫头很细心,竟然按照颜色深浅给串成了渐变色的顺序。 周衡一看就很喜欢,抬头问沈嬷嬷: “那我现在可以戴上吗?” “就是给您的,表小姐不嫌弃就好!”沈嬷嬷看她是真心喜欢,也挺高兴,本来还在担心这位表小姐看不上这么个粗糙的自制小物件,出主意的春桃小丫头却求着自己带过来,说表小姐肯定不会嫌弃的,没想到真是如此。 说起来,经过了犹如脱胎换骨的这么半年,如今这位周家表小姐的行事做派真是无可挑剔,也不枉那两个丫头顶着西北的风沙、花了好几天的功夫、特意大老远地跑去城外头某处河滩上捡拾这种有颜色的半通透石头,春桃为此还摔了一跤擦破了脸。 “我怎么会嫌弃呢,这手串真好看!”周衡一边说一边转着手腕欣赏着:“跟我的金镯子也挺配。” 不知怎的,话虽这么说着,眼睛也是在看着腕上的手串,周衡脑海里却控制不住地在想沈怡刚才说的那些话,特别是沈复跪在地上低头无声落泪的样子…以至于后来是被沈怡喊了两声才回过神。 沈怡见她这般,心知定是在回想刚才自己说的话,又见她手上一只空心的金镯子、一串河滩上捡来的石头串成的红色手链,手腕细细的,似乎又瘦了些。想到她之前好歹是周家娇养大的千金小姐,如今却要偷偷摸摸地到这山间小镇外,听自己说这般摧人心肝的伤心事,忍不住又是一阵心酸,赶紧拉住她的手想把她揽到自己身前抱一抱。 周衡这会儿其实脑子里浑浑噩噩的,身上也觉得没什么力气,便任由她揽过去不说话。 沈怡见她如此,不禁有些后悔刚才的话,但转念又逼着自己硬起心肠:相比之下,还是自家弟弟的生死更为重要,阿衡虽然这会儿受到打击犹如失魂落魄,毕竟不是生离死别,总会过去的。 而且这也恰恰说明了他们两人情深意重。 既如此,那用阿衡去牵制阿复、不让他再有那般心思还是对的。 只是心里这会儿对她不免又是疼惜又是愧疚,只得默默地叹息了声搂紧了她,旁边的沈嬷嬷见状也不禁低头拭泪。 周衡这时候却不知想到了什么,没过多久,整个身子忽然抖了一下,沈怡低头一看,见她整个脸都白了,赶紧一边摸她的脸和手一边问道: “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沈嬷嬷见状也赶紧过来又是摸额头又是摸手: “额头倒是不烫,怎的手这么冰凉?” 两人问了半天没得到回应,却见周衡整个人都开始发抖,吓得沈嬷嬷赶紧扬声叫外头的老菜头快马加鞭掉头回庄子去,又不忘安慰旁边急得开始咳嗽的沈怡: “郡主,表小姐头上没有什么汗,这个时节按说不至于中暑,难道是吃坏了肚子?表小姐,您早上都吃了些什么?” 可惜周衡这会儿觉得胸口烦闷欲吐,恹恹地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无力地摆了摆手。 沈怡见此却更是担心: “刚才还好好的,不会是被我的话给……都怪我,想着这边没什么人看见,害你大老远跑过来…” 话还没说完,就见周衡猛然起身趴到车窗边,“哇”的一声朝外头吐了一大口。 这下沈怡顿时给急了: “阿衡,你别吓长姐!这到底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又赶紧吩咐沈嬷嬷叫外头的老菜头先把马车停靠在路边。 “没事没事,吐出来就好了!”沈嬷嬷旁观者清,见周衡一直沉默不语,暗自猜测恐怕是因为自家郡主刚才跟她说了什么。 至于到底说了什么,沈嬷嬷觉得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这位表小姐心之所系,无非就是王爷罢了,既如此,许是郡主跟她说了些这段日子王爷做的一些事。 比如之前被宫里那位逼婚的事。 郡主和王爷都对自己很是信任,是以这件事自己也是知情的…不会是王爷打算把那婚事给应承了下来、如今郡主想要说服表小姐接受此事? 那表小姐也太可怜了! 想到这里,自认知道内情的沈嬷嬷顿时对周衡起了莫大的同情,眼泪也没来由地落了下来,一边给周衡拍着背,一边哽咽着安慰她: “表小姐,您正是风华正茂的大好年华,身子最要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如此一番忙乱,最后吐得一干二净的周衡靠在沈嬷嬷身上,脸色看着也已经缓过来了不少,也能说话了: “我没事,有劳嬷嬷扶我下去到外头溪边漱漱口吧!” 旁边的沈怡一听赶紧附和: “啊对,这车厢里头确实有些闷,到外头透透气也好!” 饶是如此,待到听到漱完口的周衡表示自己想一个人在溪边坐坐静一静时,被老菜头搀扶着下车跟过来的沈怡还是忍不住道歉了: “阿衡,都怪我,太为自己考虑了,还是阿复想得对,这件事其实也没有发生,真不应该跟你说—” “没事,长姐,”周衡眼看着前方,轻轻地打断了她的话:“我真的只是想要静一静。” 话说到这个地步,沈怡也无话可说,唯一能做的只能是坚持不上马车,靠着路边的一棵树陪着她眼巴巴地盼着沈复早点来。 好在沈复来得快,没让她们等多久。 听到一阵马蹄声,随后很快看到沈复那匹高大的黑马出现在视野里,不等沈怡吩咐,沈嬷嬷就大喊了起来: “大公子!” 喊的是沈复跟前坐着的纪凤荣,没想到甥舅俩人同乘一骑过来,看来也是急切。 同样急切的还有沈怡,眼看沈复带着自己儿子到跟前下了马,赶紧在沈嬷嬷的搀扶下迎上前去,一边开始解释: “阿复,阿衡在底下溪水边,她刚才身子有些不适,还吐了!” 眼看沈复已经不由自主地往自己手指的方向走了两步,赶紧拉住他继续快速说道: “那个,阿复,对不起啊,都是长姐不好,我—” “你们来啦!”周衡的声音却在这时响了起来,听着镇静如常: “怎么样,京城那边还顺利吗?” /74/74711/26990553.html 第五百零三章 哭与笑(上) 没想到这会儿周衡已经慢慢从底下的河滩边走了上来,听到她说话,沈怡和沈复同时转头看去,见她除了脸色看着还有那么一点发白,整个人已经一副恢复如初的样子。 只是到底还是有些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沈复再认真看她一眼,见她并没有看向自己,只向身旁不远处站着的阿荣微笑示意,又想起刚才她并没有叫自己,不禁眉头一皱低头看向拉着自己胳膊的沈怡。 多年的姐弟默契,两人彼此眼神一碰,加上沈怡这时候又眼神闪烁地低声说了句“长姐食言了…”,沈复心下顿时恍然明白过来。 一时间不免对自家长姐有些懊恼,只是看着眼前消瘦憔悴不成人样的沈怡脸上如今满是愧疚,嘴张了张,到底还是轻声安慰了句: “无妨,我等下跟阿衡好好说说。” 随后抬头对着那在不远处站着不动、抿着嘴依旧不看自己的姑娘微笑着招呼道: “阿衡,你身子不适,先到马车上歇会儿吧!阿荣,你去陪下姨母,我先和你娘说下京城的事。” 周衡却恍若未闻般,只管招手叫纪凤荣过去: “阿荣,你过来吧,咱俩到底下走走,河滩边挺不错的。” 沈怡一听,赶紧招呼儿子过去: “啊对,骑了这么久的马,跟你姨母到溪水边去玩会儿吧!” 剩下个沈嬷嬷也乖觉,一看这等情况,赶紧表示: “那奴婢跟老菜头到前面路口看看!” 反正后头还有个表小姐带来的赶车侍卫看着来时的路,如此,自己和老菜头看着点儿汤泉镇那边过来的路,表小姐和大公子回头又去了底下没什么人看见的溪边,王爷和郡主两人说话就没什么问题了。 这会儿午时刚过,想来大多数人都会待在家中,出来的人不会太多,这也正是郡主当时跟表小姐约了午时见面的本意。 当然,郡主也考虑到了表小姐京城来回的时间,还有离不了表小姐照顾的那位小公子,要不然本来可以让表小姐跟郡主母子俩在庄子上住一晚,好好说说话,那样比在这荒郊野外般的地方强多了。 沈复听此,点点头说了句:“有劳嬷嬷了!”又看了眼周衡,随后便扶着沈怡上了马车。 那边厢,周衡已经头也不回地管自己带着纪凤荣走下了路边的草坡,一边跟他说着: “有打过水漂吗?没有啊,那等下你仔细找找,捡两块扁平的石头,越薄越好,我来教你,挺好玩的!” “我没玩过!”纪凤荣看着跃跃欲试,脚步都加快了些。 周衡本来心中有些郁郁,见他这样倒是心情好了些,看来果然还是个孩子。 再转头细看下他的样子,人虽然也瘦了一点,但并没有沈怡和沈复那么厉害,而且整个人也并没有很颓废或沮丧,也不知大人们是怎么跟他说的。 想到沈怡刚才说的那些话,周衡便在两人走到溪边后一边给纪凤荣示范如何捡拾那种适合打水漂的石头,一边迟疑着又问了句: “今早…你和你舅舅过来之前…京城里…没什么事吧?” “没什么事,”纪凤荣回答得很痛快,一边看着周衡手里那块石头的样子在河滩上低头寻找,一边一副波澜不惊的声音说了句: “就是威远侯到府门口闹了一通,让大家瞧了一出好戏!” “威远侯…”那不是你爹么?如今都已经这般生分的称呼了?看来是对这个禽兽父亲恨得狠了,一心要跟威远侯府撇清关系呢。 周衡被他这副老成持重的样子和说话的语气给惊到了,一时间都不知该怎么接他的话。 反倒是纪凤荣,见她拿着石头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依旧视若无睹地淡定问道: “那接下来这水漂要怎么打?” “水漂?哦哦,你看我,手先这样…”周衡赶紧对他示范。 好在示范得挺成功,眼看着那轻薄的小石头在水面轻盈地跳跃着远去,跳了十来下才落到水里,周衡开心地甚至拍了下手。 待到反应过来又不禁觉得有些尴尬,按说这时候自己不应该表现得这么没心没肺。 谁知纪凤荣随后竟然也笑着表示: “好,那我也来试试!” 待到看到自己扔出的小石头竟然也连着五六次跳跃后才落入水中,也是开心地拍了下手还欢呼了声。 上面不远处的路边还有两个正在说严肃事的人呢,周衡赶紧想要制止他,谁知纪凤荣却像知道她心里想法似的,一边低头继续找石头一边嘴里说了句: “没关系,姨母,我已经…不难过了!” 怎么可能?你娘和你舅舅都那么痛苦,你一个小孩子家,怎么可能就不难过了?周衡表示严重怀疑。 但也不敢再细问,只得一边跟着低头找石头,一边意有所指地劝说道: “没事,这种事情,别说你了…不过你娘比你还要难过,你是男子汉,总要坚强些。” 说完这话,又觉得让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做坚强的男子汉似乎太严苛了,想了想,还是走过去揽住他的肩膀对他说了自己的心里话: “阿荣,其实…男子汉也可以哭的。还有,成为男子汉对你来说还需要时间,你现在还小,这件事情太大了,大人都不一定承受得住,所以你要觉得难过就哭,一点都没关系。” 纪凤荣听了后没说话,手里也没停,上前两步,往溪水里扔出了一块漂得更远的石头。 周衡见状,心一横,咬着牙在他身后又说道: “真的,阿荣,实不相瞒,你姨母我、我都已经哭了好多次了!当着你舅舅的面,当着你母亲的面,还有抱着阿瞒弟弟偷偷地哭过。” “有时候,不哭并不表示你就不难过了,但哭出来,或许心里会好过一点。” “别说我了,每个人都有难以承受或者觉得实在艰难的时候,那个时候,哭并不表示不坚强,哭也并不意味着你就不是男子汉了,就是你舅舅—” “我舅舅也哭过么?”正弯腰捡石头的纪凤荣倏然回头,一脸的震惊。 糟糕,忘了沈复在纪凤荣心中偶像一样的存在了,周衡有点尴尬,虽然这会儿有点不情愿,还是替沈复含糊遮掩道: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嘛!男人哭是因为他心中有爱,无情之人麻木不仁,自然就不会哭了,你说是不是?” 比如你那个麻木不仁的爹,哦不,如今该称一声威远侯了。 忍不住再次想起了沈怡刚才所说的那番话,想到沈复为此跪在地上痛哭,心里顿时又不争气地痛了下,唉,确实,他都要为此赴汤蹈火了,似乎…什么都能原谅他了。 不过想到他竟然背着自己做出这等决定,周衡又不禁打了个后怕的寒颤,还好还好,幸亏老天有眼,让中南道那边又出了事,要不然…从此自己就要孤零零地一个人留在这世间了吗? 想到此,之前从沈怡嘴里听到沈复真实打算后那种浑身寒冷的恐惧感又来了。好在之前已经吐了个精光,这会儿只觉身上没什么力气,便脚步虚浮地走到了不远处的河滩边,无力地靠在了一棵大树根上。 “无情之人才会哭呢,哼!”不远处的小少年这会儿还在一边奋力扔着石头一边借此发泄自己的情绪:“就像那位侯爷,今早跪在府门口痛哭流涕的样子…” 到底是自己亲爹,说到这儿便说不下去了,只得再次低头想要找一块石头扔得更远。 一回头,却见周衡坐在了不远处,似乎还在流泪,愣了愣,终于还是低头走了过去,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然后一大一小两个人,犹如心有默契般,小的把头靠过去,大的揽过他的肩,两人都无声地哭了起来… /74/74711/27002078.html 第五百零四章 哭与笑(中) 其实两人哭的不是同一件事,不过这不妨碍两人同病相怜般地哭到一处去,以至于哭着哭着到最后,纪凤荣更是扑到了周衡怀里,周衡抱着他,两人哭得稀里哗啦好不伤心。 好在这会儿并没有人来,只有午后的清风呼呼地掠过林梢,溪水哗哗地流过河滩,于是两个人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后来还是周衡恢复得快,一边拍着纪凤荣的背一边抽抽噎噎地哄他: “好了,一会儿你舅舅跟你娘说完了事该来找咱们了,收收眼泪。” 这般放开哭了一场,纪凤荣觉得心里果然好过多了,便一边听话地收着眼泪一边断断续续地开始跟周衡诉说起自己的心事: “姨母,我现在好多了…我跟你说,我以后不姓纪了,舅舅已经把我上了族谱…我以后就改姓沈了,叫沈凤荣。” “沈凤荣挺好听的,而且我们也还是叫你阿荣,再说了,姓沈也好,这样你就和舅舅真正一家人了!”周衡赶紧顺着他的话,不然还能怎么说呢? “舅舅还说、还说以后让我袭爵。”小少年一边吞吞吐吐地说,一边借着抹眼泪偷眼看她反应。 周衡有些意外,本来还以为会跟自己说威远侯在靖王府门前痛哭流涕的事呢,看来这小少年还是懂事了,知道这事有些不一般,特意跟自己说一声。 只是这事如果放到之前,那会儿自己只知道沈复要跟那贱人成婚,心里说不定还会觉得略有点膈应。但哪怕那时候,也终归还是会觉得只是件小事,毕竟,自己都不能跟沈复走下去了,那未来的一切都不作数了,还管什么靖王府的爵位传承呢? 跟自己简直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哪怕沈复后来到客栈跟自己当面说起他的所谓安排,周衡自认也没对这件事上心,只一心计较着成亲之事,说到底,所有的关键都在那桩事上。 当然,现在沈复不用跟那贱人再有什么瓜葛了,自己却也从沈怡那里知道了他曾经的真实打算,周衡更是觉得,只要他如今还活生生地在自己眼前,其他的什么都是浮云! 所以什么袭爵不袭爵的,跟自己也没啥关系,何况袭爵的还是眼前这少年,他是沈复疼爱的亲外甥,甚至将来还可能是他唯一的外甥,那让他袭爵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想到此,许是痛哭过后情绪本就得到了释放,如今周衡更觉释然,便轻松地回应沈凤荣: “袭爵好啊,你本就是沈家的一份子嘛!不过袭爵可不只是为了那个头衔,后面还有很重的责任,这个你知道吗?” “知道!”沈凤荣赶紧点点头,没想到这位姨母竟然如此大度,看来母亲之前说的话是对的:“娘跟我说过,说舅舅肩上的担子很重,所以她跟舅舅说了,说袭爵的事以后再说,但娘私下跟我说了,说就算我姓沈,但也要考虑、考虑舅舅以后…” 其实沈怡的原话是得考虑沈复跟周衡以后生的孩子,但沈凤荣毕竟年纪尚小,不好意思当着周衡的面说出来,便支支吾吾地含糊了过去。 好在周衡并没有想在这个问题上花心思,对他的话也没认真听,反倒还顺势叮嘱他: “那咱们就先听大人的,等你长大些再说,这个不急。不过不管怎么样,如今你也知道了,外头的形势对靖王府有些不利,你虽然还小,先不用操心这些事,但你也要好好地看护你娘,好好地让她开心,好好地跟着师傅学习、练本事,别的先不去多想,好不好?” “嗯,这些我都明白,”小少年点点头擦干眼泪,一脸的坚毅,咬着牙表示:“总有一天,我要帮舅舅,哼,为我娘、还有…弟弟,讨回公道!” “会有那一天的!”周衡心疼地再次抱住他,心里默默地叹一口气,也不知这一天什么时候到来。不过不管了,眼下先努力振作起来吧!便微笑着拍拍小少年尚且羸弱的肩: “先不说这些了,来,咱们继续打水漂吧,比赛一下,看谁打得更远!” …等沈复说完事情下到河滩边,看到的便是一大一小两人在奋力地往溪流上打着石头,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提着的心不禁放了些。 只是一转头,待到沈怡母子俩的马车远去,周衡便收了笑,不待沈复来扶,便提着裙子管自己上了马车,随后闭着眼睛靠在车壁上做闭目养神状。 沈复却带了一脸微笑,不管不顾地靠了过来,作势要抱她,嘴里还柔声说着: “累了吧?要么先在我身上靠一靠吧,回京城还有些时候,本来想跟你说些事情的…” 周衡硬下心肠不理他,继续闭着眼睛,手往前一推,鼻子里则哼了声,说了句: “本姑娘不感兴趣!” 如果没有了他,天塌下来也跟自己没有干系! 沈复见她如此,心知她是恼了自己,不,其实说到底是心疼自己,要不然,刚才不会跟阿荣两个在河滩边的树下抱头痛哭,那会儿长姐便说: “阿复,此事是长姐食言,可长姐还是很庆幸这般做了!要不然,你如何能看到阿衡这般待你的心?虽说你俩早就两情相悦,可你扪心自问,现在看到阿衡为你如此难过,你还能舍得抛下她一个人从此在这世上孤苦度日?” 是啊,当然舍不得,哪怕就算阿衡能顺利回到她原来那个世界去,可自己还是舍不得! 短短半年相识相知的时间,自己已经让她受尽惊吓、流了无数的泪,难道还要让她的余生再一个人孤苦度日吗? 就算回到了原来的世界,阿衡她就能从此过得快活了吗?照长姐的话说: “阿复你糊涂啊,你一心要为阿衡铺好以后的路,可你有没有想过,这条路到底是不是她自己愿意走的呢?阿复,这几年来,阿衡心心念念的便是跟你早日结为夫妻,你却要让她眼睁睁看着你离开。傻弟弟,你那愚蠢的计划真的是得不偿失啊!” 想到此,沈复心中只觉五味杂陈,说不出来的难受。当初自己想要阿衡留下,等到阿衡真的愿意为了自己留下,自己却又一厢情愿地想要送她离开,唉,沈复啊沈复,枉你自认情深意长! 老天爷把阿衡送到自己身边,可不是为了让自己再次送她离开啊!要说来的时候阿衡她本就已经一片惶惑与惧怕了,难道还要让她走得肝肠寸断吗? 心头一片愧疚和痛悔,沈复便顾不得了,厚着脸皮再次凑过去,冷不丁地亲了下那双颤巍巍似在抖动的眼皮,嘴里则继续柔声说道: “眼睛怎么看着有些肿了?要不要我给你吹一吹?” “吹什么吹?”周衡依旧闭着眼睛,只撇撇嘴说了句:“我又不是小孩子—” 只是话音未落,忽的感到唇上一暖,不禁条件反射地睁开了眼睛… /74/74711/27014567.html 第五百零五章 哭与笑(下) 看到凑在自己跟前这张微笑着的脸,周衡很想一把推开再顺便痛骂他一句: “不要脸!” 可是,唉,眼前这张脸太瘦了,脸上还泛着可疑的微红色,嗯,还是很难得看到的,想他一个王爷,这般笨(可)拙(爱)地来哄自己开心,就、就先姑且放他一马好了。 想到此,脸便只是往旁边躲了躲,嘟哝了声: “说话就说话,别—” “别什么?”沈复却赶紧打狗随棍上,一边轻声回应,一边手还伸过去轻抚她的脸庞,眼里更是柔得要滴出水来。 饶是两人有过更为亲密的时刻,毕竟不是在这般大白天的车厢里,周衡还是被他这副不同往日的样子给弄得害羞了,只得告饶了句: “好啦,我又不是阿瞒,不用这么哄我!” 沈复这会儿其实也是硬逼着自己行事,脸上更是觉得烫如火烧,不过如今是在只有他们两人的狭窄车厢内,再说了,闺帷之事,阿衡又不会出去跟人说,只要能哄得心爱之人开心,丢脸就丢脸吧! 便牙一咬,底下的手也暗自一紧,随后说了句让周衡都惊得眼睛瞪圆了的话: “你虽不是阿瞒,可、可也是我的、我的,咳咳,那什么,我的宝贝呀!” 说完了,到底有些不自在,脸更红了不说,眼睛也是不敢直视眼前的姑娘,仓促地转头看向了对面被风吹得扑棱棱的窗帘。 只是这么一来,落在周衡眼中的便是一只红到滴血的耳朵,和一双扑簌簌慌乱颤动的漂亮长睫毛,像极了被捉到调皮捣蛋的小阿瞒!不不,比阿瞒还要可爱! 果然是情话最动人啊! 眼看这受过古人最正统礼仪教养的爱人竟然肯为了自己说出这等匪夷所思的话,周衡这会儿心情也是简直爽到飞,便起了些促狭的心思,凑过去一边亲着沈复的耳朵,一边娇娇地逗他: “没听清楚诶,你说我是什么?” “我说,”沈复倏然回头,这次倒是一眨不眨地直接看了过来,眼睛里还有两个小小的倒影,脸还是依旧红彤彤的,说出的话却是字字清晰、毫不含糊: “阿衡,你是我的命,只要还有你,从今往后,再苦再难,我都不会再起那等不负责任的—” 话未说完,嘴已经被猛扑过来的姑娘给堵住了… 马蹄得得向前,秋风轻柔地拂过道路两旁的树梢,周衡依偎在沈复的胸前,感受着他的心跳声,终究还是含着泪打了他一下: “傻子!” 沈复这会儿搂着她,想到自己这些时日来心头各种不可与人言说的苦楚,如今总算是眼看阴霾散去,一时间也是各种别样的情绪都泛了上来,只得一边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一边哑着嗓子哄道: “好了,都过去了!” 周衡这次倒没再怎么哭,毕竟刚才在河滩上已经跟沈凤荣好好哭了一场,加上之前从沈怡那里听到实情后还吐了一阵,如今身上实在没什么力气。是以如今听到他的话,便没吭声也没动,只想两人就此这么一直相依相偎下去。 沈复见她如此,又想到刚才来时她正眼都不看自己的可爱样子,心知自己这次得好好哄哄她,便缓了缓自己的情绪,随后故意做出一副轻松的语气笑着说道: “怎么,你不是想要知道京城的事吗?” “不想!”周衡来了句干脆的回答。 沈复无奈,只得任她这么靠在自己怀里,两人又继续无声地依偎了好一会儿,马蹄踏踏,彼此倒也觉得挺舒服自在。 只是如今终究还不是真正的岁月静好,随着马车一个颠簸,周衡总算是清醒了些,想起了刚才已经整理出来的思路,仰头问沈复道: “我问你,阿瞒那只小乌鸦,跟那马首玉雕是不是有关系?” 这是她刚才一个人跑到河滩边漱口的时候想到的,彼时刚好有只黑漆漆的大怪鸟在对面山林里嘎嘎地叫,倒是提醒了她。 沈复也没想到她一上来就问了这个,当然,这事其实跟他自己当初的决定也脱不了干系,沉吟了下,觉得自家长姐刚才说的那话也不无道理: “阿复,我知你一心为了阿衡,阿衡她也一心为了你,但夫妻之间最忌猜疑。今儿跟她说了这事,毕竟只是借着我的口,有些事,少不得你还是要当面跟她解释一番才好。” 看来果然心里还是有疑问,或者说,就等着自己为她答疑解惑,沈复无奈地低头亲了下她,叹了口气表示: “之前我也是没有想到。后来长姐找出来后才记起来,这是先帝赐下的,虽说当初也只说是给我一个小孩子家的玩物,但毕竟是御赐之物,是以这么多年还是收得好好的。细看了下便想到了你说的马首玉雕。” “我虽没见过那玉雕,想来材质总是差不多的,便又仔细想了想,这一想,便又想起来,当年小的时候,还曾有幸跟着父王进过一次太庙,那会儿父王是特意求了先帝,带着我去看了一样东西,你猜是什么?” “难不成是那马首玉雕?”周衡一下来了精神,为此人都坐直了,睁大了眼睛看沈复的反应。 沈复见她如此反应,心里一酸,赶紧又生怕她跑了一般再抱住她,随后周衡便听到耳边传来他闷闷的声音: “是!” 饶是之前已经确认了自己的心,打算就此跟着沈复留在这世界了,听到这个回答,周衡还是觉得心沉了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以至于也是抱着他半响做不得声。 到后来,还是沈复说了句还算安慰人的话: “不过,那马首玉雕是武帝让人参照她当年的坐骑头骨所制,本来据说是放在御书房的,后来武帝过世后就被奉在了太庙,放在她牌位后面,堪称皇家圣物,轻易动不得,更不用说—” “更不用说什么?”周衡不知自己为何心里忽然有种奇怪的期待感。 “我当时年纪还小,但已经听说过有此圣物了,只是你也知道,我虽是王爷,却不姓陈,按例是不好进那太庙奉先殿的,寻常祭祀,父王也是跟着诸位大臣在一起。所以当初那一次,实在是我吵得慌,父王便求了先帝,让我跪在那奉先殿门口遥遥看了一看。” “那你还说什么让暮云护送我去找马首玉雕?”这次心里的期待感变成了更为奇怪的庆幸感。 沈复被这话说得顿了下,过了会儿才涩声解释道: “就算…到时阿瞒登了大位,你终究也不过是抚育了他一段时间,又非陈家妇,别说进奉先殿了,哪怕进太庙,恐怕都得费一番周折。且进殿也就罢了,那马首玉雕却是与先帝牌位一起放于奉先殿正殿,轻易动不得。” “是以我便想着,等…阿瞒的事成了,就让我舅父他们,提出让我配享太庙,我本是亲王,又有护卫阿瞒之功,想来不会有人反对。到时你便可借着去奉先殿偏殿拜祭我之类的名头,再看看能不能让暮云护着你,去那正殿…” 好吧,所有的前因后果到此终于都明白了,周衡转头看向沈复,眼角含着泪,脸上却带着微笑,嘴里则再次说了句: “傻子!” /74/74711/27024765.html 第五百零六章 沈家人(上) “不是傻子,是笨蛋!”沈复轻吻她眼角的泪:“阿衡,我是天底下最笨的人,居然会想到用那种亲者痛、仇者快的笨法子…” “不许说你自己是笨蛋!”周衡赶紧捂住他的嘴:“你要是笨蛋,那我、我不就是笨蛋夫人了?” “自然不是,”沈复顺势再捉住她的手轻吻:“我们家阿衡是天底下最最聪明的人…” 情话自然也当不得真,既然所有的话都说开了,于是两人一番耳鬓厮磨、真情诉说,最终也还是认真地说起了京城发生的事。 在得知周衡已经大致知道了沈怡去宫门口跪求太后做主的事之后,沈复努力掩住了自己的情绪,跟她说起了之后的事: “长姐那事,自然是跟我提前说过的,不会让我担心。她那么做,就照她跟你讲的,其实也是为了我和阿荣,还有你。” 周衡听此,垂下眼眸轻声应了句: “我知道,长姐跟我说过,不想让咱们也因此被连累了。” 沈复替她抚了抚鬓边的一丝乱发,也轻声应和道: “是,长姐也跟我说,不能因为威远侯一个人做下的错事,生生拖累了我们一家人。还有,阿华他固然—” 眼看沈复说到这里声音开始颤抖,周衡赶紧截住他:“我知道,这些话长姐都跟我说了,阿复,长姐她、她让我敬佩至极!” 想了想,又觉得这样不足以表达自己的意思,便又加了句: “对了,你不是想要让阿荣袭爵么?我没意见!” 沈复没想到话题急转直下,竟然一下就说到了这里,更没想到周衡能如此痛快地答应让外甥袭爵,一时间也是不知该如何反应,嘴角翕翕了好一会儿,最终也只是捉了周衡的手说了句: “阿衡,我…” “你什么你,只要你以后不要再干傻事就行了!”周衡任他捉着手,又仰头得意地跟他撒娇: “别吞吞吐吐的,快说正事!阿瞒还在等我呢!” 这话说得沈复有点酸: “你才出来这么会儿,他如何就离不得你了?” “哎呀,你又没带过他,你不知道,阿瞒他—”周衡正欲兴致勃勃地开讲,转眼看到沈复酸溜溜的样子,倒也立马反应过来了,赶紧不好意思地主动转回了话题: “那个,说到后来你们一帮人进宫议事—” “后来我们进了宫,”沈复也适可而止,毕竟说正事要紧,便一边接了话一边又把她给搂了过来,随后目视着前方继续说道:“姓纪的自然也去了,还有舅父他们,包括你之前说起的那位沈太师,内阁的几位重臣也都在场。” “进了御书房,我不好直接开口,舅父作为长辈,却是气得一落座就直接给站在当中的姓纪的一个巴掌,那贱人阻拦不及,还打圆场说让大家都克制一点。” “这个时候,其实是需要两个非当事人出来说些公道话的。然后你猜怎么着?便是那位沈太师出来打头,而其他几位虽然坐在那里没怎么说话,起码也没有偏帮,倒是有些让人出乎意料。” “是以后来舅父说让朝廷彻查阿华一事,那姓纪的本来还想喊冤,却被沈太师给堵了回去,他的意思还是跟在宫门前说的差不多,但话里话外的,却也坚持要姓纪的先暂时停了五城兵马司的差使,把府内的事料理清楚再说。” “为此还特意拿了现成的太后奔丧的事出来,说什么听闻侯府老夫人也病倒了,眼下京城也没什么事,还是让他把府里的事料理清楚再说。又说五城兵马司毕竟还有几个副指挥使云云。” “沈太师说得句句在理,他跟我们沈家又素来无瓜葛,其余诸人也无反对之意,我和舅父自然是表态支持的。是以到后来,姓纪的便被,嗯,那贱人,给呵斥出去了,让他即刻去五城兵马司把手头差事给交接了,说让他料理完家事再说。” 听到这里,周衡想到沈怡之前说的,再想到沈凤荣刚才跟自己说的,嗯,前因后果又都接上了,便问沈复道: “所以他今天早上便去了你府门口做戏?阿荣提了句,说他跪在门前一副痛哭流涕的样子,唉,阿荣虽然装作一副小大人的稳重样子,心里肯定难过极了!” 怪不得刚才见到阿衡她抱着阿荣在河滩边痛哭,定然是心疼那孩子,这话说得沈复一声叹息: “阿荣还小,我也不想让他看到那般场景。姓纪的再怎么说也是他的生身之父,一个儿子看到他的父亲这般不堪…可是长姐却在昨天临走之前就已经叮嘱过阿荣了,是以我还没来得及吩咐人拦住阿荣,他却已经过来主动跟我说了,说是知道那厮今早会到王府门口来闹。” “我没办法,只得出去让那姓纪的赶紧走人,谁知那厮真的是…唉,只能说是利令智昏到脸都不要了!一看跟在我后面出来的阿荣,第一反应不是收敛遮羞,竟然就那么跪着过去,一边喊阿荣一边说什么求他去跟长姐说原谅!” 摆烂嘛,事已至此,索性光棍一条豁出脸皮去,看谁比谁更无耻。“说不定便有不知情的或者脑子不清爽的,见他这般还说咱们不厚道、没有同情心呢,”周衡翻了个白眼表示:“男人嘛,后院的事哪管得了那么多,小妾庶子们都处置了,差使也给停了,如今再到王府来唱念做打一番,看,老子都给儿子下跪了,做娘的还得理不饶人?哼,打的就是这等如意算盘吧?” “是,”沈复也点头痛快承认,又用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不过长姐也是算准了他这般无耻行径,是以提前教了阿荣几句。眼看姓纪的一身素衣朝着自己膝行而来,阿荣忽的也朝他跪下,肃容哽咽着问道:‘父亲,可有阿弟线索?母亲数度昏厥,太医说了需要静养,虽然年幼,也想要替母分忧,还请父亲告知一二!’” 妙啊,周衡眼睛一亮,沈凤荣这番话想必也是说给围观者听的。一个做父亲的,小儿子不见了,却先想着找前妻来求原谅,大家设身处地地想一下,或许就对威远侯此等卖惨的做法不以为然了— 连阿荣这个不足十岁的大儿子都尚且记挂着要替母分忧、记挂幼弟,他这个做父亲的,却只顾着来找妻儿哭诉,呵呵,别的先不说,起码说明他对那个小儿子真的不太上心! 当然,往深里想,沈怡这番话,又何尝不是想让沈凤荣知晓,他这狼心狗肺父亲的真面目,唉! 想到此,周衡抬头认真地看着沈复表示: “所以啊,阿复,还是让阿荣袭爵吧!” /74/74711/27037725.html 第五百零七章 沈家人(中) 眼看沈复神色不安、一副不知该怎么说的样子,周衡展颜一笑说道: “怎么,又觉得左右为难了?不必如此。” “阿复,这是我的真心话:都说三岁看老,前段时间我与阿荣也可说是朝夕相处,看得出来他是个沉稳的孩子,品性坚毅,往后你再悉心教导他,日后想必能担起与你一样的责任,此其一;其二,亲缘上来说,他与你素来亲厚,听说从小连骑射都想跟你学,你本就是他舅父,舅舅如父,让他以后承袭你的爵位未尝不可。” “你别急,听我把话说完。还有,我也是念着长姐的不易,她这般受苦,却还能咬牙为咱们着想。阿复,人非草木,她为了王府做了这般牺牲,如果阿荣的袭爵能安慰到她哪怕一点点,我觉得没什么不可以。” “当然,对我来说,还有一点原因:在我那个世界,儿子、女儿并无多大分别。我跟你说过,我们家就两个女儿,我姐姐也就生了一个女儿,大家都没觉得有什么。你和长姐都姓沈,她是靖王府的嫡长女,阿荣是她的长子,如今也姓了沈。既然都姓沈,那让阿荣承袭王位,差别也不大吧?” 如今看来,这个世界的朝堂纷争波诡云谲,靖王府身处其中,要想保有既有地位,择其能者、当然也还是有血缘关系者做继承人,是一个挺好的办法。而且…周衡的心底,这时候正有一个隐隐的念头似乎在慢慢地往上浮现。 眼看沈复一脸动容地把头埋在自己肩上借以掩饰眼中的泪,周衡微笑着摸摸他的耳朵: “不用这么感动嘛。你也可以理解为,我替你找了个很有资质的接班人好了!阿荣的亲爹这般无耻,你这舅父以后便是他的榜样和依靠了!刚才他也跟我说,定会好好学习本事,这样不是挺好?” “阿衡,”过了会儿,沈复闷闷的声音才从肩头传来:“之前让阿荣袭爵,是因为我那蠢念头,如今…咱俩以后要是…是我对不住你…” “哎呀,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嘛!”周衡觉得这种事还是先不要想了,这几个月的跌宕起伏告诉自己,还是先把握当下吧,别的不说,谁能想到,伏在自己肩头的这人,半年前还是多少京城少女的梦中人,一朝却被逼得差点要跟人同归于尽呢? “但行前路,莫问前程,以后的事谁也不知道。再说了,那个,阿复啊,就算咱俩以后有了孩子,万一,我生的是女儿呢?”周衡嘻嘻笑道。 这种可能性也是有的啊,哪怕21世纪的科技已经很发达了,有钱的明星不也还有一口气生了三个女儿的么?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沈复也不好再说下去,何况此事于他确实左右难抉择,便打定主意过了这段时间再说。反正长姐刚才也是这般想法,便收敛了情绪,坐直身子转了个话题: “对了,还有一事,说起来也算是个好消息,只是我刚才跟长姐说起,本想让她高兴一点,谁知长姐却…” 周衡见他有些说不下去,心知定是关于阿华的,便顺着他的话问道: “什么好消息?你先慢慢说来。” 沈复应了声,随后握着她的手开始说道:“便是刚才所说、昨日早上宫门口之后的事情。当时在御书房,姓纪的被斥走后,那位沈太师却又说,威远侯府之事充其量只是侯府家事,如今还是趁着大家都在,议一议国事,也就是因着搜查侯府小公子而意外找到的太子之事。” “沈太师说,太子年幼,这些日子定是受了不少惊吓,可得着人好好抚育。朝廷虽有摄政王并内阁撑着,如今太子既然找到了,总得准备准备让他早日登基。如此,可不能再出什么差错了。” 这沈太师厉害啊,周衡一边听一边暗自想道,看来也是有备而来,只不知这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事先得了沈复这边的一些示意。不过不管怎么样,对阿华来说确实也算是好消息,起码能保证他得到妥善的照顾。 当下先按捺住心中好奇,只听沈复继续讲述道: “那贱人便说她会亲自抚育太子,沈太师却又摇头,说她作为摄政王整日里要忙于朝务不说,毕竟是尚未定亲的姑娘家,哪来的育儿经验?还是得找宫中有经验的宫妃来抚育小太子比较好。” “宫中有经验的宫妃?”周衡有些不解,忍不住问了句:“就是找那几个有公主的妃子帮着养吗?但是她们自己还有孩子,那不是…” 就跟生了自己孩子的后娘一样,总免不了会顾此失彼么? “你不是也把阿瞒养得好好的?”沈复却不知在想什么,听她这么问还微笑了下,眼睛里更是温柔得似要滴出水来一般,随后甚至还轻声嗔了她一句: “刚才还心心念念着要早点赶回去。”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而且阿瞒不是你让我养的么,周衡选择回以白眼一记: “想什么呢!我这不是出来半天了嘛,阿瞒年纪小离不开我。说正事,万一宫妃被那贱人收买了呢?沈太师这主意岂不是…?” “好啦,是我想岔了,给你赔个礼,”沈复被她这一眼看得又笑了,为此还一边说又一边低头亲了下被自己一直握着的那双柔荑,随后才痛快告知了答案: “不过别急,你这顾虑,沈太师他老人家也想到了,是以他所说的有经验的宫妃,第一,并非是生养了公主的那几位,第二,也并非只是择一宫妃。” “当时那贱人估计也是没有防备,先提了一位有年幼公主的宫妃,说公主跟太子年岁相仿,两个孩子刚好可以作伴。谁知沈太师竟然又摇头表示不同意,说那位妃子位份较低,太子尊贵,并不适合。” “几番被驳,那贱人也顾不得了,冷笑着反问道:‘那依太师该选谁?想来您心里早就有人选了吧?’沈太师听了也没推辞,说他确实想了一个晚上,早上又跟几位阁老提了,就算没有威远侯府之事,本来大家也是相约要一起到御书房来商议此事的。” “沈太师这么一说,我看其余在座几位重臣也确实都在点头,那贱人脸色不虞,却也还是坐了下来,忍着气说了声:‘那本王就洗耳恭听太师之言了!’” /74/74711/27050659.html 第五百零八章 沈家人(下) 听到三公主竟然要忍气吞声,周衡忍不住撇嘴一笑,反正只要能让那贱人吃瘪,她就高兴。 沈复自然也是故意有些夸大其辞,见她果然开心,心里也暗自高兴,只脸上却不动声色地继续说道: “沈太师便说,一来毕竟太子之前出过事,二来也是今后以防万一,是以还是要几位宫妃一起抚育、有商有量比较好。当然,人数也不宜过多,要不然众口难调,人多易乱。所以他思来想去,觉得还是项贵妃和叶淑妃两位高位份的娘娘比较合适担此重任。阿衡,想必你也还有些印象,项贵妃是大皇子生母,叶淑妃是二皇子生母,中秋那晚也曾出来过。” 居然是她们俩?周衡的思路之前一直在三公主那贱人到底跟哪位公主生母关系比较近上面,再也没想到,沈太师的人选竟然是这两位刚死了儿子不久的宫妃,一时间也是不禁呆住了,犹豫着问了句: “怎么会是她们俩?她们…按说如今应该没什么心情来养别人的孩子吧?” 而且严格来说现在的小太子即四皇子,还是她们俩儿子死后的既得利益者…不过这种事,沈太师肯定也想得到,他这建议不会是随便提的啊! 周衡便又仔细回想了下中秋宫宴那夜,记得那会儿得知自己儿子死讯的贵妃和淑妃曾冲进被禁卫军团团围住的湖边亭子里。只是当时贵妃貌似还被那贱人给刺伤了,淑妃则发了一阵疯,但也没什么结果,后来好像被强行送回寝宫了。 不过,那两人,特别是那位叶淑妃,应该是那时候就已经看清那贱人的真面目了,隐约记得当时她还痛骂了太后母女。毕竟,之前她的儿子二皇子跟这位年龄相仿的三姑母亲如一家人,谁知到头来却发现只是被无情利用了一把,跟其他几个皇子一样葬身在太液池里。 如今那贱人更是成了高高在上的摄政王,眼看着离大位也只有一步之遥了,想来淑妃心中焉能不恨。所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现在起码不会跟杀儿仇人在同一个阵营吧? 贵妃么,既然都被那贱人刺伤过,更是不用说了,而且她本来可以贵为太后的,眼下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贱人母女享受尊荣,想来这方面跟淑妃应该是同仇敌忾吧? 所以照此看来,是不是可以说,对能妨碍到那贱人前程的太子,她们俩会很愿意去用心照料的吧? 不过问题在于,贵妃和淑妃两人久居宫中,就算当初不怎么见过阿瞒,但如今看到阿华,毕竟也就隔了两个多月,起码也能感觉到并非是原来的四皇子吧? 且阿华说起来还是那贱人主动派人去认下的,万一被两位宫妃认定是那贱人给她自己找来的挡箭牌和棋子呢? 想到此,周衡有些担心,跟沈复说了自己的看法。 “莫急,”沈复却微笑着温声表示:“刚才我不是跟你说,这算是个好消息么?要不然我怎么会跟长姐讲?” “只是这过程当中颇有些耐人寻味之处,是以如今还是想跟你仔细道来。” 那就好,周衡放下了心,对那位沈太师不禁生了好奇心,为此还一边继续听沈复讲述一边在脑海里回忆了下沈太师的模样。 印象中好像是个跟贺叔差不多矮胖身形的人,只是贺叔如今生活惬意,连带长相和穿着打扮都看着愈发年轻了,那位沈太师记得却是眉毛和头发都已经花白了,人倒是长得慈眉善目,然后好像当时就是挺皇后和四皇子这边的,也不知是皇后党还是单纯想让死去的皇帝有个继承人… “阿衡,好好听我说话,别分神。”沈复见她眼神有些放空,凑过来亲了下她的脸,柔声提醒道。 “啊,我听着呢,”周衡赶紧回过神迎合道:“沈太师说了这建议,那贱人如何反应?” 沈复听此一笑,继续往下说道: “自然是想要驳回的,说项贵妃毕竟是已故太子殿下生母,可能会对如今的小太子有些抵触;又说叶淑妃虽然位份高,已故皇帝也夸她温柔娴淑,堪为太子养母,怎奈她自中秋那晚起便因为哀伤过度而一直缠绵病榻,想来也是无法胜任。” 周衡这会儿认真听着,到此便又插了一句: “那沈太师既然推荐了她们俩,想来对那贱人这番回应应该也早有准备吧?” “是,沈太师成竹在胸,应对得宜,”沈复先给了明确答案,随后才细细给她描述当时情形: “听到那贱人这般推脱,沈太师先是长叹了一声,说本以为自己考虑得很是周到,想着两位娘娘位份最高、身份最尊贵不说,两人如今也无子女,照顾起太子来也算是心无旁骛,两个人在一起也能彼此有个照应,本想着让她们俩一起抚育太子,简直再合适不过。” “叹息完了却又说,自中秋那晚起他与一干老臣都未再见过两位娘娘,家中女眷们本想进宫拜见,也是因为后面京城出了诸多事情而被搁置。朝臣无事不宜入后宫,是以之前在宫门口也才得知太后娘娘去了中南道。要么索性就趁这时候请两位娘娘到御书房一见吧,也好当面问候一声。” 这番话绵里藏针,实则以退为进,大有一种“谁知道那两位娘娘如今在不在宫中、我们都挂心得很哪”的意思,听得周衡眼睛一亮,忍不住插了一句: “阿复,这沈太师好厉害!那什么,他真的跟你家没有什么关系吗?还是说,他这般笃定,其实应该是提前跟两位娘娘打过招呼了吧?” 对此,沈复微微一笑说了句: “他跟我们家人确实没什么关系,不过么,有没有跟两位娘娘打过招呼就不得而知了。我只知道,当时那贱人一听气得不行,加上旁边几位内阁大人也都是连声附和,便当即下令让人去把那两位娘娘请来,还说什么‘找两顶软轿,好生伺候着抬过来。’” “后来我还特意为此问了舅舅,问他是否提前用了他们国公府里的宫里内应,得知并没有。待到后来见了两位坐了软轿来的娘娘,两人都瘦了不少,可知那贱人并没有撒谎,沈太师的做法,就不免让人深思了。” “两位娘娘看着都对外头的事一概不知情。不过她们毕竟深宫多年,也知到御书房来不会是什么小事。待到看到我们一干人,并听沈太师抢先说的事情原委,两人相互对看一眼,竟然毫不迟疑地应下了,也是大大出乎意料。” “摄政王没拦着?”周衡听到这里颇有些幸灾乐祸。 “拦了,没拦住。”对此沈复自然很是乖觉地接了她的话:“那贱人说了原先那些所谓体恤两人身体的话,谁知两人中看着身子更不好的叶淑妃却发话了。说什么宫里养孩子又不要她们自己事事操劳,且小太子如今也非襁褓婴儿。往日里就听过,翠微宫的四皇子是个好带的孩子,既如此,朝廷给她们俩体面,她们也倍觉荣幸云云。” “为此还给一帮人都行了礼,说自己会努力帮着照顾好太子,眼看着他承继大位。” “许是最后一句话点醒了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项贵妃,后来她也跟着表态了。之后沈太师并内阁一帮人也对她们俩行了礼。” “好啊好啊,阿复,”周衡听到这里开心地搂住他的脖子靠在他肩上: “这下阿华安全了!” /74/74711/27075154.html 第五百零九章 诉衷肠 又夸那位沈太师: “这位老太师可真厉害!” 除了不知所踪的姜皇后、去中南道奔丧不知何时回的太后,宫里头如今也就项、叶两人位份最高。尤其是项贵妃,她死去的儿子大皇子可是正儿八经被册封了的太子,所以对所谓失而复得的四皇子即幼太子来说,她是最佳抚育人选,任谁也挑不出刺来。 且此事是两位宫妃自己应下的,那贱人也在场,三人彼此作证、互为监督,阿华要是再出什么事,任谁也说不过去。 想到此,周衡不禁又语带讽刺地问了句: “沈太师和两位宫妃可说都得偿所愿,那贱人应该气疯了吧?” 然而并没有,沈复在心里默默答一句,事实上,那贱人也只是在一时的失态后就迅速恢复了,等到后来两位宫妃应下了此事,更是摆出一副摄政王的样子进行了一番殷殷叮嘱,一副爱护幼侄的样子。并表示,就算太后他日从中南道回来,因着孝期缘故,还要劳动项贵妃和叶淑妃两人继续累心照顾一段时日。 又对沈太师及在场其余重臣行礼表示感谢,说自己这方面毕竟欠缺经验,如此安排是最稳妥的法子。 为此,御书房内当时简直可说是其乐融融一团和气,纪均林那厮就跟没来过一样。舅父和自己也都感觉一阵轻松,毕竟无论如何,那贱人这么一番做派下来,不管是真是假,阿华短时间内的安全起码是无虞了。 可惜,长姐听到这个消息却并没有预料之中的开心,或者说…沈复暗自叹一口气,如今阿衡她也跟自己这般想,少不得,还是得跟她说一说: “我也是为此想着来跟长姐说一声让她高兴一下,谁知刚才她听了后却说,她、她从此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阿华的消息。” “为什么?”周衡对此也是大为惊讶,按说听到儿子安全的消息不应该挺高兴的么? 转念一想,却又觉得,似乎,也能理解沈怡的心情,便一边整理着思路一边慢慢地给沈复讲: “...阿复,我觉得我能理解长姐的心思,毕竟,阿华如今还没有安然回到她的身边,都说希望越大,失望也...说不定会有。那与其这样,还不如先暂时不要太抱有期望。你说是不是?再说了,退一万步说,那两位宫妃,就算如今悉心抚育阿华来对抗那贱人,可整个宫里头,不还是那贱人在当家作主么?” “最重要的是,我觉得,不过你听了也别太担心,我只是猜想。长姐选择主动挑起跟威远侯的事,她这般破釜沉舟,总是硬逼着自己才狠下心的。既如此,便只能咬牙让自己的心先全副武装成刀枪不入的样子,不给敌人一点点的空隙而入才好。” “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这样的说法叫‘软肋’,肋骨的肋,意思是你最在乎的东西,或者说弱点。”周衡一边说一边还拉着沈复的手在他身上比划:“大概意思是说,其实哪怕你满身盔甲防御,底下却依旧有软肋,要是一不留神,或许就会被敌人一击致命—” “我明白,”沈复眼角微湿接过话,声音倒还算沉着:“长姐很清楚,阿华是她的软肋,她又是我的软肋,所以之前逼着自己硬下心肠让那贱人相信,靖王府和我都没有任他们揉捏的软肋...可是长姐她、其实心上早已经为此受了重伤,于是便只能选择不去继续想它、指望它,以此来保护自己的心,避免可能有的失望,以此来保护自己的心不会再遭重创。” “是啊…”周衡点头承认,忽的想到了另一个世界里的亲人们,当初外婆又何尝不是自己的软肋呢?可是偏偏,自己在这个世界又有了一个软肋… 沈复见她随后默然,也是沉默了会儿,才搂着她说了句: “阿衡,我不是故意说给你听、讨你的欢喜,当初我之所以想做那种蠢事,其实,也是想着,在这个世界上,既然长姐和她的孩子们都安全了,可是我却…终究负了你舍了你,那余生,又还有什么欢愉可言呢?阿衡,长姐她们固然是我的软肋,可是你,你是我的命,没了你,我却是真的活不下去…” “我也是,阿复,在这个世上,我本就只有你,”周衡含泪亲他又佯装威胁他:“所以以后你一定不要再做傻事,连想都不要想!” “再也不会了,”沈复回吻她:“再苦再难,我都要想着当初在爹娘手植的合欢花树下立过的誓言,此生,我定要跟我的阿衡白头偕老!” 马蹄声声,这一刻,车厢内相拥的两人只觉从未有过的心意相通。 哪怕后来过了很多年,周衡回忆起这一天,都还是记忆犹新,更对沈怡心怀感激,这也让她一直对当初的决定毫不后悔— 在两人互诉衷肠之后,周衡想了想,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阿复,我是真心想让阿荣袭爵。朝堂纷争,要么像那贱人般狠厉,要么像姓纪的一样无耻,要么就是沈太师那般冷静盘算。可是阿复,要是没有长姐的坚忍和放弃,要是没有我们从中南道回来路上的偶然看见,你我如今…” “我自认其实就是个普通人,我们那个世界,像我这般平凡的姑娘满大街都是。我能坚持到现在,柳湖那会儿是靠着想回去见外婆的念头,后来是因为有了你。从头到尾,我也不过只是想着要跟你好好地过日子,生儿育女,恩爱一生,从没有大的抱负,最多也就是想着怎么样找那贱人报仇。” “可是到如今,眼看着长姐受到如此折磨,又听到你曾痛下那等决定,阿复,如果你再问我,我甚至可以说,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哪怕那贱人依旧在高位,甚至真的给她做成了皇帝,我、我也愿意,只要咱们自己还能在一起,就像现在这般…” “阿复,你看外头,夕阳西下,眼看就是黄昏了,这一天过去得多快啊!人生如梦,也无非就是这般日出日落,一生说长也不长。所以阿复,我们这辈子不要再分开好不好?就这么日出见你、日落又见你,相伴着走完这条人生之路好不好?如果我们真能安安稳稳地白头到老,我对上苍感激无尽…” /74/74711/27090368.html 第五百一十章 护软肋(上) 沈复一开始只是动容,到后来却是听得泣不成声,胸中万千情绪齐齐涌上,从早年母亲的死,再到后来父亲的死,再到如今长姐和心爱之人的遭遇,如此种种,每一件都是让自己痛彻心扉却又无力阻绝之事。 可偏偏,每一次,这些亲人所受的苦,往大里说,是为了靖王府的未来在牺牲,往小里说,却都是为了自己这个靖王爷在隐忍,说到底,就像阿衡说的,他们也无非就是希望自己能平平安安罢了。 一时间,除了深刻体会到人生之无奈,年轻的靖王爷更是倍觉自己之无能,这段时日以来心中所有的艰辛和重负,一时便都化作了眼中止不住涌出的泪。 又怕发出声音被外头的侍卫听到,沈复抱住周衡的整个身子都因为努力的克制而在剧烈地颤抖。 周衡一开始也是被他这般失态的反应给吓了一跳,只是待到抱住沈复的身躯,却也很快缓了下来。许是如今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反而觉得原先呕吐之时的胸中郁气已经一扫而空,只觉心中一片澄澈淡然,为此还在默不作声给他抚了会儿背后柔声安慰道: “没事,阿复,老天爷三番几次地保佑我,既然是他老人家给咱们牵的红线,定会护着咱们从一而终的,你说是不是?” “你也不用感到愧疚,人生事本就无法预料,何况人家又是处心积虑要对付咱们。好在长姐、你我、甚至还有你舅舅、贺叔他们,咱们的心都在一起,没事,过程是曲折了点儿,但前途还是光明的,我有这个信心!” “别难受啦,你这样我也难受。”感觉自己脖子那块都已濡湿一片,耳边又一直是痛苦的落泪喘息,周衡觉得自己得想个办法止住这个确实到了伤心处的男人,想了想,便以轻松的语调说了句: “还有,也不知怎的,最让我莫名感到有信心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沈复听她这般问,这会儿情绪也得到了发泄,便努力控制了下止住了哭,闷闷地答了句: “那贱人必遭报应?” “那个都不用想,必须的!”眼看沈复竟然难得地依旧歪着头搂着自己的脖子,周衡有点想笑,谁能想到,外头威风八面的靖王爷,如今一副…忠犬的样子。嗯,还挺像阿瞒那个小家伙受委屈后趴在自己肩头抽抽噎噎的样子,要是再撒点娇就更像了! 当然这话不能明说,人家靖王爷还是要面子的,他现在能对着自己如此袒露已是难得。 说起来,古代人士比较强调情绪内敛,最好是喜怒不形于色,尤其是位高权重的男人,但21世纪的穿越人士周衡对此不以为然,不说别的,每个人的心理承受能力都是有限的,何况对沈复这个身担重任的年轻人来说,眼下又乍然遭遇亲人出事,自己这边让他如此发泄一番其实挺好的。 于是周衡选择不去看沈复如今有些狼狈的样子,只跟他十指交握,轻笑着揭了答案: “我最有信心的,是觉得咱俩以后会生个女儿啦!” 这话一说,效果可说是立竿见影— 沈复立马抬起了头,哭过后还有点发涩的声音里带着丝惊喜: “当真?” 周衡见他如此反应,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那个,我也只是想想。说起来也是不害臊,只是你也知道,我有时候难免会乱想,就、就有这么种感觉啦,你听过就算。” 周衡说这事,原因其实主要是因为某次做梦梦到了外婆,醒来后不免又落了泪。只是如今一来尚不知如何回去,二来也是打定了主意要留下来与沈复长相厮守,想着如今半年时间过去了,外婆说不定已经病入膏肓,便看着窗外月色胡思乱想着,或许人死真有轮回,那么外婆他日仙去,自己是不是可以求老天爷,让她也来到这个世界跟自己团聚。 当然,自己如今容貌身份俱变,外婆就算真的来到了这个世界,茫茫人海中两人相遇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与其如此,还不如求老天爷…让外婆投胎做自己的女儿。 那样的话,自己自然会疼她爱她,就像自己小时候养在外婆膝下时那般。那样的人生,想起来就美好… 沈复自然不知道她心里这般想过,哭过后发红的眼睛里却满是欣喜: “阿衡,不瞒你说,我也曾想过以后与你生儿育女的好日子。只是不知为何,许是到如今只见过长姐膝下这两个孩子,舅舅家那边的小辈也多是男孩,之前每每想到,总是想着要是生一个跟你似的女儿该多好,定是玉雪可爱至极…阿衡,如今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要答应我…” 说到这里,眼神也变了,满是缠绵之意,还低头亲了下交握着的周衡的手。 被他这般热切地注视,周衡不禁也有些害羞,又眼看他情绪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便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哎呀,快到了吧?早上没跟阿瞒说,也不知他现在有没有在找我…” 沈复见好就收,也没再继续下去,只顺着她的话嗔了句: “这才半天,哪里就至于这般离不得你了?是你自己挂念着他吧?” 话虽这么说,也还是掀起帘子看了下外头,这条官道本就不长,两人又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眼看着离京城也不远了,便索性压下了心中那个隐约的念头,只说了声: “既如此,等下咱们在前头驿站处停一下,看能不能给阿瞒买点小玩意儿,回头万一真的跟你说的那般,也好哄哄他。” “对呀!”这提议让周衡眼睛一亮,夸他一句:“这主意不错!” 随后周衡果然在驿站外头的小摊上给小家伙买了个小玩具,上了车满意地给沈复看了,这让沈复不禁又想起了之前的话,微笑着说道: “阿衡,你以后肯定会是个好母亲!” “那当然!”周衡被他说得心里欢喜,又想着等下就要见到小家伙了,心里更是开心,便又大言不惭地说了句: “要不然我也不好意思让阿瞒喊我作娘。” 沈复听此不再说话,只抱着她静静地依偎了会儿,之后不久,水城门在望,周衡忽的坐直了身子说了句: “哎呀,我好像听到阿瞒的哭声了!” /74/74711/27104418.html 第五百一十一章 护软肋(中) “哪有什么哭声?”沈复被她说得也侧耳听了听,却摇摇头表示没有听到。 周衡却急了,一把掀开帘子头也不回地说道: “阿瞒肯定是想我了,彭婶她们哄不住,只得让卞老大他们带着来接我了!” 如今已经到了京城,沈复不便跟她一起出现,只得依旧坐在车里苦笑着摇摇头: “你呀,真可说是母子连心了!” 周衡这会儿已经无心理会他的话,只管自己一边继续盯着外头,一边还吩咐赶车的侍卫,让他一起帮着看看远处是否有卞侍卫他们。 只是这会儿已是黄昏,天色不再如白天时那么明亮,那侍卫本也不是专门赶马车的,这会儿又到了热闹的城门口,既要顾着些周围的人,又要注意赶车,难免有些顾此失彼,哪里还顾得上看远处的人。 最后反倒是掀着帘子一直往外探看的周衡自己,眼睛一亮先看到了不远处被春莺抱在怀里的小家伙,当下顾不得许多,立马探出胳膊朝外挥手,一边还扯着嗓子大喊了声: “阿瞒,娘回来了!” 那不远处的小家伙正哭哭啼啼地被春莺和卞侍卫两人费劲地哄着,三人眼巴巴地等在路边盼着周衡早点回来,许是真的心有灵犀,听到周衡这声叫,小家伙也立马抬头朝着周衡这边回喊了声: “娘!” 照春莺后来的描述: “姑娘,小公子这声叫您,奴婢都快哭了!真的是望眼欲穿哪,都在路边眼巴巴地看了小半个时辰了,好在您一下就看到我们了!” 岂止一下就看到了,听到小家伙的小奶音,更是让周衡觉得一刻也等不得了,一掀帘子,还没等里头的沈复说完“小心!”想去扶她,便见她已经身手利落地扶着赶车侍卫的胳膊从他旁边跳下了车。 好在这会儿马车为了避让行人速度已是极慢,春莺那边又已经抱着小家伙同时往这边跑,于是这边提着裙子奔跑的周衡很快就迎了上去,一把接过了她怀里的小家伙。 当然,小家伙也是早早就从春莺怀里探出半个身子伸着两只小胳膊一直朝周衡喊着: “娘!” 事后相见欢的母子俩回到客栈,听了春莺的描述,彭婶不禁笑着调侃了句: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俩分开了十八年再相逢呢!” 待到见到沈复随后也跟着进了门,便又笑着逗周衡怀里紧紧搂着她脖子的小家伙: “阿瞒呀,要不要跟你彭奶奶出去坐船?”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小家伙这会儿谁都不要了,彭婶便跟春莺两人笑着退了出去。 这边厢,沈复一边把周衡之前在驿站买的那个小玩具递过来,一边也笑着逗小家伙: “阿瞒,有没有哭鼻子?” “我们还小,哭鼻子没关系的,”周衡摸着靠在自己胸前的小脸蛋回了句,倒是想到了刚才马车上的事,眉毛一扬看着沈复笑了说了句: “大人都会哭鼻子呢,不过也没关系的!” 这话自然是在说自己,沈复脸色微烫,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这会儿已经成了青灰色的窗外。 周衡见状便也不再调笑他,拿了那小玩具教小家伙: “阿瞒,这是义父买给你的礼物,你要说什么?” “谢谢义父!”小家伙低声说了句,却对那小玩具不怎么热心,转头又抱紧了周衡的脖子,一副生怕她又走了的紧张样子,小屁股撅着对着沈复。 “哎哟,跟娘这么好啊,”周衡这会儿也是柔情似水,便任他紧紧抱着,只抬头问沈复: “吃了晚饭再走吧?刚春莺说她下去让客栈里准备了,很快的。” 沈复吃了晚饭后便走了,本来还想多待会儿,贺叔却来了,说是护国公到了王府: “…纪均林那厮早上在府门口没讨到便宜,下午竟然又去了国公府,又是一番同样的做派,看来还是不死心,不知在打什么算盘。” “国公爷让我转告一声,怕是那厮还要到阿怡那边去闹,他已决定让国公夫人明早赶到庄子上去陪同,让你这边心里也有个数。” “还有,”说到这里不禁看了眼旁边的周衡,沉吟了下,终是说了出来:“国公爷说,他会让宫里头的眼线注意着贵妃和淑妃的动静,当然,也包括那位的动静,不过也让我提醒你一声,此事断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咱们还是得提防着点儿。” 沈复听到这里也是看了下周衡,见她并没有什么反应,听完后还认真地表示: “国公爷说得对,那贱人诡计多端,眼看一计不成,说不定回头又整出了什么幺蛾子。阿复,你早点回去吧,回头城门就该关了,我们这里你也看到了,尽管放心。” 沈复嘴张了张正想说话,偏坐在周衡怀里的小家伙,不知怎的,突然仰头开口认真地说了句: “您慢走!” 顿时把个贺叔给稀奇得大加赞叹,周衡听得也忍不住笑了,摸着小家伙柔滑的小脸蛋给两人解释道: “他这是从跑堂伙计那里听来的!不过确实,我们家阿瞒是个讲礼貌的好孩子呢!” 沈复临走时,周衡眼看贺叔已经出门,便踮着脚迅速在他脸上亲了下,把个怀里的小家伙给看得瞪圆了眼睛,条件发射般推了把沈复,嘴里还有些不满地嘟哝了两句,倒是把两个有些依依难舍的大人给逗笑了。 周衡便趁机也推了把沈复:“好啦,去吧,你想干嘛就干嘛,不用担心我们!” 一夜无话,阿瞒小朋友很是乖顺。之后几天也挺平静,周衡每天带着他和挺着肚子的彭婶下楼散会儿步。 沈复和贺叔则一直没再出现,中间周衡让侍卫每天傍晚去城里头的客栈询问王府情况,也一直说没什么事情。 “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周衡安慰旁边的彭婶,也安慰自己,一边却又暗自感叹,如今这个世界,消息源太少太闭塞,老百姓们基本属于两眼一抹黑的状态,很少能及时得知上层的情况。 到了第七天傍晚,沈复却和贺叔一起过来了,告知说,沈怡和阿荣已经于两天前离开了温泉庄子,出发去西北了: “...舅母回京城到威远侯府门口当众痛骂了一番,说威远侯不好好想着如何查找儿子下落,却一味到庄子上骚扰长姐和阿荣,是以如今大家都知道长姐在庄子上‘养病’,舅母也会在庄子上多住一阵子掩人耳目。” “此事是长姐先提出来的,说是已经深思熟虑过的,本就知道威远侯不会善罢甘休,是以特意等他去了一次,之后又辛苦舅母回京城骂了一番,如此,短时间内会消停了,她便借此机会带着阿荣往西北去了…” /74/74711/27119282.html 第五百一十二章 护软肋(下) 周衡在刚听到沈怡已经前往西北时虽然有些吃惊,但也没觉得太大意外,甚而至于还有种奇怪的释然感。 这几日闲来无事时也不是没想过汤泉镇外沈怡说的那些话,心底总是隐隐约约地觉得,那些话似乎有“交代后事”之意,交代自己要让沈复彻底断了与那贱人同归于尽的傻念头,也交代自己不要忘了沈复的情意,以后要照顾好他。 一开始周衡觉得有些害怕,生怕沈怡会为了帮沈复免除后顾之忧而选择轻生,但又下意识地安慰自己,虽然阿华不知以后如何,毕竟还有阿荣这个长子在她身边。既然当初那些最难熬的日子都挺过来了,又听到沈复告知说阿华已经公开由两个宫妃抚养,虽然沈怡当时一口回绝说不想再听到阿华的任何消息,但毕竟骨肉连心,形势既然都有好转的迹象了,按说不至于再做傻事。 当然,回到客栈后便从贺叔那里听说,护国公夫人第二天一早会赶到庄子上去陪她,加上后来几天也没听到什么坏消息传来,周衡便彻底放下了心。 没想到原来交代之意在这里,沈怡这是想让沈复不用再管她和阿荣这一对软肋吧?毕竟西北是靖王府的地盘,不用担心再受到那贱人或者威远侯的任何胁制。 想到此,感动之余,周衡也咬着嘴唇给自己下了个决心。 而就在她还在心里难受又不知该如何跟沈复开口时,一道过来的贺叔已经给她和彭婶说起了中南道那边的情况: “...既然大家都知道太后去中南道奔丧了,那边的消息也就陆续多了起来,内阁也拟了个章程,商议着朝廷要派人去吊唁,毕竟是太后之父,又是中南道总督,且如今也是摄政王的外祖父,面子上总归还是要过得去的,沈太师为此还特意亲笔写了幅挽联,说到时差人一道送去。” “不曾想,还没等京城这边的人出发,中南道那边已经出了状况,总督的两位同母庶子竟然连夜出逃了!说是其生母竟然被总督府下令活活殉葬,两人生怕自己也落得如此下场,听说如今已经逃往西南道去了!” “殉葬?”周衡听得眼睛都瞪圆了,这也太残忍了吧?以前只在历史教科书上看到过,没想到在这个世界竟然真的有。 旁边的沈复见她这般反应,以为她害怕,赶紧握住她的手温声解释道: “这种事如今已经很少发生,真假如何无从得知,说不定是那两位庶子刻意夸大。当然,他们的生母定是被总督府给下令处死的,这是不争的事实。” 周衡听了反应过来,回头看他: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后面其实是有隐情的,对吧?嫡庶之争么?” 沈复点头,接过贺叔的话: “不错,你们之前打听到的那些事其实也露了些端倪:中南道的总督府这些年表面看着一团和气,实则内里争斗不断。结果总督这么一死,且不说嫡庶之间,就是几位嫡出兄弟,也就是那位太后的亲兄弟们,彼此间便出现了罅隙。” “这一点,我们跟舅舅他们也已商量过了,兄弟不睦,本就不是一夕之间的事,不过是被他们的总督父亲给强行压制住罢了。如今做父亲的没了,毕竟是不同母亲所生,有太后母女俩在宫里,几位嫡子自是占了上风,有些事情就无需再遮掩了。” “不过这两位庶子同母所生,兄弟俩听着应该挺齐心的,且能在安然逃出中南道后还有本事把事情闹大捅出来,这背后要说无人支持也是不可能。照你们之前查探到的那些情况,这里头多半是早有人联系了那两人,说不定总督之死也确实跟他们俩脱不了干系,甚而至于他们的生母也正是因此而丧了命,要不然嫡庶早已分明,且又有这边的太后母女撑腰,那几个嫡子按说不至于还要为此痛下杀手坏了名声。” “而这背后之人,应该说对总督府早有谋算,不仅算计到了嫡庶之争,更精准算计到了总督死后之事。他这么一死,偌大的权力一下空了出来,这可是件极有诱惑力的事。之前是齐心协力解决了庶子们,但一母同胞的嫡出三兄弟,许是被有心人故意挑拨,又或者说,权势本就迷人眼,难免就露了些不同的心思出来。” “幸亏你们当时回来了,中南道后面的局势未可预料,说不定很快就要生乱。这里面可做的文章太多了,眼下只是静待那位幕后主使之人下一步的动作,当然也看宫里那位的应变本事。总督被刺杀,这消息迟早要被捅出来,说不定两边都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再借机生事。凡此种种,中南道离京城不远,也就隔了一个京畿道,快马加鞭不过半日行程…” 说到这里,沈复忽的停了下来,起身站到了窗前不再说话。 周衡心中有数,又见贺叔一脸歉意地拍了拍彭婶的手,好吧,既然大家不谋而合,那就这么决定吧: “所以,是明日就启程么?” 眼看沈复听到后霍然转身,脸上却只有歉意而非惊讶,周衡心里更加确定,不就是中南道生变、京城也很快要变天、让自己速去西北避险么? 沈怡是他的软肋,自己更是他的软肋,虽然自己盼着能跟他朝夕相处、长相厮守,可目前来看,如果再待下去,或许哪天就彻底不能长相厮守了,那就还是以退为进,先去大西北过日子吧! 老实说,自己也有些烦了柳湖落水逃生后深居简出、遮遮掩掩的日子,到了西北,起码能坦坦荡荡过正常人的日子吧? “阿复,长姐想让你没有软肋,我也是如此。中南道不安全,京城看来也不一定安全,那我就往西北去好了。这样你就能心无旁骛地应对那贱人了!” “放心,那边不是有长姐和阿荣在么,彭婶应该也跟我一起去吧?还有沈嬷嬷、春雨春桃她们,比我们之前在汤泉镇和中南道那边都要强多了!” “你不用担心我们,我以前跟你说过,我过日子还是挺厉害的,我…看了很多书呢,你知道的。又有这么多人帮我,阿复,你一直跟我说,西北天高云阔,我会尽心把阿瞒抚养成一个心胸开阔的好孩子。” /74/74711/27140410.html 第五百一十三章 前头路(上) 因着还有旁人在场,心里也早有预感,这次周衡虽然眼睛还是酸得要命,却成功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没再落泪。甚至还怕沈复有什么反应,说着说着,后来还对他努力挤出了一个微笑。 沈复的反应却是很大,喊了声“阿衡”之后眼眶就红了,人也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几步,眼看着就要把周衡揽到他怀里去。 周衡却怕他在贺叔和彭婶跟前失态,为此还微微后退了两步,只微笑着看他。 好在这时旁边的贺叔已起身击掌夸道: “好,阿衡有此决心,不愧是先周贵太妃家养出的好女儿!” 又轻抚着身边彭婶的肩对她说道: “那你彭婶就拜托啦,路上走得慢些,不着急!” “贺叔你放心吧,”周衡笑着应下,顺手拉住了依旧不管不顾走到跟前来的沈复的手摇了摇: “路上我们还要慢慢看风景呢!” 沈复这会儿已克制住了些,听完他俩的对话,先是对彭婶行了一礼,肃容表示: “为了我和王府,累得您和贺叔要这般分开—” 彭婶见状赶紧起身笑着也回了个礼表示: “辛苦什么,我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哪里苦了。倒是阿衡,她一个…姑娘家,到时一路上要顾着我们老的小的、还有我肚子里这个未出世的,真得辛苦她了!” 沈复见此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对着并肩而立的两人又行了一礼,彭婶本欲避过,被贺叔给拦住了,笑呵呵地说道: “阿复也算是咱们的晚辈,无妨!要不然他心头难安。” 彭婶也大方,听了这话便站在那儿受了礼,嘴上则说道: “王爷多礼了,就算你贺叔不说,我也定然是让他留下来的,女人家生孩子,实则也帮不上什么忙。” 沈复见此便也不再多说什么,行完礼后转身看着周衡,眼里无限情意,却一副不知该如何说的愧疚样子。 贺叔见状打了个哈哈,拉着彭婶表示: “回头也要有些日子看不到阿瞒了,走,咱们出去看看他去!” 待得两人贴心地出去掩上了门,沈复才看着周衡哑声说道: “阿衡…说再多感激愧疚的话,其实也不足以表达我心中万一…西北路途遥远,天气又日渐转凉了,你还要照顾阿瞒和彭婶,自己可要多注意身体!” “这有什么,”周衡心里也说不出的难受,此一去,两人估计又要好久才能再相见,只是同样的,后头等待沈复的说不定也很是凶险,那自己可不能太哀哀切切了,便只故意做出一副轻松的语气说道: “我身边还有那么多人帮忙呢,没事的,就是彭婶怀着孩子要辛苦些。” “再说了,西北我也没去过,刚好可以看看风景。大漠风光呢,想必壮美得很!” 沈复本就如鲠在喉,听她这般说,喉结更是急速地滑动了几下,过了会儿才硬生生克制住了情绪,缓缓说道: “阿衡,你和长姐的坚忍都让我感到汗颜,我只恨自己没有能力护得你们周全。长姐临走时跟我说,就当从此再也没有了阿华这个孩子,让我切勿束手束脚。阿衡,你自从遇见我,更是没过过什么好日子。我…” “你我之间,还说这些干什么?”周衡见他眼角有泪,拿出帕子替他擦了,柔声宽慰道: “便是长姐,她那般说,也是跟我一样,想让你从此放手去做,不要再顾虑我们。阿复,你以往的那些岁月,我虽然不在其中,可觉着,许是你的父王母后把你教导得太好,沈家又是世代忠君人家,是以导致如今让你一退再退、万般忍让。” “可是以后,既然我和长姐都走了,从此再无软肋可来制衡你,阿复,我还是希望你的心肠能再硬些。这既是为了保你自己的命,也是为了我们所有人的前程。那贱人那般阴毒狠辣,你一定要做最强硬的防备。” “记得那日咱俩从汤泉镇回来时说的话吧?阿复,我真的希望,咱们这一世能白头偕老,所以你一定要先护得你自己周全。说起来,我们俩都还年轻,要在我那个时代,都算早婚人士了,所以往后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在一起,无需太过伤怀,真的!” 眼看沈复一声叹息后上来紧紧地抱住自己,周衡也忍不住长长地吁出一口浊气,没办法,如今只能先忍耐地过段异地分居生活了,拍了拍沈复如今只剩一堆排骨的背,含泪继续说道: “不用难过,更不用愧疚,这一时的分开,只是为了他日的团聚。我记得有句话: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所有的离别都是为了如期归来。亲爱的,我相信老天爷给咱们的缘分不会这么短,我在西北等着你来接我。” 回应她的是耳边沈复含泪的亲吻,周衡再也忍不住,哭着转头热切地回应他… “义父以后还来吗?”小家伙在周衡怀里跟着她一起往楼下看,好奇地问道。贺爷爷肯定是还会来的,小家伙觉得,但这位给自己带了小乌鸦礼物的义父却不经常来,也不知以后还会不会带着礼物再来。 “会来的。”周衡紧紧地盯着楼下那个已经渐渐远去的身影,虽然天上这会儿月光明亮,却只觉眼前模糊一片,只得在心里默念着: “阿复,你要保重,早点来接我们!” “娘你哭了!”小胖手笨拙地想要过来替自己擦眼泪,周衡借机低头在他的小身子上蹭了蹭:“哎呀,风太大啦,走,咱们回屋玩去!” 也不知怎的,每次有什么事,天上都是一轮大圆月,还是早点进屋去吧,看得闹心,而且还有行李要收拾呢… 第二天早上吃了饭,一行人便退了房,再次出发往西北去。 彭婶怕周衡情绪低落,为此还毫不留情地拿春莺开起了玩笑: “说起来,你俩如今既已在王爷跟前都过了明路,你家姑娘也早就乐见其成了,横竖咱们车上还有地方,路上要是看中了什么,不拘都买下来吧,回头过日子总是用得着的。” 昨晚为了让沈复和周衡能单独说会儿话,她和贺叔两人后来去了隔壁看阿瞒。不曾想,春莺居然红着脸拉着那位卞侍卫上前来,说既然都决定了要去西北,一路上为了方便,想请两人跟王爷说一声,请他做主定下亲事。 沈复听说后自然是当场就应了,一时间,大家也都高兴了起来,给两人同声贺喜,倒是把离愁别绪给冲淡了不少,周衡更是表示她要给春莺添一笔大大的嫁妆。 结果没想到第二天早上此事就被彭婶给拿了来做现成的调侃之资,春莺顿时羞得脸都红了: “哎呀彭婶您…小公子还在呢!” 而且今日外头驾车的还是卞大哥呢。 “阿瞒又听不懂,”周衡听她们这般说,也努力打起了精神,笑着凑趣了句:“你放心,想买啥就买啥,钱的事包在我身上!” “哎呀,姑娘!”这下春莺更是羞得不行,可狭小的车厢里又无处可躲,以至于最后竟然躲到了睁着眼睛在听大人说话的小家伙背后。 小家伙自然以为是在跟他玩,顿时乐得咯咯笑了起来,大人们便也被他给逗得笑了。于是欢声笑语,马蹄踏踏,一路直往西北去… /74/74711/27155199.html 第五百一十四章 前头路(中) 周衡自认自己已经预想到了大西北的寒冷和一路上的艰难,却没想到,临到眼前,却是如此的寒冷和艰难— 出发后的第三天,一场漂泊大雨不期而至,别说春莺了,就连懵懂的阿瞒小家伙都在周衡怀里睁着眼睛表示: “娘,卞大哥在外面淋湿了,大灰马打喷嚏!” 周衡也心疼轮流赶车的几个侍卫,甚至一开始还想着先找个地方避避雨,不想却被所有的侍卫给回绝了: “姑娘,只要路况过得去,咱们就还是继续赶路吧!眼下只是下雨,再往后说不定还会赶上刮风下雪,最好还是趁现在天气尚暖多赶点路,而且属下几个轮流赶车,其实也没什么辛苦的…” 周衡明白他们的意思,一半是担心天气,另一半则是生怕被那贱人发现,最好还是早早进入西北道靖王府的势力范围比较稳妥。 只是又行了几日,便让人明显感觉到天冷了起来。怀孕的彭婶和尚有新鲜感的阿瞒倒是没觉得怎么样,周衡和春莺却已觉得手脚有些发凉,毕竟长时间坐马车,人也不怎么活动。 等到行了半月,马车里铺了厚褥子不说,周衡已经顾不得面子,让卞老大在路上修整时买了暖炉,窗帘也换成了厚厚的棉帘,又听从彭婶的建议,每天在客栈住下后都会喝一碗红糖姜汤驱驱寒。 饶是如此,长时间的坐车不仅让小家伙蔫了下来,也让周衡开始担心大肚子的彭婶。毕竟,作为21世纪受过科普教育的人,她深知,孕妇为了有利生产,还是需要适当运动的。 于是先是一天数次的顶着寒风在野外进行集体小休整并坚持带着老小散步,随后是晚出发和早住宿,好在侍卫们都很理解。只是这么一来,还没等到一个月过去,走得没预期的快不说,竟然又倒霉地赶上了下雪。 阿瞒小家伙自然是看得兴奋,为此不顾寒风吵着要坐到外头去接雪玩。车内的几个大人却都神色担忧,侍卫老大已经提醒过他们,下雨也就罢了,下雪后却更难行路,马蹄容易打滑不说,道路也会更泥泞难走。 “春莺,往后西北是不是基本就是一直在下雪了?”周衡咬着嘴唇想了想,问西北土著。 “倒也不是,下一阵,说不定就歇一阵,不过天气却是一天天地冷下去了。”春莺放下手里给几个侍卫在做着的棉护耳:“只是一旦下了雪,要搁中南道、不,就算是在京城,也是很快就化了,这边却要很久、甚至要留待明年春暖花开时才会彻底化开,东一摊、西一堆的,还被人踩得黑乎乎的,走路一不留神没注意还得滑一跤,马车也得多看着点儿。” 行吧,周衡也没想到,自己一个南方人,好不容易见到如此大的雪,按说应该挺兴奋的,如今却无心赏雪景,光操心赶路的事了。 这么一想,本来还想逞强的心就淡了,思来想去,最后决定还是遵从沈复在出发前给自己的建议,要不然老的小的遭罪不说,自己也已经鼻塞好几天了,真要感冒可就遭了,如今自己可是主事的。 便在中间某个驿站休息时让侍卫老大去打听下到太原还有多远,得知还有两日就可到,周衡跟他们商量: “咱们要么先在太原这边的宅子里落个脚休息几天吧?这雪眼看一时半会儿地停不了。此处宅子是王府多年前置下的,安全私密,让彭婶和阿瞒都可以吃几顿好的饭菜,那边也可以给王爷和西北道送个信…” 侍卫们一听也应了,无它,这般风雪里赶路,确实大人孩子都遭罪,何况落了脚也能打听下如今的形势再做打算。 而更令大家喜出望外的是,等大家循着周衡所说的地址找到了位于太原城近郊某个镇上一处不大不小的宅子时却发现,沈怡母子竟然也在。 一时间,不说人欢马叫,起码也是老小欢悦,阿瞒小家伙更是没口地叫着“阿荣哥哥”,手也紧紧地拉着沈凤荣不放。 周衡见状,便打发两个小的先跟在侍卫们后面去看他们卸行李和喂马,又让春莺陪着彭婶先跟出来迎接的沈嬷嬷去厢房安顿好,自己则去了正房见沈怡。 正房里烧了地龙,还挺暖和,只是饶是如此,周衡打量了下躺在床上的沈怡,见她除了之前一般的消瘦,脸色也并不好,心知要不是实在撑不住了,定然也不会贸然在此停下。想到此,便暗自下了决心,坐在床沿拉住沈怡的手表示: “回头我让他们给阿复送封信,就说咱们年前不走了,反正离过年也没多少时间了,长姐你就在此好好地调理下身子,这样阿复知道了也放心。” “给你添累啦,”沈怡有气无力地拍拍她的手,脸上努力挤出了一丝笑容:“还有阿荣,你一来,他定然高兴得很,心里也有了依靠。” “我让阿荣带着阿瞒玩去了,哥俩都挺高兴,这下又能作伴了!”周衡脱口而出,说完了不禁有些后悔,只得讪讪地补了句: “那个,长姐,如今咱们在一处,我、我会尽量不让阿瞒到这边来的。” 阿华在宫里头不知如何,阿瞒这个正主却拉着阿荣一声声地叫着“哥哥”,将心比心,周衡觉得沈怡心里定然不好受。 果然,沈怡听了后默了会儿,最终低声说了句: “也好,别过了病气给他。” 随后便转而说起了房间的安排: “这屋子我既已住了,如今你也闻到了,一屋子的药味,要么就委屈你住东厢房吧?好在这些天阿荣担心我,定要跟我住一屋,虽说他也不小了,我也拗不过他,就先这么对付了些天。两边厢房倒是因此都空着。侍卫们就住外院吧,那边有个裴管事,要是住不下他会来跟我说的。” 周衡向来不计较这些,刚才又见沈嬷嬷带着彭婶和春莺去了西厢房,想来也是沈怡的意思,便点头应了: “挺好的,这样你和阿荣住正屋,我带着阿瞒睡东厢房,彭婶带着春莺睡西厢房。哦对了,还有沈嬷嬷—” “就让沈嬷嬷陪着彭婶吧,”沈怡看来这么会儿功夫已经细想过了:“彭婶月份越来越大,晚上还是得有人陪着,最好要轻睡警醒之人,且沈嬷嬷毕竟以前也…养过孩子。你那边还带着个…小的,春莺会拳脚功夫,得让她跟着你。我这边也没什么,左右一碗汤药下去就能安睡到天明,再者,阿荣也大了,真有什么事就让他来喊你们一声也来得及。” 行吧,周衡觉得自己也想不出什么别的更好的安排,便再次点头应了: “好,我听长姐的...” /74/74711/27164698.html 第五百一十五章 前头路(下) 沈怡见她如此乖顺,不禁由衷地喊了她一声: “好妹妹!” 又捉了她的手表示: “如今你来了,回头这宅子里便是你来做主,我们都听你的!” “我做主?做什么主啊?”周衡一惊,瞪圆了眼睛看向沈怡,这是有心情开玩笑了吗? “哎呀看把你给吓得,莫慌莫慌!”许是今日意外看到周衡前来而如释重负,沈怡这会儿觉得阴郁的心情真的好了很多,打趣完眼前一脸惊疑的姑娘,干脆坐直了身子又捉了她的另一只手,一脸恳切地说道: “眼下外头雪下个不停,我这身子一时半会儿地又好不了,看情形咱们得待在这里过年了。说起来,当初父王置下这宅子的时候也是花了心思的,并没有把它当作一个民宅来用,是以在这宅子里伺候的,实则都是些军中派来的人,他们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所以呢?周衡有些茫然,之前沈复倒确实跟自己交代过,这宅子就是个京城和西北道的中继站,负责各种情报收集、人员联络等工作,那用军中派来的人也正常。 沈怡见她这般神情,知道她并不了解情况,便给她解释了下: “父王置下这宅子时,把周围的几处民宅也都给买了下来,人手定期更换,来时都打扮作行脚商人。只是这么一来,不说那些在周围宅子里做事的人都是男人,便是这用来给咱们落脚的宅子里,也只有几个老仆妇做些日常的打扫粗活,毕竟以往也就阿复和几个将领做个中途休整停留,不指着它用来长住。是以这几日为了能让我多吃几口饭,嬷嬷都是亲自下厨…” 好吧,这下周衡算是听明白了,意思是这宅子里没啥丫鬟婆子,干活得自己亲自来?那有什么呀,便不以为然地答了句: “没事,如今我和春莺来了,咱们人也不多,想来就是洗衣服做饭,这些我都会!” “哪里就让你洗衣服做饭了!”沈怡赶紧嗔她一句,又爱怜地拿起手里捉着的那双手来细看,还好,依旧是白白嫩嫩的千金小姐的手,便放心地继续给她解释道: “我的意思是,如今人也多了,咱们这里老的小的都有,外院还有这么多的侍卫,就得有个人来当家、操持日常生活。本来倒是可以让嬷嬷继续做,她在王府里原也是做惯了的,只是她毕竟年纪大了,这些日子西北京城的来回奔波,后来又日夜照顾我,我看着精神也是有些不济了。好在今日你来了,所以少不得还得辛苦你一下,阿衡!”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不就是当这个小院子的管家、负责人员物资的管理调配么?统共就没多少人,就跟中南道那会儿差不多,应该不是难事。 不过周衡这会儿也有些谨慎,别的不说,照她以前在21世纪的工作经验,沈嬷嬷一个当惯了领导的人,乍然让她退居二线,心里多少还是会有些不适应的,何况还有沈怡这个曾经的侯府当家主母在旁看着,自己更是没有这个时代的当家经验,便本着稳妥的精神答了句: “不辛苦啊,而且沈嬷嬷这么有经验,要么我还是给嬷嬷打下手好了!” “傻妹妹!”沈怡被她说得心头一暖,这表妹真是越看越可爱,洗衣做饭居然都说会,更能放下身段主动帮衬一个嬷嬷,既如此,自己就干脆把话给说开了: “嬷嬷这些年在府里有功劳、有苦劳,她虽自称奴婢,我和阿复却早已当她作自家人,所以你要给她当下手也未尝不可。只是有一样,阿衡,不是长姐如今故意这般说、讨你欢喜,但靖王府以后终归是你和阿复的,那府里的事都得你去张罗。想来自定了亲,这几年周太夫人和姨母都已经悉心教导过你了,如今你就当为我和嬷嬷分忧解劳吧,好不好?”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周衡咬着嘴唇想了想,最后还是痛快应下了: “好,那回头等嬷嬷进来了你再帮我说一声,我没经验,凡事还得她帮我看着点儿。” “那是自然!”沈怡听得心头一喜,赶紧又安慰了句:“左右这府里不过王府的十分之一、哦不、百分之一都不到,你就放宽心,牛刀小试而已!” 说好了管家的事,两人随后又说了会儿来时一路上的情形,之后沈嬷嬷带着彭婶和春莺进来了,沈怡便说起了在此地过年并让周衡当家的打算。 周衡原以为沈嬷嬷会有点被夺权的失落感,不曾想对方竟然感动得眼泛泪花: “郡主体恤奴婢,那就有劳姑娘了,唉,确实,奴婢如今上了岁数,力不从心的时候越来越多了!” 又擦着眼泪跟旁边的彭婶表示: “那咱们老姐妹就住一屋啦,说起来,姐姐我没别的本事,以前倒是也养过那么一个孩儿…你是有身子的人,肚子里的孩子最要紧,晚上但凡有什么不便,千万别拘着,如今上了岁数睡眠也浅,尽管唤我。” 春莺见状也赶紧表示: “反正奴婢就是跟着姑娘的,姑娘也尽管—” 话未说完,彭婶却是“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打断了她的话: “你呀,是得好好跟着你家姑娘学起来了!” “哎呀彭婶,您、您这一路上打趣我还不够…我、我,郡主、姑娘,”春莺一跺脚,快速行礼说了声:“奴婢出去看看两位公子!” 然后就红着脸转身走了。 剩下屋里的沈怡和沈嬷嬷主仆俩,待到听完彭婶说清事情原委,不禁也笑了,沈怡更是微笑着说了句: “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桩缘分,可知千里姻缘一线牵、缘分天注定呢…” 如此,事情便这么定下了,随后周衡去了外头,把个在雪地里撒欢不肯回的阿瞒小家伙给硬拉回来,又跟春莺两人给他换下已经半湿透的鞋子暖了脚,再哄着他喝了一小碗沈嬷嬷送过来的姜汤。如此,忙活了半天,雪天黑得早,很快就到了用晚饭的时候。 待到收拾了被铺歇下,偏小家伙还有些兴奋,在暖和的被子里动来动去不肯睡,嚷嚷着: “娘,我要阿荣哥哥跟我睡!” “阿荣哥哥要在正房跟着他自己的娘亲睡,”周衡打一个哈欠,随意应付道:“要么我让春莺姐姐送你过去?” “嗯…”没想到小家伙一听这话,腿也不乱蹬了,话也没有了,停了下,忽的转身一把搂住周衡的脖子,笑嘻嘻地说了句: “不行,我要跟我自己的娘亲睡!” /74/74711/27177588.html 第五百一十六章 有情人(上) “算你这个小人儿有良心!”周衡心里美滋滋的,也伸手搂紧了他的小身子,娘俩面对面抱在一处,场面很是腻歪。 躺旁边炕上的春莺却看得眼热,羡慕地说了句: “姑娘,小公子跟您…真是前世的缘分!” 一个疼,一个爱,真可说是虽非亲生胜似亲生。 “那可不!”周衡听得很受用,先是一脸宠溺地亲了下眼前肥嘟嘟的小脸蛋,随后很是满意地看着小家伙回了句: “我们俩呀,确实是前世修来的缘分,嗯,挤一个被窝的缘分,哈哈!” 说来也好笑,哪怕如今三人都躺在同一个热乎乎的炕上,但小家伙就是要跟周衡睡一起,为此春莺还故意逗他: “小公子,要么今晚您赏脸,就跟着奴婢睡吧,也好让你娘睡个囫囵觉,您看行不?” “不行!”小家伙本来兴奋地在炕上光着肥嘟嘟的脚丫子跑来跑去,一听春莺这话却立马大声回绝了。 为此还生怕春莺来抱他,没等周衡铺好被子就动作很快地钻进了被窝里乖乖地躺下了。 如今被周衡又是夸又是亲的,小家伙很是得意,为此不忘转过身跟春莺炫耀: “春莺姐姐你只有一个人哦!” 尾音还特意拖了拖,小奶音听着可爱极了,把个周衡给听得哈哈大笑起来: “阿瞒呀,那可不一定哦,娘跟你说,春莺姐姐说不定很快就不是—” 还没说完就见春莺霍然掀被起身扑过来,嘴里则恼羞成怒般地低声喊道: “姑娘您也不怕教坏了小公子!” 结果自然是三人闹成一团,周衡要躲,小家伙要护她,春莺则半真半假地要捂周衡的嘴顺便给小家伙挠痒痒逗他,于是温暖的屋内一室笑声,闹得第二天吃早饭时彭婶还特意问起: “阿瞒呀,是不是昨晚上又不肯睡觉、闹你娘了?彭奶奶在这边都听到了你的嚷嚷声。” “没有,阿瞒很乖的!”小家伙很乖觉,先是一把推开正喂到他嘴边的调羹进行了大声否认,随后又嘻嘻一笑,指着给他喂食的春莺说道: “是春莺姐姐!春莺姐姐不肯睡,想要挤到我和娘的被窝里来!” “不是啦阿瞒,”这话说得周衡忍不住笑了,看一眼脸上有点发红的春莺,不怀好意地笑着引导小家伙:“你再好好想想,春莺姐姐当时—” 话还没说完,却被春莺给打断了: “哎呀,这小米粥有点凉了,奴婢再去厨房热一热吧!” 然后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自顾自端着碗出去了。 她这么突然一走,本来听得津津有味的彭婶不禁有些愕然,待到听周衡解释了来龙去脉,便也忍不住笑起来: “看来这事一时半会儿地是过不去了!之前是我打趣她,如今你们娘俩也一唱一和地打趣她,阿衡啊,咱们也还是要稍微克制点儿,别把这害羞的姑娘给逼急了撂挑子,回头你可还得指望她给你打下手呢!” “再说了,”彭婶说到这儿顿了顿,见对面一大一小两人都睁着眼睛等着自己,想了想,最终决定还是跟眼前这个自己早已把她当女儿看的姑娘说了心里的想法,反正如今屋里也没别人: “阿衡,如今主屋里的郡主,毕竟还…卧病在床呢,咱们这边欢声笑语的…也不太好。” 小孩子家家本是这般开开心心热热闹闹的,偏郡主家的小儿子是因为小公子而遭了罪,如今自家这边还照样开心热闹,就有点…没心没肺了。 周衡看了下这会儿已经低头管自己啃着个水煮蛋吃得欢的小家伙,琢磨了下彭婶话里的意思,想了想,便也抬头一脸坦然地说了自己的想法: “彭婶,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不过,我是觉得,越是如今这等境况,咱们越要自己寻开心。不说别的,就算是为了长姐,难道大家一起哀哀戚戚地就是为她好了?说实话,她所受的苦,咱们无论如何也不能感同身受。” “所以与其陪着她大家一起苦哈哈,我是觉得,还不如尽量过得轻松些。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既如此,就尽量让它过得轻松些。倒也不是说要整天哈哈大笑刻意弄出番快活来,那终归是假的。” “但既然有两个孩子,不说不懂事的这个了,阿荣其实也才多大,难不成就一直让他跟着大人郁郁寡欢?没听沈嬷嬷昨儿晚上说,咱们来了后,阿荣总算是有了些笑颜。之前长姐生病,沈嬷嬷又年纪大了,他只是个孩子,却要同时担心远在京城的弟弟和眼前的母亲,这本不是他这个年纪要承受的。所以我是觉着,大人轻松,孩子们也能感受到,回头一起开开心心地玩耍,这样对他们的成长才好。” “何况昨儿我去见长姐,她也只是说以后尽量不让阿瞒到主屋,怕过了病气,但也没说不让阿荣带着阿瞒玩。” 其实之前阿华之事还未发生时,沈怡就曾主动让阿荣去汤泉镇找周衡,那会儿周衡便觉得,沈怡应该是有心想让儿子从小跟阿瞒这个小太子培养感情。 如今虽然出了阿华的事,但真论起来,跟阿瞒是没有太大干系的,干坏事的是威远侯和宫里那个贱人。何况两个孩子之前在中南道也已经相处出了感情,眼下大家既然都困在这风雪中的宅子里,还不如就跟以前一样。 彭婶想了想,点头表示同意: “不错,是我想得偏狭了!郡主既能舍小家为大家,本就是个豁达心肠的人,何况此事原也跟阿瞒牵不上关系。再说了,退一万步讲,阿瞒他毕竟是君…” 说到这儿,心里一动,又想了想整理好了思路,随后对着周衡压低声音说道: “我这话,你也就姑且这么一听,听过就算。” “其实,郡主这般病着,我倒是觉得,你可以先问问她,有空不妨带阿瞒去主屋看看。昨儿个我还见阿瞒好奇地问春莺主屋里是谁。他虽年纪小,但记性却是极好的,阿衡,我是觉得…倒也可以让他见见‘阿荣哥哥的母亲’。” 彭婶把后面几个字有意咬得挺重,周衡听出来了,来不及细想,先确认了下: “‘阿荣哥哥的母亲’?” “正是!”彭婶点头,犹豫了下,又接着说道: “要不然,天长日久的,就这么个院子,阿瞒总有看到郡主的时候,你说是不是?那还不如索性告诉他,主屋里住的便是阿荣哥哥生病的母亲,你觉得呢?” /74/74711/27199657.html 第五百一十七章 有情人(中) 话不能说得再直白了,彭婶轻抚着自己的肚子、一脸意味深长地看着周衡,希望她能理解自己的意思。 周衡注意到,彭婶依旧把“阿荣哥哥生病的母亲”几个字咬得挺重,也就是说,她觉得应该让阿瞒去亲眼见见他的阿荣哥哥生了病的娘亲? 但沈怡不一定想要见阿瞒啊,那会让她想起自己可怜的被当做替代品陷在深宫的儿子阿华,多痛苦啊!而且对阿瞒这么个小人儿来说,在一处充满药味的屋子里,见到一个卧病在床的陌生人,会不会吓到不知道,对一个小孩子家来说,按说也没有什么意义啊? 但彭婶平日里可是考虑周到的人,阿荣哥哥、母亲、生病…周衡又试着把这几个关键词拆解开来思考了下。 而且彭婶刚才还说什么阿瞒年纪虽小,记性却很好…这是想让阿瞒记住他的阿荣哥哥有一位生了病的母亲? 想到这儿,周衡觉得自己能理解彭婶的意思了— 不用再额外多说什么或做什么,只要阿瞒的记忆里,曾亲眼见到过沈怡卧病的样子,他日如果他能登基,也许就会想起这件事来,无声胜有声,便能记着沈家人的全力付出。 沈复自然不必讲了,作为救助小太子主要功臣的靖王爷,哪怕没有太多的时间与阿瞒相处,但有当初梁嫔给的那封信,沈复所做的事经得起任何推敲和质疑,且自己如今帮着抚育阿瞒,说白了也是因为沈复当日所托,如此大的付出,加上未来极有可能的与宫里那贱人的正面较量,让阿瞒喊阿复一声“义父”可说是实至名归。 如果他日阿瞒能登大位,沈复自然是大大的功劳,连他麾下的一众人,包括贺叔等人,想必都能论功行赏。别的不说,贺叔一把年纪毅然抛下超高龄产妇的孕妻,彭婶这些日子又是一直跟自己在一起,想必阿瞒也不会忘了这位大着肚子的彭奶奶以及带给他不少礼物过的贺爷爷。 但除此之外,其余的人就不一样了。 阿瞒一个小孩子家,哪怕你亲口告诉他,有个孩子不幸被当做他的替身扣押在宫里,两个孩子连面都没见过,狸猫换太子般的牺牲想必也不会太让阿瞒有什么感觉,何况那还是阿华自己的父亲联合宫里那贱人所做下的错事。 但阿华的母亲所受到的创伤不能因此视而不见,毕竟只有她的忍痛放弃才能换来如今的局面扭转。如果能让阿瞒记住她如今受苦的样子,作为沈复的长姐、靖王府出身的郡主、阿华痛苦隐忍的母亲,倒确实是可以就此在沈家的功绩簿上再添一笔。 再加上还有阿荣,待阿瞒亲如兄弟不说,虽然两人差着些岁数,目前看来两人以后还有很多的时间相伴,想必感情也会日渐深厚。让阿瞒见见他的阿荣哥哥的母亲,也是情理之中。 想到此,周衡觉得自己完全明白了彭婶的话。 虽然如今已经把阿瞒当做了自己的孩子尽心尽力地养着,但周衡也承认,自己绝不可能做到这个时代人的忠君思想、如沈复般毫无怨言地全心付出。 换句话说,她还是希望,自己的辛苦付出能有回报。 而如今,既然打定主意要跟着沈复过这一辈子,那自然是希望如今给沈怡沈复姐弟俩和自己差点带来灭顶之灾的这件事,能最终反转有个皆大欢喜的结局,沉冤得雪,大仇得报,贱人伏诛。 这结局,便维系在阿瞒这个小家伙身上,所谓荣辱皆系于一身。 虽说当初自己也曾天真地想过,就跟以前看过的武侠小说里的结局描写那般,大不了就跟沈复两人带着阿瞒找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归隐终老。但如今经过了阿华一事,自己已彻底看清,别说那等美好梦想了,就算是马车上跟沈复所说的长相厮守,短时间内其实也是不大可能实现的。 既如此,那就还是打点起精神,好好地做好应对之事吧!人总要努力往前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阿瞒,哪怕再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最终,也还是希望他能当上皇帝而不是沦为某个籍籍无名的乡下小孩。 唯有如此,才能寄希望于给他可怜的生母一个公道,也给自己一个公道。而沈复这个靖王爷和他身后的靖王府、西北道、靖国军,也才能不至于落入那贱人之手、任人宰割… 彭婶见眼前的姑娘垂头沉思了没多久,很快便抬起头来,一边替旁边的小家伙细心擦去嘴边食渣,一边微笑着答了句: “多谢彭婶,那我回头再去问问长姐,要是她觉得方便,回头就让阿瞒进去看看,小孩子家毕竟好奇。” 那就是赞同自己的想法了,彭婶觉得很满意,再怎么说,自家那个师弟也是跟靖王府脱不开了,既如此,那就还是衷心希望沈家的人都能有回报吧! 何况从内心里,如今自己也做了母亲,一个母亲要被迫生生放弃自己的骨肉,那是何等摧心肝之事。虽说希望渺茫,那孩子多半是回不来了,但也还是希望,他日这位小太子能推己及人,对靖王府郡主多加恩赏。 退一万步说,一个有情有义的皇帝,也才能让他的臣子一心跟随吧? 如此,在这个下雪天的早晨,周衡受彭婶提醒,随后去了正房,借着问沈怡情况,委婉地提了下自己的想法: “…阿瞒昨日就问春莺,屋内住了谁。咱们这院子不大,他又一心想跟阿荣哥哥玩,咱们既然要在这边过年,时间还长,总不能一直拦着他。且小孩子家,越拦越好奇。所以我是想着,还不如就那么随意地任他们哥俩来去。再说了,阿瞒他…他日如能得偿所愿,上位者也得体恤人间疾苦不是?” “以前他不肯吃饭,我都吓唬他不好好吃饭就要生病,他却反问我,什么叫生病。如今长姐你这般,也好让他记住,生病总归是不好的。” 沈怡那边昨晚其实也已经听儿子说了“阿瞒弟弟”的情况,眼看沈凤荣的心情因着周衡母子俩的到来而大为改观,不禁也想了很多。如今听到周衡这般说,虽不至于立即想通,却也没有一口拒绝,只沉吟着表示: “这雪一时停一时下的,他们两个小孩子家,一时也无处可去。这主屋宽敞,如今咱们也不用接待什么人,我又整日里躺着,本想着还不如让人撤了外头的桌椅之类,给阿荣辟出一处书房来,好好看些书,你不是还带了些书过来么?” “既如此,那就干脆再收拾一下,让他们俩能有个暖和的玩耍之处。他们两个孩子跟着咱们大人这等颠沛,本已是委屈了,就还是希望…尽量能开开心心的吧!” “好,那就打扰长姐了!” /74/74711/27199658.html 第五百一十八章 有情人(下) 沈怡毕竟是当家多年的侯府主母,行动力挺强,照她自己的话说: “这大冷天的,左右只能坐在屋里,又不是大宅院,还不是想做就做的事儿?” 于是经过几个仆妇的帮忙,外加春莺在旁边协助指挥,中午前就腾出了主屋里的桌椅家具,午后又细心地在地上铺了新买来的毛毡,放了几个软垫,并在内外室之间再加隔了道屏风,如此,一个室内多功能儿童房间便收拾妥当了。 至于沈凤荣练字的桌椅,沈怡让人放在了内室窗前,跟周衡如是解释道: “小公子如今还未开蒙,但他一个小孩子家,定是好奇的,我就把桌椅放在了内室。读书写字最忌走神,那会儿就辛苦阿衡你,先把小公子带回去。” 这倒是,小朋友读书还是要集中精神的,周衡点头表示同意,又问起最关键的吃饭问题。对此沈怡也是都想好了: “刚到此地时我起不来身,饭菜都是在炕几上解决的。眼下你们来了,回头让阿荣跟着你们一道用饭吧,我和嬷嬷在这内室吃就行,反正如今非常时,咱们也就不用讲究什么规矩了。” 既然都想好了,周衡便也没再阻拦,点头应了: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确实不用太计较。” 何况有些规矩自己其实并不了解,还不如怎么高兴怎么来,当家也是。 收拾桌椅那会儿,周衡一直在东厢房跟沈嬷嬷讨教内院管理,好在之前已有汤泉镇和中南道两个月的生活经验,如今这宅院内充其量也就是多了沈怡她们三人和为数不多的几个仆妇,自认还是能胜任的。 但沈嬷嬷想必是在王府管理时间太长了,一开始还挺强调规矩的。周衡却颇有些不以为然,不说别的,如今也就一个小宅子,采买之类的何必还要什么各司其职,想到就去买呗。 眼看两人都有些坚持己见,又不想打搅沈怡,最后还是彭婶出来打圆场,借着自己多年来的买菜烧饭经验说事,三人总算是有商有量地拟出了个大致的章程。 只是大人们忙于自己的事,两个一早上跟着侍卫们出去看雪景的小的便玩疯了,等到午饭前硬被带回来时,两人鞋袜俱湿、手脸冰凉不说,阿瞒更是因为身量小,整条棉裤子差不多都湿了,害得侍卫老大抱着他一进来便给周衡请罪: “小姐,都是属下的不是。” 一边示意旁边的春莺赶紧去端热水进来,自己则犹豫着要不要赶紧帮着给小家伙脱下外面的湿裤子,屋内烧了炕,倒是挺暖和,可以立马放到被子里去。 周衡知道这位卞侍卫素来行事稳重,而且他虽请罪,后面却没下文,可知定是他早想回来,却拿两个小的没辙。 便转头看两个小家伙,见他们俩脸上都红扑扑的满是意犹未尽的兴奋之情,大一点的沈凤荣也就罢了,小的这个嘴里还犹自嚷嚷着: “娘,吃完饭还要去玩!太好玩了!” 打不得、骂不得,几个侍卫也不大会哄孩子,如今能硬拉着他们回来,想来还不知是动了多少脑筋、说了多少好话呢。 “没事,这两个家伙没见过雪,一时人来疯了,你们管自己回屋换衣服去吧。”周衡便笑着打发了几个侍卫,随后吩咐已经端着热水进来的春莺: “你去叫下沈嬷嬷,让她找一套阿荣的衣服出来。” “姨母,对不起,”等几个侍卫走了,沈凤荣反应过来了,站在地上有些不好意思地给周衡道歉: “我没带好弟弟,自己还想着玩。” 又挠挠头难为情地表示: “我还是回屋去换吧!” “别去打扰你娘啦,”周衡笑着把已经被扒了外头裤子的阿瞒抱到炕上去,一边示意沈凤荣“帮我看好弟弟”一边到旁边柜子里给小家伙找裤子穿。 结果这一找才意识到,棉裤子就这么一条,还是路上临时买的,眼下已经湿了被扒下来等着烘干,那就只能是: “阿瞒呀,看来今儿下午你只能在屋里呆着啦!” 小家伙没认真听,这会儿正欢快地管自己在热乎乎的炕上跑来跑去,一边还笑嘻嘻地不忘招呼正尴尬站在地上的沈凤荣: “阿荣哥哥,你也来!” “对呀,阿荣,你也赶紧上去吧,炕上暖和!”周衡见沈凤荣有些犹豫,不禁笑了,提醒他:“你忘啦,当初在中南道,我还每天见你跟阿瞒两个在桃花江里游泳呢!” 只差光屁股了。 这话一说,周衡就见沈凤荣神色一舒,人也随之放松下来,等到沈嬷嬷急匆匆地拿着衣服进来,便见两个孩子正头挨着头躺在热乎乎的炕上盖着被子哈哈大笑。 得知周衡已经给两人用热水洗了脸、擦了脚,沈嬷嬷松一口气,转身表示再去厨房让人做两碗姜汤来: “回头万一着了凉可就不好了!” “没事,嬷嬷,今儿就不让他们俩再出去了,”周衡笑着跟她解释:“就在这暖和的炕上待着。” 又交代春莺:“你帮我看着他们俩,别闹得太厉害,那可真就要着凉了!” 自己则出了门往主屋去跟沈怡说明情况。 “阿荣肯定不要紧的,他打小习武,身子骨还不错,倒是小公子,”沈怡顿了顿,忽的不知记起了什么,又说了句: “对了,阿荣带的裤子倒是有好几条,天这么冷,左右我也无事,要么拿一条给小公子改改小、将就穿两天,你们就先别出去买了。这镇上想来也没什么好的,他一个小孩子家,总得挑点好料子穿着才舒适。等这场雪停了,你们再去太原城里看看。” 周衡一听自然开心,赶紧又问了声: “那阿荣自己够吗?” “够的,这次来也是准备过的。”沈怡见她一脸雀跃,心下酸楚,又觉得高兴,阿衡连这般养了没几个月的孩子都这般上心,他日要是跟阿复生了孩子,肯定是个体贴周到的好母亲。可惜如今自己是骨肉分离,阿衡跟阿复也不知何时能堂堂正正地成亲生子… 周衡没太注意沈怡脸上的表情,只惦记着厢房里两个孩子,说了声: “那长姐辛苦你啦,哦不,我还是赶紧把沈嬷嬷给叫过来吧,你可不能太劳累了!那两家伙玩了一个早上,估计也饿了,得赶紧开饭!” 除了主屋的沈怡和沈嬷嬷,其余人随后开开心心地一起在东厢房炕几上吃了饭。 为了怕两个孩子在屋里没事干,周衡在两人睡完午觉后又带着他们在炕上做了个简单的瑜伽活动。 等沈嬷嬷拿着改好的裤子进来,便赫然看到一大两小三人在炕上正进行金鸡独立的比赛,坐在炕边的彭婶和春莺则笑嘻嘻地帮着数数进行计时。 阿瞒毕竟太小了,所以允许他单手扶着墙,饶是如此,小身子晃来晃去眼看很快就要支持不住了,周衡见状便赶紧说了声“哎呀,我坚持不住啦!”随后便顺势倒在了炕上。 小家伙一看,便也放下他胖乎乎的小脚丫,扑过来倒在了她身上。 “啊,阿荣哥哥是第一名啦,有奖!”周衡笑嘻嘻地宣布。 “那我呢?”小家伙赶紧抬头追问。 “咱们俩并列第二名,也有奖!”周衡亲一口肥嘟嘟的小脸蛋,于是屋内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回到主屋的沈嬷嬷,还在擦着眼泪,沈怡看得心里一紧,赶紧问她: “怎么了?” “没事没事,”沈嬷嬷赶紧挤出一丝笑来回应:“奴婢刚才去表姑娘那边,一屋子的欢声笑语。郡主,奴婢这是高兴的,这么多天了,奴婢还是头一次看到大公子他露出笑脸…” 原来如此,沈怡的眼眶顿时也一下就湿了: “阿荣他笑了啊…嬷嬷,看来我当时的决定真是正确啊,你看,阿复也好,阿衡也好,都是多么有情有义的人啊!” 沈怡喃喃自语,眼泪随之滚落: “他们也是我的亲人啊!” /74/74711/27239230.html 第五百一十九章 冬日里(上) 之后的日子,风雪时有时无,好在这太原城郊的小镇生活已经过得有模有样了。 早上是沈凤荣在主屋内室读书练字,沈怡在旁边看着指点一二;东厢房内的周衡则干脆赖在床上给小家伙讲故事,为此也是绞尽脑汁回忆出了很多集的《西游记》,一边脑补一边用各种形体动作和语言加以修饰,尽量讲得绘声绘色。为此连旁边的春莺都听得津津有味,直夸故事精彩动人。到后来,小家伙更是每天一早醒来就一脸期待地抱住周衡催更: “娘,开始打妖怪!” 讲完每天一个妖怪遭殃的故事后三人一番洗漱收拾外加简单的早饭,周衡起身出门去处理宅子里的各项事情,好在毕竟只是个小宅子事情不多,大多只是柴米油盐,午饭前也就处理得差不多了。 之后做好功课的沈凤荣过来一起等着吃午饭,两个孩子凑在一起有说有笑,通常是周衡帮着阿瞒把刚才的故事再补一补,说给他的阿荣哥哥听。 打妖怪的故事还是挺吸引人的,从白骨精到牛魔王,到后来,连大着肚子的彭婶都把它当作了胎教,乐呵呵地抚着肚子在旁边听。 要是下雨、下雪或刮风,两个孩子吃了午饭小睡会儿后大家便一道去主屋玩。 外面冰天雪地的,周衡觉得大人们也没什么活动量,为此也是费了番心思,最后改造出了一套闺房版的古代瑜伽。 21世纪的姑娘,谁年轻时没减过肥,谁没有过外貌焦虑?周衡以前也是都一一尝试了,从节食到狂跳绳,一直到最近几年才在同事的介绍下试着开始了瑜伽加游泳的健康锻炼方式,体重没减下去多少,心态倒是平和了很多,不再刻意追求那种所谓高级感的平板身材。没想到一朝穿越过来,游泳救了自己的命不说,如今还能再用上瑜伽,也不知是不是冥冥中的天意。 说起来,瑜伽真是最适合如今这种纯室内的时候了,只差放个舒缓的音乐,再点一支淡雅的香。 音乐自然是没有的,香也还是省了,毕竟还有个怀孕的彭婶及两个孩子,怕对他们不好,而且如今天冷,门窗都紧闭,空气也不太流通。 几个大人一开始是觉得周衡的动作有些不太雅观,伸胳膊抻腿的,对两个孩子还不错,但自己做起来觉得挺难为情。 好在如今全是女眷,仆妇们也已经得了叮嘱不太会在这个时候贸然进来,周衡又刻意把冥想给牵扯到了宗教上面,毕竟大相国寺鼎盛的香火她也是早就见识过了,这时代的人还是挺有敬畏感的。 于是几人在一番好奇观看后发现这个所谓瑜伽其实也没什么危险性,毕竟地上都铺了毛毡还放了软垫子,动作也简单易学不剧烈。加上周衡又极力鼓动外加亲身示范,于是除了春莺和沈嬷嬷,最终连身体不好的沈怡和挺了个肚子的彭婶都一起加入了练瑜伽的行列。 沈怡是想着养好身子不让儿子和弟弟担心,彭婶则是把周衡所说的“有利生产”给牢牢记在了心里,如今月份越来越大,手脚都有些浮肿了。两人便都在周衡说了“不就是伸伸手动动腿嘛,别人又看不见”后跟着练了起来。 几次尝试下来,虽不至于感觉效果立竿见影,却也觉得有滋有味,加上还有两个孩子在旁边跑来跑去地玩耍作伴,主屋内的时间也是过得挺快。 到后来,哪怕天气晴好,两个孩子让侍卫们带着出去玩耍,内院的五个女性也是继续兴致勃勃地管自己锻炼了。 中间某个风雪间歇的大晴天,周衡和春莺还带着两个小的进了趟城置办了很多日用品,又带着他们俩在城里某个著名酒楼好好吃了顿午饭并带了些当地某家老字号的糕点回来。 许是离开京城久了,乍然到了繁华的城里,大人小孩都很开心,以至于等下午回到宅子里,两个孩子便一唱一和地跟沈怡和彭婶等人说起了白天的好玩事情。 主屋内的毛毡地上铺了块布,上面摆满了城内买来的物品。阿瞒还小说不清,却一直在抢着介绍,阿荣很稳重,跟在他后头补充几句,大人们便都听明白了。又大致看了看,都觉得挺满意,直夸周衡买得好,又夸两个孩子介绍得很清楚。 “哪里,多亏了春莺的眼光,还有会讨价还价的老四。”周衡表示功劳是大家的。 “娘,还有我!”没想到底下的小家伙这会儿竟然也来抢功劳。 “哦对,糕点是我们阿瞒提醒春莺姐姐去买的,”周衡笑着朝大家眨眨眼:“后来又是我们阿瞒亲口尝了、表示味道很好才买回来的。” 这话说得大家都哈哈笑了,彭婶还凑趣跟他道谢: “那就谢谢阿瞒啦!” “不客气!”小家伙这会儿很是认真,一边严肃回答一边低头看了下眼前诸多的东西,随后迈着两条小短腿跑过去,从一大包衣料底下扯出两个彼此相连的纸包,拖拖拉拉地拽到了沈怡跟前,指着它们说了句: “姑母,这是阿荣哥哥买给你的!” 又一脸严肃地叮嘱彭婶和沈嬷嬷: “你们不能偷吃,只给姑母吃的!” “姑母”这称呼是周衡之前想出来的,在第一次带着小家伙去主屋见到沈怡时便让他这般叫了,沈怡也默认了。如今几乎日日见面,小家伙已经叫得很顺口,只是沈怡虽不至于排斥见到他,但也说不上亲热,见了面也只是客套地应个声点点头。 眼下听了阿瞒这话,彭婶和沈嬷嬷只当他是童稚之言并未当真,彭婶还笑着逗他: “哎哟,那彭奶奶可要吃醋喽!” 沈怡则有些惊讶,在问了句“买给我的?”后赶紧弯腰拿起小家伙脚边的两个纸包,没有糕点的香味,却是一股明显的药味,心下顿时了然,便满是欣慰地看向儿子: “阿荣,娘只是咳嗽几下,不碍事的。” “不行,要喝药的!”沈凤荣还没来得及说话,小家伙却俨然是他的代言人,仰头认真地表示: “姑母你要听话乖乖的,喝了药才能出去玩!阿荣哥哥都哭了!” /74/74711/27239231.html 第五百二十章 冬日里(中) 听到阿瞒这话,周衡和春莺并没觉得什么,毕竟往日里两人就是这么一搭一唱地哄他吃饭来着: “阿瞒呀,你要乖哦,吃了饭咱们就能出去玩啦!你看,你不吃饭,春莺姐姐都急得哭啦!” 春莺则赶紧做哭泣状进行配合: “呜呜呜,姑娘,小公子再这么不吃饭可怎么办?奴婢好担心啊!” 估计是听多了这样的话,没想到小家伙如今居然都能有样学样地去哄别人了,周衡和春莺对视一眼,两人都忍不住无声地笑了笑。 沈怡自然不知这等内情,只听到小家伙有板有眼地说起儿子担心自己的身体都(急)哭了,立马眼眶一红看向沈凤荣,颤抖着声音说了句: “阿荣,娘让你担心啦!” 又一脸欣慰地低头摸了摸依旧抬着头看着自己的小家伙,由衷地夸了句: “阿瞒,姑母也谢谢你啦!” 这是沈怡第一次与小家伙互动,相比周衡的内心激动,小家伙自己却没啥反应,只依旧一脸严肃地回了句“不客气”后便回到了周衡身边,一副功成身退的样子,倒是让彭婶又与有荣焉地夸了他一句: “阿瞒可真懂事!” 此事便也就这么过了,只是随后的日子里,周衡开始陆陆续续地收到了沈怡和沈嬷嬷两人亲手给小家伙做的棉衣棉裤乃至手套护耳,沈怡还不忘安慰周衡: “你平日里要管着这宅子里的一堆事,长姐横竖在屋里闲着,能帮上一点是一点,反正他年纪小,做起来不费事。再者,外头现成买的那些衣物终归不算太合身,阿瞒又是那等身份,总不能太委屈了他。” 后半句周衡其实从没想过,小孩子家家,有啥穿啥呗,前半句则说得她很是不好意思。其实这宅子又不大,这些日子各项事务也已经熟悉上手了,并没有太忙。相比之下,反倒是这种手工做衣服的针线活太挑战人了,压根儿不是一两天就能上手的。 而且自己这边的三个人,春莺是长期在宫里伺候人的,彭婶则是很多年给人洗衣做饭干粗活的,两人都只会日常缝补之类的简单针线活。自己么就更不用说了,毫无基础,都不敢在人前拿针线,就怕给人瞧出些端倪。 是以在周衡眼里,这种给小孩子做衣服的针线活堪称高端女红了,想都不敢想,如今听到沈怡这般说,只得道了几句谢给含糊了过去。 沈怡却似乎是从沈凤荣抓药那日起就想开了,连带身体也明显好了起来,周衡见她气色不错,想着有事做总比卧床自怨自艾好,便也就随她去了。倒是阿瞒小家伙,穿了漂亮的新衣服,还开开心心地到处跟人说: “是姑母给我做的,阿荣哥哥有,我也有。” 又摸着彭婶越来越大的肚子安慰她: “姑母说,肚子里的妹妹也有!” 晴天的时候,几个侍卫会带着他和沈凤荣出门玩,小家伙也见过镇上的几个孩子,有男有女,不知怎的,回来后就说想要彭婶生个妹妹跟他玩。 反正哥哥已经有了嘛,大家都表示理解,彭婶更是开心,毕竟贺叔也想要个女儿: “好好好,借您吉言!” 这当中,沈复的信终于姗姗来迟,带来了大家期盼已久的京城的消息,当然,信里并无署名,只是盖了那个周衡所熟悉的“周而复始”的印章。 周衡这才知道,她们一行人离开京城不久,中南道那边就出了事,据说是之前那两个逃走的庶子又派人偷偷潜回了中南道,想要杀了三个同父异母的兄弟。 可惜,结果并没有如她们之前所盼望的乱成一团,“…太后的大哥和三哥倒是都死了,但二哥却还好端端地活着,还被底下的人拥护着做了中南道新的总督。”周衡看完后很是懊恼,不甘心地问沈怡: “按说总督是朝廷任命的吧?前任死了,不是应该从京城再选派一个新的过去么?凭什么让他们家世袭啊?又不是爵位。” “不是爵位也跟爵位差不多了,”沈怡示意她稍安勿躁,温声解释给她听: “如今是那贱人当道,中南道是她外祖家,京城那边的官员,本就要卖她面子,要是内阁也无人反对,自然就随她糊弄过去了。你没看阿复在信里说的,活下来的那个二哥,可是被众人拥戴上位的。眼下多事之秋,朝廷也怕出乱子啊!” “何况太后还在中南道,定是提前让人操作了一番什么人心所归、众人推举之类。横竖有她们家在,中南道的大权也没法旁落,既如此,谁愿意冒这个头去跟太后和摄政王作对?在朝做官的,谁心中没有一本账?算来算去,但凡得不偿失,谁愿意做这等买卖?” “可是…”周衡心里认同,却又还是有点不甘心,或者说失望:“难不成刺杀总督的真就只有那两个逃走的庶子?就没有旁人协助?” 惹得大家空欢喜一场,还以为能就此斩断那贱人的一只有利臂膀呢。 “不用着急,”沈怡毕竟是王府嫡长女,这方面的见识要远胜于周衡这个穿越人士,“这两庶子如此能耐,要说没有旁人协助,听着不免有些矛盾,咱们还是过些时日再看。说不定啊,过几天阿复就会给咱们再来一封信、揭晓答案了!” 说完见周衡还是一脸不忿,想了想,又解释道: “按说你来的次日咱们便遣人往京城送信报平安了,阿复的信不至于这时候才到,中间说不定发生了些事情。阿衡你想啊,当初要不是沈太师问起,谁知道一个太后竟然能长期不在宫中?如今看来,奔丧只是个给外人看的幌子,说不定就是为了在那边亲自坐镇指挥,就等着那两个庶子自投罗网呢!” 也是,贱人母女心狠手辣,什么事做不出…周衡心里忽的闪过一个念头,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 “是不是也有这么一种可能:这次其实又是那贱人母女贼喊捉贼,说不定真实情况是她们自己动手灭了那两个嫡子,然后栽赃到了那两个倒霉的庶子头上?” “有可能,”沈怡沉吟了下,没有把话说死:“如果真是如此,那阿复迟迟没有回信的事就更说得通了!那贱人母女既然能对自家亲兄弟、亲舅舅痛下杀手,定是还有什么后招!” /74/74711/27239232.html 第五百二十一章 冬日里(下) 话未说完便见周衡一脸紧张地喃喃自语了句: “后招?对啊,这都多久了,阿复才写信来,不会是…中间那贱人又想出什么幺蛾子来对付阿复了吧?” “别自己吓自己,”果然是关心则乱,一说到阿复就自乱阵脚了,沈怡笑着替周衡拢一拢耳边的一缕碎发,放柔了声音跟她解释道: “放心,中间就算是出了什么事,阿复肯定也会跟咱们说的。我来之前跟他反复叮咛过,有什么事一定不能瞒着,所以阿复现在肯定是没什么事,别担心。” 那就好,周衡见她神色如常不似作伪,松了口气。 沈怡便继续安慰她道: “说不定连中南道那边也是如此,就是正常的嫡庶之争,并没有别的事。权势壮人胆嘛,庶子想铤而走险,万一成功了呢,仅此而已。再者,如今太原这边风雪时断时续,想来京城那边要送信来也不会很准时,咱们且放宽心。对阿复也要有信心,如今他可不用再束手束脚顾着咱们的安危。” 周衡想想也对,便彻底放下了心思。 果然,没过几天,沈复的第二封信就到了。 惊喜之余才知道,这第二封信居然已经到西北道那边走了一遭,且严格来说是沈复回复的第一封信。 沈复在信中说,当时并不知道沈怡乃至周衡都在途中的太原住下了,直接让人送到了西北。而西北那边等了些日子并没有接到人,生怕两拨人途中出了什么事,于是又赶紧往京城送信,顺便把信又捎回了京城。 彼时周衡到达太原城的消息已经送回京城,于是沈复便索性在原来的信中添了几句,再次送到了太原。 “也没什么事,”周衡一目十行地看完,一边把信交给沈怡,一边跟彭婶说起信里的消息: “一开始阿复以为咱们到了西北道,说让我好好照顾你,注意防寒保暖。后来知道咱们来了太原,又说到时设法让贺叔过来看看你,太原毕竟离京城近。” “哎呀他来干什么,又帮不上什么忙!”彭婶嗔了一句,话虽如此,周衡瞧着她还是挺高兴的。 “有礼物!贺爷爷有礼物!”旁边的阿瞒却嚷嚷道,一脸的兴奋。 周衡听了便笑着对彭婶说道: “你看,你不期待贺叔,有的是人想要他来!” 于是一行人开始期待贺叔的到来,只是却不想,盼啊盼,最后盼来的却是第三封信。 而这次的信里带来的,则是一则让所有人听了都心往下沉的消息— 中南道那两个逃跑的庶子居然在西南道造反了,打出的旗号是嫡子们和太后联合起来杀了他们的母亲,之后的谋杀三个嫡子之事也是被栽赃嫁祸。鉴于杀母之恨及蒙受不白之冤,于是只能被迫揭竿而起,替自己讨回公道。 这也就罢了,毕竟造反的人远在西南道,可糟糕就糟糕在,最后朝廷一顿商讨,外加内阁极力推荐,最后居然是让沈复带兵前往西南道平叛、捉拿那两个中南道的反叛庶子。 “这沈太师什么人啊,”周衡气得抖着信纸跟大家大声抱怨:“纯臣也不是这么做的吧?墙头草!” 沈复在信里说了,一开始内阁其实推荐了三个人选,其中一个还是那贱人提议的威远侯,说什么让他带功立罪。可偏偏出来个沈太师力排众议,否决了其余两人,跟那贱人大力举荐了沈复。也不知他是怎么说的,反正最后大家都一致同意了沈复。 因着有沈怡母子在跟前,周衡忍了忍才没说出“让威远侯去不是挺好的么?最好是让他死在西南道!”这样的泄愤之语来。 在自家亲弟弟和已然反目成仇的前夫之间,沈怡自然是选择亲弟弟的,为此在看了信后也是气得拍了下炕几骂了句: “西南道那等潮热之地,阿复对地形气候都不熟,带的人马也是,简直是…居心叵测!” 沈凤荣没说话,只一脸严肃地看着几个大人,两只小拳头捏得紧紧的。 屋内一时静悄悄的,连阿瞒都感觉到了大人们的不高兴,扑过去嚷着要周衡抱。 彭婶见状赶紧哄他:“哎呀,没事没事,阿瞒是困了吗?” 她这一说,沈怡先反应了过来,一脸歉意地把信纸递过去给她看,一边表示: “彭婶,真是对不住,贺叔也跟着往西南道去了!” “去就去呗,”彭婶摇摇手表示不用看信:“他要不去,咱们更不放心王爷!” 周衡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下炕对着她郑重地行了个礼: “彭婶,多谢您了!多谢贺叔一直帮着阿复!” 彭婶因为肚子不方便,本就坐在炕边的一把椅子上,见状赶紧起身:“哎呀,有你们这么照顾着我,郡主又帮我在做孩子的衣服,你们贺叔来跟不来又有什么分别?” 话虽如此,之后沈怡便坚持让彭婶跟贺叔一般叫她“阿怡”,连带周衡也努力地拿起针线,在沈怡的指导下做了一件最简单的小围兜聊表心意。 … 日子一天天过去,彭婶的肚子越来越大,天气也越来越冷,风雪倒是见惯不怪了,连两个孩子都对屋檐下一直挂着的长长的冰凌失去了兴趣。 中间再无沈复来信,只有零星的消息报进来: 先是说消失多时的姜皇后终于在西南道现身了,且得了西南道总督的大力支持。 姜皇后随后发了讨伐三公主的檄文,宣布了三公主在中秋宫宴上谋害皇帝、太子及其余皇子、宗室的罪名,号召天下“共诛之”。 随后朝廷平叛大军在沈复带领下到达西南道。 中间陆续有地方要么支持朝廷,要么支持姜皇后,一时间烽烟四起。 “唉,最受苦的还是可怜的老百姓们!”周衡一边跟大家吃着热腾腾的饭菜一边感叹道。沈怡已经跟自己科普过,仗一打,无论谁胜谁负,老百姓们肯定是要遭殃的。 好在太原这边天气寒冷,离西南道又天南海北,到目前为止总算还没看到有老百姓逃难过来。饶是如此,反正要在此地过年了,周衡还是让底下的人多囤积了些粮食物资储存在地窖里有备无患,侍卫们也加固了宅子的围墙。 如此,在日日的寒风呼啸中,在应景地吃过了冬至的饺子和侍卫们特意去城里某座有名寺庙排长队得来的腊八粥后,年关也终于近了… /74/74711/27239233.html 第五百二十二章 过年节(上) 大过年的,虽然大人们各有心事,看在两个孩子的面上,该过的年还是要过的。 周衡更是有心要让大家过上一个温馨快乐的年。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个年,所谓“每逢佳节倍思亲”,可惜外婆不知情况如何、还在不在人世,沈复则远在他乡打仗。虽说京城那边传来的消息都是平安无事,但这个时代信息滞后,也只能靠着每晚入睡前默默地给他祈祷平安了。 当初中秋节本也是个重要的节日,可惜那天发生了那么多事,别说自己了,但凡那天晚上在场目睹了太液池里惨状的,想必都对这个本是团圆佳节的日子留下了阴影,心脏弱一点的,说不定需要好几年才能缓过来。 也正因如此,如今看着身边的老幼弱,周衡觉得自己更要打起精神、带着他们好好地过一个年,哪怕能暂时忘记那些思念与悲伤也好。 于是在周衡的指挥下,打扫的打扫,进城采购的采购,做衣服的做衣服,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忙碌了起来。侍卫们更是被周衡鼓动着成为了气氛组,以此带动两个孩子也开开心心地等着过大年。 最高兴的自然是小家伙阿瞒,除了能时不时地跟着周衡进城去采购过年物资而满足地吃饱喝足逛大街外,如今眼看宅子里又四处挂上了红彤彤的喜庆灯笼,窗户上还贴上了各种红艳艳的漂亮窗花,外头更是时不时地响起炮竹声,便一脸兴奋地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拍着手照着侍卫们教的大声嚷嚷着: “过年啦!过年啦!” 沈凤荣虽然心里惦记着远在京城的亲弟弟,毕竟年纪还小,沈怡给他新做的衣裳很是合身,又看到母亲脸上带了抹平日里不太见到的微笑,柔声跟他表示已经收到了京城里的来信,那边一切都好,便也放下了心,开心地带着他的阿瞒弟弟在院子里堆雪人。 反正如今最不缺的就是雪,眼看大家已经看厌了院子里的两个雪人,周衡灵机一动,以前每到冬天哈尔滨不是都有冰雕节嘛,那就干脆也来玩一个吧! 于是先画图,想了想,周衡决定尝试给两个孩子堆砌一个小型迷宫,这样比较简单易操作,无非就是用夯实的雪砌出一条条的围墙而已,围墙还不用太高,毕竟要考虑两个孩子的身高。要是孩子们玩厌了,回头再推平了改做别的花样也方便。 负责执行的自然是侍卫们,好在看了她的图纸后都纷纷表示很有可玩性,值得一试。更有人提出要么干脆晚上开工,等两个孩子都睡下了再开始,第二天一早就能给他们个惊喜了。 众人一听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周衡也很高兴地拍板: “好,那就这么定了,回头你们白天多休息一下,可能要熬个通宵了!” 事实证明几个虎贲卫和王府侍卫们的动手能力都很强,当然大家后来也纷纷表示周衡的图纸画得很到位,于是时间选在过年前三天,大人们齐心协力赶在半夜把一座超小型的冰迷宫给造了出来。 第二天早上周衡还迷迷糊糊睡着呢,外头想起了拍门声,伴随着沈凤荣兴奋的叫喊声: “阿瞒弟弟,快起来!” 周衡一个激灵醒过来,想起了昨晚熬到半夜做的事,便打着哈欠轻拍怀里还在睡觉的小家伙: “阿瞒呀,快醒醒,阿荣哥哥在叫你呢,外头有好玩的事!” 本来小家伙还想睡,奈何周衡让春莺开门把沈凤荣给放了进来,于是被炕边明显是兴奋状态的阿荣哥哥给感染到,小家伙最终还是揉着眼睛起床了。 周衡自己本想继续睡,可惜外头两个孩子兴奋的叫嚷声很快就不断地传进耳朵来,最后便也索性穿衣服起身出门去围观了。 外头这会儿已经出了太阳,天气晴好,头顶是蓝到快发黑的高远天空,有点风,但不大,周衡手搭凉棚眯着眼睛看两个孩子一高一低一前一后开心地在雪墙里跑着。 “娘,你来帮帮我,我走不出来了!”小家伙踮着脚扒着雪墙露出两只眼睛朝她喊道。 “不行,你跟着阿荣哥哥,哥哥会带你出来的,出来了有奖励哦!”周衡笑嘻嘻地回应他。 “阿荣,你别管自己往前走,等下弟弟,弟弟有点害怕!”主屋前的沈怡则赶紧喊住前头的沈凤荣。 …冰雪迷宫的快乐持续了三天,毕竟只是个小院子的规模,加上沈凤荣已是个半大孩子,很快就知道了迷宫的端倪,而阿瞒跟着他跑了两天,也终于熟悉了那些长得差不多的雪墙,为此还一边吃着奖励给他的一串冰糖葫芦,一边得意地跟周衡表示: “阿荣哥哥教我做记号,看到有红枣的地方就不用再往前走了!” “哎呀我们家阿瞒这么聪明啊!”周衡故意一下倒在铺了毛毡的地上做惊叹状,惹得小家伙更加得意地咯咯笑起来。 孩子们的笑声是最有感染力的,连沈嬷嬷都在旁边跟微笑看着的沈怡表示: “表小姐可真是有心了!” 有了孩子们的笑声,才像个过节的样子嘛。 “可不是,”沈怡看一眼旁边同样笑得东倒西歪的儿子,轻叹道:“如今外头虽然天寒地冻的,阿衡却像个…暖炉似的,只要有她在,咱们的心里啊,就觉得暖暖和和的,开心、踏实!” 旁边的彭婶也听到了,笑嘻嘻地点头附和了句: “你们俩把我的话都给说出来了!” “你们仨在叽叽咕咕说什么悄悄话呢?”周衡跟两个孩子打闹间隙一回头看到了。 “我们在说呀,阿衡你是我们的小暖炉!”彭婶作为代表笑嘻嘻地答道:“有你在,如今这寒冬腊月的,可一点都不冷!” “那是!”周衡也很配合,坐在那儿双手往后一撑头一仰,一脸傲娇地表示: “本姑娘不止是小暖炉,还是…小太阳!” “我是小太阳!”怀里的小家伙一听却急了:“娘,娘,你说阿瞒是小太阳,阿瞒的手暖暖和和的,你摸!” 一边说一边把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放到周衡脸上。 也是,这小家伙每天都被春莺裹得跟个棉粽子似的,两只小手一直热乎乎的,以至于还主动替周衡暖手。 “好吧,我们家阿瞒是小太阳,那娘就是…”周衡亲一下小胖手,闭眼想了下,随后睁眼笑嘻嘻地宣布: “火锅吧!” “哈哈哈!”几个大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两个孩子却已经大声笑了起来,于是最终,大人小孩都笑成了一团… /74/74711/27239235.html 第五百二十三章 过年节(中) 只是乐归乐,哪怕孩子们的欢笑声时时回响在耳边,除夕夜的晚上院子里又足足放了一盏茶功夫的爆竹,等到过了子时大家相互恭贺新年之后歇下,听着耳边早已睡得香甜的小家伙的呼吸声,周衡发现自己心底的惆怅之情还是抑制不住地泛了上来。 “唉,不能一起过年也没关系,只要阿复能平平安安的,”叹一口气,默默地再次开启睡前祈祷模式: “只要明年这个时候,老天爷保佑我们,能在一起过年…” 想起如今已是新的一年,又默默地补上一句: “保佑这新的一年我们大家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看一眼旁边的小睡神,亲一下他的小鼻子,再补上一句: “我的阿瞒宝贝能一直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的!” 说起来,小家伙还挺争气,这几个月基本上没生过病,也就咳嗽过几回,为此还主动嚷嚷着要喝冰糖雪梨水,反正好喝嘛,还有个阿荣哥哥在旁边当表率。 因着守岁,大年初一的早上自然是起得晚,好在旁边已经醒来的小家伙也挺乖,管自己在被窝里举着双手不知在玩些什么,等到看到周衡睁开眼睛,才一下扑过来抱住她大声说了句: “新年快乐!恭喜发财!” 然后伸出两只小胖手,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 周衡一开始还有些懵,直到旁边的春莺刻意咳嗽了一声才反应过来,赶紧笑着对小家伙表示: “哦对对对,娘给忘了,来,给我们家小宝贝一个大红包!” 拿到了红包,打开一看却见里面只是一串春莺特意编成如意结的铜钱,小家伙顿时失了兴趣,把红包往枕头上随意一放,翻身坐起大声催周衡起床: “娘,快起床!出去玩!” 这是周衡答应两个孩子的,大年初一如果天气晴好,让侍卫们带着他们俩去外头冰封的河上玩。 之前为了安全起见,两个孩子只能眼馋地看着镇上的孩子们在河上撒欢,眼下因为过年,周衡也是破天荒地答应了他们的请求。 “出去玩喽!”侍卫们故意说得很是大声,大家都穿上了新衣服,一脸的喜气洋洋。 “溜冰去喽!”沈凤荣也一脸期待地大声喊了句。 之前他在跟着周衡进城回来的路上看到过,那些镇上的小孩一个个在结了冰的河面上滑得可快了。回来后自己就想尝试,可惜母亲都答应了,姨母却不同意,坚持说河面有裂开的危险。好在现在姨母说河面上已经冻结实了,还给自己做了件暖和的斗篷,说回头在河面上滑行起来可拉风了。 “哥哥等等我!”沈凤荣一心想着早点出去玩,走得快了些,把后面跟着的阿瞒给急坏了。小家伙被春莺裹得像个小圆球的身子配着两条小短腿,看着简直是一路滚过去,把大家都给看乐了。 “阿瞒别急,哥哥会等你的,”周衡笑着在后面喊:“还有,回来时记得给我们带冰糖葫芦回来,听到没有?” “听到啦!”小家伙头也不回地走了,戴着厚厚棉手套的小胳膊笨拙地随意挥了挥。 “估计十有八九出门就给忘了!”周衡摇摇头,又说旁边同样扶门而望的春莺: “你也给他穿得太多了!到时累的还是你家卞大哥,一路抱着这么个小胖球,回头心疼的也是你!” “外头河面上有风,多穿点总是好的,”春莺抿嘴一笑,摸一摸头上周衡给她送的新发钗,神色自若地回了句: “再说了,我才不心疼呢,一个大男人,这点力气都没有?白吃那几碗白米饭了!” 话音刚落,就听屋里头坐着的彭婶呵呵笑了起来: “阿衡啊,你这招已经不管用喽!” 不管用了?周衡瞥一眼旁边假装镇定的少女,新年头一天,还是想看看春莺发红的脸图个喜庆呢: “你也别在这儿了,横竖今天早上没什么事,还是去河边吧,帮你家卞大哥看着点儿,别跟上次似的,阿瞒赖在那儿不肯回来。” “哎呀姑娘,您可真是…”春莺心知周衡这是故意想让自己跟卞大哥多相处,努力想维持刚才的镇定,脸上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发烫了。 当然,身体更诚实,说完了一跺脚,头也不回地疾步走了。 “来吧,咱们四个要么就来打牌吧!”周衡觉得去河边玩的那帮人不到肚子饿肯定是不会回来的,却不曾想,刚打了会儿牌,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动静。 “不会吧,这么快就回来了?”周衡心里一惊,赶紧放下手里的牌想要起身:“不会是阿瞒他们…”受伤了吧? 好在等她动作迅速地抢先掀了厚厚的棉帘子出门,一眼就看到,两个人正一前一后地往主屋过来。 而那打头的那个赫然便是贺叔! “啊,彭婶,你快来!”周衡惊喜不已,又庆幸除夕夜为了放爆竹方便已经把冰雪迷宫给推平了,要不然贺叔这会儿还得小小地绕个道。 之后自然是一片欢声笑语,周衡看着,贺叔虽然风尘仆仆的,精神却还不错,而彭婶这边,虽然这些日子也开开心心的,但如今这笑容,看着也是分外爽朗了。 “是阿复特意让我过来的,”贺叔一进门就跟沈怡和周衡解释道: “放心,那边一切都顺利,晨风和暮云他们一直都贴身跟着阿复。” 眼看两人都松了口气,又对她们表示: “他是惦记着彭婶快要生了,说得让我赶上孩子的头一面,这么着,我就紧赶慢赶地过来了!可惜还是稍微晚了一点,没赶上跟你们一起吃年夜饭。” 周衡听着他口气里还是有些遗憾,便笑着说了句: “放心,宝宝知道你要来,还在彭婶的肚子里乖乖等着呢!” 这一说,大家便都笑开了,彭婶更是由衷地说了句: “你看,有阿衡这个开心果、哦不,小火锅在,我们大家都暖暖和和、舒舒服服的!” 又心疼地催他: “你这赶了大半夜的路,要是没有别的要紧的事,先去洗漱下吧,回头吃了午饭赶紧睡一觉!” “好,”贺叔这会儿见到自家夫人气色挺好,连带沈怡看着也恢复了不少,心里也是高兴,便起身打算出门洗漱去,临走前又想起一事,笑着对众人说道: “本来我这赶路赶得也有些累了,到了这边还想着要不要找人问个路,谁知刚行到镇口就听到了阿瞒和阿荣的笑声!一开始我还以为自己是累过头了,谁知打马过去一看,还真是他们哥俩!” “哎哟,知道贺爷爷来了竟然都不回来,”周衡一听也笑了:“看来春莺他们要费劲了,那哥俩可不容易被拉回来喽!” /74/74711/27239236.html 第五百二十四章 过年节(下) “今儿大年初一,就让他们哥俩玩个痛快吧!”沈怡也高兴,贺叔既然能放下那边的事赶回来,想来阿复那边应该也没什么事,便对周衡微笑着说道: “没有他们两个在旁边打岔,咱们大人说话也自在,不用管他们!” 话虽这么说,等到眼看已经到了午饭时间,两个孩子还是没有回来,只有个春莺气喘吁吁地回来,一脸为难地说两个小的不想回来,让自己带话说冰糖葫芦已经吃饱了,不想再吃午饭,只想继续在冰河上玩。 “怎么样,阿衡?阿荣那边我是没关系,他要不想回来也随他去,”沈怡如今得了弟弟那边的好消息,心情放松,有心想要儿子在这新年的头一天好好玩个痛快,只是另一个小家伙毕竟年纪还小,且身份贵重,便让周衡自己拿个主意: “就是阿瞒还小,别真让他觉得饿了才回来。” “没事,这大年初一的,就让他跟着阿荣玩吧,”周衡这会儿也是心里高兴,再没有比沈复那边平安顺利更好的新年消息了,既如此,干脆让全家老小都开心吧,反正大的都不想回来了,小的肯定有样学样,只一样: “春莺,除了冰糖葫芦,那河边可还有别的吃食买么?” “有,河边可热闹了,摆了一长溜的小吃摊子!”春莺这会儿也很开心,脸上红扑扑的,透着股兴奋: “姑娘您不知道,这边的河面算是开阔平缓的,所以奴婢们去了才知道,别说镇上的人了,就是太原城里头的人,竟然也有特意过来玩的。哎呀,人可多了!不怪两位小公子,大人们都玩得可开心了,河上有各种好玩的!对了,奴婢来的时候还看到河边有卖热腾腾的水饺和面条的小吃摊子,生意可好了!” “那你也别管我们了,”周衡看出来这姑娘多半是想继续去河边,毕竟那边有吃有喝有玩的,还有她家卞大哥: “我们已经包好了饺子,你看是要在这里跟我们一道吃完了去河边还是—?” 春莺犹豫了下,最终决定: “姑娘,要么奴婢还是去那边吧,既然您和郡主都同意了,奴婢赶紧让两位小公子吃点热乎的!” “去吧!跟那两家伙说,就说是我和郡主说的,要是他们不肯吃、只想着玩,我们就直接过去拉他们回来!”周衡笑嘻嘻地挥挥手,又不忘叮嘱:“记得让你家卞大哥他们也都赶紧买点热乎的垫肚子,这大冷天的,带两个疯玩的孩子可不容易!” “好嘞,奴婢这就去!”春莺高高兴兴地走了。 这边厢,几人围坐在一起吃了周衡和沈嬷嬷包的水饺,中间彭婶还吃到了一颗包着铜钱的大水饺,得知是幸运钱,把个贺叔给高兴的: “不错不错,看来咱们定能如愿得个女儿!” “你呀,就是心心念念要女儿!”彭婶嘴上嗔怪着,脸上却已经笑成了一朵花:“要是生个儿子你可别怪我!” “不怪不怪,”贺叔低头摸一摸她的大肚子,乐呵呵地说一声: “夫人辛苦啦!” 周衡和沈嬷嬷两人心照不宣地对看一眼,不约而同地微笑着低下头。 大过年的,周衡特意包了红包、放了宅子里的仆妇们三天假,让她们只管到外头或者太原城里乐去。是以别说包饺子了,连带煮熟、盛碗这些事都是她和沈嬷嬷一起做的,那铜钱自然也是两人特意商量好了放到彭婶碗里的。毕竟妇人生产犹如过鬼门关,而彭婶又是超高龄孕妇,希望能借着这枚所谓的幸运铜钱,起码能让孕妇本人安心待产。 果然,也不知是不是这枚幸运钱起了作用,又或者说,贺叔的到来给了她极大的慰藉,正月十五元宵节当天,早上起床后彭婶表示肚子有些隐隐作痛,中午倒是还坚持喝了一碗鸡汤,之后躺下正式待产,结果华灯初上时便顺利地生下了一个粉嘟嘟的女儿。 婴儿清脆的啼哭声响起没多久,很快沈怡掀了帘子笑盈盈地出来说了句“恭喜贺叔,喜得千金!”,顿时把个等候的贺叔给乐得朗声大笑连说三个“好”字,先是朝厢房里弯腰躬身一行礼,随后趴在窗户上朝里头大声喊了句: “阿姐你辛苦啦!今儿花好月圆千古良宵,贺某此生足矣!” “娘,去看妹妹!”旁边被周衡牵着手的阿瞒眼看贺爷爷竟然在院子里手舞足蹈,急得拽着她的手想要往里走。 “阿瞒别急,妹妹还太小了,咱们在外面先等等!”周衡不知这个时代有无特别讲究,又见贺叔作为亲爹都没急着进去,便决定自己这边也先按兵不动。 之前彭婶刚躺下时周衡还想进去帮忙,被沈怡给拦住了,说她一个没生过孩子的,还是别添乱了。周衡自己心里也有些犯怵,便在外头陪着贺叔等。 沈凤荣和阿瞒两个孩子下午本来由侍卫们带着在外头玩,只是毕竟是元宵佳节,晚饭总是要回来好好吃的。好在两人刚由春莺伺候着吃完了一人一碗汤圆,就听到西厢房里传来了一阵洪亮的婴儿哭声,顿时一前一后急急忙忙地跑出来看热闹了。 沈凤荣年纪大又稳重,这会儿便到贺叔跟前给他行了个礼,像模像样地说道: “给贺爷爷贺喜了,恭喜您喜得…” 说到这儿才想起来,里头刚生出来的小婴儿不知该如何称呼,只得有些不好意思地转头跟周衡求助。 偏周衡手里牵着的阿瞒心急,听到他这么说,接了句: “妹妹!阿荣哥哥,去看妹妹!” 周衡本来也没觉得这个称呼有什么,可沈凤荣前头刚称呼了“贺爷爷”,那“喜得”二字后面,按说就不应该是“妹妹”了。 贺叔这会儿虽然身心无比舒畅,但也还是被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的两声称呼给提醒了一件事,又见周衡神色踌躇,想了想,笑着跟眼前三人大大方方地表示: “阿瞒呀,你彭奶奶生的可不是妹妹,嗯…贺爷爷想好了,小名就叫阿元吧,元宵的元,以后你和阿荣哥哥就这么叫,好不好?” “阿元,嗯,一元复始,万象更新,阿元是极好的名字,”周衡反应也快,先朝贺叔行礼恭贺了声,随后笑着叮嘱两个孩子: “以后你们就听贺爷爷的,不用叫妹妹,直接叫‘阿元’吧!” 贺叔应该是觉得让两个孩子叫那么小的婴儿做“姑姑”不是很妥当,特别是阿瞒,他毕竟是太子。既如此,就干脆听他的,直接叫名字好了,反正是小名。 如此,身份尊卑、辈分差距,就此用这好听好记又有好意头的小名给不着痕迹地掩过了。 “对对对,就叫‘阿元’,”贺叔听她这么解释,再次快活地朗声大笑: “一元复始,万象更新!” wap. /74/74711/27239237.html 第五百二十五章 新希望(上) 是夜,一轮圆月高挂夜空,照得屋顶白雪晶莹剔透、檐下冰挂闪闪发光,周衡仰头看到这一幕,想到厢房里出生不久的小阿元依偎在母亲怀里那张恬静的睡脸,不禁由衷地感叹一声: “自打去年中秋起,简直每逢月圆便是别离,今儿这元宵明月,才算不负了花好月圆!” “是啊!”沈怡跟着掀帘走出来,跟她一道仰望了会儿头顶的圆月,随后也跟着叹了口气表示: “如此才算是良辰美景!” “长姐,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回屋休息吧!”周衡转头劝她,刚才连彭婶都说,她家阿元有福气,能让郡主亲自给她端水、洗澡、穿衣。 据说也是沈怡的主意,不让春莺和周衡两个没有生过孩子的姑娘家帮忙,就怕吓到了她们。只是如此一来,人手短缺,除了个镇上提前约好的产婆,也就只有沈嬷嬷和她两个人忙前忙后。 好在彭婶生产顺利,无惊无险,但挽着袖子一趟趟端水、倒水的都是沈怡,为此贺叔也是差点要给她行大礼致谢,却被她给拦住了,说都是一家人,彼此照看,无需如此。 如今听到周衡这般说,沈怡微微一笑说了声:“今儿这等大喜事,有啥可累的,高兴还来不及”,朝院子里努一努嘴: “再说了,多年没看到贺叔舞剑了,可不能错过!” 说完转头看向主屋,又自言自语般说了句: “不行,得让阿荣也好好看看,我去把他叫起来!” 沈凤荣其实并没有睡,早就站在门边偷偷从帘子缝隙里看着呢,听到母亲的话,还没等沈怡进屋,便已穿戴整齐地蹿了出来。 反正今儿元宵佳节,彭奶奶又生了个小…姑姑,大家都很高兴呢,母亲也不会怪罪自己的。 于是有了沈凤荣的加入,虽然院子里还是比较冷的,周衡干脆也留了下来,跟他们母子俩一道,兴致勃勃地观看起了这难得一见的雪地里月下舞剑。 还别说,有了月色和雪色的加持,饶是贺叔本是个个子不高且略发福的中年人,周衡这个21世纪来的姑娘更是压根儿不懂其中名堂,却愣是看得连连鼓掌喝彩。 月光犹如滤镜,让本就喜上眉梢的贺叔的脸看上去年轻了不少,熠熠生辉。至于身材胖瘦,一个一身雪白中衣在雪地里灵活腾挪转身还时不时持剑跃起的人,周衡只觉他是堪比电视剧里的帅气侠客,没想到如今侠客居然活生生地在自己跟前舞剑,为此回屋后还臆想了番他日让沈复对着自己舞剑的美事。 贺叔并不知道周衡的想法,只一门心思地借着舞剑发泄着自己似乎无边无际、满到不断溢出来的喜悦之情。那些年少时的爱恋,后来多少年的苦苦寻找,如今全都化作了无比的满足: 真好啊,师父师娘,我和阿姐有孩子了! 待到一套剑法从头到尾舞了足足五遍,贺叔终于一个收势停了下来,头上热气腾腾,虽然有些气喘,脸上却笑容不减,先朝一直看得认真的沈凤荣问了句: “可瞧清楚了?” 见他点头,便对旁边的沈怡和周衡又没头没尾地说了句: “贺琛,怎么样?琛,品行高尚、坚毅顽强。” “是从玉的那个‘琛’吗?”沈怡先反应过来,点头认同:“阿元妹妹是我们大家的珍宝。” 她这么一说,周衡也听明白了: “嗯,阿元有大名了,好听!” …贺叔一直待到给女儿贺琛庆祝了100天才硬下心肠离去,彼时镇外的冰河已开始解封,柳树上冒了小小的新芽,沈凤荣已经把他当日那套剑法使得有模有样,就连阿瞒也已习惯性地每天早上一起来就嚷嚷着去看阿元醒了没。 风里已经有了一丝暖意,不再那么刺骨,马车里却依旧铺了厚暖的褥子。周衡站在马车旁目送贺叔打马离去,掀帘对着里头躺着的母女俩再次由衷地说一声: “彭婶,阿元,谢谢你们啦!” “哎呀快别说啦,走了就走了嘛,真是的!你们俩一个里头说,一个外头说,别把阿元给吵醒了!”彭婶眼里含着泪,却仍笑着示意她赶紧把帘子放下来,免得有风吹进马车厢。 周衡便也不再多说,一笑放下棉帘,转身上了另一辆马车,车上是两个小的和春莺。 随后马车启动,一家子人缓缓往西北去,沈嬷嬷和沈怡负责在车上照看彭婶母女,周衡则带着阿瞒和阿荣在另一辆车上玩闹、看书、讲故事。 这一走,一帮妇孺,时停时歇的,便从春天走到了夏天。 好在一路上不断有风景,风景还是大家都未看过的,一开始是冰河解冻,后来是春暖花开,再后来天气就渐渐暖和了起来,棉帘也随之换成了布帘。 本还笑着说要继续“躺月子”的彭婶,也忍不住时不时地抱着女儿掀了窗帘看外头的风景。白白胖胖的小阿元,随着身上的衣服逐渐减少,人也日渐活泼,看到外头的风景,兴奋地“咿呀”叫喊。 “阿元,哥哥给你一朵花!”路边暂歇时,阿瞒兴冲冲地摘了小野花过来,虽然大人们已经纠正了他不能叫“阿元妹妹”,可还是会控制不住地自称“哥哥”。 这事最后还是周衡出来一锤定音: “行吧,反正上头还有个阿荣哥哥呢,凭什么我们家阿瞒就不能当回哥哥?” 于是阿元和阿瞒两个小家伙之间就这么定了关系,以至于很多年之后,阿元看见他,依旧会情不自禁地喊他一声“哥哥!” 彼时的阿元,自然还不会说话,只是她长得白白嫩嫩的,性子又好,见谁都笑,谁抱都可以。于是漫长的一段路程,因为有了这个小家伙,外加另外两个稍微大一点的小家伙,让人觉得日日鲜活有希望。 待到行了两月,在路上过了端午,便到了初夏时节。 北方夏日清凉,倒也没什么不适,连带阿荣和阿瞒两个小家伙,周衡也是想着他们一直坐马车无趣又辛苦,只要有河滩,便让侍卫们带着他们去好好地玩水一番。 自己这边,则是围着个头上被戴了个野花编成的小花环的阿元爱不释手。短短几个月,阿元从一个只知道吃了睡、睡了吃的小婴儿,变成一个能坐在母亲怀里滴溜溜地看人、又露出两颗小米粒牙笑嘻嘻地跟着大人拍手的小可爱了。 如此,一直走了足足四个月,眼看都快要八月了,一大家子人才总算抵达了西北道主城… wap. /74/74711/2766694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