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夫君宠妻蓄谋已久》 第一章 元宵节 农历正月十五,元宵佳节,阖家团圆的日子。 彼时凛冬未散,初春的清晨夜色还未褪尽,夹杂着阵阵透骨的寒意。 一辆马车在渺无人踪的郊外缓缓地行驶着。车夫轻声呵斥驱赶着,似是有些心急,又仿佛心存几分惧意,手中的马鞭犹犹豫豫地挥着。 彼时,马车内传来几声咳嗽,那几声轻轻浅浅地咳声,宛若砸在车夫心头儿上,吓得他赶忙攥紧了手头的马鞭,眼瞅着马车的速度又慢了几分,车内的咳声,这才淡了。 突然,一双粗糙的手撩开车帘,在车夫背上拍了两下,而后低头,在他耳旁低语几声。车夫仿佛受了莫大的鼓舞,抬手提鞭,干脆利落地狠狠儿朝马腚甩去。 “咚” 只听见马车内一声闷响,似是有人磕倒。 “啊!” 一声女子的尖叫,划破寂静的清晨。随后便是一双白净的素手,快速撩开车帘,伸手狠狠儿朝那车夫的后衣领拽去。 “赶车的,不想活了是不是?你可知这车内坐着的,是谁家的小姐?” 车夫被嘞的险些透不过气儿来,他赶忙收鞭,马车这才稳了。 “我说采星姑娘,现儿什么时辰,你是真不知?家里老太太、老爷他们,可等着小姐回家用早膳呢!” 马车内传来一个老妪的声儿,明显夹杂着几分不满。 “你……” 那位名唤采星的丫头,被噎的说不出话儿来,她只是一个丫鬟,怎可对主家老夫人、老爷不满? “咳咳,若他们真心想和我用这团圆膳,又何必等到今儿才遣你们来接我?” 马车内久未出声的少女,轻咳两声,不紧不慢地吐出一句话儿来。噎的那位不知天高地厚地老妪,脸都憋红了,楞是没憋出半个字儿来。 老妪岂会不知少女是何意? 少女姓白,名颜卿,乃是当朝宰相白景轩之嫡长女。因早年丧母,且自幼体弱,又不被白家老夫人任氏所喜,故而在其八岁那年,便被送去城外庄子上养着。平日里,只逢年过节才被允接回府内小聚。 只是今年却不同往年,今年春节,白家并未派人将白颜卿接回白府度新岁,独留她自个在庄子上过春节。倒是这春节都过了十五日,偏在元宵节这日清晨遣了任氏的贴身嬷嬷来接白颜卿。按理,白家本该前一日就遣人来接,也好免了白颜卿这一大早的舟车劳顿之苦。可此时这番作态,明眼人都能瞧的出来,这白家老太太,是有意刁难白颜卿。 只不过,这白家老夫人,当真以为白颜卿是这么容易被她拿捏的吗? “咳咳,我身子不适,我们先歇歇再赶路。” “小姐,这恐怕……不太好吧?” 老妪似是未察觉到白颜卿满脸疲态,仍不依不饶道。 白颜卿也懒得与她周旋,斜靠着马车车壁,独自闭目养神,而后挥挥手,由着身边的小丫头闹去。 采星自幼便跟着白颜卿,脾气秉性倒也有几分白颜卿的倔强。她眼瞅着自家小姐受了委屈,又怎会任由那婆子再继续欺辱了白颜卿?于是乎,她一边将车夫赶下车,一边硬生生拉停了马车,而后将那婆子好一顿说骂,那股子泼辣劲儿,便是连那身居内宅多年的老嬷嬷都招架不住! 本来不过短短两个时辰不到的路程,偏在采星的“胡搅蛮缠”之下,硬生生拖到晌午才到了白府。 “小姐,到了。” 采星率先跳下马车,而后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白颜卿下来了。 白颜卿双脚落地挺直腰身,站在白府大门前,借着刺眼的正午阳光,盯着“白府”二字,愣愣地出神。距离上一次回府,得有半年之久了吧?依稀记得,还是去年八月十五中秋节。那次的中秋家宴,似乎也是不欢而散呢! 白颜卿冷冷地勾起嘴角:不知这次回府,等待她的,又是什么……特别的事呢? 不出意外的,白府门前,并无人接迎她们。 采星有些局促地望着白颜卿,似乎在等她发话。白颜卿朝她笑了笑,而后二话不说,拉着采星扭头就走。 那婆子刚下马车便见到白颜卿二人离去的背影,一时间竟愣住了:这大小姐都到家门口了,为何过门不入?这让她如何向老夫人交代?本是接大小姐回府用早膳,如今怕是老夫人她们午膳都用完了,这大小姐还未入府,这可如何是好? 婆子也不敢擅自做主追上去,毕竟这位大小姐在老夫人心里什么位置,整个白府上下,心知肚明。她遂匆匆跑入府内,找老夫人回话去了。 另一头,白颜卿拉着采星,玩的好不快活。从街头逛到巷尾,从胭脂水粉到零嘴小食,从日头正盛到日暮垂垂…… “小姐……都这个时辰了……我们……” 采星犹犹豫豫了许久,还是将憋在心口的那句话吐露了出来。眼瞅着这天儿都快要黑了,本该是回府团圆的日子,现下倒好,她们二人在这市井街头玩了大半日,若再不回府,怕是又要生出事端来。 白颜卿白了采星一眼,只随意在路旁找了间茶肆坐下,让小二上了壶茶,随后便不紧不慢地喝着茶水、吃着点心,倒是一点都不着急。白颜卿之所以如此从容,便是她笃定了,白家今日定会派人亲自来接她回府! 毕竟,连春节都不想接白颜卿回府的白家老太太,又怎会在区区一个元宵节,就想着接她回府团圆?呵,别当她白颜卿是一无所知的小儿。 果不其然,不多时,那茶肆外头便有了动静,而后便是一阵令人晕眩的胭脂水粉味儿,扑鼻而来。 “妹妹如今倒是越发的难请了,外祖母遣了那么些许人去接妹妹,都没能将妹妹接回府中,如今还得姐姐亲自来请,妹妹好大的架子!” 人未到,声先到。这左一句“外祖母遣人接”,右一句“妹妹难请”,话里话外都透露出茶肆内的少女,目无尊长之意。 白颜卿挑眉,伸手按住作势要起的采星,嘴角噙着笑,却依旧不发一语。来人见白颜卿如此轻怠自己,心下有几分恼恨,却又不好明面儿上摆出来,只得挪步到白颜卿身旁。 “多日未见,妹妹莫不是病的连人都认不出来了?” 言辞中不难听出嘲讽之意。 第二章 回府 白颜卿依旧不语,神色自若地执起手中的杯子,浅浅抿了抿,丝毫不失半分仪态。 见白颜卿不理会自己,来人面上自觉有些过不去,闪过几分恼意,遂连装都懒得装了,直接拉下脸面,抬手就要去拉扯白颜卿的衣袖。 “我倒是不知,这赖在我白家的客人,竟能到我们白府当家做主了?” 白颜卿倏地站起身来,倒是让一旁伸手出的人楞住了。只不过,更让来人无地自容的,还是白颜卿的这句话。 一句“客人”可不正比打她脸还要疼吗? “表姑娘莫不是又想对我家小姐动手不成?我家小姐身子弱,经不得您这么一次又一次的祸害,还烦您高抬贵手,莫再欺负我们家小姐……呜呜呜” 采星边大声嚎哭着,边用力扯住了对方的胳膊,令她半分都动弹不得,且采星手里暗暗下了劲儿,掐的来人痛的脸都变了形。 采星口中的“表小姐”正是眼前这位少女。此女正是白颜卿姑母的二女儿,名唤赖飞燕。 说起白颜卿的姑母白芙蓉,那在当年也是京城有名的世家之女,却偏偏因一次庙会,结识了商贾之家的子弟,也就是赖飞燕的父亲:赖国富。后禁不住赖国富三番两次的甜言蜜语的撩拨,便渐渐暗生情愫,最后更是下嫁赖家!这在当时可是引得京中众才子,纷纷惋惜,皆叹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只这些年,赖家生意渐不如前,赖家便将这些种种算到白芙蓉的身上,一说她命硬,克了赖家。二怨白家未曾帮衬一二。三恨白芙蓉多年未出嫡子,膝下只得两女。那赖国富本就是地痞一般的脾性,婚后不久便渐渐露出了本性!不仅在外头养了外室,且一有不顺心,对白芙蓉便动辄打骂,久而久之,白芙蓉也受不了这般虐待,收拾了包袱,堪堪儿带着两个女儿回了娘家住。因此,自打白颜卿记事以来,白芙蓉和她的两个女儿,便已然在白家住了。 按说这嫁出去的姑娘回娘家,顶多算是半个客,白芙蓉尚且知道几分规矩,回白家后,还算安分守己。偏这赖家二女虽在白府住着,却从未将自个儿当客,平日里在白府那是吆三喝四,比白颜卿这正经的白家嫡长女都要跋扈,真真儿是半分都不拿自个儿当外人! 早年间,白颜卿年幼不知事,没少吃赖家二女的瘪子,可即便是那个时候,她也未曾怵过她们,如今她已然长成,且长的更好更强大,她更是不会将赖家二女的这些不入流手段放在眼里了。想欺负她白颜卿,赖飞燕怕是打错了算盘! 眼瞅着白颜卿不为所动,赖飞燕面儿上明显有些急恼了! 白颜卿晌午便回到了城中,却在下车后于白府前过门不入,这事儿如今白府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白家老夫人本想给白颜卿一点下马威,谁料碰上这个硬茬儿!自觉面上有些过不去,却又碍于身份不好明着发难于白颜卿,遂在赖飞燕的劝说下,这才松了口,让赖飞燕带着家仆出来寻白颜卿。 旁人只觉着这赖家二小姐是个懂事的,可究竟她是什么样儿的人,她自己清楚,白颜卿更清楚!赖飞燕想博好名声,又想借势打压白颜卿,她这点不入流的小伎俩,白颜卿岂会如她的愿? “咳咳……” 白颜卿当下便又咳又喘了起来。一旁的采星赶忙松开了赖飞燕的胳膊,稳稳地扶住了险些“晕倒”的白颜卿。 “表小姐当真是要害死我家小姐不成?我家小姐身子骨这般虚弱,您还这番折腾于她!您莫不是忘了,我家小姐为何会变成如今这副孱弱之相?” 采星咄咄逼人,半点儿也不给赖飞燕开口的机会。 “当年若不是表小姐您伙同家里的丫鬟欺负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又何至于会在那寒冬之日落入那荷花池?又如何会惹的这一身的病痛,被送去城外养病?如今每到秋冬寒凉之日,我家小姐便旧疾加身,日日抱着暖炉方才安生。如今您趁着她身子羸弱之际,又是多番为难于她,您当真是觉着白家无人了不成?今儿我们晌午回府,白家大门紧闭,小姐当是家中无人,这才搀着采星,寻了处僻静地儿,想着歇歇脚,难不成让我家小姐这身子骨儿,站在白家门前,让那日头晒死才罢?今儿采星就斗胆,肯请各位父老乡亲做个见证,我这便随赖家小姐回白府,请白家老夫人为我家小姐做主!” 采星字字珠玑,句句满含委屈。一来既点明了当年是赖飞燕害的白颜卿落水,才导致白颜卿染上寒症而后被送去庄子上养着,侧面表明了白颜卿并非是失宠于白家才被逐送出去,维护了白颜卿在白家的地位。二来刚好也打碎了赖飞燕想博个好名声的梦,“故意伙同白家下人陷害白家嫡长女”这事儿就是说破天去,也是她赖飞燕心思歹毒!这三来嘛,也解释清楚了,为何晌午的时候白颜卿未入白府门,那是因为白家大门紧闭,她们主仆二人,进不去啊!这怪谁?当然不可能是怪她白颜卿了!这第四嘛,采星在众人面前表明了要去回禀白家老夫人,便是寻的个公道,有这么多人证在,这事儿稍后铁定会传遍整个京城,白家老夫人碍于白府名声和自个儿的老脸,定也不好再过多责难白颜卿晌午这过门不入之罪! 最后,白颜卿“虚弱”地依靠着采星,在白家一众下人的拥簇之下,被采星搀扶着,由白家大总管亲自接回了白府!这场闹剧才算拉下了帷幕! 白颜卿进府后,白家老夫人任氏并未过多刁难于她,想来是已经知晓外头发生的事儿了,无论她有多恨,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咬牙咽下! 殊不知,自白颜卿踏进白府的这一刻起,她的人生,便又是另一番天地了。 第三章 陈年往事 元宵佳节,本就是阖家团圆,其乐融融之日,白府上下忙活了整整数日,等的就是这一顿团圆饭! 许是太久未见到白颜卿这个女儿,又或许是心存愧疚,席间,白颜卿的好父亲、白家当家人白景轩,更是命下人对白颜卿多番照拂,但凡她吃过第二口的菜,他都命人端去摆在了白颜卿的面前。爱护之情,尽数落在了众人的眼中。 旁人如何揣测,对白颜卿而言,并不重要。她只浅浅挑眉,以余光瞥了瞥白家那位“德高望重”的老夫人,也就是白颜卿的嫡亲祖母:任氏。只见她眉眼间无半分久别重逢的欣喜,亦无半分长辈对晚辈的疼爱之色,相反的,她的面色极为灰暗,眼中更是藏着几分恼怒与不满。 白颜卿了然,低头用筷子轻轻地拨弄着碟子里的菜,似是没发现任氏犀利的眼神一般,自顾夹起碟子里的菜,小口尝着。 再说白府的下人,惯是会见风使舵的。从前见任氏对白颜卿不喜,这些下人,私下多少也是有些慢怠了她的。如今,眼瞅着白家唯一的男主人对白颜卿的多番照顾,个个心下也都明白过来了!她白颜卿纵使再不得白家老夫人的喜欢,说到底她也是白府正正经经的嫡长女,身份摆在那儿,任谁也动摇不了她的地位!那些外头来的人,即使再会讨白老夫人欢心,那也不是正正经经的白府嫡小姐! 白家下人们皆暗自思忖着,于是乎,他们给白颜卿布菜的手脚遂也麻利了些。而一旁明显有些被冷落的白芙蓉母女三人,面上也是有几分尴尬难堪之意。原先白颜卿未回府之时,都是赖飞燕姐妹二人在人前最得意的,如今白颜卿回来了,她们的地位,自然是大不如前的。 一屋子人各怀心思,在沉闷的氛围中,也算是勉强吃了顿团圆饭。 饭毕,待众人饮过茶水、食过点心后,任氏明显有些按捺不住了。就在她跃跃欲试,欲开口说些什么之时,却不料有人先她一步开了口。 “颜卿,你许久未回府,现下若无旁的事,且随为父到书房一叙罢!” 白景轩倏地开口,率先打破了沉闷的气氛,且任凭那任氏如何朝他挤眉弄眼,白景轩都仿若未曾瞧见一般,径自起身朝门口的方向走去。只留下任氏及白芙蓉母女三人面面相觑。 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的…… 白颜卿心下暗暗叹了口气,随后便起身理了理衣裙,欲随白景轩而去。 “慢着!” 白老夫人任氏猛地起身,而后朝身后的申嬷嬷使了个眼色,那老婆子见状了然,遂迅速提步上前,伸手便拦住了白颜卿的去路。 “母亲这是何意?” 这边白颜卿尚未来得及开口,那头刚要踏出门槛儿的白景轩却皱起眉头,不满地回头望着任氏。显然是对任氏的此举,有几分不悦的。 “你若单独唤了颜卿而无飞燕,此事怕是有失公允,当初你可是答应为娘……” 任氏言辞颇为恼怒,眉眼间也尽是不满。她一边说着,一边还不忘狠狠瞪了白颜卿几眼:这小蹄子,还真是同她那死了的娘一般,不讨人喜欢,现下一回府就想让自个儿不痛快! “儿唤颜卿,不过是因着与她许久未见,私心想着,与自个儿女儿叙叙父女之情罢了,母亲不必多虑!至于您想的那件事……儿心中……自有主张!” 白景轩言罢,冷冷地扫了眼一旁的老婆子一眼,吓得那申嬷嬷赶紧收回了手臂,毕竟这白家,如今还是白景轩当家做主的,他才是白家的天! 白景轩这番话,看似是在对任氏说,实则暗有警示白家众人之意。一来,暗示了白颜卿是他白景轩之女,是堂堂白家的嫡女。也是间接表明了,他自己并没有放弃这个女儿之意。二来则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和立场,不管他们要商议的事是什么,一切皆由他白景轩做主,旁人做不了他白家的主! 言罢,一屋子人的神色,皆悄悄起了变化。有不甘的、有畏惧的、有不满的、有恼恨的、还有嫉妒的…… 只有那身在漩涡中心的人,却有着一副置身事外之态。 那件事?! 呵,有意思。 白颜卿不紧不慢地跟在白景轩身后,始终与他保持着几步的距离,父女二人就这么各怀心事地走了一路。 书房内。 父女二人沉默良久,终究还是白景轩先开了口。因为他,着实有些看不透他这个女儿。这场对峙中,到底还是他先沉不住气了。 “想必你也应该知道了,此次接你回府,所为何事。” 白景轩稍稍想了下,还是直截了当地点明了。 白颜卿依旧不语,只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男人。这个她叫了十几年父亲的人,这个在她人生中缺席了好多年的人,这个一直任由外人欺负她,一直对她不闻不问的人,竟是她的父亲!说不怨恨,那是假的!他以为他多给她夹了几筷子菜,她就能原谅他这些年对她的疏忽吗?不可能的! “即使为父不言明,想必你也自有法子知晓。” 见白颜卿许久未曾出声,显然是出神了,白景轩适时开口提醒道。 闻言,白颜卿嘴角闪过一丝让人不易觉察地嗤笑!是啊,旁人不知白颜卿这些年的种种,但身为她父亲的白景轩,即使对她不闻不问,也还是会暗中派人监视她的。所以,那些她经历的种种,她并没有打算瞒过白景轩,毕竟整个白家,也只有她的好父亲,还把她当白家女!只是,任氏和白芙蓉母女几个,还当真以为,她养在庄子里这些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傻子,可叹、可悲、可笑! “父亲……所指何事呢?” 白颜卿轻柔地抬手,以手帕掩了掩嘴角,面上瞬间浮现出几分较弱的病态来。而后抬眸,那水汪汪的双眸中,满是不解之意。 “你也不必与为父这般忸怩作态,以这种眼神瞧为父!纪家……可不是普通人家。” 白景轩意有所指,且并未与她虚与委蛇,直截了当地开口道。 听罢,白颜卿微微一愣,随后便笑了。显然,她对白景轩的这番话,并不是很诧异。 呵,纪家? 他还有脸提纪家!亏得她这位好父亲,居然还记得纪家! 白颜卿一直以为,自她母亲纪槿初死后,她的好父亲,便不记得她母亲以及她母亲的母族了。毕竟这些年,白景轩一直狠心将他与纪槿初唯一的女儿,放逐到庄子上,任由白颜卿自生自灭,从未多几分关心,从未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不仅如此,自纪槿初死后,白家更是与纪家断了往来,划清了界限!不说平日,就算是逢年过节,白景轩都未曾亲自去他岳丈家登门拜访过,仿佛自纪槿初死后,他白家,便没了这亲家似的!故而,现在他突然提及纪家,难免让白颜卿神色之中,多了几分嘲讽与不屑! 白颜卿的母亲纪槿初,乃是镇国将军纪正之嫡女。当初白、纪两家联姻,乃是当今圣上亲自赐婚!一个是堂堂宸国宰相,一个背后是镇国将军府,二人可谓是门当户对、佳偶天成!这在当年,可是在京城引起不小的震动呢!世人皆言,纪、白二人珠联璧合,可顶宸国半壁江山!由此可见,当年这一桩婚事,在宸国上下,引起了怎样的轰动! 一说,这位镇国将军纪正,除了有纪槿初这位嫡女之外,还有一位嫡长子,名为纪瑾修!说起纪瑾修,这更是令人唏嘘的一位!他此生并未选择从政,且在外人看来,他是文不行,武不成,那是半分没遗传到他娘、他老子的好基因!反倒是在经商这一块,有着几分过人的头脑!因此,他多番取舍之下,从了商,终日与那三教九流打交道。 再说,当年纪槿初死后,纪家仅剩纪瑾修一子,得圣上垂怜,赐其侯爵之位,允他白身封侯,由此可见,纪家在当今圣上心中的分量、以及纪家在宸国的威望,那真真儿是无人可撼动的地位! 可偏偏这样权倾天下的亲家,都未能入得了白家老夫人任氏的眼!归根究底,还是因为纪槿初仅留下白颜卿一女后,便撒手人寰离世了,并未能如任氏所愿,给她白家生个嫡子。且碍于纪家的权势及圣上的颜面,白景轩又无法再纳新人,用任氏的话,就是说因为纪家断了她白家的香火!因此,这么些年,任氏私下是常常暗骂纪槿初是个害人精,因而时常迁怒于白颜卿,对其也是没好脸色。故而早前些年白颜卿年幼尚在府中时,任氏便任由赖家姐妹欺负白颜卿,后更是擅作主张,将落水后身子孱弱的白颜卿送去了城外庄子上养着,美其名曰:城外清净,不比京城喧闹,更适宜养病。只不过,明眼人谁瞧不出来呢?任氏这是故意打纪家的脸,有意刁难纪槿初留下的这个女儿,以此来泄愤! 只是,这众人皆知的事儿,身为白家当家人的白景轩又岂会不知呢?只不过,他是碍于孝道,不敢顶撞任氏罢了!所以,只能委屈他那自幼丧母的可怜的女儿罢了! 第四章 好舅舅纪瑾修 “嗯。” 不知过了多久,白颜卿方才回过神来,淡淡应了一声,算是默认了。白家对白颜卿不管不顾,纪家可不会做出这般没血性的事儿! 早年,当得知白颜卿被送去庄子上之时,纪家就已然提前收到消息。因而,当白颜卿前脚刚踏进庄子,后脚,纪瑾修便火急火燎地带着一帮人,藏踪蹑迹地来到庄子上。 白颜卿那时候还小,对纪瑾修这个舅舅的印象尚浅,所以一开始的时候,她倔强的不肯接受纪家的帮助,也是纪瑾修好说歹说,连哄带骗,这才让她点了头。 纪家虽是武将之家,一帮糙老爷们儿,虽说做不到那么面面俱到的细致,不过,但凡他们能想到的,都尽数给白颜卿安排了。 先头的时候,纪瑾修先是给白颜卿找了一些拳脚功夫甚佳的壮汉来,美其名曰:保护她安全。 明面上,说是怕白颜卿一个女儿家,在外再遭了有心之人的暗算,他身为舅舅,心下不安。其实,白颜卿知道,纪瑾修是怕庄子上那些人欺负了她!毕竟,既然白家老夫人打定主意将她丢在外头,自然是不会让白颜卿过舒坦日子的! 再说,白颜卿这些年日常的吃穿用度,每一样儿,都是经纪瑾修之手送到庄子上来的,极少有假手他人之时!防的就是白家老夫人及赖家那对姐妹! 最后,因白颜卿幼年落水,落下寒疾,早年间身子一直孱弱不堪。一到那寒冬腊月,便日日缠绵榻上。为此,纪瑾修更是替她寻遍了名医!所幸的是,经过这么些年的悉心照料,白颜卿的身子,也是大好起来! 因此,这些年白颜卿能平安、快乐的长大,与白家无半分干系!全是仰仗的纪家,仰赖的纪瑾修这位好舅舅! 纪瑾修经商,常年在外头跑着,手头上过的那些个稀奇的新鲜玩意儿甚多,他也是三五不时地,遣人送些与白颜卿把玩。不得不说,纪瑾修当真是将他妹妹留下的这个女儿,照顾的比他自个儿的亲儿子还要妥帖精细! 纪瑾修虽未登入朝堂,但其对朝中之事却了如指掌,毕竟,纪老将军还是朝中人! 因而,早在三天前,纪瑾修便派人暗中知会过白颜卿,告知她此次回白府所谓何事,故而彼时,白颜卿自然心中跟明镜似的! 白家老夫人任氏,自认为自己将白颜卿逐出白府,便可高枕无忧,自认为没了白颜卿这个拦路石,她的亲外孙女们,便有出头之日。是以这些年,她也未曾多留意白颜卿的动向! 不过,任氏到底是老了,又终日拘于白府,见识浅薄也属正常!只不过,白景轩那老狐狸,可比任氏精明的多!白颜卿在庄子上的一举一动,他是一清二楚的,这也就是他为什么放心将白颜卿留在庄子上,不多加过问的原因! 他早就知晓,纪家在暗中照拂白颜卿! “自古以来,前朝后宫,牵一发而动全身。吾儿聪慧,想必也清楚为父作何打算。现下,你既已知晓其中利害关系,想来,你也知道该如何选择。” 白景轩顿了顿,接着又抛出四个字。 “此事,必成!” 言罢,白景轩缓缓转身,附手身后,握紧着的拳头,似是表明他此刻做的决定。 白颜卿盯着眼前这个她称为“父亲”的男人的背影,久久未曾开口。久到,就在白景轩以为她要拒绝之时,却听到白颜卿淡淡应了声“好。” 没有不甘,没有勉强,甚至没有一丝反抗! 白颜卿的冷静超乎白景轩的意料,他缓缓转身,有些诧异地盯着眼前明眸皓齿的女儿,只瞧见其眼底一片澄净,无半分情绪的波动。 “你……” 白景轩欲言又止。 事到如今,他无法再多言其他,此刻的白颜卿,像极了当初纪槿初答应嫁给他之时的神情!白景轩一时,竟有些迷惘! “父亲亦知,女儿应与不应,此事已是板上钉钉,与其做无谓的挣扎,倒不如顺其自然。既来之,则安之。” 许是察觉到白景轩的诧异,白颜卿微微扬起嘴角,清冷寡淡的语气,让白景轩倒吸一口凉气,他这个女儿的性子,究竟像谁呢? 说罢,白颜卿朝白景轩微微福了福,而后慢慢退出书房外,没再瞧白景轩一眼。 “女儿先行告退。” 白颜卿走的干脆利落,甚至没有给白景轩再开口的时间。 而此时,随着白颜卿地推门而出,再院外窥探多时的申嬷嬷,也悄无声息地挪步,躲到假山石后面,隐入黑暗中。 白颜卿朝着那暗处撇了眼,嘴角扬起一丝讥笑:这还真是白家老夫人一贯的作风呢! 任氏究竟在担心什么?白颜卿岂会不知?任氏不就是在担心白颜卿一朝飞上枝头,将她连同整个白家踩在脚底下吗?还有……大概就是,任氏担心白颜卿抢了赖家姐妹的风头! 任氏当真是老糊涂了,她难道不清楚,他白家,他白景轩,本就只有一个女儿,唯一一个,拥有纪、白两家血脉的人——白颜卿! 任氏不会还天真的以为,如今白颜卿,需要借白家的势,去攀附谁吧?呵呵,可笑! 而今,白颜卿若真想要让任氏得到应得的报应,她只需要动动小手指就行了!她需要借别人的势吗?任氏怕是不知道纪家有多厉害,不知道现在的白颜卿,有多出色! 因着任氏的这出儿小动作,白颜卿也无甚心情出门儿赏灯了。遂,领着采星便往念初小筑走去。 念初小筑,是白颜卿住的院子。 白颜卿是白家唯一嫡出,最初的时候,她是养在白景轩夫妻膝下,后来,纪槿初病逝,白景轩一个大男人哪里能照顾的了孩子?便分了院子,将白颜卿留给一帮丫鬟婆子照料着。 再后来,白颜卿慢慢长大些,也会跟着先生念书了,自己也有些学问了,在她五岁那年,伸手指着院门口说了句:“念初小筑”。自此,白颜卿住的小院儿,便也算有了名字。 念初小筑,念初,想念纪槿初。 一个小小的院落,承载了白颜卿对母亲长长久久的思念。 “小姐,小心脚下。” 采星一边搀扶着白颜卿,一边小心翼翼地用脚探着路。 前些天,刚下了场雪,这两天雪刚融化,路面难免会有些滑。彼时天色暗沉,若不多注意着些,恐会摔着。 “啊!” 突然,有个人影窜了出来,并冲着采星大喊一声,吓的采星脚下一滑,直直往后栽去。 因采星正扶着白颜卿,手下一紧张,下意识顺手一拽,不小心抓到白颜卿的衣袖,连带着白颜卿也跟着倒了下去。 幸亏白颜卿眼疾手快,她暗中托了采星一把,自个儿也是借力向后倒去。此举,外人瞧着是会重重摔一下,实则摔的并不重,不过是有些皮外痛的,倒是伤不得筋骨的。 可即便如此,白颜卿也不想便宜了来人,她倒下去之时,脚尖暗暗朝眼前之人狠狠蹬去。 “啊!” 来人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便吃痛朝后仰去。 “小姐可有伤着哪里?” 采星顾不得后背的痛,匆匆爬了起来,赶忙将白颜卿扶了起来。 “我无碍,你可伤着哪里了?” 白颜卿起身后,亦是着急地询问采星。她上下细细地打量着采星,就怕采星哪里伤重了,又憋着不肯说。 采星比她摔的重,她心里清楚。 “采星皮糙肉厚的,不碍事的。” 采星弯腰,细心地替白颜卿理了理衣裙,又见她面色无异,这才松了一口气。 随后,采星转身,抬手指着还倒在地上的人,开口就骂! “表姑娘,你是不是不害死我家小姐,你心里就不舒坦?” 采星气急,真是哪哪儿都能碰到这赖飞燕,真晦气! 没错,眼前这个狼狈从地上爬起来的人,正是赖飞燕! “放肆,你一个小小丫鬟,竟敢对主子无礼,谁给你的胆子?” 赖飞燕呵斥采星道,后又欲抬手朝采星脸上扇去! “我给的,你有意见?嗯?” 白颜卿抓住赖飞燕伸过来的手,不耐烦道。而后紧紧地握着采星的手,轻轻拍了拍她手背,示意采星安心。 采星了然。心中也是暗暗窃喜,她家小姐,终于不再忍气吞声了! “赖飞燕,我希望你明白,这里是白府,不是你那不入流的赖家!今日,你三番五次找我晦气,我暂且不与你计较。待来日,咱们旧账新账,一起算!届时,你莫要躲才好!” 白颜卿难得肯开口与赖飞燕多废话了几句,原因嘛,当然是,她这次回府,本就是想找赖家姐妹晦气来的! 若赖飞燕是个明白人,也能通晓其中利弊,若她痴傻到继续一味与白颜卿作对,那来日,白颜卿也定不会忍让她半分。 许是没料到白颜卿居然会为一个小丫鬟出头,且言辞颇为犀利,赖飞燕一时竟愣住了,这还是那个任她欺负的小可怜吗? 见赖飞燕久未出声,白颜卿只当她是听进去了几分,也懒得再与她多作纠缠,拉着采星便朝着自个儿小院走去。 第五章 生母纪槿初 白颜卿的生母纪槿初,自幼接受的是大家闺秀的礼仪学识的培养,虽说是生于武将世家,但无半分武将之女的粗狂。相反,其性子温婉谦和,心思细腻,为人处世面面俱到,不争不抢,却也不会让任何人占了上风。 也正是因为如此,纪槿初嫁入白府后,与白景轩也是有过一段恩爱幸福的日子的。 在纪槿初生命走到尽头之前,她就已然悄悄着手,将有关女儿余生的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帖帖的! 大到白颜卿日后的前程,小到白颜卿的日常住处,皆悉数替她张罗好。而如今这处名为念初小筑的院子,便是当年纪槿初亲自所挑!当初,纪槿初自个儿还住过一段时间这院子呢! 纪槿初挑中的这小院儿,在偌大的白府中,并不算宽阔,却地处僻静,离白景轩的住处不远。以便于他得空之时,还能时常来探望女儿。纪槿初私心想着,能让女儿在年少时,也能拥有短暂清净又快乐的时日。 只是纪槿初千算万算,大概都没算到,白颜卿会被任氏狠心地丢弃到庄子上去! 白颜卿的性子倒有几分随了纪槿初,喜静。因而,早年院内并未安置多少人手,只留了两个粗使婆子,和一两个端茶递水的丫头罢了。 时过境迁,如今的白府不似从前,亦不知今朝的念初小筑还似不似从前。 彼时,当白颜卿和采星携手归来,院内却已然灯火通明。 院儿里的丫头、婆子先前便已打扫好整个院落,早早儿掌好灯,挂上了红灯笼,就等着其主人的归来。 “是小姐回来了!” 一个俏生生的小丫头,在院门口伸长了脖子,直到瞧清了眼前的人,方才兴奋地朝着院内叫唤道。 不多时,院内便传来了几声匆忙的脚步声。 “小姐!是小姐!是小姐!是小姐!” 随着几声叫唤,接着便是几个婆子、丫头跪了一地。 “你们这是做甚?快快起罢!” 白颜卿娥眉微蹙,赶忙上前扶起跪在地上的几人。 这白府的下人,除了家生子,其余的,皆是一批又一批的换新,白颜卿多数是不识得的,按照目前的情形来看,白家的下人,是不会有几个认识自己且忠心到对自己行如此大礼的! “小姐……可……可还记得老奴?” 被白颜卿搀扶起身的老婆子,微微抬头,声音颤抖道。 借着院门口灯笼的光亮,白颜卿眯眼将眼前的老嬷嬷仔细打量了一番,而后心中涌起一阵狂喜。 “赵嬷嬷!您老是赵嬷嬷?” “哎!是老奴!是老奴!小姐还记得!小姐还记得!” 那位被唤作赵嬷嬷的婆子,激动的老泪纵横,一边抓着袖子擦眼角,一边激动地拉着白颜卿的手,不肯撒手。 “这位……可是李嬷嬷?” 白颜卿仔细将眼前两位婆子端详了又端详,直至确认旁边这位嬷嬷,也是她熟悉之人! “是,是,是老奴,我就说咱们小姐心性儿好,定忘不了咱老姐俩的……” 那一位被唤作李嬷嬷的,抬手扯了扯赵嬷嬷的衣袖,言语间,也是激动不已。 “嬷嬷们,怎会……又回得白府?” 眼前二位嬷嬷,曾是纪槿初的陪嫁。白颜卿幼时,也是由她二人照顾的。 当年纪槿初仙逝之后,这两位便被白家老夫人寻了个由头,打发出白府了,为此,当时年幼的白颜卿还曾哭闹过好几回,却终究是拗不过任氏。 白家下人的买、卖一向是在白家老夫人手头上过的,按照她的脾性,她定不会将纪槿初的旧人再买回白府的!且以任氏对白颜卿的厌恶,又怎会做随白颜卿心意之事? “是老爷!” 赵嬷嬷地回答,适时地解了白颜卿的惑。 竟然是白景轩! “想来,老爷还是念着旧情的……” 一旁的李嬷嬷言语间对白景轩满是感激之意。 白颜卿虽有些诧异,但面上,还是闪过一丝让人不易觉察地不屑。 旧情?她的好父亲,如果真的念旧情,就不会把她母亲留下的唯一血脉丢去庄子上,多年不管不顾。亦不会,一想到她这个女儿有可利用之处,便急急将她召回。 这样的父亲,也配谈旧情?说到底,白颜卿心里对白景轩还是有怨的! “快来见过小姐!” 几人简单寒暄之后,这才想起一旁的小丫头,赵嬷嬷赶忙儿将那小丫头拉了过来。 “奴婢莲儿,见过小姐。” 那俊俏的小丫头,瞧着倒是面善。应当是从前便在府里的,不然方才,她也不可能一眼就认出白颜卿来。 白颜卿应声点点头,倒未曾似方才见两位嬷嬷那般热情,这前后态度的反差,让那丫头心下一阵儿难堪,暗自思忖着自个儿从前在府中,是否有哪里得罪过眼前这位小姐。 白颜卿倒不是有意为难一个小丫头,只是这白府里的人,她是不信任的,心下自然是多了几分谨慎的。 白颜卿才是这白家嫡出的小姐,正经的主子,那些个丫头心里是如何想的,她也懒得花心思去揣摩、去示好。 重回白府,白颜卿心里满是斗志,此番归来,她便没想过再由白家老夫人任意拿捏。任由那些个妖魔鬼怪如何折腾,她白颜卿都势必将这白府,重新翻整翻整! 回白府的第一日,便是一夜好眠。 翌日清晨。 在采星的多番催促下,白颜卿方才不情不愿地起身,简单梳洗一番,便由采星搀扶着,去了任氏院中请安。 白颜卿到时,白芙蓉已经携了赖飞燕姐妹在任氏屋中坐了许久。见白颜卿晚到,任氏的面色有些不悦,心中暗想着:这小丫头片子才刚回府,就想给她示威不成? 眼瞅到白颜卿的错处,一旁的赖飞燕,对白颜卿自然又是多番奚落,明嘲暗讽。 而白颜卿,难得心情不错,也懒得与她计较,只按礼给任氏行礼问安,而后便乖乖坐至一旁,不发一言。硬是让赖飞燕怼了个寂寞,自讨没趣! 许是极少见白颜卿这般乖巧,任氏的脸色也渐渐缓和了不少。 “多日不见,卿儿出落的越发水灵了。” 任氏竟破天荒地开口,夸起了白颜卿!这倒是天下奇事! 闻言,白颜卿心下不由地暗笑,任氏这番做作,还不是有所图? 白颜卿眼角的余光,暗暗打量了一旁的白芙蓉母女三人,见她们面上皆是跃跃欲试的模样,心中暗叹:这是想让自己腾出位置,让赖家姐妹出头? 见状,白颜卿依旧不语,只微微抬头,似笑非笑地盯着任氏。任氏见白颜卿不搭腔,自讨了个没趣,敛起笑意,随即面色便沉了几分。 呵,这变脸的速度,唱戏的都比不过她! 一屋子人,各怀心思。简单用了些茶水,前头便有小厮来传话,言:相爷回府,有要事与大家相商。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白颜卿倒不似任氏她们那般急躁,只见她缓缓起身,理了理衣裙,而后由采星扶着,随着众人,不紧不慢地朝着白景轩书房走去。 待众人赶到之时,白景轩显然是等候了许久。 “近日,关于圣上要给诸皇子选秀之事,想必大家都知道了。今日早朝,圣上金口已开,点名要颜卿入宫参选。” 白景轩并未与众人多周旋,直截了当将结果抛了出来。 尽管是意料之中的事,但白颜卿还是瞥见了赖飞燕那嫉恨的眼神儿。 任氏多番作妖,不过就是想打压白颜卿,而替赖家姐妹争一争,到头来,白景轩一句“圣上点名要颜卿”堵的任氏也是无话可说。 白颜卿乃是纪槿初和白景轩,唯一的血脉,她的背后是偌大的纪家和白家,圣上不点名要她才怪! 身为帝王者,当然想要自己能掌控一切!当然冀望自己手里握着的筹码,是最有利的!自然而然的,也就希望自己儿子所选的皇子妃,一定是母族足够强大的!毕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其九五之尊之子! 而她赖家,有什么?有的,怕也只是与白家这层沾亲带故的关系。 “不过……圣上还格外恩准,我白家,可再出一位旁系适龄少女,入宫以做备选。” 白景轩顿了顿,随即话锋一转,而后又抛出一记重磅。 备选?也就是说,白家除了白颜卿这位嫡出的小姐,也可以从旁系中挑出一位适龄少女,随白颜卿一起入宫参选。 所谓备选,其实言下之意就是,皇子正妃之位无缘,但若其才情样貌出众者,可立作皇子侧室。 侧室即妾室,可即便是妾室,对于那些旁系女子来说,这便也有了出头的盼头,因此在她们看来,这已经是莫大的机遇了! 咦,这倒是有意思了! “舅舅说的……可是……可是真的?” 望着面色激动,连话音都颤了的赖飞燕,白颜卿遂心念一动。 想要入宫参选? 呵呵,你长的不美,想的倒挺美!不过,我倒是愿意成全你这份小心思,只是,如何取舍,就看你如何作为了! 第六章 赖碧芝的陈年旧事 赖飞燕满脸期许,连带着望向白景轩的目光,都是灼热的,仿佛能将人烧着了似的。 白颜卿瞧她这副模样,差点没忍住笑意!这赖飞燕这急切想攀高枝的心情,还真是……急切呢! “圣上天恩,颜卿听着也是欢喜!只不过……我白家,无甚旁系适龄女子,不知父亲……想举荐谁家的姐姐或是妹妹。” 白颜卿明知故问道。 白家老夫人想将自个儿的两个外孙女推荐入宫之事,在场的众人,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偏偏白颜卿就是要膈应她们一下。 让你们暂时如愿,也不是不行,但岂能让你们毫无负担的、痛痛快快地就如了愿呢?谁还没个小仇小恨呢?谁还不是个爱记仇的小女子呢? 闻言,白景轩眉头微拧。他自然是知道他这好女儿打的什么心思的。他倒也不戳穿她,只故作为难地开口。 “依颜卿看,你觉得举荐谁比较合适?” 这父女二人,竟在众人眼皮子底下,一唱一和起来。惹的一旁的任氏,急的恨不得亲自替白景轩下这个决定。 “颜卿瞧着,碧芝姐姐就不错,不知父亲意下如何?” 白颜卿瞧了一眼一旁的赖碧芝,幽幽开口道。 赖碧芝是白芙蓉的长女,赖飞燕的亲姐姐。 赖碧芝虽早年间,也曾在赖飞燕的带领下,欺负过白颜卿,但她到底心性儿不坏,每次欺负完白颜卿,私下都会愧疚地偷偷塞给白颜卿一块糕点。偶尔在无人处,也会对白颜卿和颜悦色,比起赖飞燕,她倒是有几分心善的。 不待白景轩开口,一旁有的人却着急上火了。 “我不同意!姐姐都十八了,早些年,也是许过人家的!这怎么能入宫参选呢?这不是打皇上脸面吗?” 闻言,一屋子人,皆尴尬的不知如何开口,只有白颜卿老神在在的,掏出帕子,轻轻掩了掩那过分上扬的嘴角。 看来,赖飞燕是真急了! 众人也是没料到,赖飞燕一时情急,竟当着一屋子白家人的面儿,将赖碧芝那桩子陈年旧事给抖了出来! 赖飞燕说的没错,确实,早年间,赖碧芝是曾与一书生订过亲事的! 说起赖碧芝的这桩亲事,那也是赖家祖上订下的娃娃亲。后来,那书生家中生了变故,家道中落,一时落魄不已。 那赖家呢,又是一贯势利,自然也就瞧不上他寒门小户。赖国富更是暗中派人,将那书生腿给打断了,硬生生将这门亲事给搅和退了。 此事,原也就赖家自个儿家里人知晓。后来,白芙蓉带着两个女儿住回了白府,偶然间闲谈之时,将此事透露给了白老夫人任氏,除此之外,知晓内情的人,并不多。 如今倒好,被赖飞燕这么一闹,怕是要搞得白府上下,人尽皆知咯!如此这番,赖碧芝顶着这桩陈年旧事,是无论如何,也进不了宫门半步的。毕竟皇家,是不管怎样,也不会接受一个退过亲事的女子的,即使是作为妾室,也不行! “哦?竟还有这等事?那……还真是难为碧芝姐姐了!” 白颜卿故作惊讶状。 只是有心之人,但凡多瞧几眼白颜卿,都不难发现,她眼中并无一丝诧异。 关于赖碧芝这事,白颜卿显然是早就知道内情的。至于白颜卿又是从何知晓的,这个答案,怕是只有她自个儿知道了。 任氏及白芙蓉母女,显然也是没料到,赖飞燕此时,会当着众人的面,将自个儿亲姐姐的这件不算光彩的事儿,给抖落出来,一时之间,竟语塞了,亦不知该如何向白景轩解释。 一旁被戳中往事的赖碧芝,彼时也是面露窘态。她其实,从未曾想过入宫。只是,任氏一直给她们姐妹二人灌输入宫的优势,一直期盼着她们姐妹二人能飞上枝头,力压白颜卿一头。 如今,这桩往事,被自己亲妹妹在这样的场合说出来,赖碧芝除了有些难堪,余下的,竟是深深地松了一口气。她,并不想默默地背着这件事一辈子,她想堂堂正正的,走出来。 “碧芝自知无缘入宫,还望舅舅成全了妹妹的心愿。” 让众人都没有料到的是,此时,赖碧芝竟然不计前嫌,替赖飞燕求起情来。 就连一旁的白颜卿,都佩服起她的大度来。 这些年,白颜卿因常年住在庄子上,与赖碧芝接触并不多。先前,白颜卿只当她是与赖飞燕一样,想来打压自个儿的,如今看来,赖碧芝确实心性儿是好的,也不枉费自个儿伸手拉她这一回。 “父亲,由此看来,也只能让赖家二姐姐入宫了。” 白颜卿言语间,充满了遗憾,仿佛选择让赖飞燕跟随自己入宫,是不得已而为之、是下下策一般! “嗯,那……也只能如此了。” 事到如今,白景轩也无可奈何,只得应了,同意了赖飞燕随白颜卿一同入宫这事儿。 一旁的任氏及白芙蓉母女几人,面上纷纷露出喜色,总算如愿以偿了,不是吗? 而此时,正洋洋得意的赖飞燕,哪里晓得,这一切,都是在白颜卿的算计之中! 一入宫门深似海,皇宫那座大宅子,是会吃人的! 念在幼时几分情谊,白颜卿是心软了,故而,才有意激起赖飞燕的嫉妒之心,引她说出赖碧芝之事,好让赖碧芝躲过入宫。这样,赖碧芝也不至于因为违逆任氏,日后被她刁难了。 也愿赖碧芝,余生能寻个良人,安安稳稳度过此生,算是还了她当年对白颜卿的几分心善之情。 如今看来,白颜卿入宫之事,已成定局。且就目前情形来看,伴白颜卿入宫的人选,也非赖飞燕莫属了。 不多时,整个白府就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之气。 次日,圣旨便下来了。 不仅是白府,京城各大世家,但凡有女子已达及笄之岁,皆接到了入宫参选的圣旨。 “小姐,听说过了正月,宫内便会派教习嬷嬷到各府了。我们也该早做准备才是。” 采星一边陪着白颜卿在园子里散步,一边在她耳畔低语道。 皇宫自有皇宫的规矩,未免选秀之时,各大世家女子不识宫中之礼,再出了什么岔子,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因此,皇上格外体恤,准宫内的教习嬷嬷,先行到各府,将宫中相关礼教之事,教与她们,免她们之忧。 这事,看似简单,但内里乾坤可大着呢! 一来,这宫内的教习嬷嬷入府,各府自然是不能怠慢的。且此时若能与教习嬷嬷打好关系,女子们日后入了宫,明里暗里的,自然是少受些罪,少不得得靠她们提点一二。 这二来嘛,皇帝明面上是体恤大家,实则是,让宫内之人可堂而皇之入各府,有探各府虚实之嫌。 在朝为官的,能进的去那座大殿议事的官员,又有哪个不是人精?皇帝的这点心思,大家也都是心知肚明的。 既要与教习嬷嬷处好关系,又要免去皇帝的疑心,这其中的算计,全看各府本事了。 “既来之,则安之。” 白颜卿握了握采星的手,让她安心。 白颜卿的背后是白家和纪家,莫说旁的,白景轩身为当朝宰相,说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其朝中地位,自然是无人可撼动。再则,白颜卿的外祖父镇国将军纪正,那可是曾为皇帝打下了这半壁江山的,其在朝中的威望,纪家若认第二,无人敢领第一! 皇帝钦点白家女入宫,他的用心,明眼人都能瞧的出来。他要的,是白颜卿背后的白家和纪家!因而,白颜卿所嫁的皇子,日后定是这宸国未来的九五之尊! 这个道理,谁都明白。故而,白颜卿自然是无需去讨好那宫内来的嬷嬷的,反倒是那些嬷嬷且得上赶着巴结白颜卿呢! 只是,白颜卿不慌,有的人可慌了! 赖飞燕本就是倚仗着白家,才得来这“备选”侧妃的机会,她的身家,自然比不得白颜卿这位货真价实的白府嫡女。 所以,当赖飞燕听闻教习嬷嬷即将入府一事,那可是挖空了心思,甚至,求着白芙蓉将嫁妆底子都掏出来了!一副倾家荡产都势必要讨好教习嬷嬷的架势! 赖飞燕变卖了不少白芙蓉的嫁妆,手头攒了不少银两,这些种种,无不证明了,赖飞燕想飞上枝头的心思。 赖飞燕如此做派,采星私下里不知笑了多少回,回回将赖飞燕这些个不入流的手段讲与白颜卿听趣儿。白颜卿倒是兴趣不大,只叹白芙蓉怎么摊上这么个坑老子娘的女儿! 只是……赖飞燕当真以为,那些宫内的教习嬷嬷,会同白府这些下人一般好打发吗? 那是皇宫,惯是些拜高踩低的奴才,比起白府这些只看眼色行事的下人,不知厉害多少!赖飞燕还不明白,即便是散尽她母亲的嫁妆,到头来,她争的也不过是个妾室!一个妾室,即便进了皇子的内宅又如何,还不是任人拿捏的命运? 许是因为,赖飞燕也得到了入宫参选的资格,任氏心安了,也消停了不少,这些时日也未曾多加刁难白颜卿。府里的下人们,也开始慢慢转了风向,对白颜卿越发的恭敬了,是真真儿拿她当主子伺候了。但凡白颜卿有丁点儿要求,个个鞍前马后,恨不得顺着梯子将天上的星星给她摘下来!回回引得采星咂舌不已。 呸,一帮势利眼! 第七章 二月二 有客到 热闹喜庆的正月,飞也似的从指缝间溜走。 眨眼间,便是农历二月了。 二月二,龙抬头。 所谓龙抬头,意指二十八宿中的东方苍龙七宿星象,因每到仲春卯月之初,黄昏之时的“龙角星”,就会从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故而称作“龙抬头”。 因传说中,龙是可以行云布雨、消灾解难,降福人间的,其是象征着祥瑞的。所以,自古以来,大家都会在“龙抬头”这日庆祝,以示对龙的敬重,求其赐福,保佑这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这日又称青龙节、春耕节等,亦是民间的传统节日。 素来有祭灶神、吃龙食、采龙气……这些习俗。一贯为了讨吉利,二月二这日的吃食,均是取与“龙”相关的名字,譬如面条,称作“龙须面”,水饺则可称作“龙耳”、“龙角”,这一切,均取与龙有关的美好寓意。 因此,二月二这日一大清早的,天色尚未明朗,采星便领着院中的嬷嬷和丫头们,早早儿地忙活起来了。 和面、剁馅儿,包“龙耳”。那一个个白白胖胖的“龙耳”,瞧着煞是可爱。还没出锅,便引得人食指大动。 “还是老夫人有‘先见之明’,给咱们院儿啊,置办了这些个厨具,不然咱们上哪儿做这么些好吃的!” 采星面上难掩喜色,言语间,却是有几分讽刺之意。 为何嘲讽?其实,这其中也是有缘故的。 白颜卿院中这个小厨房,是白家老夫人任氏命人置办的。原先是,任氏不喜瞧见白颜卿逢年过节回府后,在她跟前儿晃悠。故而以“白颜卿身子孱弱,不宜多走动”这样的由头,将白颜卿拘在她自个儿的小院中,省得碍了她的眼。 至于采星为何高兴,这一来嘛,确实是有了这个小厨房着实便利,也省得她们为了几盘吃食,还得跑到府中后厨去多番讨要。 这二来嘛,她们院中这小厨房的采买,都是由白颜卿自个儿决定的,想吃什么,想买什么,也不必去瞧府中那些采买婆子的脸色,这样也就免了不少人情世故,免掉不少弯弯绕绕。 只是,采星的这份高兴,并未持续多久。 就在她们忙活了一大早,刚准备将各色吃食端上桌时,前头便有丫鬟跑来通传,说是老爷传大家用早膳。 这一大早的,传早膳? 这倒是稀奇事儿,原先白景轩也是鲜少同大家一起用早膳的。 白颜卿主仆几人面面相觑,最后只得无奈应下。 眼瞅着那一个个白胖的“龙耳”被撤了下去,白颜卿心中不免有几分埋怨之意,因为……她真的好饿!毕竟,和白景轩还有任氏一起用膳,她没几次是能吃的饱饱儿的回来的。 哎,心酸啊!命苦啊!吃个早饭都不安生。 “小姐安心,采星让嬷嬷们给小姐温着呢,小姐回来便可吃着。” 到底是采星懂白颜卿的小心思,她麻利的一边张罗着撤膳,一边又让丫鬟起锅烧水,将那一盘盘吃食,放上蒸笼热着。 白颜卿满意地朝采星竖起了大拇指,而后才安安心心地携着采星朝前院儿而去。 “老爷今儿没上朝吗?” 白颜卿一边搀着采星慢悠悠地挪步,一边使眼色让采星去套那传话丫鬟的话。 “去了,早早儿便回了。” 那丫鬟欲言又止,似是有什么话不方便明说似的。 白颜卿见状,朝采星瞥了一眼,二人皆在对方眼中瞧见了诧异。 这事儿倒怪了,按说这个点儿,不是下朝的时辰,怎的这么早就回了?还又特意唤人来接白颜卿去用早膳,事出反常必有妖,此事确实透着几分蹊跷。 既来之,则安之。 白颜卿倒没什么可担忧的,就是怕这顿早膳不太寻常罢了!毕竟,她可不想一天中,最好的清晨,被什么不愉快的事情给破坏了,这样可是会影响她一整天的心情的! 白颜卿也不担心旁人会生出什么幺蛾子,毕竟如今白府,可还都指着她呢! 不急,慢慢走。 白颜卿又朝采星使了个眼色,采星了然,悄悄地放慢了脚步。 白家嫡女自幼体弱,谁人不知?跑急了,会喘的!会旧疾复发的! 待白颜卿主仆二人慢慢悠悠到大厅时,任氏以及白芙蓉母女三人显然已经落座多时,本以为这次定会招来任氏的责备,谁知任氏只是白了白颜卿一眼,并未多言。就连平时爱找茬的赖飞燕,都未吭一声,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啧啧啧。 有意思! “小姐……” 白颜卿刚一落座,采星便俯身在她耳畔轻轻唤了声,随后暗暗拽了拽她的衣袖。 白颜卿抬眸,顺着采星的目光,朝门口瞧去。只见白景轩侧身引着一位妇人,一同进了厅。 见到那妇人的瞬间,白颜卿便已然猜到个大概了。 原来如此! 那妇人入厅,众人皆起身。 “这位是宫里的孙嬷嬷,皇上格外开恩,允了孙嬷嬷今儿先行入白府。” 简短两句的介绍,这厅内的众人便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孙嬷嬷,想必就是宫内派来白家的教习嬷嬷了。 在众人皆恭顺地低头福礼之际,唯有白颜卿若有所思地抬头瞥了眼孙嬷嬷。 纪家那边早就暗中遣人传过信儿给白颜卿了,说宫内原定是二月初六才将各位教习嬷嬷送入各府。 可为何今儿才二月初二,便有教习嬷嬷先行入了白府?这事儿倒是有点耐人寻味了。 关于这位孙嬷嬷,白颜卿也只是略有耳闻。 传闻称,孙嬷嬷乃是先皇后的陪嫁丫头,自幼与先后感情深厚。即使先皇后仙逝多年,其在宫中的地位,也是无人可撼动的。便是皇上和当今的皇后,都是对其礼让三分的。 如今,皇上将这位孙嬷嬷派遣入白府,其用意,在外人看来,居然将如此德高望重之人派入白府,这是皇上重视白家之举! 不过,真正究其缘由,怕是也只有当事人自己知晓了。 “孙嬷嬷移玉白府,乃是我白家上下的荣幸!” 白家老夫人任氏一贯的作风。 谄媚上前,欲伸手去扶孙嬷嬷,却不料,被孙嬷嬷不着痕迹地避让开了。任氏双手落了空,尴尬地缩回手,而后朝赖飞燕使劲儿地使眼色。 “小女赖飞燕,见过孙嬷嬷。” 赖飞燕接到任氏的暗示,堪堪儿不知趣儿的上前,又朝孙嬷嬷见了礼。 怎料,那孙嬷嬷也不是个善茬,她连正眼都没去瞧赖飞燕。或许在她眼中,并不是什么人,都配与她见礼的。 遭到了孙嬷嬷的冷待,赖飞燕面色有几分难堪的不悦,却也不好表现的太过明显。毕竟,孙嬷嬷是宫内的人,她还指着孙嬷嬷教她宫礼呢! 见任氏和赖飞燕都坐了冷板凳,白景轩也有几分尴尬。 这孙嬷嬷的脾气,他素来有耳闻,可她这刚到白府,就给白府上下来了下马威,旁人不敢言明,他身为白府主人,自然是要出来打圆场的。 “嬷嬷一路辛苦了,这时候不早了,咱们先用早膳罢!” 见白景轩开口,众人如释重负一般,纷纷松了一口气,而后便依礼落座。 只是各个的面色,皆是不大好看的。 不过,众人怕是都没注意到,此番情形下,自始至终,白颜卿都未发一言。 待众人落座后,白景轩便赶忙吩咐下人给孙嬷嬷布菜,下人们也是殷勤备至。 “若孙嬷嬷不嫌弃,小女愿替嬷嬷布菜。” 此时赖飞燕重拾信心,殷勤万分,像是铁了心要讨好孙嬷嬷的。 “嫌弃。” 孙嬷嬷不疾不徐地搁下筷子,头都未抬,慢慢吐出二字。 “噗……” 闻言,白颜卿实在没忍住笑。 赖飞燕遭如此打击,怕是人生头一遭吧! 众人见状,纷纷皱眉,抬头望向白颜卿,那些目光,都是指责她失了礼数。 白颜卿赶紧掏出帕子,掖了掖嘴角,而后缓缓起身朝孙嬷嬷福了福。 “不好意思,让嬷嬷见笑了。” 白颜卿倒是没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地起身,面带笑意,目光炯炯地盯着孙嬷嬷,半分怯意都没有。她嘴上说着抱歉的话,面上却无半分瑟缩卑微讨好之意。 “这位是……” 许是觉着眼前这位少女,不似旁人那般讨好自己,孙嬷嬷微微皱眉,稍稍有些不满。 “正是小女颜卿。” 白景轩赶忙接过话茬儿,面上倒是看不出他有什么不快,仿佛对白颜卿的举动,毫无察觉似的。 “原来如此。” 闻言,孙嬷嬷竟然目色柔和了几分,对着白颜卿的时候,面上居然露出了几分笑意! “白家丫头,都长这么高了!生的和她母亲一样好看!” 孙嬷嬷的目光中,仿佛要溢出水来。 “依稀记得,老奴第一次见白家丫头的时候,她还是那么一丁点儿小,抱在手上,小小的,软软的。那会子,她还是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不谙世事,睁大双眼,只会朝着老奴笑,真真儿是让人疼到心坎里去了。” 孙嬷嬷有些出神地望着白颜卿,竟然开始忆起往事! 说到开心处,孙嬷嬷还不忘抬手,比划着白颜卿裹在襁褓中时,让人抱在怀中的画面。 望着孙嬷嬷难得露出的温和的模样,众人都有些惊奇。 谁曾想到,那么严肃不易亲近的孙嬷嬷,居然还有这么和蔼的一面。更令人诧异的是,那传闻中高高在上的孙嬷嬷,竟然还对着白颜卿自用“老奴”这个称呼! 第八章 孙嬷嬷 孙嬷嬷说的这些往事,在场众人,大概除了白颜卿,也就只有白景轩会应和几句了。 “是了,那时,槿初抱着刚满一周岁的颜卿进宫去见先皇后,那还是颜卿第一次进宫呢!” 说起这些往事,白景轩的目光瞬间柔和了几分。毕竟当年,纪槿初在世之时,他们夫妻二人,也确实是恩爱的。 纪槿初自生下白颜卿后,身子一直不大好,好不容易熬到白颜卿满周岁,得皇上隆恩,允了纪槿初入宫觐见皇后谢恩。毕竟当初,纪、白两家的联姻,也有先皇后的推波助澜。 再说,纪槿初与先皇后,曾是幼时闺中好友,自小长大的情分,旁人自然是比不得的。因此,孙嬷嬷与纪槿初也算是旧识,因而她如今,也是看在先皇后及纪槿初的面儿上,对白颜卿格外的厚爱。 话说昔年,彼时的先皇后已是病入膏肓,临了之际,只言想见儿时好友,皇上这才准了纪槿初带着襁褓中的白颜卿入宫侍疾。 而孙嬷嬷,虽较先皇后年长许多,但在先后幼时,便一直由孙嬷嬷照料、陪伴在其身侧。因此,先皇后入宫伴驾,孙嬷嬷也是以大丫鬟的身份,随先皇后进了宫。 也正是因着这层关系,孙嬷嬷才对白颜卿格外的关注。当初,听说宫内要遣教习嬷嬷去各府时,她便自请来了白府。 一来,是探探故人之女。二来,也是想试试白家姑娘的脾性。毕竟这偌大的皇宫,缺的不是聪明人,缺的是聪慧活络,亦不忘初心之人。 “好,好,好。是个好姑娘。” 孙嬷嬷由身侧的丫鬟扶着,挪步上前。此时的她,激动地脚步都不稳了! 只见,孙嬷嬷急急地跑到白颜卿身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将白颜卿打量了又打量,仿佛连白颜卿的一根头发丝儿,都不想错看似的。 “嬷嬷仔细些,别摔着了,小女就在这里,不会跑的。” 眼瞧着孙嬷嬷激动的样儿,白颜卿心中,只觉着有些好笑。 这个孙嬷嬷,还真是喜怒无常的,方才还一脸冷漠地对待任氏和赖飞燕,如今对自己这般热情,这不得气死赖飞燕和任氏了? 思及此,白颜卿眼角的余光瞥向了任氏和赖飞燕。果然,她瞧见二人面色微变,一副吃了屎的样子,这下白颜卿心下更是痛快了。 谁又想到,这位人前高不可攀的孙嬷嬷,这位赖飞燕费尽心思,都想要巴结的孙嬷嬷,竟是白颜卿母亲的旧识呢?这下可有意思了! 白颜卿走上前去,接过丫鬟的手,由她自个儿上前扶着孙嬷嬷。态度也是有礼有节、不卑不亢。没有一丝谄媚之嫌,端的是一副正经大家女子的风范。 撇开旁的不说,比起赖飞燕方才似奴非奴的做作姿态,白颜卿显然更得孙嬷嬷的心。 这还不气的赖飞燕和任氏跳脚? 果不其然,那顿早膳过后,向来爱在府中游窜,闲聊八卦的采星,便打听到:白家老夫人一时气不顺,将赖飞燕骂了一顿。又打听到,赖飞燕气的将伴随她多年的丫鬟,给打了。彼时,那丫头还在后花园儿哭呢! 白颜卿倒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没有刻意去讨孙嬷嬷的喜,闲暇之时,便安生待在自个儿院中,哪儿也不去。 再说孙嬷嬷这边,她是请旨提前入的白府,算着时间倒也宽绰。因而头两日在白府,孙嬷嬷也乐得清闲,只当是出宫闲玩的,也未给白府几位姑娘上纲上线的。 只是得空时,孙嬷嬷便总爱拉着白颜卿话当年。 从先皇后幼时与纪槿初是如何相识的,到后来先皇后与纪槿初又是如何相继离世的。其中种种,虽是陈年往事,但提起这些,孙嬷嬷总是有说不完旧事,讲不完的旧情。 人啊,一旦上了年纪,便总爱忆往昔。 未免孙嬷嬷总是沉浸在过去,郁郁寡欢再伤了身子,于是乎,白颜卿和采星,就拉着孙嬷嬷将白府逛了个遍。 白府的一花一草,一树一木,都不放过。且期间,二人默契的只字不提入宫之事,只当是携孙嬷嬷闲逛的,这倒是让孙嬷嬷对这个故人之女,多添了几分欢喜。 只不过,她们不急,有的人却急了。 眼瞧着孙嬷嬷入府已有两日余,除了白颜卿院儿里的,其他人,孙嬷嬷是一概不见。这可是愁坏了白老夫人任氏以及赖飞燕母女,这明里暗里的,她们已经托了好几波人来打探虚实。却都被孙嬷嬷挡在了外头。 二月初四这日,赖飞燕母女终是按捺不住了,她们早早儿便拉着任氏守在了孙嬷嬷厢房外,美其名曰:请安。 请安?用得着这么多人吗?况且任氏比孙嬷嬷还稍稍虚长几岁,怎么着,也轮不到她如此卑躬屈膝,去给一个宫内的老嬷嬷请安吧? “请祖母安。” 因着这几日,孙嬷嬷总是同白颜卿一块儿待着,因此这些时日的早膳,便也在念初小筑用了。故而这日清早,白颜卿又同往常一样,过来唤孙嬷嬷一起用早膳。 意料之中的,在孙嬷嬷厢房外,瞧见了任氏及白芙蓉母女,白颜卿遂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朝任氏请了安。 “嗯。” 任氏冷冷淡淡地从鼻孔内哼了一声,目光中,没有半分长辈的慈爱之意。 白颜卿暗暗扯了扯嘴角,丝毫不以为意。毕竟,吃了闭门羹的人,可不是她白颜卿! “孙嬷嬷,颜卿接您去用早膳。” 白颜卿朝屋内唤道,声音柔软不突兀,倒不似那些扯着破锣嗓子叫唤的,白白惹人生厌。 “休得无礼,大清早的,在嬷嬷房前大声喧哗,成何体统!” 任氏三人在孙嬷嬷房前守了大半个时辰,都未敢大声喘气,只等其自动现身。现下白颜卿刚一过来便出声叫唤,任氏唯恐她惹恼了孙嬷嬷,气的赶忙出声呵斥。 “哎哎哎,是颜卿来啦!” 却不料,任氏话音刚落,白颜卿还未来得及开口,屋内便传来孙嬷嬷的声儿。 听孙嬷嬷这声儿,倒不像是刚起身的样子,显然是早就起了。 随后“吱呀”一声,孙嬷嬷的房门便自内打开,而后便是一个宫女装扮模样的,扶着孙嬷嬷出了房门。 只见孙嬷嬷衣着整齐得体,头发盘的齐齐整整,半分不显匆忙凌乱,想来也是花了不少时辰梳妆的。 众人瞧见孙嬷嬷这架势,多少也是明白了,这孙嬷嬷方才哪是未曾起身?只不过是不想见任氏她们几人罢了! “孙嬷嬷,老身厚颜,请孙嬷嬷移步一同用早膳,不知孙嬷嬷意下如何?” 任氏抢先一步上前,抬手欲去扶孙嬷嬷,却不料被孙嬷嬷身旁的宫女一把给拦住了。 “老夫人恕罪,嬷嬷向来不喜与外人亲近。” 一句“不喜与外人近身”回的众人是面面相觑! 这是为何?因为下一秒,孙嬷嬷便搀着白颜卿的手,扬长而去了! 任氏望着渐行渐远的孙嬷嬷和白颜卿二人,恨不得咬碎了牙! 这孙嬷嬷,摆明了是在打任氏的脸!若不是贪其尚且有可利用之处,任氏何苦受孙嬷嬷这气? 只是,任氏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不止白颜卿清楚,身居内宫多年,见惯了宫内尔虞我诈的孙嬷嬷,又岂会不知? 赖飞燕是皇子侧妃的候选人之一是不错,可是这入宫候选的人,未必是都能被选上的!若来日未被选上,是会被发回原籍的!而赖飞燕的原籍,可不是在京城,而是远在荆州的赖家!若她有幸被选上,她的原籍随后会被调入京城,若无大罪,是可永居京城不被迁回的! 再则,这入宫候选,也是有门道的,那深宫高墙,不是人人都进得,也不是人人都站的稳的!若宫内无高人指点、依傍,即使是站着进去的,日后也指不定是横着抬出来的! 孙嬷嬷深居内宫几十年,可谓是深谙其道!且其又是先皇后跟前儿的人,便是如今先皇后去了,她在现皇后和皇帝跟前儿,那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若讨好了孙嬷嬷,日后赖飞燕飞黄腾达可全指望孙嬷嬷了! “今儿天气不错,嬷嬷可有雅兴,咱们出府逛逛?” 用过早膳后,白颜卿突发奇想道。 这几日她整日里陪着孙嬷嬷逛园子,也是没甚趣味了,过惯了府外自由自在的生活,这突然被拘在府内,多少有些无趣。 “哎呦,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 孙嬷嬷连连摇头,她拘在宫内几十年了,早就没了对外面世界的憧憬,因此她并不想出去多闲逛。 “嬷嬷放心,颜卿保证,不让嬷嬷累着!” 说着她便朝采星使使眼色,而后拉着孙嬷嬷就往外走。 待她们几人都到府门口后,俨然瞧见一辆崭新的马车已经停在那儿,等候多时了。 白颜卿小心翼翼地搀着孙嬷嬷上了车,车厢内,早就铺了厚厚的新坐垫,一屁股坐下去,软硬适中,一点也不膈人。马车内也早就备好了茶水糕点,以备不时之需。 随着一声“驾”,采星挥着马鞭,不疾不徐地赶着马车。每到有趣之处,白颜卿便下车逛逛,由采星牵着马车,慢悠悠往前行。撩开车帘子,孙嬷嬷既能看到外头的热闹,又能踏实坐着不用走动,倒也是两全其美之策。 第九章 街上奇遇 孙嬷嬷自从随先皇后入宫后,便鲜少有机会出宫。偶有机遇出宫,那也是替主子们办事,几乎是没有机会像现在这般,能如此悠哉悠哉的于大街上闲逛的。 热闹的长街上,人来人往。偶尔跑过的小娃娃、路边拎着大刀挥舞的杂耍、两旁各式各样摆放的小摊、挎着篮子到处叫卖的小贩……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偌大的皇宫没有的乐趣! 坟墓,埋葬的是死人,而那富丽堂皇的皇宫,埋葬的,却是活人的一生。 许是太久未出来过,太久未见过如此盛况。慢慢地,孙嬷嬷也对这人声鼎沸的长街,起了热情,有了几分浓厚的兴趣。仿佛是那颗,被埋葬了几十年的心,突然又重新跳跃了起来。 瞥见孙嬷嬷一脸兴奋,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白颜卿心下也觉得有趣,这孙嬷嬷,到底还是抵挡不住这热闹非凡的场面。 于是乎,白颜卿上前,尝试着询问孙嬷嬷,问她要不要下马车,走动走动。 原先,孙嬷嬷是有些不大乐意出门逛的,毕竟上了年纪的人,总是喜静不喜闹。此番出门,也算是被白颜卿硬拉过来的。 现下,又是她自己个儿瞧见热闹,不想马车前行的太快了,却又有些碍于脸面,不好意思下马车。 此时,白颜卿偏巧又瞧透了她心思,给了她这么个台阶。于是,孙嬷嬷也不故作正经地端着了,自个儿撩开马车帘子,而后满脸笑意地扶着白颜卿的素手,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 “嬷嬷留神些脚下,这长街的砖石路面凹凸不平,当心磕着碰着。” 白颜卿谨慎地扶着孙嬷嬷,缓缓走着。后面采星将马车交接给了下人,也亦趋亦步地跟着她俩。 热闹的长街上,路两旁的摊位,叫卖着各式各样的小食、首饰、胭脂水粉、丝巾……应有尽有,一应俱全。 除此之外,还有全国各地进来的,形形色色的新奇玩意儿,纵是见过世面的孙嬷嬷,也未曾见过这么多有趣的物件儿!引得孙嬷嬷是连连称奇! 惹得白颜卿是娇笑不已,这孙嬷嬷,怎么跟个老小孩儿似的!也是有趣的紧! 这边,白颜卿几人逛的不亦乐乎,但凡是孙嬷嬷能瞧得上眼的,白颜卿也毫不吝啬。 如此其乐融融的场景,在旁人看来,只当是孙女儿陪着祖母游玩呢! 殊不知,她们这边玩耍的情形,尽数落到某人的眼中。 “公子,您看,那……好像是孙嬷嬷!” 一旁的茶楼上,一位衣着端正地护卫,低头正对着一旁恹恹的少年耳语道。 “孙嬷嬷?她不是入了白府?” 少年顿时来了精神,倏地站起,俯身,伸长了脑袋,朝窗外的大街上看去。 还真是孙嬷嬷! 待确认了街上的人就是孙嬷嬷之后,少年兴致冲冲地就往楼下冲去!那火急火燎的模样,谁也来不及拉他! “公子!公子!公子!您慢些,嬷嬷身旁跟着两个姑娘呢,您莫要吓着人家了!” 身后的护卫,一边跟着少年后头跑着,一边大声无奈地提醒道。 他们家这位小祖宗,什么都好,就是一见到孙嬷嬷,这横冲直撞的性子就上来了,拦都拦不住! 白颜卿和孙嬷嬷正瞧着摊子上的朱钗,两人正高兴着呢,突然窜出一个人来,紧紧将孙嬷嬷从背后抱住!吓是白颜卿心脏都要从嗓子眼儿出来了,以为是遇到了贼人,赶紧唤采星。 “采星!保护嬷嬷!” 白颜卿下意识的护住孙嬷嬷,上前欲去推开来人,倒忘了自身安危了。 采星毕竟也是练过几下拳脚的,眼下见有人“突袭”孙嬷嬷,又听到白颜卿地叫唤声儿,她赶忙儿一个健步上前,欲去拉扯那人手臂,却被那人身后跟着的男人给拦住了! “嬷嬷小心!” 眼瞅着那人用力过大,险些将孙嬷嬷撞倒,白颜卿遂以身护住孙嬷嬷,唯恐她老人家摔着了。 只不过,孙嬷嬷倒是没摔着,白颜卿却着着实实地磕到了地面,疼的她眉头紧皱,一时间竟有些站不起来了! 采星见状,心疼不已,遂飞快上前,将白颜卿扶了起来,又替她揉了揉后背,刚要开口骂回去,却被白颜卿拦住了。 “莫恼!想必这位公子,应当是嬷嬷的熟人。” 虽事出紧急,但白颜卿还是保持头脑清醒的。她见孙嬷嬷并未声张,且未出言阻止那人轻浮的举动,想来应该是孙嬷嬷所熟悉之人罢! “小姐,疼吗?” 采星心疼的眼泪都要下来了,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了,抬手就要撸白颜卿的衣袖,查看其伤势。 采星方才瞧的真真儿的,白颜卿未免头部着地受伤,当时是以胳膊为支撑点,倒下去的。想来,她胳膊上定是有伤的。 “不碍事,回去擦些药便罢了!这点小伤,无碍的。你可有哪里伤着?” 白颜卿一边安抚着采星,一边抬手,以衣袖替她擦了擦眼角。这丫头,都多大了,还这么爱哭! “采星皮糙肉厚的,哪里就那么精贵了!” 采星抹了一把眼泪,随即小心地扶着白颜卿,满眼都是心疼。 “嬷嬷可还安好?” 白颜卿起身后,便立即踉踉跄跄地走至孙嬷嬷跟前儿,唯恐她再受了迫害。 这边白颜卿主仆二人情深义重的模样,皆落到一旁的少年眼中。他目光深了深,仿佛在想什么,一时间竟楞了神。而后几人就听到“啪”的一声,随后便见那少年赶紧捂着脑袋,做作的大声求饶。 “你这小皮猴子,何时才能正经起来!小心你父亲再罚你!” 孙嬷嬷起先是被吓了一跳,待看清眼前之人以后,遂故作样子,板起面孔,训起他来! 说是训斥,其实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孙嬷嬷眼带笑意,半分没有恼! 只是,孙嬷嬷随后瞥见疼的脸色都变了的白颜卿,才又紧张起来,直到确认白颜卿无大碍,孙嬷嬷这才放心了。 “臭小子,还是这般不知轻重,快给人家白姑娘道歉!” 孙嬷嬷也瞧见了,方才白颜卿真心实意想护她的情形,心中对这位白家嫡女,又增了几分喜欢。 这丫头,是个心性儿好的。 “嬷嬷!你打我!” 那少年一脸委屈的睁大了双眼,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引的一旁的采星是直翻白眼儿。 大男人这样矫揉造作,真恶心! 白颜卿暗暗推了一把采星,示意她不可过分。见状,采星赶紧收敛起白眼儿,默默低头,忍住抽动的嘴角。 “这位就是白家姐姐?方才是在下唐突了,还望白家姐姐莫要怪罪。” 那少年,竟微微弯腰朝白颜卿作揖。且一改刚才的扭捏造作之态,对着白颜卿毕恭毕敬道。 “小女承受不起,公子莫要多礼。” 白颜卿微微福身,行了个平礼。 听对方语气,他应该是知晓白颜卿的身份了。而眼下,白颜卿也大概猜出对方的身份了。 孙嬷嬷久居深宫,又从不与外界往来,能与孙嬷嬷如此亲近的人,想来,定是宫内之人! 只瞧此人,衣着光鲜,身上所穿,皆是上乘缎面,且非一般店铺所能裁制。 再瞧他,腰间所佩龙纹玉佩,那也非凡间之物。脚踏之靴,做工精致,皆是用金丝细细缝制,单就这些装扮,就非凡人所拥有得。 再则,其又有护卫跟着,且看那护卫的身手,便可知不是一般的看家护院之辈。 由此可见,此人地位,非同一般! 因此,来人的身份,白颜卿自然也能大概猜到几分。故而,方才,她才拦下了采星,唯恐她得罪了贵人。 被孙嬷嬷训了几句,少年也正经起来,转身又朝白颜卿连连作揖,面上是有几分诚恳的歉意的。 “小女无碍,公子勿放在心上。” 白颜卿后退两步,和眼前的少年拉开些许距离,而后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不卑不亢,有礼有节。 一旁的孙嬷嬷瞧了直点头,这样的女子,知礼,懂分寸,这才是配得上皇家儿郎的大家闺秀。 那少年转身,拉着孙嬷嬷的手,不停地絮叨思念之情,大意就是孙嬷嬷离宫好几日,他都未曾见到孙嬷嬷,甚是想念孙嬷嬷,盼着孙嬷嬷早日回去之类的话。 边说着,边扯着孙嬷嬷的衣袖,来回晃着。 听的一旁的白颜卿和采星,捏着帕子捂嘴,暗暗窃笑。 这少年,还真是如同孩童一般,有趣的很呢! 眼瞅着快到晌午了,那少年蓦的大手一挥,说是要请孙嬷嬷几人吃大餐!一说是想念孙嬷嬷,二说是给白颜卿赔罪。 这理由倒也充分,有人请客,白颜卿也不好拒绝不是?于是乎,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着清风楼而去! 这清风楼乃是京城第一酒楼,是这几年京城新崛起的酒楼,其以菜色新颖,集各地特色为名头,吸引了各方食客。不管是南来的客人,还是北往的商人,皆赞不绝口! 只不过这清风楼幕后东家甚是神秘,其究竟是何人,又来自何处,无人得知。 孙嬷嬷身居内宫,自然是无机会一品这宫外佳肴,今日倒是赶巧儿了,有口福了! 一道道精致美味的菜肴盛上来,热气腾腾,香气四溢。便是连教养极好的孙嬷嬷,也忍不住食指大动! 一顿午膳用必,宾主尽欢。 第十章 选秀提前 用完午膳后,那少年也不多做逗留,与白颜卿她们几人打过招呼之后,便拉着随行的,匆匆的先行离开了。 望着那少年远去的背影,孙嬷嬷似是若有所思,她缓缓转身,径直地盯着白颜卿,直盯的她心里发毛。 “世人皆言白家女自幼身子孱弱,从小便养在外头。向来深居简出,不谙世事。如今看来,倒是世人浅薄了。” 孙嬷嬷的这番言论,说的白颜卿是心头一愣。 此言,旁人听不出好赖,白颜卿却听出个七七八八的意思来。 想来,孙嬷嬷定是料到,白颜卿已然知晓到那少年的身份了。 “嬷嬷谬赞了。” 白颜卿也不多做解释,她缓缓抬头,望着孙嬷嬷,嘴角微微上扬,目光炯炯,毫无避讳、亦毫无畏惧地迎上了孙嬷嬷的目光。 对于孙嬷嬷这种见惯了深宫内院尔虞我诈之人,与其遮遮掩掩与她周旋,倒不如坦坦荡荡,给她透点底。 一来,好让孙嬷嬷知晓,自己不是那憨蠢之辈。二来,也是让其知晓,自己对她并无恶意。 都是聪明人,沟通起来,自然也就务需那些你来我往的招术了。 孙嬷嬷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丫头,是个好样的,不输她爹娘半分。 若说先前孙嬷嬷对白颜卿的脾气秉性还有什么疑虑,现下看来,这些通通都可摒弃了。 白颜卿,绝对不似外人口中那般,孱弱经不得风雪。 思及此,孙嬷嬷竟似豁然开朗一般,心中对先后的敬佩,更多了几分,原来,她从未选错人! 待白颜卿几人回府之时,天色已暗。而此时,白府却是灯火通明,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当白颜卿和孙嬷嬷前脚刚踏进府门,后脚,白家老夫人任氏便拖着赖飞燕匆匆迎了上来。 见是白颜卿伴在孙嬷嬷身侧,任氏狠狠剐了白颜卿一眼,而后赖飞燕更是眼疾手快,疾步上前,欲倾身去挤开白颜卿。 却不料,白颜卿仿佛料到赖飞燕会有此举一般,她脚步一顿,微微慢了两步,任由赖飞燕去搀扶孙嬷嬷。而她自己丝毫不乱,不仅没被赖飞燕挤个踉跄,便是连面上都未有半分的慌乱和不满,端的是大家闺秀的仪容典范儿。 赖飞燕的趋附献媚、白颜卿的沉着稳重,这一切,皆落在了一旁的孙嬷嬷眼中。 谁优谁劣,一眼便能瞧得出。 大厅内,是早已备好的晚膳,和早已等候多时的白家众人。 只见赖飞燕谄媚地搀着孙嬷嬷入席,任氏亦在一旁腆着脸讨好孙嬷嬷。二人这番做作的丑态,尽数落进白颜卿眼中,她眼中划过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讥讽,随后又瞬间恢复如常。 她们当真以为,靠这些不入流的阿谀奉承之术,便能让赖飞燕飞上枝头变凤凰吗?到底是些眼皮子浅的东西! “颜卿这丫头,自幼未养在府中,向来是个野的,也没什么规矩,竟不知早些回府,让嬷嬷受累了。还是咱们飞燕循规蹈矩些。” 任氏言语中尽是对白颜卿的不满,有意当着孙嬷嬷的面,一边抬高赖飞燕,一边贬低白颜卿。 孙嬷嬷抬眼瞧了瞧任氏,那犀利的眼神,瞧的任氏都心虚了几分,额上直冒冷汗。 “白老夫人这意思,是说堂堂白家嫡长女,竟不如那些个不明来历的,小门小户家的女儿?” 孙嬷嬷的一番话,竟堵的任氏无言以对。 要不怎么说,任氏是真的蠢呢!她的见识,也不过就是借着长辈的身份、借着孝道,打压欺负白颜卿罢了!她还当真以为,白颜卿是斗不过她吗? 孙嬷嬷是有意点醒任氏,孰轻孰重,还望这老妇人,能明白个中利害关系。 白颜卿姓白,她走出这白府,便代表的是整个白家!她再不济,她的背后也是整个白家,万不可轻看了她! 而赖飞燕,她是姓赖的!纵然任氏觉得她再好,其也非名门之后。小门小户家的女儿,断断是不可与白家嫡女相提并论的。 任氏这些话,在自己府中说说便罢了,出了这白府的大门,她若还这么说,丢的可是白家的脸面! 况且,白颜卿本身的气度仪容,也是世家之女中的佼佼者,容不得旁人诋毁作践的。 “老身并非是这个意思……” 任氏见状,自知讨了个没趣,便也没再吭声,默默转身坐下。 一旁的赖飞燕被忽视,尴尬地立在那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她狠狠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五指收紧,恨不得将手心掐出血来。 反观白颜卿,她却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一边安排下人给孙嬷嬷布菜,一边自顾自的端雅落座,丝毫未被她们的谈话影响到。 待众人皆落座后,白景轩方才匆匆而至。他一边抱歉,一边随众人落座。而对方才发生的一切,他似是都不知情。 膳后,白景轩命人撤去厅中饭食,上了茶水点心。瞧这架势,白颜卿便知他定是又有事与大家商议了。 “今日皇上召见,有意将选秀日程提前。” 白景轩倒是没有避实就虚的与大家周旋,直截了当的明说了。 提前? 众人一愣。 按照以往的惯例,宫内选秀皆在每年的秋末初冬之时,这个时节不冷不热,气候正宜。 “老身出宫前,并未听闻此事啊!” 就是连久居宫内的孙嬷嬷都不知晓,想来这事儿也是皇上临时决定的。 “现下正值春日,依皇上的意思,选秀日程提前到农历八月十五后,也就是过完中秋。” 白景轩再次出言,这会直接将皇上拟定的选秀日期告诉了众人。 这么急?提前了三月有余! 白颜卿若有所思,总觉着这事儿透着怪异。居然提前了三个月! “因事出有急,未免各世家女子慌乱,皇上恩准教习嬷嬷在各府的时间延长至三个月。” 三个月?这么久? 白景轩又是一记重磅,教习嬷嬷在各府待三个月,这可是古往今来,前所未有的事! 往年,也不是没有教习嬷嬷入府教导的先例!只不过,因各府贵女入宫后,还会有专门的礼仪嬷嬷带着,故而从前教习嬷嬷入各府一般都是走个流程,待满一个月,便可回宫复命。 而现下,竟让教习嬷嬷在各府待满三个月之久!这架势,是要各府贵女入宫前就熟知宫内规矩,势必让她们入宫晋选之时,已无可挑剔了! 这可……有点意思了! 对于天子的决策,旁人自然是不敢胡乱揣测的,因此稍稍震惊过后,孙嬷嬷也并未多问旁的。 孙嬷嬷未多言,其余的人,更是不敢多言,皆是默默咽下这个重大的消息。 天色已晚,议完事后,众人皆是各怀心思的纷纷散去了。 陪着孙嬷嬷在外头逛了一整日,白颜卿也有些乏了。此时,她正欲随众人离去,却在最后之时,被白景轩留了下来。 尽管任氏面上不喜,却也知道有外人在,自己不好太过分,只得扯着不情不愿的赖飞燕一同离去。 白颜卿自然是知晓她的好父亲是有话要与自个儿说的,她其实,也是有意留在最后走的。 “颜卿,你应该知晓,你是此次选秀首要的世家女子,亦是钦点人选!皇上此举,怕非偶然!” 白景轩再次直接开口道。 其实,白景轩心里也多少是能猜到一二的。 此次选秀,他们白家首当其冲,皇上又突然做此决定,多少还是与白、纪两家有些关联的! 朝中的局势,日新月异,皇上需要用这些世家女,去牵制前朝。而这其中,纪、白两家,首当其冲成为皇帝必须要拉拢的对象! 纪家无女,唯一留下的,就只有白颜卿这个外孙女,因此,白颜卿的存在,才是此次选秀最关键的人! 虽说这些年,白家有意断了与纪家的往来,但白颜卿的存在,不可磨灭!她是白、纪两家血脉的传承,皇上忌惮纪家、又顾忌白家,他钦点白颜卿进宫选秀,说的好听是替皇子们选妃,其实就是有意以白颜卿挟住白、纪两家! 前朝后宫,向来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且纵观此次选秀的贵女,无一不是京城有名望的大家族,不难猜出,皇帝想以世家之女牵制各大世家的举动! 毕竟,身为帝王者,谁不想要所有的权势皆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呢? 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白景轩心如明镜,白颜卿自然也能清楚一二。 “既来之,则安之。” 闻言,白颜卿面色从容,丝毫不慌,沉稳的让白景轩都有些怀疑,这到底还是不是他那个娇弱的女儿了。 这些年,他究竟错过了什么。 彼时未有外人在,白景轩也丝毫未隐藏自个儿面上的神色,瞧见他如此,白颜卿反而笑了,淡淡抛出一句:“父亲,怎么先慌了呢?” 父亲怎么先慌了呢? 父亲怎么先慌了呢? 父亲怎么先慌了呢? 白颜卿都离开许久了,白景轩的脑海里,依旧是白颜卿那副处变不惊的模样,依旧回荡的是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他心里一遍遍地念叨着,白颜卿离开时留下的这句话。 对了,“先”!为何自己会先乱了神! 白景轩倏地一拍桌子,猛然醒悟过来了! 皇上既然想借选秀一事来牵制大家,想来心中是已然有所忌讳的,先慌的人,应该是当今圣上,而不是他们! 想通之后,白景轩似是吃了颗定心丸一般,喜滋滋地背着手,悠哉悠哉地往自个儿院子里走去! 看来,他真的是忽略他的女儿太久了! 第十一章 赖飞燕被打 翌日。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云层照射人间之时,白府众人已然在前院恭候多时。 今日是教习嬷嬷正式开教,授各大世家贵女宫中礼仪的第一日,各府自然是束身自重,恭恭敬敬候着,等待聆听教诲。 繁冗漫长的训导之言,主要是针对白颜卿和赖飞燕二人,其余众人不过是陪着听两句罢了。 孙嬷嬷到底是年纪大了,加之前一日又被白颜卿拉着逛了大半日,今日瞧着,是有些精神不济的。因而很多章程,便由随行的宫女代为转述了。 后宫规矩向来森严,容不得半分差错。因此,那宫女陈述之辞也是十分的谨慎。其内容包括秀女入宫后面见圣上所行之礼,以及秀女在面见后宫众嫔妃之时,该行之礼。且因妃嫔等级的不同,所行之礼也是有所区别等等。 此外,因此次选秀是替几位适龄皇子选妃,因而在众世家女之中,除了宫中礼仪之外,对各家女自身的容貌身段,衣着装扮,德行品性的要求也是极为严格。必得先修其身,再修其容。 “小女斗胆,敢问这位姐姐,此次究竟有哪几位皇子选妃?” 听了半晌,赖飞燕终是耐不住性子,急急开口问道。 殊不知,她这一开口,便给她自己带来了麻烦。毕竟方才那位宫女也说了,修其行,练其心,磨其耐性,是宫里最重要的行为处事方式,过于急躁,往往不得善果。 现下,赖飞燕这般耐不住,这般急躁,怎么着,也得吃点苦头的。 “掌嘴。” 孙嬷嬷眼皮子都未掀,直接开口,命人责罚赖飞燕。 赖飞燕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见一旁的随行宫女,直直走到其身前“啪”的一声,给了她重重的一巴掌。直打的她晕头转向,傻愣了许久。待她回过神来,便是哭天喊地,一副要与宫女大打出手的模样。 赖飞燕一贯被任氏宠着,何曾受过这委屈?何曾在众人面前挨过打? “你凭什么打我?” 直到此刻,赖飞燕还未明白,她究竟错在何处,为何孙嬷嬷要命那宫女掌箍她。 一旁的白芙蓉见女儿被打,心疼不已。却又见孙嬷嬷面色不善,她又不敢擅自开口,只得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白老夫人任氏。 任氏见赖飞燕被打,本就心头有些担心,又见白芙蓉面露急色,心下着急,也顾不得那些规矩,抬脚欲上前,正欲与孙嬷嬷争执一番,却不料,孙嬷嬷先开了口。 “宫中规矩首要的一条便是:主子不开口,奴婢永远不得先出言。” 孙嬷嬷厉色道,随后又淡淡瞥了任氏一眼,以示警告。 任氏见状,只得讪讪地缩回脚,也不敢多言其他了,毕竟,就目前来说,她们还是都指望孙嬷嬷的。 任一旁的赖飞燕哭翻了天,都没人敢多言一句。 偌大的庭院,除了风吹过树梢的声响,余下的,便都是赖飞燕的哭声,由高到低,由深到浅,最后只剩下小声地抽抽噎噎。 旁人或许只顾着瞧赖飞燕被打,都没注意到孙嬷嬷话语间的用词。 奴婢? 呵,有趣的紧呢! 白颜卿微微低头,嘴角轻轻扬起。 孙嬷嬷给赖飞燕的,何止是训诫这么简单! 孙嬷嬷的一句“奴婢”,急火攻心的任氏几人未听出端倪,白颜卿这个旁观者,可是听的真真切切的。 察言观色,很重要。临危不乱,更重要。 就比如此刻,众人的关注点都在赖飞燕身上,只有白颜卿一人,听出了孙嬷嬷此言的言外之意。 奴婢?既是奴婢,又何来当主子的一天? 这算不算是……孙嬷嬷已经给赖飞燕定死了呢? “从你们踏进宫门的那一刻起,你们便要当自己是聋的、瞎的、哑的!主子们开口问话,你们方才能开口回话,主子们未开口,莫要自作聪明了去!” 孙嬷嬷彼时眼中精光乍现,威严道。 虽说孙嬷嬷这话说的不太好听,但理儿,却是这么个理儿。明眼人都知道,只是,总有那些个没记性,记吃不记打的人,偏要自寻烦恼。 “嬷嬷这话儿怎么说的?我等入宫是晋选皇子妃,又不是为奴为婢去,何以要如此委曲求全?” 赖飞燕此时已止住泣声,面上仍有几分不满和不服。而彼时的她,还未意识到,她究竟说了什么! “哼,皇子妃?且等着罢!” 孙嬷嬷懒得再与无知之人辩驳,只强打起精神,将一些简要的章程交于小宫女转述,而后便静静端坐一旁,盯着白颜卿和赖飞燕二人学规矩、习礼仪。 皇子妃? 赖飞燕想的还真是美!她以为,她入宫,是去当皇子妃的吗?她凭什么能胜过那些大家闺秀,贵门嫡女?是她母族够强大?还是她自身貌美过人?还是说她才艺双绝? 她没有,她什么都没有!她唯一有的,就是白家这座靠山,唯一有的,就是仰人鼻息,寄人篱下!当然,赖飞燕大概从来没有觉得,她们母女三人是寄人篱下的,毕竟,她早就已经自诩为白府的小姐了! 赖飞燕被掌箍这件事,不过是件小插曲。孙嬷嬷不会在意,白家其他人也不会在意,怕也就只有白芙蓉和任氏,是有些心疼的,不过,那又有什么用呢?终归,赖飞燕也入不得旁人的眼! 这件事自始至终,白颜卿都未发一言。她只默默立至一旁,静静观着,将在场众人脸上所露情绪,尽收眼底。 白颜卿本就不喜赖飞燕,她也没那么大度,自然从头至尾,从未想过替赖飞燕出头。赖飞燕是什么样的货色,也就只配别人以什么样的面目去对待她! 孙嬷嬷今日虽言语甚少,只简短几句,却也让白颜卿心里有了个大概。瞧这情形,入宫之后的路,怕是要难走咯! 暮色渐浓,众人方才停下喘口气。 白府上下忙忙碌碌,累了一天的白颜卿和赖飞燕,彼时也得空歇了会。 白颜卿倒是没表露出什么,甚至其脸上连半分疲态都未露。但赖飞燕那张小脸上,却是挂满了不满和怨愤。 听那随性的宫女说允她们自行歇息,赖飞燕头也不回的地领着身边的丫鬟,回了她住的小院。 白颜卿倒是未急着离开,低语吩咐了采星几句。随后,采星便匆匆走了,而后没过多久,采星便又出现了,此时她手上,正拿着一个精致的小瓷瓶子。 “白姑娘怎还未离去?” 孙嬷嬷随行的宫女,见白颜卿竟还在院子里立着,有些诧异,赶忙上前行礼问候。 “姑姑客气。” 白颜卿微微福身,以示还礼。 “小女瞧今儿孙嬷嬷精神不佳,方才见嬷嬷回屋时,脚步有些虚浮,想来是昨日小女任性,累着嬷嬷了。且今日嬷嬷又劳心一整日,小女命人取了些养身丸,还望嬷嬷不嫌弃。” 白颜卿略带歉意的出言道,脸上是真真切切的关心和担忧。 “白姑娘有心了,奴婢替嬷嬷谢过姑娘。” 那宫女脸上挂着几分暖意。 白颜卿也不多逗留,只将那养身丸交给孙嬷嬷的宫女后,便告辞离开了。 此番举动既真诚,又不谄媚,既关心了孙嬷嬷,又不过分热情惹人厌,进退有度,合情合理。 屋内的孙嬷嬷从宫女手中接过那养身丸,站在窗口望着远去的白颜卿,目光内尽是赞许。这丫头,昨日是同自己一起的,自己累,其实她又何尝不累呢?她虽没露一丝倦态,但看她离去之时的背影,便不难看出,已有些踉跄不稳。她能硬撑着,挺直了腰背习了一天的宫礼,已属实不易了。 回到念初小筑后,白颜卿并未急着歇息,而是脑海里将今日所学的宫礼,又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方才安心躺下。 白颜卿是白家嫡女,背靠纪、白两大家族,按说无须如此努力,单单顶着这两大家族的名头,她就可以安心进宫待选,即使是宫礼方面不尽如人意,旁人也自是不敢为难于她的。可偏偏,她心中自有盘算,她深知,要想人前显贵,靠的,可不仅仅是背后的家族带来的风光。 一入宫门深似海,个中风雨,靠的只能是自己。 夜已深,有人酣然入睡,有人辗转难眠。 彼时的白府,某处院落,时不时传来几声女子的怒吼声,至于是为何,虽暂时无人知晓,但这偌大的白府,向来不缺好事者。 次日一大早,白颜卿刚懵懵醒来,便被火急火燎闯进来的采星,撞了个正着。得亏她伸手敏捷,堪堪儿与采星侧身擦过。 “这又是谁踩着你尾巴了?” 白颜卿无奈伸手,将险些摔倒的采星扶住。 “小姐,小姐,小姐出事了!” 采星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端起桌上的杯子,猛地喝了一口水,方才喘着大气急急开口道。 “昨日宫内姑姑教的礼仪,你全忘了?若再这样莽莽撞撞的,我可不带你入宫了。” 白颜卿显然对采星口中的“大事”没什么兴趣,她娥眉微蹙,对着采星训斥道。 此次选秀,还有一个额外的恩典:那就是,各大世家小姐,皆可带一至两名贴身婢女一同入宫。前提是,这次入宫的贴身婢女,必须经过严格的训练。婢女们要学习宫廷内,宫人的各项礼仪规矩,且相比她们的主子,她们需要学和注意的宫规更多,更繁琐! 第十二章 孙嬷嬷回宫 皇宫,一个富贵荣华与波谲云诡并存的地方,那里住着宸国最尊贵的男人和女人,也住着宸国最卑贱的的奴仆。 他们仰人鼻息而存,稍有不慎便死无葬身之地。所以,能踏入那道宫门,并在里面生存下来的人,必然得是这个世界上最熟悉那里生存法则的人。 处变不惊,便是最重要,也是最不能忘记的规则。 白府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于白颜卿而言,都是不重要,甚至于无需抬眼去瞧的。即使这般微不足道的小事,都能令采星如此失了分寸,那以后,如若她进了宫,又如何能沉着面对宫内大大小小的事? 白颜卿不是不想带采星入宫,她是怕采星这样的脾性,入宫了要吃大亏,若再不纠正好采星这些小毛病,到时候丢的可是性命! “采星,你我自幼情谊深厚,我待你一直似亲人,也从未让你以‘奴婢’自称。可是你该知道,这次,我们要去的地方,是皇宫,是整个宸国最尊崇,最重要也是繁文缛节最多的地方。那座偌大的宫殿,是会吃人的!所以,我们必须从现在开始,检省自身,半分差错都不能有!” 白颜卿面色凝重,以至于板起脸来,面上无半分嬉笑玩闹之意。 在白府,白颜卿可以无限纵容采星的莽撞和天真,可是一旦踏入那道宫门,她们俩面临的,便是生、死。她不能让采星冒险,所以,她宁可现在对采星严苛一些,也好过日后,采星因鲁莽,丢了性命! 未免届时出乱子,白颜卿不得不更加谨慎,不得不狠下心对采星更为严格。 “是,小姐,奴婢知错。” 采星彼时也意识到自个儿又鲁莽了,她规规矩矩地朝白颜卿行了个礼,待白颜卿出声唤她起身,她方才端端正正地直起身来。 采星是真的想同白颜卿一起进宫,她不想离开她的小姐。 “出了何事?” 白颜卿一边接过采星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脸,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听说昨晚,芙蓉阁那位闹了好大的脾气!整个芙蓉阁,能砸的都被她砸了!并且……听说她不小心,将自个儿伤到了……” 采星欲言又止,似是有什么话不知如何开口明说。 芙蓉阁,是白颜卿姑母白芙蓉及其俩个女儿所住之处。 白颜卿姑母白芙蓉未出嫁之时,在白府的闺阁,便是芙蓉阁。白芙蓉出嫁之后,白家老夫人任氏思念女儿,因此芙蓉阁从未舍得让旁人入住。直到白芙蓉成亲几年后,拖着一双女儿回了白府,那芙蓉阁便又给了她们母女三人暂住。 “你说便是。” 见白颜卿允了,采星方才敢开口。遂滔滔不绝地叙述了起来。 大意就是,赖飞燕昨日在孙嬷嬷那里受了气,回芙蓉阁后大发脾气,砸东西、打骂下人……最后不小心,被砸碎的瓷器扎到脚心,说是流了好多血,连夜请了大夫入府包扎。现下不得下床走动,且得养些日子呢! 闻言,白颜卿只是笑笑,未曾多言一句,如今,赖飞燕再怎么扑棱,她都不放在心上的。 不过是受了这么点责罚,赖飞燕就如此沉不住气,动不动就喊打喊杀,这样的脾气性子,进了宫,还能有她好果子吃?她以为,皇宫是她家的吗?她以为,皇宫里的人,都同她的外祖母一样娇惯着她,任她如此妄为? 该说她是天真呢,还是蠢呢! 只不过,白颜卿还是有些小瞧了赖飞燕的手段,即使她是蠢的,她身后还有任氏,还有白芙蓉呢! 让白颜卿未料到的是,赖飞燕却偏偏因着这脚伤,竟意外赢得了孙嬷嬷几分赞许。 本以为赖飞燕受了脚伤,定然在屋内歇着,不去听课了,没成想,当白颜卿携采星到前院之时,赖飞燕已然一副等候多时的姿态! 此刻的赖飞燕,正由婢女搀扶着,静静立在孙嬷嬷的院中。许是因为脚心疼,又站的久了,此时的她,面色苍白,略有几分娇弱可怜之态。 “我一个受伤的人,尚且早到,妹妹一个四肢健全之人,却偏偏要众人候着等你们,这还没当上皇子妃呢,倒是先端起架子了?” 见白颜卿又是踩着点儿到,赖飞燕自然是见缝插针又奚落了她几句。 只是,赖飞燕还当真以为,而今的白颜卿还是那任她欺辱的小可怜吗? “怎的才一夜未见,赖家姐姐竟就如此模样了?这是怎么……伤着了?” 白颜卿故作不知样,满眼关切地盯着赖飞燕,那小眼神儿,真真切切是焦急的。 “你……妹妹有所不知,昨儿夜里不知哪儿来的耗子,撞翻了烛火,我……我心急扑火,方才绊倒磕到了脚。” 赖飞燕自知不能在孙嬷嬷院子里,再闹出什么动静来,只得忍气吞声,寻了个托词应付一下明面儿的事。 赖飞燕可不信白颜卿不知道她的脚是因何而伤,她这么说,只不过是极力挽尊,未免在孙嬷嬷眼里再落下错处罢了。 “哦~耗子啊!这府里的下人竟如此怠慢‘客人’由得那畜生溜入芙蓉阁,今日定要让祖母惩治芙蓉阁那些个没眼力见儿的才行!” 白颜卿似笑非笑道。 耗子撞翻烛台?还扑火?也难为赖飞燕能想出这么个借口来! 赖飞燕还未来得及反驳,孙嬷嬷便瞧见由屋内出了来。她这才忍住了脱口而出的骂意,乖乖站着不敢动。 孙嬷嬷出了屋子,一眼就瞥见由婢女搀扶着的赖飞燕,面容瞧着也有些憔悴。 孙嬷嬷眉头紧蹙,刚要开口,却不料赖飞燕的婢女,倒是个眼疾脚快的,只见她扶着赖飞燕,快速的上前一步,接着倏地跪在孙嬷嬷面前请罪。 “嬷嬷宽恕,小女疏忽,一时不察,伤了腿脚,还请嬷嬷责罚。” 纵使赖飞燕因这一跪,疼的眼泪都要下来了,她仍旧忍着巨大的痛意,由婢女扶着,毕恭毕敬地跪在地上。 见状,孙嬷嬷的脸色,也稍稍缓和了几分。 毕竟,孙嬷嬷纵是再严苛,如今瞧见一个娇滴滴的姑娘,伤了腿脚还跪在自个儿面前请罪,她的心也狠不下来。于是,她开口允赖飞燕起身,而后又让近身的宫女给赖飞燕安排了椅子,还特意为了赖飞燕将今日本要授的行走跪拜之礼,改为了茶艺。这样赖飞燕便可坐着习茶艺,不必来回奔走折腾了。 如此看来,孙嬷嬷也非那严苛心狠之人,到底还是有些恻隐之心的。这也不免让一旁的赖飞燕有些许洋洋得意,她深知,她这一跪,总算赢得了孙嬷嬷几眼赞许。 白颜卿一直沉着冷静地立在一侧,对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无动于衷,不惊不悲,不怨不恼。仿佛丝毫没在意过旁人的态度,只静静坐着,聆听孙嬷嬷讲茶道。 再说一旁的采星,方才早已暗暗收到白颜卿的提点,她亦是亦趋亦步地跟在白颜卿身侧,寸步不离。对眼前发生的一切,都置若罔闻,真真儿做到了,处变不惊。 白颜卿主仆二人的举动,尽数落在孙嬷嬷的眼中,她严厉的眸中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赞许:先皇后到底没看错人,白家这位姑娘,是个担得起大任的女子。她长的很好,她没有辜负先后多年的期盼。 其实,孙嬷嬷此次主动申请来白府,一则是为了授业,二则是为了瞧瞧白颜卿。她不确定,这么多年过去了,白家这位嫡女,究竟是何脾性,究竟能不能承载先后的遗愿。如今看来,先后果真高瞻远瞩。 …… 一晃月余过去,这日清晨,急促的马蹄声踏破了清晨的宁静,在白府门前紧急刹住。这马踏声儿,便是连熟睡的看门狗,都惊的跳了起来! 不多时,便有门房禀报,说是宫里来人了。 待白府众人着急忙慌地穿戴整齐,齐刷刷涌至府门前之时,见到的便是穿着一丝不苟的孙嬷嬷,其正携着简单的行李立在门前的台阶旁,似是等候多时。 “嬷嬷您这是……” 白景轩率先一步上前,提出疑问。 毕竟这三个月期限还未到,瞧眼前这架势,孙嬷嬷似是要提前离开。 莫非,宫内出了什么事儿? 孙嬷嬷并未多做解释,只浅言自个儿来白府的任务已完成,现下宫内召她回去,她也不便久留,只将贴身的宫女留下,待三月期满,再由宫内派人来接回。 孙嬷嬷面色如常,眼下瞧不出什么端倪来。 既是如此,白府众人也不好多言,只客套地说了几句离别不舍之言,随后便由着孙嬷嬷上了马车。 “嬷嬷,小女深受嬷嬷教诲,心中感恩,不知作何回报,只得将这些个身外之物赠与嬷嬷,还望嬷嬷莫要嫌弃才好。” 见任氏朝赖飞燕使了个眼色,赖飞燕赶忙让一旁的婢女,掏出了一木匣子递了上前。边说还边像模像样地挤出几滴不舍的眼泪。 谁知道她是真的舍不得孙嬷嬷,还是舍不得她那一盒的珍贵首饰呢? 孙嬷嬷未抬眼,任由一旁的宫女接下木匣,却是一言不发。 “嬷嬷一路顺风。” 见赖飞燕戏演的差不多了,白颜卿这才由人群中缓缓走出。 随后,白颜卿朝采星使了个眼色,只见采星自衣袖内掏出两只精致的小白瓷瓶来。然后恭恭敬敬地递给了孙嬷嬷身旁的侍女。 “小女自幼身子弱,养在府外,身上也无什么精贵之物,倒是久病成医,略懂些浅薄的医术。这些日子瞧着嬷嬷似是睡眠不大好,眼下常有淤青,故而寻了些寻常药物配成药丸,嬷嬷若整晚无法安睡之时,可取蜂蜜水服用,一粒便可安然入眠。” 白颜卿望着孙嬷嬷,柔声说道,态度不卑不亢,有礼有节,没有半分惺惺作态之样。 只不过,比起赖家二女送的那些个精贵之物,白颜卿这两只小瓷瓶,倒显得格外的寒酸了。 一旁的赖飞燕见状,有些洋洋自得。不过,她显然是有些得意过头了,竟当着众人面,忍不住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声。 第十三章 芳姑姑 不大不小的动静,刚好能让所有人注意到她。 赖飞燕彼时大概还不知道,她的所言所行,给她日后带来的,究竟是什么吧! 白景轩眉头微蹙,淡淡瞥了一眼赖飞燕,眼中藏着几分不悦。 任氏和白芙蓉面上也是闪过几分尴尬,到底是觉得这样的场合,赖飞燕此举,有些不合时宜了。 白颜卿倒是没有表态,只安静地立着,望着孙嬷嬷之处,仿佛赖飞燕此举她并未注意到一般。 采星虽有些气恼,但想到先前白颜卿的训诫,她也只得忍着,低垂着脑袋,不过那攥紧的手心,偏巧透露出她此刻的愤懑。 孙嬷嬷那边,也好似没留意到一般,她脸上并无异色。望着白颜卿的目光,多了几分柔软。这丫头,有点意思。 孙嬷嬷遂抬手从侍女手中接过瓷瓶,心下不由地暗暗感叹,这白家姑娘,着实是个心思通透的人儿。日后的前程,定是无忧的。 至于那位……且看她自个儿的命吧!能在宫中多活一日,便多活一日吧! “老身本就是奉皇命前来白府授宫礼,职责范围之内,并无帮衬其他。所以,老身是万万收不得赖小姐这些贵重之物的。” 说罢,孙嬷嬷便让人将赖家二女呈上来的礼物悉数退了回去,却将白颜卿的两只小瓷瓶,仔细地收进衣袖内。 孙嬷嬷到底也是在皇宫内摸爬滚打多年的老人了,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个道理,她比谁都看得透!且她,并不想与这位赖家姑娘,扯上任何关系!授她宫礼,也是职责所在,旁的,就不再多牵扯了! 孙嬷嬷这一番做派,但凡是个聪明的,任谁还瞧不明白这其中利害? 可偏巧,就有那些个爱争强好胜的蠢货,瞧不明白。 “老身将芳儿留下,余下的宫礼,她自会亲授与你们。” 孙嬷嬷临走之际,将身旁照顾她多日的那位宫女留下了。终归,皇帝给的时间还是充足的。 说罢,孙嬷嬷便撂帘子走人了。 望着孙嬷嬷的马车渐行渐远,赖飞燕再也憋不住了,她恶狠狠地啐了了一口,而后甩袖率先回了。 白颜卿瞥了眼赖飞燕疾步而去的背影,又瞧了瞧,孙嬷嬷留下的那位宫女。见其若有所思的眼神,白颜卿心下暗笑,这赖飞燕啊,到底是个不成器的东西!这变脸的速度,比那唱戏的都快!她到底知不知道,孙嬷嬷身边跟着的人儿,在宫里,岂是一般宫女这般简单? “芳姑姑,咱们回府吧,晨起风大。” 白颜卿瞥了一眼采星,采星了然,迅速上前,搀扶住芳姑姑,引着她不紧不慢地往府里走。 “嬷嬷虽先行回宫了,但这该授的宫礼,还是得继续。日后还得劳烦姑姑受累了。” 白颜卿走在芳姑姑身侧,像是话家常一般。 “白姑娘哪里的话儿,奴婢分内之事。” 芳姑姑浅笑着回到,有礼有节。 白颜卿是何身份,芳姑姑自然清楚。日后她进宫了,定是这堆高门贵女中的一枝独秀,旁人比不了她,也无法同她比。因为……这次选秀,皇帝本就是冲着她来的,不是吗? 做为宫内之人,除了要会基本的宫礼,更多的,是要会揣测主子心思,顺主子的意,解主子的困! 连孙嬷嬷都如此重视,不惜亲自去求皇上来白府,这么明显的做派,谁看不出来呢? 若说傻子,怕也就只有白府这位表小姐了!她大概到现在还觉得,孙嬷嬷只是她的踏板吧!她以为她这么努力巴结孙嬷嬷,日后进宫,就能平步青云吧? 呵,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这位芳姑姑,自入白府后,便一直以孙嬷嬷的侍女而称,人前人后的存在感,自是没孙嬷嬷那般高调,一般人极少会注意到她,偏偏白颜卿,她顾及孙嬷嬷之际,还不忘照顾到孙嬷嬷身边的人,这般心思,任是芳姑姑在宫内待了这么些年,也没见过几个这般聪慧的。 再说那赖飞燕,自以为孙嬷嬷走了,留下的这位定是微不足道之人,自然也不会用心去讨好,甚至连日常的宫礼教仪,都时常无故缺席。 不是今日头疼,就是明日肚子疼,要么就是后日心口疼,总是能找出这样那样的托词来。 白家老夫人似乎也并没有觉得不妥,她自然是和赖飞燕想到一块儿去了,自觉这位芳姑姑是无足轻重之人,由她所授的宫礼,当然也就没那么看重了。因此,她也纵着赖飞燕,由着其爱来不来。 白颜卿却是不一样,虽说孙嬷嬷是走了,但她依旧和先前一样,每日清晨,早早儿的便洗漱好,领着采星候在芳姑姑门前等候。从无一日缺席。 其实,孙嬷嬷在的这些时日,宫礼确实是教的差不多了,余下的,大都得靠自己参悟。芳姑姑留下,也不过是谨遵皇命,她现在能教的,也不过是将那些需要特别注意的礼仪,反复叙述,让白颜卿着重记住而已。 闲暇之时,白颜卿也会与芳姑姑品茗对弈,没了赖飞燕碍手碍脚的,她们相处的倒是极其愉快,亦师亦友。 这样畅快的日子,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那位,今日又没来。” 这日清早,白颜卿按时候在芳姑姑门前,却依旧未瞧见赖飞燕,采星又忍不住嘲讽起来。 这宫中之人,万不可小瞧了任何一位,偏那赖飞燕如蠢驴一般,并不懂得这个道理。 白颜卿淡淡瞥了一眼采星,采星了然,立马收敛仪容,恭恭敬敬的后退一步。 彼时,芳姑姑刚巧推门而出。 “姑姑有礼。” 白颜卿微微一福,仪态端庄不失礼节。 芳姑姑眉头微蹙,瞧了眼白颜卿身后,见赖飞燕又未到,她轻轻摇头叹气,而后朝白颜卿主仆二人宣布了一件事。 “三月期限将到,奴婢也该回宫复命去了。” 芳姑姑屈膝朝白颜卿行了个常礼。 “姑姑这是……” 白颜卿盯着芳姑姑身后的包裹,有些不解。 虽说皇上给的三个月的期限将到,但是前几日未曾见芳姑姑有何动静,为何今日一早便匆匆收拾了包裹,这是现在就要离开吗? “姑姑可否用过饭再回?权当小女替姑姑饯行,小女这便命人备膳食……” 见状,白颜卿虽心中惋惜,但也知,芳姑姑既要离开,她也留不住,遂想让她用过饭再回。 “奴婢怕是要辜负小姐的美意了,晨起凉快,路上好走,奴婢这便回了。” 芳姑姑摇头,委婉地拒绝了白颜卿的好意。 白颜卿也不强人所难,颔首表示理解。随后白颜卿便和采星,一同将芳姑姑送至府外。 比起孙嬷嬷离开时候的阵仗,芳姑姑离开的时候,只白颜卿主仆二人陪着。白府其他的人,竟无一人出门相送! 白颜卿便觉有些恼意。 “小姐莫恼,奴婢并未通知白府其他人。” 眼瞅着白颜卿脸色有些不对,芳姑姑忙笑着开口解释道。 宫中之人擅鉴貌辨色,芳姑姑自然知道白颜卿此番为何。 “奴婢比不得孙嬷嬷的德高望重,免得难为了白府其他人。” 芳姑姑话中有话,白颜卿一下子就听出话中意来。想来这些日子赖飞燕及任氏的态度,到底还是尽数入了芳姑姑的眼。 白颜卿倒也不替她们辩解,确实她们这般拜高踩低的姿态,换做谁心里都会膈应。 “小姐回罢,奴婢在宫中候着小姐。” 芳姑姑笑着朝白颜卿挥了挥手,而后转身上了一辆马车,匆匆离去,未惊起任何波澜,就像她来时一般。 待芳姑姑的马车跑远了,白颜卿方才缓缓转身,携采星不紧不慢地回了府。 至于芳姑姑离开的消息,直到晌午,才被白家其他人知晓。除了白景轩遗憾地感叹了几句,旁人皆是三缄其口。自当是从来没这个人出现过似的,终归是比起孙嬷嬷,芳姑姑的存在感,微乎其微。 三个月,从二月初二至五月初二,怎么着也是长达三个月的相伴,人心竟可以如此冷漠。可悲,可叹! 五月初五端午节。 这日一大早,白府上下就都忙活了起来了。 后厨里,提前浸了一夜的白糯米早已泡开,沥干水分,然后将泡开的糯米和上蜜枣、红豆、花生,包裹进清香的粽叶里,扎结实,放上蒸屉,蒸上一个时辰,出锅时,阵阵粽香溢满整个白府。 剥开一个,糯米的清香夹杂着蜜枣的甜糯,咬一口,软糯香甜,唇齿留香。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门前屋后,早早儿的便挂上了菖蒲、艾叶,以用来熏各类蛇虫鼠蚁。 菖蒲因其外形似剑,又寓意着“斩千邪”,且菖蒲淡淡的香气有提神醒脑之用,那些被日头熏的昏昏沉沉的丫头仆人们,闻到总是能精神一震。艾叶又是治病的草药,挂在门上又有招福之意,悬于户上,可禳毒气,意为保身体康健之意。 白府不缺擅女红的丫头,早些时候,便有人给各院送来了各式各样绣好的香囊,多数是填的一些提神醒脑,驱虫避瘟的草药,扑鼻的药香味儿,总让人忍不住多嗅上几回。 “小姐,香囊。” 白颜卿接过采星递过来的香囊,捏在手心,眼里的笑意掩藏不住。 能让白颜卿如此欣喜的,显然是这香囊的出处。 五色丝线缠绕,金丝线绣边,顶尖的绣工加上上好的缎料,便是这有些热意的初夏,将这香囊握在手心,也不觉粘腻扎手。淡淡的草药味儿,沁人心脾,一点也不刺鼻,丝毫没有枪了香囊本身的美。 随着香囊送来的,还有一瓶雄黄酒,素雅的瓶子,不显山不露水,外人瞧着,不过是普普通通的瓷瓶罢了,但行内人一眼就能瞧出来,这可是上好的汝窑! 白颜卿满脸的欢喜,藏都藏不住,连一旁的采星都跟着开心地笑了起来。 真难为他有心了! 第十四章 纪南景 白颜卿一边小心翼翼地将那五色丝线的香囊收入袖中,一边拿过那瓶雄黄酒。 “什么时辰了?” 白颜卿漫不经心地开口问道。 然后一手将那瓷瓶的塞子拔掉,凑近嗅了嗅,酒香扑鼻而来。 “小姐,巳时了。” 采星上前,轻声答道,而后接过白颜卿手里的瓷瓶,重新塞好木塞,细心收好。她知道,她家小姐可宝贝着这两样东西呢! “嗯。” 白颜卿淡淡应道,眼巴巴儿地盯着采星将小瓷瓶仔细收好,她才放下心来! “老夫人那边可回过话儿了?” 白颜卿状似不经意一般,捏了捏袖中的香囊,头也未抬地问道。 “去过了,申嬷嬷出来回话儿的,说小姐自便。” 采星也没藏着掖着,径直开口将申嬷嬷的话儿照样儿搬了出来。 任氏那边什么态度,即使不用采星描述,白颜卿也是能猜到一二的。 “呵。” 白颜卿轻笑,早就知道任氏会这般。 对这位白家老夫人来说,白颜卿这个嫡亲的孙女,是比不得任氏心尖尖儿上的那两位外孙女的。 意料之中罢了! 白颜卿缓缓起身,稍稍整理了一下仪容,而后便带着采星出了白府。 “去清风楼。” 白颜卿领着采星状似闲逛一番,而后找了个人烟稀少之处,上了一辆早已在此处等候多时的马车,随后匆匆直奔清风楼而去。 清风楼。 白颜卿和采星,刚下了马车,便有人着急忙慌地自楼内而出。 “公子都等急了!姑娘快快随我来罢!” 还未进门,那掌柜的便一脸焦灼地迎了上来。 “你瞧这人,还是这般性子急!” 白颜卿无奈地冲掌柜摇了摇头,脚下的步子却是迈的快了些。 掌柜的也实属有些无助,若白颜卿再迟些到,只怕他这清风楼,都要被那位给拆了! 掌柜虽心中有些埋怨,却也不敢多言,还是脚步利索的将白颜卿主仆二人,引上了二楼的雅间。 “这什么茶?如今这清风楼穷的购不起好茶叶了吗?就这等次品,也有脸拿来我喝?” 白颜卿人还未到,大老远便听到二楼传来的咆哮声,她脚步一顿,和采星互望一眼,二人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和……鄙视! 白颜卿忍不住抬手,轻轻扶额,趁机擦去额角的几丝汗意。 看来,她还是来的过分着急了,且得让他多等一会儿,他或许还能淡定些! 一旁的清风楼掌柜,可等不了那么久!他深知,再不让白姑娘进屋,只怕他今日要同他的清风楼一起葬送了!里头这位小爷,可是什么都干的出来的! “公子哎!人来了!您莫恼!” 掌柜的一时情急,在门口便大喊起来!他是听到屋内有重物落地的声响,他那颗心啊,都紧紧地揪在一起了!他的古董花瓶啊!可千万千万不要再遭殃了! 听到掌柜的这句话,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白颜卿见状,也深知掌柜的为难了,她真想仰天长叹,怎么摊上这么个祸害玩意儿! 白颜卿刚伸手推开门,便迎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鼻尖传来熟悉的熏香味,直接让白颜卿打出一个喷嚏来。 “啊啾!景哥哥,下次让你的丫头别再给你衣裳熏这么重的香了。” 白颜卿忍不住揉了揉鼻子,随后皱着眉头嗔怪道。 每回见他,都是这一身儿的熏香味,回回熏的她晕头转向的。偏他回回不知收敛! “多日未见,景哥哥还是这般不识礼数,若要叫旁人瞧见,指不定怎么编排我呢!” 白颜卿谨慎的四下里瞧了又瞧,见无人注意他们这边,这才放下心来。随后就将面前的男子一把推进包厢内,然后快速将包厢的门关上,又命采星守在门口。 “好妹妹,可想死哥哥我了!” 眼前的男子,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张开双臂,就要将白颜卿再次搂入怀中。 惹的白颜卿是一躲再躲!这人,怎么还来劲儿了呢! “蔼?景哥哥,我劝你最好离我三尺远,不然……” 白颜卿挑眉,话儿只说了一半,对面的男子立马蔫儿了,瞬间没了方才的热情似火! “行,算你狠!小丫头长大了,翅膀硬了,不记得哥哥也是正常的,如今又将要许给旁人为妻,自是要与我断了的,如若不然,日后婆家那边,定是要难为你的,我懂……” 男子期期艾艾地开口,一副怨妇的模样。仿佛他自己是被白颜卿抛弃的可怜儿郎,字字句句皆在指责白颜卿的薄情寡义! “行行行!景哥哥你赶紧打住!我真是怕了你了!” 白颜卿赶紧抬手,夹起盘中一块糕点塞进对方口中,瞬间将他那喋喋不休的嘴给堵住了。 这家伙的这张嘴啊,白颜卿就是再长三张嘴,她也说不过他! “妹妹夹的糕点都格外的美味!” 那被白颜卿唤做景哥哥的男子,竟像模像样的咂咂嘴,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惹的一旁的白颜卿,那是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景哥哥今儿唤我来,可是外祖父那边有何吩咐?” 白颜卿也不与他瞎扯皮,径直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掐在端午节给她送信儿,让她前来相会,想来定是有要事的。 没错,眼前这位被白颜卿唤做“景哥哥”的男子,正是纪老将军的嫡长孙,纪瑾修的嫡子,白颜卿的亲表哥:纪南景。 纪瑾修经商,常年与那三教九流打交道,纪南景自幼随父经商,自然身上也是多少沾染些痞气,每回见着白颜卿都是一副耍赖皮的模样,惹的白颜卿是哭笑不得。 自己的亲表哥,能怎么办呢?只能忍着呗! 一听到白颜卿提自个儿祖父,纪南景瞬间老实了下来,一五一十将祖父的交代,尽数说予白颜卿。 “入了皇宫,你便不再是自由身。祖父让你进宫后,自个儿多注意安全。他会遣人暗中保护你的。但深宫内苑,有些地方,他到底是照顾不到的,还望你自己保重,务必保护好自己。” 纪南景一本正经道,眉眼间也掺杂着些许担忧。 他虽说时常有些无厘头的玩闹,但大事面前,尤其是事关白颜卿的,他和整个纪家,都非常的上心! 闻言,白颜卿竟是一愣,她以为……外祖父是有重大的事情交代给自己,没成想,竟然是为了她的安危! “祖父还说,若有必要……他不介意舍弃纪家保你!” 纪南景再次开口,一番话说的恳切且真诚,这不仅仅是他祖父的交代,也是他以及整个纪家所想。 这一番话说的,愣是将白颜卿的眼泪给勾了出来。 “怎么……怎么还哭了还!?” 见白颜卿落泪,纪南景显然有些慌神了,他没成想,自己转达的几句话,竟害他最疼的妹妹哭了! “不碍事。” 白颜卿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然后慢慢恢复如常。她知道,纪南景虽瞧着有些不着调,但一直,是很疼她的。 白家向来不重视白颜卿这个嫡女,多半也是拜白老夫人任氏所赐。故而在白家,白颜卿自幼,便受了不少苛怠。在其幼时,便是连白家的下人,都曾暗暗欺负过白颜卿。 而纪家却不一样,白颜卿是纪老将军的女儿纪槿初,留下的唯一的血脉。纪家上下皆心疼她幼年失母,更是打心眼儿里将她奉做掌上宝的。尤其是纪老将军,那是恨不得将天上的月亮,都摘来给他这个宝贝外孙女的! 当年,在得知白颜卿被送出白府之后,纪老将军恨不得提着棍子来白家!那是硬生生被纪瑾修以身给拦下的! 纪瑾修给纪老将军分析了个中利弊,言明白颜卿不在白府,也是有好处的,这更方便了纪家人前去探望,暗中保护她来也更方便!一听到可以随时见到自己外孙女,纪老将军这下才不闹腾了! 虽说这么些年,纪家与白家无甚往来。但纪家私下里,耗费不少人力财力就为了保住白颜卿这根独苗。 纪家上下对白颜卿的好,是发自内心的,没有虚与委蛇,没有逢场作戏,皆是真真切切的血脉亲情。 “请景哥哥安外祖父心,颜卿定不辜负他老人家所托,定会保护好自己的。” 白颜卿彼时目光澄净恳切,似是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定。 面对白颜卿进宫一事,旁人想到的,都是她能给家族带来的荣华富贵。而只有纪家上下,却在忧心着她的前路是否崎岖,是否坎坷,是否有性命之忧。甚至于做好了不惜牺牲整个家族,来保全这个外孙女的暗举。 这怎能让白颜卿不动容? “景哥哥,请将此物交托外祖父,也算是全了外祖父的思女之心。” 白颜卿说着,便自怀中掏出一只玲珑剔透的玉镯递给了纪南景。 此玉镯乃是白颜卿母亲生前所佩之物,此次回白府,白颜卿在她母亲所住的院内寻到的。之前虽有些蒙尘,但经过她数日来的细心擦洗护理,早就恢复光泽,似从前一般玲珑剔透。 “终归还是你心细。” 纪南景接过玉镯,小心翼翼地收好,生怕磕着碰着。 最后,纪南景硬是以“白颜卿回白府又瘦了,定是没好好吃饭”这样的借口,强行将她留下用完午膳。 临别之际,纪南景楞是让清风楼的掌柜,给白颜卿捎了许多吃食,强迫塞进了白颜卿的马车。直到看到她的马车内塞的快坐不下人了,纪南景才满意地离开。 回府后的白颜卿,仔细将今日见纪南景的情形,前后细细想了又想,确认没有被任何人发现、跟踪,这才稍稍放下心。 只是,景哥哥身上的熏香味儿,也忒重了! 想到纪南景,白颜卿又忍不住嗤笑起来。 第十五章 端午贵客 端午节这日,按例,府中上下是要一起过的,往年这样的节日,白颜卿甚少参与。 从前每逢端午日时,若是白家老夫人心情好了,白颜卿自然是被允接回白府过节的。若白家老夫人心情不佳之时,这样的传统节日,白颜卿是只得自己在庄子上过的。 不过,这些对于白颜卿来说,都是无足轻重的事情罢了。即使昔年在庄子上过,她也不曾孤零零寂寞过。因为往年端午,纪家也会像今日一样,让纪瑾修送去香囊、雄黄酒这些……不管大大小小的节日,纪家总是第一个想到白颜卿的。 比起白家那些虚情假意的面目,白颜卿更愿意看到她真心实意的外祖一家。 见过纪南景的白颜卿,今日心情甚佳。连带着看院儿内的花花草草都顺眼的多了! 采星立在白颜卿身侧,也被她的好心情感染了。眉眼间,也满是开心。 “小姐,前院儿来人了。” 午后不多时,前院便有人来传话儿了。 说是相爷回府了,要同大家一起用晚饭,让白颜卿这边也准备准备,莫要去晚了。 “准备准备?” 白颜卿心中暗暗生疑。 端午节算不得什么特别重大的节日,一家人一起吃个饭,倒也寻常,只是,白景轩让人特意叮嘱的这一句,不得不让白颜卿心下警惕了几分,遂果断让采星去打探一下。 不多时,采星便回话儿来了:说是相爷带回府一位客人,他们一进府,便进了相爷书房议事,一直未曾出来。 既是有客,那让她准备,也是情有可原。 客人? 到底是什么样的客人呢…… 白颜卿心下暗暗揣测着,心思也活络了起来。既如此,那她还是莫要抢了客人的风头才好,简装出席便好。 在白颜卿的示意下,采星简简单单替她梳头了个垂鬟分肖髻。 满头的乌丝在采星的手指下,仿佛活了一般! 只见,采星仔细地将白颜卿的头发分股,盘结鬟于其头顶部,并未用托柱,便使发丝自然垂下,后束结髾尾垂于其胸前,簪上一枝淡雅的碧玉簪,娇俏又不失大家闺秀的端雅之态。 采星又替白颜卿挑了一身鹅黄色的衣裙,素净淡雅,衬托的其婉约又不失俏丽。 “小姐,可还满意?” 采星俏皮的对着铜镜中的白颜卿说道,一副急急求其夸奖的模样! “我的采星,一贯是手巧的。” 白颜卿拍了拍采星手背,亦忍不住夸赞道。 得了白颜卿的赞赏,采星那张小脸儿上,顿时挂满了笑。 黄昏时分,按照下人们禀告的时辰,白颜卿提前便到了前厅大堂等候。 也许是没想到白景轩会带什么重要的客人回府,白芙蓉母女三人及白老夫人任氏,是堪堪儿掐着点儿到的。 几人见到似乎是在大厅坐了多时的白颜卿,眼中只有几分讥讽之意,并不无半分喜色。而此时,大厅的饭桌早已摆好,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引得白颜卿突感食欲大增。彼时,她的眼里只有吃食,自然也顾不得旁人的酸眉涩眼了。 “景轩。” 听到任氏的叫唤声,方才把白颜卿的神思拉回。 她轻轻抬头朝门口望去,在瞥见白景轩身侧那一位之时,她整个人楞了一下,而后迅速回神,恭恭敬敬的先朝那人行了礼,最后才浅浅扬唇,喊了白景轩一句“父亲”。 反观一旁的任氏及白芙蓉母女三人,显然是没搞清楚眼前的状况,只个个眼巴巴儿地盯着白景轩,等他开口介绍身侧之人。 白颜卿的这番举动,旁人未看出端倪来,白景轩倒是一眼就看出来,她是先朝自己身侧之人,行了礼的,且行的还是宫礼! 白景轩心中暗暗诧异,直直地盯着自己的女儿,看了许久,仿佛要看透她的心一般。偏偏白颜卿什么都未给他暗示,只静静站着,朝他喊了句“父亲”,礼貌又客套。 白颜卿自幼便不在白景轩身边养着,他对这个女儿,知之甚少,自然此时也谈不上多亲厚。 如今,她虽回府多日,但到目前为止,白景轩还是没能摸透白颜卿的心思。见她方才朝身侧的人行的,却是简化的宫中礼仪,显然也是不想让旁人瞧出端倪。 白景轩心中不由的也悄悄惊叹,他这个女儿,看来并非表面上那般单纯不谙世事,此时他心中的大石头,竟是落了一半! “不知这位贵人是……” 任氏自然是懒得去瞧白颜卿的举动,只堪堪儿盯着白景轩身旁这位公子,开口朝白景轩问道。 “大家不必拘礼,在下不过一介门客,不值当称作贵人的。” 白景轩尚未开口作答,那位公子倒是个爽快人,径直开口解释道。 门客? 也亏得他肯自降身份了!白颜卿垂眸,用以掩饰她此时眼中的讥笑。 闻言,大厅众人,除了白景轩和白颜卿父女,其余的竟皆是松了一口气,面上也没了方才那副唯唯诺诺的拘谨之色。 这见风使舵的本领,连一旁的采星都忍不住咂嘴:这帮人是傻子吧?看不出来相爷对眼前的公子多尊崇吗?看不出来眼前这位公子的衣着,非富即贵吗?单就他腰间的龙纹玉佩,那是旁人能拥有的吗?是随便什么人都敢佩戴的吗? 待到入座时,白景轩自然是将那位公子奉为上座的,他自己则是坐到了其身侧。这番举动在白家父女眼中,合情合理,就是在某些人眼中,有些嗤之以鼻了。 譬如任氏,她眼见自个儿堂堂当宰相的儿子,竟然给一个门客让座,打心里眼里,都是不满,那白眼儿,恨不得翻到天上去! 就是不知道,日后任氏若是知晓眼前这位,她瞧不起的公子的真正身份之后,她会不会后悔自己今日的举动! “白姑娘若不介意,可以这边坐。” 那公子突然开口,满脸笑意地盯着白颜卿,微微扬起下巴,朝白颜卿点了点头,示意白颜卿坐到他的另一侧。 “我?” 白颜卿有些诧异,这人,到底想干嘛? 白颜卿犹豫地瞥了一眼旁边的父亲,见他点点头,白颜卿这才安心坐下。 见那公子满意的直点头,白颜卿心中却也想翻他几个白眼儿。而后白颜卿不着痕迹地将凳子往旁边挪了又挪,心想着要离那位笑面公子更远些才好。 却不料,她的这小动作,竟被那人一眼识破,又毫不留情的给戳破。 “白姑娘离在下那么远作甚?在下是来吃饭的,又不是来吃人的。” 被他戳破小心思,白颜卿反倒有几分不自在了。 “白姑娘今日装饰,着实用心了,是知晓在下到来,特意装扮的吗?” 那人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纵是再淡定的人,听到这调戏意味极为明显的话,也忍不住羞红了脸颊。 这家伙,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白颜卿余光瞥见了任氏及赖飞燕一副看戏的眼神,心中狂吼:这家伙到底想干嘛? “公子多心了,寻常装束,不值得公子留心。” 白颜卿低垂着脑袋,暗暗掐着手心,心中一遍又一遍让自己冷静冷静,莫要被他带偏了! “白姑娘……又不是第一次同在下用膳,何必这么拘谨。” 此话一出,似是在平静的湖面丢下一记轰天雷。 一众白家人纷纷抬头,死死盯着白颜卿。 私会男子?这名声可算是毁了! 而赖飞燕和任氏眼里更是难掩的喜色,她们皆以为抓到了白颜卿的把柄,心下想着好毁了她名声,让她入不了宫。这下赖飞燕定能独当一面,独自入宫,荣华富贵还不是唾手可得? 就连一旁的白景轩,眼中也满是不可置信。以他多日来对这个女儿的观察,他直觉她不是那般轻浮不知轻重的女儿家!且让他更难以置信的是,他的女儿,究竟是何时与眼前这位相识的?他竟一无所知! 只有采星老神在在,一点儿也没露出什么惊讶的神色,毕竟她上次就见过这位公子的……“手段“”了。 “公子说笑了,上次也是因着孙嬷嬷的缘故,小女才有幸伺候一旁。” 白颜卿心中只想翻他个无数白眼儿,让他装作不认识自己,就这么难吗? 幸亏白颜卿反应快,一句话说的滴水不漏,既承认了两人确实先前相识,又间接撇清了关系。因她是“伺候”孙嬷嬷用膳,从而才得已认识这位,而非私下什么场合结识的陌生男子。 没错,眼前这位公子,正是白颜卿上次同孙嬷嬷上街,路上偶遇的那位少年,他的身份,白颜卿自然是早就猜出来了的。 孙嬷嬷? 这事怎么又扯到孙嬷嬷了?任氏纵是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过这么稀奇的事儿,她正欲开口,想再多问几句,却被白景轩出言打断了。 “公子乃是孙嬷嬷同乡。” 一句话,将各怀心思的白家众人的好奇心,硬生生压了下去。 “上回同孙嬷嬷出府游玩,偶遇公子,得公子赏识与公子及孙嬷嬷,一同用过饭。” 白颜卿接着又开口解释道,总算是将这件事圆了回来。 赖飞燕原本想逮着白颜卿的错处,好拿捏她,却不料竹篮打水一场空,她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的。一顿饭的功夫,她眼中的嫉恨之意就是连上座的那位都察觉到了。他状似不经意地瞥了眼一旁正专心致志用膳的小女子,心中觉得有意思极了。 这样的气氛下,她居然还能吃的这么香?还真是有趣的妙人儿! 一顿晚膳,众人心思各异。 饭后,那公子也不多留,用完晚膳便匆匆告辞离去。 “白姑娘入宫后,若是碰到什么难处,大可来找我。” 那位公子临走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俯身,在白颜卿耳畔突然丢下这么一句话。 吓得白颜卿连连后退数步,这个登徒子!生怕她不被别人拿捏住短处吗?走就走罢,与她这般亲近作甚?若被旁人瞧见,她又解释不清楚了! 第十六章 神秘人 喧闹又繁忙的端午,就这么在暮色下,慢慢隐去了它的热烈。 该送走的人,也送走了。彼时留下的,怕也只有那心事重重之人。 今晚这顿晚膳,吃的可真是……有趣! “颜卿可知……他是谁?” 待众人散去之后,白景轩方才自暗处走出来,接着意味深长地朝白颜卿问着。 “不知。” 白颜卿实话实说道。 她虽也能猜到一二,但确实,不知道那少年真正的身份,只猜测,他是宫里某位皇子,究竟是几皇子,这个……她确实无处知晓的,毕竟,她也真的是没见过那些个皇子、公主们的。 “大概……是宫里的某位贵人罢!” 白颜卿遂又补了一句,解释道。 既然她的好父亲能特意站在此处等她,问她这句话,想必,也是知道她对此人的身份,略知一二的。 “他是……三皇子,云骥!” 白景轩见白颜卿并未对他隐瞒其自己的猜测,知道她并未防着自己,于是,白景轩干脆直接告诉了她。 闻言,白颜卿一愣。 三皇子云骥? 说起这位三皇子云骥,白颜卿倒是有所耳闻。据她所知,三皇子云骥是先后的次子。 先皇后共育有二子,皇长子云祺,皇三子云骥。听闻这位三皇子,性格叛逆不羁,自幼便是个霸王头子。性子上来之时,能将皇宫闹个天翻地覆!先后在时,便为他头痛不已,如今先后不在了,当今的皇后,压根就约束不了他! 又因他幼年丧母,皇帝怜惜他们兄弟二人,自然有时也对他纵容了些!因此,他这上树掏鸟窝,下海捞鱼的本事,也算是练的炉火纯青的!一向是个滑头! 只是,这样不务正业、吊儿郎当的三皇子,为何今日又一本正经的来了白府呢? 白颜卿深感此事非同小可,她莫名的有些心慌,唯恐那家伙整出些什么幺蛾子来! 偏偏呐,人越担心的事儿,他越会发生! “求娶你!” 白景轩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一句话险些将白颜卿噎死。 白颜卿吓的吞了吞口水,然后艰难开口。 “我?!父亲……你,你在说笑吧?呵呵……” 虽说白颜卿做好了入宫的准备,但她还真没想过嫁给这位登徒子! 白景轩一脸凝重地望着白颜卿,看样子并非是玩笑话。 见状,白颜卿愣住了,只觉得脑袋瓜子嗡嗡嗡的。 造孽啊!怎么就被他给讹上了呢!这家伙是来碰瓷儿的吗? “他瞧上我哪点?我改,还不行吗?” 白颜卿仰天长叹,音量中都隐隐有哭腔了! 白颜卿此刻,只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带孙嬷嬷上街逛,为什么要遇到云骥。 彼时的白颜卿,还天真的以为,是因为那次同孙嬷嬷出游,遇到云骥,才让他下此决定! 或许是从来没有见过白颜卿这副模样,此时的白景轩,脸上竟丝毫没有担忧之色,反倒是隐约有几分笑意!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女儿,此刻真是可爱极了!这才是女儿家该有的喜怒哀乐,该有的情绪,而不似之前那般,老成又无趣! 白景轩忍不住暗自窃喜,难怪三皇子会看上自己女儿! 窃……喜? 若是白颜卿知道她父亲此刻的想法,她怕是能忍不住拍他! 只不过,白景轩不知道的是,白颜卿此时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恨不得云骥从未见过她! “父亲早些歇着吧!女儿先行告退!” 白颜卿猛然回神,收住面儿上的情绪。想着方才自己反应过于不妥,现在觉着有些尴尬,只得匆匆开口告退。 她到底不是个擅长在长辈面前撒娇的女儿家。 白颜卿拉着采星,心事重重的往回走。 昏暗的天色,让她渐渐有些瞧不清眼前的路。 突然,她好似踩到什么似的,一个踉跄,脚步不稳,直直往前栽去。 “啊!” 只听白颜卿一声惊呼。 “小姐!” 采星一时竟没反应过来,连白颜卿的衣袖都未抓到。 待她回过神来,却见白颜卿并未摔倒,而是……被一个高大的身形,稳稳地扶住! “你……你是何人……快,快放开我家小姐!” 采星急了! 这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怎的就平白无故出现在了白府?还出现在了她们回小院的必经之路? 这条路地处偏僻,一般没什么人来的。 起初,白颜卿也是有片刻的惊慌,待感受到眼前之人似乎并无恶意之后,她方才镇定住。急急后退几步,堪堪稳住身形后,朝采星摆摆手,点点头示意她守着,莫要出声。 “你是何人?夜闯白府所谓何事?” 白颜卿顿了顿,接着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随后开口问道。 “或者说……你是找我有何事?” 来人身上寒气颇重,显然是在此等候多时。 看来,他是早在此处等着白颜卿的,毕竟这条路,只通往念初小筑的。 “答应三皇子的请求。” 来人也不与白颜卿兜圈子,径直开口道。 什么情况,怎么又扯到那个云骥了? “你让我答应我就答应?我凭什么答应?我才不要嫁给那个浪荡子!” 白颜卿有些气急,怎么今晚这么怪?一个两个的,都要她嫁给那个云骥! “你不会嫁给他的。” 或许是被白颜卿的反应惊到了,来人显然有些不知所措,遂又开口多解释了一句。 白颜卿一愣,这人是什么意思?既让她答应嫁给云骥,又说她不会嫁给云骥,这又是何意? 嫁与不嫁,旁人说的还能算数?难道不是皇帝决定的吗? 再说了,如果她答应嫁给了云骥,那云骥指定是会去求皇帝赐婚的,既如此,她还能抗旨不成? 来人也不再多言,转身便要离开。 “你别走,把话儿说清楚!” 他想走?没门儿,白颜卿可不依了!让她答应就答应,他是谁啊? “你今日不把话说清楚了,我便是豁出去拖住你,也不让你走!” 白颜卿倏地上前,紧紧抓住来人的胳膊,死活不肯撒手。 “白家大小姐,就是这般与男子纠缠不清的吗?” 来人言语中,多了几番调侃,却倒是停下脚步,未急着走。 白颜卿一愣,她好像被那人牵着鼻子走了。 思及此,她猛地甩手,将那人胳膊甩开,而后似是很嫌弃一般,还忍不住掏出帕子,将手擦了又擦。 “说罢,你有什么办法让我不嫁给那个浪荡子?” 白颜卿也不是个傻子,她看得出来,眼前之人,怕不是普通人。他既能说出那句,白颜卿不会嫁给云骥,那他自然也定是能办成这事儿的。 “他不敢娶你!” 那人继续说道,此刻他也不急着走了,倒是有些耐心替白颜卿答疑解惑的。 不敢? 为什么不敢? 白颜卿此时也被眼前这人的话,说的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为什么云骥求娶她,却又不敢娶她?莫非她还能吃人不成?而且云骥身为皇子,且又是先后嫡子,若是能娶到白颜卿,这对云骥日后的前程,也是利大于弊的。 来人倒是不想继续与白颜卿深究,只抛下这么一句话。见白颜卿有些迷懵,他走上前,忍不住抬手在白颜卿脑袋上敲了一下。 “传说白家嫡女是个病秧子,我瞧着这抓人的手劲儿,也不像那孱弱之样!” 来人竟开始拿白颜卿打趣。 白颜卿见状,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快速后退几步。 这人知不知道男女有别?这样动手动脚的,成何体统! 只是,白颜卿仿佛忘记了,方才,可是她自己提步上前,抓着眼前的男子,不肯撒手的! “你走吧!” 白颜卿突然觉着有些没意思,也不想问了,有些事,太清楚了,也未必是好事! 顺其自然吧! 那人见白颜卿突然不继续问了,反而有些好奇了,正欲开口,却敏锐的察觉到有外人靠近的动静,他遂飞身而起,转身而去。 “日后,你会知道的。” 离去之前,他依旧是留下一句不明不白的话。 “你身上熏香味儿太重了,下次注意些。” 白颜卿此时已然恢复了神志,她朝着来人离去的方向,淡淡开口道。 那人脚步一顿,然后竟真的“嗯”了一声。 就是这一声“嗯”,让白颜卿知道,以后他们,还会有再见的机会的。 那蒙面人身上的熏香味,竟让白颜卿猛然想起她那油嘴滑舌的表哥来!毕竟,纪南景身上,也是有一股子浓重的熏香味儿呢! “小姐……他……” 采星盯着白颜卿,见她目光依旧停留在蒙面人离开之处,只得出声提醒她。 白颜卿摆摆手,示意采星不必多问。 她也察觉到有人靠近了。 看来这次皇宫选秀,背后牵扯的人,很多啊!只不过,她若真是答应了三皇子的请求,皇帝就真的能放手同意她嫁给三皇子? 白颜卿入宫代表的是什么,没有人比皇帝更清楚!他要的是白家和纪家的忠心耿耿,又或许……他要是还不止如此! 看那蒙面人的年龄并不大,以白颜卿敏锐的洞察力,那人并非皇帝一派,若不是同皇帝一样的心思,那到底又有谁,在惦记白颜卿,在惦记她背后的白、纪两家呢? 只是,不管那人是谁,白颜卿都绝对不会让人伤害到白家人、伤害到,她最爱的外祖家族。 今年的端午节,可真够热闹的! 一个两个的,冒出来,又说要娶她,又说让她嫁! 什么时候,她的婚嫁,由的旁人来置喙? 入宫,既已是无法改变的事实,那她也不多做挣扎。只不过,她白颜卿到底是要嫁哪位,这可由不得别人来作主的! 第十七章 床帐事件 端午过后,便真正迎来了炎炎夏日。仲夏的天气,也慢慢变得燥热起来。 随处可见的蛇虫鼠蚁,到处可闻的蚊虫苍蝇,总让人不堪其扰。 从前,白府夏日所有的驱蚊避虫的东西,总是先紧着任氏院内用的。一来,她是白府最年长的,辈分最大的。二来,她一向掌管着白府的内务,自然那些好的东西,都优先她使了。 如今,白颜卿回府了,她的吃穿用度,任氏明面上,自然是不好苛待的。 “小姐,府内送来的床帐。” 近日,白颜卿也是被这些蚊虫扰的不得清净,连着好几日没睡过好觉了。 她眯着眼,漫不经心地抬头,望着采星手里碰着的床帐,脸上无半分惊喜。 原本早就该送至各院的床帐,偏等到现在才送来。任氏这小心眼子,谁又看不出呢? 白颜卿也懒得去与任氏争辩,最后再扣她一顶“不孝长辈”的帽子,那她也是百口莫辩的。 因着白颜卿先前不常住在白府,所以这些日常用的,都是她回府后,府内慢慢添置送来的。又因着任氏这一层缘故,府内的人,在送这些物件时,也时常是能拖几日就拖几日的。平日里,供给不足之时,都是采星拿着白颜卿的月例去街上采买的。 原先白颜卿倒也不在意这些,终归任氏不喜欢她这一点,白府上下无人不知的。可如今,偏白颜卿被这些蚊虫扰的几日都未曾睡踏实过,心下正烦躁着呢,又见送来的床帐,是如此低劣的布料,心中顿时怒火腾起。 见采星正踩着凳子,欲将床帐挂上,白颜卿忙上前朝她摆摆手,拦住了采星的动作。 “送去父亲屋里。” 白颜卿斜眼挑眉,眼中精光乍现。 采星了然。 跟随白颜卿多年,她是何脾性,采星不说了解十分,怎么着也能看明白七八分的。 …… 果不其然,晌午过后,白颜卿正欲躺下小寐半刻,便听到有人来唤,说是老爷有请。 白颜卿无奈,只得堪堪儿合衣而起。稍稍整理一下仪容,便携同采星而去。 到了白景轩那里,白颜卿倒没直言戳破任氏。只言,天气炎热,未免父亲遭受蚊虫叮咬之苦,今日府内送来的床帐,就先给父亲送来了。 白景轩纵横官场多年,见惯了尔虞我诈,白颜卿这么明显的小伎俩,他又怎会瞧不出来? 白颜卿表的态,一来,表明的是自己的孝道,府内刚送的床帐,她最先想着孝敬她父亲了,这完全合情合理。二来,这夏日已过半,府内的人才给念初小筑送去了床帐,意为府中下人失责。这三来嘛,白府下人一向管教甚严,断断不会出这种纰漏,能让他们如此这般的,定然是有主人指示的。至于这主人是谁,白景轩不难猜出的。 毕竟,初夏之时,其他各院都已然早早儿收到了避蚊虫的床帐,为何念初小筑今日方才收到府内物资?这其中缘由,白景轩不必深究,便能一眼看破。 他的母亲,一向不喜他的女儿,这也让他很是头疼。 往常,他也只当他母亲顶多是不喜欢白颜卿,倒也不至于苛待她的亲孙女,如今看来,他到底是疏忽了。 白颜卿彼时眼底的疲态尽现,眼下的青黑,显示出她连日来的疲惫。再有一旁采星满眼的心疼,这副画面,任谁瞧了,都不忍心的。况且站在她眼前的,还是她的亲生父亲。 在听到白景轩下令,让人将床帐送去任氏院内之时,白颜卿知道,今日这事儿,算是成了。 不过是一顶床帐,原本,白颜卿也懒得与任氏计较的。她只需让采星出门重新置办便好,她到底也是不缺这三瓜两枣的。只是,任氏一次又一次的挑衅她,一次又一次的明里暗里为难她,她实在是有些乏累。 今日这事,一来,权当是她给任氏提个醒罢了。提醒其,她白颜卿不是那任人拿捏的主儿。二来,也算是警醒白府一众下人罢。 白家一向人丁单薄,到白景轩这一脉,也只留下白颜卿这么一个嫡亲的女儿。纪槿初仙逝之后,白景轩怎么都不肯再纳填房,在任氏看来,那就是纪家给白景轩施压了,故而白景轩才不敢纳填房。这叫任氏怎能不恨?怎能不怨? 这份怨恨,自然而然的,便转移到白颜卿身上了。 白颜卿自白景轩屋里出来后,一改之前的疲态,心情甚佳地拉着采星,一路小跑着回了自己院内。 不多时,前院便传来一阵哭嚎声。 那是白景轩下令,将府中一帮玩忽职守的下人,皆动了家法。 那一声声的嚎叫,传进了任氏的耳中,也传进了白府所有人的耳中。包括白芙蓉母女三人。 白府的哀嚎声,整整闹腾至晚上。 声声都砸进了任氏的心坎上,句句都砸的任氏,眼皮子直跳。原本她也想一哭二闹三上吊,去她儿子面前闹一闹,可眼下这情形,她竟有些怵了,她深知,白景轩这是杀鸡儆猴呢! 不过一顶床帐,却在白府闹出这么大动静来,但凡是长了眼睛的,此时都能看出其中蹊跷来! “小姐,表少爷托人送来的。” 晚间,采星捧着一顶新的床帐进屋来禀白颜卿。 白府闹出这么大动静,纪家居然第一时间就知道了,看来这白府,也是藏龙卧虎呢! 白颜卿倒也没矫情,径直让采星挂好。虽说晚饭前,白景轩命人重新给白颜卿送来了新的床帐,但白颜卿懒得去瞧,一时也懒得让采星挂。这会子纪南景托人送来的床帐,白颜卿是丝毫都没犹豫,就直接让采星直接挂的。 由此可见,纪家人在白颜卿心中的地位。 柔和的月光纱,轻薄又不失垂感。挂至床周,避去了蚊虫的同时,也遮去了白日里的炎炎烈日。 对数日来都未睡过一个踏实觉的白颜卿来说,这当真是是雪中送炭般的及时! 暮色已深,白颜卿在采星的伺候下,总算可以躺下了。 刚躺下,困意便袭卷而来。 昏昏欲睡中,白颜卿只觉一阵清风拂过,迷蒙间,只瞥见床前的月光纱轻微浮动。 “什么人?” 白颜卿倏地惊坐起,此时的她,一丝困意也不敢有。 “采……” 白颜卿刚要开口唤采星,便被人点住哑穴。 真晦气,想好好睡个觉,怎么就这么难呢? 此刻白颜卿也冷静下来了,来人身上熟悉的熏香味儿,让她安了心。 她示意来人替她解开穴道,并表示不会大叫。 那人见状,这才替她解开穴道。 “你今日身上的熏香味儿,倒是浅了几分。” 白颜卿退缩至床边,一副恨不得离他百尺远的模样。 没错,眼前蒙着面的人,正是前次端午,白颜卿所遇的蒙面人。 这人多次进白府如入无人之境,想来身手也非常人所比。本着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宗旨,白颜卿是断断不敢冒然与他正面硬刚的。不然吃亏的,还不得是她自个儿? “答应过你的,我自然是能做到的。” 那人倒似无赖一般,径直一屁股坐到了白颜卿床沿,吓的她裹着被子,直接跳至一旁。 这人到底想干嘛?莫非…… “你……我跟你说,你莫要乱来!我……我是要入宫参选的,你若现在坏了我名声,皇上也定不会饶你!” 白颜卿无奈,只得搬出那九五之尊来,虽然她知道眼下这个情形……搬出皇帝最多也就唬一唬眼前的人,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哼,他?” 来人言语间满是不屑。 尽管眼前的情形尴尬到极致,白颜卿却也未开口赶他走。不知出于何心理,白颜卿竟有些恍惚,她好似觉得,这人,真的不会伤害她。 “这月光纱不错。” 那人抬手轻轻抚上床帐。低垂的眉眼,瞧不出他此刻是何情绪。 白颜卿一时竟不知如何搭话。却见他,一个转身,竟直直躺到她床上。 “嘘” 白颜卿正要去拉他,却只听到他让她安静。 再见那人,一个翻身朝里,竟直接……睡了! 他,是来白府睡觉的? 白颜卿楞了。 不知过了多久,隐约能听到床上之人传来轻微的呼吸声。 白颜卿站在一旁,站的腿都酸了,裹着的被子,也悄悄滑至肩头。她忍不住抬手,又将被子往上提了提。这细小的动静,没逃过床上之人的敏锐。 他突然抬手,在身侧拍了拍,示意白颜卿坐下。 可眼下这种情形,白颜卿哪里敢坐?莫说旁的,就男女授受不亲这一点,她就不敢造次。毕竟来人的身份,她尚且不清楚,若日后进宫,再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来,她定是百口莫辩的。 到时候,连累的可是整个白家和纪家。 那人见白颜卿并无动作,倏地起身,从床上坐起。一双眸子,紧紧盯着白颜卿。即使在黑暗中,白颜卿也能察觉到那份寒冽。 一股寒意自脚底而起,她不由得裹紧了被子。 “你在害怕?” 见白颜卿如此紧张,那人居然缓和了语气。 “没……没有吧……” 白颜卿这颤巍巍的语气,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那人像是哄孩子一般。语气温柔的和之前他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 就在白颜卿楞神之际,那人倏地上前,一把将站在那儿许久的白颜卿抱起,然后,轻柔地将她放到床上。 “睡吧!” 那人抬手替白颜卿掖了掖被子,而后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是闹哪出?就为了来白府睡个觉?然后再替白颜卿掖被子? 莫名其妙! 第十八章 白颜卿生病 也许是这连日来都没睡过一个好觉,又或许是夜里受到过惊吓,这一宿,白颜卿睡的极不踏实,总是噩梦不断,惊的一身汗。 翌日清晨。 在采星连番地叫唤下,白颜卿方才悠然睁眼。 “采星……” 白颜卿哑着嗓子,声音中透着疲惫和隐忍。 “小姐,你病了!” 见状,采星便知,白颜卿又病了。 白颜卿自幼身子不大好,累不得,惊不得。采星只当她是这数日未休息好,才导致这副病样的。她哪里知晓,昨夜白颜卿房中发生的事! “采星这就禀了老爷,给您请大夫。” 采星急了,抬脚就要往外跑去。却被白颜卿一把扯住衣角。 “去禀老夫人。” 白颜卿虚弱地闭上眼,也不多做解释。 采星也不深究,她知晓她的小姐既然开口,那定是有其自己的主意的。 为免白颜卿身侧无人照顾,采星匆匆唤了院里的莲儿,命她去给任氏回话,自己则留在屋中照顾白颜卿。 可直至晌午,莲儿都未出现。 这下采星有些着急了,怎的去回个话请大夫,竟一去好几个时辰不见人影了呢? 采星遂又立即去唤了赵嬷嬷,让她前去打探一二。 不多时,赵嬷嬷就回来回话儿了:说是莲儿不慎打碎了老夫人心爱的茶盏,被老夫人罚在院里头跪着。 “那……老夫人院里可知道小姐病了?” 采星虽心中有数,但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嘴。她比谁都明白,白老夫人,这怕是故意给小姐难堪呢! 见赵嬷嬷有些为难地点了点头,采星当下气的恨不得去任氏院里撕了她! 哪有这样,不管亲孙女死活的祖母? “采星……” 听到屋内白颜卿虚弱地叫唤声,采星着急忙慌的转身朝屋内冲去。 白颜卿偏过头,浅咳几声,而后便拉着采星的手,艰难起身。 “沐浴,更衣。” 简简单单四个字,从生了病的白颜卿口中喊出,也需几分气力的。 采星虽不知道白颜卿要作甚,但还是依着白颜卿的吩咐,给她备了热水和干净的衣裳。 一袭素雅的月白裙,裹着病弱的白颜卿,衬的她面庞,越发的苍白憔悴了。 任氏这番姿态,白颜卿又怎会看不出其是何意? 明着是罚莲儿,实则是对床帐一事记恨在心,有意警告于白颜卿呢!有了白景轩先前的大动干戈,任氏自然也不能再明着刁难白颜卿。但,暗中责罚一下白颜卿院中之人,倒不难。 “去打探一下,父亲何时回府。” 白颜卿堪堪儿稳住身形,随后不慌不忙地开口,让采星去打听白景轩的行程了。 白颜卿深知,以任氏的小心眼及爱记仇的性子,先前床帐一事,她定不会善罢甘休,因此,白颜卿一定要绝了她的坏心眼儿,任她不能在白府再横行! 这么多年了,任氏,也该歇着颐养天年了。这偌大的白府,早该换个管内务的人了! 没过多久,采星就跑回来回话儿了。 说是相爷上午回过一趟府,后又出府办事儿去了,问过门房小厮,说相爷大概得晚上天黑才能回府了。 天黑?那就不急了,且得等上几个时辰呢! 白颜卿虽有些头疼脑热,但也不是什么大病,左右不过是被昨儿夜里惊到了。所幸胃口还可以,她喝了些汤水,稍稍精神了些,便拉着采星往任氏院里去了。 途径有人处,白颜卿总是靠着采星,一副弱不禁风,似要摔倒的模样。还不经意间,拨乱了几缕发丝,更显的人憔悴不堪了。 有好事者上前,欲帮采星一同扶着白颜卿,却都被采星拦住了。曰:小姐病重,怕过了病气给他人。 这下子,整个白府都知道,白颜卿生病了! 短短半柱香不到的路程,白颜卿和采星,楞是走了快半个时辰! 到了任氏院前,白颜卿也不急着进去,和采星在院前儿立了约莫半个时辰,确认府中下人,都能看到了,方才堪堪儿挪了脚步进去。 任氏自然是知道白颜卿来了,但她有意为难白颜卿,遂尽管下人回禀了,但她也未曾留心,也未曾让白颜卿赶紧进屋。 “请祖母安。” 由采星搀扶着的白颜卿,见到任氏,依旧是毕恭毕敬地屈身请了安。 “嗯,既病了,还来我院里作甚?不好好歇着。” 任氏这一开口,正中白颜卿下怀。 “颜卿来求祖母开恩,饶了莲儿罢。她损坏了祖母什么物件儿,孙女来赔。” 白颜卿只说是来求任氏宽恕莲儿,对于任氏说让她歇着这样的话茬,却一句也不接,只当是没听到一般。 此时,白颜卿和任氏说话之时,是站在任氏院中的,院门大敞,她们二人的对话,但凡经过此院外的人,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像是特意摆给白颜卿瞧似的,那院正中央的地上,赫然是碎了几瓣的瓷茶盏。白颜卿斜眼瞥了几眼,不过是普通的青瓷盏罢了,值不得几个铜板。 按照以往,这不过是责骂几句,在丫头的月例里头扣些便罢了,段段是不会将丫头留在院中罚跪这么许久的。 瞧着院中瑟瑟发抖的莲儿,白颜卿有些心疼。望着她单薄的衣裙下,隐约有些血迹,想来跪了这么半日,也着实让她吃了不少苦头。 任氏将自己对白颜卿所有的怨愤都发泄到莲儿身上,自然不会让她跪的舒坦了。尖锐的石子,凹凸不平的地面。任氏专挑了那些石子多的地方,让莲儿跪着。且跪了这么久,莲儿这膝盖,怕且得歇些日子了。 白颜卿先是在采星的搀扶下,在任氏院中,寻了处树荫下坐下。到底这夏日的下午,日头可烈着呢! 接着,白颜卿又示意采星去将莲儿扶起。果不其然,莲儿膝盖处的衣裙上,有不少血迹。白颜卿有些于心不忍,随手招来一个院外那些看热闹的老婆子,让她将莲儿先送了回去。 “放肆,谁让你擅作主张将那丫头带走的?” 任氏显然是不在意莲儿的死活的,她一心只想给白颜卿下马威罢了。 眼瞧着白颜卿忤逆自己,轻轻松松就将人带走,任氏怎能不恨? “不过一个不值钱的茶盏,祖母当真要闹出人命,才肯罢休?” 茂密的树荫,遮去了一部分暑气,同时也遮去了白颜卿彼时身上的戾气。 她不是没脾气的,她只不过是想给任氏,留三分脸面。让其凡事不要做的太绝! 可在气头上的任氏,哪里经得起白颜卿这般挑衅?当下就要唤人,名曰:传家法。好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孙女! 传家法?呵,有意思!原来任氏在这儿等着她呢! 白颜卿只想笑,任氏到底是老了!此刻的她,大概脑子是被这炎热的暑气给蒸没了吧?! 白颜卿也不恼,只坐着,慢慢同任氏消磨时间。 到底是有了床帐那事的前车之鉴,任氏有点雷声大雨点小,她有所顾忌了。家法传了半天,也无人敢真的拿着棍子上前!任氏也当是给自己个台阶下,也没去催着! 可白颜卿哪会就这么由着她? 眼瞅着又过去了一个时辰,天色渐渐有些暗了,白颜卿估摸着白景轩快回府了,方又开口。 “祖母莫恼,无论如何,今日千错万错,都是孙女的错,孙女这就给您请罪。” 说罢,便有些吃力地起身。 采星也是眼疾手快的,一个健步上前,将白颜卿稳稳扶住。 白颜卿虚虚地推搡着采星几下,而后就“噗通”一下,跪倒在任氏面前。 这倒是把任氏给吓到了:这臭丫头,又想整什么幺蛾子?自己何时说过要罚她跪了? “采星,去瞧瞧,家法‘回来’了没?” 白颜卿意有所指道,尤其刻意强调了“回来”二字。 采星瞬间了然。 她匆匆朝院外跑去,先是跑到大门口,再三同门房叮嘱,说老爷回来,一定要让老爷去老夫人院中。又说老夫人要家法伺候小姐,小姐身子弱,扛不住的,怕老爷回来晚了,小姐的小命就没了! 且不说白颜卿如今在家中是何地位,就说她是皇上钦点的皇子妃人选这一事,门房也不敢疏忽了!毕竟,若是白颜卿真的没了,连累的,可是整个白府! 门房这边交代完,采星又不急不躁地“传家法”去了!她的脚步慢点,她家小姐就能多撑一会儿。 再说芙蓉阁这边,白芙蓉母女三人,听闻任氏要传家法伺候白颜卿,心中也是有些慌,毕竟她们也怕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如今赖飞燕能不能进宫,也全得仰赖白颜卿! 这个道理白芙蓉和赖碧芝都懂,偏就那一门心思想整白颜卿的赖飞燕,她不懂! 赖飞燕满脸兴奋的,拉着姐姐赖碧芝和母亲白芙蓉,就往任氏的院子而去!这样的好戏,她可不想错过! 待到她们赶到之时,瞧见的只有跪在地上的白颜卿,以及一旁端坐高椅的任氏。 “母亲,这……” 白芙蓉有些犹豫,不知道到底要不要替白颜卿求情。 “她自个儿要跪着的,让她跪!” 任氏此刻心中还是有气的,哪管得了旁的。既然这丫头今日主动来讨罚,任氏又岂会放过她? “听下人说,今儿颜卿妹妹病了,原也是想同飞燕一起去瞧瞧的。” 向来寡言少语的赖碧芝,竟破天荒地开了口。 到底她是个聪明的,一下子就点出了白颜卿生病这事儿。或许是有些惧怕任氏,她并没有直接去劝任氏,反倒是从白颜卿生病这一事上开口,去点醒任氏,告诉她,白颜卿病了,不宜这么折腾。 白颜卿低垂的脑袋,微微一震。 她就知道,这赖家姐妹,赖飞燕缺的是脑子,而赖碧芝,缺的是胆子! 第十九章 主仆情深 “瞧什么瞧,谁说我要去瞧她了?!” 再聪明的人,也怕有个猪一样的队友。 这边赖碧芝刚开口想要缓和一下僵持的气氛,那边赖飞燕就不识时务的开口反驳! 跪在地上的白颜卿,差点绷不住了,身形一个不稳,险些被赖飞燕这句话给气笑了! 这赖飞燕,说她蠢,她还真是蠢啊! 赖碧芝此时也有些不知所措,这好好儿的气氛,叫她这个傻妹妹给毁了,她赶忙上前拉了拉赖飞燕,示意她闭嘴。 那边白芙蓉也是欲言又止,一副似是想极力劝阻任氏,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的模样! 就在几人僵持之时,采星回来了! “家法来了!” 采星兴冲冲的,冲了进来。 院外瞧热闹的那些人,也纷纷噤声。只个个眼中满是期盼,皆期待接下来,这位白家老夫人该如何收场。 既然采星能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回来,想必那边,该回来的人,也该快回府里了! “老夫人,我家小姐身子弱,今日‘又’病了,还望老夫人手下留情,让人轻些。我怕……我怕我家小姐,没命进宫了……呜呜呜呜……” 采星像是唱戏一般,高腔低调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院外围观的,都能听得到! 一个“又”字,用的恰到好处,一句“没命进宫”直接点明了,任氏若是敢打死白颜卿,那就是违抗圣旨,那就是欺君之罪! 孰轻孰重,任氏只要不是个呆子,就能在此刻及时收手的! 偏有那些个爱煽风点火,见不得白颜卿好的傻子,蠢而不自知! “没命进宫怎么了?不还有我呢吗?家法都请来了,还愣着干什么?打呀!” 赖飞燕满脸兴奋,恨不得她亲自上手! 她还真的以为,没了白颜卿,她能独自进宫吗? 也不知任氏是真的脑子糊涂了,还是被赖飞燕几句话说的有些上头了。她竟真的招手,将那几个拎着棍子的,唤至跟前。 “母亲三思!” “外祖母三思!” 彼时,还算有几个脑子清楚的。 白芙蓉和赖碧芝母女二人,此刻也顾不得旁的了,纷纷跪在任氏面前,替白颜卿求起情来。 一旁的赖飞燕却是看不惯她母亲和姐姐这般模样,推推搡搡的就去拉扯白芙蓉。 “胡闹!” 白芙蓉此时也急了,眼见自己这个不争气的蠢女儿,如此闹腾,她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啪”的一声,就给了赖飞燕一个耳刮子! 在场众人皆愣住了。不仅是赖飞燕被打懵了,连一旁跪在地上的白颜卿,也显然没料到,白芙蓉竟舍得出手打赖飞燕! 白芙蓉一贯是纵着这两个女儿的,平日里,对她们是千般疼,万般爱的,连手指头都舍不得碰一下她们,如今竟为了白颜卿出手打了赖飞燕,这可是谁都没想到的! 不仅白颜卿没料到这出,赖飞燕自己也没料到,平日里对她宠爱备至的母亲,会为了白颜卿打她! 她遂转身,抱着任氏的大腿,就嚎哭了起来! “求外祖母,替飞燕作主!” 这话儿说白了,还是想让任氏打白颜卿呗!她求任氏作主,任氏能做什么主?还能替赖飞燕打任氏自己的亲女儿不成?那不还是白颜卿这个大冤种受害吗? “打!” 也许是被赖飞燕纠缠的烦躁了,此时任氏也顾不得旁的,只得开口,让人打白颜卿。 眼瞅着那拎着棍子的人走近,白颜卿丝毫不慌,一旁的采星却急了,她一个转身,径直趴到了白颜卿身上。 一个闷棍下来,直接重重地打在了采星后背上。采星的闷哼声,直接点炸了白颜卿心中那根导火索! “采星!” 白颜卿急眼了!她原本是想自己用着苦肉计,让任氏吃些亏,谁料采星这个忠心护主的傻丫头,竟一点儿也舍不得白颜卿受伤,她自己硬生生扛下了这一棍子! 白颜卿本就病着,又跪了这么许久,加上采星被打,她一时气急攻心,一口气没喘过来,竟气的吐了血! 鲜红的血,自白颜卿嘴角溢出,滴在了她月白色的长裙上,格外的刺眼。此时的白颜卿,只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小姐!” 眼见白颜卿没了知觉,采星急了,眼泪唰了一下全涌了出来! “小姐要是出了什么事,有个好歹!你们,一个都跑不掉!我采星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与你们不死不休!” 采星一边抱着没了知觉的白颜卿,一边抬头,恶狠狠地盯着赖飞燕和任氏,那赤红的双眸中,尽是滔天的恨意! 从未见过这样的采星,任氏一时竟被她那双眼,盯的有些心虚了! “她……她自己忤逆不孝,违背外祖母,外祖母罚她是应当的!” 此时赖飞燕还没意识到,她究竟犯了多大的错!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她还死撑着嘴硬。 “这是怎么回事?!” 刚回府的白景轩,听到门房的通报,就急匆匆的跑来了任氏的院子。 一来,便见到满院的狼藉。 昏死在采星怀中的女儿、后背沁出血迹的采星,拎着棍棒的家仆,以及跪在地上的白芙蓉母女,还有那满院瑟瑟发抖的下人们! “颜卿!” 瞧见白颜卿紧闭的双眼,还有她嘴角溢出的血迹,白景轩只觉心中钝痛!此刻的他,不想去深究究竟发生了何事,他只想让她的女儿,能尽快醒来! “封院!请大夫!” 白景轩上前接过采星怀里的白颜卿,将他的女儿紧紧抱在怀里!然后,立即下令封了任氏的院子! “颜卿未醒之前,这院中所有,包括一只苍蝇,都不要让它飞出去!” 白景轩是真的怒了,这样的白景轩,是白家所有人都未曾见到过的!满院子的人,皆吓的动也不敢动,连大气都不敢喘! 盛怒中的白景轩,看都未曾看过一眼一旁的任氏及白芙蓉母女三人,径直便让人将她们全部封锁于院内!目光狠绝,没有一丝温度! 白景轩抱着白颜卿,头也不回的决绝离去! “砰” 随着院门重重的关上的,还有那满院的人。 此时,任氏的院中,除了能听到风拂过树梢的声响,便再无其他动静。 从未见过如此的白景轩,连任氏,都吓的不清。不知在院中瘫坐了多久,任氏方才颤颤巍巍地起身。 一旁的申嬷嬷,哆哆嗦嗦地抬手,将任氏扶住。二人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亏得申嬷嬷手劲儿大,这才将任氏扶住。 任氏彼时仿佛失了神智一般,目光凝滞,任由申嬷嬷将她搀扶进屋,将她安置在榻上歇息。 见任氏进了内屋,白芙蓉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她望着眼前的赖飞燕,眼中满是失望。 从前,白芙蓉只觉自己这个二女儿,是率直。虽有些刁蛮任性,但也不至于犯下什么滔天大错,如今看来,错的人,一直是她自己!是她太娇惯着她这个女儿,宠的她不知天高地厚,惯的她分不清好赖是非! 到底让赖飞燕进宫,是福还是祸?这一刻,白芙蓉竟一时有些迷茫了!竟开始质疑自己,质疑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是否值得,是否正确! 白芙蓉再低头瞧了眼身侧的大女儿,看着一向乖巧懂事的赖碧芝,她竟有些恍惚。她是不是忽视她的大女儿太久了,久到,她都没发现,她的大女儿,竟是个如此聪慧识大体的! 与任氏院里这可怕的安静不同的是,念初小筑此时,早已是鸡飞狗跳。 一身是伤的采星,昏迷不醒的白颜卿,以及满脸怒意的白景轩,还有那受罚后行动不便的莲儿……此刻,院中也只有赵嬷嬷和李嬷嬷,是毫发无损的。只是,单她二人,却又实在是帮不到什么大忙,只能是看顾着受伤的莲儿和采星,替她们上上药,烧烧水,再备些饭食而已。 尽管被打的伤重,采星却依旧不肯离开白颜卿床边半步,忍着剧痛,也要死死守在白颜卿床前。就是连赵嬷嬷替采星上药,都是在白颜卿床前! “采星,你去歇会吧!你这样熬着,小姐醒来瞧见,也会心疼你的!” 赵嬷嬷瞧着采星那模样,心疼不已:这小丫头竟是个如此重情重义的,也不枉费小姐疼她这么多年。 “大夫呢?大夫来了没有!” 对于赵嬷嬷的话,采星置若罔闻,只紧紧握住白颜卿的手,跪在其床前,嘴里不停念叨着大夫什么时候来!她自个儿的裙摆还沾着血迹,后背也隐隐透出血印子,可她却仿佛没了知觉一般,满心满眼,都只有床上的白颜卿。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 “大夫来了!” 李嬷嬷朝屋内叫喊道,这才将魔怔了的采星惊醒。她赶忙抹了抹眼泪,退至一旁,任由大夫上前替白颜卿查看病情。 “小姐应是先前受了惊受了凉,未曾休养好,又因天气炎热中了暑意,加之突然怒急攻心,一时寒热夹击,引发了旧疾。” 大夫把过脉后,也清楚了白颜卿的症状。 “受惊,颜卿为何会受惊?旧疾?她何时有什么旧疾?” 彼时站在屋外的白景轩,听到大夫这么说,心下一急,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了,焦急开口问道。 他好好儿的女儿,只不过是身子弱些,怎会有什么旧疾? “这……老朽就不得而知了。” 那大夫眼瞅着眼前的相爷满脸的怒意,心下有些惧怕,只匆匆开完药,让白府下人抓药去,而后便着急忙慌地跑了。 第二十章 白景轩得知往事 关于白景轩此刻是何感想,采星已然顾不上了。 “当年,小姐还小,夫人刚离世,老爷又只顾着忙政事,无暇顾及小姐。因着老夫人对表小姐格外宠爱,因此,小姐在府中,时常被表小姐欺负。而老夫人,却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来不曾加以阻止过。那年寒冬,表小姐伙同她的丫鬟,将小姐推入荷花池。自此,小姐便染上寒症,每到秋冬季节,天气稍凉些,小姐便得日日抱着暖炉,稍有不慎就会寒疾缠身,日日不得安生。” 采星便擦着泪,边更咽着,将当年的事,一一叙述给白景轩听。 “竟有此事?为何从未有人将此事禀报过?” 白景轩此时,只觉得脑袋嗡嗡嗡作响。仿佛采星说的这些,如天方夜谭一般,他竟从来不知道,他的女儿,背地里,竟受了如此多的委屈,甚至还险些为此丧了命! “您当然不知道这些了,因为老夫人,怎么会让您知道这些?若您知道了,又还怎么会同意,将小姐丢到庄子上去自生自灭?” 采星一句“自生自灭”径直戳中了白景轩的心坎上去了!他知道这些年,是忽视他这个女儿了,但他总以为,她是白家嫡女的身份,会让她在外头过的舒坦些,却从未想过,她身患寒症,也从未想过,他的母亲,竟会做到如此地步! “小姐初到庄子上时,便被那些伙计多番刁难,衣食住行,哪样不曾苛扣?若不是后来纪……后来遇到贵人相助,小姐怕是活不到现在回府了!” 采星险些脱口而出的,白景轩自然知道她想说的是纪家。 白景轩一直知道纪家在暗中联络白颜卿。从前他只当是纪家看在纪槿初的面子上,才对这个外孙女稍加援手,现在看来,这么多年,是纪家一直在替他养女儿,是纪家在替他尽白家未尽的责任,尽他这个父亲没尽到的责任! 白景轩此时,毁的肠子都青了,他一遍遍问自己,这么些年,他到底在做什么?他竟害她的女儿,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他一直以为,他的女儿只是自幼身子弱,这才听了任氏的话,将她送去庄子上养着。他以为,郊外的空气更好,天空更广阔,更适合养好身子!同时,也可以让她不被白府的条条框框束缚,可以快快乐乐的长大!可如今看来,没有他这个父亲的庇护,他的女儿,过的还不如白府的下人! 白景轩不敢想象,若没有纪家的暗中相护,他的女儿,会不会压根活不到成年! 思及此,白景轩心底一片寒意!他的母亲,哪里是不喜欢他的女儿,他的母亲,这分明是想要置他的女儿于死地啊!到底是多狠的心,才会舍得如此折辱自己的亲孙女啊! 赖家姐妹刁蛮,在从前,于白景轩看来,不过是女儿家的玩闹,如今看来,她们分明是想害了白颜卿,好顶替而上! 孰轻孰重,想必到了此刻,白景轩也能分出个好歹来了! “今日受此重创,不知我的小姐,还能不能挺过去……” 像是没见到白景轩青黑的脸色一般,采星又自顾自地开口哭诉道。 采星的声泪俱下,采星的字字句句,皆踩在了白景轩的心头上,叫他怎能不震惊?怎能不后悔?怎能不心疼他的女儿?又怎能不想替他的女儿,讨回公道呢? “都有许久了,小姐怎的,还未醒呢?” 采星自顾自的喃喃自语,仿佛陷入了魔怔一般。 “小姐从小便不是个爱嚼舌的,受了苦,受了罪,都是自个儿扛着,从来不肯多言一个字。早些年,她身子比现在还差,便是连那烈日炎炎的大暑天,也裹着厚厚的冬衣。即使额上满是汗,她的手脚,也都是冰冰凉凉的。庄子里那些人,只当小姐是个不受宠的弃子,向来爱苛怠小姐,连大夫都不让请。都是我背着他们,私下里偷偷去请的大夫。月例银子被苛扣,没银钱请大夫,我们就自己在端午前后,割了庄子上的艾草,回来晒干,混着姜片,给小姐烧水泡手脚,小姐从来没有一句怨言。每逢年过节被接回府中,也是整日见不着老爷的,小姐这些苦楚,又能告与谁听?即使见着老爷一面,也是隔的远远儿的,在人群中瞧一眼罢了!哪里上得了前,与老爷说的上话儿?若不是碰着今年这选秀一事,小姐怕是这辈子都回不得白府,回不了自己家的。” 采星像是中了梦魇一般,拉着白颜卿的手,跪在她床前,一遍又一边的替她按摩着手,一句又一句的叙说着这些年,白颜卿受到的委屈。 她一刻都未曾抬头瞧过一眼身后的白景轩,只当他不存在一般。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若不是一旁的赵嬷嬷兜着,采星怕是要哭晕在白颜卿床头了! 站在采星身后久未出声的白景轩,此时旁人瞧不出他是何情绪,只有他近身的小厮,能察觉到他微微颤抖的双肩。 一屋子的人,听到白颜卿这些年所受的委屈,皆是动容不已。 谁能想到,堂堂相府嫡女,这些年,过的竟是这样的日子? 本该是锦衣玉食的大小姐,却偏偏因白老夫人的不喜,过的比相府的下人还要憋屈。 “小姐的手,怎的如此凉?” 一直紧紧抓着白颜卿手的采星,彼时突然发现了不对劲。 采星慌乱地抹了抹眼泪,颤颤巍巍地用手去探白颜卿鼻息。 “大夫不是说问题不大吗?为何会这样?” 白颜卿的鼻息若有似无,越见微弱。 “小姐,小姐,你醒醒,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儿,采星也不活了!” 采星拽着白颜卿的手,拼命摇晃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白颜卿唤醒一般。 白景轩见此,心中只觉一阵钝痛。他迅速转身,朝外奔去,临走之前,只说让采星一定要守好他的女儿,他很快就会回来。 即使白景轩不说,采星也绝对不会离开半步的。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采星趴在白颜卿床前,都昏睡了过去。屋内安静异常,赵嬷嬷不知去了哪里,李嬷嬷陪着莲儿在隔壁。此刻,也只剩采星一人陪在白颜卿身侧。迷迷糊糊间,她隐约觉得有人进了屋。 采星本就受着伤,经过一整日的折腾,此时也是疲惫不已,她甚至都未抬头,只当是白景轩吩咐了人前来照看的。 “你去歇会儿,我来吧!” 一个人声突兀自采星头顶响起! 是男声! 采星瞬间不困了,不乏了! “你……” “嘘……” 来人朝采星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采星瞬间闭了嘴! 这人,不是前些日子端午那日晚上,在府中遇到的那人吗?虽说他蒙着面,但是他的声音和身形,采星还是能认得出的! “你喂我家小姐吃了什么?” 眼瞅着那人给白颜卿塞了一颗红色药丸,采星急了,这不会是什么毒药吧?他不会是想害我家小姐吧? “救命仙丹!” 那人话不多,但却也及时的解了采星的困惑。 “他们快到了!” 那人没头没脑地抛下一句话,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采星刚要提步追上去,却不慎牵扯到后背的伤,痛的她龇牙咧嘴的,只得停住脚步。她也猜到了,那人应该不会伤害她家小姐的。 只是,为何他一个外人,竟能如此迅速的得知白府小姐受伤之事,却有蹊跷!莫非,他是白府中人?可依他身形来看,白府鲜少有这么高大的家丁!采星想破了脑袋,也没在脑中搜寻到,白府有此特征的家丁或者护院! 算了,不想了,只要他不是来伤害她家小姐的就行!采星甩甩头,将自己那些稀奇古怪的猜测,强压了下去! 就在那人走后没多久,约莫半柱香不到的功夫,白景轩便领着一个老者,匆匆而至。 “赵太医,劳您替小女瞧瞧!” 白景轩将那老者引进屋内,额上是还未来得及擦的汗。 原来,白景轩竟是入宫求见太医去了! 那老者见状,疾步上前,在白颜卿手腕处搭上一块丝帕,双指稳稳地按了上去。 “如何?” 白景轩急切地开口询问,脸上满是着急。 “奇怪!令嫒……可曾服用过什么药物?” 赵太医替白颜卿把过脉之后,并未急着说症状,只有些疑惑的问白景轩。 “未曾!先前请的郎中开的药,还未来得及煎好,她便气若游丝状!我这才着急忙慌去宫内请您的!” 白景轩急忙开口解释。 一旁的采星闻言,顿时心下一惊,莫非是刚才那人给小姐吃的药丸? “回,回老爷,方才……方才奴婢将小姐先前服用的药丸,给她喂了一颗。” 采星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将这锅拦到自个儿身上。 “这就对了!依下官之见,令嫒只要熬过今夜,身体应当就没多大问题了!” 赵太医边说着,边下了药方。 “按照这个药方,速让人去抓好。三碗水熬成一碗。连续熬煮三回,将三次熬好的药汤,混在一起。待她醒后,分早中晚三次,给令嫒服用。七日后,若身体无大碍,便可自行停药。” 到底是太医,看病迅速,药方也是下的快准狠。 “今晚,白小姐身边切不可离人!若有不适,立即派人去唤我!” 赵太医不放心道。 为了防止白颜卿病情反复,在白景轩的再三恳求下,赵太医才答应在白府住一晚,以防患于未然。 “这药丸,一粒便好,切不可再用。量多伤身。” 那赵太医临出门之际,对着采星,意味深长道。 采星一愣。 莫非,这太医瞧出什么端倪来了? 方才那人的药丸,究竟……有何奇效?! 第二十一章 不知悔改的赖飞燕 白颜卿病重久久未醒一事,也很快传到了任氏院中。 众人又听闻,白景轩亲自进宫请了太医入府,大家更知,白颜卿怕是经此一事,病的不轻了! 此时的白府上下,人心惶惶,有心善怕事之人,自然是祈祷白颜卿早些醒过来,不然,只怕是这白府上下,都不得安宁了! 当然,也有那些个居心叵测之人,心里巴不得白颜卿早早死了,好给她挪位置的! “哼,死了才好!” 直至此刻,赖飞燕还是不知悔改,竟在任氏院中,诅咒起白颜卿来。 “你疯魔了不成?这种话能现在说吗?” 白芙蓉急眼了,她这个二女儿,她是真是没法子管了!这满院儿的下人,指不定哪个就是白景轩的耳目,若在此时,再将赖飞燕这话传出去,只怕是她们母女三人,在白府,便再无立足之地了! 满府的人,都在担心着白颜卿的病情,只有任氏的院内,静悄悄的。白景轩仿佛将这满院子的人忘了一般,只字未提将她们放出来一事。 任氏掌管白府几十年,府中上下的家仆,哪个不归她管?即便是现在她被困,那也有忠心的好事者,会把外头发生的事儿,隔着院门儿,将消息递进来的。 “老夫人,听说,小姐……小姐不大好了……” 申嬷嬷踌躇上前,有些慌乱。申嬷嬷当然也清楚,白颜卿若出了事,她自己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什么?” 任氏一惊,她自然清楚,申嬷嬷此话是何意。 那一棍子又未打到白颜卿身上,她为何会如此娇弱? 彼时的任氏,还未意识到,白颜卿之所以这么些年,身体如此孱弱,都是她当年纵容赖飞燕,惹下的祸端。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被任氏忽略的事,恰巧造成了今日这样的局面。 “外头又在闹什么?” 此刻的任氏,听到白颜卿病重的消息,已是头疼不已。偏又听到院子里传来了白芙蓉的呵斥声,这下任氏也躺不住了,硬是爬起来,借着月色,出去瞧个究竟。 申嬷嬷替任氏更衣起身,将她扶至屋外,便瞧见白芙蓉正欲抬手朝赖飞燕脸上扇去。 “你打,你打死我好了!你打死我,我也要说!” 静谧的夜晚,赖飞燕的叫嚣声,在宁静的小院,显得格外刺耳。 “芙蓉,你这又是做什么?” 任氏一句话,让白芙蓉抬至半空的手,硬生生收住了。 “母亲,飞燕她……哎!” 白芙蓉长长叹了一口气,而后上前,将任氏稳稳扶住。 白芙蓉也不想打赖飞燕的,她在心尖儿上,放了这么多年的宝贝女儿,她哪里舍得?可是……赖飞燕她不争气啊! 白芙蓉忍不住将赖飞燕的所作所为,都叙说予任氏听。 任氏听罢,也只是有些微微的恼意。她深知,赖飞燕变成如今这副脾性,就是她多番纵容之下的结果。况且,因着赖家对这两个外孙女的轻视,任氏为了补偿她们缺失的,也确实对她们是偏爱过度的,即使到了现下这种情况,任氏心底也没有过多的责怪过赖飞燕。 “罢了,稍加训斥便罢,莫再多伤一人了。” 任氏终究还是不舍得对赖飞燕过多苛责。 在任氏看来,或许真的觉得这个外孙女,比她那嫡亲的孙女,更重要吧!到底赖飞燕是在她身边长大的,而白颜卿,不过是那个“断了她白家香火”的女人所生的女儿。 这一夜,白府阖府上下,无一人安稳入眠。 翌日凌晨。 夜色还未褪去,昏迷了许久的白颜卿在凌晨,突然发起高烧来。 守了白颜卿整整一夜的采星,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她拖着疲惫又受伤的身子,一遍又一遍的,用浸过冰水的帕子,替白颜卿擦拭手心、脖颈、额前等多处…… 尽管一旁守着的赵嬷嬷,多次想要接手,采星都固执的不肯撒手,任那刺骨的冰水,将她的手,冰的通红,也不肯停下,也不肯叫一句疼。 终于,当黎明的第一道曙光,照进阴郁的小院时,白颜卿的烧总算褪了。 采星抬起那双早已没什么知觉的双手,蹭了蹭白颜卿的双颊,感受到那双颊不再滚烫,她方才放下心。 清晨,赵太医过来瞧过,称白颜卿已无大碍,只等她醒来,便可服药。众人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一半。 只是,她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醒来?赵太医也无法说个明白,直言:靠她的求生意志。 “这丫头后背的伤,也需尽快处理好,不然等白小姐醒了,她倒是要倒下了。” 赵太医望着受了伤,还一夜不眠不休照顾白颜卿的采星,心下也生出几分恻隐之心。 或许是在宫中待久了,见惯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见惯了人和人之间的虚情假意,如今,见到这般忠心护主,真心待人的采星,赵太医也不由的心软了几分。还顺手也给采星也开了副药,以便她疗伤。 赵嬷嬷好说歹说,才劝的采星去换药。 采星后背的血迹,早已与衣裳粘在一起,赵嬷嬷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那布料与其皮肉分开。 纵使是锥心之痛,采星也未曾哭过,叫过,只咬着牙,硬挺了过去。一换好药,她又匆匆忙忙地跑去了白颜卿屋里,守着她,半刻也不敢懈怠。 “采星,你去歇会,颜卿这里,我会守着的。” 白景轩见到这样倔强的采星,也忍不住开口劝道。 “不,采星不走,小姐醒了见不到采星,会难过的。小姐每回生病,都离不开采星的。” “每回生病”几个字再次重重砸在白景轩心尖上。此时的他,已然无法用“悔恨”二字来形容了。 这些年,他没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也错过了他女儿人生每次的喜怒哀乐,甚至在她生病之时,他都未曾给予过关怀和帮助。也正因为如此,他的女儿每次生病,只能由采星这个小丫头护着吧! 白景轩也很庆幸,庆幸纪槿初当初替白颜卿挑的这个小丫头,竟是如此的忠心,如此的重情义。他,确实没有他的夫人会看人。 “老爷,老夫人那边……” 彼时,跟在白景轩身边的小厮,适时提醒道。 白景轩心中刚泛起父女之情的涟漪,就被小厮这句话,给打断了。 对了,他的母亲,他的妹妹,他的侄女们,还在等他呢! 思及此,白景轩匆匆交代几句,便领着人,往任氏院子而去。 …… “哐当”一声,任氏院子的门,被人自外踹开。 因着一夜未曾好眠,此时的任氏及白芙蓉母女几人,在骤然听到这响声后,纷纷是心头一震,险些吓得手里的茶盏都掉了。 “母亲好雅兴。” 白景轩再见到任氏母女几人,竟还有心情在院内品茶,心中之气不打一处来。对任氏说话的语气,也越发的不客气了。 任氏虽自知有些理亏,但见她一向沉着冷静,孝顺有加,从未忤逆过她的儿子,如今竟为了那个不算亲厚的女儿,来指责她,她心中也是有气的! “我儿现今是连‘孝道’二字都不知为何了吗?” 任氏的口气,一贯高高在上。 “古往今来,所谓母慈子孝,是因为母慈子才能孝,不是吗?” 白景轩反将一军,言语间竟是疏离。 “兄长……” 白芙蓉没见过白景轩如此模样,只觉得眼皮子不停的在跳。她小心谨慎地开口,似是在征询,又似是有些惧怕。 听到白芙蓉的声音,白景轩一个厉色扫过去,吓的白芙蓉赶紧闭了嘴。 到底还是有那些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见到这剑拔弩张的气氛,竟不知死活的找死来了。 “舅舅,您怎么这么同外祖母讲话……您……” 赖飞燕又不知轻重、不合时宜的开口。 她总是那么的……蠢,总是能做在茅厕里找屎(死)这种事! 白景轩此刻,连个眼神都懒得给赖飞燕。经此一事,他自然明白的透彻。这些年的种种,与他这个“好”侄女,是脱不了干系的! 加之昨儿夜里,任氏院中发生的事儿,包括她们的对话,白景轩都是一清二楚的。 纵横官场多年的白景轩,彼时才反应过来,他的心思都扑在了朝廷,扑在了前程上,他忽略了他的家,好多年了!但凡,他多个心眼儿,留意白家内宅这些事儿,也不至于让他的女儿过成那般模样! 白景轩回眸,只微微朝身侧的小厮颔首,小厮便立即明白了主人是想法。 只见那小厮,二话不说,伸手便招来两个身强体壮的老婆子,而后让那二人,径直将赖飞燕给架了出去! 碍于孝道,白景轩确实是拿他的好母亲没办法。但,对于赖飞燕这个始作俑者,他还是有资格,以长辈的身份,以一个心疼女儿的父亲的身份,去教育、去责罚她的! 毕竟,早就有求生欲很强的白府家丁,将那前一日,赖飞燕是如何怂恿任氏动家法,教训白颜卿一事,仔仔细细地讲述与白景轩听了! “景轩……你!” 任氏此时,也有些慌神了,赖飞燕即使作死作成那样儿,任氏都舍不得责备她,现下见白景轩这架势,她心中明白,她心尖尖儿上的外孙女,估计这次,要吃些苦头了! 一旁的白芙蓉,是大气也不敢出的。虽说她自己昨日情急之下打了赖飞燕,但到底是她自个儿的女儿,她下手也是分了轻重的!但见眼下这个情形,她此刻不止眼皮子跳,心尖儿都颤了! 白芙蓉,心疼她的宝贝女儿! 第二十二章 心疼女儿 是啊,白芙蓉心疼她的女儿,任氏心疼她的外孙女,赖碧芝心疼她的妹妹。那么,到底有没有人,真心心疼过白颜卿呢?心疼那个此刻,因为她们的自私和愚蠢,依旧卧在病榻上,昏迷不醒的白家嫡女呢! “心痛吗?那,谁来心痛我的颜卿!谁曾心痛过我的女儿!” 白景轩,是真的气到了极致!他声嘶力竭的朝任氏她们吼道! 一想到他的女儿,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一想到她的旧疾,一想到采星背上的伤,他就难受的很!他甚至能想象的到,那一棍子,有多重,才将采星伤成那样!若不是采星替他的女儿挡了那一下,如今血肉模糊的人,就是他那一身是病的女儿了! 思及此,白景轩怎能不怨,怎能不恨,又怎能以平常心对待眼前的几人。 “颜卿一日不醒,你们就一日待在这里!” 说罢,白景轩头也不回的走了。 至于被拖出去的赖飞燕,该受怎样的惩罚?那当然是,白颜卿受了多少罪,她要加倍还回来啊! 虽然,白景轩并未言明需要如何处罚赖飞燕,但是一直陪在白景轩身侧的小厮,对采星的叙述,那是一清二楚。 赖飞燕被带出去后,那小厮先给她按水缸里,让其体会了一下,什么叫“溺水的窒息感”。 后来……当然也让她体会一下,什么是“白家的家法”!只不过,采星是挨了一棍子,赖飞燕是挨了两棍子!当然要让她体会双倍的痛苦啦!他又不是一直有机会,整这个心眼儿坏透了的“表小姐”啊! 傍晚,赖飞燕被送回来的时候,已是一身伤! 那小厮倒也没下狠手,是留了几分的,只不过是想让她体会一下,她带给别人的痛苦罢了! 不过,任氏和白芙蓉还是心痛不已,却又不敢同他叫嚣,毕竟那小厮,是听了白景轩的命令,才将赖飞燕拉出去的! 赖碧芝倒是显得沉稳的多,她一边查看赖飞燕的伤势,一边让人去求白景轩给赖飞燕请个大夫。 好在,白景轩也未想置赖飞燕于死地,不过是小惩大诫一下。也遣了人,去请了大夫瞧赖飞燕伤势,所幸不过都是些皮外伤,倒也不碍事。 纵使如此,任氏她们还是颇有怨言,尤其是赖飞燕,心下更是记恨白颜卿了,心底不知道诅咒了白颜卿多少回。 此刻的赖飞燕,大概还没醒悟,还不知道她究竟惹到了谁。 她以为,她的美梦,还一直在吗? 一天一夜了,白颜卿依旧未有一丝清醒的迹象。 由于白颜卿依旧未醒,太医开的汤药,也灌不进去。采星想尽了办法,甚至用勺子撬开白颜卿的嘴,都无法将汤药喂进去,这可急坏了一众人!再这样下去,莫说伤重了,便是几天不吃不喝,人也会饿死的! 入夜了,彼时的念初小筑,已是一派死气沉沉之气! 采星熬了一天一夜未睡,都未等得她的小姐醒来,此刻的她,除了一双哭肿的双眼,便是因伤痛而直不起的腰。 最终,赵嬷嬷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在白颜卿床边,摆了一张软塌,让采星可以靠着歇会。既能让白颜卿在采星视线之内,又能让采星适时地打个盹儿,一举两得。 也深了,整个白府,除了念初小筑还灯火通明,其余各院儿,都熄灯入眠了。 “熄了几盏灯吧,小姐不喜欢太亮堂了,太亮了,她会睡不踏实的。” 采星说完,却不见有动静,想来赵嬷嬷她们,应该去歇着了。毕竟这两天,她们也忙前忙后,折腾的够呛。且赵嬷嬷她们又上了年纪,也不大能这么熬着的。 采星缓缓起身,忍着背部的剧痛,正要去灭灯,却不料,有人先她一步,将那几盏灯给灭了,只在屋内留了一盏灯,足够照明的。 “赵嬷嬷,是你吗?” 无人回应。 “李嬷嬷,是你吗?” 依旧是无人回应。 就在采星要下榻去查看个究竟的时候,就瞥见一抹人影闪了进来! “又是你?你给我家小姐吃了什么!她怎么还没醒!连太医都没法儿让她醒来!” 再瞧清来人是谁之后,采星急的恨不得揪着他的领子问! 那人未曾开口,径直闪至白颜卿床边,抬手探了探她的脉,然后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她无事,最晚明日,她便会醒来!” “昨夜这里人太多了,不方便现身。但她的状况,我都看在眼里,你且放心好了。” 那人见采星一副不相信他的模样,遂难得又开口解释了一句。 他一贯话少,若不是看在采星对白颜卿忠心耿耿的份上,他是懒得与她多解释的。 闻言,采星这才放下心来。 那人也未多逗留,匆匆交代了采星两句,便急急忙忙地离开了,就像他来时一样,悄无声息,未惊动任何人。 或许是心里的大石头落下了,采星也安心了些,躺下之后,竟也慢慢的入睡了。 与念初小筑的静谧不同,任氏的院子,不多时,便传来了鬼哭狼嚎的嚎叫声。 这一声声的嘶吼,划破了白府的安谧,惊醒了整个白府上下。 “老爷,不好了,你快去老夫人院子里瞧瞧吧!” 这边白景轩累了两日,刚要和衣躺下,就听到下人匆匆来禀报,直言任氏院中出了事。 白景轩眉头紧皱,心下是不大愿意去的,却也担心是任氏出了事,只得匆匆套上靴子,直奔任氏院子。 白景轩到时,便已然见到任氏院外站了许多人了。见到白景轩来了,众人纷纷退后,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发生了何事?” 白景轩眉头紧皱,见这满院子的人,他此时心中也顿感不妙。 “老爷,您……您去瞧瞧表小姐吧……” 院内有下人迟疑着上前,欲言又止道。 表小姐?赖飞燕还是赖碧芝? “舅舅!” 就在白景轩踌躇之际,他一眼,便瞥见了奔跑过来的赖碧芝,瞧她完好无损的模样,白景轩当下就清楚了,想来应该出事的是赖飞燕了。 “舅舅,你快去看看飞燕吧!她……” 赖碧芝言语中隐隐有了哭腔。赖飞燕被白景轩的小厮罚了,赖碧芝都没哭,如今这会子,倒哭了,想来事情怕是不简单。 白景轩疾步上前,跑进屋内,一眼便瞧见了,捂着脸,瘫坐在地上的赖飞燕,已然是嚎的泣不成声了。再观一旁的任氏和白芙蓉,此时也是眼含泪水,一副手足无措的焦急模样。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 白芙蓉瞧见白景轩来了,当下哭的更厉害了! 听见白景轩的脚步声,赖飞燕更咽着抬头,再瞧见赖飞燕的脸的那一刻,白景轩也楞了! “这是谁干的?” 女儿家家的,除了清白最重要,其他更重要的,便是她们的脸蛋了。而如今,赖飞燕的额前,被人用刀划的血肉模糊。 这得是多大的仇恨,才能在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脸上,划上这么些刀! 赖碧芝见其他人哭的上气接不上下气,想来也说不明白的,她遂自请上前,给白景轩讲了经过。 原来,赖飞燕晚间的时候,服用过大夫开的药之后,便睡下了。却不知为何,那药似是有安眠作用,赖飞燕一直睡了过去,毫无知觉一般! 直到半夜,她突然惊醒,抹到脸上一片湿意,又有刺痛感,这才起身查看,这一看便不得了了!她瞧见了额头上,被人用刀划了好些刀!又急又气又恨! 她的哭嚎声,很快就将大家都惊醒了,大家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她睡的那间屋子,房门大敞开,显然是有人进出过的样子!再观其面部血流满脸,便更确定了,有人来她屋内,有意将她划伤! 到底是什么人,会与赖飞燕有这么大的仇恨? 赖飞燕一向跋扈,白景轩是知道的。但白景轩也清楚,她也就只敢仗白家的势,在白家欺人罢了,出了白府的大门,她是不敢过于放肆的!这么看来,难道是白府的人,谁与她结怨了? “再去请个大夫来替她瞧瞧吧!” 白景轩无奈扶额,这两天,白府的门槛儿,都要被大夫跨断了! 哎…… 待到大夫来了,替赖飞燕清理干净面部的血迹,又给她开了些消炎止血的药,而后准备替其包扎一下。 “这位姑娘额前的伤疤,划的太深了,只怕是……一时之间难以去除!” 大夫欲言又止,说话也是留了三分的,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么深的疤痕,怕是要跟着赖飞燕一辈子了。 “当真……没法儿去除吗?” 白芙蓉颤颤巍巍上前,小心翼翼地询问大夫道。 彼时的白芙蓉,满脸泪痕,手中的帕子都要捏碎了,她又何尝不知道她女儿脸上的伤,有多重呢?可是她,还是抱有一丝幻想,还是想大夫能说一句,可以治好。 “老朽无能,学艺不精,这美肤去疤之法,老朽暂时未能探索其精髓。” 那老大夫,话儿说的滴水不漏,他倒也没说这疤痕去不掉,只言他自己学艺不精,至于到底谁是那“学艺精湛”之人,就不得而知了。 “我苦命的女儿啊!啊!” 闻言,白芙蓉全然不顾自己的形象了,当着众人的面,就嚎了起来。 吵的白景轩是直掐太阳穴! 第二十三章 赖飞燕毁容 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白景轩无意间抬眸,瞥见大夫正在替赖飞燕包扎额头上的伤,突然间,他愣住了。 “慢着!” 白景轩制止住正在替赖飞燕包扎的大夫,而后疾步上前,弯腰仔细查看了赖飞燕的伤口形状。 这……好像是一个字! 云?!! 白景轩愣住了!这伤痕的形状,隐约像是一个“云”字! 旁人或许瞧不出来,但白景轩为官多载,与帝王打交道多年,这个“云”字,他再熟悉不过了! 显然划下此字之人,是有意让白景轩瞧出来的。因为这个云字的第一笔,原本是一横,那人有意划成了点“丶”,且有意划的杂乱无章,若不是非常熟悉此字之人,是断断不会那么容易认出来的。 白景轩只觉着脑袋里“轰”的一下,懵了! 赖飞燕并非白家人,这些年,也不过是养在白家的一个外姓人罢了,为何会被“云”家人惦记上,且以此方式,伤之其脸面? 若说白家被宫里惦记、记恨,倒也是大有人在,尚且可以说得过去。只是,为何会有人拿赖飞燕这个外姓人下手?莫非……只是杀鸡儆猴,为了警示白家? “飞燕的伤口……有什么问题吗?” 白芙蓉见白景轩此刻,脸色有些不对,阴晴不定的样子,有些将她吓到了。 闻言,白景轩这才迅速反应过来,朝白芙蓉摆摆手,然后示意大夫继续替赖飞燕包扎。 这样的小插曲,旁人自然是不放在心上的,只有看透其中缘由的白景轩,此刻略有些焦灼不安。 这个“云”字,对白家来说,到底有何寓意? “再有几个月,便要进宫参选了,飞燕这样……如何进宫啊!” 此时一旁的任氏,显然担心的不是赖飞燕本人,而是担心她因这伤,进不了宫。这样,还如何能飞上枝头?还如何能给她带来荣耀? 等等,进宫? 白景轩突然像是惊醒一般,听到任氏这句话,他倏地想起这茬儿! 难道是…… 白景轩望了一眼还在痛哭流涕的赖飞燕,思索了许久,终于憋出一句话来。 “由此看来,我们白家,只能放弃,从旁系选女入宫备选一事了。” “什么?” “不行!” 相较于白芙蓉的震惊,任氏更多的是不愿意放弃让赖家女进宫一事! 到底是,她喜欢赖家女的听话,好拿捏。白颜卿的脾性,自然是不可能与任氏带来任何好处的,任氏自然是从未对白颜卿寄予厚望过。她一门儿心思扑在赖家俩女身上,如今好不容易得了恩典,准了赖飞燕入宫,若其再无法入宫,那任氏的算盘,算是彻底落空了。她又怎能甘心? 但同时,任氏和白芙蓉也很清楚,依照赖飞燕目前的伤势来看,她确实是进宫无望了,毕竟……皇帝哪里会准许,自己的儿媳,面容有损呢?这不是伤的皇家颜面吗? 听闻此言的赖飞燕,急的差点从床上掉下来!她又哭又闹,整整折腾了一宿!或许是闹的累了,直至次日清晨,她方才脸上挂着泪,昏睡过去了! 翌日清早。 当黎明的第一道曙光,划破云层,照射人间之时。白府总算传来的好消息! “小姐醒了!” “小姐醒了!” “小姐醒了!” …… 当念初小筑传来采星惊喜的尖叫声之时,整个白府上下,都松了一口气。 连日来的阴霾,总算一扫而光! 早晨,采星醒了之后,又趔趔趄趄地跪到白颜卿床前,仔仔细细地替其擦拭手心。当采星转身想要将手中的帕子浸湿之时,手却陡然被紧紧握住。采星当时第一反应是吓的甩开,再一反应,抓着她的,是她的小姐!她激动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而后便惊叫着趴在白颜卿身上哭了许久,方才想起来通知其他人! “咳咳,采星,你想压死我啊!” 白颜卿偏过头,佯装轻咳两声。 她哪里就那么脆弱,经不住采星压了?况且采星也没敢用劲儿趴她身上,她是心疼采星弯着腰,担心她拉扯到后背的伤。 “小姐……呜呜呜……你可算醒了……” 采星边抹眼泪,边抱着白颜卿不肯撒手,仿佛她这一撒手,白颜卿就没了似的。 闻讯赶来的白景轩,看到他女儿正活生生地靠坐在床边时,他一个大男人,都差点没忍住。 “父亲。” 见到白景轩匆匆而至,白颜卿笑着抬头,迎着他的目光,柔柔地喊了一句父亲。 白景轩一个健步上前,那种失而复得的情愫,让他恨不得将眼前的女儿,搂在怀里。只不过,他到底还是克制住了,他怕他的举动,吓坏了他的女儿。 早在白景轩还未到之前,采星早就已经将这几日发生的事,事无巨细地,都告诉了白颜卿。当然也包括,白景轩一怒将任氏祖孙几人,关了禁闭一事。 白颜卿诧异之余,体内那颗冰封了许久的心,也渐渐暖了起来。 原来,这就是有父亲撑腰的感觉,真好! 白颜卿醒了,这个消息很快也传到了纪府。 早在白颜卿受罚那日,纪家就已然知晓了。但碍于白颜卿如今在白府,他们确实也不大方便去瞧,只暗暗遣人打探过。 先前,得知白颜卿昏迷了两日都未醒,纪家上下急的恨不得冲去白府!只不过,到底碍于如今两家关系的生疏,纪瑾修他们,也不敢冒然前往! 现在,得知白颜卿醒了,他们悬了几天的心,终于落下了。纪老将军,更是遣人准备了好些上等补品、珍贵药材等等,想让人暗中带去白府。 “父亲,这样明目张胆的,真的好吗?若被有心之人瞧见,只怕又……” 别看纪瑾修平日里是个不拘小节的性子,关键时刻,却也是个心思细腻,慎重谨慎之人。 “祖父,让孙儿去吧!” 得知白颜卿病重,几日未醒。纪南景比谁都着急,他自请去夜探白府,探望白颜卿。 纪南景比白颜卿年长几岁,也算是,看着白颜卿这个妹妹长大的。他很清楚,白颜卿自幼身子弱,一向是经不得这般折腾的。 从前,纪南景是一丁点儿都舍不得白颜卿吃亏的。白颜卿在庄子上这么些年,纪南景一向都是将最好的,都留给她的。 如今白颜卿刚回白府没多久,就被白家人这般折腾,甚至险些害她丢了性命,纪南景怎能不怨?他倒是想要瞧瞧,这白家,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敢将他的宝贝妹妹,伤至如此! 眼瞅着纪南景一副愤慨的模样,纪老将军忍不住给他一个爆栗。 “小兔崽子,那是白家!你若这般鲁莽,想去惹是生非,那你别去了!” 纪南景的愤懑全表现在脸上了,谁还瞧不出来他那点小心思? 纪家人是担心白颜卿,可不是想让纪南景去闹事的。 “孙儿知道了!” 纪南景捂着脑袋,满脸委屈。他如此这般,为了谁?还不是为了白颜卿那个小没良心的! 自从白颜卿回了白府,纪家就极少能得知她的近况了。只不过,这也怨不得白颜卿,到底纪、白两家,如今不和,是人尽皆知的,白颜卿也不好过于明目张胆的联络纪家、联络纪南景。 …… 白颜卿醒了,这对于任氏她们来说,既是松了一口气,又是有些遗憾的。松了一口气是因为,白景轩说过,白颜卿醒了,她们才能解除禁闭。遗憾的是……为什么白颜卿,不干脆就死了呢? 说到底,任氏还是未将白颜卿这个亲孙女,放在心上。即使这回是因她的草率,才导致白颜卿如此病重,任氏都未有一丝的愧疚和弥补之意。仿佛白颜卿的死活,于她来说,无关紧要。 任氏在意的,不过是,她自己在白家的地位,是否被撼动,不过是,她那个儿子的心,是否还向着她罢了! 可即便,任氏如此讨厌白颜卿,她还是不得不领着白芙蓉母女三人,前来念初小筑探望一二。 任氏携白芙蓉母女三人前来之时,刚好碰到白景轩临时有事外出离开,这下子,任氏她们连装都不用装了。 任氏端着长辈的架子,对白颜卿院内的人,挑三拣四,多番嫌弃她们照顾自己不周。一会子说茶太凉了,一会子又言茶叶不够好。一会子嫌弃采星手脚不够勤快,一会子又鄙弃赵嬷嬷她们腿脚太慢,不够利索…… “祖母这是到颜卿院儿内,训人来了?要请家法吗?” 白颜卿也懒得与她周旋,直接开口讽刺道。 采星为何手脚不够勤快,那是因为她有伤在身,她为何有伤在身,还不是因为任的“家法”? 这事儿,是白府上下皆知的事儿,如今任氏偏要来挑采星的错儿,白颜卿还能忍得她? 一句话,堵的任氏瞬间闭了嘴。 “你怎么同外祖母说话的?” 赖飞燕当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昨儿夜里,还疼的龇牙咧嘴地哭,今日倒是活蹦乱跳,又开始作起妖来。 “你是什么东西,也轮得到你来我院里撒泼?” 白颜卿眉眼未抬,伸手接过采星手里的汤药,一口气喝了下去,然后径直将药碗砸至赖飞燕脚下。吓的赖飞燕一个跳脚,叫了起来。 赖飞燕大概没想到,病了一遭的白颜卿,连面儿上的客套,都不给她留了。 第二十四章 父女渐生默契 赖飞燕以为,白颜卿就仅是如此了吗? 谁料,白颜卿再次开口,矛头更是直指白芙蓉。 “姑母,我只说一遍,你若再不好好儿约束你的宝贝女儿,那休怪我不客气了!” 白颜卿这话,是对着白芙蓉说的,半分脸面也未留。 “这里是白家,我是姓白的。你们,莫要忘了才好!” 白颜卿自然地接过采星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角,柔软的声音,听不出多大的情绪来,不过,只一句话,却分量重的能砸死人! “你嚣张什么?我母亲也姓白的!” 赖飞燕继续叫嚣着,丝毫没把自己当外人,丝毫没把白颜卿的警告,放在心上。 “哦?是吗?那你又姓什么?” 白颜卿继续不疾不徐地说道,言语间没半分恼意,反倒是藏了几分笑意。她这番举动,连任氏都没搞明白。 “飞燕,别说了!” 一旁的赖碧芝瞧出了不对劲儿之处,赶忙上前,扯住了赖飞燕的袖子,示意她闭嘴。 赖飞燕还要继续争论,却不料白颜卿并未给她机会,直接让采星放下纱幔,径直……躺下了! “小姐乏了,要休息了。” 采星话里话外,都是逐客之意。 任氏有些气急,这丫头现在嚣张的很,居然敢赶她走?她好歹也是长辈,竟如此慢怠自己? 想让她走,她偏就不走! 任氏怎会那么轻易遂了白颜卿的愿?那她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这…… 白芙蓉甚至都没来得及与白颜卿说上话,便被拒之门外,她也是尴尬不已。 所幸,白颜卿院里的人,倒也是识大体的。见任氏不肯离去,就端上茶水、糕点等等吃食,任由她们坐着,也无人上前打扰。 任氏还只当她们是畏惧了她,其实这一切,不过是白颜卿交代的罢了!不然,她真的以为,凭她,能使唤的动采星? 烈日炎炎,时近午时,天儿越发的热了。外头不绝于耳的蝉鸣,屋内持续不断的摇扇声……都能激发人的烦躁。 任氏几人坐了许久,茶水喝了不少,糕点吃了不少,却仍未见白颜卿醒来。这样的高温,让几人越发的有些躁动,空气中,甚至都能嗅到任氏几人的汗酸味儿。 赖飞燕额角渗出的汗,打湿了她额前的纱布,咸酸的汗水,沾到她额前的伤口,一阵一阵儿的刺痛袭来。可她不敢妄动,因为她的外祖母没有动。 赖飞燕无法进宫了,也就等同于,对任氏而言,她失去了利用价值。同时,她也失去了在任氏面前撒泼胡闹的资格。 也许目前,碍于自幼疼她的情分还在,现在的任氏,并没有对赖飞燕,表露出任何异样的冷漠。可是,于赖飞燕来说,她虽有些蠢,但她也很清楚,这么多年,她的外祖母,宠她,一直是有代价的。 相较于赖飞燕的坐立不安,赖碧芝显得格外沉着。虽与赖飞燕一母同胞,虽自幼也得到外祖母的照拂,但她一直冷冷淡淡的,屈居于赖飞燕身后,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争不抢、不夺不取。任氏给的,她收,任氏不给的,她只当看不见。 现在因赖飞燕的任性,导致白颜卿病重一事,旁人都担忧的要命,只有赖碧芝是每晚睡的最踏实的。因为,她替白颜卿求过情,她可没有沾手,去害白颜卿。就因为这,因此赖碧芝丝毫不担心,白颜卿会拿她开刀。 反观白芙蓉,她脸色也是一会儿晴,一会儿暗的。尽管,汗水顺着发丝滑落脖颈,她都未曾注意到,都未曾想起抬手去擦一擦。 从前,白芙蓉只当白颜卿这个侄女,是个不得宠的,是个没娘疼,没爹爱的小可怜儿。虽说她也是有几分恻隐之心的,但到底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举动。在任氏及她女儿多年来对白颜卿苛怠、还有欺负之时,她也并未多加对她施以援手,反而是冷眼旁观居多。 现今,因她女儿的刁难,造成白颜卿这般模样,她心中是有些愧疚的,不过更甚于愧疚的,是她的担忧。她担忧赖飞燕进不了宫之后,该怎么办。她担忧白家会将她们母女赶出去,她更担忧,赖飞燕被毁了面容,日后该如何嫁人。这么多担忧之中,唯独没有担忧白颜卿的病体。 这就是人心,偏心和自私,一览无遗。 晌午之时,白颜卿倒是醒过,采星端过去的吃食,也不过浅浅尝了两口,便又躺下。也许是天气炎热无甚胃口,又或者刚刚醒来,嘴里没什么味道,对吃的,白颜卿丝毫提不起什么兴趣。 采星只字未提任氏几人,白颜卿自然也懒得问。反正好吃好喝的供着她们,她们愿意坐多久就坐多久。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任氏感觉自己,快被这盛夏的暑气给蒸晕了,她方才由申嬷嬷扶着,步履不稳的回去了。她走了,后面跟着的白芙蓉母女三人,自然也一起退了。 任氏一回去,便躺下了,曰:中暑了。 这小道消息传入念初小筑的时候,采星都要笑晕过去了。让她回去的时候,她偏不回,非要等到热晕了,受够了罪,才回去。现在好了吧,中暑了吧?活该! 傍晚时分,白景轩一回府,便有好事者,将念初小筑的事儿,添油加醋的说予白景轩听。 当白景轩到念初小筑来看望白颜卿的时候,一进门,便听到白颜卿和采星她们说笑的声儿,他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光:女儿平安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父亲来了。” 白颜卿赶忙儿让李嬷嬷她们搬了凳子搁在床前。 白颜卿并未开口解释关于任氏中暑的事,白景轩也默契的没有开口问。 经此一事,白景轩心底大抵是明白的,他的女儿,不会做出这种不孝不义,故意为难长辈的事儿。 白景轩坐了会,便离开了,他这一天到晚的,也是忙的很,若不是心中惦记白颜卿的病,他也不会这个时候匆匆赶回府的。 “小姐,为何……你不跟老爷解释一下老夫人的事……” 白景轩走后,采星忍不住开口问道。 采星自然知道,这白府最不缺那好事者,肯定会有人将任氏中暑一事,告诉白景轩的。 “父亲若是信我,便不会问。若是父亲不信我,我解释再多,他也未必信。” 白颜卿一句话,道破了她与白景轩之间的默契。 到底是父女连心的,有些话,即使不用说的那么明白,也能彼此理解。 采星懵懂地点头应和,总归她家小姐说的,都是对的。 入夜,万籁俱寂。 或许是白颜卿白日里躺的多了,直至深夜,她还尚未睡着。 白颜卿遂披着衣裳起身,欲去院子里走走,她并未惊醒任何人。毕竟,这些日子,自己病了,院子里的人,忙前忙后,也累得够呛,让她们睡个踏实觉吧! 夏日的夜,褪去了白日里的灼热,夜风拂过,倒是有几分凉意的。白颜卿忍不住掖了掖衣裳,寻了个石凳坐下歇着。 “自己病着,还不知收敛。” 一道人影,倏地出现在白颜卿身后。只见其手上挂着一件披风,而后细心地搭至白颜卿肩头,仔细替她披好,将她裹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耳畔响起熟悉的声音,鼻尖传来熟识的味道,白颜卿不由地抿着嘴笑了。 “景哥哥这么晚还不歇着,是来白府散步来了吗?” 没错,来人,正是白颜卿的好表哥,纪南景。 “你以为,我想来瞧你这病恹恹的模样啊?还不是家里那几位老东西,不放心你。” 纪南景嘴硬道,他才不会承认,他是担心白颜卿,所以冒险夜探白府来着。 “噗嗤……景哥哥,你这是把你全部家当,都背在身上了?” 白颜卿回头,借着皎洁的月光,瞥见了纪南景后背的包裹。鼓鼓囊馕的,好大一个包袱,白颜卿震惊了! “还不是家里那两个老头子,非让我给你送来。可累死小爷我了!你不知道这有多重……” 纪南景一边抱怨着,一边解开了背后背着的包袱。 满满实实的,都是一些珍贵的补品,以及一些极其稀有的药材。还有一些,平日里,白颜卿爱吃的,爱穿的,爱用的……也难怪,纪南景背着如此吃力了! 这哪里是给白颜卿送物件,这送的是,纪家上下,对白颜卿满满当当的厚爱! 心疼白颜卿身子弱,搬不动,纪南景还自请将这些东西,替她搬回了屋里。望着忙前忙后的纪南景,这可把白颜卿乐坏了! 她这个表哥啊,就是嘴硬心软,别看他有时一副不着调儿的模样,这在白颜卿面前,那还是,相当有当哥哥的样子的! 白颜卿站在院儿内,就这么看着纪南景搬东西搬的不亦乐乎,她看的那也是高兴的很! 一阵微风轻拂而后,送来了空气中夹杂的淡淡熏香。 “出来吧!别藏了!” 白颜卿对着空气叫唤道。 白颜卿话音刚落,便见又一人,飞落至她身前。 吓的纪南景一个激灵,飞身上前,就朝那人袭去。 “景哥哥住手,他是自己人。” 白颜卿唯恐纪南景出手伤了来人,赶紧叫着让他停手。 纪南景是何实力,别人不知,白颜卿又岂会不知? 听到白颜卿着急的叫唤,纪南景一个趔趄,硬生生将掌风收回。幸亏他未使出全力,不然收手岂不是将他自己伤着了? 纪南景不是没有警惕的,在他进来之前,就已然察觉,白颜卿的院内,似乎藏着高手,他只当是白府派来保护白颜卿的。现在看来,只怕是没那么简单。 第二十五章 纪南景与蒙面人初见 白府戒备森严,虽说,比不得将军府,但这些年,也是鲜少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夜闯白府的。 可偏偏,现在,不只有纪南景,又来了个蒙面男子!由此可见,这白府的戒备啊,到底还是差了点,若是在将军府,这蒙面人早就被将军府的暗卫,射成筛子了。 纪南景瞪大眼睛,仔仔细细将眼前的蒙面男子,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看了个遍,楞是没看出这人是什么来头!他也不是不想摘他面巾,可……他亲爱的表妹,很显然不希望他这么做! 那蒙面男子一双亮眸,炯炯有神,毫不畏惧地盯着纪南景,二人就这么面面相觑地互盯了许久,直到…… “咳咳……” 许是站的久了,又吹了些夜风,白颜卿有些气息不稳,偏过头,浅咳了两声。 听到咳嗽声的两人,顿时紧张起来。 只见那蒙面男子率先出手,一把抓住白颜卿的手腕,替她把起脉。 “男女授受不亲,你一大男人,轻易抓女子的手,若被旁人瞧见,我家颜儿的清白还要不要啦?” 白颜卿显然是习以为常的,她倒未曾在意,偏偏一旁的纪南景看不过去了。一边叫嚣着,一边就要去推那人的手掌。 那蒙面人,也不是吃素的,一个掌风,竟将纪南景,推出三尺远! “别伤我景哥哥!” 白颜卿有些急了,这人,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白颜卿一把甩开他的手,就要去查看纪南景是否受伤。 白颜卿拉着纪南景仔仔细细瞧了又瞧,见他并无不适,白颜卿这才放下心来。 她没注意到的是,一旁两个男人正暗暗的较劲。 纪南景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抬头,斜睨了那人一眼,眼中满是傲娇。再反观那蒙面人,他眼眸明显暗了几分,闪过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嫉妒。 “喂,我说,他是不是哑巴啊?来了这么久,没见他说过一句话!” 纪南景见那人依旧不开口,忍不住问白颜卿道。 白颜卿啐了纪南景一口,直呼他是个乌鸦嘴。她知道那蒙面人,一贯话少,不爱开口的,她倒是习惯了,偏纪南景有些不知趣儿的,又或者……纪南景是知趣儿的,只是……他偏要逗逗那人! 那人依旧不语,一双眉头,皱的跟抹布似的,眼里满是对纪南景的嫌弃! 白颜卿扶额,有些头疼,今夜,这人,怎么都凑齐了? 随着“吱呀”一声,有人推门的声响。 纪南景一个激灵,就想要逃。那蒙面人,倒是沉稳的很,他心中想的不过是:若被旁人瞧见自己在白颜卿院里,大不了他把那人杀了就是。 “二位公子,屋里坐吧!你们不累,我家小姐可累了。” 来人竟是采星! 采星自幼也是练过几下拳脚功夫的,听觉自然比旁人灵敏些,警惕性自然也高些。加之她受了伤,夜里后背疼的有些难受,她翻来覆去许久,都无法安眠。听到院中有动静,她有些不放心,这才披了衣裳出来查看。 一看到院子里站着的三人,她就想笑。 纪南景自然是不用说了,他一贯是个逗趣儿的,向来是能把她家小姐逗开心的。另一位嘛,虽说不苟言笑,又不擅言谈,但对她家小姐,也是关心的。不然,为何先前她家小姐受伤,那人会紧张的半夜过来送药?又守了小姐这几晚? 采星虽不知这人进白府有何目的,对她家小姐又有何企图,但是不难看出,他对白颜卿,并无恶意,也无杀心。 采星的出现,打破了三人尴尬的局面。 采星好说歹说,将纪南景和那蒙面公子引入屋内,若他们再这么僵持下去,只怕会引来旁人。 哎,男人啊,真是奇怪! 屋内并未亮多少盏灯,只一盏,昏暗的灯光,让人既瞧不出纪南景此刻面上的神色,也让他们丝毫瞧不出,那蒙面人面巾之下的五官。 到底还是白颜卿贴心,她既不好奇那蒙面人的长相,也不想让她的景哥哥过多暴露于外人眼前。 为了安抚纪南景,采星边给他们煮茶,边将这几日发生的事,事无巨细,皆讲给纪南景听,包括眼前的蒙面人,给白颜卿送药一事。 听闻至此,纪南景的心,才稍稍放下一些,无论如何,只要他非敌就行,是不是友,并不重要。这个“友”,他不需要,纪家也不需要,当然,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白颜卿也不需要。 不过,好歹是看在那蒙面人救过白颜卿一命的份上,纪南景也未再多问,对那人的敌意,也少了几分。 “小姐的病,如何了?” 采星烧完水,给他们分别添了茶,这才出声询问,也算是,适时地打破了他们二人沉默的尴尬。 “无大碍了,按照赵太医的药方,再服用七天便可。” 坐了许久,那人总算搭腔了,接了采星一句话。 采星听完总算放下心了,她走至白颜卿跟前,替她掖了掖披风,唯恐她再着凉了。 “这次,谢谢你了……” 白颜卿对这人不熟,又不知怎么感谢。她心底觉得,这人应该不是那种图钱财这种身外之物的人。一时之间,她除了感谢的话,其他竟不知该如何去感激他。 “此次,算我欠你的,若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定义不容辞。” 见那人未出声,白颜卿又开口道。 “有需要。” 那人盯着白颜卿的眼睛,径直开口道。炙热的目光,险些灼伤白颜卿。 白颜卿有些尴尬地瞥过头,轻咳两声,缓解尴尬。 “你不会……又要我嫁给三皇子吧?” 白颜卿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情形,他就是要她,嫁给三皇子云骥。遂,硬着头皮问道。 “那……嫁给我呢?” 那人盯着白颜卿,缓缓开口道。 “噗……咳咳,我就知道你小子目的不单纯!” 闻言,白颜卿还未来得及反应,纪南景先急了!他的表妹举世无双,这一个藏头着脸的宵小之辈,也配肖想他的好妹妹? 一旁的白颜卿和采星,面面相觑,这人,再说什么? 上次让白颜卿嫁给三皇子就算了,今日居然让白颜卿嫁给他自己?他难道不知道,白颜卿是要入宫参选的吗? “我是要……” 白颜卿刚要开口拒绝,就被那人打断话茬。 “我知道你要入宫,这只是小问题。” 那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他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入宫,皇宫!白颜卿要进的那座大笼子,是皇宫!他以为是什么小门小户,那么容易悔婚的吗?还抗旨! “我警告你,你离我妹妹远点!你若敢伤她,我定不饶你!” 纪南景此刻直觉这人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他有些恼了!他也有些担心了!他怕眼前的人,对白颜卿不利!毕竟,世人皆知,白颜卿背后,是白家和纪家! 纪南景害怕那人对白颜卿有所图,也害怕,其对白家和纪家,有所谋! “我想要的,从来只靠自己,不靠女人!你放心好了……大舅子!” 那人说完,起身便离开了,压根不给屋里的几人反应的时间。 “他……他叫我什么?” 纪南景懵了,那人叫他大舅子? 等等!大舅子! 直到此刻,白颜卿和纪南景才反应过来,他们觉得不对劲的是什么! 这个蒙面人,知道纪南景,知道纪南景是白颜卿的表哥。也就是说,刚才,从纪南景一开始现身,那人就知道,来的是纪南景,就知道,来的是纪家人! 纪家和白家,多年未曾往来,而白颜卿和纪家暗中往来,除了白景轩和采星,是再无旁人知晓的,为何,这个蒙面人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思及此,白颜卿和纪南景,只觉后背一凉,眼睛突突直跳! 这个人,不简单! 看到白颜卿无恙,纪南景也放心了,随后也匆匆离开了。他要把今夜在白府发生的一切,及时告诉祖父,好让他老人家在朝中多加留心。 这个蒙面人,处心积虑接近白颜卿,若说他只是单纯想得到白颜卿,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以他的身手,很显然不是普通的护卫一类。加上他对白颜卿以及纪家的了解程度,很显然是经过仔细调查过的,如此心思深沉的人,却有意让白颜卿欠了他一个人情,这事,可大可小! 此刻的纪南景,半天嬉闹的模样也没有了!只想赶快回将军府! 而白颜卿这边,也是困惑至极。 白颜卿是知道,这个蒙面人来路不简单的,以往,她只觉得这个人,背景复杂,毕竟能操控她是否嫁三皇子,从这件事看来,他的背后势力,就让人深思! 而如今,他不仅开口让白颜卿嫁给他,还识破了纪南景的身份,由此可见,这个人,不仅仅只是背景复杂了!他整个人,都像团迷雾,让人无法捉摸看透! 白颜卿辗转反侧,许久才堪堪儿合上眼睡了过去。 …… “主子,现在透露给他们这么多消息,安全吗?” 夜已深,白颜卿也早已再次躺下入眠。而那蒙面人,却立在念初小筑的院墙上,久久未曾离去。 他的身侧,紧跟着一位,同样蒙着面的少年。 “我信她。” 简简单单三个字,透着坚定。 少年不再搭腔,他知道,他的主子,自有分寸。作为随护,他能做的,就是相信他的主子,相信他主子看上的人。 第二十六章 白颜卿身子大好 将军府。 纪南景匆匆赶回将军府,纪老将军和纪瑾修,早已焦急地候在府门口,等了许久。见到纪南景安然无恙的回来了,他们这才松了一口气,毕竟夜探相府这种事,可大可小,若真被有心之人看到,届时连累的可不仅仅是将军府了。 纪南景回府后,先是将白颜卿的情况,和家里两位长辈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交代了清楚。接下来,就将在白颜卿那里,遇到神秘蒙面人的事儿,讲与他们听。 纪老将军到底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对朝廷中人这些一贯爱使的小手段,并未多作评判。毕竟,在朝为官的,没几个手上不沾点这些破事儿的。 如今,既然有人盯上了白家,那自然是白家有那人想图之事。只要那人没有伤害白颜卿之举,纪老将军是不会去惹他的。而他自己,在朝中,只需藏其锋芒,不显山不露水,低调的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儿,就行了。 纪瑾修的想法却与纪老将军不同,他认为这个人,盯上的不是白家,而是白颜卿。现今,选秀在即,世人皆知白家嫡女,是要入宫参选的,偏这人似是要与朝廷为难,竟然说出要娶白颜卿之举,只怕是背后的事情,不简单。若仔细深究了去,这事儿,比针对白家还要严重,这人对抗的,是朝廷,是皇帝,是整个宸国的皇权! 只不过,无论纪家这边,如何揣测,如何焦灼,白颜卿那边,却丝毫未将这事儿放在心上! 在白颜卿看来,这蒙面人,确实是不简单。能知白家事儿,能探纪家底,单单这两件事,就足以证明,这个人,高深莫测,非寻常人可比!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伤害自己,不是吗?甚至在她病重,昏迷不醒,险些小命不保的时候,是他送了药,将自己救了回来,不是吗?仅这份救命之恩,就可见其心之善,并非是那是非不分,草芥人命之徒。 即使,他是对自己或者说是对白家、纪家有所图,那对白颜卿来说,她也毫不畏惧的,因为,她会誓死守护白、纪两家! 这一夜,对许多人来说,注定是个不眠夜。 翌日清晨。 天刚蒙蒙亮,白颜卿便起身了,她未惊动旁人,自己动手,去小厨房熬好了药,又喝下。她是知道的,这些日子她病着,采星她们,也未曾好好歇过一觉。现在她好些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事,也想替她们分担些。 喝完了药,她又用炉子,熬了些清粥,动手炒了几样小菜。待她忙完一切,采星她们也起身了。见到热气腾腾的粥,香气四溢的小菜,采星她们惊呆了! “小姐,你……” 采星有些更咽,她惊的,不是白颜卿一大早洗手做羹汤,替她们做了早饭。她惊的是,她的小姐,神采奕奕的模样,显然是身子现下大好了! 而赵嬷嬷和莲儿以及李嬷嬷,她们惊的是,堂堂相府的大小姐,竟然一大早替她们几个仆人做早饭,此事在整个宸国,都未曾有过!哪有主子,给奴婢们做饭的道理? “瞧你们这一个个的,愣着做什么?快过来吃早饭!” 白颜卿热情地招呼她们,采星她们这才反应过来,忙着争先恐后地搬凳子,拿碗筷…… 念初小筑,好久都没这么热闹过了!好久都没有,这么生气勃勃过了! 白颜卿身子大好,高兴的不仅仅是采星,还有白景轩,还有整个白府上下!毕竟,只有白颜卿好起来,白府那些沾过手祸害她一事的人,才能迎来真正的审判! 白景轩有意暂时未曾处罚他们,让那些人,终日惶恐不安,这比惩罚他们,更让人煎熬! 现在,白颜卿身子大好起来,白景轩自然是要让她亲自,来处理这件事,处理这些人。 白景轩此举,有两层意思。一是,想看看白颜卿处事的能力,也算是对其的锻炼。毕竟,日后她是要进宫的,若白府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将来又如何在那深宫内院生存? 二是,他也想试试他的女儿的心意,究竟是善是恶,究竟如何权衡利弊。毕竟,她要面对的人,是她的祖母,她的姑母……这些人,都是她的长辈,该如何权衡,权看她! 几日后。 适逢白景轩休沐这日,他将白府上下,悉数召集至前院,又命人唤来白颜卿,是以要将先前一事,处理妥帖。也算是给他的女儿一个交代,更是表明了,他作为父亲要维护女儿的立场。 白颜卿虽然知晓,白景轩有意通过此事,来修复他们父女间的关系,但是,此事涉及的人,是任氏,白家老夫人,白景轩的亲生母亲!若处理不当,父女关系受损不说,还会导致全府上下对她无法信服。 不过,白颜卿既然敢来,那她当然,不会打无准备的仗。 白颜卿姗姗来迟,待她到时,白府上下的人,都到齐了。采星搀扶着白颜卿,一步一个脚印,稳稳当当地走了过来。 看到白颜卿彼时容光焕发,精神气儿竟比从前更好,赖飞燕嫉妒的鼻子都要冒烟了!凭什么她病了一场,反倒越发的红光满面,而自己,却被毁了容貌,再也无法入宫! “颜卿来啦!” 任氏有些谄媚的上前,她从下人那里得知,白景轩将此事交给白颜卿自己处理。任氏深知,自己与白颜卿多年积怨,倒也有些担心,她会做出什么不同寻常的处罚来。遂难得惦着脸,笑着迎了上去。 白颜卿微微一笑,福身朝着任氏行了礼,又转身朝白景轩和白芙蓉行了礼。 对长辈,不计前嫌,有礼有节,是个识大体的孩子。 白景轩暗赞。 该行的礼,白颜卿行完了。她悠悠转身,对着一屋子惶恐不安的白府下人,严厉的沉起脸。那份威严和气势,丝毫不输白景轩。 “你们虽有过,但却也是身不由己。” 白颜卿此话一出,在场的,但凡是个明白人,都清楚她此话是何意思。这是摆明了打任氏的脸面呢!这是在告诉所有人,白府的家丁,是听从了白家老夫人的指令,身不由己,才干出这些错事。 一旁的白景轩,脸色变了变。 “身为白府的家丁,听从主人的号令,没有问题!但是,你们要分得清主次,分得清是非,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们要心中有数!遇到无法抉择的大事,你们要做的,不是盲目顺从,而是权衡事态的严重性,及时知会白府的主人,你们的相爷!” 分得清主次……谁是主,谁是次?这话不仅在警告白府的下人,也在警告任氏、白芙蓉和赖飞燕母女几人。警示她们,她白颜卿,才是白府的嫡女!她的父亲,白景轩,才是这白府真正的主人! 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那自然,也是在警告她们了! 何为严重的事?白府嫡女无故被责罚,这就是大事!这样的事,未经过白府的主人白景轩,就擅自私下进行,这不是错是什么? “此次小惩大诫,责可免,罚不可免。所有人,无论职位大小,皆罚三个月月例。” 白颜卿这话刚一出口,白府上下皆松了一口气。 还好只是罚些月例,比起那皮肉之苦,他们还是可以接受的。毕竟,若真的吹毛求疵,锱铢必较的罚起来,他们这些人,曾经都欺负过白颜卿,若真要责罚,只怕是没几个能安稳走出白府的。 “至于祖母和姑母,此事女儿不敢擅自做主,不敢逾越,乱了辈分,若日后被人问起,也怕伤了长辈们脸面,此事还需父亲同意,我们私下商议便好。” 白颜卿转身,微微颔首,朝白景轩说道。 这话说的那是相当有格局的,一来,自己是晚辈,出于孝道,自然不能越界,惩罚她的长辈。二来,摆明了自己是为了顾忌长辈脸面,要求私下商量,解决了大家的难堪,也未免落了旁人口实。 这一番话说的,连白景轩都暗赞不已,他没看错他的女儿,是个识大体,有格局的孩子。 白景轩遂遣散了众人,只独留任氏及白芙蓉母女几人。 “父亲,依女儿所见,姑母她们,不宜再留在白府。” 白颜卿此话一出,不仅白芙蓉惊呆了,连任氏都惊呆了,任氏怎么也没想到,白颜卿居然敢赶白芙蓉她们出府! 白景轩闻言,也是一愣,但是他并未多言,只等白颜卿接下来要说的话。 “一来,姑母尚未与赖家合离,这么多年,一直住在白府,我们自然是不会说什么的,可赖家那边呢?既嫁为人妇,那自然是要相夫教子的,若夫有大错,姑母大可去官媒处要求合离,这样不明不白的,对姑母的名声也有损。” 白颜卿见白景轩未阻止,遂又接着说道。 “这二来,当初因赖家姐姐有意进宫参选,才将其留于府中,一同接受宫礼的教导。如今赖家姐姐面容有损,皇家自然是不会要一个面部有损的女子入宫的。现在她们也已成年,若继续留在白府,怕是不大合适。若日后寻了好人家嫁出去,白府究竟算是赖家姐姐的娘家呢,还是算赖家的表亲家呢?赖家姐姐是要从白府出嫁,还是从赖家出嫁?还是说……赖家姐妹就此改名换姓,入白家宗祠呢?这些种种,赖家是否知晓?又是否同意?” 这话说的有理有据,确实也是合乎常理的。 终究,白芙蓉携二女一直住在白府,是不大妥的,且不说白家上下是否有异议,就赖家那边,也说不过去。 这几年,赖家也不是没有派人来接过她们,但白芙蓉赌着气,赖家姐妹又贪恋白府的舒适安逸,死活不肯随赖家人回去。 第二十七章 白芙蓉母女何去何从 白颜卿说的这些,白景轩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他碍于孝道,不敢过于反驳他自己的母亲罢了。怕寒了任氏的心,也怕伤了,他这个唯一的妹妹的心。 说到底,白景轩是知道,白芙蓉在赖家,过的有多不幸福的。 终究,白景轩还是不想做个恶人,因而,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纵着白芙蓉母女三人。只不过事到如今,赖家的女儿的存在,威胁到他自己女儿的性命了!他才开始正视这件事!才开始反省,自己这么多年,是不是过于疏忽自己的女儿,过于疏忽,白府后宅的管理了。 “那依卿儿所言,你姑母她们,该何去何从?” 白景轩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将难题抛给了白颜卿,他想看看,他的女儿,会如何解决这个难题。 “恕女儿斗胆,女儿觉得,姑母她们搬出白府为好。” 白颜卿径直说出自己的想法,懒理一旁任氏快要喷出火的白眼儿,以及白芙蓉的为难,还有……赖飞燕的嫉恨! 只有赖碧芝,沉默不言,低垂着头,任人瞧不出任何情绪来。 “女儿知道姑母在赖家过的艰辛,因此,女儿今日想问姑母一句实话,若姑母无异议,日后姑母的日常起居所用一切,皆由女儿照顾料理,还请姑母莫要忧心日后生计。” 白颜卿还是感念,白芙蓉在危急关头,替自己求了情了,因此,她并未多苛责白芙蓉,尽管此事因赖飞燕而起,但是白芙蓉和赖碧芝,是着实心慈过的。 “什么话?” 彼时的白芙蓉,像是想通了什么,鼓起勇气,开口问道。 “请问姑母,您想不想和赖家合离?” 白颜卿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口问道。 闻言,白芙蓉一愣,她不是没有想过这件事,只是……她一个妇道人家,若真与赖家合离,日后她带着两个女儿,该如何糊口?她也清楚,依靠白家,只是一时之计,她们母女三人,不可能一辈子待在白府的。 犹豫再三,白芙蓉还是朝白颜卿点了点头,不知为何,此刻的白芙蓉,心中没来由的,竟对白颜卿这个侄女,生出几分信赖,她想堵一把。 “那便好说了,我这便遣人,去赖家送合离书。自此,姑母与赖家一刀两断。日后各自前程,互不相干。再则,二位赖家姐姐,也要思量清楚,究竟是同姑母一起留在京城,还是随赖家而去。” 宸国法制一向自由明主,父母合离,关于子女的选择,她们是可自行选择跟随父母双方的任意一方的。不过,大多数人,会选择条件更为优渥的一方。 “我与母亲同留在京。” 赖碧芝丝毫未曾犹豫,径直开口回到,她再也不想回到荆州,回到那个地狱似的赖家了,即使陪着母亲吃苦,她也不想回去。 而一旁的赖飞燕,显然是有些犹豫了。相较于白芙蓉来说,赖家那边,确实条件更好一些。日后白芙蓉被赶出白府,身无长物,她跟着白芙蓉,也只有吃苦受累的份儿。 “我……想回赖家!” 赖飞燕犹豫了许久,方才犹犹豫豫开口道。 赖飞燕到底,是不想同白芙蓉一起吃苦的,没了白家,她跟着这样无一技之长的母亲,该如何生存?况且,如今她面容有损,这样的容貌,在京城,也寻不到什么好人家了,还不如回荆州,那样的小地方,或许还能寻着个不错的夫君。 多番权衡之下,赖飞燕还是选择了赖家。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日,我便请父亲作主,派人将你同合离书,一同护送回荆州。今日,你们母女情分也就到这儿了,日后各奔前程,互不干扰。” 白颜卿果断做了决定,这样的结果,也在她意料之中的。 只是,赖飞燕此次回荆州,是福是祸,皆是她自己的决定,日后如何,可怨不得她们了。 白芙蓉怎么也没想到,心尖上疼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居然在这关头,果断了放弃了她这个母亲,选择了那个,根本没管过其的父亲! 白芙蓉深受打击,心仿佛置入寒潭底,她像是不认识赖飞燕一般,一双美眸,含着泪水,不可置信地盯着赖飞燕,直盯的赖飞燕心虚不已。 “还望母亲体谅女儿……” 赖飞燕倒也不矫情,径直跪下,朝着白芙蓉跪下,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 赖碧芝低着头,望着这个妹妹,眼中也满是失望之情。 再观任氏,她眼中,也藏着难以置信!任氏大概怎么都想不到,她宝贝了这么多年的外孙女,居然在关键时刻,选择了其那个好逸恶劳、斗鸡走狗的父亲! 白景轩诧异之余,却也表示理解。本来父母合离,其婚生子女,便有自主选择的权利,不管赖飞燕的选择如何,他都表示理解和尊重。 “至于祖母……上天有好生之德,颜卿请求父亲,替祖母在府中修葺一座佛堂,好让祖母闲暇之余,多念经颂文,为白府祈求平安,为父亲祈求官运顺遂。” 白颜卿这一番话,看似并未责怪任氏,实则是话中有话。她意为让任氏没事儿多念念经,多做点善事,少闲的发慌,在白府兴风作浪,祸害他人。 当然,这样的话,白颜卿是不可能明说的。 白景轩虽未明白全意,但也知道,他的女儿,是为了白府好,是为了他好。 对于白颜卿这连番的举动,白景轩是有些惊讶的,他没想到,他的女儿,能想到这么远,能把所有的事,都安排的妥妥帖帖,既没迁怒白芙蓉和赖碧芝母女,也未对赖飞燕进行惩罚,更没有对任氏不尊重! 只不过,这些,究竟是惩是罚,还是有其他什么缘由,也只有白颜卿自己心里清楚了! 任氏自然也是诧异的,她没曾想过,白颜卿会对她宽容谅解,她还以为白颜卿这个小冤家,会往死里整她呢! …… 这事,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翌日。 次日一大早,白府门前,就早早儿地停稳了一辆马车。 若是平常这个时辰,大家伙儿,定都是在被窝里,尚未起身。可今儿,天还未亮,所有人都穿戴齐整,早早地跑去门口候着了。 待众人到齐,白颜卿方才不疾不徐的到了,到底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就是,替赖飞燕践行罢了。 与白颜卿的淡定自若不同的是,其他人几人,悲伤皆溢于脸上。 白芙蓉搀着任氏,一边哭着,一边掏出帕子擦眼泪。任氏亦是掏出帕子掖了掖眼角,个中不舍,尽在脸上。赖碧芝倒是沉稳的多,她双眸晶亮,撇过头去,楞是没将眼泪落下。 再瞧瞧白府的下人们,悲喜不同,那些被赖飞燕欺压过的,自然脸上是难掩的喜色。那些,曾经伙同赖飞燕一起欺压过旁人的,面上有几分无措和惧怕。因为他们知道,赖飞燕这个领头鸟走了,接下来,该被人收拾的,就是他们了! 白景轩因为要上早朝,先前就已经离府了,自然也无法参与这场“特殊的践行”了。 “时候不早了,早些上路吧!荆州路远,且得在路上好些日子呢!” 白颜卿率先开口,打破这气氛怪异的场面。 白颜卿一开口,哪还有谁敢反驳? 经此一遭,整个白府上下,皆知道如今在白府,能说的上话儿的,能当主子的,除了相爷,还有他的嫡亲的女儿! 那赶车的,一见主子发话了,忙催着赖飞燕身后的小丫头,赶快将赖飞燕的行李搬上了马车。 “白颜卿,你莫要得意,我早晚还会回来的!” 赖飞燕见一众白家人,竟无一人敢反驳白颜卿的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地丢下一句话后,便甩袖转身干脆利落的上了马车! 白颜卿也懒得搭理她的话茬,只嘱咐车夫,那份合离书,一定要妥帖的送到赖家! “旁的东西丢了无碍,这合离书万万丢不得!” 白颜卿话中有话,旁人听不出门道儿来,采星可听懂了! 这话的意思就是,宁可赖飞燕丢了,这合离书都丢不得! 这份合离书是官府盖过印章,记录在案的,是证明白芙蓉与赖家彻底断了的唯一证据,当然是不能丢的! “小姐放心,有我在,丢不了!” 那马车车夫,拍着胸脯保证。而后翻身跃上马车,随着一声“驾”,马车快速向远处奔去。 待马车跑的连影儿都见不到了,白芙蓉几人,还依依不舍地,欲回府里。 “慢着,姑母,祖母,表姐,我还有事同你们商议。” 白颜卿摆了摆手,遣散了围观的众白府家丁和下人,独独将任氏和白芙蓉母女几人留下了。 白芙蓉和赖碧芝,对视一眼,心中“咯噔”一下,有些惊慌,想的是:莫非白颜卿现在就要赶我们离府? “姑母莫要这样,颜卿不是现在要让你们离府。” 白颜卿仿佛看透了白芙蓉所想,直接开口点明道。 旁人或许没注意到白颜卿的措辞,但赖碧芝注意到了。她听到白颜卿唤了一声“表姐”,这在从前,是极少的。白颜卿一向称她们姐妹为“赖家姐姐”极少会以“表姐”的称呼,来唤自己。 “母亲莫慌,表妹定是有什么嘱托。” 赖碧芝抬手,轻轻拍了拍白芙蓉手背,以示安抚。 一句“表妹”,让白颜卿不由得多看了赖碧芝几眼。没曾想,赖碧芝竟能一下子就能听出自己的言中之意。 原先,白颜卿只以为赖碧芝是个聪慧的,如今看来,这位话极少的,原来竟是最机敏的! 第二十八章 小小人情 白颜卿望着赖碧芝,赞许地点了点头,赖碧芝会意,竟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前程往事,我皆可既往不咎,至于姑母和表姐离府一事,我到有些想法,不知姑母可愿一听?” 白颜卿笑着望向白芙蓉,她倒也不是非要赶她们母女走,只是她们先前,也确实纵着赖飞燕,做了不少过分的事儿,如今让她们搬离白府,也不过是小惩大诫。但,白颜卿又岂是那是非不分,恩怨不明之人?先前赖碧芝和白芙蓉替自己求情的一幕,她也是记在心里的。功过相抵,如今,作为侄女,她倒也想帮白芙蓉母女一把! “你说。” 白芙蓉此时也定下心来,柔声问到。 “我让人,在白府隔壁,买下一座宅院,将此院与白府打通。姑母和表姐虽迁去此院,但此院连着白府,也受白府庇佑,可护姑母和表姐安全。且姑母和表姐,依旧可以每日经过那道门,来白府陪祖母解解闷儿。” 白颜卿此话一出,不止白芙蓉和赖碧芝母女惊住了,就连任氏都惊呆了,她没想到,她忽视了这么多年的亲孙女,竟能为了她们母女,做到如此地步! “姑母到底是嫁过的女儿,一直住在白府,我们倒是没什么异议,只怕在外人看来,不大好,再惹人非议,日后会耽误了表姐寻夫君的!如今你们自己另僻他处而住,一来,也算是表姐有个正正经经的娘家。二来,你们也有自己的空间,莫要再受白府规矩的拘束。” 白颜卿办事儿,面面俱到,这般手段,连任氏都忍不住咂舌,她活了这么大把岁数了,都自愧不如。 白芙蓉母女面面相觑,她们一直以为,白颜卿是不喜欢她们母女住在白府,如今看来,倒是她们狭隘了,没曾想,白颜卿思虑的如此周全,连赖碧芝日后寻夫家之事,都考虑到了! 当然,她们想的也不是全部错啦,白颜卿就是不喜欢赖飞燕呀,就是有意支走赖飞燕之后,才将此事说出来的。 “颜卿……这么多年,原是姑母……对不住你!” 楞了许久,白芙蓉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来。这么多年了,若不是她纵着赖飞燕,赖飞燕也不会犯下大错,屡次导致白颜卿险些丢了性命! “表妹,还望你原谅我少不更事,之前……做过不少错事。” 彼时的赖碧芝,心中也是愧疚不已。她才发现,这么多年,自己一直纵着的妹妹,是如此自私无情之人。而她先前欺负过的白颜卿,却是最后守护她们母女之人。 白颜卿笑着朝她们摆摆手,而后拉着采星,转身朝府中走去,留给白芙蓉母女的,只是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罢了! “小姐,你为什么对她们这么好……” 采星有些不解,明明白芙蓉母女之前,对白颜卿并不是太好,尤其是任氏,对白颜卿自幼便是百般嫌弃。 “小恩小惠,不值得一提。况且,买宅子的银子是从老夫人的月例里扣的,那也不是我出的!” 白颜卿悄悄在采星耳畔说道。 采星了然!不愧是她的小姐,依旧这么聪明又……精打细算! 白颜卿才不是那无私奉献的人呢!任氏此次害的白颜卿差点丢了小命,白颜卿自然是要暗地里使点小手段,小小的……报复一下她啦!所以,白颜卿就同白景轩说:祖母虽是被旁人迷了眼,但到底这样的错,是不能再犯的,就罚她月例减半一年,也算是小惩大诫一下,好让祖母长个心,下次莫要再被旁人教唆了。 罚的银子,刚好可以买隔壁那座宅子。 人情是白颜卿做的,自然日后若得到好处,也是她得咯! 整件事情,白颜卿得到的是什么?首先就是,白景轩的心疼,心疼她懂事,明事理,不计前嫌,不狭隘,大度。再有就是,白芙蓉母女的感激,等同再造之恩的人情,够她们母女感激涕零一辈子了。其次是,白府上下的敬佩和感激之心。最后,当然还有,任氏暂时的认可,当然,这对白颜卿来说,并不重要。 收买人心论谁强,还得是白颜卿最强! 针,当然要扎对地方,才能治病,不是吗? …… 傍晚,当白景轩回府,听到白芙蓉与他说,白颜卿这一番安排,心中对他这个女儿,又重新多认识了几分。 先前,白颜卿同白景轩说,要买白府隔壁的宅子的时候,白景轩还有些不明所以,只当她是为了旁的什么事,现下看来,她竟是替他的妹妹和侄女,思虑的如此周全!先前倒是他不够细心,没想到这么多。 确实,赖碧芝年岁见长,是该找个好夫家了。 晚间的时候,在白景轩的安排下,众人聚在一起用了晚膳。 晚膳过后,白景轩将几人留下,说是有事要商议。只不过,这开口议事的,却不是他自己,而是白颜卿。 “待隔壁宅院修葺妥善,姑母和表姐便可搬去住着了。只不过,考虑到姑母和表姐日后的生计,我有个小小的提议,若姑母不嫌弃,不妨多听一句。” 白颜卿倏地开口。 白芙蓉倒像是习惯了她的安排似的,只微微颔首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如今,姑母与赖家既是合离,那属于姑母的陪嫁,都是一应收回的。我与父亲查阅了当年姑母的陪嫁,姑母名下是有几间,生意还算不错的铺子的。我先前也遣人去查过账,没有问题。先前那些赖家安置进来的帮工,也已征得父亲的同意,做主将他们辞退,遣回赖家去了。” 白颜卿顿了顿,瞧了瞧白芙蓉的脸色,见她并无异议,她遂接着开口。 “铺子既已收回,姑母和表姐,也不必忧心日后生计。我思量着,表姐如今18了,这两年也该寻个好夫家了,不如就从现在开始,学着理账,打理铺子。日后嫁人了,打理夫家内院,也轻松不是?” “表妹思虑周全,一切就听舅舅和表妹的。” 赖碧芝恨不得跪下来磕头感激白景轩父女! 这些年,赖碧芝事事皆被赖飞燕压一头,她在母亲和外祖母面前,也像个透明人一般。如今她的好妹妹选择“前程”而去,她原以为会得到母亲和外祖母的厚爱,谁知,赖飞燕一走,她的母亲和外祖母皆似失了神一般,整日里都在哀叹,她的妹妹为何抛下她们而去。反观她们对自己的态度,依旧是淡淡的。 现在,白颜卿给了赖碧芝重新来过的机会,她当然想好好珍惜! 白芙蓉倒是没什么异议的,毕竟她这些年在白府,过惯了安逸的日子,若真让她去为了生计奔波操劳,她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 “不行!” 任氏彼时,却跳出来反对了。 白颜卿自然知道她为何如此,任氏是担心赖碧芝吞了这些铺子,日后白芙蓉没有可以傍身的东西罢了! “祖母不必烦扰,这些铺子依旧是在姑母名下,表姐只是帮忙打理!一来,可以让表姐熟悉铺子的管理。二来,这些日后,不也是表姐的嫁妆吗?提前让她先熟悉熟悉,不好吗?” 白颜卿一边解释,一边反问。 任氏被问的哑口无言,确实,白颜卿说的都在点子上。 “芙蓉名下除了这些铺子,还有不少田庄,母亲不必过于担忧。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且放手,让这些小辈,自己去搏一搏吧!” 白景轩见自己母亲有些不依不饶的架势,遂也开口帮腔道。 白景轩倒也不是那是非不分之人,他看的明白他女儿的用心,自然也愿意放手,让她搏一搏的。他的女儿能如此深谋远虑,如此有格局,他也是很欣慰的,故而,他愿意在她为难之时,帮她一把,帮她把她想做的事,做的更顺畅。 见白景轩都开口了,任氏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但是对于白颜卿的擅作主张,她心中还是有些不满的,因此,在离开之时,仍不忘对白颜卿狠狠儿的白了一眼。 任氏这一眼,于白颜卿,于旁人,那意义又是不同的。 白芙蓉一向粗枝大叶,没那么多心思,她自然是没瞧见任氏的眼神的。白颜卿也权当看不见,懒得搭理她。白景轩瞥见了,却也只是微微蹙眉,到底是对他这个老母亲,他是有些无可奈何的。 赖碧芝看见之后,心中却是咯噔一下,她又岂会看不透她外祖母的心思?若现在掌管母亲商铺之人,换做她的妹妹,想必,她的外祖母,也不会有如此大的意见吧? 赖碧芝心中有些颓然,终究是因为自己,害得白颜卿又遭受外祖母的苛责了。 “表姐做好自己分内之事便可,日后你们母女自立院门,祖母便看顾不了你们了。” 好似看透赖碧芝的心思一般,白颜卿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其肩膀,在其耳畔柔声道,以示安抚。 闻言,赖碧芝先是微微一愣,她没想到,自己不过稍稍有些情绪低落,竟被白颜卿看进眼中,还巴巴儿过来安慰自己。后再一想到,白颜卿幼时,她没少伙同赖飞燕欺负白颜卿,现在想来,心中更是愧疚了!先前她欺负的人,如今却拼尽了全力,维护她的利益,替她铺好了未来的路!叫她怎能不感激涕零?叫她怎能不感恩戴德? 后来,也恰恰是因为赖碧芝对白颜卿的这份愧疚,以至于在赖碧芝往后的余生里,她都努力在偿还白颜卿的这份恩情! 第二十九章 赖碧芝母女搬出白府 日子匆匆从指尖流过,不过月余,白颜卿替白芙蓉母女买下的宅子,便已重新修葺收拾妥。 挑了个黄道吉日,白芙蓉母女便拎着简单的行李,就搬过去住了。 晚间的时候,白芙蓉更是亲自下厨,做了满满当当一大桌子的饭菜,邀请白颜卿父女及任氏一同过去用饭。 一来是庆贺乔迁之喜,二来也是感激白景轩父女的帮衬。 “许久未下厨了,也不知做的饭菜合不合你们胃口,颜卿莫要嫌弃才好!” 白芙蓉竟有些拘谨,她这个侄女帮了她这么多,她先前还那般纵着女儿欺负她,她心底是有些歉疚,有些感激,一时之间,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若说讨好白颜卿,白芙蓉又觉得有些跌了长辈的身份,若是端着长辈的架子,同白颜卿说话,白芙蓉又觉得自己愧疚,因此,就显得有些无措了。 “姑母这是哪里的话?颜卿欢喜还来不及呢!” 白颜卿不是没看出来白芙蓉的手忙脚乱,暗暗有些发笑。白芙蓉这般年岁了,有时候有些举动,竟像小女儿家似的!白颜卿客套地开口应和着,这样的场面话,她倒也说的来的。 “眼瞅着马上农历七月了,也挑不出什么好日子来,我这才同父亲商议,让姑母和表姐,赶在农历六月底匆匆搬过来!还望姑母和表姐,莫要怪颜卿擅作主张才好!” 白颜卿说的倒也没错,农历七月,俗称鬼月,民间都知此月不详,普通人家,一般都不会选择在这个月搬家安置的。 “表妹多虑了,我同母亲感激你还来不及呢!如今,我们母女,也算是正正经经的安家立户了,这还多亏了舅舅和表妹!” 赖碧芝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她红着脸,举着酒杯,俯身弯腰,敬了白景轩和白颜卿一杯。 “我身子不大好,就以茶代酒,回敬表姐了!” 白颜卿倒也没矫情,径直让采星替她换了酒盏,以茶代酒,也不算不懂规矩。她身子弱,众人皆知,因此也没人难为她。 白景轩也是高兴的很,看着如今他妹妹母女和他女儿相处的融洽,心中也是欢喜的很,遂也忍不住,多喝了几杯。 倒是一旁的任氏,眼见自己被冷落了,心下有些不痛快。一边暗骂着她女儿的不孝,竟不知先来敬她这个母亲!一边又暗自责怪赖碧芝这个外孙女,不识礼数,不敬长辈,竟将她这个外祖母忽视了,偏还跑去巴结她最讨厌的孙女白颜卿! 殊不知,任氏如今这般坐冷板凳,都是她自己造成的。她一手想掌控她外孙女的人生,一手又想借此打击她嫡亲的孙女,且不说她女儿不同意,就她那身为宰相的儿子,也不同意! 白芙蓉一贯是个没多大脾气的人,向来对那些名利视为浮云。白芙蓉自幼没受过生活的苦难,自然也是得过且过的,从未想让她自己的女儿,攀附多大的权贵,攀多高的枝头。可以说是无甚远大抱负的女子,后来,她受不了赖家的慢怠,回了白府,她的两个女儿,便被她母亲亲自一手培养,这培养的目的,当然是用她们去得到任氏自己的利益罢了! 这些,白芙蓉都清楚的很!只是,她自幼听惯了任氏的话,她也不敢反驳,也没能力去反驳,只得听之任之。 现在,白芙蓉有了属于自己和女儿的小家,远离了赖家的迫害,离开了她母亲的掌控,她心中真的是很欣喜的! 因为任氏的霸道专横,导致了白芙蓉的懦弱。也是因为任氏的自私势利,前后嘴脸不一,导致了白景轩处理家务事时,脑袋不够灵光,不够通透,有些犯浑,因为他总是下意识的,去考虑他母亲,从而疏忽了他身边人以及他的至亲血脉! 如今,拨开云雾见青天,懦弱的白芙蓉,有了自己的一片天空。优柔寡断的白景轩,也看清了现实,认清了血脉亲情的重要。 “姑母手艺这般好,日后颜卿若是馋了,定要偷跑过来蹭饭食的。” 晚饭后,白颜卿扶着半醉的白景轩,边同白芙蓉说着话儿,边欲往白府回。 “到底是颜卿这小嘴儿会哄人的,若不嫌弃,日日来吃,姑母都高兴的。” 左右手里的铺子都交予自己女儿打理了,白芙蓉也乐的清闲,没了白府的规矩约束,她日后的小日子,也是清闲的很。有人过来陪她用饭,解解闷,于白芙蓉来说,也是极好的。 白颜卿倒也不客气,笑着点头,连连应着。 只不过,她们都知道,白颜卿在白府的日子,不多了,哪能真如她们说的那般,以后日日来白芙蓉的小院儿用饭呢! 白颜卿和采星,一左一右地搀扶着半醉的白景轩,没人注意到身后由申嬷嬷扶着的任氏,那老脸,挂满了怨恨! “马上就农历七月了,过完中秋,你就该进宫了!” 白景轩和白颜卿父女二人,并未从那道连着白府的小院门而回,反倒是出了白芙蓉的宅院,从大道而回。 夜晚的风,将白景轩的酒气,吹散了一半。他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对着白颜卿说话儿。 白颜卿一愣,她从白景轩的话中,听出了几丝不舍和惆怅。一时间,她竟不知该如何回话。 本来让白颜卿入宫,也是白景轩的选择,虽说当时皇帝是私下同白景轩提过这事,若白景轩想拒绝,当初也是可以委婉抗争一下的,比如:说白颜卿许了人家,又或者说白颜卿身子弱,撑不起皇子妃这样的大任,这些零零总总的,也不是找不到理由的。 只不过,白景轩选择了默认,选择了顺从皇帝之意。 旁人不知其缘由,但他自己是知道的,他并非要她的女儿去替他搏荣华,求富贵。而是,他深知,他的女儿,只有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才是最安全的!在其眼皮子底下,皇帝才更不敢动白颜卿半分。 终归,满朝文武的眼睛,都盯着呢!况且,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 白景轩的苦心,只怕是,只有他自己明白了。 白颜卿自然是不知道白景轩的这些想法的,她最初被接回白府之时,也以为,白景轩是为了前程,才献出自己的女儿。可如今看来,白颜卿又感觉,自己仿佛猜错了。 毕竟,白颜卿直觉,此刻她的父亲,在酒醉之后流露出的不舍,不像是装出来的。 “表妹还请稍稍留步。” 就在白颜卿暗自揣测她父亲是何意之时,赖碧芝突然跑了出来。 只见赖碧芝掏出一个木匣子,打开,里面全是些沉甸甸的银子。 “表姐这是……何意?” 白颜卿愣住了,这……吃完饭,还送银子,是什么意思? “母亲思量着,这么些年,在白府白吃白住,加之舅舅和表妹又出银子又出力的,替我们置办了新宅子,故此……算是聊表心意。” 赖碧芝一贯话少,从前倒是有些阴郁,如今倒像是打开心扉,脸上也多了几分红润的喜色,同白景轩说话时,不再唯唯诺诺的,底气也足了。 白颜卿见状,连连摆手,而后又望着白景轩,只待她父亲开口。 “芙蓉是我妹妹,也是白府的女儿,我自是不会亏了她!这些银子,你们且收着,日后,你们母女有需要用银子的地方多着呢!” 白景轩摆摆手,并未接过那匣银子。 赖碧芝一时有些尴尬地举着木匣,送也不是,不送也不是。 还是白颜卿最懂女儿家的心思,她率先打破了尴尬。 “表姐莫要与我们生分了!这些且先留着,就当是父亲替你日后出嫁,添的嫁妆了!” 白颜卿上前,将木匣子合好,推回了赖碧芝怀中。 白颜卿这番举动,既解了赖碧芝的尴尬,又替白景轩做了回人情。真真儿是面面俱到,心思活络的小人精! 赖碧芝见状,也不再推辞,收回木匣,目送着白颜卿父女渐行渐远。 “为父从前竟是被鹰啄了眼!” 回到白府后,白景轩深深望了一眼白颜卿,而后意味深长地丢下一句话后,便回自己院子去了。 白颜卿回府的这几个月的所作所为,确实让白景轩大开眼界。 “小姐……老爷……” 采星到底是跟在白颜卿身后多年,多少耳濡目染,沾了点灵气,对于白景轩突然抛下的这句话,她也是似懂非懂。 白颜卿笑了,她朝采星摆摆手,示意采星不必在意。白颜卿要的,就是白景轩的这份认可。 白颜卿可从来,没有有意在她父亲面前,藏起锋芒过。 白颜卿要得到白景轩的认可,不为别的,一来,是想安白景轩的心,让他知晓,自己可以撑起自己的未来之路。二来,也是想让白景轩知道,他的女儿,即使是在府外长大,没有自幼接受白府的教导,她也可以活的很好,懂礼、识礼,有头脑,有谋略,她可以不比其他任何大家闺秀差! “我们也回罢!” 白颜卿拉过采星的手,牵着她就往回走。 彼时,采星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一惊,而后开口道。 “小姐,好像……赖家二小姐那边,好久未传回消息了!” 赖家二小姐? 白颜卿呆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采星说的是赖飞燕。 确实,自从赖飞燕带着合离书回荆州那日起,她们便再没收到过有关赖飞燕的消息。 如今已过月余,按理说,赖飞燕应该早就回到赖家了,赖家那边,应该也早就有回信儿到白府的。可赖飞燕此一去,竟再无音讯,这倒是有点怪异了! 莫非?赖家那边出了变故?还是说……那份合离书,赖家没收到? 第三十章 赖飞燕失踪 翌日。 清脆的马蹄声,踏碎了清晨的宁静。 一声刺耳的马儿嘶吼声,在白府门前止住,惊醒了府中众人。 当众人匆匆整理好衣裳,奔跑至府门前之时,便见到那位,行色匆匆,显然等候已久的骑马人。 此人正是先前送赖飞燕回荆州的,白府的马夫。 那人一见到白颜卿,立刻便小跑着,奔至白颜卿跟前儿,然后“噗通”一声,重重跪下。 “这是作甚?” 白颜卿蹙眉,望着眼前跪地不起的马夫,心中隐隐约约有不详的预感。 莫非,和离书没送到赖家? “可是路上出了什么变故?和离书未送至赖家?” 那和离书,可是官府盖过章的,仅此一份,若丢了,就麻烦了。 “回小姐,和离书已送至荆州赖家,这是赖家的回信儿。” 那马夫楞了一下,随后自怀中掏出一封信来。 白颜卿接过那封信,并未展开看,而是吩咐采星收好,稍后再将信件送去隔壁院儿,白芙蓉那里去。 到底是白芙蓉自己的家事,是好是赖,都是她自己的事儿,旁人也瞧不得。 “回小姐……和离书没出岔子,出岔子的是……赖家二小姐……” 那马夫犹豫再三,终究还是吞吞吐吐地开了口。 “哦?她出了什么岔子?” 白颜卿稍稍一愣,然后有些无所谓道。 赖飞燕回了赖家,就是赖家的人,与她们,与白府,再无牵扯。不管赖飞燕出了什么岔子,白颜卿都懒得搭理。 “赖家二小姐既回了赖家,那就与我们白府无关。这些小事,没必要说予小姐听,脏了小姐耳朵。” 采星愤慨道。她一贯是对赖飞燕没什么好脸色的,赖飞燕是死是活,于采星来说,丝毫不会在意。 “问题就出在这里……赖家二小姐,压根没有回到赖家,就出了事!” 那马夫见白颜卿和她身边的丫头,对赖飞燕的事,似乎一点都不上心,当下就急了!遂脱口而出道。 此话一出,不仅采星楞了,白颜卿也楞了,什么叫“没有回到赖家就出了事”? 见白颜卿总算有些反应了,那马夫遂急着开口,将这一路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从京城到荆州,也不过几日的路程,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若快马加鞭的话,也不过短短五六日便能到了。 那日,自白府出发之后,那马车车夫,也是想尽快到荆州,尽快将白家交托的和离书送至赖家手上。于是,那马车车夫便心思一转,走了一条偏僻些的小路抄近道。 谁知,半路就出了岔子! 就在第五日,眼看他们不日便要到达荆州了,却在他们的马车,行至一片树林边时,突然窜出一伙儿蒙面黑衣人来! 那伙蒙面人,也是非常的奇怪,他们不抢财,不夺物,不伤人,却只单单朝马车上的赖飞燕下手! 那马车车夫虽有几下拳脚功夫,但到底寡不敌众,终究还是败下阵来,只得无奈地看着那些蒙面黑衣人,将赖飞燕劫走了! 那些蒙面人虽与马车车夫交过手,但明显是不想伤他的。因此,他们劫走赖飞燕之后,甚至都未为难马车车夫,反而还赠了他一匹快马,让他赶快赶去荆州,将和离书送至赖家! “你说……他们让你尽快将和离书送至赖家?” 听到这里,白颜卿眉头皱的更紧了。 白芙蓉和赖家和离一事,除了白府经手此事的几人才知道,旁的,是未曾告知任何人的。就连去官府请的和离书,盖印章之事,都是白景轩亲自去的! 到底,是什么人,能这么清楚白府的动向? 更奇怪的是,那些人,似乎并未打算朝白府下手,反倒是顺手帮了一把!若他们真的想对白府不利,是断断不会如此轻易放过那马车车夫的! 再说,他们若真想对白府不利,为何去劫走赖飞燕,而不是劫走白府的人?譬如白颜卿?堂堂白家嫡女,这对于他们来说,不是更加有利用价值? 赖飞燕如今不过算是枚弃子,他们劫走赖飞燕,又能威胁到谁呢?白家?不可能的,赖飞燕已经和白芙蓉断了母女关系!赖家?那更不可能了,赖家如今也破落了,也无甚利用价值了! 到底,这些人,图什么呢? 图财?图名?图利?好像都不是! 白颜卿想破了脑袋,都未曾想到! 算了,不想了,反正劫走的是赖飞燕,左右与他们白家无关。就在白颜卿这么想时,那马车车夫,又开口了! “小……小姐,那……那赖家说了,赖家二姑娘是在路上没了的,是白家看护不周,若白家交不出赖家二姑娘,他们……他们便要来京城,找白家闹一闹!” 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你就不能一次性将话说齐全了?” 这人,怎么说个事儿,还磨磨唧唧的呢,采星见他这般,气的恨不得跳起来揍他一顿! 白颜卿更是恨不得白眼儿翻到天上去,这赖家,还真是够赖皮的! 本来就是他们白家心善,才说护送赖飞燕回荆州,如若不然,任她自个儿回去,倒也省的惹的这一身骚! 如今摊上这烂摊子,该如何收场呢? 白颜卿无语望天,这可如何是好! 思虑再三,白颜卿还是决定带着赖家的回信,亲自去找白芙蓉一趟! 赖家是什么人家,旁人不清楚,白芙蓉还能不清楚?一贯的地痞流氓,泼皮无赖之辈,若真让他们寻到京城来,不仅白芙蓉不得安生,连白府都怕是要沦为京中笑柄!况且,白颜卿入宫在即,万万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岔子! “姑母,信上怎么说?” 白颜卿一贯是知进退,识得礼数之人,她并未私自拆开赖家的回信,甚至于在白芙蓉展信之时,她都是隔着远远儿的等着,无半分逾越。直至白芙蓉阅完,她方才开口问她。 “倒也没说什么,就是叫嚣着,要来京城找白家算账!说是白家教坏了他的妻子,还令他痛失爱女。” 白芙蓉叹了口气,而后将信折叠好。她早就料到赖家不会善罢甘休,也早就料到,赖国富是那眦睚必报的小人。 到底,白芙蓉和赖国富和离,也确实是由白府提出来的,赖家自觉失了脸面,自然就会迁怒于白府了。 这些事,白颜卿不是没料到的。 只是,白颜卿没料到的是,赖飞燕被劫一事!也正是因着这个由头,赖家且得闹上一阵儿的! 毕竟,如今赖飞燕被劫,确实她也是在白家人手中丢失的,若赖家真要耍起赖皮,白家自然是脱不了干系的! 哎…… 怪只怪当年,白芙蓉瞎了眼,看上了赖家那破落户! 晚些的时候,白景轩回府,白颜卿就将此事告知他。白景轩听后,面上倒是没多少担忧的,到底是纵横官场多年的老狐狸,赖家那点儿撒泼打滚的做派,他还真瞧不上眼! 只不过,虽说赖家这点儿小人做派不值得一提,但到底赖飞燕是被人劫走了。旁的不说,找人肯定是要找的! 翌日,白景轩便动用了手中的人脉,去找赖飞燕的下落。 可奇怪的是,任他们找了好些日子,楞是一丁点儿关于赖飞燕的下落,都找不着! “这可如何是好?飞燕都失踪了月余,如今……如今只怕凶多吉少了!” 白芙蓉也是整日整夜的无法安眠,自从得知赖飞燕失踪的消息后,她就吃不好,睡不好,日日以泪洗面。时常跑到白颜卿院内,找她哭诉,如今的白芙蓉,竟将白颜卿当作唯一的依靠,唯一可以替她做主,出主意的人了,想来也是好笑! 赖碧芝在得知赖飞燕被歹人劫走之后,也是焦灼万分。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妹妹,这么些年感情倒也算过得去,现在得知她意外失踪,心中也是焦急的,奈何,她现在帮白芙蓉打理名下产业,忙的团团转,实在分身乏术,也只得求着白家,帮忙寻人! 任氏起先听到消息时,也很震惊,着实也是难过了一阵儿的。后来想想,赖飞燕如今属于赖家人,又自愿与她们断了关系,自己也没必要忧心这么个外人,于是乎,任氏当是目前,最为淡定的一个。 所以说,任氏一贯自私自利,不是没道理的。从小捧在手心儿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亲外孙女,如今见其无可利用的价值之后,便弃之如敝履。 人心啊,竟可冷漠无情至此! “姑母莫忧心,父亲已经派人去寻了,总会有好消息传来的。” 白颜卿忍着最大的耐心,好言好语劝导白芙蓉道。 白颜卿其实是有些头疼的,这连日来,被白芙蓉日日缠着,一哭诉就是一整日,她也着实有些烦了。一遍又一遍安慰的话,白芙蓉都置若罔闻,只顾着自个儿哭诉,完全听不进去白颜卿的劝解。 “飞燕自小就没吃过什么苦,这些日子也不知是死是活……也不知有无衣物蔽体,有无食物果腹……有无……” 很显然,白芙蓉并未听的进去白颜卿的话,她依旧自说自话地抹着眼泪,那红肿的双眼,煞是可怜。 白颜卿抚额,瞥了一眼一旁的采星,她也是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很显然,采星也受够了白芙蓉这日日如同念经一般的诉苦。 再一瞧赵嬷嬷她们,早就躲儿的远远儿的了,想来,念初小筑里的丫头婆子们,这些日子,没少受白芙蓉的荼毒! 白颜卿当下决定,不能再让白芙蓉这样了! 第三十一章 任氏作妖 “行了!有完没完了还?赖飞燕都与你断绝母女关系了,你还担心她?她抛弃你的时候,她担心过你和表姐吗?她得知你们被赶出白府的时候,她心疼过你们吗?她考虑过你们有无衣物蔽体,有无食物果腹,有无屋子遮风挡雨吗?你现在日日为她流的泪,她能瞧见吗?即使瞧见了,她会感动吗?你那二女儿是什么德性,你还不知道吗?她既选择了赖家,你就权当她没了!如今她是死是活,与你们母女二人来说,无甚关系!她向来是个狼心狗肺的,你还心疼她?差不多得了!日日哭,就能把她哭回来吗?” 白颜卿实在是被白芙蓉哭的烦躁不已,她也不想她院儿里的人,再受白芙蓉“迫害”了,遂也管不了其他的了,径直开口,怒吼了出来!字字句句直扎白芙蓉的心尖儿! 被白颜卿这么一吼,白芙蓉吓的连忙收回了眼泪,瘪着嘴,含着泪,一脸委屈地盯着白颜卿,那可怜样儿,引得白颜卿顿时闭了嘴。 哎,自己是不是对她太凶了?白颜卿暗恼。 白颜卿偏过头,望了眼采星,又朝她使了使眼色,试图让她缓解一下气氛,谁知道采星这个小没良心的,两手一摊,一溜烟儿地跑远处去了。 “姑母,你仔细想想,赖飞燕当初离开的时候,可是相当决绝的,您权当没了这个女儿,不好吗?既没了,你又何来这么大的悲伤?保持平常心,说不定过几日,咱们就找到她了呢?对不对?” 或许是察觉到自己语气过于凶悍,白颜卿又只得硬着头皮,态度软了几分,柔声细语地开导白芙蓉。 白芙蓉见白颜卿态度有所缓和,这才敢将余下的一泡眼泪,落了下来。然后掏出帕子,擦了又擦,再不敢开口哭诉了。 早已溜远的采星,见到这一幕,也惊呆了,她暗暗朝白颜卿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她家小姐!这分寸,这尺度,拿捏的刚刚好! …… “哎,总算回去了!” 夕阳西落之时,白芙蓉总算满脸愁容的回去了。采星也总算松了一口气,瞧她这模样,引得旁人只想笑,这到底是有多害怕白芙蓉来啊? 这些日子,白芙蓉一来白府,就窝在白颜卿这里,也极少去任氏那边了,到底她现在自立门户了,也不必每日去任氏那里请安了。这在旁人看来,倒是无所谓的,但在任氏看来,她心尖儿上疼了一辈子的女儿,居然一转身,和白颜卿这个她不喜欢的孙女,走这么亲近了,叫任氏怎能不怨? 于是乎,任氏又想作妖了。 只不过,莫说从前的白颜卿不惧任氏,便是如今的白颜卿,任氏也是丝毫拿捏不住她的! 到底现在的白颜卿,不仅收买了白府上下的人心,便是连白景轩这个当家做主的父亲,都一门心思偏向她,任氏又怎能凭一己之力,为难与她呢? 翌日。 白颜卿刚睁眼,采星就“蹬蹬蹬”地跑进来了。 说是老夫人身子欠佳,请了大夫入府,看着像是有些严重呢! 生病了? “是口舌之病,还是心眼儿坏了?” 白颜卿懒洋洋地起身,不紧不慢地接过采星递过来的漱口水,没有一丝担忧之色。 任氏那身子骨,再活个几十年没问题,白颜卿才不相信她会生病呢! 不是有句老话儿说的好吗?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说是头晕,早上刚醒就晕的起不来身,申嬷嬷着急忙慌地出府请大夫的。” 采星一边给白颜卿递过去帕子擦手,一边喋喋不休道。她向来对白府这些八卦的小道消息,特别灵通的。 头晕?呵呵…… 白颜卿暗暗讥笑,谁知道她是真的头晕,还是有别的什么目的呢? “小姐……那咱们,要去探望一下吗?” 采星犹豫着开了口,她其实是不想去的,但到底是白家的老夫人,长辈的身份摆在那里,旁人可以不去,她家小姐肯定要去的。 “去,怎能不去?她费心费力演这么一出儿,我若不去,倒显得我这做小辈的,不孝了!” 白颜卿不疾不徐地将帕子丢入脸盆中,丝毫没有犹豫的回道。 …… 白颜卿不紧不慢地用了早饭,而后才携同采星,往任氏那边而去。 因为白颜卿身子不大好,因此,白景轩准许她免去了每日给任氏的晨昏定省。故而这些日子,白颜卿也极少往任氏那里去。 现在,任氏闹这么一出儿,白颜卿是不去也得去,平日里的晨昏定省可免,如今她“病了”这“探望”可免不了。 眼看着快要到了,白颜卿的脚步,又放慢了些。 采星了然,任由白颜卿虚扶着自己,缓缓朝任氏院中走去。 白颜卿她们到时,刚好碰上白芙蓉母女。 “姑母,表姐!” 白颜卿微微一福,算是与她们打过招呼了。 瞧白芙蓉那还未消肿的眼睛,白颜卿就知道,她定是回去又哭了一宿,哎…… 赖碧芝倒还算沉着,看到白颜卿后,她便立马扬起嘴角,走至其跟前儿,打起招呼。一改往昔的沉闷,如今的赖碧芝,看着倒越发的光彩照人起来。 几人互相打过招呼,便一起进了任氏屋里。 此时,距离她们知道任氏“生病请大夫”一事,已然过去一个多时辰了。白颜卿自然是有意拖延了时间过来的,但白芙蓉母女,为何也会来的如此迟? 白颜卿倒是有几分好奇的,毕竟,先前,但凡任氏有一丁点儿的头疼脑热之症状,白芙蓉母女,总是第一时间赶到的。 不过,不论她们是如何想的,如何做的,白颜卿此时都揣测不到的,但她自己……实在是不想来的。 哎…… 进屋后,本来安安静静的里屋,突然传了几声呻吟声。 “哎呦哎呦哎呦” 任氏的叫唤声,自以为很真实,可在白颜卿听来,做戏的成分起码占了九成。 “祖母这是怎的了?方才在屋外,听着还好好儿的,怎的这突然之间,就这样了?大夫怎么说?可有开药?若开了药,快让人煎去啊!怎的一个个都楞在屋里?快散开,让空气流通些,莫叫祖母再憋坏了身子!” 白颜卿一进屋,便开始活络起来。一边暗示任氏是有意挑她们进屋的时候叫唤,一边又顺带训斥了几句任氏屋里的丫鬟和婆子,责怪她们办事不利,齐聚屋里不去煎药伺候。 这字字句句,即便是呆子,都能听出来几层讽刺之意。 任氏这惯用的伎俩,白芙蓉母女是看的真真儿的,因此,当白颜卿出言暗讽之时,她们母女只管靠后站着,一声不吭。一来,她们是看透了任氏。二来,她们现在,习惯了凡事都听白颜卿的,她既开了口,她们便不再做声。 从前,任氏便常用装病这招来哄得白景轩,日日到她屋里看望她。现如今,正巧又赶上白颜卿要进宫参选,这许多事儿堆在一起,白景轩自然是忙的脚不沾地儿的,便极少有时间过来任氏这里请安问候了。 故而,任氏此次“生病”,即便是有下人提早儿去通知了白景轩,他也只言心有余而力不足,吩咐了家仆几句,便匆匆出门了。 更何况,任氏每次装病,白景轩又岂会不知?从前得空,他也方便去瞧瞧,如今正在节骨眼儿上,朝里朝外,忙的不可开交,他也实在分身乏术去应付他的老母亲了。 白颜卿一发话,任氏屋里的丫鬟婆子们,瞬间一哄而散,溜得那是比谁都快!想来,她们也是受够了任氏这般做派。 望着独留的申嬷嬷,白颜卿挑眉:这老婆子,倒是忠心的很! “老夫人跟前儿离不得人,还恕老奴,无法听从小姐指示离开。” 申嬷嬷一句话,说的也是够狠辣。 申嬷嬷这话儿,是说白颜卿心狠,要支走任氏身边的人,她自己倒是一副忠心护主的模样。 白颜卿也不恼,只笑着盯着申嬷嬷望了许久。她那不达眼底的笑意,瞧的申嬷嬷后背直发凉。 过了许久,白颜卿方才开口。 “我身子弱,已卧床养病多日,这是府中上下皆知之事。自然也是无法侍奉在祖母左右。如今,若硬要说祖母为何如此,那算来算去,也是得怪申嬷嬷照顾不周,才害得祖母病成这样。” 白颜卿一席话,说的滴水不漏。 申嬷嬷竟然敢暗示白颜卿想害任氏,那这样的刁婆子,若再留着,也只不过是助纣为虐罢了! “老奴……” 纵使在白府使了一辈子心眼儿的申嬷嬷,一时间,竟也被白颜卿怼的无话可说。 “既然申嬷嬷对此也无异议,那我作为白府的嫡女,想必还是有权利,对您老,进行一点小小的责罚吧?您说呢?申,嬷,嬷!” 白颜卿一字一顿,字字句句,透着寒冽。 申嬷嬷“噗通”一声跪下,可即便如此,她也是挺直了腰杆子的,毕竟她知道,床上的任氏,是她最大的靠山,只要任氏尚且有一口气在,任氏便不会任由白颜卿胡来的! 大概是在任氏的羽翼下过的太舒坦了,彼时的申嬷嬷并未意识到,白颜卿是要对她动真格的了! 申嬷嬷是老糊涂了,可是一旁的白芙蓉母女,却不糊涂,自白颜卿开口起,她们母女便站在其身后,一言不发。这要是换做从前,她们定还会维护申嬷嬷几句,可是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们母女越发觉得,这偌大的白府,最不能惹的人,不是任氏,不是白景轩,而是身为白府嫡女的,白颜卿! 第三十二章 任氏又病了 白芙蓉母女,现在心里自然是门儿清的,脑袋也还算拎得清,不管白颜卿说什么,她们母女只管保持沉默就对了! 白芙蓉母女没什么异议,床上躺着的那位,可就不依了! 任氏见申嬷嬷“受辱”,心中是又气又急,奈何她现在“病着”呢,又不好爬起来同白颜卿理论,也不好发难于白颜卿,遂只得一个劲儿的朝白芙蓉使眼色,可白芙蓉哪敢管这事儿?她遂脑袋一低,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地面,权当没看到任氏的暗示! 赖碧芝就更机灵了,她悄悄挪了脚步,径直躲到白芙蓉身后去了,这样,她既瞧不见任氏的眼神,连瞧不见白颜卿训斥申嬷嬷,她能瞧见的啊,只有她母亲的后背! 眼见自己女儿和外孙女,都明显不想管此事,任氏这才急了!什么时候,她的女儿和外孙女,居然不在她的掌控之中了?思及此,任氏越发气急! “放肆!我的人,我自会处置,由不得你一个小辈指手画脚!” 任氏是真的着急了,她倏地从床上坐起,抬手指着白颜卿,就是一顿斥责! “哦?是吗?看来,祖母身子,这是大好了呢!” 见任氏这模样,谁又瞧不出来,她是在装病呢? 任氏此时,自然知道自己装病一事穿帮了,可她也顾不得其他的了。眼见身边的人,一个个离自己而去,连自己的亲女儿都与自己离了心,任氏怎能不慌?她又怎么舍得,再让申嬷嬷为了自己遭罪? “好了好了好了,你们走吧!别在我眼前晃悠,看得我心烦!” 任氏摆摆手,看都不看白颜卿一眼,自然,也懒得去看白芙蓉母女。 白芙蓉母女如大赦一般,赶紧福身告退,一溜烟儿地跑了。 白颜卿见状,也懒得与任氏周旋,领着采星,慢慢悠悠地离去。望着白颜卿的背影,任氏气的一口假牙都要咬碎了! …… “碧芝,为何你早上要让我晚些出门?” 出了任氏的院子,白芙蓉母女,这才慢下脚步。 其实,早上在得知任氏生病一事时,白芙蓉是有些着急的,她当时就立刻想跑过来白府的。到底是母女连心,不管任氏是否装病,她都想赶紧过来瞧瞧的。但她刚要出门,就被赖碧芝拉住了,且赖碧芝更是直言,她们不能比白颜卿先到任氏的院子里。 赖碧芝低垂着脑袋,踢了踢脚边的碎石子,没有开口回答。 “母亲,我们早些回去用午饭吧,下午我还得去趟铺子。我最近有些忙,可能无法时刻照顾在母亲身旁,母亲一个人在家莫要胡思乱想,若碰到难事儿,脸皮子厚些,去找表妹就是,她定会护着你的。” 赖碧芝答非所问道,白芙蓉不解,正欲开口继续询问,却被赖碧芝一把扯住衣袖。 白芙蓉顺着赖碧芝的眼神,一眼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白颜卿主仆二人。 “姑母,表姐,你们还没回呢!” 白颜卿岂会看不出,赖碧芝是有意拉着白芙蓉,在等她,她遂明知故问道。 “表妹,我们母女二人,身单力薄,能做的,也仅是如此。还望表妹,莫要介怀!” 赖碧芝语气诚恳,意有所指道。她很清楚,在孝道面前,她和她的母亲,无法帮白颜卿什么,她们能做的,就是默默站在白颜卿身后,不管、不问,装聋作哑便可! “表姐说笑了!我帮人,从来不去计较得失。帮能帮之人,帮可帮之人,帮需帮之人,帮想帮之人。” 白颜卿笑了,原来,赖碧芝竟以为她帮她们母女,是有所图。 “表妹,我不是那个意思……” 赖碧芝有些急了,她看白颜卿误会了自己,有些着急开口,但一时之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我……我嘴笨,一贯说不出什么好话儿来。但,请表妹信我们母女,我们定不会阻碍表妹做表妹想做之事。” 赖碧芝见白颜卿似乎是在等自己开口,她遂鼓起勇气,接着说道。 “好。” 白颜卿又笑了,这回,她可以肯定,白芙蓉母女,是彻彻底底,站到了她的船上。 白颜卿并不想在白府掀起什么惊涛骇浪,她想做的事很简单,那就是,谁种的因,自然由谁去结果!谁欠的债,由谁还罢了! 白颜卿从来,都不屑那些宅斗之事,她只想还白府一片清净。她只想在她入宫之后,她的父亲,不要再为白府的鸡毛蒜皮之事,扰乱心神罢了! 几人各怀心思,相继离去。 一路上,白芙蓉多次欲言又止,想问赖碧芝什么,却又无从开口。 此刻的白芙蓉,有些恍惚,竟好似从未认识过自己的大女儿一般!不知从何时开始,她竟有些看不懂她的女儿了! 赖碧芝自然是知道她的母亲,或许有很多问题想问自己的,但她……也不知该怎么说,她能说的,就是让白芙蓉,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做,安心在家待着,碰到难题,就去找白颜卿便可! 现在的赖碧芝,无比相信,白颜卿是最值得信赖的人,也是那个,不管多大风雨,也不会抛下白府不管、抛下她们母女不管的人。 也正是抱着这样的信念,在往后的日子里,赖碧芝母女的生活中,有了信念和目标,也有了主心骨。 深夜,整个白府都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之中,唯独……白府某处的院落中,传来惊天动地的哭嚎声…… 翌日清晨,天还未亮,采星又“蹬蹬蹬”地跑进白颜卿的屋里。愣是将还在沉睡的白颜卿,摇醒了。 “小姐,小姐,小姐!不好了!老夫人又病了!” “慌什么,她不是三天两头这样装病嘛!” 被采星晃醒,白颜卿多少有点起床气,不满地白了采星一眼,责怪她冒冒失失的,扰了自个儿的好梦。 “不一样!这回不一样!我都去打听过了,说是老夫人昨夜受了惊吓,半夜的时候,就寻了好几波大夫进府了!现在连相爷都早早儿赶过去了!咱们快些去吧!” 采星一边将白颜卿拉起来,一边替她准备好洗漱用具,然后匆匆让小厨房备了几个糕点,让白颜卿匆匆吃了几口,便拉着她朝任氏院中疾步而去。 白颜卿整个人,都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这一大早,天还没亮,就被采星的一惊一乍,给炸的晕晕乎乎的,她着实有些不习惯啊! …… 待白颜卿和采星主仆二人,匆匆赶到任氏院中之时,白芙蓉她们母女,也恰巧到了。 赖碧芝笑着朝白颜卿行了平礼,目光澄净,仿佛昨日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白颜卿虚虚回礼,而后朝白芙蓉福了福,这才一同进了里屋。 待她们进了屋,才发现,这次,任氏是真的病了,且病的不清! “父亲,这……昨儿祖母不是还好好儿的?怎的突然一夜之间就这样了?” 白颜卿望着躺在床上,有些魔怔了的任氏,心中疑惑。瞧任氏这样子,不像是装的! 当然,白颜卿也不是傻子,未免任氏和申嬷嬷又串通,搞什么装病那一套,故而白颜卿先开口说任氏昨日是没病的!至于今日为何病了,那就与她无关了! 见白颜卿开口问了,又碍于白景轩在,申嬷嬷即使不情愿,也只得开口回应。 原来,是半夜的时候,任氏惊醒,竟发现床边坐了个鬼面人,那人张牙舞爪,据说是舌头拉的有三尺长,眼睛和鼻孔还流着血,模样甚是吓人!待申嬷嬷听到任氏惊恐地叫喊声,赶过来的时候,那鬼面人已经不在了!只见到任氏吓瘫软的身子,以及……一床湿了的被褥! 没错,任氏居然吓的失禁了! “也就是说,除了祖母,并无其他人见到那所谓的鬼面人?” 白颜卿还是有些不相信,任氏这人,一向窝里横,也只在白府耍耍威风,肯定未曾得罪过外头的人。那到底是谁,与她有这般仇恨,半夜跑来吓她?会不会是白府的人?或许,这会不会又是她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呢? “大小姐这话儿说的就丧良心了,老夫人还能自己吓自己不成?” 不知申嬷嬷是有意还是无意,又或者是对白颜卿昨日的举动的报复,申嬷嬷竟有些口不择言的怒骂起了白颜卿! 身为奴才,不管主人犯了多大的错,皆不可直言顶撞,甚至口出恶言诋毁,这是规矩! 现在申嬷嬷当着一屋子人的面,责骂白颜卿,不说旁的,就说白景轩还站在这儿呢,既有长辈在,又哪里轮得到一个下人去辱骂白颜卿? 白景轩皱着眉头,盯着申嬷嬷许久,凌冽的目光似是能将她割了一般。 白芙蓉母女也是暗自捏了一把汗,有些替白颜卿不平,却又不敢开口。 白颜卿倒是无所谓的模样,毕竟收拾申嬷嬷是早晚的事,且让她在得意一会子。 不过,其他人不开口,不代表没有人开口。 “你这老妖婆,怎的颠倒黑白,污蔑主子呢?我家小姐若没良心,此刻就不会站在这里了!小姐不过是想询问事情经过,竟被你这老杂碎玷污了名声!若旁人忠心的就罢了,若碰上那些个心怀叵测之人,将这些话儿嚼碎了传出去,那损的,不止是我家小姐和白府的脸面,那还有皇上的脸面!你竟敢对皇上钦点的世家女儿如此污蔑,合该拖出去打死!” 跟着白颜卿多年,采星多少是有些嘴皮子功夫的。几句话既点明了申嬷嬷有意诬陷白颜卿,又将皇家摆到明面上震慑大家,如此一来,自然无人敢胡乱传话儿了,二来,也找着机会惩治申嬷嬷了。 第三十三章 侍疾 对于那些,对白颜卿居心不良之人,采星一贯是不饶人的。从前对赖飞燕如此,如今对申嬷嬷也是如此,采星丝毫不给其留半分脸面。任谁开口,她都不后退,不避让的。 “再说了,这白府的长辈们都在呢,哪里就轮得到你一个老婆子,对主子家小姐指指点点了?” 见申嬷嬷被自己唬的说不出话来,采星遂忍不住,又啐了她一口。 白颜卿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采星与申嬷嬷对峙,她也不开口拦着,任采星说什么,白颜卿都不管,也不劝。 这旁人自是不敢说什么,但白景轩明显是有些不悦了,大概是采星骂申嬷嬷的声音,确实……太大了! “行了!” 白景轩一开口,采星也瞬间闭了嘴,那小脸上,还挂着不服呢! “难道父亲觉得,申嬷嬷说的是对的,采星说的是错的吗?” 白颜卿不是没看到白景轩的脸色,但她仍为了采星开口。只有采星一直无条件无底线的站在白颜卿身侧,替她忧心,替她不平,这样的采星,白颜卿不会让她输,也不会让人欺负她,包括她的好父亲! 方才申嬷嬷开口那样污蔑白颜卿,她都未曾开过口,如今白景轩不过是让采星闭嘴,白颜卿却像长了尖刺的刺猬一般,一副要与白景轩对峙的模样,这不仅吓到了白芙蓉母女,也吓怕了一众白家奴才。 见白颜卿这般模样,白景轩也心软了几分,他现在并不想过分苛责她的女儿。但到底是他作为父亲的脸面不能丢,他虽心软,嘴上却依旧说着,让白颜卿管好采星。 “既如此,那我便留下来照顾祖母吧!也好安父亲的心,安祖母和申嬷嬷的心!” 白颜卿字字句句夹枪带棍,丝毫没给其他人什么面子。 不是说她没良心不孝吗?那她,就留下来好好孝顺一下她的祖母吧!到底任氏是不是装病,不日便能见分晓! “我既留下照顾祖母,那便没申嬷嬷何事了吧?” 白颜卿意味不明道。见其余人都似懂非懂的跟着点头,白颜卿嘴角微扬。 “来人,将申嬷嬷拖出去杖责二十!以儆效尤!” 就在众人呆愣之际,白颜卿毫不犹豫地开口,让人将申嬷嬷拖了出去。 申嬷嬷既敢做那出头鸟,那白颜卿就让她再无出头之日。她不是对任氏忠心耿耿吗?那就遂了她的心愿好了! 白颜卿脸上神色不明,任谁也瞧不出她此刻究竟是喜是怒,是悲是欢,是怨是恨…… 但有眼力见儿的人,在听到她发话的那一刻,便忙着将申嬷嬷给拖了出去! “采星,去数着,一板子都别少了!若让我知道,谁手下留情了,那便由谁替申嬷嬷挨这二十板子!” 白颜卿的声量并不大,刚好,让这屋里所有的白家人,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白景轩刚要开口阻止,却见白颜卿面色不善,也只得由着她去了。 申嬷嬷一贯是仗着有任氏偏宠,在白府目中无人,她平日里狐假虎威的事儿,并不在少数!此次对她小惩大诫,也好。 白景轩叹了一口气,心中暗想。 不多时,院子里便传来“噼里啪啦”的板子声,以及……申嬷嬷的惨叫声! 那一声声儿的哀嚎,吓的满屋子人,谁也不敢动。 白芙蓉母女,更是从未见过这般狠戾的白颜卿,心中也是有些犯怵的!想到方才她们没敢吭声帮白颜卿,现在心中还是有些后怕! 哎,这白府当家做主的主人们,她们母女,是一个也惹不起啊! 白芙蓉和赖碧芝互望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和害怕!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二十板子便打完了。申嬷嬷本就上了年纪,这二十板子对她来说,那简直是要了她大半条命! 一打完,申嬷嬷便趴在地上,不省人事了。可白府众人,谁也不敢去搀扶一下,谁也不敢去帮她一分! 白颜卿这脾气,也不知像了谁,该狠的时候,丝毫不手软。该和善的时候,温婉柔顺的像个小仙女一般! “父亲朝中事务繁忙,还是早些去吧,祖母这边有我和姑母在,您大可安心。” 白颜卿几句话,就将白景轩打发走了。 倒不是白景轩心狠不管自个儿母亲,实在是,来了这么多大夫,皆言老夫人无碍,只是受了惊吓,养几日便无碍了,因此白景轩也才放下心来。 待众人全都散去,屋内只剩白芙蓉母女还有白颜卿主仆之时,白颜卿方才俯身,查看床上的任氏。 谁知,白颜卿一靠近,任氏就吓的瑟瑟发抖,整个人蜷缩在床的角落,低着头,紧紧抓着被子,不肯撒手。 白颜卿遂朝白芙蓉使了个眼色,白芙蓉上前,任氏仍旧是缩在角落,抖着身子,不肯开口。 这倒是让人有些无奈了,不过,大夫不是说了吗?白家老夫人无碍,只是受了惊吓,开几幅安神的药,服用几日,便无事了! 于是,白颜卿一边安排下人去抓药、煎药,一边拉着白芙蓉母女,坐在任氏屋内……话家常! 不是说好,白颜卿是留下来侍疾的吗?怎么如此清闲? 抓药、煎药,都有下人做,床垫被褥也有下人拿去换了清洗,就连任氏尿湿的衣裳,都有人替其换下,并替其擦干净身子……等等这些事儿,都有下人去做了,白颜卿能做什么呢?她当然只能留下来,一边看着任氏,一边同白芙蓉母女,话家常咯! 所谓侍疾,就是白颜卿人在就行咯!难道还真让她,去替任氏擦身子,换衣裳,洗被褥吗?就算她自己肯,那些白家的丫头婆子们,也无人敢真的将这些活计丢给堂堂相府大小姐去做! 药煎好了,采星将药放温热了,方才端给白颜卿。 白颜卿也没矫情,接过药碗,便径直走到任氏床前。见她依旧不肯开口,白颜卿笑了,贴着任氏的耳朵说:“祖母,您是想乖乖喝药,还是想让我强行将药灌进去?您自个儿掂量!” 白颜卿说完,捧着药碗,坐至任氏床边,就这么诡异地盯着任氏笑。 白颜卿在等,等任氏自己主动爬过来喝药。她笃定,任氏虽然受了惊吓,但不至于完全失魂失智。 毕竟,早前,申嬷嬷在挨板子的时候,任氏捏着被子的双手,可是在颤抖呢! 到底是任氏先低了头,就在白颜卿手里的药碗快到凉透之时,任氏丢了手里的被子,自己堪堪儿挪至白颜卿身旁。 白颜卿见状,也不吭声,拿着勺子,像模像样的给任氏喂起了药。也不知是白颜卿的震慑起了作用,还是任氏另有心思,总之,她还是低头喝起了药,并且没有再作妖。 就这样风平浪静了几天,这几日,白颜卿日日天未亮,便跑来任氏院里,将她唤起来服药。晚上也是待到深夜,才堪堪儿离去。别人也不知她到底在任氏的屋里做了什么,总归,任氏开始好转起来,渐渐也恢复如常了。 再说申嬷嬷,经此一事,身子也算是半废了,趴在床上,动弹不得,日日由府里的丫鬟送些吃食。碰到脾气好的,也有几个心善的婆子,会时常偷偷帮她上药,这一切,白颜卿都看在眼里,她并未制止,左右申嬷嬷也不是死罪,犯不着置她于死地。 没几日,任氏身子便大好起来了,她下床第一件事,就是跑去看望申嬷嬷,到底是主仆这么多年,感情深厚。 见到任氏来了,申嬷嬷又惊又喜,奈何她伤未好,只得趴在床上,朝任氏磕着头。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意这些虚礼。” 任氏心疼的赶忙上前,扶住申嬷嬷,让她好好趴着。又扒开她后背的衣裳,瞧见那原本血肉模糊的后背,已然结痂了,任氏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这些日子,白颜卿日日在任氏屋里待着,名为侍疾,实则有监视她之嫌,让任氏分不开身去探望申嬷嬷。 任氏又岂会不知白颜卿的小心思?姜还是老的辣! 只不过,再辣的老姜,也斗不过那小滑头! “祖母今日,倒是瞧着精气神儿不错!都能下床探望申嬷嬷来了!” 任氏屁股还未坐热,白颜卿便拉着白芙蓉母女进来了。 任氏暗暗啐了一口,暗想这臭丫头怎么阴魂不散,自己刚过来,她就跑来了!身后还跟着白芙蓉母女还有几个白家家仆,这不是让满园子人都知道,自己身子好了吗? “我瞧着外祖母今儿,也似是精神焕发的模样,想来是大好了!” 赖碧芝自然是领悟到白颜卿的话茬儿,遂笑着走至任氏跟前,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番,方又笑着朝大家说道。 赖碧芝如今,是越发的豁达开朗了,倒不似从前那般低调阴郁。到底她现在是见过世面的,为人处世,也越发的圆滑起来!她这一番话,既不得罪人,又能顺了白颜卿的意,何乐而不为呢? 白芙蓉自然是没那么多心眼儿的,她见任氏无大碍了,心中也是欢喜的,走至任氏跟前儿,笑的跟朵花儿似的。 “我就说呢,母亲身子骨儿,可硬朗着呢!怎会被那些小惊小吓,就惹的病了?” 白芙蓉的欢喜,溢于言表。她是真的替任氏高兴的,到底是血脉相连,她不似旁人那么多心眼儿,她作为一个女儿,她也只是盼着自己的母亲,身体康健,少病少灾,能平平安安便好! 白芙蓉的真心实意,任氏自然是看得出来的!她这个女儿,自小便被她捧在手心,一贯是没那么多心眼儿的,她心里比谁都清楚。 前些日子,因为白芙蓉未曾时时来看望自己,任氏着实是生了气的,如今看来,倒是任氏自己小心眼儿了,她的女儿,一贯是这没心没肺的模样!又哪里会是那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之辈? 思及此,任氏很是欣慰,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终归是比那些隔了辈分的晚辈,更贴心些。 不过,经此一刻,这下子,整个白府都知道老夫人身子好了!还知道了,老夫人能恢复的这么快,都是大小姐劳心劳力,伺候在其跟前儿的。 这些啊,都是大小姐的功劳呢! 第三十四章 鬼面人 眼见来瞧任氏的人越来越多,任氏只觉面上有些难堪,她匆匆嘱咐了申嬷嬷几句,便在众人的簇拥下,回到了自己屋。 “祖母身子大好,孙女儿也是高兴的很!如若不然,定有那些个爱嚼舌头的,又将孙女说成那不忠不孝之人,倒是让孙女难做人呢!” 白颜卿扶着任氏坐下,又旧话儿重提道。她可不信,凭申嬷嬷自己,也敢编排那些话同白颜卿当面说!若说这背后无人教申嬷嬷,白颜卿可是不信的! 闻言,任氏只觉面上有些过不去,她大约也是猜到白颜卿的想法了,故而才不便多言。且经此一遭,任氏更觉白颜卿城府颇深,心中对她越发的警惕了! “孙女脸皮子厚,倒是有一事想问问祖母,还望祖母莫要拒绝才好。” 见任氏依旧不开口,白颜卿也不管她理不理,愿不愿意,便直接开口继续说道。 “何事?”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任氏又怎好再当着众人的面,端着架子不开口? “不知祖母那夜,到底看到什么了,才会惊吓至此?孙女也很好奇呢!” 白颜卿才不信申嬷嬷那套鬼话呢,什么鬼面人?什么半夜坐在任氏床头?什么还七孔流血?在白颜卿看来,一定是申嬷嬷夸大其词了! 闻言,任氏突然身子一抖,脸上竟真的流露出害怕的神色来! “鬼面人!一个鬼面人!” 没曾想,申嬷嬷并未夸大其词,确实如她所说,有个鬼面人。只不过那些什么七孔流血之类的,倒确实是申嬷嬷自己言过其实了。 据任氏所说,那夜她睡至半夜,突然被什么惊醒。再一睁眼,便看到一个戴着鬼面面具的人,坐在她床头。 那人见任氏醒了,便掏出匕首就朝任氏胸口扎去。任氏到底是上了年纪,身子骨儿也没那么灵活了,自然是躲闪不及。可奇怪的就是,那人的匕首尖,就这么对着任氏的心口,既不往下扎,也不后退,就这么僵持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吓的任氏都失禁了,那人方才收手! 任由任氏吓的瑟瑟发抖,那人依旧一声不吭,直到任氏稍稍缓过神,大声喊叫,将申嬷嬷喊醒了,那人才破窗而跑! 这么淡定?居然等到申嬷嬷快要进屋之前,那人才跑了?这人是有多大的把握,能在白府穿梭自如? “那鬼面人,是何身段?或者有什么特征,祖母可还记得?” 白颜卿心头隐隐闪过一丝怪异的感觉,她总觉得……好似哪里有点怪,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怪! “借着微薄的月光,隐约瞧见,似乎是个……个子挺高,身形偏瘦的男子。” 任氏虽不知白颜卿这么问是何用意,但她依旧如实开口回道。 个子挺高,身形偏瘦……男子? 思及此,白颜卿像是猛然想起什么似的,她匆匆与任氏还有白芙蓉母女告辞,而后拉着采星,就跑回了自己院子。 “采星,你有没有觉得……祖母形容的那个鬼面人,有点……熟悉?” 白颜卿快速跑回屋子,关上门,喘着气,低声问采星道。 采星被白颜卿问的一愣,她思索了许久,方才明白过来,白颜卿是什么意思。 “小姐!莫非是……!” 采星此时也缓过神来了! 鬼面人,蒙面人,难道是同一个人? 能在白府来去自如的,除了那个蒙面人,也没有旁人了吧? 若真是如此的话,那想来,任氏此次生病,倒真不是装的。 只是,这蒙面人,已经许久未出现了,究竟怎样,才能让其现身呢? 白颜卿想了一整日,直至傍晚,天色渐暗,都未想出什么法子来引那人现身。 “小姐,采星倒是有个法子,可引他现身,只不过……你得受点罪……” 采星见白颜卿如此执着,想让那人现身,纠结了许久,才犹犹豫豫地开口。 “你快说!” 白颜卿见采星一副磨磨唧唧的样子,心下着急,脱口便出。 采星当下就将自己的想法告知白颜卿,那就是让白颜卿,半夜去院子里坐着等! 这算什么法子?这确实挺遭罪的,白颜卿一向身子不好,受不得凉,即使现在大暑天气,半夜还是有些凉的,这于旁人来说没什么,对白颜卿来说,那是极容易病的。 况且,就这么坐着等,真的能将那人等来吗?若等不来,那不是白白受一夜罪! 可白颜卿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当下便早早儿用了晚饭,让采星备了些暖身的茶水,然后将赵嬷嬷她们都打发去睡觉去了。只留采星守着,两人坐在院中,百无聊赖的等着。 今晚的月色真好,不同于冬日的星空,夏日的夜晚,清风微凉,月光明朗。皎洁如水的月光,将整座小院,笼罩在一片月光中,格外的清明。 院中各处角落的虫鸣声,伴着远处枝头上的蝉鸣声,交相呼应,谱一首夏夜的欢曲。 白颜卿不自觉的沉浸其中,手肘支在石桌上,手掌撑着下巴,扬起头,望着远处的月空,思绪飘了很远很远。 自从白颜卿和采星回到白府,这几个月来,日日的糟心事数都数不完,哪里有那闲情逸致,和采星能小坐片刻,歇歇神儿的? 白颜卿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和采星这么安静的坐着,看月亮,听虫鸣,品茗,闻花香了。 夏日的花儿,总是开的最烈的那种,褪去白日里的灼热,夜晚嗅到,格外的清新怡人。 …… 殊不知,有人在赏月,有人在赏花,有人……在赏人! “主子,要过去吗?” 远处的树影里,两个人影自内而出。 “她都候了这么久了,不过去,好像不合适!” 那人轻笑出声,这丫头,还挺执着,都等到凌晨了,还在等着。 不待身后之人回复,他便飞身而去。 就在白颜卿昏昏欲睡之际,她鼻尖隐约略过一丝熏香味,由远及近,由浅至深。她倏地睁眼,“腾”的一下站起,由于起身太急太快,一时不察,膝盖磕到了石凳,疼的她龇牙咧嘴的。 采星见状,心疼的要命,赶紧跑回屋里找药去了。 “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见我?” 白颜卿耳畔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 “谁想要见你,只是有些事想问问你。” 白颜卿对着空气,直翻白眼儿,这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自恋! “一样!” 那人笑道。 怎么在他口中,想问他事儿等于想见他? 彼时,采星拿着药油适时的出现,缓解了白颜卿的尴尬。 可,有外男在,白颜卿此刻哪里好意思,让采星替自己擦药油,遂只得忍着痛,同那人说话。 “那鬼面人,是你吗?” “是。” 那人倒是爽快,并未否认,直接开口承认了。 “为何?” 白颜卿不解,他好好儿的,做什么要去吓白家老夫人?他不是对白家无敌意吗?要说真想针对白家,大可去吓白家主人白景轩,吓一个老人家作甚?又得不到什么好处。 “你猜!” 那人戏谑的口吻,让白颜卿极为不爽:我猜?我能猜到我还问你做什么? “爱说不说,不说算了。” 白颜卿也不是非要追根究底,问个明白的,她只要知道,那鬼面人是他就行了,至于其他的,她也懒得问。 “以后,你会知道的。” 那人见白颜卿不追着问了,也卖了个关子。这小丫头,倒不是那不识趣之人,有点意思。 以后?她和他能有什么以后?白颜卿的白眼儿快翻到天上去了。 白颜卿一直很清楚,自己是要进宫参选的,所以,尽管这个蒙面人,时不时语言上头占她几句便宜,她都忍着不去搭腔。 白颜卿比谁都清楚,她的未来,在那偌大的皇宫里。她心明如镜,自从她回到白府的那一刻起,她未来的路,就不是能自己做主的了。一旦进到那偌大的牢笼中,她此生,都不会再有如这一刻一般安宁的日子了。 “呵,以后?哪有什么以后?以后……我就要被锁进那铜墙铁壁的皇宫了!” 白颜卿自嘲,丝毫没管身后这人,是何想法。 “已经农历七月了!” 白颜卿忍不住又感慨了一句。 是啊,已经农历七月了,按照先前皇帝的旨意,过完农历八月十五的中秋节,她就要同其他各大世家女子一起,进宫参选了。 日子过的,可真快啊! 进宫之前,她要把该做的事儿,都做完了,她才放心! “那座集荣华、富贵、名利于一起的宫殿,人人趋之若鹜,偏你还不乐意!” 那人见白颜卿这般愁,遂忍不住打趣道。 “你觉得,我进去了,还出的来吗?还能时时看望我的亲人吗?能日日与他们相聚吗?能平安喜乐,不勾心斗角的活着吗?” 荣华、富贵、名利这些,于白颜卿来说,不过是过眼云烟,她想要的,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寻常日子。能时时见到她的家人,能时时与她的外祖父、舅舅、表哥他们相见。 白颜卿其实很懒,她只想每日躺平,根本不想参与那前朝后宫的尔虞我诈,不想参与那些女人间的勾心斗角,她只想得一人心,白首终老。 “你想要的,都能实现。” 那人见眼前的小丫头,苦恼的眉头都皱成一团抹布了,遂开口安慰道。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你就能实现?!你能让我不进宫吗?你能保白家和纪家平安世代?你能让我日后所嫁之人,只娶我一人,白首终老?” 白颜卿不屑道,这人,还真是口出狂言,她想要的,都能实现个鬼。 “我发誓。” 那人举起手指,像模像样的发誓道。 白颜卿被他逗笑了,还真是自大,他以为他是天吗? 第三十五章 有赖飞燕的消息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白颜卿终于还是问出了,这些日子以来,自己最想问的事情。 从这个人出现的那一天起,白颜卿就知道,他是有目的的。他嘴上说对白府无敌意,但是,他却也时刻在监视白府,如此看来,这个人,只怕是背后的势利,不简单! 但若说他不是好人,好像也不对,他到底是救了白颜卿一命,如此看来,他又不像是坏人。 他前后处事不一,故而才让白颜卿觉得,有些看不透他。看不透的人,往往更让人心生警惕。 目的? 那人听到白颜卿的话,明显楞了一下,显然他没料到,白颜卿突然问他这个。 “如果我说,我的目的就是你,你信吗?” 那人倏地凑到白颜卿眼前,眯着眼,盯着白颜卿,言语间藏着几分笑意。 那人的话,说的似真似假,一时间倒让白颜卿有些束手无策。 这人,是在调戏她吗?白颜卿有些恼了,她很认真在问他话,他倒是一副不正经的赖皮样儿! “算了,说了你也不信的。你只要记住,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可以找我,就是了!至于进宫前,你想做什么,你尽管做就是。我会替你兜着,你也不必过于忧心。” 那人见白颜卿脸色不对,像是有些不悦,遂赶忙开口解释道。 “喏,这个给你,若你日后想找我,拿着这个玉牌,去城东的锦玉斋寻我便是。也不必这大晚上的不睡觉,在这候着。” 那人也不便久留,丢给白颜卿一块玉牌,便飞身而去。 白颜卿愣愣地盯着那人离去的方向,好久都没缓过神来。直到采星唤了她好几声,白颜卿方才如梦初醒一般。 白颜卿甩甩脑袋,将自己脑海里那些冒出来的奇怪想法强压下去。 她怎么会对一个,连面目何样都未见到的人,产生了一丝丝异样的感觉呢? 错觉,错觉,都是错觉! …… 白颜卿因为磕到膝盖,有些淤青,采星体贴的将她搀扶进屋,然后帮她仔细地擦着药油。 在明亮的灯光下,白嫩的膝盖上的那些淤青,显得越发的清晰。采星心疼不已,揉的力道都不敢过大,生怕弄疼了她,白颜卿倒像是一副没事儿的人似的,丝毫未在意。 已是深夜,白颜卿也不想采星再替她操心,于是白颜卿忍着痛意,硬是将采星赶回她自己房里歇息去了。 就在白颜卿刚要熄灯躺下之时,那道熟悉的身影又悄无声息的进来了! “你有完没完了还?把这当你自己家了是不是?” 哪有正经人家的男子,在人家黄花大姑娘的闺房内,任意进出的?这若是被有心之人瞧见,只怕是白颜卿被浸十次猪笼都不够! 那人也不言语,他一把抓住白颜卿的腿,就要将她的裤管往上撸。 “你做什么?你放手!” 白颜卿急了,这人在干什么?他知不知道男女有别?男女授受不亲? 白颜卿虽自幼长在府外,但大家闺秀该习的,她一样没落下。《女诫》、《内训》、《女论语》、《女范捷录》这四书,自然是倒背如流的。她深知,女子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违背道德伦理的事儿,她是沾都不会沾。可现在这人,竟然枉顾礼教,对她动手动脚,她怎能忍让? 于是乎,白颜卿抬脚就朝那人踢去,那人到底是个练家子,一个闪身,躲了过去。 “别动。” 那人低声呵斥道。然后抬指,抹了些清凉的膏体,在白颜卿的膝盖处,以掌力,轻轻推揉几下。还真是神奇,没一会儿,白颜卿就感觉膝盖没那么疼了! 察觉到白颜卿的情绪没那么抗拒了,那人才松了手,而后将那一个小瓷瓶递给她。 “我们习武之人,时常是有些伤痛,这活血化瘀膏,你且留着,若日后磕着碰着,擦一些,推揉几下便好的快些。” 那人又难得开口解释道。好像自从遇到白颜卿之后,他的话儿,也变得多了。 白颜卿也未推辞,心道不能让他白白占了便宜,拿他一瓶活血化瘀膏,倒也不为过,于是便接过收下了。 药膏是接下了,但那人似乎没有要走之意,这眼瞅着都四更天了,他怎么还不走?这下白颜卿也有些急了。再过一个时辰,天都要亮了,若被旁人发觉,她还要不要清白的名声了? “你还不走?” 这人去而复返,来来回回折腾半宿,怎的不困的吗?不用回去歇息吗? “你若想留我,我也可以留下的。” 那人答非所问,又是一副赖皮的模样。 “你同三皇子什么关系?” 白颜卿见他这副无赖样儿,倒是像极了当初的三皇子。 闻言,那人一愣,身子瞬间绷紧,呈警惕状。 “难怪你让我嫁给三皇子,我瞧你这泼皮无赖又轻浮放荡的模样,倒是像极了他,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俩定是好友!” 白颜卿只顾对着膝盖呼呼,似乎是没察觉到眼前的人,身子紧绷又放松了的状态。 “哦?是吗?你觉得我跟他像吗?” 那人继续逗着白颜卿,言语间却是有几分试探之意的。 “你向来戴着面巾,我倒是看不出你的长相,但你今日这耍流氓的样子,倒像极了他。” 白颜卿抬头,像模像样的摸了摸下巴,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见她这般没心没肺的样子,那人倒是放下心来,看来,这丫头不过是随口胡诌罢了! 不过,天确实快亮了,那人也不便久留,他见白颜卿并无其他不适,便与她道别离去。 只不过,在离开之前,他又丢了一记重磅。 “你们别费心寻那赖家二姑娘的,她没事。” 那人说完,不等白颜卿开口问,他便一溜烟跑了。 他怎么知道赖飞燕失踪?他又怎么知道赖飞燕没事? 白颜卿盯着门口望了许久,猛然回神! 莫非,赖飞燕是他劫走的?那他,劫走赖飞燕,又有何目的? 这一桩桩,一件件事,看似毫无关联,但好像,都在围绕着白家,围绕着白颜卿。不管是赖飞燕,还是任氏,这两个人,都是白颜卿此次回白府,最想要解决的麻烦! 难怪他先前说那句“你想做什么,你尽管做就是,我会替你兜着,你也不必过于忧心。” 由此可见,这个人,他是真的在替白颜卿处理这两个大,麻烦! 思及此,白颜卿反而是将心放到肚子里了,至少目前看来,她不必担心这个人,会侵害到她自己。 还有就是,经过今晚,白颜卿更加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个蒙面人,一定与三皇子云骥,有某种特殊的关系!不然他刚才,不会那么紧张!尽管他极力掩饰住了,但一向洞若观火,观察细微的白颜卿,又怎会错过他那片刻的迟疑! 呵,他还当真以为,白颜卿是那懵懂无知的小儿吗?他难道不知道,有一种猎手,往往以猎物的方式出场吗? 白颜卿摩挲着手中的药瓶,若有所思。 …… 翌日。 因着夜里没睡好,又在院中坐了大半宿,吹了凉风,果不其然,第二日,白颜卿又有些低烧了。 白颜卿先前病了,本就身子没有大好,前段日子又日日耗在任氏那里,虽不说劳力,但劳心却是有的。加上昨夜受了些风,这不,又病了,这可急坏了采星! “无甚大事!莫慌!” 白颜卿看着采星那急赤白脸的样子,笑着打趣她。不过是有些低热,安睡两日,饮食清淡些便好了,她也没那么脆弱的。 不过,白颜卿却觉得,自己病的,倒也真是时候。 于是乎,没多久,整个白府就传遍了,大小姐因为替老夫人侍疾,累的病倒了! 这一传十十传百,直接就坐实了,白颜卿是个孝悌忠信的好孙女! 尽然白颜卿是为了任氏病的,那自然的,任氏是要过来瞧一瞧她的。于是,没过多久,任氏便同白芙蓉母女,来探病了! 任氏依旧是那副长辈的姿态,端着架子,一进来便各种嫌弃,不是茶太烫,就是屋内太热,没坐多久,便悻悻而回。说是来探病,实则不过是走个过场。好让白景轩知道,她这个祖母,还是惦记着白颜卿这个孙女的。 白芙蓉拗不过任氏,便同她一道儿回了,倒是赖碧芝有耐性,留下了,说是陪白颜卿说说话儿。只是,白颜卿倒是不寂寞的,她有采星,有赵嬷嬷、李嬷嬷,再不济,院内还有个莲儿,可以说说话儿的。况且,白颜卿人前一向不爱多言,因此赖碧芝此举,对她来说,倒也算是……甜蜜的负担了! “你遣出去寻赖飞燕的人,都让他们回来吧!” 见四下无人,白颜卿低声朝赖碧芝说道。 “为何?莫非……表妹有飞燕的消息了?!” 赖碧芝望着白颜卿,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她的惊喜瞬间涌上心头! “嗯,具体的我也说不清,但我收到消息,她如今安好,你们莫要再忧心她了。” 那蒙面人,也没说个明白,只告诉白颜卿,赖飞燕没事,这让白颜卿也不知如何向赖碧芝母女解释啊!白颜卿能做的,也只是浅浅告诉她们一下,赖飞燕目前平安!至于赖飞燕到底身处何处,还得日后等那人想说之时,她们自然会知道的。 反正关于赖飞燕是死是活,白颜卿是懒得理的,若不是为了白芙蓉母女二人,她是懒得同赖碧芝说这个事的。 毕竟,白颜卿实在是遭不住白芙蓉三天两头的哭诉,这大热天的,哭的人实在是心烦呐! 如今,能让白芙蓉母女知道赖飞燕平安,也算是安了白芙蓉母女的心。只不过,白芙蓉母女是安心了,有些人,却不省心了! 第三十六章 赖家来京闹事 赖碧芝回去之后,自然是将有赖飞燕的消息一事,说予白芙蓉听了,接下来的几日,白颜卿的耳根子边,总算是清净了! 白芙蓉母女这边算是安抚住了,白颜卿转身又去找了她父亲,也将赖飞燕的消息告知他,并让他尽快将那些遣出去寻赖飞燕的人,都撤回来! 白景轩虽有些疑惑他这个女儿,究竟是从哪里得知的赖飞燕的消息,但见白颜卿不愿意细说,他也不好问太多,只听她的,将自己的人都撤回来了! 任氏那边,当然也收到了风声,她对赖飞燕的态度,早就和从前不一样了,一个已无任何利用价值,一个已经无法给她带来好处的“赖家女”,对于任氏来说,可有可无,是死是活,她可不会放在心上。 寻找赖飞燕的事儿,白府这边,算是偃旗息鼓了。不过,赖家那边,可没歇着! …… “小姐,小姐,小姐,不好了!” 采星一路小跑着,奔进白颜卿屋内,把正要躺下眯一会的白颜卿,吓了一个激灵!这丫头,冒冒失失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白颜卿心中暗叹,但也只得无奈地起身! 好不容易白颜卿借着生病的由头,在自个儿院里歇两天,这不,采星一开口,她就知道,她又没安生日子过了,指不定又是谁出幺蛾子了! “小姐,赖家来人了!” 采星一进屋,就拉着白颜卿,叫了起来!她脸上还挂着密密的汗珠,都来不及擦去! 赖家?荆州赖家? 白颜卿皱着眉头,一边掏出帕子替采星擦了擦满脸的汗,一边暗自思忖:这下,还真是来了个麻烦!赖家是什么人家,旁人不清楚,白颜卿可清楚的很!这事儿若是处理不好,只怕会惹下不小的麻烦! 那蒙面人,只告诉白颜卿,赖飞燕目前无恙,但又没告诉白颜卿,赖飞燕如今身在何处!这可如何是好? “老爷呢?老爷可在府中?” 这种时候,若她父亲在府中,尚且能震一震他们,若白景轩不在,只怕凭她和任氏镇不住赖家那些泼皮无赖! “老爷早晨出府,到现在还未回呢!” 采星着急的开口回道,也正因为如此,采星才更焦灼! “我去吧!” 白颜卿无奈开口,如此时白家无人出面,只怕那赖家的人,要在白府门前闹起来。若真是那般,不是白白惹人笑话? 哎,就是这好好儿的午睡,没了…… 白颜卿稍稍收拾一番,便同采星朝白府前厅走去。 夏日炎炎,彼时路两边的小草儿、小花儿,都晒的蔫儿了,偏就这般炎热的天气,白颜卿还得去应付那帮泼皮,哎,真真儿是令人烦躁的很! …… 令白颜卿惊讶的是,赖家并未派什么家仆过来,而是,赖国富,亲自来了! 这倒是让白颜卿最吃惊的,她原以为,赖家对这两个女儿并不上心,故而才让白芙蓉带着两个女儿在白府住了这么些年!既然不上心,那赖飞燕的是死是活,于赖家来说,自然也没那么重要,没曾想,赖国富倒亲自来京要人,这么看来,赖家还是挺重视这两个女儿的嘛! “今日无论如何,你们白家,都要给我一个交代!究竟把我女儿藏哪里去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我的女儿怎可凭白就消失了?” 明明赖飞燕是半路被人劫走,如今赖国富不敢三七二十一,直接颠倒黑白,说是白家将赖飞燕藏起来,这一手耍无赖的功夫,确实让白家有些被动。 “你确定,赖飞燕是在白家失踪的吗?可是据我所知,她是在回荆州的路上,被人劫走,况且我们白府出于道义,还遣了车夫护送她。无凭无据,你若空口白话污蔑我白家,那我们只好为证清白,去官府报个案,让官府来断一断了!” 白颜卿才不怕赖国富耍无赖呢,她有人证,岂能让赖国富诓进去? “那……那马车车夫是你们白家的,你想他怎么说,就怎么说了!” 见白颜卿动真格的了,赖国富急了,口不择言道。 “赖家若真是这般不通情理的,那我们白家,便不再与你好言相劝,直接报官吧!” 白颜卿说罢,也不待赖国富反驳,径直遣了家仆,去报官去了! 或许是没想到,白颜卿并不给自己辩驳的机会,直接要求报官,赖国富也有些慌了,他本来就是想来讹白家的,至于那个所谓的女儿,他压根不担心!毕竟,这些年,白芙蓉不在赖家,他早就纳了小妾,也生了个儿子,他才懒得理白芙蓉生的这两个女儿呢! “送客!” 白颜卿压根儿不给赖国富反应的机会,直接让人将他打了出去。 赖国富原本是想来讹一笔,谁料一分钱没讹到,反倒是被人家赶出来了,他哪里能甘心?要说这撒泼耍无赖,赖国富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于是,赖国富直接两腿一蹬,躺在白府门前,嚎起来了! 外人哪里能知道内情?被赖国富这么一闹,没多久,白府门前便聚集了一帮看客! 白颜卿也不恼,她将白府大门大敞,搬了凳子,备了糕点、茶水,就这么坐着,一边和采星闲话家常,一边看赖国富闹! 那赖国富,也像是铆足了劲儿,蹬腿,甩手,哭嚎,一茬接一茬儿的,看的白颜卿好不快乐! 眼瞅着天色渐暗,白颜卿也喝了一肚子茶水,她这才起身,弹了弹衣裳上的糕点屑,而后拉着采星,头也不回的出府了! 走之前,还不忘叮嘱白家的下人,让他们有空都去府门前坐着,看看戏,消遣消遣! 赖国富原以为自己这么闹腾,能让白颜卿怵他几分,谁知道,白颜卿不仅不怕,还煞有其事的让这么多人,硬生生地观了他一下午的戏!最后他自己都累的躺在地上,不想动! 这边白府门前发生的事儿,自然是没瞒过白芙蓉母女的,她多次要过来解围,都被白颜卿派过去的人拦住了。 眼下这事儿,白芙蓉不适合再多参与进来,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白芙蓉的性子偏软,白颜卿是知道的,说不定赖国富在她跟前一嚎,白芙蓉就心软了!这可比赖国富耍赖皮更麻烦。 “小姐……我们就这么离府,没事儿吧?我担心……” 眼见白颜卿拉着自己,越走越远,采星有些担心了。采星自然是担心赖国富继续闹,白府那帮下人搞不定他!若事情再闹大了,届时对白家也是有损的。 “怕什么?有我呢!” 白颜卿一句话,瞬间安抚住了采星。 因为采星知道,她家小姐,只要开了口,就一定没有办不成的事!既然白颜卿说有她在,那这事儿,肯定不难办。况且嚎了半日,赖国富也累了,应该暂时掀不出什么浪来了! “小姐,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采星见白颜卿拦下一辆马车,拉着自己快速上了马车,又让那赶车的人,将马车赶的快些,这才忍不住好奇的问她。 “城东,锦玉斋。” 白颜卿说完,便闭着眼睛小憩。被赖国富闹腾了大半日,她着实有些累了。这会子好不容易耳根子清净一会儿,她可不想再听采星唠叨。 采星也是识趣儿的,她见白颜卿似是不大精神,很自觉地闭上了嘴。采星向来清楚,她家小姐不想说话的时候,任谁也撬不开她的嘴的。 因白颜卿特意叮嘱过,那马车跑的也快,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城东。 白颜卿极其警惕,马车刚到城东,她便拉着采星下了马车,而后拉着采星,左拐右拐,绕了不少路,方才到了锦玉斋。 一间普普通通的玉器铺子,瞧着不像那些金石玉器的铺子那般奢华张扬,反倒是门庭冷落,客人都不大多。 白颜卿在门口观望了一会儿,方才提脚进去。 白颜卿主仆二人一进门,便有热情的掌柜迎了上来,白颜卿也没扭捏,径直掏出了那块玉牌。那掌柜见那玉牌,先是一愣,而后上上下下打量了白颜卿许久,方才让她进里屋候着。 上好的茶,精致的糕点,一应俱全,倒像是将白颜卿当主子一般供着的。可即便再好的茶,白颜卿此刻也喝不了了,到底是喝了一下午的茶,现在实在是喝不下了! 约莫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那掌柜便领了一个风尘仆仆的人来。那少年,瞧着面生,且身形上,也不似之前的蒙面人。就在白颜卿疑惑之际,那少年率先开口了。 “赖家二姑娘,明日便会回到白府。” 白颜卿一愣,这少年,知道她为何而来? “主子今日……有事抽不开身。” 好像是担心白颜卿不相信他似的,那少年见白颜卿没开口搭话,遂又多解释了一句。 主子? 白颜卿又是一愣,他口中的主子,应该就是这玉牌的主人,那位时常半夜光顾白府的蒙面人吧?这人的属下,倒不像他那般,瞧着是个腼腆的,连和白颜卿说话,都不敢抬眼。 只是,他说,赖飞燕明日便会回到白府,究竟是真是假,白颜卿并不怀疑。毕竟照目前看来,赖飞燕是那蒙面人劫走的,那想来,将赖飞燕送回来,也是他的意思,只不过,他究竟对赖飞燕有何企图,这就不得而知了。 让白颜卿更觉头痛的是,她好不容易将赖飞燕支走,如今她又要回来了,这不是纯粹给她、给白芙蓉母女、甚至给整个白家,又重新将麻烦给召了回来吗? 哎,算来算去,白颜卿先前,还是白白筹谋了那一番!可恨!可气! 第三十七章 去锦玉斋 从锦玉斋出来,天色已然是全暗了,白颜卿正愁该如何回府之时,那少年又跟着她出来了。 只见他吹了一声口哨,远处便跑来一辆马车。 马车堪堪儿在白颜卿眼前停稳后,那少年才撩开车帘子,毕恭毕敬地做了个“请”的动作。 见状,白颜卿也不矫情,径直翻身跃上了马车,那动作一气呵成,干脆利落的很,一点儿也不似那帮矫里娇气的大家闺秀一般扭捏。随后采星也跟着,一跃上了马车。 等二人坐稳后,那少年才一跃坐到马车前头,亲自驾车,护送白颜卿主仆二人回白府。 车厢内,厚实的坐垫上面,铺了一层冰丝,即使是这么炎热的天气坐上去,也不觉闷热。那少年,马车驾的极稳,白颜卿主仆二人,丝毫未感觉颠簸,就在白颜卿昏昏欲睡之际,只觉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她正欲让采星去询问,却见一人撩开车帘子,钻入马车内来。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那蒙面人,他依旧以黑色面巾遮住了半张脸。一身的暑气,瞧着像是在外奔波了许久的。 白颜卿皱眉,下意识往车厢内侧靠了靠。 不是说他今日有事抽不开身,怎么又有空了? “你就这么怕我?” 那人开口,言语间有几分笑意。 白颜卿楞了楞,心道:我这哪里是怕你,我这是避嫌! “你这是帮我把麻烦又召回来了,我还真是感激你!” 白颜卿并未接他的话茬,反倒是没好气地埋怨道。 白颜卿是真的不想把赖飞燕那祸害,再引回白府的。但又碍于赖家来京闹事,这是没办法,她才来锦玉斋寻这人的! 白颜卿费了这么大劲儿,才把赖飞燕弄走,这人二话不说,半路将赖飞燕劫走,给白家惹下这麻烦!若不是他半路劫走赖飞燕,赖家也不会上京来白家闹事,赖家不来闹事儿,白颜卿也就不必来锦玉斋求他,若说白颜卿不气,那是不可能的! 眼见眼前的小女子,满脸的不痛快,那张精致的小脸,挂满了厌烦,那蒙面人心中直想笑! “放心吧,她这次回白府,定不敢生事儿的!” 那人好似有十足的把握一般,言语间也满是自信,仿佛他能将赖飞燕拿捏住似的。 白颜卿直觉,此次赖飞燕回白府,怕是没那么好打发走的。若她不走,那她未来,究竟要做什么?是留在白府,还是同白芙蓉一起生活?还是随赖国富回荆州?这些,到底这蒙面人,能否掌控呢?又或者,他是否都替赖飞燕安排好了呢? “我不想看到她!” 白颜卿直言道。 言辞间,竟有几分撒娇的意味,或许连她自己都未察觉到,好像无形之中,她已经有些依赖这人了。 “她不会住在白府,她自有她的去处。” 像是意识到白颜卿的言语,有几分任性的意味在,那人忙开口解释。 得知赖飞燕不会住回白府,白颜卿倒是很高兴的。瞬间欢喜的表情,溢于言表。 只要赖飞燕不在白颜卿跟前儿倒她胃口,她也不是不能接受赖飞燕活着的事实。 那蒙面人暗叹:这小丫头,倒是丝毫不知在外人面前,隐藏些情绪,就这样的脾性,入了宫,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哎…… 或许是为了留时间给白颜卿和自己家主子谈话,马车的速度明显缓慢了不少。 只可惜,撇开赖飞燕一事,白颜卿无话再与那人说。 赖飞燕不住在白府,那会住在哪里呢? 白颜卿一路上,都在思索这个问题,按照他的意思,赖飞燕肯定也不会住在白芙蓉那里的。 究竟,赖飞燕会去往何处呢? 马车在距离白府的不远处停下,确认四下无人后,那少年才将马车车帘子撩开,让白颜卿主仆下了马车。 白颜卿下了马车,匆匆与他们道过谢之后,也不等他们回应,便拉着采星,一溜烟往白府跑去。到底是天色已晚,再晚些回府,只怕她该遭白景轩训斥了。 等白颜卿她们主仆二人回到府中后,已经见不到躺在白府门前耍赖的赖国富了,听下人禀报,说是白景轩回府后,也不知与赖国富说了什么,总之是暂时将赖国富给打发走了。 得知白颜卿回府,白景轩那边也遣人过来唤她,白颜卿直接一脚去了白景轩书房。 书房内,白景轩显然已等候多时了。 “这么晚了,去了何处?以后若有事出府,还应找个壮实的家丁跟着,这样为父也放心些!” 白颜卿原以为白景轩会训斥她,谁料,字字句句,竟都是关心,这倒是让白颜卿有些意外,也有些……不知所措。 毕竟,白颜卿从小到大,并没体会过被父亲疼爱的感受。 “赖飞燕明日会回白府的,父亲放心,咱们不会给赖家留下污蔑的把柄的。” 纠结了一下,白颜卿还是决定忽视白景轩的这份关心,直接将赖飞燕的事儿倒了出来。 “所以,你这么晚出府,是找她去了?” 白景轩了然,他就知道,他的女儿,不会是那不识礼教之人。其借暮色匆匆出府,一定是有急事的! “是!” 白颜卿稍稍犹豫了下,而后点点头,应声道。 白颜卿是去找寻赖飞燕的下落不错,只不过找的是蒙面人罢了,她当然不会告诉白景轩,她去见的,是一个男人! “赖家那边,你也不用过于忧心,就算来十个赖国富,咱们白家,也不会怵了他们!为父之所以寻飞燕,也不过是不想让你祖母和姑母忧心罢了!” 白景轩确实是不惧赖家的,小门小户,又无功名在身的赖国富,除了会撒泼打滚,还能有旁的什么本事?若不是看到白芙蓉的面子上,白景轩哪里能容得下赖国富,让其在白府门前撒泼那么许久? 白景轩做这一切,不过是不想让白芙蓉担心罢了,终归白芙蓉是他的亲妹妹,他哪里就真的舍得让白芙蓉整日忧心忡忡,茶饭不思的了?其忧心自己女儿,也是一份慈母心,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为父这便让人通知那赖国富去。你早些回去歇着,这身子还未好利索,又折腾了一整日,瞧你满脸疲惫。” 白景轩有些心疼道。 白颜卿从未在白景轩面前露过疲态,一向要强的白颜卿,也从不会以自己身体不好这样的借口,来道德绑架她的父亲心疼她,关心她。这些,白景轩不懂,采星却是懂的。这也就是为什么,采星如此心疼白颜卿的原因。她家小姐,什么事都喜欢自己扛着,从不肯开口求人,这性子,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念初小筑内,赵嬷嬷她们显然也是等了许久,眼尖的莲儿最先瞧见白颜卿她们回来了,赶忙回院里告诉赵嬷嬷了。 赵嬷嬷和李嬷嬷,赶忙手忙脚乱地将热好的饭菜重新装盘端上桌。等白颜卿回到院里的时候,热气腾腾的饭菜,刚好全部摆上桌。 其实喝了半天的茶水,吃了半天的糕点,白颜卿早就不饿了,加之之前又在锦玉斋用了些糕点,白颜卿着实是饱着的,但架不住赵嬷嬷和李嬷嬷殷切的目光,白颜卿竟鬼使神差的又坐到饭桌前! “这些菜,都是老爷吩咐人送过来的!老爷知道小姐出府办事儿去了,担心小姐回府吃不着晚饭……” 赵嬷嬷一边替白颜卿布菜,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 白颜卿听完,眼眶竟倏地热了! 好像,她和她父亲的关系,正在快速的修复。 从前这些细小的事儿,白景轩是从未注意到的,往常他哪里还会留意白颜卿是否用过饭,是否会饿着。现在,连这些事儿,他都能惦记到了,想来,他也是很努力的想与白颜卿恢复和睦的父女关系的。 思及此,白颜卿心中暖暖的,或许,这就是……父爱? 翌日。 得知赖飞燕要回来,不仅白芙蓉母女,就连白府上下,都早早儿的忙起来了。白府上下都以为,这是一场接风宴,而白芙蓉母女,则是想庆贺赖飞燕平安归来。白景轩也是一大早,便派了人,将赖国富接到白府。 众人齐聚大厅候着,皆翘首以盼,只等赖飞燕归来。 “小姐,都快巳时了……” 采星望着越渐灼热的日头,心中有些慌,都等了一上午了,怎么还不见赖飞燕现身?那蒙面人,不会是骗她们的吧? 白颜卿倒不似采星那边焦灼,她淡定从容地坐着,浅尝了几口手边的糕点,暗暗朝采星摇了摇头,示意她莫要慌乱了。 不知为何,白颜卿打心底是相信那蒙面人是言辞的,她相信他说赖飞燕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 与采星一样焦急的,还有白芙蓉母女和赖国富。眼瞧着那赖国富,越发的坐不住了,他便开始想要使着法子折腾白家人。 一会子说茶太烫了,一会子又说茶凉了,一会子说糕点太甜腻了,一会子又说糕点太细碎了……总是耐不住的!瞧他那坐立不安的模样,白颜卿心中直想笑。赖国富这般焦躁,等的不是赖飞燕,他是怕赖飞燕真的回来了,他讹白家的这小算盘,落空了才对吧? “回来了,回来了,回来了!” 随着大厅外传来一阵家丁的惊呼声,众人提着的心,瞬间到了嗓子眼! 白芙蓉母女率先跑了出去,赖国富紧跟其后。白颜卿倒是老神在在,丝毫不慌乱,她本就对赖飞燕不喜,倒也没必要对着一个不喜欢的人,献殷勤。白颜卿之所以耐着性子,陪大家守在这候着,也不过是礼貌,是客套罢了!今儿若是来的旁人,她也一样会以白家大小姐的身份,陪同在白景轩身侧,一同待客的! 第三十八章 物是人非 众人蜂拥而出,待见到赖飞燕的那一刻,白颜卿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这人……是赖飞燕吗? 一袭浅粉色如蝉翼一般轻薄的罗纱裙,将她瘦削的身材勾勒出几分妖娆的韵味。低垂的发髻,松松散散,有着几分慵懒的意味,上头簪上了一支金簪子,瞧着艳而稍俗。大红的唇色,未抿似抿,双颊施朱敷粉,桃红色的双腮,衬托的一双晶亮的三角眼,似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最让白颜卿惊觉的地方,便是她的额头。原先额头上的那块伤疤,用朱砂勾勒出一副桃花状的花钿,不仔细瞧,根本瞧不出额前那里,原先是有块疤痕的! 赖飞燕这是……脱胎换骨了? “小姐……这怎么像……” 采星悄悄扯了扯白颜卿的衣袖,在其耳畔,欲言又止道。 是了,不仅采星有这种感觉,白颜卿也有!眼前的赖飞燕的装扮,轻浮又透出几分撩人的风韵,像极了那秦楼楚馆的妓子! 一向傲慢不可一世的赖飞燕,何以变成这副模样?她怎么肯? 不止白颜卿主仆二人被赖飞燕惊讶住了,白芙蓉母女以及赖国富等人,也是惊呆了! 就在众人呆愣之际,赖飞燕却是一副无所谓的倨傲神情。她蔑视地瞥了眼众人,而后缓缓转身,朝白芙蓉走去。且赖飞燕举手投足间,也是一副婀娜多姿、娇弱拂柳状,这跟从前那个,一见到白颜卿,就直跳脚的赖飞燕,简直判若两人! “女儿不孝,让母亲担心了。” 赖飞燕走至白芙蓉身前,双手相握,放于胸前,而后屈膝低头,朝白芙蓉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 不等白芙蓉反应过来,赖飞燕又转身,朝赖国富,同样行了礼。 只不过,赖飞燕自始至终,都未看白家人一眼,包括她的外祖母任氏,包括她的舅舅白景轩,甚至她曾经最讨厌的白颜卿,她都未去瞧一眼。 赖飞燕这番作态,于白颜卿来说,自然是无所谓的。毕竟,一来,她本就不喜欢赖飞燕,二来,她也不希望白家人,同赖飞燕走的过于亲近。赖飞燕此举,反倒是让白颜卿心中暗喜。 “飞……燕……” 偏任氏是那不知趣儿的,她见赖飞燕如此装束,一身穿金戴银的,料定赖飞燕定的过的不错,也想要沾一沾光,遂巴巴儿的自己走上前去。 岂料,赖飞燕竟不似从前那般,粘着任氏撒娇了,而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她直直连退数步,和任氏始终保持三尺以上的距离。 “白老夫人莫要再走近了!飞燕受不起白家的厚爱!” 一句“白老夫人”,硬生生断了任氏想要攀附的心。 赖飞燕的话,寒的不止任氏的心,还有白景轩以及白芙蓉母女的心。 到底是为何,赖飞燕竟变成如此模样? 旁人不知,白颜卿亦不知。此时连白颜卿,都开始有些好奇了,这些日子,赖飞燕到底经历了什么?! 匆匆与众人会过面之后,赖飞燕便走了。走的干脆利索,丝毫未曾犹豫,甚至离开的时候,连头都未曾回过。只同白芙蓉留下一句“日后有机会,还会回来探望母亲的。” …… “嘁,白忙活一场……” 见赖飞燕走远了,出了白府的大门了,采星终于忍不住叨叨了一句。 采星说的还真是没错,白府上下忙活了一上午,还不都是想给赖飞燕来场接风宴?莫说白府的下人们忙活了,就连白芙蓉,都亲自下厨,做了好些菜呢!现在看来,赖飞燕是没这个口福咯! 谁会料到,赖飞燕来去匆匆呢?! 与白芙蓉母女的伤春悲秋不同,白颜卿则在心中欢快的很,果然,赖飞燕不会住在白府耶!不用日日见到那个讨厌的人,还有什么比这更开心,更痛快的呢? 再说那赖国富,再见到赖飞燕之后,也沉默地缩起了脑袋!他在白府捞不着一丁点儿好处,只得把气往白芙蓉身上撒。 见众人散的差不多了,白颜卿刚要抬脚往回走,便听到“啪”的一声! “你做什么?” 是赖碧芝的叫声。白颜卿见状赶忙回头看,却瞥见赖国富举着巴掌,以及一旁被赖碧芝护着脑袋的白芙蓉! “本以为娶了白府的姑娘,能有点儿好处呢!谁知道,连个儿子都生不出!生了俩赔钱货就算了,如今还有脸把嫁妆都收回去!看我不打死你!” 赖国富说着便又举起手,便又要往白芙蓉身上甩去。 “采星!” 白颜卿见状,赶忙喊采星。采星也是练过几下拳脚的,只见她飞快跑上前去,飞起一脚,直接把赖国富给踢倒在地。 “来人!把这泼皮送去京兆尹!就说他在白家闹事,动手将相爷的妹妹打了!” 白颜卿此时也怒了,这赖国富太不知好歹了,先前他在白家闹事,白颜卿也只是虚吓他一下,说是报官,其实并未去报官!如今,他竟当着白家上下的面,在白家打了白家人!那白颜卿岂能容他? 白颜卿一发话,瞬间涌上两个壮实的家丁,将赖国富给制服了! “绑好!把他嘴堵上,直接送去京兆尹!” 见赖国富还要继续叫嚣,白颜卿径直让人将他绑好,堵上嘴,径直送官府去了! 彼时的白芙蓉,像是被打迷糊了,只见她捧着半边脸,半坐在地上,眼中满是泪痕,目光呆滞的盯着前方,一声不吭,这可把赖碧芝吓到了。她连喊了好几声“母亲”,白芙蓉都未曾有一丝反应! 白颜卿见白芙蓉这样,也有一些担心,她遂走上前去,将白芙蓉抱着安抚着。然后和赖碧芝合力,将白芙蓉扶起来,就近拐去了白颜卿的念初小筑去了。 一路上,白芙蓉连走路,都是颤颤巍巍步履蹒跚的,似是吓的不清。 白颜卿心中也是既心疼,又无奈。毕竟,谁能料到,赖国富狗急跳墙,竟敢出手打白芙蓉呢? 到了念初小筑,白颜卿先是吩咐采星找了些冰水,将帕子浸透,然后又费力扒开白芙蓉紧紧捂着的半边脸,最后用冰帕子小心的替白芙蓉敷面。 白芙蓉那红肿的面颊,隐约透着血丝,想来赖国富,是下了狠手的。 赖碧芝此时能做的,也只是在一旁看着白颜卿替她母亲敷脸,自个儿则在一旁干着急,却又不知该怎么办?一边是亲生父亲,一边是相依为命的亲生母亲,她一个做女儿的,又能怎么办? “有我在,有白家在,你就放心吧!那无赖怎么也得吃几天牢饭的!” 白颜卿见赖碧芝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只得开口,软言细语的宽慰道。 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赖碧芝瞬间被安抚住了。 对啊,有白家在,有白颜卿这个表妹在,她们母女,是有遮风挡雨的港湾的。 白芙蓉被赖国富打了一事,很快就传遍了白府。当白景轩和任氏,匆匆赶到念初小筑的时候,白芙蓉已经被白颜卿安置妥,躺到榻上睡过去了。 望着白芙蓉眼角还残留的泪滴,和那红肿的脸颊,白景轩气不打一处来!他这个妹妹,自幼就没遭过罪,莫说他了,连白家故去的老太爷,都未舍得动这个女儿一根手指头! 白家故去的老太爷生前,一贯是以严厉苛责的家规,教育家中后辈。可即便如此,他都未曾狠下心责罚过白芙蓉!就是这个被众星捧月长大的白芙蓉,如今却被那赖国富打成这样,叫白景轩怎能不气愤! 任氏望着眼前这个她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现在被赖国富那赖皮打成这样,心都揪紧了。一边掏出帕子擦着眼角,一边坐在白芙蓉身侧叨叨着。 没过多久,白芙蓉醒了,眼神之中,已没有了先前的迷茫,反倒是瞧着一片澄净。只是,她依旧不肯开口说话,见到任氏和白景轩上前关切的询问,她也只是瑟缩的往后退。 白颜卿见她如此,赶忙上前搂住她肩膀,拍拍她的后背,像哄小孩那般,安抚着。见白芙蓉像小猫儿一样,依偎着白颜卿,众人都看呆了! 怎么白芙蓉,竟如此听白颜卿的话了? “父亲,祖母,我看你们还是先回去歇着吧!姑母今儿受了惊,想来,也是不大想见太多人在的,就让她今日先待在念初小筑吧!我会照顾好她的,你们放心!” 白颜卿一边抚慰着白芙蓉,一边又柔声地将白景轩和任氏先劝走。眼下这个情形,只怕他们在,白芙蓉更加难受。 将任氏和白景轩打发走后,白颜卿便坐在白芙蓉身边,静静陪着她。因为铺子里事情多,没多久,赖碧芝也被人喊走了。 白颜卿一贯是话不多的,也不知怎么安慰白芙蓉,就陪着她,时不时让采星做些好吃的,端给她。白芙蓉倒也不推拒,有食物就吃,有茶水就喝,除此之外,就是死活不肯开口。最后白颜卿也无奈了,这样下去,白芙蓉非得憋出病来,她正和采星商量着,要不要去请个大夫来瞧瞧,看看白芙蓉是不是得了失语症。 “不必了,我没事。” 谁料,白芙蓉突然开口。 “姑母,你没事儿了?” 白颜卿惊喜上前,上上上下下打量着白芙蓉,见她无碍,眼色也不似之前的游离状,这才放心了。 白芙蓉点点头,而后起身走至白颜卿跟前儿,拉着她的手,反复摩挲着。 白颜卿楞了,有些不自在,白芙蓉这是做什么? 像是下了一个什么重大的决定似的,白芙蓉目光坚定地望了眼白颜卿,而后转身,大步地离开了。这一番操作,惊的白颜卿是一愣一愣的。 白颜卿虽然不知道白芙蓉想要做什么,但是看得出来,白芙蓉好像有些不一样的,至于哪里不一样,白颜卿也说不出来。 不多时,府中便传来消息,说是白芙蓉去见了白景轩,白景轩又命人去了京兆尹。至于后来如何……只听说,赖国富因故意伤人,被判了入狱。后又听说,他在狱中,同几个狱友有口角之争,被几个狱友打的半死,只怕是出狱后,也是半残的身躯了! 不过短短几日,便已物是人非,令人唏嘘! 第三十九章 中元节风波 农历七月,民间又称鬼月。 传说,每年的农历七月初一,便会打开鬼门关,放出恶鬼,一直到农历七月三十那日才会关上鬼门。 因此,为了让阴阳二界的人、鬼都各行其是,互不相伤,民间素有在农历七月设醮普渡的习俗。即是在农历七月鬼月的第一天、第二天、第十五天和最后一天都要进行焚纸拜祭。 而民间关于鬼月的禁忌,也有很多,例如:女人、孩童及老人等阳气不足之人,夜晚不得外出、不可穿绣着自己名字的衣裳、不宜随意拍他人肩膀、夜晚走路不可回头等等…… 先前这些日子,因为赖国富和赖飞燕父女二人的事,搞得整个白府上下,焦头烂额,因此在七月初一和七月初二的“普渡”礼方面,稍有不足。 眼下瞧着也快到农历七月十五的中元节了,白府上下齐心势要将中元节的“普渡”礼,办的体体面面的。一方面,是希望助那些因横死,无法入轮回,游离在外的孤魂野鬼,早日投胎转世,重新做人。另一方面,也是希望可以替那些亡魂超度,希望它们不再打扰活着的人。 就在白府上下,为了中元节的祭品而忙碌之时,宫中却意外传来了一个小道消息:皇帝纳妃嫔了! 皇帝如今已近半百,正当天命之年,按说这些年,后宫妃嫔也没在少数,不乏年轻貌美之辈,怎的突然又纳了新人? 皇帝纳一个新人入后宫,本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原也不该这么大动静,可怪就怪在,皇帝新纳的嫔妃,是来自民间!且据知情人士透露,纳的还是一个舞妓!并且,据传,此女一进宫,便引得皇帝日日流连她处,万般疼宠,更是在短短几日内,将她从一个默默无闻的舞妓封了正五品嫔位! 这便让人不得不想一探究竟,此女到底有何魅力,竟能将年近半百的皇帝,迷的三魂失了六魄! 与民间精简的习俗不同,宫里对于鬼月设醮普渡的习俗,是极其重视的!毕竟,那座深宫大院,冤死、枉死的鬼魂,不计其数!因此,自七月初一起,宫内便会派人到民间搜罗戏班,演戏酬神,大肆举行“普渡”礼! 而那位传说中,仅短短几日,便一跃上了嫔位的民间女子,便是由戏班引进,在戏班唱完戏后,以一舞,解众人之乏。偏就她这一舞,让皇帝瞧见了,自此才有了后来纳嫔一事! 其实,皇帝纳后宫,本就是皇家之事,于外人来说,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可这事儿,之所以惊动了前朝后宫,问题就在于,皇帝纳的这位“嫔”是个舞妓! 纳个舞妓,这于普通商贾之家来说是寻常事,但这对于堂堂皇室来说,不可不谓不是一件大事! 自古以来,前朝后宫,牵一发而动全身,皇帝的后宫,向来不纳无用之人。纵观整个后宫的妃嫔,背后的母族,皆非富即贵,均是于朝廷有可利用之处。如今,皇帝突然宠幸一个毫无身份背景的舞妓,这事儿可大可小!往大了说,这后宫若翻了天,那前朝定不安稳。往小了说,不过是皇帝的一己之私,碍不着旁人! 不过,于白颜卿看来,管她什么嫔什么妃,与自己皆无关。这样的小插曲,于白家人来说,无甚可重视之处。 中元节。 中元节这日,按照习俗,是要祭祖的。一为缅怀已故的亲人,二为烧些纸箔,给孤魂野鬼。 一大早,白府上下便忙活开了,准备丰富的祭品、纸箔、香火等等…… 白颜卿在白景轩的带领下,将白家祠堂,打扫的干干净净,祖先的牌位也是他们父女亲手擦的,一点儿也未假手他人! 时至正午,白景轩父女恭恭敬敬的,将祖先的牌位都请了出来。而后将祭品摆上供桌,再在每位先祖的牌位前,均插上香,最后在祠堂前摆上火盆,地上垫上蒲团。 一切准备就绪后,在白景轩这个白家唯一的男丁的操持下,白家人,依照辈分和长幼次序,均一一跪拜、磕头,默默祷告,祈祷白家祖先保佑白家平安顺遂! 白芙蓉虽是嫁出去的女儿,但她与赖家和离后,由白景轩做主,也将她入了白家的宗,故而此次中元节的祭祖,她和赖碧芝,也被白景轩给喊过来了。 “颜卿,过来,点纸。” 众人磕完头,纷纷站至两侧。这时,白景轩突然开口,唤白颜卿过去点纸钱。这个举动于理不合,因为自古便只有男儿点火烧纸祭祖,从未听闻有女儿家可以做这些。 况且因有任氏在的缘故,她一向是不会让女子沾手这些的。在任氏看来,女子出嫁从夫,一是不能入娘家宗,二也不能沾娘家的香火和得先祖的庇佑的。 可如今,白景轩膝下只有白颜卿这一个女儿,莫说她现在还未出嫁,就算她日后嫁了人,那也还是白家子孙!白景轩没有那么多忌讳,故而在他看来,女儿和儿子一样,都能继承家族的香火和血脉。 “不行!女儿家家,怎能玷污了祖先?” 任氏果然开口阻止。 白颜卿一愣,眼神直直望向白景轩,不待他开口,白颜卿突的自己开了口。 “女儿家怎就玷污祖先了?莫说现在,就是日后,我也是替我们白家光宗耀祖的,既是光宗耀祖之女,又何来玷污一说?祖母在祖先面前,还是要慎言啊!小心啊……今儿,可是中元节!” 白颜卿说完,眯了眯眼睛,看了一眼任氏,又转头,看了眼白家列为列祖列宗,那眼神儿,莫名让任氏自脚底,生出几分寒意来!任氏竟被吓的,不再开口了! 白颜卿不急不慢的上前,同白景轩一起,替白家列为祖先,烧了纸钱,又叩了头,直到祭祖仪式结束,白颜卿都是全程跟着白景轩的。 祭完祖,便是一家人齐聚用饭的时候了。 就在众人纷纷落座,正要动筷之际,白府门前,却传来一阵喧闹声儿!不多时,便有家丁紧急通报,说是宫中的丽嫔,来了白府! 丽嫔是谁?为何来白府? 众人面面相觑,皆不知所措!这位突然造访的丽嫔,来白府,所谓何事?况且,白家,除了仙去的纪槿初与先后是旧识,也再无人与宫中嫔妃相识的啊! 就在众人疑惑不已之时,那边已经有尖着嗓子叫的宫人,大喊“丽嫔娘娘到!” 白景轩见状,领着白家众人,纷纷前去迎接。 在见到那位“丽嫔”之时,不仅白景轩惊呆了,整个白府上下,都惊呆了! 这位丽嫔娘娘并非旁人,而是,先前匆匆离去的赖飞燕! 赖飞燕……丽嫔! 白颜卿突然像是想通透了什么,她猛地抬头,朝白景轩望了一眼,父女二人皆默契的在对方眼中,读懂了彼此的意思! 难道说,那位传说中,被皇帝宠幸了多日的宠妃,那位仅仅几日,就从普普通通的舞妓,一跃成为正六品“嫔”的民间女子,竟是赖飞燕! 如此这般,便能说通了! “大胆!见到丽嫔娘娘还不赶紧下跪!” 赖飞燕身后的宫人,捏着嗓子呵斥道。 白颜卿顿时觉得脑袋有些疼,她可不想跪赖飞燕! “谁大胆?这位公公,我父亲乃当朝正一品丞相,岂能跪一个小小正六品的嫔妃?这话儿传出去,不是要让人嘲笑皇上?” 白颜卿此话一出,顿时噎的那位太监无话可说。 “哦?那既如此,你,你们,便跪不得了?嗯?” 彼时的赖飞燕,已然褪去前几日的恭顺,浑身上下,有着几分不可一世的傲慢!她盯着白颜卿,眼中满是得意。赖飞燕大概以为,这次,她终于能赢过白颜卿了吧? “我们?我母亲,是正一品镇国将军之女。我父亲,是当朝正一品丞相。我,是皇上钦点的皇子妃人选!丽嫔娘娘,你猜,是你要跪我,还是我跪你?你觉得,你受得起我这一跪吗?” 白颜卿嗤笑道。 赖飞燕今儿回白府,不会是想来耍威风来了吧?那她,可还真,打错算盘了!她觉得,现在的白颜卿,还同小时候那般,幼小可怜,任她欺负吗? “你眼前的几人,一个是你亲外祖母,一个是你生身母亲,一个是你嫡亲的姐姐,你想让谁跪你?” 白颜卿反将赖飞燕一军,逼得赖飞燕,无话可说! 赖飞燕当然不可能,真的让她的母亲和姐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跪她!这不是折煞死她了吗? “我猜,丽嫔娘娘挑在今日回白府,怕不是仅仅为了同我们上演‘阖家团圆’的亲情戏吧?” 白颜卿可不觉得,赖飞燕挑在中元节这日来白府,能有什么好事情。 像是被白颜卿戳破了想法,赖飞燕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挥手,将身后众人遣散走,而后和白景轩父女,任氏以及白芙蓉母女几人,一同进了白景轩书房。 白芙蓉母女还有任氏,显然还没有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直到赖飞燕笔直地站到了她们面前,她们才战战兢兢地的,欲要下跪叩头,却被白颜卿一把抓住制止了。 赖飞燕选在今日回来,定是有事的,白颜卿可不想把时间都浪费在这些繁文缛节上,她们若想拜,那她们私下拜去,眼下白颜卿是不想看到她们如此卑躬屈膝的。 “丽嫔娘娘,有事请直说。” 经过上次赖飞燕与白家划清关系之后,白景轩也算是看透了这个侄女,他也懒得与她周旋,径直开口,直奔主题。 “倒也……没什么别的大事……只不过,是想与舅舅和母亲,还有外祖母,叙叙旧罢了!” 赖飞燕扭扭捏捏的,还试图想要没话找话,企图以叙旧的借口先打开话题。 见赖飞燕这般扭捏,白颜卿真是觉得没眼看! 狗改不了吃屎,这话儿,还真是一点都没错! 第四十章 赖飞燕想入白家祠堂 赖飞燕莫名其妙的进了宫,又莫名其妙的选择在中元节这日,大张旗鼓的回白府,这事儿,若说宫内那位九五之尊不知情,那白家肯定是没人会信的! 到底赖飞燕是如何进宫的?又是如何引的那位老皇帝对她专宠多日?她进宫,到底有何目的?仅仅是为了荣华富贵吗? 想到赖飞燕背后,还有个蒙面人,白颜卿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她深觉此事,怕是另有目的! “丽嫔娘娘莫要如此惺惺作态,这里是白家,没有眼睛盯着你。” 白颜卿一语道破赖飞燕的小心思。 或许是在宫里待了不少时日,赖飞燕比从前越发的会同人周旋,明明一句话可以说明白的事儿,她非要同大家周旋许久,甚至还假模假样的,将亲情摆出来。殊不知,从她弃白芙蓉与赖碧芝而去的那日起,整个白家,甚至白芙蓉母女二人,都与赖飞燕之间,有了不可逾越的鸿沟!如今再来叙旧情,话亲情,晚矣! “其实,没什么大事的,各位不用紧张……” 赖飞燕慢悠悠地开口,而后扫视了一下在场众人,见无人应她,她只得再次悻悻地开口。 “本宫想入白家族谱!” 也许是见白家众人,无人高看她一眼,赖飞燕遂端直了身子,直接开口自称本宫!在她看来,如此方才能压住白家人的不敬其之心。 “不可能,休想!” 听到赖飞燕这个要求,白景轩先是皱紧了眉头,但还未来得及发声,白颜卿率先开口回绝了! 先前,大家都还在猜测,赖飞燕此次回白家是何企图,现在她开口将此行的目的说了出来,白颜卿倒是不惧她了! 想入白家族谱,她赖飞燕也配? “丽嫔娘娘怕是忘了,您离开白家之前,可是说的明明白白,您是赖家人,与我白家,与我姑母和表姐,是再无瓜葛的!” 白颜卿径直将赖飞燕之前势要与白家断清关联一事,说了出来,且不给其留半分脸面。 “白颜卿,你要搞清楚!本宫是来通知你们的,不是来同你们商量的!” 彼时赖飞燕也不同她们装腔作势了,直接开口,封了白家一众的口。她既这么说,那想来,她一定是做了万全的准备的! “皇上早就查明本宫的身份了,为保本宫在宫内不受旁人欺负,皇上自然是需要给本宫一个可以依傍、且实力雄厚的母族。我劝你们最好不要不识抬举!” 在赖飞燕开口说要入白家族谱的时候,白颜卿就猜到了这一层。赖飞燕之所以想入白家族谱,不过是想借白家的势,给她自己一个依靠罢了!如若不然,凭她那点狐媚子的功夫,又能魅惑主上多久呢?一天?一个月?还是一年呢? 赖飞燕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她以为她想入白家族谱,白家就得同意吗?她也不想想,她凭什么?凭她欺负过白颜卿吗?还是凭她对白芙蓉这位生母的狠绝?还是凭她不要脸? “若皇上真是这么想的,那还烦丽嫔娘娘去请道圣旨来!如若不然,我们白家,可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得的!我们白家的族谱,也不是任什么外人,都能入得的!” 白颜卿倒还算脑袋拎得清的,听赖飞燕这么一说,她并未自乱阵脚。她暗自思忖,赖飞燕既然一个人回了白府,想来,一定也是她软磨硬泡求来的恩赐。且她一介普通的六品嫔位,如何能让皇帝冒着得罪白家的风险,替她求一个族谱名册之位?这其中,肯定有猫腻。赖飞燕一定撒谎了! “你……白颜卿,我劝你最好不要同我对着干,否则……哼!” 赖飞燕见白颜卿软硬不吃,瞬间失去了耐性。 “赖飞燕,我劝你认清自己的位置!还有……送你入宫的人,究竟是利用你,还是真的……想送你一世荣华富贵,我劝你最好认清现实!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事已至此,白颜卿是半分也不想让赖飞燕得意的。她靠近赖飞燕身侧,而后在她耳畔低语道。 关于蒙面人一事,白颜卿到底还是不想让旁人听了去。 原本这些口舌之争,毫无意义,但见赖飞燕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试图处处打压白家,白颜卿是断断容不得她放肆的! 众人只瞧见白颜卿动了动嘴,再瞧,便是赖飞燕那张煞白的脸! 到底,白颜卿同赖飞燕说了什么?竟让方才还嚣张无比的赖飞燕,此刻一副惊惶失措的模样! 白颜卿是贴着赖飞燕耳旁所说,旁人自然是听不到的,但……离白颜卿最近的白景轩,却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不知是不是白颜卿的那句话起了作用,赖飞燕竟真的不再开口,随后不多久,便匆匆的带人,离开了白府!临走之前,还不忘耍了把威风,扬言若日后白府有困难,可去宫内求她! 赖飞燕自始至终,都未曾屈膝同她的母亲以及外祖母,行过礼!这两位,昔日最疼她的人,如今却是被她弃之如敝履、避之不及的人!可悲、可叹! 好在白芙蓉还算心胸开阔,毕竟经上次赖国富一事,她早已看开,对赖飞燕和赖国富父女的事儿,她不再上心,权当没了这个女儿!倒是任氏,多番看不开,听说赖飞燕走后没多久,任氏就气的卧榻不起了!直说养了个白眼狼之类的晦气话!引得白府上下,唏嘘不已! 这大概就是,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吧! “颜卿,你知道飞燕是如何进宫的。” 白景轩逮了个四下无人的空隙,直接走到白颜卿身侧,出言道。他这句话,说的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就是他料定了,白颜卿一定知道赖飞燕进宫的内情。 先前赖飞燕在白府的时候,并未展现出任何的跳舞天赋,甚至可以说,从未在白府见赖飞燕跳过舞。且赖飞燕自幼在白府长大,学的一贯是琴棋书画这些大家闺秀必学的才艺,并未替她请过习舞蹈的师傅授业,那她又是在何处学的舞技?再说,赖飞燕一介平民女子,若背后无高人相助,她如何能那么巧的,认识了戏班的班主?又如何能那么巧的,让戏班班主举荐了她上台一舞?更巧的是,恰巧皇帝就经过了,又刚好被其看到了。 这种种迹象,皆表明了,赖飞燕背后,一定有高人!此人不仅能在短时间内,将赖飞燕培养成一个舞技超群的舞妓,又能将她顺利送入皇宫,由此可见,此人一定与皇宫有莫大的关联! 只不过,这样的“高人”,一般不显山不露水,那他的女儿白颜卿,又是如何知道这些的呢? “女儿不知她是如何进宫的,亦不知他们用了何手段。女儿只是偶然间得知,赖飞燕背后有高人相助。至于那位高人是谁,女儿也不得而知!” 白颜卿如实相告,并未有一丝隐瞒。她确实不知道那位蒙面人,是用了什么手段,才将赖飞燕送进宫的。她只知道那蒙面人劫走赖飞燕,一定是有目的的,现在看来,估计就是将她送入宫了。至于把赖飞燕送进宫做什么,有什么目的,她是真的一无所知的。 见白颜卿目光澄净,回答的无一丝犹豫,白景轩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他不是担心白颜卿会使计,他是担心,他的女儿万一遇到坏人而不自知,再将她自己给害了。 “赖国富来白府闹的那一次,晚上你可是出去寻的那位高人?” 白景轩猛然想起来,之前赖国富来白府要人,那晚,白颜卿出府办事,直到很晚才回府一事。 且当晚,白颜卿回府后就告诉他,赖飞燕没事,且其第二日会回白府一趟!也是因为她那次出府,他才得知赖飞燕平安无事。当时他不是没怀疑过,只是恰逢公事繁多,他也未曾多想一层。如今看来,那个时候,他的女儿,已然知道赖飞燕背后是有人的! 那么问题来了,白颜卿又是怎么认识那位高人的呢? 见白景轩投来疑惑的眼神,白颜卿当下觉得不妙,是她草率了,她不该透露太多给她的父亲!她有自己的事要做,她暂时还不想白景轩对蒙面人起疑! “女儿也只是机缘巧合,先前在庄子上遇到些意外,被人救过一回,便与那人相识,至于赖飞燕的事……也是后来才从那人口中得知一二。” 白颜卿自知瞒不过白景轩,却又不想白景轩过于调查蒙面人的事,遂只得编造了个谎言,先应付一下他。 白颜卿在庄子上养了好些年,这事儿,一直是白景轩自觉愧疚之事。故而,每回白颜卿提到这事儿,他都难免会感怀一下,遂自然不会对这些事深究的。 白颜卿见她的父亲,似乎是相信了自己的话,遂也不多做逗留,也免得他再多问旁的,她遂赶紧以身体不适为由,拉着采星,急急忙忙地退下了。 “去查一查,小姐前些日子晚上出府,去了何处。” 白景轩并未回头,似是对着空气说了一句话。但瞬间,身后便有人应了一声,随后,便有一道人影飞身略过。 白景轩对于白颜卿的话,自然也非全信,但他也尊重他的女儿,毕竟女儿大了,有自己的处理事情的方式,作为父亲,白景轩是不会多干涉的。但同样的,身为父亲,他依旧还是关心自己女儿的,他担心她遇人不淑,失了分辨是非的能力。就如同……他的妹妹一般! 哎,忆起白芙蓉同赖国富的往事,白景轩就心中钝痛。 这么些年,在他心中,到底还是有个结的。毕竟,如果当年,他加以制止,甚至多几分心思,派人去查探一下赖家的家底儿,去查一查赖国富的为人,那后来,也就不至于,会出现现在这样两败俱伤的局面了。 第四十一章 深夜造访 中元节这日入夜后,家家户户都要闩门闭户,不得外出的。 天色未暗之前,家家户户便会在经常出入的道路口,点烧纸币,一来,是给那些孤魂野鬼烧些买路钱,二来,则是祈求各路鬼神,保佑家人和自己,出入平安。待到日落西山之后,便不再有人外出。有传,这日天黑之后,各路鬼魂,都出来接收阳间人烧的纸钱和祭品,未免阳气不足之人惹上不干净的东西,故而日落后,便极少有人敢夜行的。 偏就有那些个不知死活的人,就爱昼伏夜出的。 入夜后,白颜卿早早儿便打发了采星她们几人,让她们去歇息去了。自己则是点着灯,看了会书。 忽然,一直亮着的烛火,突然微微闪了一下,白颜卿没法子,只得合上书,挑了挑灯芯,然后无奈地对着空气开口。 “你倒是胆儿大,今儿还敢夜探白府。” 此话一语双关,一则是今夜是中元节,特殊,夜半不宜外出。二则,今天白天,白府刚被赖飞燕折腾过,白景轩本就对赖飞燕背后之人,心生疑虑。偏这人还是个不要命的,居然顶风作案,今夜竟敢来了白府! “什么都瞒不过你,你又怎知是我来了?” 那人一如既往地熟门熟路,仿佛白颜卿这屋子,是他自己的家一般,随意进出。 “也没旁人同你似的,进出女子闺房,如入无人之境一般。” 白颜卿不是没跟他说过,让他不要任意进出自己闺房,可这人,偏不听呢!白颜卿话儿照说,他照来,丝毫不影响他! “说吧,今儿,又是为何事而来?” 白颜卿摩挲着手里的书,漫不经心地说道。 “无事就不能来了?” 那人站在背光的暗处,蒙着面,任谁也瞧不出他的情绪来。 “难为你还替我瞒着白相!” 见白颜卿不搭腔,那人又自顾的开口说道。 白颜卿一愣,先前她同父亲说的话,他怎么知道?他竟这么神通广大了吗? “你救过我,总归是我欠你的。” 白颜卿抚了抚手中书本褶皱的页脚,似是不甚在意这些。原本她也不是好心替他隐瞒,只不过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了! “你当真以为,你的好父亲,不知道吗?” 那人嗤笑道,言词中听不出什么情绪来,像是同白颜卿闲谈一般。可白颜卿,却隐隐约约听出些不对劲儿来! “你什么意思?” 白颜卿停下手中的动作,倏地抬头,眯着眼,紧紧盯着眼前的男人。 “你的好父亲,已经派人去查锦玉斋了。” 那人慢悠悠地开口,他就喜欢看她一副紧张似刺猬的模样,这比那些整日里关在高门大户中的大家闺秀,有意思多了! 闻言,白颜卿一愣,她的父亲,不信她? “也许,他是担心你!” 见白颜卿面色有些不对劲,那人遂再次开口圆场道。 据他这些日子的观察,白景轩对白颜卿这个女儿,确实是用心的。白景轩会有此举,也属正常,担心女儿的安危,担心女儿遇人不淑,这些都只是身为人父的忧心罢了。 白颜卿并不想深究她的父亲,究竟是担心她,还是疑心她。她只是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她的父亲。 白颜卿倒也不是想存心瞒着白景轩,且回府后,经过这数月的观察,她相信,她的父亲没有问题,她也相信,她的父亲有自己的一套处事方式。只是,白颜卿怕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有事瞒着他,最终会导致他们父女离心!这才是白颜卿最担心的事儿! “若无事可说,你现在可以走了!” 见那人叨叨了半天,似是无甚大事要说,白颜卿也懒得搭理他,遂直接开口赶人了。 那人见白颜卿这翻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并没有生气,反倒是心下觉得有趣的很! “难道……你不想问问赖飞燕的事儿吗?” 终究还是他先憋不住了,遂主动要求白颜卿开口问他。 白颜卿原先确实是想找他,问一问赖飞燕一事儿,后来仔细想想,又觉着赖飞燕的事儿,好像和白家无甚关系,白颜卿并不想掺和进去,也不想白家卷进去。 只不过……如若赖飞燕单单只是想入白家族谱,那这事儿,莫说白景轩不同意,便是白颜卿,也会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如若他们背后有别的隐情,那白颜卿肯定是不想搭上白家,一起搅合进去的! 赖飞燕此人,于白颜卿,于白家,都不是什么好的存在! “只要她不祸害我白家,我对她,无甚兴趣!至于你想做什么……我也无甚兴趣!只愿你,念在一场相识,莫要把白家搭进去便好!” 通过赖飞燕进宫一事,白颜卿也总算能瞧明白,眼前这位蒙面男子,背景怕不仅仅是用“不简单”三个字能概括的!他既能把赖飞燕送进宫,且送的这么毫无痕迹,毫无破绽,任谁都瞧不出来!想来,确实是有过人的本事! 这人本事这么大,又能在白府进出自由,且不被白景轩的人察觉,那这份能力,又岂是常人能有的? 白颜卿自知自己不是他的对手,自然也不会蠢到与他硬碰硬,她不过是想保白家平安,保纪家平安!她只求她最在乎的亲人,都能平安顺遂,便是她此生所愿。若不是有着这样的信念,她又怎会委屈自己,入宫参选,一想到自己日后要与那么多女子争夫,她心中就憋屈的很! 皇帝尚且后宫佳丽三千而不知足,年过半百还要纳一个十几岁的赖飞燕,何况他的儿子们呢?一个个年轻气盛的,不得后院儿纳个十个二十个的妾室?一想到这些,白颜卿就脑袋瓜子嗡嗡嗡的响。 “哎……” 念及此,白颜卿忍不住深深叹了一口气。 那人见白颜卿神游半日,方才叹了一口气,以为她是有什么难处,遂倾身上前,趴在她耳边,想要戏弄她一番。 “叹什么气?” 一道男声在白颜卿耳畔响起,或许是对方靠的太近,白颜卿只觉耳朵痒痒的,刚要伸手挠挠,猛地想起什么似的。她倏地转头,欲开口骂人,却不料二人靠的太近,白颜卿的嘴唇,堪堪儿擦过他的面巾。柔软的触感,竟让那人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你……你离我这么近做什么!” 虽说隔着一层面巾,未曾有直接的肌肤接触,但终归是于礼不合。 白颜卿心下暗呼不妙,紧张的四处望了又望,甚至于推开了房门,警惕地看了又看,见四下里无人,这才稍稍安心些。 二人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 “咳咳……你方才在想什么?竟如此出神?” 到底是那人憋不住了,遂轻咳两声,而后尴尬地开口问道。 他也想不明白,方才那种情况,自己为什么不直接开溜,为何还要留着继续和白颜卿大眼对小眼的尴尬…… “呃……只是一想到以后进宫,要面对未来不知哪位夫君,也同皇帝一般,后宫佳丽三千人而不知足……再三五不时的纳几房小妾什么的,也不知我会不会被气的英年早逝……” 为了缓解尴尬,白颜卿只得将自己方才所想,一五一十的,老老实实和盘托出。 其实,白颜卿从未与人说过的是,即使前些年,白景轩这个父亲当的不称职,对她多有疏忽,她即使有些怨他,却也从未恨过他!这些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白景轩专情! 白景轩此生,只娶了纪槿初一人,未有任何妾室,且在纪槿初仙去之后,他也从未动过纳个填房的心思!白景轩与纪槿初当真是做到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就这一点,白颜卿便从未恨过他! “他不会,你也不会。” 那人突然开口,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让白颜卿是一头雾水。 见白颜卿一副不解的模样,那人又难得的开口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以后的夫君,一定不会同那老皇帝一样荒淫。” “既来之,则安之。从决定入宫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是我了。未来的路……顺其自然吧!” 白颜卿看的很开,也看的很明白,既然她选择了一条艰难的路,那无论如何,她都会咬着牙前进。因为,她身后背负的,是纪、白两家的前程,是纪、白两家,上下几百口人的性命! 眼瞅着眼前的小女子,满面愁容,却还要故作淡定的模样,某人就很想笑。 “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个小小的建议,你不妨先答应三皇子的要求。日后……你定有旁的出路的!” 那人忍住笑意,“好心”开口道。 “说了半天,你还是想让我嫁给那个登徒子!” 白颜卿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她怎么忘了?这人,最开始在她眼前出现,就是为了让她嫁给三皇子的!说来说去,之前种种恩情,最后还不过是让她屈服! 白颜卿有些恼了,只不过她究竟恼的是他让她嫁给三皇子,还是恼的旁的,她自己也搞不清楚。 “你这……怎么还听不懂人话呢!” 那人眼见白颜卿油盐不进,永远专注点都在“让她嫁给三皇子”这句上,终于忍不住恼了! “我听不懂人话?那你说的,是人话吗?” 这个时候白颜卿倒是反应极其迅速,论吵架,论斗嘴,谁都比不上她!居然敢说她听不懂人话??这人不是找骂是什么? 敢凶她?好,很好,好样的! 不待那人开口解释,白颜卿便将所有的气,都撒到他身上了!楞是噼里啪啦,骂了他一个多时辰! …… 院外,两名同样身穿夜行衣的少年,听着屋内喋喋不休的吵骂声,皆是无奈地朝对方看了看! 这种局面,他们到底要不要去帮帮他们的主子! “去?” “不去?” “你去!” “你去!” 二人相互推脱了半日,屋里头的人都骂完了,他们二人,愣是没敢上前一步! 殊不知,他们二人在挣扎到底要不要救他们主子于水火中之时,他们心里念叨着的主子,彼时正享受着呢! 第四十二章 坦白 次日。 白颜卿酝酿了一整夜,总算在天明之时,想明白了,她决定主动去找她的父亲坦白! 一来,白颜卿不想与自己父亲的隔阂加深。二来,她觉得那蒙面人,对白府应当是无恶意的。尽早将这些事儿告诉白家当家人,日后若她进宫了,她的父亲也好提防些。 白颜卿挑了个白景轩在府中的时候,堪堪儿带着采星,跑过去找他了! 当下人禀报白景轩,白颜卿来了的时候,白景轩还很诧异!他知道,他这个女儿一贯是深居简出,无事不会出自个儿院子的那种脾性,这会子又无大事,她怎愿意顶着这大太阳,跑来找他? 当白颜卿表明来意之后,白景轩是有片刻的恍神的,他没想到,白颜卿竟会主动来与他说明这些事情!他欣慰之余,还有些暖意自心中流过,他一直以为他的女儿不愿意与自己亲近,是怨恨他这些年的疏忽。却不料,他的女儿并未怨恨他,甚至没有夹带任何的私人情绪,从大局考虑,将这些事,原原本本,事无巨细地告知给他! 白颜卿倒是没注意到她父亲的情绪变化,她将蒙面人第一次出现在白府,让她嫁给三皇子一事,到赖飞燕进宫这事儿,皆一五一十的和盘托出。 其实,将这些事告知白景轩之前,白颜卿也是征求过那蒙面人的意见的,若他开口拒绝,白颜卿是断断不会擅作主张的。 到底,他也是救过白颜卿一命的人,白颜卿也不想他涉险。毕竟,将那人的事告知她的父亲,就等于让白景轩知道,自己府中护卫,监管不力,让别有用心之人溜了进来。若她父亲知道后,大发雷霆,想要深挖调查,那势必会威胁到那人。届时两人若针锋相对起来,白颜卿也是会陷入两难的境地的! “女儿先前不曾与父亲坦白,还望父亲莫要怪罪。至于那人……女儿相信,他不会害白家的!还请父亲宽宥!” 白颜卿说完,“噗通”一声跪下,朝白景轩磕了个响头。 作为白家的女儿,竟然私自隐瞒了这么重大的事儿,且此事,事关白府上下几十人的安危,白颜卿是该请罪的! 白景轩望着跪匐在地的白颜卿,心中思虑万千。 白景轩深知,白颜卿此次,确实有错,但她及时将此事告知了自己,且那蒙面人,除了劫走赖飞燕,将赖飞燕送入皇宫一事,就别的方面来说,的确,他也未曾伤害过白府的人,并也暂时不曾表露出,对白府有任何的企图! 不仅如此,他还施药救了白颜卿!单就这一件事来说,他于白颜卿,于白家,也算有恩!但同时,他也是给白景轩敲响了警钟,让他明白,无论何时何地,都更该要谨慎,即使是看似安全的白府,也要注意防范! 当然,有一件小事儿,白颜卿是没有说的,就是……那蒙面人扮作鬼面人,吓尿任氏一事,白颜卿是打死也不敢告诉她的父亲的! “女儿……还有一事,恳求父亲!” 白颜卿再次磕头,朝白景轩说道。 “你说!” 对于白颜卿的坦白,白景轩暂时还未表态。 “请父亲,不要再派人去调查锦玉斋!女儿担心……白家出手,会被其他有心之人,瞧出端倪,届时于白家,于那位,都不妙!” 白颜卿的考虑的,并非无道理的。 白景轩一出手,自会引得那些暗中窥探白家的人,将目标转向锦玉斋。若真是如此,那对锦玉斋下手的人,肯定也不再少数!不仅如此,到时候只怕那人自顾不暇,不仅锦玉斋难保,就连那人想做的事儿、背后牵涉的人……都恐会暴露!况且,赖飞燕又与白家有关系,届时若真翻出什么,牵连的,还是会有白家! 白颜卿琢磨的这些,是从大局考虑,白景轩自然是知道的。 “好!” 白景轩简简单单一个字,让跪了许久的白颜卿,心下终于松了一口气。她也担心她的父亲不肯听她所言,一意孤行,届时若真闹起来,才更麻烦! 说到底,这事儿原本也不是白颜卿的错,是那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夜探白府,屡次骚扰白颜卿! 至于那人屡次夜探白府一事,白景轩并未表态,所以白颜卿也只得跪着候着,等他发话! 此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往大了说,是白颜卿枉顾白府上下安危,引狼入室。往小了说,是白颜卿同那人私下的交情。但也正因为这,白景轩才有些恼火,他恼自己的疏忽,未曾加派人手,对白颜卿所住之处,进行严防密控。更恼火,堂堂相府的安防措施,居然如此不堪一击!一个无名之辈,居然能屡次进入白府,而不被人察觉!这让白景轩怎能不怒! 恼怒之余,白景轩更多的是有些愧疚,他疏忽了她的女儿,才让别有用心之人,屡次进入她的住所。这事,若是被旁人得知,那白颜卿的清白,岂不是不保?虽然白景轩是相信白颜卿是个有分寸,知礼、识礼、懂礼的好女儿,但,难保那贼人不会对他如花似玉的女儿动歪心思! 思及此,白景轩更气了!他一掌拍向案桌,拍掉了他那方最贵的砚台! 白颜卿哪里知道她的父亲为何而怒,她只以为,是她父亲恼她先前不肯吐露实情!当下心中还觉得有些惭愧!又见他砸坏了心爱的砚台,心中更是愧疚不已! 哎,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 就这样,父女二人各怀心思,一个站着生闷气,一个跪着心怀愧疚。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白颜卿的双膝,已跪到麻木毫无知觉,加之天气炎热的缘故,白颜卿只隐约觉着眼前直冒金星。下一秒,白颜卿便扑倒在地,昏了过去。 这一声倒地的动静,方才将深思中的白景轩惊醒!他赶忙命人去请大夫,又赶紧将门外守候多时的采星唤了进来! 采星望着昏倒在地的白颜卿,只觉得心中腾的一下,升起一股莫名的怒火!她不是没瞧见方才白颜卿跪下请罪,但她万万没想到,她家老爷,她家小姐的亲爹,竟舍得让这个向来体弱多病的小姐,跪了这么许久! “老爷!小姐身子刚好利索些,您就这么罚她,跪了一个多时辰?!小姐即便再有错,却也错不至此啊!您知不知道,小姐这身子骨儿,经不起这般折腾?您是瞧不得我家小姐好儿,是不是?小姐这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小命儿,早晚再被你们给祸祸没了!” 采星虽越说越生气,却也不忘跑上去,半跪到地上,小心翼翼的将白颜卿托起,拥至怀中,而后熟练地,探着白颜卿的鼻息,最后抬手掐了掐白颜卿人中,不多时,白颜卿便清醒过来了! “小姐,你可算醒了!” 采星语气中,已然夹杂着几分哭腔,丝毫没了方才朝白景轩怒吼时的铿锵激昂之气势! “我没事儿,不过是天气热,跪的久了,有些晕眩罢了!” 白颜卿扬起嘴角,轻笑着安慰采星道。 一旁的白景轩,望着睁开眼的白颜卿,心中也是悄悄地松了一口气!他并没有责怪采星的鲁莽和逾矩,相反的,他确是暗暗责怪自己的疏忽,竟让他的女儿跪了这么久而未及时发觉! 因着天气过于炎热,且白颜卿又刚刚晕过,白景轩担心白颜卿她们主仆二人,回去的路上,再热着了,便出声,让她们在自己院里先歇着,等大夫来瞧过,再回她们自己的住处! 白颜卿在白景轩处被罚跪,且跪到晕过去一事,很快便传遍了白府上下。一传十十传百的,什么样儿的话儿都被传出来了! 有说大小姐得罪了老爷,在日头下被罚,中暑昏过去。有说大小姐又失宠了,老爷对其不满,责罚她了!又有说,大小姐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被老爷重罚,倒地不起……各式各样的谣传满天飞! 而听到这些谣传,最开心的莫过于白家老夫人任氏了!先前她还被赖飞燕气到卧榻不起,如今一听到白颜卿受了重罚,倒地不起,心中一时高兴,竟自己爬起来了!后来又听说,白景轩请了大夫入府,任氏思忖着,应当是白颜卿被罚的不轻,受了伤,任氏心中更是欢畅无比! 任外头谣言乱飞,念初小筑内的小女子,一点儿也未受到影响! 此刻的白颜卿,正抱着西瓜,喝着采星亲手熬的绿豆汤,吃的正欢呢!先前大夫来瞧过,说白颜卿不过是热晕了,喝点解暑的绿豆汤便好。至于白颜卿的膝盖,由于跪的久了,有些麻木也属正常,让采星帮其按摩按摩便无事了,只不过膝盖处跪了,有些淤青罢了!擦些活血散瘀的药膏,没几日便可恢复如初。 “颜卿,颜卿,颜卿!可还伤着哪里了?” 隔壁院儿的白芙蓉母女,也收到信儿,说是白颜卿被白景轩罚了,白芙蓉心下着急,拉着赖碧芝,便跑来了! 一进屋瞧见白颜卿好好儿地坐着喝绿豆汤,心中的大石头这才落下。 “姑母?表姐?你们怎么来了?” 见到白芙蓉母女行色匆匆的模样,白颜卿心中困惑。 “还不是母亲!她听白府下人嚼舌,说你被舅舅罚了,倒地不起,病的很重,可把母亲吓坏了!” 赖碧芝笑着上前,执起白颜卿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见她确实无事,这才安心了。 “只不过是……我不小心,碰坏了父亲心爱的砚台,被父亲罚着跪了一会子!原也是我自个儿身子不争气,暑气正盛,给热昏过去了,这才请了大夫过府!” 个中内情,自然是不能为外人道的,因而这番说词,是白颜卿同白景轩商量好的,也免得旁人恶意揣测。 “不过一方砚台,能比得上他亲闺女重要?哥哥也是糊涂!” 白芙蓉有些心疼地掏出帕子,替白颜卿擦了擦嘴角的西瓜汁,眼中满是温柔。 如今的白芙蓉,抛开过去,像是重新活过来一般,她开始帮衬着赖碧芝,一同打理名下的铺子、庄子。得空之时,便会做些美味可口的小菜,带来与白颜卿同吃,真真儿是将白颜卿当作自个儿女儿一般疼。 第四十三章 护犊子 翌日,白芙蓉便立马遣人,送了一方上好的石砚给了白景轩,其用意不言而喻。 白景轩望着手里头的石砚,哭笑不得。他的好妹妹,当真以为,他是为了一方石砚,才将自个女儿给罚了吗? 这边,当白颜卿得知,白芙蓉遣人送了石砚给白景轩之时,也是啼笑皆非,她的姑母,可真是越来越有趣儿了! “小姐,白夫人现在,可真疼您!” 采星笑着开口打趣道。 自从白芙蓉与赖国富和离后,白府上下便对白芙蓉有了新的称呼:“白夫人”。 一来,寓意着白芙蓉重生之后,为自己而活,以其姓氏为称!二来,白芙蓉如今与赖碧芝,有了属于她们自己的小家,在她们的小家里,白芙蓉就是当家之人,自然以“夫人”二字,来展现其身份地位了。 好像,自从赖国富一事之后,白芙蓉对白颜卿的态度,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从前,白芙蓉对白颜卿的态度,是不喜欢不讨厌,生疏且冷淡。后来,白颜卿帮她脱离了赖家,又给了她们母女一个家,她对白颜卿是感激。如今,经历种种之后,白芙蓉对白颜卿除了感激之外,更多的是亲情,是血脉之亲。 这些,于白颜卿来说,确实,是值得庆幸和开心的事儿,说到底,谁会愿意,在这个世间上多一些敌人呢?谁又不想在这个世间上,多几个亲近又真心的人呢? …… 眼瞅着农历七月即将过去,堪堪儿就将迎来农历八月,这就意味着,白颜卿距离入宫的时间,越发近了! 想起这些,不仅白颜卿愁,便是连白芙蓉母女也跟着忧愁。因为,一旦白颜卿入了宫,她们此生见面的次数,怕是屈指可数了。也正是如此,最近这些日子,白芙蓉对白颜卿,是越发疼的没边儿了!她不惜歇下手里的事儿,每天一日三餐亲自做好,然后唤白颜卿过去用饭!什么好的东西,也都先紧着白颜卿,给她送过来!惹得赖碧芝常常“抱怨”,自个儿在白芙蓉眼前,没了存在感! 当然,抱怨归抱怨,赖碧芝如今对白颜卿,也是极其爱护的。因着现在赖碧芝为了打理白芙蓉名下产业,常在外面走动,时常能碰到些稀罕物件儿,但凡她瞧了好看的,顺眼的,都毫不犹豫地买回来带给白颜卿! 白芙蓉母女,现下是真的把白颜卿当自个儿的亲闺女、亲妹妹一般,疼着,宠着,这样的亲情,是在过去好多年中,白颜卿未曾体会过的! 白颜卿很欢喜,每日都过是非常充实、欢快! 当白颜卿以为,总算能清净几日的时候,那爱作妖的赖飞燕,又杀回白家来了! 而这次赖飞燕回来,势必将在白家掀起滔天巨浪! 这日,白颜卿正在白芙蓉院里,挑布料。 因着赖碧芝带回了几匹上好的锦缎,白芙蓉便第一时间让人将白颜卿给叫过来了,就等着她先挑好,自个儿才舍得下手呢! “母亲现下,可是越发的偏心了,好东西都先留着让妹妹挑,我倒是白白累了这么一趟儿!” 赖碧芝笑着打趣白芙蓉道。 “哎呀,姐姐这是吃醋呢!姑母可要小心了,指不定哪日姐姐一生气,就撂挑子不干了!这么些田庄啊铺子啊什么的,可得由您自个儿操劳了!” 白颜卿也笑了,她知道赖碧芝是玩笑话儿,并未放在心上,反倒是同赖碧芝一起,打趣白芙蓉。 不知不觉间,白颜卿同白芙蓉母女二人的关系,已亲近到,无甚忌讳了。再也不是,表姐、表妹这般称呼了,却更像是自家亲姐妹一般直呼“姐姐、妹妹”了。 “你们两个皮猴子,竟拿我开涮!快些挑,挑着合眼的,我明儿便让人给你俩做几件像样的衣裳去!你瞧瞧你俩,一个穿着陈年旧衣,褶皱横起,一个在外奔波穿着似男子似的,一个个的穿着,都不像好好儿的女子家那般矜贵端雅!” 白芙蓉抬手点了点赖碧芝和白颜卿,语气中满是无奈,眼中却满是温柔。 白芙蓉一辈子未经过生活的苦难,自幼也是过着大家闺秀的生活,在她眼中,女儿家,就是金贵的,就该穿着漂漂亮亮的衣裙。 “姑母又笑话咱们!姐姐终日在外奔波,穿那些个劳什子裙褂,多有不便!自然得装束简便易行的才好!况且,我这身衣裳哪里就旧啦?这还是今年入夏的时候,刚做的呢!” 白颜卿扯了扯身上的衣裳,左瞧右瞧,都没见着什么褶皱来! 说归说,闹归闹,在白芙蓉的瞪视下,白颜卿和赖碧芝,还是像模像样地挑起料子来。 其实,白颜卿对布料倒是无甚研究,从前在庄子上的时候,纪瑾修没少给她送好料子,奈何她也分辨不出好赖来,用不完的料子,好些都丢给采星了。可是,那些料子那么贵重,采星哪里舍得自己用?都是裁了,给白颜卿做些帕子啊,香囊啊之类的小物件儿,这样既不惹眼,又不浪费! “我瞧这匹丝锦挺好的,摸在手里,柔软丝滑不沾手,又轻薄透气,最适合这炎炎夏日了!” 挑了小半日,白颜卿和赖碧芝,都没挑出个好赖来,最后没法子,还是白芙蓉自己亲自替她们两姐妹挑的。 “这一匹我瞧着不够,再让人去买些回来,给你俩,一人裁一套才好!” 白芙蓉举着布料,在白颜卿和赖碧芝身上,来来回回的比划着。最后料定布料不够裁两套,径直自作决断,再去买些,一定要让她的女儿和侄女,穿上丝锦裁制的衣裙! 白颜卿和赖碧芝面面相觑,俩人楞是一句话都没说,就这么的,白芙蓉自个人就决定了!不是说好,让她们自己挑的吗? …… “哟,你们这是在上演母女情深的戏码?还是姑侄情深呐?” 一道女声响起,恰恰在白芙蓉几人,最开心的时刻出现。瞬间将白颜卿几人的热情,击退的一干二净。 闻声后,白芙蓉手中明显一愣,抓着布料的手,紧了紧,而后淡定的将布料收好,让下人搬走。 赖碧芝见状,赶忙上前欲去扶住白芙蓉,却不料白芙蓉朝她挥了挥手,示意赖碧芝,自己无碍。 白颜卿眼见欢快的气氛被打断,心中隐隐有些怒意。这人好死不死的,不呆在她的皇宫,为什么非要三天两头跑出来恶心别人呢? 没错,出声的女声,正是赖飞燕! 那轻佻的女声,在场众人,怕是都知道那是谁! “不管是母女情深,还是姑侄情深,好像,都与丽嫔娘娘您,无关吧?” 什么时候,皇宫竟能如此任赖飞燕自由出入了?三五不时的就出宫,老皇帝知道吗? “至于,是不是与我无关……你日后便会知晓!” 赖飞燕抛出一句似是而非的话来,白颜卿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这赖飞燕,又想干嘛? “怎么?母亲和姐姐,而今,是将外人都认作自家人了吗?” 见白芙蓉和赖碧芝久未吭声,赖飞燕心中不爽,遂将矛头直指白芙蓉母女二人。她口中的“外人”,自然是指白颜卿了! 赖碧芝闻言,正要上前分辨几句,却不料,白芙蓉率先开了口。 “丽嫔娘娘您说笑了,这里,除了您,哪有什么外人?” 白芙蓉一句话,直接将赖飞燕噎个半死。 一旁的白颜卿和赖碧芝,也未曾料到,白芙蓉竟会说出这番话来! 先前,白颜卿总觉得白芙蓉是放不下赖飞燕这个女儿的,不仅白颜卿这么认为,连赖碧芝都这么认为的!所以,她们俩都尽力抽时间陪在白芙蓉身侧,就怕白芙蓉想不开!就怕白芙蓉想起赖飞燕! 说到底,赖飞燕一个十几岁的女儿家,竟然为了荣华富贵,抛弃亲生母亲,嫁给了一个比她母亲年纪还大的,且年约半百的男人,这番作为,身为一个母亲,白芙蓉怎么能接受? “母亲,你……” 赖飞燕察觉白芙蓉语气中的冷淡疏离,还有……陌生,一时之间,竟有些慌神了! “丽嫔娘娘莫要叫错了人,这里,哪里有您的母亲?” 白芙蓉继续开口,言辞间,冷漠的像是在对待一个陌生人,而不是在对待一个她养了十几年的亲生女儿。 赖飞燕见此状况,心里料定白芙蓉是与她闹脾气呢,遂也不继续与白芙蓉周旋,只状似不经意一般,抬手去摸了摸,下人即将搬走的那几匹布料。 “料子倒是不错,不过比起皇上赏赐给嫔妾的那些锦缎,到底还是差了些!” 像是示威一般,赖飞燕斜睨了白颜卿一眼,眼中满是挑衅和讥讽之色。那眼神,仿佛在暗示白颜卿,她用的料子,不过如此。 “是吗?既然宫里那么好,丽嫔娘娘还费那劲儿,跑来我们家作甚?宫里吃香的喝辣的,穿金的戴银的,不比我们这蓬门荜户的小门小户要舒坦?难道说,丽嫔娘娘,是跑来民间,体验生活来了?” 不待白颜卿和白芙蓉开口,赖碧芝率先一步,直接拆赖飞燕的台。 赖碧芝这一番话,不仅将赖飞燕说楞了,连白颜卿都楞了! 这……还是从前那个,寡言少语的赖碧芝吗?瞧她这伶俐的口齿,哪里像是从前那个低调内敛的赖碧芝? 白芙蓉母女,紧紧将白颜卿护在身后,甚至不惜与赖飞燕作对,也要替白颜卿出口气的模样,着实让白颜卿感动万分,心中一股暖流涌过! 原来,有亲人保护是这样的啊! 这是不是,就是世人口中的:护犊子? 第四十四章 云骥大闹御书房 往年,白颜卿还在庄子上的时候,纪家也没少关照白颜卿,尤其是纪瑾修父子几人,也是竭尽所能,对她照顾有佳。只不过,男子到底是粗心些,有些女儿家的小心思,也难以揣测。现如今,白芙蓉母女,正恰好弥补了这份微不足道的遗憾,让白颜卿人生第一次,感受到了,原来女子也可以为亲人,做到如此细致! 向来傲气不想输白颜卿的赖飞燕,又怎会想到,一直疼她、宠她、爱她的母亲和姐姐,如今竟为了白颜卿,与自己作对! 赖飞燕一时气不顺,被怨恨迷昏了头,竟唤来随从,扬言要打罚白颜卿几人! “丽嫔娘娘,因何而罚我等?” 白芙蓉母女挺身为白颜卿,她自然是不能让她们吃了瘪的。 “罚你就罚了,还需要理由?” 赖飞燕而今是越发的气焰嚣张了,她当真是被老皇帝一时的宠爱,蒙蔽了双眼。她以为,什么人都能受的气? “赖飞燕,现在你母亲和姐姐都在,我给你三分面子,我劝你见好就收,你若继续不知好歹,为难我们,那就休要怪我不客气了!” 彼时,白颜卿见赖飞燕依旧不知悔改,瞬间怒意便自心底而起,言辞间,也颇为犀利。 若此时赖飞燕适可而止,或许,白颜卿会考虑忍下这份气,待到日后进宫再一并同她算,只不过……赖飞燕又岂是那识好歹之人? “给我面子?我需要你给我什么面子?来人,给我掌嘴!” 赖飞燕此时,被怒火蒙蔽了双眼,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管不顾了。 一个太监模样的人,听到赖飞燕的号令,瞬间移步上前,抬起手掌,就要朝白颜卿打去。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采星一个健步上前,抬起一脚,径直朝那人手臂踢去。只听“咔”的一声,骨骼碎裂的声音,接着便是那太监鬼哭狼嚎的叫声! “大胆!白颜卿……你……你居然敢让你的奴婢,打宫里的公公?!” 赖飞燕满脸的不可置信样!她没想到,白颜卿居然敢让人,将宫里的人打了! “那你快些回宫,去告诉你的皇帝夫君,让他派人来拿我!人是我打的,我认!我白颜卿,在相府候着!” 白颜卿大气的丢下一句话给赖飞燕,然后不由分说,便让人将赖飞燕给赶了出去。 白颜卿身后的白芙蓉母女,见状,也是吓的不清,她们深知赖飞燕的脾气,那指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她们担心白颜卿怕是要遭罪的!遂赶忙上前,欲拦住赖飞燕,却不料,白颜卿大手一挥,让白芙蓉母女不必担心! 她白颜卿,堂堂白家嫡长女,堂堂将军府的嫡亲外孙女,她何曾惧怕过谁?白家就是她的底气,纪家就是她的大树! 再说,堂堂白家嫡长女,竟然敢让人,将而今最受皇帝恩宠的丽嫔娘娘给赶出去了!并且还“纵奴行凶”将宫里的公公,胳膊给踢断了!这样大的事儿,很快便传遍了整个京城! 一时间,宫里宫外,议论纷纷。 有说,白家长女目空一切,不知天高地厚,敢得罪宫里的人。有说,白家长女自幼没在府中长大,在庄子上长大的,性子野惯了,没甚大家闺秀的风范,性格粗鄙不堪。还有说,白家长女仗势欺人,背靠纪、白两家,不将旁人放在眼里的,甚至于,还有说她不将皇帝放在眼中的……当然,也有夸白颜卿性格豪爽,不畏强权,真性情的! 一下子,整个京城,关于这位白家嫡女的传言,众说纷纭,褒贬不一。 至于赖飞燕……她一气之下,跑回宫内,抱着枕头哭了一整日,直到皇帝下朝,堪堪儿跑到她宫内,见到赖飞燕那双哭的红肿的双眼,心疼的不得了! 再一听说,是白相家的女儿将赖飞燕的随从公公给打了,皇帝顿时恼怒不已。他虽下旨允了那白家嫡女入宫,他虽有些许忌惮白、纪两家,但如今,白颜卿竟欺负了他的女人,尤其还是他心尖尖儿上的丽嫔,叫皇帝怎能不恼? 于是乎,皇帝跑到书房,刚提笔写下一道圣旨,欲治白颜卿一个大不敬之罪,却不料,这个时候,他的御书房,来了一位,让皇帝乃至整个皇宫见到就都头疼的人物! “父皇!儿臣有事相求!” 皇帝御书房外,传来一声叫喊声。 敢这么不知礼数,又敢在皇帝御书房门口,在大喊大叫的人,除了那位“皇宫鬼见愁”的三皇子云骥,还能有谁? “他怎么来了?跟他说,朕没空!” 刚被赖飞燕哭的心烦不已的皇帝,此刻,哪有心情应付他那个烦人精一般的儿子?遂赶忙让门口的宫人,欲去拦截云骥。 “父皇啊!儿臣有大事啊!父皇!父皇您不见儿臣,儿臣就躺在御书房门口,不走了!就让这烈日,晒死儿臣吧!就让儿臣,随了母后而去吧!日后在天上见到母后,儿臣定不会同母后说,是父皇不肯见儿臣,才让儿臣晒死在御书房门前的!” 云骥将撒泼打滚这一套,发挥的淋漓尽致!他熟练地往地上一躺,任那被烈日晒的滚烫的石板,烫的他后背灼痛不已,他就是不肯起身!一边疼的龇牙咧嘴,一边扯着嗓子大声哭嚎!引来一众宫人! 不多时,便有好事的宫人,将云骥的作为,告知了现今在位的皇后,高氏。高氏也是拿云骥没法子的,但碍于面子,加之身为皇后,自然是要替皇上排忧解难的,于是,高氏便顶着日头,带着宫人,匆匆赶到了御书房。 刚到御书房外,高氏便见到了躺在烈日下头,龇牙咧嘴叫唤着的云骥。那一脑袋的汗,想来是躺了许久了。 “骥儿,休要胡闹!惹你父皇不快!快些起来,随本宫去歇着!瞧瞧你这一身汗!” 高氏一边让人去扶云骥起来,一边让人替他遮蔽些日头。 “不起,不起,就不起!父皇今日若不答应见儿臣,儿臣便躺死在这儿,让天上的母后,带儿臣去罢!” 云骥边说边卖惨,这是他一贯的伎俩,高氏已然是司空见惯了。但架不住,他是先后之嫡子,皇帝念他兄弟二人早年丧母,对他们兄弟二人,虽表面上严厉,实则暗地里,也是疼宠有加的。 知晓这层利害关系,高氏自然是不敢让云骥这般折腾,伤害他自己的,只得陪着他一起,在这烈日下头候着! 不仅如此,这些在御书房外头陪同的宫人们,都得陪着云骥晒太阳,都得陪着云骥候着!云骥躺着,他们便跪着,皇帝一时不出来,他们便跪一时,直到皇帝开口同意见云骥,这些人才能逃过此劫! 御书房内的皇帝,在得知一众宫人,以及皇后,都陪着云骥,顶着日头在外头跪着,心中万般无奈,只得搁下手中的笔,开口让人将云骥和皇后给唤了进来! “说吧,你今日如此闹腾,又是为哪般?” 皇帝一边命人给云骥和皇后,准备解暑的冰绿豆汤,一边又心疼的着人给他查看后背,看他是否有被灼伤。眼中的疼惜之情,任谁瞧不出?这事儿,若是换做其他皇子,早就被皇帝责罚,给打了二十板子去了!哪里还有这般待遇? “儿臣,儿臣求父皇怜悯儿臣,赐儿臣良缘!” 云骥一开口,一旁的皇帝直接愣住了,不止皇帝,一旁的皇后,一口绿豆汤还未咽下,直接给惊地喷了出来! “臣妾失礼!” 见皇帝瞥过来嫌弃的眼神,皇后高氏赶忙儿吓的“噗通”一声跪下。她也不想如此失礼啊,实在是……云骥的这句话,让人不得不大吃一惊啊! “罢了!无碍!” 皇帝摆摆手,对皇后的举动,似是不在意。随后,便立即有宫人上前,替皇后处理干净地上的绿豆汤。 “胡闹!下个月,便是皇子妃大选了,届时,有的是世家女子任你挑选!” 对于云骥这突如其来的要求,皇帝显然是有些不太满意的。他这儿子,一贯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皇子的婚事,岂能如他自己那般,任意喜好便成? “儿臣中意的女子,正是世家女子!儿臣不求旁的,只求父皇,看在已故母后的面儿上,给儿臣留个儿臣中意的女子吧?好不好嘛?父皇~~!” 云骥见皇帝面色似有不悦,遂赶忙上前,扯着他的胳膊,撒起矫来!那小嘴儿噘的,能挂油壶了! “行吧,行吧,行吧!说吧,你看中谁家的女子了?” 见云骥又来这一套,且还搬出仙逝的先皇后,皇帝便知道,若不答应了他,这小子,指定得闹的整个皇宫不得安宁! “白相嫡女,白颜卿!” 云骥字字句句,似是砸在皇帝心坎儿上一般! “什么?白相嫡女?!” 皇帝惊的倏地站起,他这儿子,何时结识了那白家女? “父皇!您方才,可是亲口答应了儿臣的,您可不能反悔!君无戏言!” 见皇帝一副诧异的模样,云骥也不让他多思虑一会子,径直开口,堵死了皇帝的后话儿! “先前你也并未说明,你看中的人,是白相嫡女!” 皇帝有些不情不愿地开口。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他的儿子,是如何识得白家女儿的,这白家女又是如何蛊惑的他儿子,对她如此倾心的! 白家嫡女,对皇帝来说,有非一般的意义。皇帝原本,是想将她拘在宫中,另有其他用途,如今被他儿子这么横插一脚,这日后,他还怎么凭白颜卿拿捏白、纪两家? 况且,以白颜卿背后的母族,她日后所嫁的皇子,一定得是这宸国,未来能独当一面的至尊者,这其中利害关系,外人尚且能看得出,难道三皇子会看不出?他究竟只是单纯的喜欢白家女,还是……也生了不该生的心思? 皇帝望着眼前的儿子,突然之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第四十五章 云骥出马 一个顶俩 白家,一直以来,都是皇帝极为重视,也极为忌惮的。 因此,与白家有关的所有事,皇帝在处理的时候,都是极其谨慎的,被云骥这么一闹,皇帝才猛然想起来,他方才,正要下的圣旨,可不就是同白家、同白颜卿有关的吗? 究竟,这白家有何魔力?这位白家嫡女,又有何魅力?不仅能将三皇子迷的神魂颠倒,不惜大闹御书房,还又敢将皇帝后宫的嫔妃,气的七窍生烟……这位,连皇帝都还未谋面的白家嫡女,竟似笼了神秘面纱一般,引得皇帝都好奇不已! “父皇,您就答应儿臣吧!儿臣此生也无大志,就想得一心爱之人,携手白首,就这样,父皇也不肯应了儿臣吗?” 云骥见皇帝眉头紧皱,一看就是不情愿的样子,遂又撒起娇来。 皇帝见他如此,却又不好再明着说什么,只得模棱两可的,暂时给了一句:“此时还得从长计议,也需得白相同意,白相女儿愿意才行!” 闻言,云骥这才重新展露笑颜,拉着皇帝的手,一副亲昵状。反正不管皇帝答不答应,他想做的事儿,皇帝也拦不住他的! “对了,你到底是在哪里,结实白相之女的?若是私相授受……只怕,此女名声也不大好的!” 经过赖飞燕那么一闹,皇帝对白颜卿的映像,总归是不大好的,而今又听到云骥说与白颜卿相识,皇帝潜意识里便认定了,此女非良人! “不是,不是,不是!父皇,白颜卿很好,好到儿臣自觉都配不上人家!是儿臣自己,倾慕于她!” 云骥连连摆手,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生怕皇帝对白颜卿有偏见似的! “儿臣得一窥白家女,这话儿,还得从孙嬷嬷出宫授业,那件事说起……” 于是,云骥便将孙嬷嬷那次与白颜卿逛街,偶然被他巧遇一事说起。他将白颜卿形容的一副岁月静好,与世无争,又知书达礼的模样,而后皆细说与皇帝听。 云骥口中的白颜卿,和赖飞燕口中的白颜卿,完全是两个人! 赖飞燕口中的白颜卿,嚣张跋扈,傲慢无礼,待人接物,倨傲骄横!而云骥口中的白颜卿,却是温文尔雅,温恭自谦,端雅方正,完全是一副大家闺秀的好模样! 这……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白家嫡女呢?连皇帝也有些疑惑起来了! 一想到御书案上,那道还未写完的圣旨,皇帝又头疼起来了!他到底,该不该罚这白家女呢? …… 翌日,白景轩在皇帝的暗示下,下了早朝后,便急急同皇帝身边的大公公,来到了御书房候驾。 当皇帝把那道写了一半的圣旨,丢到白景轩面前时,白景轩眉眼未动,先是“噗通”一声跪下,直呼自己“教女无方”惹到丽嫔娘娘! “依白爱卿所看,朕……该如何罚你女儿呢?” 皇帝到底是皇帝,他直接将难题抛给了白景轩。一来,想看看他究竟会不会徇私舞弊,包庇自己女儿。二来,也想试探白景轩,是否有对皇室不敬之心。 “臣公事繁忙,还未来得及了解事情缘由,待臣现在回府,立即便找小女问个清楚!若她真有那对丽嫔娘娘不敬之心,臣立刻便带着女儿进宫领罚!” 白景轩终归是纵横官场多年,岂能被皇帝的三言两语给糊弄住了?况且,昨日发生的事儿,在白景轩回府之时,早已听下人回禀过了,他又岂会不知,是那赖飞燕故意去找茬的? 白景轩自然是舍不得惩罚白颜卿的,他当然也觉得他的女儿是没做错的,可是现在,皇帝要他表态,他能怎么做?当然是能拖一时拖一时,若真到了不可避免,需要白颜卿牺牲的地步,那他也定然是不介意闹个鱼死网破的! 呵,赖飞燕,凭她,也想动白家的女儿吗?她做梦! “白爱卿啊白爱卿!你那点花花肠子,朕还不知道?此事,朕也不再追究了,你回去自个儿罚她一罚,就……禁足十日吧,你看如何?小惩大诫便好,到底,朕也要给丽嫔一个交代不是?” 皇帝多半能瞧出白景轩一点小心思,何况经过昨日云骥一闹,皇帝自己也没那么恼了,自己儿子看上的人,他若真的罚重了,日后云骥若知晓了,指不定怎么在宫里闹腾呢! 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儿子重要,儿子重要啊! 皇帝也是着实无奈的很,谁让他摊上这么个不着调的儿子呢? “皇上……三皇子,又……来了!” 就在皇帝和白景轩正说着呢,宫人禀报,云骥又来了! 皇帝无奈,碍于有外人在,怕不见他,他再又闹起来,只得开口放他进来! “父皇!儿臣……咦,这不是白相吗?” 云骥刚要开口同皇帝讲话,一眼就看到了跪在地上的白景轩,遂赶忙热情的上前,将白景轩扶了起来,也不等皇帝发话,他便自顾自的同白景轩套起热乎来! “白相啊,您闺女近日如何啊?身子可好些了?听说白家小姐,自幼身子孱弱,白相可得对她好些,莫要再让小姐受了委屈,伤了身子!哦,对了,白相今日有何事同父皇商议啊?是政务大事吗?若是如此,儿臣是不是不方便听啊?” 云骥哪管皇帝在一旁拼命同他暗示,只管同白景轩热络着。真真儿是一副,讨好未来岳丈的做派。 皇帝只觉没眼瞧!这个儿子,谁要谁带走吧!反正他觉得丢人的很! “无甚不便,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不过是……小女先前,不小心冲撞了丽嫔娘娘,故而……故而,臣这便回去罚她一罚!” 白景轩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一则,他实在是,有些不习惯云骥这副熟络的模样。二则是,皇帝一向多疑,白景轩也担心,万一皇帝以为他同三皇子结党营私,这便不好说道了,再惹得一身腥。 “什么?冲撞丽嫔娘娘?那女人好好儿在宫里待着,怎会被白家小姐给冲撞了?那女人是不是污蔑白家小姐?” 云骥一听这话儿,顿时跳了起来!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赖飞燕好好儿的,为何会出宫呢? “这……臣便不知了,详细情形,臣也不甚清楚!” 白景轩一脑袋的汗,这父子俩,是在唱双簧吗? “什么?白相也不清楚?既然白相不清楚,为何要罚颜卿?!谁敢罚她我跟谁说理去!” 云骥一副愤慨的模样,作势便拉着白景轩要往外去。这会子,云骥连“白家小姐”也不称呼了,直接改口称呼其为“颜卿”,这话儿,任谁都能听出几层旁的意思来!三皇子,这是铁了心要护白家小姐呢! “行了,别闹了!是朕让罚的!” 皇帝扶额,满脸的无奈。他清楚的很,若真让他这个儿子,去找他心尖尖儿上的丽嫔闹去,到时候,不把丽嫔整废了,云骥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父皇!您为什么要罚颜卿啊?她规规矩矩的一个大家闺秀,还未出阁,若被您罚了,这日后,她名声肯定就毁了,还如何出门见人啊!指不定那些等着捡白府错处的人,背后会怎么编排她呢!父皇~您就别罚她了!儿臣不信她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儿来!不信您去问问孙嬷嬷,她一定清楚颜卿的为人!” 见皇帝开口,云骥赶忙抛下白景轩,快步奔至皇帝跟前儿,扯着他的胳膊,甩来甩去,央求道。说是央求,云骥偏偏又搬出了孙嬷嬷,这合宫上下,谁人不知孙嬷嬷是先皇后的贴身嬷嬷?她在宫里的威望,连皇帝和现任皇后都礼让三分! 若真的把孙嬷嬷叫来,那这一老一少,在皇帝的御书房,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能把皇帝给闹晕! “儿臣知道了!一定是那个新进宫的丽嫔!她肯定是看白家不顺眼,借口惩罚颜卿,以此来打压白相!一定是的!不行,儿臣这便去找她说道说道!她若欺负白相就算了,怎么能欺负颜卿?颜卿那么好的一个名门世家之女……怎么能被那个来历不明的丽嫔给欺负了?” 瞧瞧瞧瞧,云骥这说的是什么屁话?什么叫“她若欺负白相就算了,怎么能欺负颜卿?”他这一句话,完全是把白景轩搁置一旁了! 皇帝听了这话,是哭笑不得!但同时,皇帝心中的疑虑也打消了,看来,他这个儿子同白景轩,是没甚关联的,他这个儿子啊,只是看中人家女儿了! 不仅如此,云骥的一番话,也点醒了皇帝,白颜卿一个名门世家之女,赖飞燕不过是一介民间女子,二人自然是不可比拟的!赖飞燕再如何哭闹,他身为皇帝,也不该被迷晕了心智,朝白家女下手!这可不是皇帝一贯的处事方式! 就目前来看,白家,是皇帝需要拉拢的!皇帝是需要白家死心塌地忠心于他的,若这个时候横生枝节,只怕届时自己会同白家,产生隔阂! 思及此,皇帝第一次觉得,他这个胡作非为的儿子,有时候说的话,还是挺受用的! 说到赖飞燕,云骥不知内情,但皇帝其实是暗中派人调查过她的,知道她与白家有些过节,也知道她是白景轩的亲妹妹,白芙蓉之女。 只不过,调查的人回来说,赖飞燕同白家断了关系,同白芙蓉也断了母女之情,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外人倒是不得而知了。因此,先前赖飞燕同皇帝说,想回白家看望一下母亲之时,皇帝是默许了的。毕竟思母之心,人之常情,即便是脱离了母女关系,那还有曾血脉关系在,只是呀,皇帝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如今这副模样! 第四十六章 云骥逼嫁 事情的最后,以皇帝认怂为结尾。 皇帝答应了,不再为难白颜卿,云骥这才作罢。全程,白景轩似乎毫无存在感,也似乎,什么都未参与。 当白景轩和云骥一起出了御书房,望着头顶的烈日,云骥突然说了一句:“白相,本皇子送你回府吧!” 不知是不是白景轩的错觉,他竟觉得,云骥说这句话的时候,仿佛有种不情不愿的意思。 “不必劳烦三皇子了,老臣可以自行回府。” 白景轩哪里真的就那么不识好歹了?敢让堂堂皇子送他回府? “劳不劳烦,也都劳烦了!” 云骥叹了口气,言辞间,竟有几分无奈之意。 云骥一改方才熟络的态度,此刻的举动,惹的白景轩是一头雾水。 三皇子,这又是演的哪一出? “走吧!” 三皇子一改刚才的态度,倏地又变得热络了起来。 白景轩直接蒙了,三皇子这变脸的速度,可比翻书都要快!这一茬儿接一茬儿的举动,实在是让人琢磨不透啊! 若说云骥是真心想帮白家吧,好像也不是,他言词之中,只是看中了白颜卿这个人,与白家无关!若说云骥,不是真心的吧,他却又实实在在的帮了白景轩这一回,不仅免了皇帝对白颜卿的罚,还同时打消了皇帝对白景轩的些许疑虑。 且云骥不着痕迹的帮忙,皇帝或许被他的三言两语给蒙住了,可白景轩作为一个旁观者,却是实实在在地看的清明!眼前这位三皇子,并非世人口中的,不学无术,桀骜不驯,到处闯祸的惹祸精!这位三皇子,他啊,可精明着呢!只怕是这偌大的皇宫,找不出几个比他还精的! 不仅只言片语的将皇帝糊弄住了,还借机打压了那位不知天高地厚的丽嫔,并且顺利的给皇帝敲了警钟,让皇帝不要被一个后宫嫔妃蒙蔽了双眼!非但如此,他还顺手帮了一把白颜卿,这个人情,白景轩自然日后是要还的!至于怎么还,这怕就是后话了! 这哪是一箭双雕啊,这明明是一箭三雕啊!既整治了丽嫔,又提醒了皇帝,还让白家欠他一个人情,谁说三皇子疯头疯脑,不知深浅?他呀,这是大智若愚啊! 三皇子拉着白景轩,熟络的往外走,在走出御书房后没多久,谁都没注意到是,云骥将手背到后背去,朝身后某处,竖起了个大拇指! …… 在云骥的“护送”下,白景轩的出宫之路,还算是顺遂。 一路上,云骥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背靠着马车,优哉游哉地闭上眼假寐。并未同白景轩有过多的交流,甚至一改先前的热络,身上莫名挂着几分“生人勿进”的生疏气场,这前前后后态度上的变化,搞得白景轩是一头雾水! 到了白府,一下马车,云骥又热情了起来!他似迫不及待一般,率先冲进白府,而后在白景轩的疑惑下,云骥似乎四下到处在寻着什么…… “三皇子,您……找什么?老臣可以帮忙……” 白景轩见他到处乱窜,将白府一众人搞得晕头转向的,忍不住开口道。 “白小姐呢?怎么不在府中吗?” 原来云骥是要找白颜卿。 “这个时候,颜卿应该……是在隔壁她姑母宅院里陪着……” 白景轩一句话刚要说完,云骥便“噌”的一下转身,朝隔壁院儿跑去……那速度,那动作,快的脚下都生烟了! 惊的白景轩,赶忙抬脚跟了上去! 因着前一日,赖飞燕在白芙蓉院里的那一闹,白芙蓉嘴上不说,但心里到底是难受的。毕竟,是自己亲手养了十几年的女儿,而今却与自己反目,叫白芙蓉怎么能坦然面对?这些白颜卿都懂,故而她今儿便一大早跑过来,陪着白芙蓉,就怕她又钻牛角尖,再想不开就糟了! 就在白颜卿同白芙蓉商量,昨日挑的料子,该做件什么样式的衣裳时,便见一人,提着袍子,就跑进了白芙蓉家里来…… “颜卿!” 一道男声响起!有几分熟悉,惊的白颜卿瞬间抬头,朝那人望去! 三皇子云骥??? 在看清来人是谁之后,白颜卿瞬间呆愣住了! 他来白芙蓉家里作甚? 更让白颜卿惊讶的是,跟在三皇子身后,步履匆匆的人,居然是她的父亲!这下白颜卿更是傻眼了,这……是闹哪出? 就在白颜卿纠结,到底要不要当着白芙蓉的面,朝云骥行礼之时,却瞥见了白景轩的眼色,白颜卿了然,她微微屈膝,朝云骥行了个礼。 “三……公子有礼!” 然后,白颜卿为了避嫌,堪堪儿后退几步,躲至白芙蓉身后去了。 云骥此刻哪里想得到那么多,他抬手就要去拉白颜卿,却被身前的白芙蓉撑开双臂,给挡住了。 “这位公子,请自重。” 白芙蓉只觉得眼前的少年,瞧着有些眼熟,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或许是真的察觉到自己过于鲁莽了,云骥倏地刹住脚步,一脸可怜兮兮地望着白颜卿,那小眼神儿,仿佛能滴出水来,看的白颜卿都忍不住起了恻隐之心。 “姑母,无碍。这位公子您先前也是见过的,他先前同父亲回府议事,在府中用过晚膳的,您可还记得?他是孙嬷嬷的同乡!” 经白颜卿一提醒,白芙蓉瞬间记起,眼前这位少年,就是先前自称“门客”的那位。 “原来如此,我就说,怎么瞧着这位公子面善呢!” 白芙蓉笑道,遂放下手臂,拉着白颜卿坐下。又瞥见了门外的白景轩,然后就赶忙招呼几人坐下,再吩咐家中下人备茶水、点心。 白颜卿望着坐在对面,有些惴惴不安的白景轩,又望着眼神殷切的云骥,她直觉有些不对,却又不好贸然开口询问,只得耐着性子,等云骥主动开口。 见白芙蓉去招呼下人备茶水了,屋子里只剩下白颜卿父女再无旁人,云骥方才开口。 “想必本皇子求娶白小姐一事,白小姐已知晓了吧?” 云骥也未与白颜卿兜圈子,径直开口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小女资质平庸,哪里高攀的上三皇子。” 白颜卿到底是聪明的,她没有直接拒绝云骥,反而是先贬低自己,直言自己配不上云骥。这一番托词,既夸了云骥,又不是直言拒绝,给了自己台阶,也给了云骥一顶高帽子。 “白小姐过谦了,白小姐的音容样貌,放眼整个京城,就没几个能比的上你的!再说了,不日你便要进宫参选了,相比其他几位兄长,我与白小姐年龄相近,不是更容易亲近些吗?” 云骥的一番话,说的也算中肯,云骥年十六,白颜卿年十五,确实,在皇帝的几位皇子中,也就云骥与白颜卿的年龄最为相近。 只是,当皇子妃,可不是仅仅年龄相近就够了的。 “这……还得看皇上的意思。” 云骥都将话儿挑的这么明显了,白颜卿自然也无法再装糊涂,她一时哑口,只得将皇帝给搬了出来! “只要你点头同意,父皇那里,自是由我去说!” 云骥今日这是逼着白颜卿就范的阵势啊! 白颜卿抬眼望了望自己父亲,见白景轩也是满眼的无可奈可,白颜卿当下心中暗叫,自己怎么好死不死的惹上这泼皮无赖? “小女与三皇子不过几面之缘,要让小女现在就同三皇子私定终身,怕是于礼不合吧?自古女子婚姻,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依小女看,还是待日后进宫,征得皇上皇后的应允,再议吧!” 未免云骥恼羞成怒,白颜卿只得与他各种周旋,说白了,她就是不想答应云骥!说什么日后进宫?待日后她进了宫,她自然有法子应对云骥。到时候,在皇帝眼皮子底下,他还能强来不成? “嗯,颜卿说的有理!我这样,好像是有些唐突了!” 所幸云骥还不是个完全没脑子的,此时也知晓该见好就收,若再逼问下去,只怕是眼前的女子,恨不能以死谢罪了。 “多谢三皇子体谅。” 白颜卿眯着眼,朝云骥笑了笑,那笑容澄净的无一丝杂质,有一瞬间,也令云骥恍了神! 就在几人尴尬的直抠桌子之时,白芙蓉总算是端着茶水点心进来了。她一进来,便赶忙招呼几人,试尝她新做的点心。 精致的点心,入口绵软,温热的口感恰到好处。清淡不过分甜腻,有一股淡淡的茶香。这炎热的夏季,多数人都是没甚胃口的,这点心恰到好处的口感,让人忍不住想多吃几块。 云骥身为皇子,自然是不太敢在外面多食,只浅尝了一块,也算是没辜负了白芙蓉的一番忙碌。 白颜卿却是不管不顾的,连吃了好几块,丝毫没有因为云骥的身份,而有所顾忌。她小口抿着,腮帮子鼓鼓的,样子倒像是一只进食的松鼠。惹的云骥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心下暗叹,这白家小姐,还真是毫无避忌。只不过这样的白颜卿,真实又不做作,倒是有几分少女的纯真可爱! “慢些吃,厨房里还有呢!回头让采星,包些带回去!” 白芙蓉生怕白颜卿呛着了,一边给她递上茶水,一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替她顺顺,唯恐白颜卿噎着。 其实,白颜卿哪里就是急着吃点心了?她是故意这副样子,好吓退云骥!白颜卿一向身子不大好,对这些茶点,也向来是不敢多吃的,届时吃多了,不消食,她又得难受好几日!可,比起不消食,她更希望云骥看到她这副吃相,能被吓退! 可白颜卿哪里知道,云骥见惯了宫里那些女人做作的吃相,对白颜卿这副大快朵颐吃东西的模样,倒是有几分新奇和欢喜的! 第四十七章 食过量 胃遭罪 “小姐,你何必这么折腾自己?若真不愿,直言相告便好,何苦将自己折磨成这副模样?” 采星一边给白颜卿递上白水漱口,一边心疼的替她拍了拍后背。站在采星的角度,她并不觉得直言相告,有什么不可以的。 “我……呕……” 白颜卿刚要开口回采星,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又吐了起来。 实在是白日里,在白芙蓉那里,吃的茶点过于多了,现下肠胃不适,回来便吐了,采星见白颜卿这副模样,可心疼坏了! 为了给云骥营造一个,自己贪吃的映像,白颜卿可是下了血本了!她硬是在云骥眼皮子底下,吃了一个下午,云骥倒是瞧着有趣的很,可却苦了白颜卿了! 白颜卿原本身子不好,这些年吃药将胃都吃的脆弱了,一贯是不大能多进食的。可她今儿一下午,吃了几十块茶点,最后还是采星不忍心,堪堪儿找了个借口,将她唤了回来。 临走之前,白芙蓉只以为白颜卿是真的爱吃这点心,硬塞了一食盒点心给了采星,采星提着食盒,哭笑不得,回来就立马分给了赵嬷嬷她们!因为采星知道,这点心,若再出现在白颜卿眼前,她怕是连着三日内,都不想再吃任何东西了! …… 晚间的时候,采星看白颜卿吐了许久,见她难受的脸色都惨白了,采星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正寻思着,要不要去禀告老爷,给她家小姐请个大夫,却不料此时,白景轩竟突然来了念初小筑! 白景轩一踏进念初小筑,便听到采星在不停的念叨着白颜卿。从她细碎的絮叨声中,白景轩也算是听了个大概。他这才知道,他这个宝贝女儿,为了不嫁给三皇子,做了多大的牺牲,哎…… “让赵嬷嬷她们,去府外请个大夫回来,替颜卿仔细瞧瞧!” 人未至,声已到。 白景轩人尚在院儿里,便急急地朝着采星叫唤道。 采星闻言,先是一惊,而后赶忙跑出屋儿,便望见了正迎面而来的白景轩。采星赶忙朝他行了个礼,而后端着一盆子污秽之物,匆匆告退。 采星到底也是跟了白颜卿这么多年,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避嫌。她家老爷,向来是极少会到她们院儿里来了,除非是她家小姐生病了,或者是有旁的大事,她家老爷才会亲自赶过来。很显然,现在这种情况,应该属于后者。 采星识趣的退下之后,便遣了赵嬷嬷她们出府请大夫,自己则是同莲儿一起,在小厨房,替白颜卿熬些小米粥。 白颜卿吐过之后,胃里本就没多少食物了,若再不补给些,只怕人都要虚脱了!而这小米粥,最是养胃,再添上一些淮山药,熬出来的粥,软糯清甜,更易入口。且这淮山药,用于脾虚食少,一贯是有强健脾胃的功效的,对于白颜卿这种脾胃虚弱,又进食鲜少的人来说,这可谓是最好的选择了! 屋内,白景轩正心疼的替白颜卿抚了抚后背,替她顺了顺气。见她脸色苍白,又似在强忍着不适,白景轩心里也是难受的紧。 “为何突然又这样了?” 白景轩见白颜卿似乎是一口气顺过来的,方才着急的开口问她。 “父亲莫要担心,女儿无碍,不过是白日里吃多了,这会子,胀的难受,吐出去便好了!” 白颜卿说的轻轻松松的,仿佛无甚大事一般,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这是吃伤着胃了!方才,她吐到最后,可是都吐出酸水儿了! 胃里的灼热感,一阵阵袭来,疼的白颜卿额间,都忍不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可她还是极力隐忍着,就怕自己这副模样,吓到了她的父亲。 “父亲这会子过来,可是有什么急事?” 白颜卿虽难受着,但意识还是清醒的,她知道她父亲这么晚过来,定是有其他要紧的事。 “还是关于三皇子的事……倒也不急于一时,你若现在不想听,为父明日再来也可!” 白景轩见白颜卿如此痛苦,心下也不想再给她徒添烦恼,到底关于三皇子一事……哎,他也很无奈! “父亲你说吧,女儿还顶得住。” 白颜卿强忍着反胃的感觉,只想她的好父亲,快点儿将话说完,不要再磨磨唧唧的了,她实在不确定,自己还能忍几时,也许下一刻,她就又要吐了! “今日三皇子,顶着皇上的怒意,将为父从御书房解救出来,后……又当着众人的面,亲自将为父送回了白府,而今前朝后宫,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方才,才有同僚,假借议事的缘由,同为父套近乎……只怕这事儿,难以收场了!” 白景轩眉头紧锁,若论起公事,他倒是能分析的头头是道,但论起这儿女婚嫁一事,他着实也是没个主意的。 虽说他这女儿,入宫之事,已成定局,但到底她会嫁哪位皇子,那也不是他能说了算的!一切全凭圣意!可如今,突然半路杀出个三皇子,不仅当着皇帝面,信誓旦旦要娶他的女儿,还不惜自降身份,亲自护送自己回府,这种种举动的背后,究竟是三皇子真心爱慕自己的女儿,还是三皇子另有所图,就不得而知了! 三皇子云骥,在宫中,向来是以放荡不羁而出名。其并无任何政绩上的贡献,按照当今皇帝脾性,这样的儿子,宠归宠矣,但不会被重用的。且以长远来看,他最后,最多是被皇帝封个闲散王爷,逍遥快活一生罢了。 这样的三皇子,白颜卿若嫁他,有益处,自然也有弊处!益处嘛,就是嫁给三皇子,以后远离宫里宫外的是是非非,也不会被卷入朝堂的纷争。这弊处嘛,就是一个闲散王爷的王妃,无权无势,不过空有一个头衔,自然日后,也是帮衬不了母族的。若白家和纪家到时候,真的碰到什么难处,白颜卿是半分力都使不上的! 到底是让白颜卿嫁给三皇子,度过那闲散的余生。还是,让她嫁给一个,未来或许可以如日中天的至尊之者,这二者该如何权衡,才是白景轩真正考虑的问题! “父亲猜一猜,女儿为何,今日有意在姑母屋里,当着三皇子的面,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 白颜卿说这话之时,面上是带了几分寡淡的讥笑的。她如何猜不出她的父亲,究竟在权衡什么?他想让白颜卿自己做出抉择!而白颜卿说出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告诉白景轩,她不想嫁给云骥。 “若你不愿,为父自是不会勉强。只怕是今日一事,闹的沸沸扬扬……哎……” 白景轩愁的头发都快白了,明日上朝,还不知怎么面对那些八卦的同僚呢! 见白颜卿捂着胃部,强忍的不适,白景轩也于心不忍,不想再打扰她,好让她早些歇着,于是白景轩匆匆交代几句,便先行离开了!临走之前,白景轩还特意寻来采星,多交代了几句,才不放心的提步而去。 见白景轩走了,采星方才端着熬好的淮山小米粥,进了屋。采星并未多言问旁的,只细心的将粥盛在碗中,放温了,才堪堪儿端给白颜卿。 白颜卿自然是无甚食欲的,却又拗不过采星,只浅浅抿了一口,便罢了。采星看着那几乎未动的小米粥,心中难受的紧,她知道白颜卿此时,定是痛苦的无法言语。采星扶着白颜卿躺下,随后又掏出帕子,仔细地替白颜卿擦了擦额角,望着她禁闭的双眸,深锁的眉头,采星的心都跟着疼起来了! 采星就这么守着白颜卿,直到赵嬷嬷将大夫请了回来。 咦?今儿这大夫,怎么还带了个药童呢? 采星望着眼前的两人,心中疑惑。 “你……” 就在那药童抬头的那一瞬间,采星惊呆了!这人,怎么敢的?居然敢光明正大的,进入白府! “嘘……” 那人将手指放在唇上,朝采星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采星了然,倏然闭嘴,然后将赵嬷嬷和莲儿她们,给打发了出去。 大夫把过脉,又瞧了瞧白颜卿的气色,开了几幅健脾消食和固本安神的药,便借口出了屋子。 “表少爷!你怎么敢的!” 见四下无人,采星才敢开口。 没错,眼前药童装束的人,正是白颜卿的好表哥,纪南景! “嘘,小点声儿,别让人听到!” 纪南景谨慎的四下里望了望,而后将白颜卿的房门给关上了! “三皇子大闹御书房,只为求娶白家女一事,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加之三皇子今日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白相送回了相府,这其中的深意,不必我说,想来你们也知道其中利害关系!祖父不放心表妹,这才让我来探探表妹口风!” 纪南景一边同采星说着话儿,一边探了探白颜卿的鼻息,看她是否真的睡着了。 只不过,哪有人以探鼻息之举,来判断一个人是否入睡的? “我还没死呢!” 白颜卿倏地睁眼,没好气的将纪南景的手甩开。 探鼻息,这是盼着白颜卿死吗? 其实,从那大夫领着这所谓的药童,一进屋之时,白颜卿便已然知道,来者何人了。 纪南景身上的熏香味儿,从未变过。就像那上阵杀敌的将领一般,盔甲上的血迹,也从未干过。 …… “事情,可办妥了?” 夜已深,云骥方才不疾不徐的,晃晃悠悠地回了宫。他刚到寝殿,准备躺下歇会儿,耳畔便响起一道刻意压制过的低沉的男声。 云骥无奈的起身,理了理衣裳,心中暗叹:这家伙,就不能让自己喘口气儿吗?自己这刚回寝殿,他就巴巴儿的赶过来了,比那要债的都要及时! “这件事儿算了了,但接下来那件事儿,怕还得你那位丽嫔娘娘,添把火了!” 云骥对着寝殿某处,似是自言自语一般,叨叨了一句。 此刻的云骥,正襟危坐,面色凝重,一改白日里的吊儿郎当,倒是有几分肃穆的模样。 意料之中的,并未等到预期中的回复,云骥只得悻悻躺下。这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还真是来去如风,半点不留痕! 一袭微风拂过,床前的纱幔微微浮动,似是外头透进来的一丝风吹动了它。又好似云骥的寝殿,从未有第二人出现过! 第四十八章 药童纪南景 白颜卿先前不是没跟纪家提过,三皇子有意求娶她一事,只不过,那会子,大家都未将这事儿放在心上。 说到底,三皇子是什么样的做派,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向来是个想一出是一出,没什么长远规划,又目标不明确的人。也许他那会儿想娶白颜卿,过几天,又想娶旁的世家女子了呢?因此当时,所有人都未将这事儿,当正经事儿去考虑! 谁知道,这回,三皇子居然认真了!他真的跑到皇帝跟前儿,去求娶白家女,不仅如此,还大张旗鼓的送白景轩回相府,惊动了整个京城的名门世家!这种种举动,皆表明了,这位三皇子这次,怕是真的认真了! 三皇子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又怎么可能瞒得过纪家?又或许,他压根没打算瞒过谁! 纪老将军是最先收到消息的,他随后,便急忙遣人速速去通知了纪瑾修和纪南景父子俩。然后纪家举家上下,对白颜卿是否要嫁三皇子一事,开了场紧急的会议!最后他们集思广益得出的最终结论就是:一切全看白颜卿心意! 那纪家,这到底是何意呢?这个意思就是,纪家作为白颜卿最坚强的后盾,他们支持白颜卿的任何决定,她若想嫁,他们便以世家女出嫁最高贵的规格,送她入宫!她若不想嫁,那他们纪家,便不惜以全族之力,同三皇子抗衡,同皇权抗衡! 当然,这话儿,他们是不敢当着白颜卿的面儿说的,他们也怕白颜卿倔脾气上来,为了护住纪家,委屈了自己嫁给三皇子!所以纪家,这才遣了纪南景这个前卒,前来白府探白颜卿口风! “你怎么,又搞成这副样子了?自从你回到白府,这身子就没好起来过!不是今儿病了,就是明儿病了的,依我看啊,你还不如在庄子上逍遥!至少那个时候,你是平安健康的,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让祖父和父亲,日夜为你操碎了心!” 纪南景望着白颜卿那副病弱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 前些年,白颜卿同采星在庄子上住着,虽说日子过的艰难些,但有纪家暗中帮衬着,她终归是过的舒坦些,也不似如今这般,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动不动就请大夫! 原本今夜,纪南景是打算,半夜偷偷溜进白府的,却恰巧碰到了赵嬷嬷出府请大夫,他这才出此下策,给了那老大夫一些银两,假扮随行的药童,一同进了白府。 看到床榻上禁闭双眸的白颜卿,纪南景第一反应是心疼,第二反应便是担心她,故而,才做出伸出手指探鼻息这样的蠢事。 “小姐病成这副模样,还不是那三皇子害的!” 白颜卿吐了一晚上,已经虚弱的不想开口了。也亏得采星知道内情,这才将白日里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的叙述给纪南景听。 白颜卿既然已经做到这份儿上了,那她的想法如何,便不言而喻了。 “既如此,我们便知道颜卿的想法儿了,只是……此事涉及三皇子,我们更需谨慎些,若中途有任何突发情况,你们需得及时通知纪家才好!我们也好,早做准备!” 纪南景几句模棱两可的话,采星没听出什么,床榻上的白颜卿却是听出些旁的意思来。 “无论我是否答应嫁给三皇子,我只求景哥哥答应我一件事。” 白颜卿强撑着坐起,虚弱的开口道。 “你说!” 纪南景见她这副模样,心疼不已,上前堪堪儿将她扶稳。 “求景哥哥替我安抚住外祖父和舅舅,不要让此事牵连到纪家。纪家……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我不想再因为我的事,连累到他们!这些年,承蒙外祖父和舅舅怜悯,颜卿才能平安健康的长大,颜卿铭感于心。未来的路,该如何走,颜卿自有打算!” 白颜卿紧紧抓着纪南景的胳膊,眼中满是乞求之色。 纪南景见她如此,自是不敢将父亲和祖父的打算明说与她的,只得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像白颜卿保证,不会让纪家牵连进来! 只不过,白颜卿大概不清楚的是,从她出生的那一刻起,她就与纪家的安危脱不开关系了。即使,白家如今与纪家断了往来,她白颜卿身上流着的一半血,也是属于纪家的!这层血脉,是切割不开的! 大夫也说,白颜卿并无大碍,不过是吃撑着了,加之她本就身子比常人弱些,故而才有如此大的反应。服几贴健脾消食的汤药,便无大碍了。 亲耳听到大夫说白颜卿无碍,纪南景这才放下心来。他该带到的话儿,也带到了,该探的人也看到了,纪南景也好回去交差了。不然啊,他家里那两个翘首以盼,等他回府的老头儿,怕是睡觉都睡不安稳的。 “小姐脾胃虚弱,平日里应注意饮食,少食些寒凉之物。” 那大夫临走之前,又多叮嘱了一句,毕竟他收了纪南景那么多银子,做做样子还是要的。 采星将大夫的话,一一记下,而后,连夜让赵嬷嬷跟着那大夫去抓了药,回来熬好,在白颜卿就寝之前,让她服下。 好在该吐的都吐干净了,白颜卿除了胃痛之外,并无其他不适之状。只是折腾了大半日,白颜卿略感疲惫,服过药后,便躺下了。 采星因为担心白颜卿,怕她夜里再出状况,便搬了张软塌,搁在白颜卿床前,直至守着她入睡,采星方才安心地躺下。 夜半时分,整个白府都陷入深深的沉睡中。 彼时,一个人影,借着微薄的月色,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念初小筑。 或许是真的累着了,今夜的白颜卿,睡的格外的沉,她丝毫没察觉到,有人靠近。 来人望着床上的白颜卿,忍不住上前,靠近些,抬手抚了抚她紧锁的眉头。似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床上的白颜卿,身子微颤,一双素手,紧紧抓着胸前的被子,像是极力在挣扎着。 见状,来人竟弯下腰,伸出手,像哄小孩儿一般,轻轻拍了拍白颜卿。不多时,她竟奇迹般的安静了下来,紧扣的双手,渐渐松开,紧锁的眉头,渐渐抚平,微颤的身子,也慢慢的平缓下来。 察觉到床上小女子的状态,似乎安稳了下来,来人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随后,他自怀中,掏出一个四四方方的信封来,后又轻轻搁在白颜卿的枕边。最后,方才有些犹豫的转身,准备离开。 临走之前,还有些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直至出了屋子,再也见不到床上的人儿,他方才狠狠心,一跃而去。 直至屋内再无任何动静了,床上的小女子,方才微微睁眼,望着黑漆漆的屋顶,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小姐……” 卧榻上的采星,发觉到床上的人,似是轻轻叹了一口气,确认白颜卿醒了,采星这才浅浅开口唤她。 “几时了?” “四更天了小姐。” 采星自榻上爬起,轻手轻脚地走至白颜卿床前,在她身侧轻轻说道。 “嗯,去睡吧!天明了再说!” 白颜卿轻轻拍了拍采星手背,让她去睡。 采星转身,回到榻上躺下,没多久便睡过去了。 白颜卿伸手摸了摸枕边的信封,心中一时五味杂陈。她早就猜到了,今夜,那蒙面人定是要来的。因此,她早早儿将赵嬷嬷她们打发去睡了,而后又嘱托采星,不管夜里发生任何动静,切不可轻举妄动,只管装睡便好。如若不然,那人方才进来之时,采星早就跳起来给他一拳了! 其实,自那人进屋的那一刻起,白颜卿就已经醒了。她向来睡眠浅,即使再疲惫,也无法踏踏实实、毫无顾忌的睡个安稳觉。 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又怎么会因为回了白府,过了几天安稳日子,就改掉呢? 那人今夜身上的熏香味,仿佛又重了些。 哎…… 次日清晨。 天刚蒙蒙亮,院里便传来赵嬷嬷她们的打水声。因着夜里睡的少,白颜卿只觉着自己刚闭上眼,天就亮了,心中还有几分怨气! 采星向来睡眠不错,她那躺下便能睡着的功夫,可是白颜卿盼都盼不来的!因此,采星一觉醒来,倒觉得神清气爽,丝毫未受半夜那场小插曲的影响! “小姐,你再睡会儿,这会子还早呢!” 采星轻手轻脚地整理好衣裳,蹲在白颜卿床前,小声同她说道。见白颜卿闭着双眼,点了点头,采星这才安心的转身离去! 随后,采星小心翼翼地推开屋子的门,出去后,又轻轻的将门关上,生怕动静大了,让白颜卿又睡不踏实了。 走到院子里,采星又轻声同赵嬷嬷她们说,让她们动静小些。赵嬷嬷她们也是知道白颜卿的脾性的,睡觉之时,向来是吵不得的,若她睡不好,且得头疼一整日的。 “昨儿的淮山小米粥,小姐喝的不多,今儿换个红枣银耳羹吧!” 采星一边朝赵嬷嬷她们说着话儿,一边撸起袖子,亲自动手准备食材。 白颜卿一生病,嘴巴就变的格外挑剔,因此,但凡白颜卿生病,每回都是采星亲自动手替她做饭食。 大夫说了,白颜卿得养着胃,可不敢再给她吃些寒凉之物了。采星就寻思着,每日里变着花样儿的,给白颜卿熬些养胃小粥,好歹让她有些胃口,能多吃几口,采星便高兴了。 银耳养胃生津,可治胃燥灼伤之症。这对于昨日,刚刚吐到伤胃的白颜卿来说,是最合适不过的。红枣温补,又有益气养血、安神、健脾养胃的功效,对于睡眠欠佳的白颜卿来说,也是极好的!这二者相结合,熬出来的羹汤,既养胃,又安神。 怕挑不到好的银耳,因此,采星早早儿便让莲儿出去采买新鲜的银耳了。因为新鲜的银耳,熬出来的羹,更软糯!再放上红糖和剪碎的红枣,用小火熬上一个时辰,一锅清甜可口的红枣银耳羹,便出锅了! 待到银耳羹放至温热,白颜卿也堪堪儿起床了! 到底还是采星最了解白颜卿,她将时间算的正正好,正好她家小姐一起床,便能喝上暖呼呼的羹汤! 第四十九章 丽嫔娘娘又来了 虽说已经立秋了,但今年的秋老虎,似乎比往年的更厉害。直至农历八月初,天儿还是炎热的异常。 树上的蝉鸣从未间断,吵的人心烦意乱,这样的大热天,谁不想踏踏实实待在屋里凉快着?可偏偏有些人,就是自己不安分,也不想让别人安生! “采星,我想喝绿豆汤。” 白颜卿趴在桌上,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这天儿,也太热了,不喝点冰绿豆汤降降温,都难以让白颜卿提起精气神儿来! “休想!小姐你又不听话了!大夫说了,你食不得寒凉之物!这绿豆性寒,你可万万吃不得!你这好不容易养了几日,才堪堪儿将肠胃养的好些,奴婢可不许你再糟践自个儿!” 采星一口就回绝了白颜卿的要求,朝她碎碎念道。前几日,白颜卿吐的快虚脱的模样,采星可是历历在目!偏白颜卿就是个不长记性的,一热起来,就想吃些凉物! 白颜卿正要回嘴,那边前院的丫鬟,便有人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 “大小姐,不好了!” 丫鬟边跑边喊,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她也顾不上,径直跑到白颜卿跟前儿,然后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莽莽撞撞的!什么大小姐不好了?咱家小姐好着呢!” 采星最是忌讳这些丫鬟,嘴上没个把门儿的,这不是咒她家小姐吗? “采星姐姐,是奴婢嘴快!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奴婢的意思是,那……那赖……那丽嫔娘娘,又来了!” 丫鬟着急忙慌地朝采星解释了一句,而后朝着白颜卿禀告道。 这丫鬟想来是真的跑急了,这会子一头的汗,顺着发丝往下滴。那张小脸红通通的,也不知是这烈日晒的,还是方才急的。 “什么?她又来了?她是宫里待不住了吗?怎么竟想着往我们白府跑呀!” 采星听到那丫头的话儿,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赖飞燕怎么回事儿,好好儿的皇宫不待,非得三天两头的往白府跑,她一来,准没好事儿!这赖飞燕啊,指不定又想找什么茬儿,来欺负白家人呢! 呸,真晦气! “采星,让这小丫头先去喝口水歇歇,咱们收拾收拾,再去会会这位……丽嫔娘娘吧!” 白颜卿不情不愿地起身,理了理衣裳,又回了屋里,不紧不慢地梳着妆,脸上丝毫不见急色。 “对了,那位丽嫔娘娘,现在在何处歇着?” 白颜卿倏地转身,朝院里那位小丫头喊道。 “回小姐,丽嫔娘娘现在前厅歇着。” 那小丫头见白颜卿回头喊她,吓的手里的碗都快掉了。 “莫慌,你慢慢喝。不急,咱们再过半个时辰过去便可。” 白颜卿朝那小丫头笑了笑,嘱咐她慢些喝水,而后不疾不徐地走至里屋。 “采星,你觉着,我穿哪套好看些?” 白颜卿拉着采星帮她挑衣裳,面上无半分着急的样子。 “小姐,依采星看来,还是这套繁花丝锦裙,就挺好看的!” 采星满脸笑意的捧起那套繁花丝锦裙,这套是白芙蓉昨日刚托人送过来的。正是前几日,白颜卿同赖碧芝一起挑的那匹丝锦所裁制的。 “不愧是我的采星!与我想到一处去了!” 白颜卿伸起大拇指,忍不住夸赞了采星一句!白颜卿正是想挑这套衣裙,暂且可以认为,它是件战袍吧! 水绿色的衣裙,上面以丝线绣下朵朵绿菊,淡雅又不失贵气,在这炎热的初秋之季,也是能让人眼前一亮的。丝滑不沾手的面料,轻薄、透气,上身丝毫不显累赘!走起路来,带动裙摆,摇曳生姿!既不失少女的可爱纯真,又多了几分大家闺秀的端雅姝丽。 “什么衣裳都比不得我家小姐漂亮!” 采星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白颜卿,忍不住狗腿的夸赞起来! 白颜卿看着采星那副模样,直笑着打趣儿她没见过世面! “走吧!咱们啊,这就去会会那位……丽嫔娘娘!” 白颜卿拉着采星,带上先前那位来报信儿的小丫鬟,一同往前厅走去。 一路上,那小丫头忍不住多叨叨了几句,说是因着老爷公务繁忙不在府中,她来回禀大小姐的时候,也有人去老夫人院子里,请老夫人去了! 哦?请老夫人? 任氏如今,已经半退隐状态,府中上下的事儿,大部分由白颜卿接手管理,家中大事,事无巨细,皆会先过一遍白颜卿的手,然后才会挑些不甚重要的,去回任氏。 可今儿,居然有人擅自做主,没回禀白颜卿,就先去请任氏? “大小姐恕罪,不是奴婢们自作主张去请老夫人的,实在是……那位丽嫔娘娘,她……她非让奴婢们去请老夫人来!” 那小丫鬟战战兢兢的开口,唯恐得罪了眼前这位。 哦?赖飞燕让人特意去请任氏?这倒是有点意思了,她不是之前,还一副傲气,瞧不起任氏的模样吗?这会子怎么上赶着找任氏去了? “去,你去隔壁院儿,把白夫人母女也请过来!” 白颜卿倏地停下脚步,朝那小丫鬟吩咐道。那小丫鬟闻言,应了一声,而后撒腿就跑,半分儿也不敢慢怠了! 采星望着一溜烟跑远的小丫鬟,直捂着嘴笑,这小丫头,也忒好玩儿了!她家小姐这么可怕的吗?明明她家小姐这么可爱又善良,怎么就能让那小丫头这么害怕了? 望着跑远了的小丫鬟,白颜卿目光深了深,下意识的将手缩进衣袖,捏了捏衣袖里头的那封信。 该来的,早晚会来。但是,白颜卿才不想让赖飞燕的心事,如愿的那么容易呢! “哟,我当这是谁今儿挡着我白府的大门了,原来是丽嫔娘娘来了!难怪我今儿觉着,我们白府,都亮堂了许多!当真是蓬荜生辉啊!” 白颜卿还未到前厅,隔着大老远的,便听到,厅内传来和谐的欢声笑语,任氏那副尖细的嗓子,还是和从前一般,哪里还能看得出来,她前些日子,被赖飞燕气到卧床不起?而赖飞燕一贯的便是,扯着她那嗓子炫耀,生怕旁人不知道她如今飞上了枝头似的,这一老一少,也真真儿是有趣的紧! “妹妹这是说哪里的话儿?如今妾身虽屈居内宫,但心中,还是时常怀念在白府的日子,便求了皇上,得空便可回来看望外祖母!妹妹可莫要因为姐姐入了宫,便同姐姐生分了!” 赖飞燕如今的场面话儿,是说的越发娴熟了,这要是搁在从前,她才不屑同白颜卿套近乎呢! 果然啊,人有所求之时,都会弯腰低头。 “丽嫔娘娘出宫,难道不应该先回荆州,拜访一下您的家人?若我没记错的话,丽嫔娘娘早前,已经与白家断了关系,自请成为赖家的人!” 管她什么客套不客套,白颜卿可懒得给她好脸色,说什么怀念白府?她先前来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嘴脸! 白颜卿的话,一时之间,让赖飞燕陷入了尴尬,她脸上的笑容,很显然快要挂不住了。 “颜卿,休得无礼!丽嫔娘娘百忙之中,回趟家来探望我们,你莫要在那里胡说八道开罪了娘娘!” 任氏适时开口,强行替赖飞燕挽回面子。 “回家?丽嫔娘娘回的哪门子家?丽嫔娘娘的家在荆州赖家,不在京城白家!” 就在白颜卿欲开口回呛过去之时,一道女声,自外头响起,是白芙蓉母女到了。 “给外祖母请安。” 是赖碧芝,如今的赖碧芝,越发的干练,越发的有自信了,浑身上下那股强大的气场,连白颜卿都自叹不如。 一见是白芙蓉母女过来了,任氏只得讪讪地闭了嘴。现在,任氏还是有些忌惮白芙蓉母女的,毕竟白芙蓉自立门户,如今手下的产业,也是打理的井井有条,吃穿不愁,平日里也总是会送些新鲜新奇的玩意儿给任氏,正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任氏尚且还知道这个理儿。 “母亲……” 见白芙蓉来了,赖飞燕先是一惊,而后立马调整好情绪,憋出了几滴眼泪,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丽嫔娘娘,可使不得!您这是要折煞死民妇了!民妇一介草民,可万万受不得丽嫔娘娘这声‘母亲’的!” 身为母亲,哪里有不爱护自己女儿的道理?尽管,白芙蓉心中,也是很想念赖飞燕这个女儿的,但是一想到她如今的做派,白芙蓉就寒了心。 “丽嫔娘娘若真的想念我母亲,大可以一出宫,便去我母亲屋里,何必来白府这么闹腾?” 赖碧芝一出口,便直接点出了赖飞燕此行的目的不纯。便是傻子,都能看出来,赖飞燕这是看到白家有可利用之处,因此才三番五次的上门叨扰!如若不然,她为何不去找白芙蓉这个生身母亲,反倒是跑到相府来感怀过去? 赖飞燕显然是没料到,从前,最疼爱自己的母亲,和处处都让着自己,呵护自己的亲姐姐,如今,竟都站到了她的对立面!她想不通,为什么,她的母亲和姐姐,现在,都一心向着白颜卿这个外人了? “妹妹今儿这套衣裳,倒是好看的紧!这料子,不正是前些日子,咱俩一同挑的那块儿?母亲就是偏心,说是我的那件还未裁好,妹妹这身儿,倒是先送来了!” 赖碧芝亲昵地拉起白颜卿的双臂,上上下下打量了多番,忍不住夸赞起来!言辞中,虽有些调侃白芙蓉偏心,但脸上却满是欢喜,半分嫉妒之意都未曾有过! “姐姐而今是越发爱取笑我了!还不是我瞧着这料子好看,见天儿的催着姑母先给我裁的?下回,我可不敢了!先紧着姐姐,我再挑姐姐剩下的罢了!” 白颜卿故意撅起嘴,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惹的赖碧芝都没眼看! 其实,赖碧芝丝毫不在意白芙蓉先替白颜卿裁了这套衣裙,她身为女儿,还有许多年,可以陪在白芙蓉身侧的,而白颜卿……她不久后,便要入宫了,哪里还能再像现在这般,在家里长辈的膝下,欢笑闹腾呢?况且,白颜卿给予她们母女的,又何止一套衣裳的情谊?那是再生为人的恩情! 第五十章 丽嫔娘娘大手笔 “行了,你们两个皮猴子!再这么说,可是当我不存在的?碧芝那一套,昨儿也送家里来了,不过是我,还未来得及拿给她瞧罢了!这丫头,就是有意逗你呢!” 白芙蓉哭笑不得的上前,伸手点了点白颜卿额头,又抬手点了点赖碧芝额头,这亲昵的举动,像极了母女三人! 惹的一旁的赖飞燕,嫉妒的都红了眼!这些,从前,可都是她的!母亲是她的,母亲的宠爱是她的,姐姐是她的,姐姐的疼爱也是她的!可如今,这一切的一切,竟都被白颜卿得了!这叫赖飞燕怎能不恨?怎能不怨? 可赖飞燕又何曾想过,这一切,究竟为何会变成如今这样?还不都是她自己不知足,明明命比纸薄,却偏要心比天高? “丽嫔娘娘……觉得臣女这套衣裳,好看吗?” 白颜卿话锋一转,突然直指赖飞燕。 赖飞燕本就被眼前的场面气的怒火中烧,现在又被白颜卿这么一刺激,她顿时忍不住了,面上的笑意再也挂不住了! “鹑衣百结,笑煞旁人。” 赖飞燕忍不住呛声。 “妾身上这套金丝缕衣,可是皇上命人特意裁制的!衣摆皆是以金丝线收边,上头的花朵,是以金丝绣的花蕊,一针一线,可比你这劳什子衣裳,华丽的多!” 赖飞燕不甘心,遂又提起裙摆,像只炫耀的孔雀,来来回回地抖动给在场众人看。 只不过,除了任氏满脸的艳羡,别的人,无一人面上有喜色。 “臣女依稀记得,皇上正当天命之年,可比外祖母差不了多少年岁呢!” 白颜卿瞧都未瞧一眼,眼前似花孔雀一般的赖飞燕,反倒是说了一句,与衣裳无关的话题。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又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中。 白颜卿这话儿,谁又听不出她的意思来? 白颜卿在暗指,皇帝年纪大了,甚至比任氏差不了一轮。这样比赖飞燕父亲年纪都大的男人,却是赖飞燕日日夜夜伺候的“夫君”,这又有什么好嘚瑟的呢?不过是让人,背地里笑话她罢了!偏偏赖飞燕还不自知,见天儿的跑出来,到处炫耀!世人皆明白,但凡是好人家的女儿,哪个又愿意嫁给一个年过半百的老男人为妾呢? “白颜卿,你大胆!竟敢妄议皇上年龄!” 赖飞燕自然是听出了白颜卿的话中之意,她忍不住开口吼道!事到如今,白颜卿竟还敢嘲讽自己,赖飞燕当真是忍不了她! “丽嫔娘娘这是哪里的话儿?臣女可不敢!您若真敢,您大可以,把臣女的原话告知皇上去!找您的‘夫君’替您来降罪臣女便是!” 白颜卿敢打赌,以赖飞燕目前在宫里的地位,她可不敢主动求死!毕竟,敢当着皇帝的面,议论皇帝的年龄,莫说是赖飞燕一个小小得宠的嫔位了,便是当今的皇后,都不敢如此放肆,都不敢开这个口! “你……” 彼时,赖飞燕才发现,自己即使飞进了皇宫,飞到了龙床上,她依旧,不是白颜卿的对手! “不知……丽嫔娘娘日日在宫中,可曾听闻,三皇子大闹御书房,只为求娶白家女一事?!” 白颜卿此话一出,厅内众人,又陷入了可怕的沉默中。 赖碧芝在京中经商,这些小道消息,自然比一般人灵通的多,她又何尝不知道这些?她既知道了,又怎会瞒着白芙蓉?因此,白芙蓉自然也是清楚的! 任氏虽身居府中,鲜少外出,但这么惊天的消息,整个白府上下都知道了,任氏又怎会不知呢? “哎,这么看来,我若真应了这门婚事,这日后,我该如何称呼丽嫔娘娘呢?” 云骥的父亲的小妾,该如何称呼?这在民间,可称为小娘。小娘是何意,想必在场众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且这小妾的地位,又怎比得上,一个名正言顺的,正统的皇子妃的地位? “白颜卿!” 若论这嘴皮子的利索程度,赖飞燕怕是再修十辈子,都修不来白颜卿这般的伶牙俐齿,偏偏她生不如人,这呛人的功夫啊,也不如人。 “不知丽嫔娘娘,有何吩咐?” 白颜卿眼中满是笑意,这在外人看来,不过是盈盈一笑,可在赖飞燕看来,白颜卿这笑,就是嘲讽,就是耻笑! “行了行了,丽嫔娘娘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就莫要再耍嘴皮子了!” 到底还是任氏先开口,缓解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如今眼前这两位小祖宗,任氏是一个都惹不起,她只得出声当这和事佬! “丽嫔娘娘事务繁忙,想来,也不是闲来无事,来我白府闲逛的,若有旁的事,还烦丽嫔娘娘尽快说完!眼瞅着,这天色也不早了,我们白府桑枢瓮牖的庙小,就不留丽嫔娘娘这尊大佛,用晚膳了!” 白颜卿逞几句口舌之快便罢了,也不想与赖飞燕多周旋,她还忙着回去歇着呢!可没空同赖飞燕闲唠! “外祖母,飞燕自知,在宫中要站稳脚跟,实属不易……若无母族可依,在宫中,也是处处受制于人,因此,飞燕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外祖母点头!” 赖飞燕并未理会白颜卿,反倒是噗通一声,跪到了任氏跟前儿。任氏自然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堪堪儿抬手将赖飞燕扶起! “丽嫔娘娘,可使不得,何事,您开口便是!” 任氏这副见风使舵的嘴脸,白颜卿是看的够够的,何时,她竟对一个晚辈如此卑微了? “飞燕……想入白家的族谱,日后入白家的宗!这样,飞燕在宫里,也能抬起头做人!好歹也是有娘家可依靠的!不知外祖母,可否答应飞燕?” 赖飞燕恬不知耻的模样,还真是像极了她那个无赖的爹! “我……” “休想!” 任氏正要开口,却被白颜卿一口回绝了! “你当初选择回荆州的时候,就已然同白家、同姑母和碧芝姐姐,都断了的!既然当初白纸黑字,断了干净,如今,你休想再从我们白家捞好处!” 白颜卿半分情面都不留给赖飞燕! 当初,赖飞燕要死要活的,非要回荆州!现在,赖国富在牢里,赖家也落魄了,给不了她想要的了,她便开始打白家的主意!天底下,哪能有这么便宜的好事儿?她想走就走,想回就回?她问过白家主人的意见吗? “外祖母!” 赖飞燕拉着任氏的衣袖,撒娇道。也许在她看来,白颜卿这个迟早要嫁出去的白家女,在白家,是做不得主的!于是,赖飞燕便将目光转向了任氏,因为她自负的认为,任氏一定会答应的! “我不同意!” 就在白颜卿正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做时,任氏突然开了口,她的话,让在场众人,纷纷大吃一惊! 任氏这个人,一向是无利不起早的,到时候,只要赖飞燕给她多些好处,她自然会同意的!不仅赖飞燕是这么认为的,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 可偏偏,这次,任氏居然没答应! “外祖母,您瞧,这些都是皇上赏赐的,我都给您带过来了!您看看可还有看合眼的?” 见任氏开口拒绝,赖飞燕先是一愣,而后,又让随行的宫人,打开身后的几个木匣子,摆到了任氏眼前。 一眼望去,竟是些奇珍异宝的稀罕物儿!便是那柄碧绿的玉如意,明眼人都能瞧的出来,其的珍贵之处!上头雕刻着寓意庇佑福阴的蝙蝠,以及仙桃,仙桃寓意着长寿!此柄玉如意,一看就是送给长辈的!万万不可能是皇上赏赐给赖飞燕的! 因为,一般情况下,皇帝赏赐给嫔妃的玉如意,都是以浅浮雕为主,镌刻一些双喜字样的,挂上流苏以供嫔妃们把玩! 而这种,以整块玉石打磨制成的长柄玉如意,可谓是极其罕见的!其所用的玉石,温润细腻,色泽纯正,不能有一丝丝的杂色,亦不得有一丝丝的绺裂!再以能工巧匠之手,精雕细琢,镌刻上仙桃、蝙蝠、龟、鹤等寓意福寿类的纹饰!这样上好成色的玉如意,便是整个京城都找不出第二柄来! 莫说赖飞燕不过是一个小小嫔位,便是当今的皇后,都未必有这殊荣,能得此玉如意!也不知这赖飞燕,究竟是使了什么法子,竟让那老皇帝,对她如此厚爱,堪堪儿将这宝贝赏赐给了她! 由此可见,赖飞燕为了讨好任氏,是真的下了功夫的!先不说这玉如意她是如何得手的,单就其珍贵之处,也是寻常人不得见的!如此珍稀的礼物送给任氏,想来,赖飞燕对于要入白家族谱一事,是势在必得了! 而任氏,显然也是对那柄玉如意动了心的,只见她眼睛锃亮的,直勾勾地盯着那玉如意,怎么都挪不开眼! “丽嫔娘娘可真是好大的手笔!只不过……丽嫔娘娘打错了算盘,如今我们白家,除了我父亲能做的了这个主,其余的,无人能替你做这个主!” 任氏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白颜卿不是没料到,只不过,任凭赖飞燕如何讨好任氏,都是没用的,毕竟此等大事,只能是白景轩做主。 “至于舅舅那边,就不牢妹妹操心了!皇上,自会同舅舅‘商量’的!” 赖飞燕此话一出,不仅白颜卿没料到,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意外! 难道,皇帝真的会为了赖飞燕,而开口为难白景轩? 赖飞燕不过一介小小嫔位,不仅能得到这稀罕的玉如意,还能得到皇帝的金口玉言,皇帝竟真的,这么宠爱赖飞燕吗?这么看来,倒是白颜卿小瞧了她!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看来当今这位天子,也是随了俗的! 让赖飞燕意外的是,白颜卿此时,面上毫无惊慌,仿佛丝毫不在意赖飞燕说了什么。赖飞燕没能看到她预期中的白颜卿的反应,她多少还是有些失望的。 第五十一章 两个方案 一时间,除了白颜卿,在场的众人,皆是神色各异。 “祖母为何不同意?” 白颜卿话锋一转,并未接赖飞燕的话茬儿,反倒是主动开口,询问任氏,方才,她是说不同意的。 尽管此刻,任氏的双眼,依旧未曾离开过那柄玉如意分毫,但白颜卿并未忽略了她,因为,任氏自始至终,都未曾开口答应!即使,她贪恋地盯着赖飞燕孝敬她的这些奇珍异宝,她也依旧,不曾开口应下赖飞燕的要求! 白颜卿的话,瞬间浇灭了赖飞燕眼中的光亮。她一时忘情的得意中,却忽略了,她的外祖母,确实从未开口应下她的要求! 在众人目不转睛的注视下,任氏总算从那堆珍稀的宝贝中,抬起了头。望着众人期待的目光,任氏虚咳两声,以此来缓解窘迫之状。 “白家血脉,自然掺不得假。” 任氏虽然知晓,自己一开口,她眼前这些宝贝,就与她再没缘分了,但是,为了她死后,不被白家列祖列宗唾弃,任氏也只能,一咬牙一闭眼,径直开口回绝了赖飞燕的要求。 任氏的脾性,旁人不清楚,但身为白家嫡子孙的白景轩和白颜卿,是极其清楚的!任氏对于白家血脉一事,是极其看中的,要不然,她为何嫉恨了纪槿初这么多年?为何对白颜卿至今都喜欢不起来?还不是因为纪槿初,未曾替白家留下嫡子! 任氏向来是最重视血脉传承的,白家到了白景轩这一辈,也只仅仅留有白颜卿这唯一的一位嫡女。日后,若白颜卿嫁了人,那白家一脉,也就算到白颜卿这里结束了!这是任氏一直以来,都最为不甘,也最气恨的事! 白颜卿身为任氏的嫡亲孙女,身为白家这一辈唯一的血脉,任氏都尚且不中意,更何况赖飞燕这个,姓着外姓的外孙女? 这些年,任氏不是没劝过白景轩,甚至不惜演苦肉计,都未能得劝得动白景轩再纳个填房!白景轩就认了死理儿,这辈子,就只有白颜卿这么一个女儿,他向来观念开放,在他看来,女儿同样也是白家的血脉传承! 所以说,赖飞燕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准任氏的心意。任氏再怎么贪利迷财,在白家血脉一事上,她是分毫不让的,莫说是赖飞燕送她这么几样奇珍异宝了,就算是赖飞燕给她送座金山,任氏都会考虑三天三夜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当初白芙蓉同赖家和离后,任氏和白景轩商议之后,同意白芙蓉重新入了白家宗,却没同意让赖碧芝入白家的宗。 “哦?那看来,在这件事上,孙女倒是同祖母的想法,不谋而合呢!” 白颜卿挑衅地望了赖飞燕一眼,看到她面色变幻不定,一时煞白,一时通红……当真是有意思极了! 一时间,白颜卿的心情,竟突然的,舒畅无比! 或许是在任氏和白颜卿面前,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赖飞燕一时间面色便沉了下来,一双三角眼,隐约露出几分狠戾! “这事儿,可由不得你们!今儿,我就在这白府待着,等白相回府,看你们还能硬气到几时!” 赖飞燕此时,一改先前虚伪的笑意,一张瘦削的脸上,挂满了恨意。她不管不顾的,一屁股坐下,一旁的宫人见状,赶忙狗腿的上前,摇着扇子,替她降温,又搬来了一些自宫里带出来的水果、点心,殷勤地放到她面前! 赖飞燕悠然自得的享受着这一切,丝毫不顾忌白颜卿她们的看法。 白颜卿倒也不恼,她既懒得看赖飞燕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自然也不会留下。她遂拉着白芙蓉母女,连声招呼都懒得打,径直带着她们回了自己的小院儿。 见人都走光了,任氏也不好再待下去,遂一梗脖,扶着申嬷嬷,也自行离开了! …… “姑母,可怨我这么对待丽嫔娘娘?” 回去的路上,白颜卿忍不住开口问白芙蓉道。她自知自己与赖飞燕积怨颇深,当然是给不得赖飞燕几分好脸色的,可赖飞燕到底是白芙蓉的女儿,白颜卿多少还是有些顾忌的。如若不然,白颜卿今日,哪里会那么容易放过赖飞燕? “身为母亲,哪里有不心疼亲生女儿的道理?只不过……我也知道,这些年,终究是飞燕对不住你……” 白芙蓉深深叹了一口气,她已经听采星说过了,白颜卿为何身子这么弱,都是当年赖飞燕之过。 因自己女儿的过错,导致白颜卿这么多年,身子羸弱,多次在生死边缘徘徊,这份愧疚,白芙蓉是无法抹去的。可即便赖飞燕害得白颜卿如此,白颜卿也不计前嫌,帮助自己和大女儿,脱离了赖家的魔爪,这份再生之恩,也是白芙蓉倾尽一生都难以还清的。 白芙蓉是矛盾的,一则,她确实是对赖飞燕这个女儿,寒了心的。二则,她看到白颜卿同赖飞燕这般针锋相对,她既有些忧心赖飞燕,又很担心白颜卿和白家。 白芙蓉很清楚,白家的底线是什么,赖飞燕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白家,挑战白颜卿,他们之间势必要分出个胜负来!届时,不是白家示弱,就是赖飞燕认输! 就目前的形势来看,因白颜卿与赖飞燕又积怨多年,白家一定不会轻易让赖飞燕得逞的! 白颜卿何尝看不出白芙蓉的犹豫,可白颜卿也不是为了白芙蓉而活,她有自己的决断,她不会因为白芙蓉母女这些时日对自己的好,就放过赖飞燕的!白颜卿不是圣人,她做不到以德报怨! 想是这么想的,只不过,当真正对上赖飞燕的时候,白颜卿多少还是因为顾及到了白芙蓉母女,对赖飞燕手下留情了几分! 望着忧心忡忡的白芙蓉,白颜卿此时,下意识地拉了拉衣袖,将手遮于袖内,小手指轻轻地触碰了几下袖中的那封信:她究竟,该怎么做呢?难道真的,要牺牲小我,成全了赖飞燕?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白颜卿绝对不会让赖飞燕,那么轻轻松松的,就入了白家的族谱! …… 傍晚的时候,白景轩总算从宫里回来了,本就一身疲惫的白景轩,一回府,便看到了大喇喇坐在前厅的赖飞燕,白景轩更是怒意自心中起。他从前,怎么没发现,这赖飞燕,如此让人生厌呢! 早早儿收到白景轩回府的消息,白颜卿也领着白芙蓉母女,急急地赶了过来。 当白颜卿她们赶到前厅的时候,入眼便是赖飞燕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和白景轩那张灰暗到极致的脸。 “景轩,你可算回来了!” 闻讯而来的任氏,由申嬷嬷搀扶着,也是一路小跑了过来。 似是察觉到大厅的气氛不对劲,任氏堪堪儿刹住自己的脚步,不明所以的朝白颜卿望去。 白颜卿她们也是刚赶到,哪里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也是一脸蒙的呢! “父亲!” 白颜卿提步上前,走至白景轩身侧,柔声开口道。 方才还在盛怒中的白景轩,在听到自己女儿的呼唤声后,瞬间冷静了下来。不多时,便恢复了神色。 “莫非是皇上……” 能让白景轩如此气愤,却又不敢明着发泄出来,只能暗自吃瘪的,也只有宫里那位九五之尊了。 想到下午,赖飞燕那几句忘乎所以的话,白颜卿瞬间意识到什么!莫非,那皇帝,真的替赖飞燕开口了? “我为官数十载,还从未遇到因家中私事,而让皇上亲自开口来处理的!当真是混账!” 白景轩一句“混账”,不知说的是皇帝还是赖飞燕。 “白颜卿,我说过了,皇上会替我做这个主的!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赖飞燕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属实扎眼。 “父亲,皇上可是口头同你说的?” 白颜卿懒得搭理赖飞燕,干脆直接开口问白景轩。 “嗯,皇上今日早朝后,特意将我留下,同我周旋了半日,说白了,不过是想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罢了!” 白景轩将白颜卿拉至一旁,悄声说道。 皇上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想给他心尖儿上的人,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就来坑白家?他倒是想的挺美的! “皇上同我说了两个方案,一是把赖国富放出来,赐赖家荣誉,让赖家崛起,让赖飞燕有一个堂堂正正的娘家。二是,让赖飞燕入白家族谱,改白家姓,入白家宗。” 白景轩眉头紧锁,很显然,这两个方案,他都不赞同。 “什么?把赖国富放出来?” 白颜卿震惊了,这位皇帝,是真的老昏了头了吗?为了一个小小嫔妃,居然想将那有罪之人,放出来?还想赐赖家荣耀? “只不过……若将赖国富放出来,皇上的意思是……芙蓉和赖国富的和离,就不作数了,以后,还得让芙蓉同赖国富一起,回赖家!芙蓉日后,依旧是赖家妇!” 白景轩这话说的,声量不大不小,刚好在场众人,包括白芙蓉母女,都能听到! 白芙蓉和赖碧芝母女,好不容易脱离了赖家,又怎么可能,再愿意回到那地狱般的赖家去? 白景轩说完,望了望任氏,又望了望白芙蓉,仿佛在等她们的答案。 “兄长……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白芙蓉此时,顿时意识到事情的发展方向,有些不妙。 “对啊,景轩,就没其他方法了吗?那赖国富是何人,你怎么会不知?他被我们白家送入官府,若真将他放出来,以他那眦睚必报的性格,一定会对我们白家不利的!” 任氏到底也坐不住了,一旦涉及到白家的利益,涉及到她女儿的利益,任氏也不再含糊。 “怎么,你们商量好了吗?” 赖飞燕显然是等不及了,见白景轩他们商议了半天,都没人出来吱个声,赖飞燕的耐心,也被耗尽了! “胡闹!我们白家,怎么就养出,你这么个白眼狼!” 任氏此时也是气急了,本就因为白景轩的话,让她着了急,如今这赖飞燕好死不死的,又跳出来叫唤,任氏再也忍不住了,开口便骂了回去! 白颜卿站在一旁,久未吭声,望着任氏此时的急色,她只觉有些好笑。 人呐,果然在涉及到自身利益的时候,才会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才会想起来反抗!先前,任氏不还是一副长辈慈爱的模样,还上赶着巴结着赖飞燕吗?这会子,她怎么就先急了呢! 第五十二章 抉择 莫说是任氏了,一旁的白芙蓉母女,显然也着急起来。只见赖碧芝紧紧握住白芙蓉的手,泛白的指尖,透露出她们母女二人,此刻的慌张和不安。 白颜卿眼角的余光,瞥见了白芙蓉母女的现状,心中除了怜悯,也还是有些感慨的。 果然,不把她们逼到这个份儿上,她们是不知道她们的好女儿赖飞燕、好妹妹赖飞燕,究竟可以无情无义到何种地步! 之前,赖飞燕为了一己之利,能抛弃了生养她十几年的生身母亲,抛弃了收留她这么多年的白家,而今,她为什么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再次抛弃她们一次呢? 在场众人,除了白颜卿和白景轩父女,是脑袋清醒的,是心明如镜的,是从一开始,就极力反对赖飞燕的!可即便如此,也架不住任氏她们几个,昏了脑袋的!她们还真以为,赖飞燕飞上枝头之后,能良心发现,回来孝敬她们、讨好她们吗? 人的贪念,是永无止境的! 今日,赖飞燕能为了自己在宫里有一席之地,而来祸害白家,他日,赖飞燕也能为了一己之利,伤害旁人! 可笑,可悲,可叹! 彼时,想来白芙蓉心中那一点点残留的母女情,也被赖飞燕消耗殆尽了吧?若到了此刻,白芙蓉还看不明白,那她也不值得白颜卿再救她一回了! “白老夫人,我劝你慎言!我如今可是皇上的枕边人,若你再对我不敬,休要怪我对你、对白家不客气!” 赖飞燕满眼嫌恶地瞥了眼任氏,一改之前的讨好之样儿,丝毫不将任氏放在眼中,此刻的赖飞燕,哪里有半分尊敬长辈的仪态? 赖飞燕一句话,呛的任氏险些一口气没上来!幸亏一旁的申嬷嬷眼疾手快,稳稳地将任氏扶住,然后抚了抚任氏的后背,替她顺了顺气! 白景轩见状,正欲上前同赖飞燕理论,却被白颜卿轻轻拉住!白颜卿朝他摇了摇头,而后使了个眼色,白景轩了然,一声不吭地退至任氏身边,将任氏扶住,安抚了几句。 此刻,若说最坐不住的,当属白芙蓉母女了!白颜卿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让自己和她的父亲,卷入其中的!况且,若真不让白芙蓉认清现实,指不定她日后,还能对赖飞燕,存着多少念想呢! “飞燕,你非要把事情,做的这么绝吗?你当真,丝毫不顾及我们多年的母女情了吗?” 白芙蓉到底还是站出来了,或许此时的她,也意识到,她若再不争一争,那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安稳日子,又会消失!她将重新回到荆州,回到赖家,过着那暗无天日,毫无盼头的日子。 “母亲,你觉得,是你那微不足道的小日子重要,还是我在宫里呼风唤雨重要?” 赖飞燕目光狠戾地望着白芙蓉,眼中哪里还有一丝亲情? 孰轻孰重,赖飞燕尚且分的清,而直到此刻,白芙蓉依旧对这个小女儿,还存在着一丝的幻想,她还期盼着,她这个小女儿,对她还有一丝母女之情! “丽嫔娘娘,我们母女,誓死不会回到赖家!若你真想逼得我们母女无处栖身,那我也不介意同你鱼死网破!” 赖碧芝见母亲和外祖母,都被自己的妹妹气的差点背过气去,心下一横,提步上前,同赖飞燕对峙着。 一句“丽嫔娘娘”,直接将她们同赖飞燕划清了界线。 白颜卿嘴角微扬,白芙蓉、任氏以及赖碧芝祖孙三人,总算有一个,是清醒的。好在她们,不是全都糊涂的,白颜卿就知道,赖碧芝向来是个聪慧的,她最知道,什么场合,说什么话儿了!她也最清楚,如今的赖飞燕,同她们,不再是至亲的一家人了! 赖碧芝此举,一来,是打算彻底同赖飞燕撕破脸了,二来,也是表明了她们母女的立场,绝对不会和赖飞燕同流合污的。 “那你们既不肯回赖家,也就只能选择第二条路了!让我,入白家的族谱,随白家姓,以后便是白家的女儿!” 赖飞燕洋洋得意地望着在场众人,眼中的喜色,丝毫未曾掩饰。 “凭你,也配?!” 白颜卿觉着火候差不多了,此时倏地走上前,站到赖飞燕眼前,那一瞬间,白颜卿看到赖飞燕眼中的光,灭了! “白颜卿,我劝你不要不识好歹!” 自白颜卿挺身而出的那一刻起,赖飞燕就知道,她压不住白家,压不住白颜卿了! “白家到我这一辈,只有我白颜卿一个嫡亲的女儿,难道丽嫔娘娘您以为,什么阿猫阿狗都配进我白家的大门吗?” 白颜卿眼中笑意盈盈,那笑,扎的赖飞燕眼睛生疼。 “丽嫔娘娘若有异议,还劳您尽快回宫,同皇上吹吹枕边风,看看明日的太阳,是否照样东起西落!” 白颜卿的脸上虽然挂着笑意,可她一身的气势,压的赖飞燕头都抬不起来! 赖飞燕不会蠢到认为,凭她,也能扳倒白家吧?她怕是太自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这一局,白家没有输。 “来人,送客!” 白颜卿此话一出,白府的下人,好些个纷涌而至的,他们将赖飞燕团团围住,这架势,仿佛赖飞燕此刻若还不肯走,这些人,能将她抬走丢去大街上!若当真如此,她的面子往哪里搁? 于是乎,赖飞燕只能一边撂下狠话,一边带着她的仆从们,灰溜溜的离开了! 望着赖飞燕不甘的背影,在场众人皆知道,明日,怕是又有一场“硬战”! 赖飞燕走后,白景轩将白芙蓉母女和白颜卿都留下谈话了。任氏因为被赖飞燕一气,差点昏过去,只得让人将她送回她自己院里休息去了。 “芙蓉,你们母女,可有什么打算?若你还对飞燕心存幻想,那此时,我也就不逼你表态了!” 方才,白颜卿对白景轩使眼色的时候,他就知道他的女儿,在暗示他什么了,也知道她想做什么了。 赖飞燕在逼白家做抉择,而白颜卿,在逼白芙蓉母女做选择。很显然,赖碧芝一如既往的选择站在了赖飞燕的对立面,而白芙蓉,却还在缠绵于母女情无法自拔! 而这个时候,白景轩再跳出来,直接戳破白芙蓉的心思,想必,她若不是真的傻的话,也能悟出点什么。 “母亲!你是真的傻,还是装傻?你还在顾念母女情的时候,她就已然将你我抛下数次了!她尚且不顾母女情、姐妹情,你又何必再纠结!若真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你觉得她会顾念血脉亲情吗?她当初坚持要同你断绝母女关系,回荆州的时候,她可曾犹豫过?她入宫短短数日,接连晋封之时,她可能想过,她还有个母亲在宫外受苦受累?母亲,你醒醒吧!” 赖碧芝自然也听出了白景轩的言外之意,她何尝不着急呢?她不是不知道,她这个母亲,有多舍不得赖飞燕! 从前,赖飞燕在的时候,她向来是独霸了白芙蓉和任氏多年的宠爱。这么多年,白芙蓉所有的母爱,大部分都分给了赖飞燕,她对赖飞燕倾注了多少心血和爱意,旁人不清楚,赖碧芝又怎会不清楚? 赖碧芝向来都是安慰自己,她是长姐,她不能同妹妹计较,妹妹年纪小,她作为长姐,自然是要照顾妹妹的!所以,这么多年,她也同白芙蓉她们一样,对赖飞燕是百般呵护,万般纵容! 当初,得知她们姐妹二人,有机会陪同白颜卿进宫参选之时,赖碧芝也是激动的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她又何尝不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呢?她最想的,就是脱离赖家!若她能进宫,她便不用再受赖家的束缚,便不用再寄人篱下,更加不用每日让着她那个刁蛮骄横的妹妹了!可,当真的面临取舍的时候,赖碧芝却放弃了,她甚至主动将机会让给了赖飞燕! 可后来,当她疼爱的妹妹,毫不犹豫地抛下她们母女,选择回荆州的时候,赖碧芝对赖飞燕,便已是失望透顶!再后来,赖飞燕入宫后,又多次现身,打扰她们母女平静的生活,打扰白家的安宁,赖碧芝对她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她不想再纵着赖飞燕了,又或许,早在赖飞燕选择抛下她们母女的时候,赖碧芝就已经寒透了心,已然权当没了这个妹妹了! 事到如今,还看不清现实的,还心存妄想的,怕是也只有白芙蓉了! “姑母,目前的情形,您也看到了,且不说祖母不会同意赖飞燕入白家,连父亲和我,也是断然不会同意的!您若执念于她,日后若生了什么变故,您也莫要怨旁人才好!” 白颜卿的话儿,说的比白景轩和赖碧芝狠些,因为她知道,此时若再不给白芙蓉下点猛药,她还是心存遐想,不肯面对现实的。 “那赖国富即使放出来,于我们白家,那也是没什么损失的!他若想对付白家,那也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总之,我们白家是不会怕他的!只不过……他若日日带人去骚扰您和碧芝姐姐,那我们也是没法子的,毕竟现在您同碧芝姐姐是自立门户了,按道理,白家也是不好插手此事的!况且,皇上若真的判了和离无效,那他找你们麻烦,便是你们的家事,我们白家是肯定不能干涉的!” 白颜卿字字句句如针锥一般,直扎白芙蓉心底,连喘口气的机会都不给她! “母亲!你是不是非要打破我们母女,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宁?您仔细想好了,赖家,您是不是真的想回去?您有几条命,够那人霍霍的?他的拳头,您不是没见识过!” 见白芙蓉依旧没吭声,赖碧芝再也忍不住了,她不惜揭了白芙蓉的伤疤,也要让她醒悟! “可是……飞燕,她到底是我生的、我养的,你们让我选择,我也不知道该如何选择!我既想我的女儿好,我也不想回那魔窟!” 憋了许久,白芙蓉总算开口说了一句话,言辞间,满是无奈和辛酸。 白芙蓉的挣扎和无奈,在场的人,不是不理解,可是事情都被赖飞燕逼到这个份儿上了,不管是白芙蓉,还是白家,都该要做出抉择了! 第五十三章 奇招 就在白景轩还有赖碧芝二人,正在同白芙蓉争论之时,白颜卿这边不着痕迹地,悄悄往后退了几步,而后掏出衣袖内的那封信,放在了桌上。 此事成与不成,全在这封信上了! “姑母,您只需答应我们一件事便可!” 放好信封,白颜卿又偷偷上前两步,站至白芙蓉面前,面色平静地朝她问道。 “何事?” 白芙蓉也是为了赖飞燕的事,焦头烂额,她虽已经放弃了这个女儿,可真要她狠下心对付赖飞燕,她身为亲生母亲,那肯定也是做不到的。 “您只需要记住,无论日后我们做了什么,您都不要插手,仅此而已。” 白颜卿盯着白芙蓉的双眼,期望在她眼中看到一丝坚决。 “那……你们会伤害到飞燕吗?” 白芙蓉到底还是没能彻底狠下心,言谈间,还是对赖飞燕的关心。 “她若知进退,不为难白家,不伤害白家,那我们自然不会伤她!” 任谁都听的出来,白颜卿这话儿,说了一半,留了一半。如果赖飞燕当真伤害了白家人,让白家陷入两难的境地,那白家,包括她白颜卿,自然不会放过赖飞燕!届时,白颜卿可照顾不了,白芙蓉这点小小的爱女之情了! 白芙蓉何尝不知,现在的她,这般犹豫不决,是错的呢?只是,让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受伤害,她确实做不到! 白颜卿实在看不得白芙蓉这犹犹豫豫的模样,遂命人将白芙蓉先送回去了,却将赖碧芝留下了,说是要同她有些体己话说说,晚些时候,再让她回去。 白颜卿倒也没拉着赖碧芝在白景轩这里多逗留,反而是拉着赖碧芝往自己院子走去。 “姐姐就没有什么话,想要同我说嘛?” 白颜卿一边不疾不徐地挪着小步,一边像是闲话家常一般,同赖碧芝聊着天儿。 初秋的夜晚,空气中已隐约有了秋意,一阵秋风吹过,惊起了白颜卿胳膊上一层一层的鸡皮疙瘩,白颜卿忍不住搓了搓胳膊。 身后的采星见状,赶忙将手里的披风抖散开,然后披到白颜卿的肩上,又细心替她系好!主仆二人这一连串的举动,默契的无需开口。 “我……” 虽说白颜卿的话,问的没头没尾的,但聪慧如赖碧芝,她到底还是听懂了一些。 “姐姐……倒也没必要瞒着我,显得生分了。” 白颜卿顿了顿,遂又开口道。 “其实……我已经知道了。” 一句莫名其妙的“我已经知道了”,却让赖碧芝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妹妹误会了,我倒也不是有意瞒着你,只是……” 赖碧芝叹了一口气,话儿说了一半,竟又不知该如何向白颜卿解释了。 “只是……其实,你还同姑母一样,对赖飞燕心存幻想,期盼她可以回头!若此事这样了了的话,也就不必去叨扰旁人了。毕竟……这些事,是祖母最不愿意提及的事,对吗?” 见白颜卿将话儿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赖碧芝也所幸敞开心扉,同她聊了起来。 “姐姐是什么时候,查到这些事的?” 白颜卿同赖碧芝闲聊着,丝毫没有避忌采星,这些话儿,原也不是什么白府的禁忌,只不过是白家老夫人任氏,比较忌讳提起罢了! “我若早知飞燕能将这事儿,闹到皇上面前,我真该早些告诉你和舅舅的。” 赖碧芝此时,言语中,满是懊悔。 “飞燕上一次来白府闹的时候,我就已经暗中在想办法解决此事了。后来,无意中在白府下人口中听到此事,便派人去查了。又碍于外祖母……故而,我才犹豫了这么许久,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告诉你们……” 赖碧芝虽说是对赖飞燕尚且还有一分姐妹情在,但她如今顾及更多的是白家。她能调查到的事儿,倒也不是什么白家大事,不过是任氏颇有忌讳,勒令白府上下,不允许提及此事。因此,也只有白府几个老人儿,才知道白家这桩算不得光彩的事儿。 再说此事,其实查起来,也并不复杂,毕竟知道的人也就那么几个,稍稍施点手段,就能查到了。 “我相信姐姐,是为了白府着想。” 白颜卿轻声笑着,有意安抚着赖碧芝,倒是怕她心里有任何负担了。 “只不过,姐姐若早些告诉我,或许,我也能早点想出法子了,也就不必让姑母这么为难了,你说呢?” 白颜卿没有责怪赖碧芝的意思,她也只是想尽早将赖飞燕这个大的麻烦解决了。 “是姐姐疏忽了,妹妹莫要怪罪我才好。” 赖碧芝此时除了愧疚,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早相信,以白颜卿的聪明,一定可以早些想出办法的。 “我猜,父亲应该也是知晓这件事的,只怕是这么些年,他早就忙忘了吧!那我这个做女儿的,也不介意,提醒他一下。” 白颜卿抬头,眯着眼,望着夜空,今晚的月亮,好像格外的亮堂啊! “起风了,姐姐早些回去歇着,明日,怕是还有一场‘硬战’呢!” 白颜卿朝赖碧芝说道,随后便安排了家丁,将赖碧芝送了回去。虽说,只隔了一道院墙,但这乌漆嘛黑的,白颜卿还是不放心赖碧芝自个儿回去的。 “小姐,你同表小姐,刚才,在打什么哑谜呢?到底什么事儿啊?采星怎么听了半天,都没听明白呢!” 采星跟在后头,听的是一头雾水。什么老夫人忌讳,什么老爷也应该知道,什么早就查出来了,到底是什么事儿,这么神神秘秘的? “你呀!” 白颜卿笑着抬指,点了点采星的脑袋。 “明日,你就知道了!” 采星望着白颜卿笑了,知道她家小姐,一定又想出什么鬼点子来了!心情遂也跟着明朗起来! 今晚的月色,真好呀! 采星仰头,盯着夜空中那一轮银钩,忍不住感叹起来! 二人踩着细碎的月光,穿梭在府中的小道,听着小道两边的草丛中,窸窸窣窣地虫叫声儿,真真儿是一副美好的晚景图。 就是不知道,她的父亲,看到那封信后,会作何感想,又或者,能否猜出白颜卿是何心。 白颜卿低着头,踢着脚边的石子儿,心中暗暗想着。 …… 次日上午,白府上下还在忙碌中,那边前院的小丫鬟又跑来报信儿,说是丽嫔娘娘又带着人来白府了! 这赖飞燕,还真是闲得慌,她不休息,还不让白府上下喘口气? “小姐,听老太太院子里的人说,昨儿夜里,老太太气的都没歇好!” 采星向来是八卦的小能手,这白府上下的事儿啊,就没一件能逃出她那双顺风耳的。 “呵?就昨儿那小阵仗,她就能气成这样?那今儿……她岂不是能被气个半死?” 白颜卿嗤笑道。 望着外头的日头,白颜卿实在是,不想去前厅应付赖飞燕,毕竟,她父亲还未下朝回府,有些事,还是得等他回来,才好有个决断! “哎呦呦,哎呦呦,哎呦呦,我怎么头这么痛的……” 白颜卿朝采星使了个眼色,而后抱着头就朝采星怀里倒去。 采星见状,赶忙将白颜卿扶稳,而后朝那前来报信儿的小丫鬟说:“去,去同丽嫔娘娘说,小姐的头痛病又犯了,先歇一歇再过去。” 那小丫鬟见状,也是吓到了,遂赶忙提着衣裳,一溜烟地跑去回话儿去了。 见那小丫鬟跑远了,白颜卿方才坐正,堪堪儿望着那丫头的背影,出了神。 究竟,她到底该不该将那事儿捅出来呢?如果不捅出来,那整个白家就要遭殃,如果捅出来,只怕是任氏,真的能气个半死! 可就目前的形势来看,也就只有将那事儿捅出来,才能解决赖飞燕的胡搅蛮缠了。 “让李嬷嬷去守着大门,若老爷回来了,第一时间来通知我!” 白颜卿回过神后,便让采星将李嬷嬷遣去大门口去了。 想必,经过一夜,赖飞燕一定又在皇上枕边,吹了不少的枕头风吧?那看来,今儿她的父亲,回府的时辰,且得晚着呢!毕竟,皇上也得拉着他谈谈心不是? 既如此,白颜卿也懒得去应付赖飞燕,还不如得空,在自个儿院里,歇口气呢!养精蓄锐后,才能对付那癞皮狗不是? “让莲儿去通知姑母她们,此刻也不用过来,待到父亲回府,我自会让人去请她们!” “是,小姐!” 采星得令,赶忙跑去喊莲儿去了。 “赵嬷嬷,你去通知前院儿的人,该干嘛干嘛去,不必围着丽嫔娘娘转!丽嫔娘娘自有她身旁的宫人伺候着,用不着我们白府的下人!” 白颜卿扯着嗓子,将院里的赵嬷嬷喊来,如此这般的吩咐了两句,赵嬷嬷心中立马就明白过来了!遂高高兴兴地踩着小碎步,朝前院走去! “小姐,老夫人院儿里,可需要通知一声?” 眼见白颜卿将白府上下,包括白芙蓉母女,都知会好,却唯独漏了老夫人,采星一时不解,忍不住开口问道。 “她?她不需要我知会,她也不会去的!” 白颜卿笑了!昨儿才被赖飞燕气成那样,今日任氏才不会主动去自讨没趣儿呢!况且,白景轩还不在府中,也没个人替她撑腰,任氏怎么可能,会现在这个时候,傻乎乎地跑过去自寻烦恼呢! “小姐,这是表小姐给您的!” 不多时,莲儿便回来了,她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一封信交给了白颜卿! 白颜卿堪堪儿接过莲儿手中的信,带着些许疑问,将信件拆开。 一张宣纸上,洋洋洒洒地,只写了五个字:人已接回京。 “小姐,你笑什么?” 采星看到白颜卿瞥了一眼信纸,竟然笑了,心中疑惑,又不由得开口询问道。 “今儿,怕是有一场大戏呢!” 白颜卿笑着回了采星一句,眉眼间的喜色,藏都藏不住。 到底还是赖碧芝办事效率高,这才短短一日不到,她便已将事情,办到这个份儿上了,由此可见,赖碧芝当真是同白芙蓉不一样的! 想来,如今在赖碧芝心中,亲情固然重要,恩情更大过天!白颜卿给了她们母女一个重生的机会,赖碧芝自然是要投桃报李,报答白颜卿的! 第五十四章 神秘的客人 不得不说,没有了先前的顾虑,赖碧芝办起事儿来,那是相当的利索的!加之有了白颜卿的暗示,赖碧芝也不用过于操心善后的事儿,毕竟有白颜卿在,她一定会将事情善后的漂漂亮亮,无可挑剔的! 于是乎,赖碧芝自然也少了很多顾虑。 这事儿若办成了,白家顶多受点名誉上的损失,但也好过抗旨被满门抄斩不是?毕竟,赖飞燕竟然敢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大喇喇地跑来白府闹事,若说她背后没有高人指点,只怕是没人信的! 试问满朝文武,乃至整个宸国,敢与白家作对的,能有几人?能让赖飞燕吹到枕头风的,除了那位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还能有旁人不成? 这事儿,与其说是赖飞燕挑起的事端,倒不如说,是那坐在高位上的皇帝,有意对白家的一次敲打! 而白家,既要想将此事办的如了皇上的意,又要保全白家上下,能全身而退,那也只能出些奇招了! 一点小小的名声值几个钱?保全白家才是最重要的! 白颜卿不急,有些人自然急了! 眼瞅着,在白家坐了约莫一个时辰了,还未见到任何一个白家的主子,赖飞燕怎能不恼?如今,她好歹也是堂堂皇帝的嫔妃,白家竟敢如此怠慢她?是可忍孰不可忍! “来人!” 赖飞燕将身边随行的宫人,唤了一位来,而后与那人低语一番。宫人了然,遂下令,让随行的侍卫,去抓几个白家的下人来! 岂料,当侍卫走出院子时,方才还拥聚在一起的白家下人们,竟都一窝蜂的散开了去!一时间,那几个侍卫,眼中,再也望不到一个白家人! 这,叫他们还怎么抓人? 像是商量好了一般,自此之后,白家上下,连一只苍蝇,都没有飞到前厅来! 侍卫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回厅内回话儿! “回禀丽嫔娘娘……白家!白家无下人了!” “什么?什么叫白家无下人了?” 赖飞燕怒了,堂堂偌大的白府,连一个下人都找不到?!想她堂堂一宫宠妾,连一个白家下人都抓不到,这不是摆明了,在嘲笑自己无能吗? “给我找!掘地三尺,也要将白家人,通通给我找出来!” 赖飞燕颐气指使,一下子便将身边的侍卫和宫人,都打发去寻人去了! 待厅内的随从都出去了,赖飞燕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身边已无一人可使唤! …… “你是不是忘了,我同你说的话?我说过,不准你动白家人!一个人都不可以!” 彼时,大厅的某处角落,竟响起一道男声。 闻言,赖飞燕惊的手中的茶杯都捧不稳了。是了,那人同她说过的,不让她动白家的人,可她今日,偏偏气昏了头! “你别忘了,我能给你今日的荣耀,我也能,将你打入那万劫不复的地狱!” 语毕,不待赖飞燕开口,那道身影,便悄无声息地隐去了!像他来时一般,未惊动任何人,去时亦是如此! 此时的赖飞燕,已然惊的一身汗! 也许是这些日子,皇帝对赖飞燕的宠爱和纵容,让她渐渐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让她渐渐忽视掉,她是如何进的宫,让她迷失到,慢慢忘了自己的背后,还有这么一个钳制她的人!因为,她有把柄,在那人手上!那些,能让她万劫不复的把柄! 念及此,赖飞燕的瞬间清醒了,她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而后颤巍巍地起身,蹒跚着走出大厅。 外头日头正盛,仿佛能将赖飞燕灼伤,她颤抖着抬起手,挡在前额。正午的太阳,将她的手背晒的滚烫,但她心中,却是一片彻骨的凉意。她咽了咽口水,而后叫唤着,将那些已经走远的宫人,尽数唤了回来。 那些回来的宫人,望着脸色苍白的赖飞燕,心中充满了疑惑!怎么前一秒,他们的主子还让他们去拿人,后一刻,却又让他们都撤回来?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咱们先回宫,宣太医给您瞧瞧?” 有细心的宫女,发现赖飞燕此刻身子微颤,有些不对劲,遂上前将她搀扶住,却又碰到她冰凉的手心,心中顿感奇怪! “不必了,咱们……等着吧!” 赖飞燕紧紧抓住身边宫女的手,一步一个踉跄的转身朝大厅走去。 宫女的手,被赖飞燕的指甲深深的嵌入了,纵使疼的那宫女满头是汗,她也不敢吭声,因为她知道,她眼前这位丽嫔娘娘,私底下对宫人,有多狠辣!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赖飞燕在前厅等的,都快睡着了,那边才有白家的下人现身通报,说是相爷回府了!没过多久,又相继有下人禀告,白家大小姐快到了、白夫人携女也快到了! 至于白家老夫人,一听说她那宝贝儿子回府了,她立马吩咐申嬷嬷将她扶了起来,自己就颠儿颠儿地跑过来了! “人到的,还挺齐整!” 赖飞燕望着不过短短半柱香的功夫,先前还空荡荡的前厅,顿时挤满了白家人,不由的忍不住开口嘲讽道! 看样子,她们都在等白景轩回府呢!这不,白景轩刚一回府,她们堪堪儿的,都现身了! 只不过,在场的白家人,无一人搭理赖飞燕。 “父亲,我这边有几个远客,还想请您移步,去见一见他们!” 白颜卿见自己父亲回府后,一副忧心忡忡地模样,想来,是那皇帝又为难他了。这不,她这个当女儿的,自然要替他排忧解难了! “远客?” 白景轩顿感眉头一跳,他似乎隐约猜到,白颜卿要带他见何人了! “人既是碧芝姐姐请过来的,那碧芝姐姐也一同前来会一会客吧!” 白颜卿笑着回头,柔声朝赖碧芝说道,而后主动伸手,将赖碧芝的手执住,牵着她一同到西边的厢房而去。 白景轩没想到,赖碧芝居然也参与了此事,一时间心中难免有些感慨,到底是后生可畏,如今他这些晚辈们,个个都跟人精似的,个个都不简单啊! 其实,早上在得知赖碧芝将人带回了京城之后,白颜卿就立马派人知会了赖碧芝,而后同赖碧芝的人一起,将那几人带回了白府,安顿下来,只为了等白景轩回府! “父亲,不会怨我们自作主张吧?” 事儿虽然是背着白景轩做了,但到底还是要提前认个怂,免得白景轩心里膈应,怨白颜卿瞒着他! “人都接到府中来了,我还能将他们赶出去不成?” 白景轩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不过听他语气,倒像是,不曾打算真的责怪白颜卿。 白颜卿笑了,她就知道,白景轩不会怪她们的! 白颜卿抬手,轻轻握了握赖碧芝的手心,示意她终于不用担心了。先前赖碧芝还担心的不得了,怕白景轩会责怪她们呢,现在这么看来,还是她杞人忧天了! 待三人行至西厢房门口时,只见那里大门敞开,屋子里的人,早早儿便站到门口迎接了,看样子,也是等了许久的! 白景轩回府时,白颜卿就遣人先行通知他们了,因此,他们也才急急穿戴齐整,早早地候在那里!就怕白景轩过来时,看到他们不齐整的模样,而不高兴! “兄长!” 几人见到白景轩,赶忙弯腰作揖,毕恭毕敬的模样,像是有几分怵白景轩的。 “三弟多礼了,都是一家人,何须行此大礼?” 白景轩面色平静,瞧不出他此时究竟是喜是怒。 “颜卿,快来见过你小叔叔。” 白景轩朝白颜卿招招手,让她过来跟前儿。 “使不得使不得!大小姐……都长这么大了!” 那人有些拘谨地开口,面上也有几分无措。 “小叔叔唤我颜卿便可,都是血脉相融的一家人,莫要生分了!” 白颜卿脸上挂满了笑意,如春风一般和煦,半点儿也不让人觉着冷漠生疏。言辞间,也满是亲昵,似乎并未将眼前的人,当作客人一般。 “碧芝也过来,见见你小舅舅。” 白景轩亦朝赖碧芝招了招,让她也上前来,同白颜卿一起行礼见人。 赖碧芝恭恭敬敬地上前,朝眼前的男人,行了个晚辈之礼,而后脆生生地叫了一句“小舅舅。” “这是……二姐姐家的?” 那人上下打量了赖碧芝几眼,眼中亦满是惊喜。 “正是芙蓉的长女!” 白景轩开口解释道。 “多年未见,世蘅可还安好?” 白景轩眼中,渐渐涌现出几分暖意来。 “多亏兄长照拂,一切都好。” 白世蘅满目的感激,倒是让白颜卿有片刻的失神:他这话是何意? “咦,这位可是……世蘅的长子吗?” 白景轩话锋一转,望着白世蘅身侧的少年,问道。 “回兄长的话,正是小儿君致!” 白世蘅见白景轩问起,方才想起身侧的儿子,赶忙将白君致拉至身前,朝白景轩介绍道。 “我记得,君致应当同颜卿差不了几岁的。” 白景轩望着眼前目光澄净的少年,不由得多说了几句。 “回大伯父,君致今年12了!” 少年弯腰朝白景轩行了个大礼,而后毕恭毕敬的回道,言语间有着几分羞涩和紧张。 白景轩点点头,算是应了。而后侧身,将白世蘅父子,引入屋内说话。 白世蘅,白老爷子幺子,其生母是白家的一个婢女。 白世蘅的生母李氏,乃是任氏的陪嫁,因白家老爷子一次酒后失德,错将李氏认成任氏,这才有了白世蘅这个幺子。 任氏此人,心眼儿极小,又善妒,见白家老爷子宠幸了自己的婢女,且还生下一子,心中自然是百般不愿的。但碍于白家老爷子那会子尚健在,任氏明面上,自然是不敢对李氏母子下手的,但暗地里,没少让李氏吃瘪。 在白家老爷子的威严下,李氏母子,在白府,也算是过了几年太平日子。约莫白世蘅十几岁的时候,白家老爷子突然便重病卧床不起!彼时,任氏也露出了真面目,她再也不想看到李氏母子待在白家,因为,有李氏母子在的一天,就等于在提醒任氏,白老爷子的背叛!于是乎,白家老爷子仙逝后,任氏便直接将李氏母子赶出了白府。 孤儿寡母,又无一技之长,可想而知,出了白府之后,他们过的有多惨!最后,还是白景轩不忍心,暗中派人,将白世蘅母子,送去了湖州白家老宅,也算是给了他们母子一个栖身之所! 第五十五章 白世蘅 在白景轩的暗中帮衬下,白世蘅在湖州,做起了小本生意,以此来养活自己和母亲。所幸,白世蘅倒也争气,没几年,便将生意,打理的红红火火的,在当地,也有了一定的名气,目前,已经在湖州有了几十家分铺了! 只不过白家兄弟,到底是碍于任氏,只能是私下往来。这些年,白景轩政务繁忙,同湖州那边,也联络的少了,白世蘅倒是没曾忘记白景轩这个兄长,偶尔也会托人,带着好东西捎给白景轩,当然,这一切都是瞒着任氏的! 任氏不仅忌讳李氏,对李氏的儿子,也是避之不及,坚决不允许白家任何人提起他们!因此,白家的下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渐渐的,也鲜少有人知道白家这桩旧事,也就鲜少有人再提起了! 几人进了屋,倒也没矫情的寒暄,皆是敞开天窗说亮话。对于白颜卿和赖碧芝,是如何将白世蘅父子接回京城一事,白景轩也很意外,而后便是客套的对白世蘅说了几句抱歉的话。 “倒是这两个丫头,不知礼数,私下偷偷将三弟接了过来。还望三弟,莫要怪罪她们!” “兄长哪里的话?这么多年,也多亏了兄长暗中照拂,才有了世蘅的今日。如今白家有难,我又岂能坐视不理?” 白世蘅被李氏教的很好,他一点儿都没有怨恨,白家当年将他们母子赶出府。 “说吧,你们两个丫头,究竟想做什么?” 白颜卿留在案桌上的信封,白景轩看到了,他自然也猜到了一点点,白颜卿的意思,只不过到底她想怎么做,白景轩倒是想亲耳听她说说。 “此事,还需要委屈小叔叔一家了,颜卿先在这里同小叔叔说声对不起!” 白颜卿毕恭毕敬的,朝白世蘅鞠了一躬,眼中满是歉意。 “使不得!使不得!” 白世蘅哪里受得了白颜卿这样的大礼,忙不迭地站起身,连连摆手。 白世蘅的观念里,嫡庶有别,他既为庶子,那在宸国的礼法中,庶子的地位等同于仆人。因此,李氏一直教导白世蘅,对于白家,一定要怀有感恩和崇敬之心。 虽说这些年,白世蘅一家在湖州过的风生水起,但在白世蘅骨子里,一直把白景轩以及白景轩的女儿,当作主子一般的。因此,看到白颜卿朝自己行如此大礼,白世蘅直觉是受不起的! “小叔叔受得!小叔叔是长辈,受得了颜卿这一拜!今日颜卿有事求于小叔叔,还望小叔叔莫要怪罪颜卿!待日后,风平浪静后,颜卿发誓,一定会让小叔叔一家,荣归故里,堂堂正正的刻于白家族谱之上!” 白颜卿倏地跪下,朝着白家祠堂的方向,竖起手指发誓道! “这是……” 白世蘅自然是有些受宠若惊的,但他隐约也觉得此事,有些不对劲。 “此刻,宫里那位丽嫔娘娘,正在我白府堂厅等一个结果,时间紧迫,容不得我同小叔叔细说,颜卿所求之事,就是要小叔叔答应,自今日起,小叔叔将多一个义女!” 白颜卿目光炯炯,盯着白世蘅,眼中满是坚定。 “义女?” 白世蘅楞了,他何时多了一个义女? 不仅白世蘅没明白白颜卿的意思,连一旁的赖碧芝也显然没有听明白,白颜卿此话的意思,只有一旁的白景轩,面色似乎有所松动,仿佛料到了白颜卿会说什么。 于是,白颜卿便长话短说,将赖飞燕是如何逼迫白家,甚至不惜搬出皇上,也要让白家接纳她入族谱一事,悉数与白世蘅说了!更是将其中的利害关系,也一并同白世蘅讲明白了! 白世蘅的存在,除了任氏、白景轩兄妹,以及极少的白家老仆知晓,几乎是没有外人知晓的。白世蘅是白家老爷子的幺子,自然也是白家血脉。赖飞燕既然想要入白家,改白家姓,那让她入了白世蘅的家,不也一样?反正都是白家人! 只不过,白世蘅现在,在白家老宅,也算是自立门户了,因为任氏一直不肯点头,因此,白世蘅至今,都未能入白家族谱的。这一点,外人也是不知道的! 赖飞燕想要入白家的族谱,她又没说是哪个白家?白世蘅虽在湖州,但也是白家人,况且他们一家,也都是实实在在的白家血脉。所以,赖飞燕的要求,也都能满足! 说白了,白颜卿就是不想让赖飞燕得逞。她想要背靠相府?呸,长的挺丑,想得倒挺美! 待日后风平浪静了,白颜卿自然会想办法,让白世蘅一家子再入白家族谱的。毕竟,庶子也是子,也是白家的血脉,白颜卿丝毫没有因为白世蘅是庶子,而瞧不起他们! 再说了,白颜卿只是让白世蘅认个义女,何为义女?就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女!这样的养女,她若乖巧懂事,白家自然也会礼让她三分,对她客客气气,若她惹是生非,坑害白家!那说白了,她就是一个外人,连白家的大门,她都不配进! 在白颜卿知道白世蘅的存在的时候,她就已然想好了一切!到时候抛下赖飞燕,白世蘅一家,依旧是堂堂正正的白家人! “小叔叔,可愿意帮一回白家?” 其实提出这样的要求,白颜卿也是有几分愧疚的,毕竟说来说去,到底是白家亏欠了白世蘅。 “颜卿这样说,就是生分了!此等小事,于我来说,不过举手之劳。” 这件事,对白世蘅来说,确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收一个名义上的义女,倒也不算为难他。 白世蘅自立门户后,自然是从他开始,修了自家的族谱,毕竟任氏坚持不肯让他们母子入白家的族谱。故而,白世蘅在多番考虑之下,在湖州白家老宅,重修了自家的族谱,是以白家家族旁系为由修的族谱,倒也不算是完全背弃了京城的白家。 “那颜卿,就替整个白家,谢谢小叔叔了!也请小叔叔信任颜卿,待此事了了,颜卿定劝动祖母,让小叔叔一家,得以光明正大的回归白家,入白家宗族!” 白颜卿的话,铿锵有力,字字句句皆是坚定。 一旁的白景轩,从头至尾都未插话,他望着自己的女儿,其魄力和能力,都不在自己之下,心中也很是欣慰。 白世蘅望了望白景轩,试图在他脸上找寻答案,毕竟白颜卿一个小女娃娃,到底能不能做到,劝动任氏,让他们一家回京,还是个未知数。 “三弟放心,颜卿的话,就是我想说的。她既应了你,那她肯定可以做到的!我自己的女儿,我相信她的能力!” 白景轩难得的展露了几分和蔼,眼中也满是对白颜卿的肯定。 整个白家,白世蘅只相信白景轩,见他都点了点头,肯定了白颜卿的话,那他,也没什么后顾之忧了。说到底,白世蘅也是期盼着自己和母亲,能被京城白家认可,能早些认祖归宗,也好了了他母亲一生的夙愿。 既然话都说开了,那目前的当务之急,就是去应付赖飞燕了。 “还请小叔叔和君致先委屈一下,暂时待在厢房,待我们先去将那前厅那位麻烦精打发走了,再替你们接风洗尘。” 白颜卿面带几分歉疚地同白世蘅父子说道。所幸白世蘅父子,都不是那矫情的人,毫不犹豫的便点头应下。 白颜卿临走之前,还再三嘱咐家中的下人,要好生待白世蘅父子,衣食住行万不可慢怠了,细心之处,连白景轩都自愧不如。 待白颜卿父女和赖碧芝三人,重新回到前厅之时,并没有看到预想中的剑拔弩张。反倒是,看到白芙蓉静静地坐在一旁,品茗用点心,而任氏在申嬷嬷的陪同下,也是闷不吭声地坐着! 再观在上座半躺着的赖飞燕,她也是静默着,由一旁的宫人伺候着,用着茶水糕点。这倒是稀奇的很!难得赖飞燕,不曾针对她们! 虽说大家神色各异,不满和怨愤也都挂在脸上,但到底没曾动起嘴来!这样和谐的气氛,倒是让白颜卿有些不习惯了! “景轩!” 任氏最先看到踏入院中的白景轩三人,她率先起身,欲朝门口走去,却被申嬷嬷拉着,又坐了下来,申嬷嬷悄声在任氏耳边低语,让她稍安勿躁!任氏了然,理了理衣摆,堪堪儿又坐正了。 “呦,你们商量了这么许久,可有商量出结果来?若我没猜错的话,今儿皇上,可是同相爷大人,又‘畅谈’了一番吧?” 赖飞燕一开口,白颜卿便知道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白颜卿不是没看到她父亲回府时的脸色,有多难堪,想来,在宫里,是被那老皇帝为难了吧! “我们答应了!丽嫔娘娘,您需要先回宫同皇上商量个好日子呢?还是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将此事解决呢?” 不待白景轩开口,白颜卿倒是先行开口了。 “胡闹!此事岂能儿戏?由不得你一个小女娃娃决定!景轩,你倒是说句话啊!” 任氏急了,血脉之事,岂能如此草率? “母亲,您认为,此事还有别的转圜的余地吗?您这亲外孙女,是您亲手养大的,她是何禀性,您不清楚吗?您觉得,她会善罢甘休吗?皇上会放过白家吗?” 白景轩朝着任氏,连连发问,逼的任氏无话可说。 是的,赖飞燕是任氏养大的,她是什么禀性,任氏最清楚了,自私自利、好高骛远、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些……也都是曾经,任氏教给她的,没曾想到,这些任氏昔年教育赖飞燕的,竟都被赖飞燕用到了白家人身上!叫任氏怎能不恨!怎能不怨! “噗……” 任氏气的,竟一口老血吐了出来!一旁的申嬷嬷见状,都吓傻了,还是白颜卿脑子清醒,她一边吩咐下人,将任氏抬回去躺下,一边又遣了人出府请大夫! 一时间,白府上下都慌了神、乱了套了! “丽嫔娘娘,您可看到了?这就是您拼命想要的结果!如今外祖母因您而病倒,您可还满意?白家因您而大乱,您可还高兴?” 赖碧芝望着眼前衣着华丽的赖飞燕,眼中满是失望,心底对她残留的一丝丝姐妹情,也瞬间化为乌有。 说罢,赖碧芝便携着白芙蓉,急急忙忙地跟着众人,往任氏的院子而去。 白家此时,哪里还有人顾得上赖飞燕这位丽嫔娘娘,众人皆是一窝蜂的散开,随着任氏而去。 第五十六章 任氏中风 赖飞燕望着瞬间空荡荡的大厅,楞了许久。难道自己真的,把任氏,气到如此吗?可这些,原本,也不是她的本意啊! 赖飞燕瘫坐在椅子上,久久未曾回过神。 彼时的赖飞燕,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且不说,她把任氏气病,得罪了白家!若是被皇上知晓,她如此行径,只怕是,也会对她失望吧!毕竟,把朝中重臣的家眷气到如此地步,这话儿说出去,皇帝面子上也过不去的! “娘娘,白家人都走光了,咱们是否留下?还是先行回宫……?” 一旁的宫女,适时的上前,将赖飞燕的神思拉了回来。 “回宫罢!” 赖飞燕像是打了霜的茄子一样蔫了,本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能被白家人高看一眼,谁料,他们竟看都不肯多看自己一眼! 赖飞燕想不明白,她到底,哪里不如白颜卿了? 最近,因为赖飞燕想要入白家族谱一事,闹的整个白家上下,人仰马翻的。甚至,赖飞燕不惜搬出了皇帝,以此来给白景轩施压! 可纵观整件事,在这场漩涡中,唯独只有白颜卿一人,不仅能处变不惊,还能应付自己的各种刁难!不仅如此,连她的舅舅,宸国的丞相大人,都对白颜卿这个女儿,听之任之!甚至,将如此重大的事情的决定权,交到了白颜卿的手中! 赖飞燕,实在是想不通!白颜卿到底有何魔力,竟在其回白府后的短短数月中,将白府上下,收买至如此!什么时候,白颜卿在白府的地位,如此高了?仿佛除了白景轩,整个白府,都只听白颜卿一人的话了! 非但这样,连曾经最宠爱赖飞燕的母亲和姐姐,都不惜为了白颜卿,站到了她的对立面! 从赖碧芝同白颜卿牵手嬉笑、从白芙蓉满脸笑意替白颜卿量体裁衣、从白芙蓉抛下手中事情,甘心为白颜卿洗手作羹汤……这些种种的事情来看,她们都已经站到了白颜卿的身边! 念及此,赖飞燕心中对白颜卿的怨恨之意,更深了! 凭什么,所有的好事,都该白颜卿得?所有的好人,都让白颜卿当了? 凭什么! 赖飞燕不甘心! …… 已入夜,本该是高枕入眠的时候,白府上下却是灯火通明,所有人忙的连轴转,无一人敢懈怠偷懒! 入白府的大夫,走了一批又一批,皆是满脸着急的进府,摇头无奈的出府。 这次,任氏是真的病了,被赖飞燕气的病了。 白日里,任氏吐了一口血后,便昏迷不醒。原本以为她是装病给赖飞燕瞧,却不料,她这次,是真的没有装病! 原本宿在西厢房的白世蘅父子,想要过来探望任氏,却被白景轩拦住了。他知道,这个时候,若让任氏再瞧见白世蘅父子,怕是会病上加病!幸好,白世蘅也是个明事理的人,他虽帮不上什么忙,却也是派了随从,出去取了上好的人参、灵芝等等珍贵药材,送到了白景轩手里。 “父亲,去请赵太医吧!上次我病了,不是您进宫请的赵太医吗?况且,此事因丽嫔娘娘而起,想必,皇上也不好意思不放人!” 这个时候,整个白家,也就只有白颜卿是最清醒、最有理智的了。 “其实,说起来,上次赵太医,也不是我请的!” 闻言,白景轩楞了片刻,而后叹了口气,才将上次请赵太医的过程,娓娓道来。 原来,上次白颜卿病重,白景轩确实是想要入宫求皇上恩准,将赵太医请来白府的,可奈何,那太医也不是随随便便能给常人看病的!当时急的火急火燎的白景轩,自然也没多想到这一层!就急急忙忙地跑到皇城外,却不料,被守卫给拦下了!白景轩这才想起来,入夜了,皇宫内是不允许外人进出的! 可那回,也是巧的很!他刚到宫门口,便遇到了刚休沐出宫的赵太医! 赵太医为众太医之首,其待遇自然不是旁人可比的,他在宫外是有府宅的!那日,白景轩刚好碰到准备回府的赵太医,这才硬着头皮,将赵太医拦下,将他请回了白府,替白颜卿看病! “我去请!” 听完白景轩的话,白颜卿咬咬牙,心一横! “现在祖母病重,管不了那么许多了,府中上下离不开您这个主心骨!还是我去比较方便!” 白颜卿望着她父亲深锁的眉头,心中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不待白景轩回应,白颜卿转身便领着采星,驾了马车,匆匆忙忙的出了府!只不过,白颜卿的马车并不是往皇宫的方向奔去,反倒是,往城东的方向奔去! “去城东的锦玉斋!” 白颜卿朝着驾车的采星,叮嘱道。 采星了然,挥起鞭绳,快马加鞭的往锦玉斋而去! 到了锦玉斋,白颜卿片刻都不敢犹豫,飞身跃下马车后,便急急忙忙地跑了进去。 “我要见他!立刻!马上!现在!” 当白颜卿正准备掏出那玉牌时,掌柜的却虚抬手,制止了她的动作。 “不必了,主子吩咐过,以后您来,无需玉牌!” 掌柜恭恭敬敬地将白颜卿引入内室,不出半刻,那蒙面人便出现了! “何事这么慌张?” 那人刚一进来,便见到白颜卿急的在屋里直打转,桌上放着她爱吃的点心,她是一口都没动! “你有没有办法请到赵太医?我祖母她……” 白颜卿直觉,这个人,一定可以请到赵太医。 “白老夫人病的这么重?” 那人显然是知道任氏病了的,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任氏此次竟真的被赖飞燕气到如此! “是!府中请了好几波大夫了,皆束手无策!祖母昏迷了半日了,还未醒!” 白颜卿见他不疾不徐的样子,真是要急死了! “你到底能不能请到赵太医啊?!” “能!” 眼瞅着白颜卿急眼了,那人赶紧开口应下。 “行,这次算我又欠你一个恩情!” 白颜卿也不矫情,径直开口道。 “白老夫人那么苛待你,你还肯为了她,再欠我一个人情!你还真是大度!” 那人开口,言词中感觉不出到底是赞扬,还是讥讽。 “我不是为了她,我是为了我父亲!她若真病的严重了,最难受的是父亲!” 或许,是念及之前自己病了,白景轩又出力又求人,白颜卿心中,隐隐约约是有些惭愧的,总是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好让自己心安一些。不然,她会一直觉得,自己好似欠了她父亲天大的恩情! 也许是自幼没感受到父亲的疼爱,白颜卿并不明白,父爱是无私的亲情。所以,但凡白景轩现在对白颜卿稍微好一些,她都会下意识的认为,那是她应该要偿还的“好”。 彼时的白颜卿,或许还没意识到,何为亲情,何为血脉之联。因为,她的潜意识里一直认为,白景轩对她好,不是无私奉献,而是“有借有还”。 先前,白颜卿病重,白景轩为了她,去求了赵太医。而今,任氏病了,白景轩很焦灼,白颜卿便自请,来求这蒙面人,请他出手相助,好让任氏能早日得到医治! 这一来一回间,白颜卿认为,她是在偿还白景轩上次的“恩”。 “你先回白府,我这便让人去请赵太医!只不过,这次……你要欠下的人情,可算不到我头上!” 那人一句话说的模棱两可的,白颜卿此刻心焦,哪里顾得上他的话中话! “你在白府门前候着,不出半个时辰,人便会到了!届时由你引进府,也好有个由头!” 那人考虑的还挺周详,替白颜卿将理由都想好了,也好堵了别人的嘴。 白颜卿赶忙点头应下,而后便带着采星急匆匆的离去了。 …… “主子……” 白颜卿走后,一个少年自暗中走出,望着白颜卿她们离去的马车,似是在征询蒙面人的意见。 “让他去吧!便宜这臭小子了!” 蒙面人直直地盯着白颜卿离去的方向,眼神片刻都没离开过,言语中也有几分懊恼和不甘之意。 蒙面人没有骗白颜卿,白颜卿和采星刚到白府门前没多久,便见到一辆马车匆匆驶过来! 待马车停稳后,白颜卿便见到赵太医由人扶着,自马车上走了下来! 就在白颜卿心中刚要燃起几分开心之时,一道让白颜卿最不想听见的声音,自赵太医身后响起! “颜卿,我来了!” 居然是云骥! 白颜卿傻眼了,这是闹哪出?为何云骥会出现在这里?她请的是赵太医,又没请云骥! “哎呀!颜卿是不是见到本皇子,开心的说不出话来了?” 云骥一副嘚瑟的样子,实在是扎眼的很! “小姐!小姐!” 一旁的采星扯了扯白颜卿的衣袖,方才将她从迷蒙中拉了回来! “你……不知三皇子今夜来白府,所谓何事?” 白颜卿回过神后,第一反应便是问云骥。 “本皇子听闻,白家老夫人病重,特意求了父皇,让我带着赵太医前来白府探病!” 云骥得意洋洋的,一副迫切想要找白颜卿邀功的模样,逗乐了一旁的采星。 “赵太医这边请!又劳您受累了!” 白颜卿并未搭理云骥,反倒是着急的将赵太医引入府。 采星见状,也赶忙上前带路。 从白府大门,到任氏院子,这一段路上,白颜卿将今晚的事,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的想了一便,总算悟出了那蒙面人说出的那句话,是何意。 “只不过,这次……你要欠下的人情,可算不到我头上!” 原来,他的意思是,白颜卿这次要欠的人情,是云骥的! 糟了! 上次云骥大闹御书房,解救了白景轩,今日云骥又求了皇帝,准了赵太医过白府替白家老夫人治病,单单这两件事,就已是莫大的恩情了!这叫白颜卿可如何还啊! 白颜卿仰天长叹,心中五味杂陈! …… 白景轩正火烧眉毛呢,突然瞥见白颜卿引着赵太医过来了,他先是一惊,随后又看到了赵太医身后的云骥! 白景轩瞬间了然!原来,他的女儿,是去求了三皇子啊! 难怪呢,他就想,凭白颜卿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哪里能求的来赵太医过府!原来是有三皇子助阵,这下子,白景轩就能想通了! “还是先让赵太医,赶紧替白老夫人瞧瞧病吧!” 见白景轩正要行礼,三皇子赶紧朝他使了使眼色。 白景轩一拍脑袋!恍然大悟!他这是急糊涂了,这么多人在呢!他倒忘了,在场这么多人,除了他女儿知晓三皇子的身份,其余并无人知晓,他若此刻真的行了礼,这才是会暴露了云骥的身份呢! 第五十七章 答应了 随着赵太医的手,搭上了任氏的脉,在场众人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毕竟,先前那么多大夫都过来瞧过了,皆是束手无策,就是不知,眼前的太医,是否能给众人,一丝希望。 “老夫人这病,乃是气急攻心,是情绪突然间受到剧烈的刺激所引起的!从而,导致了老夫人颅内有淤血的症状!” 赵太医收起搭在任氏脉上的丝帕,小心翼翼地折叠好放入药箱,而后才在白家人殷切的目光中,缓缓开口。 此话一出,众人皆心知肚明,任氏这“气急攻心”因何而来。 白芙蓉紧紧抓着赖碧芝的手,将头埋在女儿肩膀上,小声抽泣着,此时的她,大概也在怨赖飞燕吧! 白景轩倒还算冷静,他并未将情绪过多流露,但脖颈上快要爆开的青筋,透露出他此刻愤怒的心情! 白颜卿则是站在人群之外,低垂着脑袋,任谁都瞧不出她此刻是何情绪。 “这病症,怕是会对老夫人的大脑造成一定的影响,加之老夫人上了年岁,日后怕是会……无法自理了!哎……” 赵太医瞥了眼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任氏,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 “赵太医……此话是何意?” 白景轩有些着急了,什么叫“无法自理”?那就是不能动了? “说的通俗点,白老夫人这个病,就是民间所说的中风!” 见众人似乎还是有些不明白,赵太医干脆将话挑明了说! “什么?中风?!” 白景轩惊的眼睛都瞪大了,那架势,着实有点吓人! 白芙蓉更是诧异的连眼泪都忘了擦!倏地抬头,直直地盯着赵太医! 兄妹二人这举动,差点把赵太医给吓着了! 那也就是说,任氏往后余生都要在床上度过了!不能自理,只能一直靠人伺候,这对于一向要强的任氏来说,那可真是要了她的老命了! “只不过,这病,也不是没有治愈的先例!此病由心起,你们多劝劝白老夫人,让她心胸开阔些,凡事看开点!好好休养,日子久了,或许会好些!” 赵太医边抓紧收拾好自己的医药箱,边叮嘱道,唯恐白氏兄妹为难他! “这药方好生收着,日后老夫人,就常服用此药方上的药便可!” 赵太医将药方开好,顺手便递给了白颜卿。毕竟此时,也就只有站在人群之外的白颜卿,瞧着不太吓人了。 白颜卿接过药方,打开一看,都是些寻常的活血化瘀的药,倒也不难配齐。 “这苏合香丸,芳香开窍,行气止痛,最适用于中风偏瘫、肢体不利之人了。只需,一次一粒,每日早晚各一粒,给白老夫人服用便可!” 赵太医临走之际,又塞了一瓶药丸给了白颜卿。 “这药丸寻常小药铺配不到,小姐可去城中大些的药铺配。” 赵太医又多嘱咐了白颜卿一句。 “有劳赵太医了!多谢!” 白颜卿将赵太医送至府门口,而后朝赵太医深深的鞠了一躬,以示感激。 赵太医见状,连连摇头摆手,而后纵身跃上了马车。 “三皇子,您……不一起走?” 白颜卿一转身,却瞥见云骥还待在原地,遂有些纳闷儿地问道。 “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本皇子吗?本皇子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也不感激我一下?” 三皇子腆着脸皮,凑到白颜卿眼前,嬉皮笑脸的模样,实在有些欠揍。 “感激!小女自然是感激不尽的!此等救命之恩,小女无以为报!三皇子若有什么要求,大可直言相告!小女能做到的,一定义不容辞!” 白颜卿堪堪儿后退数步,方才避开云骥那张脸! 虽说已是深夜,路上早已没了什么行人,可云骥这么大喇喇地在白府门前,贴着白颜卿这么近说话,若被白府下人瞧见,那也是有损白颜卿名节的! “你知道的,我想说什么!” 云骥见白颜卿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自觉无趣儿,遂直起身子,弹了弹衣裳,一本正经道。 此刻的云骥,言行间,哪里还有半分轻佻?他的沉着和疏冷,让白颜卿觉得,眼前的人,仿佛不是云骥,而是别人似的! “好,我答应你!” 白颜卿自然清楚云骥想说什么,不过就是想让白颜卿答应嫁给他吗?事到如今,白颜卿也想开了,云骥在朝中无自己的势利,一贯逍遥自在,日后或许会被封个闲散王爷什么的,这样的云骥虽不思进取,却也是最安全的!不涉及朝堂,于白家和纪家来说!就是最安全的! “你……这就,答应了?” 仿佛听到什么天方夜谭一般,云骥望着白颜卿的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先前,这小女子不还是抗拒的很?这会子,怎么答应的这么爽快? 事出反常必有妖!云骥瞬间提高了自己的警惕性!他直觉,白颜卿不像是那么好说话的人! “嗯,答应了。” 白颜卿淡淡回道,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似的! “你……真的答应了?” 云骥一时,震惊的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一味的同白颜卿确认,仿佛他不确认好,白颜卿过后便会反悔似的! “嗯。” 白颜卿望着眼前的云骥,心中暗自好笑,他之前,不还是见天儿的想要自己嫁给他吗?现在自己答应了,他怎么好像……不是那么情愿呢? “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有些不对劲儿呢!” 云骥挠了挠脑袋,一双清亮的双眸中,满是蒙圈状。 “三皇子再不走的话,赵太医的马车就要跑远了。” 白颜卿望着那渐行渐远的马车,好心开口提醒云骥。 “啊!马车!对,马车!” 云骥像是魔怔了一般,喃喃自语着,而后毫无意识的朝着那马车跑去。那呆愣的模样,惹的白颜卿忍不住笑弯了腰! “颜卿!” 就在白颜卿笑着看着云骥跑着追马车之时,白景轩突然冒了出来。 闻言,白颜卿猛地刹住笑意。 “父亲,您都听到了?” 想来,白景轩是听到了云骥同白颜卿的对话的,不然,他不可能是一副复杂的眼神望着白颜卿。 “你当真决定了吗?” 白景轩此刻心中除了诧异,还有疑惑。 “咱们白家,欠下三皇子这么多恩情,您觉得,我还有的选吗?我们白家,还有的选吗?” 白颜卿目光炯炯地望着白景轩,一双灵秀的双眸中,满是坚定。 白颜卿的一句话,直接将白景轩问的愣住了。 之前,白景轩想的是,在诸皇子中,还能挑一挑,挑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聪明的、有些权势的。一来可保其自身,不被皇帝所疑心。二来可保白家、保自己前程无虞。 可放眼望去,皇上的几位适龄皇子,除了大皇子云祺是个憨傻无用的,不会被皇帝所重视和疑心的。再来就是三皇子云骥,虽说人是混账了点,但他向来与世无争状,从不参与任何朝政,也正是因为这点,皇帝才格外宠爱云骥。 还有一点就是,云祺和云骥,乃一母同胞,皆是先皇后所生!如今,先皇后仙去,这二位皇子虽为嫡子,却到底少了生母的帮衬,在朝中,也可以说,无甚存在感的。所以皇位之争,向来与他二人无缘的。 对比之下,其他几位皇子,无论年长的还是年幼的,多少都沾手一些朝政。且都是生母尚在,母族有一定势力相护制衡的,与朝中的党派,也多少是有些关联的! 原先,白景轩是有意在其他几位皇子中,挑一位合适的人选,这样对他未来的仕途,多少是有些帮助的。可而今,经历了这几个月同白颜卿这个女儿的相处,白景轩改变了自己的初衷! 这些日子,白景轩反复思量过,他认为,自己已经爬到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了,现在的他,对权利反倒是没那么渴望了!他更希望的是,有生之年,可以看到他唯一的女儿,能过的舒坦,能远离朝堂这是非之地! “走罢,父亲!夜深了!外头凉!” 云骥早已跑远,白颜卿望了眼空荡荡的街道,心中一时百感交集。她,就这么答应云骥了?明明自己答应的时候挺爽快的,怎么这会子,她又有些后悔了呢? 罢了,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累了一整日了,彼时的白颜卿,倏地有种身心俱疲的无力感! 白颜卿自顾自的往府内走,满是心事的她,丝毫没注意到身后的白景轩,用怎样深邃的眼神盯着她。 “其实,三皇子,也挺好的!” 白景轩叹了口气,望着白颜卿的背影,喃喃自语道。 三皇子除了有些许的不着调儿,其他都还不错。人又机灵,能讨得皇帝的欢喜。而且,他还是先后的次子,名份上,是嫡子!这样的三皇子,无论日后前程如何,都会比宫里那几位,争名夺利的皇子的下场,要好太多! 白颜卿若真嫁给了三皇子,或许也是不错的选择! …… “小姐快些歇下,折腾了这大半宿,再过两个时辰,天都要亮了!” 采星手脚麻利地将白颜卿的床铺铺好,然后招呼她赶紧就寝。 累归累矣,但白颜卿此刻却毫无睡意。为了避免采星担心,她才顺势躺下。 可躺在床上的白颜卿,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一阵夜风拂过,将白颜卿的房门吹开,她披好衣裳,正要去关门,鼻尖却传来熟悉的熏香味儿。 “你这次……怎么肯答应呢?”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人。 “这不正如你所愿?” 白颜卿没好气地呛声道。 来人明显一愣,或许是没料到白颜卿会这么说。 如他所愿?真的……就如他所愿了吗? “走前记得帮我把门关严实,夜里风大,凉的很!” 白颜卿见他不吭声,遂自顾自地上了床,盖好被子,而后对着门口处,没好气的说道。 “你……可是喜欢上他了?” 那人的话,问的有些犹犹豫豫的,因为不确定白颜卿是何心意。 “喜不喜欢的,有什么重要的。” 白颜卿实在懒得同这人废话,她若真喜欢云骥,之前为何又那么抗拒?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的事,偏这人,还楞头楞脑的跑来问她! “你……” 那人又欲开口问些什么,却被白颜卿直接打断了。 “睡了,困了。好走,不送。” 白颜卿烦躁的翻过身,不再理会那人。 或许觉着不想自讨没趣儿,没过多久,那人便离开了,就像他来时一般,去时,亦是悄无声息,未惊动白府任何人!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第五十八章 强行喂药 翌日。 天刚微微亮,采星便强行,将白颜卿自床榻上拉了起来! 彼时的白颜卿才刚合上眼,正是困意正盛之时,哪里舍得离开床榻?采星是连哄带催,才堪堪儿将她家小姐哄得起来了! 望着白颜卿眼底的乌青,采星也是心疼的紧,可眼下老夫人昏迷不醒,整个白家能说的上话、做的了主的人,皆齐聚在任氏屋里!若此时,白颜卿不去做做样子,届时,又得给旁人,落下话柄了! “小姐,先喝口百合银耳羹垫垫。” 采星见白颜卿穿戴齐整了,赶忙将凉好了的银耳羹端了出来。一勺一勺地舀了,送到白颜卿嘴边。 白颜卿闭着眼,张着嘴,任由采星喂了几勺银耳羹。 眼见碗都见底了,采星这才稍稍安心了些。也只有采星,时刻担心着白颜卿是否热了、是否冷了、是否饿了…… “小姐,该出门儿了!” 见白颜卿还是一副懒洋洋不想动弹的模样,采星连忙硬将她扶了起来,就往门口走去! 这种时候,若再不积极些,只怕是任氏院儿里的那些人,又要在白景轩耳边嚼舌头了! “哎呀!行了行了行了!我自己走还不行吗?” 白颜卿急忙睁开眼,生怕采星把她扯摔倒了! “对了,百合银耳羹还有吗?用食盒装上几碗带过去!” 此刻的白颜卿,已经被采星折腾的完全清醒了,她临出门之际,还不忘让采星装上银耳羹带过去任氏那儿! 白景轩和白芙蓉兄妹二人,定是一夜未眠,守着任氏的,想必此时的他们,肯定早已饥肠辘辘。任氏院中那几个婆子,除了嚼舌头根子,怕也是想不到这么细致的! “有有有!熬了一大锅呢!” 采星赶忙翻出食盒,小心翼翼地盛了好几碗银耳羹,堪堪儿将食盒装了满满三层!若不是白颜卿提醒她,怕她提不动,采星怕是还要再装几层,才罢手! “这些,可都是小姐连夜亲手熬的,都是小姐的心意呢!怎么能不多装些?” 采星朝白颜卿挤眉弄眼道,那亮晶晶的双眸中,挂满了机灵! “就你聪明!” 白颜卿笑了,抬手点了点采星的额头。 明明白颜卿十指未沾,却偏偏被采星说成了是白颜卿连夜亲手熬的,这话儿说出去,谁敢说白颜卿是因为赖床,而晚到?况且,白颜卿那乌青的眼角,也是她一宿没睡好的证明! 初秋的早晨,已经有些许寒凉,路两旁的花花草草上,清亮欲滴的露珠,折射出晨光的晶亮。与这一切生机勃勃的景象不同的是,任氏的院中,却是死气沉沉、冷冷清清的情景。 白颜卿领着采星,刚踏进任氏的院中,便听到申嬷嬷在唉声叹气的声音。想来,任氏应该是还没醒的。 已经昏迷了十几个时辰了,还未醒来?白颜卿带着些许疑惑,同采星一起进了屋。 “母亲,您吃些东西可好?” 白芙蓉跪在任氏的床前,带着哭腔,哀求道。 白颜卿走上前去一看,任氏醒了!不仅醒了,眼睛还睁的老大的,看向白芙蓉的眼色,满是怨愤! 这是怎么回事? “父亲,姑母,你们也守了一整夜了,歇会儿,吃口东西吧!我来换你们!” 白颜卿边说边将采星手里拎着的食盒打开,将那一碗碗软香甜糯的银耳羹端了出来。 “来吧,姑母!” 见白芙蓉眼泪汪汪地跪在那儿,怎么也不肯起来,白颜卿也是于心不忍,上前将她强行拉起身,而后让采星扶着白芙蓉,去外室吃几口羹汤缓缓神。 “父亲,您也先垫上几口,待会儿还要去上早朝呢!” 经白颜卿一提醒,白景轩像是猛地想起什么,他以征询的目光,望向自己女儿,见白颜卿朝他点点头,他顿时心领神会! 对啊,他,还要上早朝呢!想来,今日的早朝,一定不会无聊的! 就在他们说话间,赖碧芝也到了。昨儿夜深了,白颜卿和赖碧芝被白景轩打发回去歇息,而白景轩自己则是和白芙蓉留下照顾老母亲,毕竟他们兄妹二人是任氏亲生的,自然是要侍奉在侧的! 见赖碧芝也是一副软怏怏,提不起精神的模样,白颜卿赶紧端过一碗热乎乎的百合银耳羹,递给赖碧芝。 刚好赖碧芝一个人在家,也无甚心情让后厨做早膳,堪堪儿是饿着肚子过来的,没曾想一到这里,便能喝上一碗热乎乎的银耳羹,她怎能不高兴?可又碍于任氏卧病在床,不敢放肆,只悄悄同白颜卿扮了个鬼脸,以示感激。 “表小姐多喝几碗,这可是咱们家小姐熬着夜,替大家煮的银耳羹呢!” 采星有意将声量提高,就是为了让躺在床上的任氏听到。省的日后这老妖婆若恢复了,又要到处,跟旁人说她家小姐不孝顺什么的,任氏一贯的伎俩,采星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姑母,方才……祖母同你……” 白颜卿走至白芙蓉面前,望着她哭的红肿的双眼,有些心疼和无奈。 “我知道,母亲……母亲这是怨我啊!怨我生出这么个女儿来!” 听到白颜卿关怀的话,白芙蓉搁下碗,又哭了起来。 见状,白颜卿叹了口气,伸手替白芙蓉抚了抚后背,顺了顺气,而后将赖碧芝拉至一旁,让她好生劝着些,莫让白芙蓉再急的病倒了! 赖碧芝边将嘴里最后一口银耳羹咽下,边认真地点了点头。 “银耳羹还有吗?” 赖碧芝舔了舔嘴唇,像是没喝够似的。 “有,多着呢,你想吃什么?我让采星回去再给你做些带过来!左右我两今日,也甭想出这院子了!” 白颜卿轻笑着答应了。 白景轩要去上朝,白芙蓉一夜没睡,白日里,肯定要哄着她去歇会儿的,那照顾任氏的任务,自然就在白颜卿和赖碧芝表妹妹俩身上了! 虽说是有下人照看着,但任氏如今这个样子,还是要有家里人在旁边看顾着点的。 “采星,你去让赵嬷嬷给我们做些小食送过来,清粥小菜便可!然后,再去吩咐那几个,负责照顾小叔叔他们父子二人的家仆,让他们仔细伺候着,万不可慢怠了!” 白颜卿这话,是悄悄同采星说的,毕竟,如今任氏,还尚不知白世蘅父子已经入住白府一事。 白府上下虽为了任氏病重一事,乱了套了,但白颜卿可丝毫不曾慌神,此时的她,还有心思想到让人照顾好白世蘅父子,也是难得的。 “颜卿,你这是苛扣我吃食!” 赖碧芝调侃白颜卿道。白颜卿这话儿,本就没瞒着赖碧芝,她自然是听到白颜卿同采星说,让采星送些清粥小菜过来这话儿的。 “姐姐糊涂!” 白颜卿知晓赖碧芝不是有意嘲讽她的。 “祖母如今卧病在床,你我若此时,在她屋里大吃大喝,姐姐觉得,申嬷嬷她们这帮老婆子,会传出去什么闲话儿来?” 白颜卿将赖碧芝拉至一旁,悄悄低语道。 “还是妹妹想的周到!倒是我糊涂了!” 赖碧芝目露愧色,其实她并没有责怪白颜卿的意思,不过是碎嘴调侃一句罢了。 白颜卿拍了拍赖碧芝手背,以示安慰。 白颜卿二人,相携进了内室,望着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只能睁着眼睛,任由眼珠子滴溜转的任氏,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白景轩上朝去了,临走之际,他将白颜卿拉至一旁嘱咐几句,而后父女二人,便各忙各的去了。 白芙蓉照看了任氏一整宿,如今也是眼皮子直耷拉,白颜卿赶忙吩咐人,将白芙蓉安置到任氏院儿内一旁的侧室歇息去了,自己则是同赖碧芝一起,守在了任氏身旁! 任氏向来不喜白颜卿,对赖碧芝也是淡淡的,如今倒好,她病倒了,陪在她身侧的,偏偏只有这两个,她不喜欢的晚辈!想来,还真是讽刺是很! 申嬷嬷端来熬好的汤药,递给白颜卿,白颜卿接过碗,舀起一勺汤药,吹凉。另一旁,赖碧芝将任氏扶起,靠至身前,以方便白颜卿喂药。 因任氏四肢无法动弹,她自然也不能同从前一般,将白颜卿手中的药碗打翻。只固执的闭紧双唇,不肯张嘴喝药。 “祖母莫怕,这药,是太医所开,申嬷嬷亲手熬了端到您跟前儿的,我沾不得手,没毒!” 白颜卿自然知道任氏是何想法,她不就是担心,她病了,白颜卿趁机报复她吗?真真儿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就任氏目前这副模样,白颜卿还需要报复她吗?她自己,不是已经得到了最大的惩罚吗?被自己最宠爱的外孙女,气到病重,全身无法动弹,怪谁呢?当然是怪她自己咯!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姐姐,扶好了!” 见任氏还是不肯张嘴,白颜卿没了耐性。她让赖碧芝将任氏扶稳了,又探了探药碗的温度,然后一只手捏着任氏的双腮,一只手端着药碗,直接灌了进去! 一旁的赖碧芝和申嬷嬷都惊呆了! 这是什么操作?强行喂药? 申嬷嬷正欲开口驳斥几句,却被白颜卿一个横扫过来的白眼,给吓蒙圈了!想起上次挨的板子,申嬷嬷只觉着屁股隐隐作痛! “祖母如今,除了眼珠子能动,其他地方都不能动,若不用此法,你们如何将药给她喂下去?若不将药及时喂下去,她又怎么能快些好起来?你说,对吗?申嬷嬷!” 白颜卿将药碗递给申嬷嬷,意味深长的问道。 “是,是,是!大小姐说的是!老夫人如今不能动弹,为了能让老夫人尽快恢复身体,必须要让老夫人每日按时服药!” 申嬷嬷接过药碗,唯唯诺诺地退了下去。生怕走慢了一步,后面便有板子追着打到她似的。 “祖母,您现在这副模样,就莫要同我等晚辈较劲儿了!好好喝你的药,早些恢复身子才是!” 白颜卿倒也不是那趁人之危的人,不过是,任氏有意为难白颜卿,想同她较劲罢了!可白颜卿是谁?且不说任氏生龙活虎之时,白颜卿不怵她,如今任氏中风,全身无法动弹,连张嘴喝药都费劲儿的她,白颜卿又岂会惧怕于她? “哎呀,祖母如今吞咽困难,这苏合香丸怕是难以下咽,这可如何是好!” 白颜卿掏出赵太医临走之前,留下的那瓶苏合香丸,刚要给任氏服下,却瞥见她似赌气一般,将头微微撇了过去。都病成这样了,任氏还是不肯服软,到底是让白颜卿高看她一眼。 第五十九章 闹剧收尾 任氏有意针对白颜卿,白颜卿丝毫不介意,她哪里就会被任氏给吓到?只怕是如今,任氏要被自己这个孙女给吓到! “姐姐,咱们要不,将这药丸化于水,给祖母‘喂’下去!” 白颜卿提高了声量,有意说给任氏听。 赖碧芝了然,接过白颜卿手里的药丸,就要去端水。见状,任氏急了,她可不想再被白颜卿强灌汤药了,那也太难受了! 任氏因为中风,说话也不利索了,只见她嘴巴微张,咿咿呀呀地叫着,因口齿不清,旁人自然是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但白颜卿,可是看出来任氏是什么意思了! “祖母想说什么?可是不想吃这药丸?若是的话,您就眨眨眼!若不是,你就睁着眼!” 白颜卿捏着药瓶,在任氏眼前晃悠了几下,任氏睁大眼睛,眼珠子随着白颜卿的手,左左右右地转动着。 “祖母既然肯吃药!那咱们,也不必费那功夫将药丸化开了!” 白颜卿朝赖碧芝挤了挤眼,而后掏出一粒药丸,捏至双指尖。见状,任氏立马乖乖地微张开嘴,待白颜卿将药丸放到她口中,赖碧芝又适时地端上一碗温水,任氏就着温水,就这样将药丸咽了下去。 白颜卿同赖碧芝这一来一去的配合,将任氏治的服服帖帖的。一觉醒来的白芙蓉,听闻任氏肯张嘴吃药了,激动的眼泪都下来了!白芙蓉哄了任氏一夜,任氏都不肯喝药,现在白颜卿同赖碧芝不过是看顾了任氏一个时辰不到,她便肯乖乖服药,叫人怎能不高兴? 晌午的时候,白景轩也自宫内回来了。当他匆匆赶到任氏院中的时候,任氏已经喝过药躺下睡着了。 “父亲,皇上怎么说?” 将周围的人,都遣散干净了,白颜卿方才迫不及待地开口问白景轩道。 “你的法子,可行!” 白景轩紧锁了几天的眉头,总算舒展开了! 见四下无人,白景轩连忙将今日上朝时所发生的一切,皆悉数说予自己女儿听。 早上,白景轩下朝后,当着众大臣的面,跪在金銮殿外,大声呼喊,求皇上做主! 为了显得更真实些,白景轩自然是要吃些苦头的,他磕的脑袋都红肿了,那老皇帝,才堪堪儿移步至其跟前儿! 瞧皇帝那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白景轩就知道,那赖飞燕,昨儿一宿,肯定没少给皇帝吹枕边风,不然今日,皇帝不可能这么平静! 可白景轩是谁?纵横官场几十年的老狐狸,岂能随随便便的,就吃了赖飞燕那小妮子的瘪? 只要白景轩声音够响亮,就不怕引不来那些看热闹的人! 有眼尖耳灵者,瞥见白景轩同皇帝对峙,自然不想放过这精彩的一幕!于是乎,一传十,十传百,没多久,那些下朝走远的大臣们,便又去而复返,纷纷站至不远处观戏,美其名曰:担心龙体。 见人到的差不多了,白景轩方才“哭诉”着,将丽嫔娘娘三天两头去白家闹,导致其将自个儿母亲气到吐血病重一事,告知皇上! 那声泪俱下的画面,闻者皆动容。 毕竟在场的众人,谁不是娘生爹养的?自个儿母亲被皇帝的宠妾,逼至如此,谁听着不愤怒? 一时间,金銮殿外众人,议论纷纷。 赖飞燕凭空而降,短短数日由一普通舞姬,一跃成为皇帝的宠妾,这本就影响到后宫大部分女人的利益! 自古前朝后宫,本就是相生相息,相互依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后宫那些女人的利益受到了威胁,她们的母族,自然也会受到影响的!因此,这个凭空出现的丽嫔娘娘,专宠多日,惹了多少人眼红,旁人不清楚,在场的各位大臣,可是清楚的很!毕竟他们当中,有不少,都是后宫嫔妃的母族! 人嘛,在自己的利益受到威胁之时,总是异常的团结! 众大臣见堂堂相府,都遭了那位丽嫔娘娘的迫害,皆义愤填膺的上前,求皇帝替白家做主! 一时间,众大臣,满满当当地跪了一地!这架势,将皇帝都惊到了,他没曾想,自己对赖飞燕一时的纵容,竟引来这么大的麻烦! 可皇帝到底是皇帝,即使此事他有错,他也不可能低头向白家认错的。 就在此刻,白景轩又适时的给了皇帝一个台阶下!他将白家尚有一庶子在外一事,告知了皇帝。然后又如此这般,将自己的法子,一并讲给皇帝听,美其名曰:替皇上分忧解难! 白世蘅也是白家人,且也早就自立门户,赖飞燕既然想入白家的族谱,那就让白世蘅收赖飞燕为义女,一来让赖飞燕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二来,也算是满足了她要进白家宗族的要求!只不过,进的是白世蘅的族谱,可不是白景轩这个族谱!当然,这句话,白景轩可没同皇帝说! 白景轩这一番言论,既解决了赖飞燕这个大的麻烦,又帮皇帝解了围,且他母亲虽因赖飞燕而病,但白景轩大度的同皇帝表示,不会和丽嫔娘娘计较,只盼她日后能少些出现在白家,让老夫人好生养病就行! 这一来二去的,不仅替白家解决了当下之困,还没将皇帝得罪!不得不说,白景轩父女两这一招,实在是绝! 白家老夫人因丽嫔娘娘而病重,此事怎么说,也是丽嫔之错,也是皇帝纵容之错。皇帝心里多少也有些歉疚,于是,他不仅大肆嘉奖了白景轩,说其不愧是宰相肚里能撑船!还赏赐了不少珍稀药材给白景轩,让其带回白府,最后又叮嘱他好生照顾白老夫人,若有需要,太医院的太医,也可供白家所需! 此场闹剧结束,白家除了任氏受了迫害,病重卧床,其他的,倒也没什么大的损失!而赖飞燕就不一样了,当她得知,她闹了这么久,不过是得了白家旁支一个庶子的义女的称呼,叫她怎能不怨? 赖飞燕跑到皇帝御书房前,闹了许久,最后,终于把皇帝闹的不耐烦了,堪堪让人,将她赶出了御书房!此后接连数日,皇帝都未曾踏入赖飞燕的寝宫一步! 赖飞燕失宠,后宫的女人们,自然是暗自窃喜的居多。于是,这明理暗里的,没少给她使绊子! …… 入夜,正当赖飞燕烦闷的无处发泄之时,一道人影闪进了她的寝宫。 “此事,你办的不错。” 一道清冷的男声响起,将赖飞燕着实吓了一跳。这人,怎么一直都是这样?悄无声息的来去,能将人吓个半死! “你们是满意了,那我呢?我的荣宠没了,我也进不了白家了!皇上罚我禁足半年不得出宫!” 赖飞燕朝那暗处,咬牙切齿地叫道。 “皇帝年纪大了,这些年,后宫再也没添过皇子、公主了!” 暗处的男声,留下一句似是而非的话,便飞身离去了。临走之前,丢了一个香囊给了赖飞燕。 待那人走了许久,赖飞燕才敢起身,将那香囊捡起,颤颤巍巍的将其打开。 是几粒赤色的药丸! 赖飞燕凑近鼻子嗅了嗅,一股怡人暧昧的香气,闻者身子为之动容!赖飞燕赶紧将那药丸扔至一旁,而后猛喝了几口凉水缓缓神! 果然是好东西! 赖飞燕重新将那香囊内的药丸捡起,而后当宝贝似的,仔细收好!心中暗想,能否复宠,全靠它们了! …… 得知赖飞燕不再折腾白家了,任氏的精神状况也好多了,也肯主动配合服药了。只不过是,四肢依旧还是无法动弹。 白芙蓉日日伺候在侧,白颜卿和赖碧芝也是得空就过来搭把手,整个白府上下,皆围着任氏转,在外人看来,皆赞白家儿女,有情有义,孝悌有义。 这日,白颜卿同白景轩多番商议之后,还是决定,把白世蘅父子,领到了任氏的跟前儿!左右现在,任氏中风瘫在床上,也不能打他们不是? 白景轩是有些顾虑的,怕再刺激了任氏。可白颜卿的意思就是,不应该让白世蘅父子一直躲在西厢房,他们是堂堂正正的白家人,回了白家,拜见主母,是应该的!不能让他们一辈子这么憋屈着! 再三权衡之后,白景轩才同意了白颜卿的提议。 这日上午,见任氏服了药,情绪稳定了,白颜卿才领着白世蘅父子,进了屋来!果真和白景轩预料的一样,在见到白世蘅的那一瞬间,任氏的情绪,明显像是受了刺激!她拼命睁大了双眼,满眼的怨恨,连站的最远的申嬷嬷都感受到了! 不仅是任氏,连白芙蓉见到白世蘅的时候,也都震惊了! “这是……三弟?” 白芙蓉没想到,与白世蘅多年未见,再一见,已恍如隔世! “二姐姐,多年不见,可还安好?” 听到白芙蓉的那句“三弟”,瞬间满满的暖意涌上白世蘅的心头。他知道,白家兄妹,向来不曾低看过他们母子的。 “三弟……” 白芙蓉正要开口叙旧,却被床上任氏吱吱呀呀的嘶吼声,给打断了。 这任氏,虽口不能言,手不能动,但好歹能发出些咿咿吖吖的声儿,现在见白家兄妹三人一副久别重逢的欢喜样儿,气的她就差从床上滚下来了! “祖母,稍安勿躁。” 白颜卿上前,以眼神示意任氏。不知为何,再任氏看到白颜卿的眼神之时,竟奇迹般的安静了下来,虽说她眼中还是有着恨意,但更多的,是……怵意! “祖母,孙女知道您与小叔叔不对付,可如今,咱们白家能解此难,还是多亏了小叔叔的深明大义和不计前嫌的!” 白颜卿靠近任氏跟前,然后将白世蘅如何解决赖飞的事,慢慢地叙述给任氏听。 白颜卿将所有的功劳,都归到了白世蘅身上,仿佛他们父女二人什么都未做一般。听到这些话,任氏的情绪,才稍稍稳定了。可她,依旧不愿意去看白世蘅,她闭上眼,撇过头,直接将他们所有人,都隔绝在她的世界外了。 “小叔叔莫忧心,祖母与您多年未见,定是一时无法适应的。” 白颜卿笑着宽慰白世蘅道。 “此事我也只是担了个名,并未做实事,颜卿太抬举我了!” 几人出了任氏的屋子,站在院子里,小声的说着话儿。 对于白颜卿这个侄女,白世蘅是佩服的。白颜卿为人处世,面面俱到,比白景轩有过之而无不及。到底是虎父无犬女,却不像自己这个儿子……哎,念及此,白世蘅瞥了眼身侧的儿子,心中有些担忧。 “小叔叔哪里的话?此事让你们受委屈了才是!” 白颜卿依旧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 彼时的白颜卿,顺着白世蘅的眼光,瞥见了一旁的白君致,一个害羞内敛的小家伙儿! 第六十章 白君致 白颜卿眼珠子一转儿,侧身面朝白君致。 “君致弟弟这几日待在府中无聊了吧?若不嫌弃,我同碧芝姐姐,带你们出府,到处逛逛可好?” 白颜卿提步走至白世蘅身旁,拉起久未吭声的白君致,热情说道。 白君致生性腼腆,哪里同女孩子靠这么近说过话,此时被白颜卿盯着瞧,顿时羞红了脸,羞涩地躲到白世蘅身后去了,那一双可爱的耳朵,红的都能滴出血来! “颜卿莫怪,君致自幼内向,不大爱同人说话。” 白世蘅生怕白颜卿误会了自己儿子,赶忙开口解释。 白颜卿不以为意的朝白世蘅摇摇头,表示自己不在意。 从白世蘅父子进府这几日,就能看得出来,白君致这个孩子,性格上确实是内向的很。 白颜卿只匆匆同他见过几次面,却是一次都没见过他主动开口说过话,每回都是白世蘅同他们说话儿。搞得白颜卿总是怀疑,这个堂弟,是不是无法与人正常交流。 “我看啊,君致弟弟这个性格,倒是可爱的紧!” 白颜卿亲昵的伸手,将白君致自白世蘅身后拉了出来,言词间将他夸了又夸,倒是惹得白君致更加害羞了,他羞涩地缩回双臂,连连后退数步,紧张又惶恐。 一旁的白世蘅,则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如今,事情已了,我们……也该回湖州去了!” 白世蘅抬眸,望了望任氏屋子的方向,神色复杂道。 “小叔叔可是急着回去瞧小婶娘了?” 白颜卿当然清楚白世蘅想的是什么,她以轻松的语气,笑着打趣儿白世蘅道。 “你这丫头!竟胡说八道!这么大个人了,嘴上也没个把门儿的,这眼瞅着就要进宫了,还这么不知轻重的!” 白景轩自屋内走出,嘴上虽责备着白颜卿,但脸上却是挂着笑意的。 是啊,现在都农历八月初了,过了中秋节,白颜卿就该进宫参选了! “小叔叔和君致,难得回来一趟,若无急事,便在家中多待几日,过了中秋再回去,也不迟?您觉得呢?” 白颜卿言辞间,把白世蘅父子,视为一家人。 一句“回来、家中”,意在告诉白世蘅父子,他们如今站着的地儿,是他们自己的家。他们是久未回家的游子,而不是走亲访友的亲戚。 “小叔叔若不放心小婶娘,我也可以派人将她接回来,咱们一家人,团团圆圆,一起过中秋节!” 见白世蘅没吭声,白颜卿又接着开口说道。 “可……可以吗?” 白世蘅虽是对着白颜卿说的话,但眼前却不由自主地瞥向了白景轩。 “当然可以!颜卿说的,就是我想说的!” 白景轩走上前,肯定道。 见白景轩都开了口,白世蘅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即面上便满是对白颜卿的感激!这么多年了,他们一家人,终于有机会,光明正大地回白家了! “今儿天气不错,又恰逢父亲得空在府中,小叔叔同父亲,一定有很多话想说!我们做晚辈的,就不多叨扰你们了!我这便同碧芝姐姐,带着君致弟弟,出府逛逛!” 白颜卿也不管白君致是否抗拒,径直拉着他和赖碧芝,一起出府游玩儿! 白君致虽只有十二岁,但身量却不比白颜卿矮多少,三人走在一起,看上去和谐的很! “小姐,你跑慢些!采星都要跟不上了!” 采星踩着步子,跟在他们三人身后,跑的是气喘吁吁的。 难得白颜卿能清闲一日,不用对着任氏,她怎么可能不兴奋的加快步伐呢?她还闲自己走的慢了呢! 尽管白颜卿是不想带着采星的,怕她在耳边唠叨个没完,再将白君致给吓到了!可这丫头,偏是不放心呢!非撂下手中的活儿,紧赶慢赶的,堪堪赶上白颜卿他们! 一出府,几人就像挣脱牢笼的鸟儿,欢声笑语不断,连向来寡言少语的白君致,跟着她们,都忍不住敞开心扉了! “君致,你快过来看!” 白颜卿神神秘秘地将白君致拉到一旁,然后悄悄从背后掏出一个小木匣子来! “呐,这是姐姐送你的见面礼!这些日子府中事情多,还没来得及给你和小叔叔接风洗尘!这,就算是姐姐送你的见面礼吧!你可莫要嫌弃才好!” 白颜卿将木匣子递给了白君致,眯着眼睛望着他,脸上满是期待。 “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白君致闻言,低头小心翼翼的将木匣子打开,是一把匕首! “此匕首,名曰‘龙鳞’乃是我托人,自一高人那里所得!刀刃锋利,削铁如泥,乃世间罕见的宝贝!我第一眼瞧见它,便觉得与君致弟弟极其相配!” 这把匕首,确实费了白颜卿不少的功夫,才得到的。原本,她是想自个留着防身用的,后来见到白君致,当下决定,将此匕首送给他! 白君致虽性格内敛,不善言辞,但白颜卿见他指尖有薄茧,走路脚下生风,想来,也是习过武的!将此宝贝送给他,一来,算是给这个堂弟的见面礼。二来,白颜卿觉着,练武之人,该配一把好的刀剑!只是刀剑太过惹眼,还是匕首小巧易藏些。 “这么贵重的礼物!君致受不起!” 白君致打开木匣子的那一刻,便知眼前的匕首,非寻常所见!刀背似龙脊,刀身表面的纹路,似龙身上的鳞片一般,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刀挡与刀身衔接处,是纯金的刀卡,状如龙爪!黑色的刀柄上,镶嵌着一颗宝石,一看就价值连城! “君致这是把姐姐当外人了?” 白颜卿见白君致不肯收,佯装生气状,说话间,眼里便蓄满了泪水,一副委屈可怜状。 “姐姐……君致不是这个意思!” 白君致哪里见过女孩子家哭?一下子便慌了神,他手忙脚乱地收好了匕首,想替白颜卿擦擦眼角,却又想到男女授受不亲,怕自己太过唐突了,遂又赶忙收回手,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噗嗤!” 见白君致急的满头是汗,白颜卿一下笑出声儿来!她这个堂弟啊,还真是有趣的紧! “走吧,我们去找碧芝姐姐她们!” 白颜卿见白君致拘束的很,遂上前,主动拉起他的胳膊,就朝赖碧芝她们走去!彼时的赖碧芝同采星,正在胭脂铺里,瞧的眼花缭乱呢! “君致弟弟,可有想过,以后做什么?是随小叔叔一起经商,还是有旁的什么志向?” 白颜卿一边同君致说着闲话儿,一边拉着他,不紧不慢地走着。 “我……我想从军!” 白君致低声说道,明显底气不足。他这样的性格,家里人都替他担忧,他若真想从军,怕也是难! “从军?很好啊!若君致真有此志向,姐姐可替你指条明路!” 白颜卿虽有一点点的诧异,但她知晓白君致是习过武的,便也不是太震惊! “姐姐请说!” 白君致鼓起勇气,朝白颜卿开口道,想来他是真的很想从军的,有这样的志向,真的很好! “姐姐先问你,你可是习过武?师从何人?” 白颜卿很明白,以白君致这样的个性,很显然,白世蘅是不会找人教他武艺的,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他自己偷学的! “我……不敢瞒姐姐,我是自个儿偷偷学的!幼时偶遇一高人,他称我根骨清奇,是练武的料子,自愿将一身功力传授与我……只可惜,我脑子笨,没曾学到师傅的万分之一!” 白君致见白颜卿不曾瞧不起他,遂主动将自己习武之事告知于她。 “那你的师傅现在在何处呢?” 白颜卿边看着赖碧芝她们挑东西,边同白君致搭话儿道。 “师傅他老人家,居无定所,向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他想见我的时候,自然就会出现了!” 白君致认真回道。 “那看来,我这匕首,没送错人!” 白颜卿笑着拍了拍白君致的肩膀,眼中有几分得意。 “君致若真想从军,不妨去纪家军营试试!” 望着白君致稚嫩的脸庞,白颜卿觉着,像极了当初的纪南景。 看到白君致坚定的目光,白颜卿有些晃神。若当年,纪南景没有放弃机会,选择从军,而非选择跟随纪瑾修从商,会不会一切,和现在不一样? “君致若真想从军,待会子我们回府后,我便手书一封,以此为凭,入纪家军营!” 白颜卿是真的想帮白君致一把,她看出来了,她这个堂弟,虽话不多,却是个实心眼子的好孩子,她不介意帮他一把! “真的吗?” 白君致很显然没料到,白颜卿会真的帮他! 自古嫡庶有别,这也是白君致自幼刻在骨子里的自卑。 白世蘅一直教导白君致,他们是白家的旁支,非嫡出,见到白家人,一定要恭恭敬敬,把他们当主子一样!此次来京城之前,白世蘅更是同白君致说了又说,让他万不可逾越了!也正是因为如此,白君致初到白府之时,小心翼翼,谨小慎微生怕自己说错了话,故而寡言少语,以免言多必失! “不过……” 白颜卿话一顿。 白君致顿时紧张的不得了,生怕白颜卿反悔了似的! “不过什么?” “不过……此事,还需要你回去同小叔叔商议一下,万一他不允,那我可做不了他的主!” 白颜卿拍了拍白君致的脑袋,笑着调侃道,这小家伙儿,这表情,都表露在脸上了,还真是有趣! 闻言,白君致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担忧,他的父亲,会准许他从军吗? 白君致同白世蘅虽是父子,但性格脾性却大不相同!白君致有远大的志向,却碍于父亲的威严,不敢过于表露! 白君致的观念里,他觉得好男儿就该是,一身戎装,驰骋沙场,凭一身武艺,上阵杀敌,保家卫国。而白世蘅的观念里,则是男儿守着自己的小家,保护好家人,为他们遮风挡雨,一世守在他们身侧,让他们衣食无忧! 正是因为白君致很清楚自己父亲的想法,因此,他才不敢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于他!现在,因白颜卿的几句话,白君致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他渴望上战场,渴望能凭自己的能力,保国安民! “放心吧,我会帮你说服小叔叔的!” 白颜卿瞧见白君致担忧的眼神儿,倏地开口,将他的神思拉回。 白颜卿可是人精儿,她又怎会不知,白君致此刻在担心什么? 第六十一章 胭脂铺偶遇云骥 “说是出来玩儿,就见你们俩,躲起来说悄悄话儿了,倒是我和采星,累的脚不沾地儿了!” 见白颜卿和白君致躲懒儿,站在角落里说话儿,赖碧芝可不乐意了。 “你瞧瞧你,都十五的大姑娘了,也不知打扮打扮自己,这整日一副素面朝天的模样,日后进了宫,谁瞧得上你?” 赖碧芝一把将白颜卿拉至跟前儿,将手上挑好的胭脂水粉,在她脸上比划了又比划。 “这个颜色不好看,这个也不好看,哎呀,这个还是不对!怎么每个都衬不上妹妹的肤色?妹妹这张脸啊,全天下的粉黛,都不及你半分容颜!” 赖碧芝挑了半天,都不见能有一盒配得上白颜卿肤色的胭脂水粉,遂一边唠叨,一边调侃起白颜卿来! “姐姐这是夸我呢?” 白颜卿也是会顺着杆子爬的人,这姐妹二人,一贯如此,采星早就习惯了。倒是白君致,有些不好意思地撇过头去,他长这么大,可还从来没有陪女子逛过胭脂铺呢! “君致弟弟,你说是不是?你颜卿姐姐,是不是好看的这些俗物都配不得她?” 赖碧芝话锋一转,笑着问白君致。 白君致一愣,很显然他没有同女孩子聊过这些,堪堪十二岁的白君致,再一次臊红了脸。 “好了!姐姐,你就莫要逗他了!” 白颜卿当然知道,赖碧芝是想逗白君致多开开口,多说说话儿,十二岁的少年,本该是活泼开朗的年纪,却偏偏白君致不似旁的儿郎,整理日沉默寡言,静默的像个小老头儿似的! 望着白颜卿一副护犊子的样子,赖碧芝正要开口笑她,却偏偏此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寻常俗物配不上她,我这里倒有一物,偏巧儿能配得上她了!” 一道男声,自外头响起,紧接着,便有一位身着华服的少年,带着人进了铺子。 “三……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颜卿惊呆了!怎么走哪儿都能遇到云骥? “就许你带着小白脸儿到处逛,就不许我我逛了?” 云骥一贯是个口无遮拦的性子,白颜卿早就习惯了,只是赖碧芝和白君致,可不习惯! 赖碧芝见过他,自然知道白颜卿能应付他,便没开口。白君致可没见过他,又听他说了一句“小白脸”,只觉有侮辱自己和白颜卿的感觉,当下有些恼怒了! “你这登徒子,怎么这么说话?你侮辱我便罢了,此话若被旁人听到,不是毁我姐姐清誉吗?” 白君致挺身而出,挡在白颜卿身前,径直同云骥对上了! 此刻的白君致,一身凛然正气,眸中毫无惧色!真真儿是个男子汉的样子! “姐姐?” 云骥也愣住了,他也只是逞一时口快,没想到这小子,看似瘦弱,胆子倒是挺大!只不过,他也没听说过,白颜卿还有个弟弟啊? “这是我小叔叔家的儿郎,我的堂弟白君致。” 白颜卿上前,安抚了一下白君致,而后简单同云骥介绍道。 “君致,这位是三公子,是……我与父亲的旧识!他一贯嘴上没个把门儿的,你不用介意!” 白颜卿同白君致简单的介绍了一下云骥,这才让白君致放心了,他还以为遇到什么纨绔子弟呢! “喏,这个给你!” 云骥自怀中,掏出一个小盒子来,随手就丢给了白颜卿。 怀揣着几分好奇心,白颜卿将那小盒子打开,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盒上好的口脂! “这是……飞云斋的口脂?!” 一旁的赖碧芝惊叫出声! 飞云斋? 白颜卿思索了半晌,总算想起,在哪儿听过“飞云斋”了! 飞云斋是京城最大也是最有名的胭脂铺子!其中,最出名的当属他们家的口脂了,据说飞云斋的口脂,千金难求一盒,寻常人家买不起,富贵人家买不到! 飞云斋的口脂,之所以人人为之趋之若鹜也是有原因的! 其一,是它的种类独特。应四季气候的不同,其口脂的品种也不同。譬如春季,飞云斋推出的口脂,便以“春”为主,口脂以百花酿而制,意为春暖花开,百花齐放之意。而现在正值秋季,他们的口脂则以“秋”为主,用桂花、菊花、彼岸花、金茶花、牵牛花、美女樱、木芙蓉花、木槿花等等应季的花,研磨混合,调配出,秋意浓浓的口脂! 其二,是它的出产量低,十分的稀罕。飞云斋的口脂,每月只售十盒。偌大的京城多少名门世家?多少夫人、小姐?仅售十盒的口脂,千金难求,便是她们抢破了脑袋,都抢不到的!因此,京城中多少世家女子,以能买到飞云斋的口脂为傲! 这样珍稀的口脂,多少人都抢不到的口脂,偏偏被云骥,就这么随随便便地丢给了白颜卿,这叫人怎能不惊讶? “你给我这个做什么?我可不要!男女授受不亲,私相授受,是要遭世人唾弃的!” 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东西,却被白颜卿像烫手的山芋一般,直接丢回了云骥怀中。 赖碧芝眼巴巴儿地望着那盒口脂,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偏她这个妹妹,真不争气啊,这么好的东西,先收下再说啊!丢回去干什么?她不心疼,我心疼啊!赖碧芝的心,都在滴血! “这可不是我给你的!是三……皇……子,让我给你的!” 云骥得意洋洋的开口。 三皇子?三皇子不就是他自己吗? 白颜卿翻了个白眼儿! 可白颜卿也明白,除了她自己知道,在场众人,无一人知晓。 “三皇子?就是那个死乞白赖、要死要活,非颜卿不娶的那个三皇子?” 赖碧芝闻言,同白颜卿一样,翻了个白眼儿! 二人神同步的表情,将一旁的采星都逗笑了! “死乞白赖、要死要活?” 云骥怒了,是哪个混账这么说他的? “可不是吗?我可是听说,那位三皇子,为了颜卿,大闹御书房呢!” 赖碧芝继续滔滔不绝道,丝毫没注意一旁白颜卿尴尬的神情,以及眼前云骥那一副快要杀人的表情! “不过话说回来,那位三皇子,一定是极其爱慕我妹妹的,不然,怎么舍得这么大手笔?飞云斋的口脂哎!哎~” 赖碧芝露出了羡慕的神情,何时,她才能遇到一个对她倾心的男子呢? “白家大小姐常年体弱,唇色暗淡,擦些口脂,气色也好些!” 云骥将心中的怒火,压了又压,而后转头对着白颜卿,语气温和的同她说道。 “公子有心了,此地不宜久留,公子珍重。” 白颜卿瞪了他一眼,而后瞥了眼周围,眼尖的发现,有越来越多的人靠近。 “快些走,人多眼杂。” 白颜卿拉着采星和赖碧芝,然后又唤上了白君致,姐弟几人,飞快的逃离了现场,哪里还有闲情管身后的云骥? 白颜卿如今在京城,风头正盛,一旦有人听闻她是白家大小姐,那些好事者,便会蜂拥而至。这一切,还不是拜那位三皇子所赐! 旁人不知云骥身份,亦不清楚内情,若有心之人见到此情此景,真把白颜卿说成那种“背着三皇子,到处勾搭公子哥,与他人私相授受”的女子,白颜卿是跳进大海都洗不清了! 几人逃至人烟稀少处,方才停下脚步,逛了这么久,彼时的他们,也已经是饥肠辘辘。 “走的累了,天色还早,我们去用些饭食再回府吧!顺便带君致尝尝我们京中最有名的清风楼的美食,如何?” 白颜卿眼瞅着他们几人所处的地方,离清风楼挺近的,遂开口提议道。 “清风楼?我们……进得去吗?” 赖碧芝现在在京中打理铺子,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多少也知道些京中各大酒楼的规矩,清风楼一般不会接散客的,清风楼接待的客人,非富即贵。 “为什么进不去?” 白颜卿好奇了,她都去过好多次了,怎么就进不去了? “这清风楼的客人,可非同一般,像我们这样的,怕是……不让进吧?” 赖碧芝有些迟疑道。 “放心,有我在,进得去。” 白颜卿拍拍胸脯保证道。随后,便领着赖碧芝和白君致以及采星几人,大喇喇的走向了清风楼。 清风楼的掌柜,本就认识白颜卿,见她带了人来,也知趣儿的不曾多问,便引着他们上了二楼雅间! “还真进来了!还是妹妹你有本事!” 赖碧芝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夸赞道。 就在他们几人正高兴着,准备点菜时,掌柜的却适时的出现,将白颜卿唤了出去。赖碧芝不解,正要拦下,却被采星一把抓住。 “表小姐,我家小姐这是去挑菜品去了呢!” 采星同白颜卿来过多次,自然知晓,白颜卿同掌柜是相识的。赖碧芝见状,这才放下心来,倒是一旁的白君致,久未吭声,望着那掌柜的对白颜卿毕恭毕敬的模样,心中暗暗有些怀疑。 “小姐,纪公子刚巧也在,想请你一见。” 掌柜四下里望了望,见无人察觉,这才谨慎地开口轻声道。 “景哥哥也在?” 白颜卿闻言,脸上是藏不住的惊喜之色,脚步也快了些。 “景哥哥!” 在见到纪南景的那一刻,白颜卿开的跑上前去,抓着他的衣角,撒起娇来!确实是有好些日子,没见到纪南景了! “你这小没良心的,这些日子也没让人捎个信儿回纪家,祖父和父亲都愁的吃不下饭了!” 纪南景拎着白颜卿,像是拎小鸡儿似的,气的白颜卿,直跺脚! “听说你带白家人来用饭了?” 平静下来的纪南景,瞪着白颜卿,满脸不高兴! “我也是白家人,那我也吃不得?那我走?” 白颜卿见纪南景气鼓鼓的样子,觉着好笑,遂忍不住开口逗他! 纪南景无奈,他一向是拿白颜卿这个妹妹没甚法子的,说又说不过她,闹也闹不过她,打又打不得她,若真打了她,回去纪府,纪南景铁定要被纪家那俩老头揍成个猪头! 第六十二章 清风楼会纪南景 自从白颜卿回了白府,与纪家的联系,便少了很多。纪家那边几位长辈,自然是着急的很,生怕她在白家吃了亏。白家老夫人任氏,是以蛮横无理、胡搅蛮缠而出名的!旁人不知她是什么样的人,纪家又岂会不知? 当年纪槿初嫁入白家,一开始,可是也吃了任氏不少的亏。后来,纪槿初仙逝,任氏为了让白景轩同纪家划清关系,没少闹腾!这一桩桩,一件件,可都是纪家铭刻于骨的事情!因此,叫他们怎能不忧心白颜卿的处境? “你平安就好,要不然,家里那俩老头,担心的都寝食难安了!对了,关于宫里那位丽嫔娘娘的事……” 纪南景自然是听说了关于丽嫔大闹白府的事情,不然,他也不会在得知白颜卿带人过来吃饭之时,急匆匆就抛下手上的事情,赶过来了! “小事而已,能有我对付不了的人吗?” 白颜卿朝纪南景摆摆手,脸上满是得意之色,也只有在面对纪家人的时候,白颜卿才难得露出几分俏皮的神色! “听说……她是赖家的?” 关于这位来自于民间的丽嫔娘娘的底细,不止皇帝会担心,朝中,自然也不乏关心其之人!纪家查她,不过是顺手之事,毕竟她三天两头去白家闹,纪家也担心她会对白颜卿不利的。 “嗯。” 白颜卿淡淡的应了一句,至于赖飞燕的事儿,她其实从未担心过。白颜卿当初并不知道白世蘅一家的存在,所以她最初想的是:拼死也要同皇上讲讲道理,反正不会让赖飞燕得逞!当然,这只是白颜卿想想而已,事情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她才懒得同那个老皇帝理论! “她就是那个……害你在寒冬腊月,落入荷花池的赖家女?” 纪南景难得见一次白颜卿,自然是想将能问的,想问的,都问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嗯。” 白颜卿点点头,其实对于这些陈年往事,她自己都极少提及,到底是觉得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既如此,那我们便心里有数了。” 纪南景的眼中,闪现出异样的光芒,那模样,倒是透着几分怪异。 “关于她的事,暂时无需景哥哥你动手,我想……亲自收拾她!毕竟,我也没多少日子,便要进宫了,你说呢?景哥哥!” 白颜卿的眼中,闪过几丝狡黠。她的景哥哥,还当她是无知小儿呢?那种仇者快,亲者痛的事,白颜卿绝对不会让它再发生! 提到白颜卿即将进宫,纪南景眼中的光,倏地灭了。 “你进宫后,咱们……怕是再难见面了!” 纪南景突然有些失落,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妹妹,终究是快要嫁为人妇了。况且,她以后要嫁的人,还是那座皇宫锁着的人,只怕是往后余生,都再难同她见上一面了!思及此,纪南景的心里,没来由的难受起来! “景哥哥这副模样,倒像是我快死了似的!哪里就见不到了?我若想你们了,我就偷偷溜出来就好啦!到时候,你可要同外祖父说好,把纪家的门儿,给我留条缝儿,我怕我进不去!” 白颜卿几句逗趣儿的话,总算将纪南景哄的愁容尽散。 “对了,景哥哥,我还有一事相求!” 白颜卿拉着纪南景,悄悄带他看了眼白君致,而后将想推荐白君致入纪家军营一事,告诉了纪南景。 “我试探过君致弟弟,是个耿直心善的!届时还望外祖父肯收下他!” 白颜卿扯着纪南景的衣袖,央求道。 “白家人?祖父收不收,我可不好说!” 纪南景有些为难道,他自己本就跟随父亲经商,从不涉朝政,这军营收新兵一事,还得是纪老将军做主。 “不过,你若是肯亲自去见一见祖父,或许……他肯点头!” 纪南景望着白颜卿,眼中满是精明。 “不是我不想见,我是不敢见!如今这风口浪尖之时,我若现在这个时候去纪家,只怕会给纪家,招来更大的麻烦!你也知道,皇帝一向忌惮白、纪两家,若这个时候,让他知道我还同纪家有往来,只怕是,对纪家更不好!” 白颜卿何尝不想见见她日思夜想的外祖父和舅舅?只是而今这个局势下,她不敢同纪家有联系! 纪南景自然清楚白颜卿的难处,他倒也没勉强她,不过是逗逗她罢了! “放心吧!我会同祖父好好说道的。” 纪南景拍了拍白颜卿的肩膀,答应道。 有了纪南景的保证,白颜卿这才放下心来! 白君致这个孩子,脾性不错,若日后走上正途,一定前途无量的!此时的白颜卿,只是想帮衬一下白世蘅一家,若白君致争气,能替自己争个功名在身,这对他们以后回白家,也是大大有利的! 此时的白颜卿或许还不知道,她这顺手的一帮,在往后的数年里,白君致都在倾尽余生,护她周全! “得嘞!景哥哥今日想吃什么?都记我账上!” 白颜卿大气地拍拍胸脯,一副慷慨解囊的模样,实实在在将纪南景逗笑弯了腰! 就凭这小丫头的几两碎银,够请纪南景吃几道菜啊? 白颜卿来清风楼几回,都未曾自掏腰包结账过,她哪里清楚,这清风楼的菜,又岂是寻常人家吃得起的? “算了吧,就你手里那几块碎银,都不够我塞牙缝!” 纪南景笑了,到了自己的地盘,他又怎么可能舍得让他的宝贝妹妹掏腰包? “好嘞!今日的消费,由纪公子买单!” 白颜卿也没矫情,大手一挥,便将由谁结账一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纪南景望着眼前这个小机灵鬼儿,满眼都是宠溺。莫说被她敲诈一顿了,便是她天天敲诈他,纪南景都心甘情愿的!纪家,可不止那两个老头子疼白颜卿,纪南景对白颜卿的宠爱,不输他们半分! “去吧!去陪他们吧!你离开久了,他们会怀疑的,你那位堂弟,可不是什么榆木疙瘩!” 纪南景隔得远远儿的,都能看的明白,白君致可不是那傻子一般的人儿,也正是因为如此,纪南景才应下白颜卿,同意将白君致一事,知会纪老将军! “景哥哥,下次出门前,除了将衣裳熏香,还要更仔细些……你衣摆处,有血迹!” 白颜卿转身离去之前,将脸上的顽皮尽数收尽,眼光瞥了瞥纪南景的下衣摆处,而后意味深长地朝纪南景说道。 纪南景闻言,猛地一惊,他瞪大双眸,眼中满是不可置信!莫非……她看出什么来了? “我早就知道了!” 白颜卿抬脚跨出门槛时,脚下顿了顿,而后抛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便离去了! “我早就知道了!” “我早就知道了!” “我早就知道了!” …… 白颜卿的一句话,一直在纪南景的脑海里回荡!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姑娘了呢?纪南景望着白颜卿远去的背景,思索了很久,很久…… 这边厢房,久未等到白颜卿回来的赖碧芝几人,显然有些坐不住了,她正要出门去寻白颜卿,却瞥见白颜卿手上端着一碟子糕点,走了过来! “姐姐这是一刻都离不开我了,我才去挑了这么一会子菜品,姐姐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寻我啦?” 白颜卿笑着打趣赖碧芝道,而后将手里的点心递给采星,让她摆上桌去。 “你这丫头,说话越来越不着调儿了!我这不是怕你走丢了吗?毕竟这清风楼这么大,且每个厢房布置的都一样,莫说是你,便是我,也会走茬的!” 赖碧芝哭笑不得的解释道。 “颜卿姐姐,不会走茬的。” 就在赖碧芝和白颜卿姐妹二人互相打趣之时,一旁久未吭声的白君致,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赖碧芝倒是不以为意,只当白君致这是夸白颜卿呢!而白颜卿听后,则是意味不明地望了眼白君致:看来,景哥哥说的没错,白君致不是那榆木脑袋! 这样也好,先前,白颜卿还担心白君致心思过于单纯,入伍后怕他遭其他同伴欺负,而今看来,倒是白颜卿多虑了! “这……咱们吃得完吗?” 望着一大桌子菜,赖碧芝都震惊了!加上采星,他们也才不过四个人,哪里吃的完这么多? “吃不完装回去,继续吃!” 白颜卿大气的一挥手,那架势,像极了腰缠万贯的富家女! 其实这些菜,没一样是白颜卿点的,都是纪南景吩咐掌柜的准备的,将清风楼的招牌菜,每一样,都给他们上了! “这么多……咱们银子够吗?” 赖碧芝可怜兮兮地掏了掏钱袋子,里头已经空空如也。方才在外头逛的时候,她竟顾着买胭脂水粉了。 “放心吧!有我呢!” 白颜卿见赖碧芝那副心疼银子的模样,暗觉好笑!都说商人精明,抠门,瞧赖碧芝这样儿,可不就是吗? 从前,赖碧芝过着衣食无忧的大小姐生活,哪里能想到会缺银子花?现如今,她自己开始学做生意,学着打理铺子,这每日从她手里过的流水银子,不计其数,她也开始知道,赚钱不易,且花且珍稀了! …… 不知不觉,白颜卿几人,在清风楼已是待了好久,待他们一顿饭用完,天色已渐渐暗了。 “小姐,该回府了!再晚,老爷该担心了!” 采星望着渐渐暗沉的天色,有些焦急,赶忙催促白颜卿道。 “这夕阳还未落尽,慌什么?” 白颜卿不紧不慢地起身,一边吩咐清风楼的小二,将那些未吃完的点心装入食盒,一边同采星搭话儿。 采星无奈,只得亲自动手,帮着小二,将余下的东西装好。 眼瞅着东西都装好了,白颜卿这才在采星的再三催促下,一步三回头的,朝清风楼门外走去。 待走至清风楼外,早就有一辆马车,等候已久。白颜卿望着赶车的车夫熟悉的面庞,心中一暖,是纪南景身边的人! 白颜卿悄悄顿了顿脚步,略微落后赖碧芝他们几步,等清风楼的掌柜的出门相送之际,她倏地掏出一个小瓷瓶,塞到那掌柜的手中! “景哥哥既有伤在身,让他这些日子,在府中多休息休息,莫要再到处走动了!这上好的金疮药,于他有益!” 那掌柜接过瓷瓶,呆愣住了,他倒是没想到,白颜卿居然细致至此! “代我……谢谢景哥哥!” 白颜卿说完,便提步上前,快走几步,跟上了赖碧芝他们! 第六十三章 该到算账的时候了 待白颜卿他们的马车,跑远了,纪南景方才自暗处走出。见状,那掌柜走至其跟前儿,毕恭毕敬地托起双掌,将小瓷瓶递给了纪南景。 纪南景接过那小瓷瓶,捏在手心里把玩着,彼时的纪南景,褪去了平日里与白颜卿嬉笑玩闹的样子,一身寒意,眼中隐约闪着嗜血的光芒! 为了替白颜卿铺平未来的路,受点小伤算什么? “公子,是否要替您上药?” 掌柜见四下无人,悄声问道。 “无碍。” 纪南景摆摆手,不以为意道,一点皮外伤罢了,不足为意。 话虽这么说,但是到底是白颜卿给的药,纪南景怎么也得用一用的,以免辜负了小丫头的好意。 只不过……这小丫头,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了自己的秘密呢?纪南景百思不得其解。 …… 回去的路上,白颜卿闭着眼,靠着马车车厢假寐,实则脑海里,满是纪南景受伤的模样。他强撑着,没让自己瞧出来,可那一身的熏香味儿,到底还是遮盖不住他身上的血腥味儿! “哎……” 思及此,白颜卿不由自主地叹出声来! 说不难受,是假的!纪南景这么多年,对白颜卿的关照、呵护,白颜卿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可如今,她自己羽翼尚未丰满,她实在没有能力替纪南景解决他那些事! “怎么了这是?可是今儿逛了一天,累着了?” 赖碧芝听到白颜卿的叹息声,忍不住开口问道。 “是有些累了!” 白颜卿撩开车帘子,望着渐渐暗沉的天色,浅浅回应着赖碧芝。 采星有些担忧地望着白颜卿,她深知,她家小姐,一定不会是因为多走了几步路,而叹气。采星不是没瞧见纪南景的身影,想来,应该是同那位表少爷有关吧! 回到白府后,白颜卿便守信,亲笔写了封推荐信交予白君致。 “姐姐能帮你的,也就只有这些的,日后你前程如何,全凭你自己!无论好赖,莫要怨姐姐才好!” 白颜卿小心翼翼地将信件折叠好,塞给了白君致。 白君致接过信,眼中是难掩的欣喜和感激! 白君致从小就明白,自己的志向,不在白世蘅那些铺子里。他不喜欢同那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也不喜欢每日里枕着铜臭入眠。他虽自幼性子内向,极少愿意同人讲自己的理想和抱负,但他一直很清楚,有朝一日,他一定会有自己的一番天地!他有信心,也有决心! 而白颜卿的出现,恰恰给了白君致这么一个机遇,让他有机会走出白家这一方小圈子,去开拓,属于自己的更广阔的天地! “谢谢颜卿姐姐!无论日后是何前程,君致一辈子都会感激姐姐的援手之恩!” 白君致倏地跪下,朝白颜卿磕了个响头,这可把白颜卿给惊吓到了。 “你这小家伙,这是做什么呢?都是一家人,姐姐帮衬你也是应该的!” 白颜卿赶忙上前,倾身将白君致扶起,替他将身上的尘土拍了又拍。 白颜卿并不知道,在十二岁的小小少年的意识里,磕头,是给恩人最大的感激! “君致,你要记住,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君王,跪父母长辈!万不可轻易弯膝跪旁人!” 白颜卿严肃道,她也是在教白君致。 闻言,白君致点点头,如今对白颜卿的话,白君致是深信不疑的! “去吧!去找小叔叔商议吧!此事,凭你我一腔热血,并没有用!你尚未成年,这些事,你该先征得父母的同意!” 白颜卿将白君致推至屋外,让他去找白世蘅。看似是催促他,其实白颜卿是怕白君致再一个激动,给她跪下了,她可受不起这大礼! 待白君致走后,白颜卿方才歇了口气,坐下喝了口茶水。这逛了一整日,她也着实有点累了,可一想到纪南景,她还是有些难受,不知道她的景哥哥,究竟有没有用她给的药,他究竟伤的严不严重…… 思及此,白颜卿赶忙又将采星喊了过来! “采星,明儿你得空,亲自去清风楼一趟!替我问问那掌柜,景哥哥可还安好!” 白颜卿自然是不敢将纪南景受伤的事儿,让采星知道的。 “可是表少爷出了什么事?” 采星糊涂的时候也糊涂,可在重要的事情上,她也很警觉的。 白颜卿并未同采星细说,只朝她摆摆手,示意她先下去。倒不是说,白颜卿将采星视为外人,只不过,既然连纪南景自己都不肯告诉白颜卿,那想来,他定有不为外人道的难言之处! 有些事,越少人知道,越安全。 次日。 一大早,白颜卿刚睁眼,便听到院里有吵吵闹闹的声音。白颜卿忍着困意,爬起来,披好衣裳,便睡眼惺忪地打开房门。 映入眼帘的,便是莲儿同申嬷嬷在争执。 “何事吵闹不休?” 白颜卿望着争的面红耳赤的二人,慵懒地开口道。 “回小姐,是申嬷嬷!她一大早儿便守在咱们院儿门口,说是要见小姐!奴婢看小姐还未醒,便让她稍等片刻,可这老婆子,她非说事儿急,让奴婢将小姐唤起来……这不,就……” 莲儿望着申嬷嬷,脸上挂满了不满。 “演的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儿的!” 白颜卿望着院中的几人,低语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说罢,到底何事这么急?” 白颜卿瞥了眼申嬷嬷,烦闷道。 “回小姐,老夫人她……她不肯服药,也不肯用饭食!老爷他们都哄了好久了,老夫人还是不肯进食!” 申嬷嬷脸上的着急,倒不像是装出来的。 “祖母向来最疼父亲了,有父亲在,她还不肯张嘴啊?” 白颜卿不以为意道,她还当发生了多大的事儿呢,不过就是任氏又闹脾气了!看样子,是旁人哄不了她了,来求自个儿了呗! “老爷也没法子了,这才遣老奴来唤小姐过去!” 申嬷嬷看白颜卿一副懒洋洋不着急的样子,心下更急了,可又不敢说话太冲,毕竟有前车之鉴在呢!于是,申嬷嬷只得搬出白景轩来,只盼望眼前这位小祖宗,能看在她父亲的面子上,肯移步,前去看一看老夫人! “父亲都没法子哄祖母进食,我又能有何法子?” 白颜卿也是纳闷的很,怎么如今,任氏不肯进食,都用得着她来劝了吗? 白家老夫人最不喜欢的,就是白颜卿这个嫡亲的孙女了,白府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怎的现在,偏倒要求着白颜卿去劝老夫人进食?按理说,有白颜卿在,老夫人更该不想进食才对! “前两日都是小姐开口,才哄得老夫人喝了几口药……所以今儿,老爷……也想让小姐去试试!” 申嬷嬷嗫嚅着回话,不敢抬眼去瞧白颜卿的脸色。她何尝不知道,老夫人同这位大小姐不对付?如若不然,自己之前,又怎么会遭那么大的罪?申嬷嬷也是后知后觉的才知道,当初白颜卿命人打她,就是杀鸡儆猴!就是做给白老夫人看的! “哦?那我……便去试试吧……只希望,祖母不要后悔才好!” 白颜卿眼含笑意,眼光在院中几人的身上,飘来飘去,瞧的院中几人,皆是身上犹如针刺一般。纷纷暗自揣测着,这大小姐,不会又想出什么幺蛾子吧? 白颜卿稍稍收拾齐整,便领着莲儿同申嬷嬷一起,去了任氏院中。 “今儿怎的,未见采星姑娘?” 申嬷嬷见今日白颜卿身边跟着的,不是采星,而是莲儿,遂又忍不住好奇,便多嘴了一句。 “我昨儿夜里感觉喉间有些干涩,吩咐她今儿晨起出府,替我买些梅子回来润润嗓子。” 白颜卿瞥了一眼申嬷嬷,淡淡开口道。 申嬷嬷自知多言,赶忙闭紧了嘴,跟在白颜卿身后。 刚到门口,便听到屋内传来摔东西的声响。这是怎么回事?任氏不是四肢不能动吗? 待白颜卿跨入屋内,瞧见的便是跪在任氏床边的白芙蓉,以及一旁急的脸都红了的白景轩! 见到白颜卿来了,白芙蓉像是见到救命稻草一般,她急忙爬起来,跑到白颜卿身边,脸上满是憋屈! “颜卿,你可算来了!” 白芙蓉好说歹说的,劝了任氏好久,她就是不肯张嘴,这会子见到白颜卿,她第一反应便是:救星来了! 看着满地的狼藉,白颜卿瞧着都累,任氏还真是会折腾人! “祖母能动了?这是好现象啊!证明赵太医的药,是有用的!” 白颜卿并未上前去劝任氏,反倒是对着摔了满地的汤碗,感慨起来! “除了四肢不能动,脖颈和脑袋,倒是能晃悠了!” 白芙蓉日日贴身伺候着,自然清楚任氏身体上的变化。 “府中人多嘈杂,对祖母身子的恢复不利!况且,赵太医也说过了,祖母需要静养!依我看啊,不如将祖母送去庄子上休养!那里又清净,对祖母尽早恢复康健,也是有利无害的!您说呢?祖母!” 白颜卿弯腰,附在任氏耳边,柔声说道。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入了任氏的耳,至于其他人有没有听到,白颜卿自然是不在意的。 离白颜卿最近的白景轩和白芙蓉,自然是听到了她这一句话。白景轩先是一愣,随即便恢复了神色,从他面色上,瞧不出喜怒来!白芙蓉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端在手里的碗微微颤了颤,“送去庄子上”,这句话,可是多年前,任氏对白颜卿说过的! 那个时候,白颜卿刚丧母不久,白景轩终日沉浸在失去纪槿初的哀痛中,对白颜卿这个女儿亦疏忽了不少!后来,赖飞燕因为嫉妒白颜卿,害白颜卿寒冬腊月落入荷花池,自此,导致了她留下顽疾,自幼便身子孱弱,常年都需要用药养着! 这个事,在当时的白家,除了瞒着白景轩,其余上下所有人,包括白芙蓉母女三人,都是知道内情的! 再后来,任氏又借着让白颜卿好生养病的由头,将她送去了城外的庄子上,这一送,就是好多年! 这会儿,白颜卿突然提起,想送任氏去庄子上一事,便是勾起了在场的所有人的记忆! 往事一幕幕,瞬间涌上了所有人的心头! 将白颜卿送去庄子上一事,是在场所有人,心头的一根刺,因为,在场的所有人,包括白景轩和白芙蓉,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第六十四章 任氏的罪孽 见在场的众人,无一人吭声,白颜卿嘴角微微上扬,几分凉薄的讥讽,深深地扎痛了任氏的眼! 白芙蓉自知她们母女有愧于白颜卿,故而愧疚的不敢吭声。而白景轩,也是因为觉着愧对白颜卿这个女儿,亦难以开口反驳。 白颜卿倒是不以为意,仿佛刚才说那句话的人,不是她一般。她走到白芙蓉跟前儿,将她手里的药碗端了过来,然后淡定地走到任氏的床边。 “祖母,该喝药了!您该明白一个道理‘久病床前无孝子’您若执意,每天这么闹,那以后,我们便无人再侍奉您左右了!” 白颜卿的一句话,胜过白芙蓉跪在任氏床边那劝了一箩筐的话儿。任氏果然巴巴儿的自己张开了嘴,任由白颜卿将药一勺一勺的喂了进去。 喂完了药,白颜卿又命申嬷嬷端来了粥,她亲自盯着,亲眼看着申嬷嬷一勺一勺的将粥喂进任氏口中。在场众人,无一人敢反驳白颜卿!亦无一人敢吭声!几人就这么,在这诡异的气氛下,看着任氏进食。不过短短半柱香的功夫,任氏不仅喝了药,连早膳都一块儿吃完了! “父亲,您有公事就去忙吧,祖母这里我会照看的!” 见任氏偃旗息鼓了,白颜卿便转身对着白景轩说道,毕竟,她的父亲公事繁忙,怎么能整日拘在自家后宅呢? 白颜卿一句话,将白景轩从沉思中拉回,他抬眸望了望自己的女儿,然后点点头,并未多言,便自顾自的离开了! “姑母,您也去歇会儿吧!这里有我!” 见白景轩走远了,白颜卿遂又转头,朝白芙蓉说道。 白芙蓉看了看床上的任氏,见她似乎安静了许多,也稍稍放下心,然后和白颜卿打了声招呼,便去歇息去了!说到底,谁整日守着这么一个闹腾的老太太不累? “申嬷嬷,你也忙去吧!待会儿再过来换我!” 白颜卿又开口,将申嬷嬷支走了。 “莲儿,你也去帮忙!” 见莲儿还杵在一旁,遂又开口,将她也打发了出去。 待屋内众人散尽,白颜卿方才走至任氏的床边。 瞥见一步步逼近的白颜卿,任氏没来由的慌了,她额角的冷汗,顺着发丝往下滴,而后悄无声息地落入身下的被褥。 白颜卿就这么盯着任氏,眼中半分情绪也没有。纵使任氏活了大半辈子了,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但此刻的她,也猜不出眼前的少女,究竟此刻在想什么! “祖母,您老了!” 白颜卿陡然倾身,抬手抚过任氏的双鬓,那黑白交错的发丝,丝毫掩藏不住任氏那被岁月偷走的青春! “再有一些时日,我便要入宫了,我走之前,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我们白府,日后能清清静静!希望不要再有人,给每日忙碌的父亲,再添烦恼了,您说呢?祖母?” 白颜卿此刻的神情,鬼魅又诡异。让躺在床上的任氏,浑身止不住颤抖,直至此刻,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眼前这个,她忽视了许多年的亲孙女,恐怕才是整个白府,最让人胆颤的人! “您放心,即便我走了,这个白府的后宅,依旧不会缺人打理!您就安心的,去您的庄子上养病吧!” 白颜卿望着咿咿呀呀地嘶吼着,似乎极力想要表达什么的任氏,没来由的笑了。 任氏不会还天真的以为,她的好儿子,会帮她,留在白府吧? “您猜,若父亲知道,他最心爱的妻子,是被您害死的,他……还会同意您,留在他跟前儿吗?” 白颜卿此刻的眼神,几乎接近癫狂,宛若要将任氏吞噬了一般。 “那一晚,送进我母亲房里的补药,怎么就变成了她的催命符呢?” “堂堂镇国大将军,大概到现在还不知道,他的宝贝女儿,不是病死的,而是……被人下了毒了!” “为什么,您会拼命阻止纪家同白家往来?还不是怕您做的那些腌臜事儿,被纪家发现?” “为何到现在,我母亲的坟墓里,放着的,只是她的衣物,而不是她的尸身?是不是您害怕,她死后会化成厉鬼来咬死您?所以您将她毁尸灭迹、挫骨扬灰了?” “啊,不对不对不对!我依稀记得,那一晚,母亲的院子,着了火,又偏巧儿,父亲被您唤走了!” “您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儿呢?” “嗯?祖母?!” “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颜卿边说边落泪,那疯狂的模样,着实将任氏给吓到了! “可是……为什么这些,我会知道呢?” 任氏惊恐的望着眼前的少女,这一刻,她仿佛见到了魔鬼! “因为,那一晚,我睡不着,跑去找我的母亲!我爬到床下,去捡那掉落床下的梅子干的时候,我亲眼看到我母亲喝完药,吐血!我亲眼看到被封锁的门窗,以及屋外的滔天火光!” “当我的母亲,拼尽全身力气,用椅子将窗户砸开,把我托出去的时候,她的脸,已经被烧的血肉模糊!” 纪槿初当初托她的动作,白颜卿记忆犹新,她托起双手,在任氏眼前晃来晃去,晃的任氏心惊肉跳! “可怜我的父亲,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到现在还以为,他的爱妻,是病死的!是病的糊涂了,打翻了烛台!” “哈哈哈……祖母,你说……可笑不可笑?” 白颜卿阴森森地盯着任氏。任氏身下早已浸湿的被褥,透露出她此刻的惊慌和害怕。 任氏大概一直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吧,因为当时参与这件事的人,除了申嬷嬷,其他的都被她打发出白府了!而留下申嬷嬷,则是因为,申嬷嬷是任氏娘家的人,且她发过毒誓,永远都不能背叛任家! “这些……都是真的吗?” 一道颤抖的男声,自门口响起。 白颜卿和任氏,同时像门口看去,赫然瞧见了站在门口的白景轩! 白颜卿手忙脚乱地抬手,将脸上的泪擦了去,而后嗫嚅地欲开口解释,却一时又不知从何开口,只得默默站着,默默掉着泪,那脸上的泪水,怎么擦也擦不尽!与白颜卿不同的是,任氏的脸上除了慌乱,更多的是惶恐和惧怕! 任氏隐瞒了这么多年的秘密,就在今日、就在此刻,突然被揭开了!且她最爱的儿子,还有她最恨的孙女,都在当场!这比扒了她的皮,还让她难受! “父亲,您不是去处理公务了吗?为何……” 白颜卿泪眼汪汪地望着门口的男人,此刻的他,眼中强忍着滔天的怒火! “我问你,这是真的吗?!” 白景轩一步上前,紧紧抓住白颜卿的肩膀,赤红色的双眸,着实将白颜卿给吓到了! 见白颜卿哭红了双眼,却不肯开口回答,白景轩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呢?他撇过头,望着床上的任氏,眼底一片寒冽!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母亲,你为什么要害槿初?她到底哪里不如你的意了?!你为什么要害死她?” 白景轩看着躺在床上的任氏,连连发问,可现在,任氏中风瘫痪,有口难言,任凭白景轩如何质问,她都没法回答了! “申嬷嬷,给我滚进来!” 白景轩走至门口,朝着院内大吼道。 白府众人,极少见到白景轩发如此大的火,纷纷吓的停了手中的活,堪堪儿跪了一地,连侧屋刚要躺下休息的白芙蓉也察觉到动静了! 当白芙蓉理好衣裳,奔至任氏屋内之时,瞧见的,便是哭红了双眼的白颜卿、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申嬷嬷,以及气的双眸赤红的白景轩! “究竟发生了何事?” 白芙蓉有些着急,她抬眼去看床上的任氏,却见她眼中一片死灰,毫无生气。 “你说!” 白景轩抬脚重重踢向申嬷嬷,疼的那老婆子在地上打了个滚,却依旧不敢吱声。 “当年,槿初,到底是不是被你们毒死的?” 白景轩又是一脚踢过去,像是发泄一般,脚下丝毫没有个轻重,只恨不得踢死那老祸害才好! 听到白景轩的这句话,一旁的白芙蓉楞了,她呆呆的望着白颜卿,又撇过头,看了看床上的老母亲,此刻的她,心里暗暗叫着,希望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样!可是,此刻的白芙蓉大概也很清楚,在见到任氏的那双心虚的双眼之时,她就明白,此事,没有任何转机! “是……是老夫人吩咐老奴将药给少夫人端过去的!老奴……老奴也劝阻过老夫人,可……可老夫人是何脾性,老爷您不是不清楚,我们做下人的,哪里劝得动她!” 申嬷嬷忍着身上的剧痛,爬起来跪好,声音颤抖着,将此事说了出来。她一开口,白芙蓉就知道,一切都完了!她也明白,她的母亲,当真是造下了这不可饶恕的罪孽! “兄长……” 白芙蓉望着此刻的白景轩,心底也隐隐泛出寒意,她很清楚,纪槿初的死对白景轩来说,意味着什么,也很清楚,这件事的真相,对白景轩来说,意味着什么。一边是深爱了多年的爱妻,一边是自己敬重了多年的生母,白景轩此刻的心情,大概,无人能感同身受吧! 第六十五章 罪孽深重 采星一回府,便听闻白老夫人院里出了大事,她遂赶忙儿踩着步子,快速奔至任氏院中。 刚一到院里,瞥见的,便是跪了满院的丫鬟、婆子。采星心里没来由的慌了神,她直觉,白府要出大事!她赶忙吩咐人,去将厢房内的白世蘅父子,也请了过来! “小姐……” 采星脚下犹豫着,却还是顶着白景轩的盛怒,堪堪儿挪步至白颜卿身旁。她小声地叫唤着白颜卿,看着她哭红的双眼,心疼不已,手忙脚乱地掏出帕子,替白颜卿擦拭眼角。 采星不解,她这才刚出去一会子,怎的白府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 哭的双眼红肿的白颜卿,唯唯诺诺擦着冷汗的白芙蓉、紧闭双眸,任眼泪滑落枕巾的白家老夫人、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申嬷嬷,以及那跪了一地的丫鬟、婆子……无不显示着,白家此刻,正发生着骇人的大事! 当白世蘅父子收到下人禀报,紧赶慢赶跑过来的时候,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吓住了! 此刻的白景轩,手中的杯子,都被他捏碎了!杯子的碎渣子,扎进他手心里,血顺着指尖滴到了地上,可他恍若没了知觉一般,只恶狠狠地盯着申嬷嬷,那眼神,仿佛要将她吞了一般! “兄长,究竟发生了何事?” 白世蘅上前,望着屋内满地的狼藉,和白景轩的伤,心慌慌的。他也从来,没有见过白景轩发如此大的火! “槿初为人正直善良,自嫁入我白家,上孝敬婆母,下善待府中仆人,从未苛待于你们!你们为何,为何非要置她于死地??” 白景轩这话,看似是对申嬷嬷说的,实则是在质问任氏。奈何任氏如今,口不能言,只能紧闭双眼,没脸去看自己的儿子! “老夫人说……说她找人算过,纪……少夫人命中注定生不出儿子……故而……故而老夫人想让相爷休妻另娶!可奈何相爷夫妻恩爱异常,因此……老夫人才出此下策……只为,只为相爷能续娶一位,能替白家诞下嫡子之人……” 申嬷嬷颤颤巍巍的趴在地上,磕磕巴巴的,将事情的缘由,交代了出来。 任氏重男轻女,重男嗣,轻女嗣,本就不是什么秘密。这在白府,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若不然,为何前些年,白府那些一贯会见风使舵的下人,又怎会对白颜卿如此轻怠?还不是因为上有白老夫人的为榜样,他们才有样学样? 任氏的脾性,白景轩自然也是知晓一二的,只是他竟不知,他的母亲,居然为了子嗣,将他的妻子害死!这涉及的是一条人命,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偏见和轻怠了! 在场的白芙蓉和白世蘅父子,在听到申嬷嬷口中之言后,也惊呆了!他们自然也是知晓任氏的脾性的,一贯是那佛口蛇心的,只是他们也没曾料到,任氏居然敢害死一条人命!且害的人,是白颜卿的亲生母亲,白景轩的正妻,还是堂堂镇国将军的亲女儿纪槿初!这事儿,若真让纪家知晓,别说是任氏老命得丢,只怕是整个白家,上下百余口人命,都得跟着搭上! 不得不说,任氏真的是,又蠢又恶毒! “事情已然到了这个地步,难道,兄长真的忍心,要将母亲送官查办吗?母亲身子都这样了!经不起折腾了!还望兄长,看在母亲如今病重的份上,饶她一回吧!” 白芙蓉噗通一声跪下,咬着唇,任大颗大颗的泪珠往下落,也不敢抬手去擦!就怕白景轩一开口,便是将他们的母亲,送入大牢中! “颜卿,颜卿,你求求你父亲,让他手下留情!” 见白景轩不开口,白芙蓉慌了,赶忙爬至白颜卿脚边,求她开口! “姑母,祖母毒死的人,是我的母亲!是我白颜卿的生身母亲!我隐忍她多年,可她呢?得寸进尺,她是如何苛待我的?您不是不清楚!现下,您却要我替我的杀母仇人求情,您置我于何地?” 白芙蓉平日里再怎么糊涂,白颜卿都只当她心软心善,不与她计较,可是当下这件事,事关人命!关乎白颜卿亲生母亲的死,白芙蓉居然敢跑过来求白颜卿,让白颜卿放过任氏,这叫白颜卿怎能不寒心? 闻到风声的赖碧芝,也着急忙慌地赶了过来!她一进屋,就听到了申嬷嬷说的话,因此,也算是大概知晓发生了何事。再一瞧,她那糊涂的母亲,居然抱着白颜卿的腿,求白颜卿原谅她外祖母!赖碧芝心中暗叫不好,遂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了,赶紧上前,将白芙蓉给拉开了! “母亲,你糊涂啊!” 赖碧芝连忙将白芙蓉扶出屋外,连连称她糊涂。 此时的白芙蓉,也是哭蒙圈了,待回过神来,也自知自己方才,说的话,做的事,有些不妥,心中遂也暗暗的愧疚着!但,任氏也是她的生身母亲,她又何尝能放任自己母亲的生死呢? “颜卿,你……早就知道这些了,对吗?” 此刻的白景轩,耸搭着脑袋,颓败的坐至一旁,心中五味杂陈。 “小时候落了水,高烧后有些事,便记不大清了,前些日子……病重高烧后,突然又记起一些事!” 白颜卿稍稍沉思后,便如实回到道。当然,她说的话,真假参半。 白颜卿下意识地捏了捏袖中藏着的那封信,找了个合适的托辞。 纪槿初喝下那碗汤药之时,白颜卿确实是在她屋里的,她也的确是亲眼看到纪槿初吐血的,只不过……后来那场大火,白颜卿有些记不清了,她记不清,到底是不是任氏派人纵的火,因为当时,白颜卿只隐约看到一个老婆子的身影,看着装,像是任氏屋里的! “你记起幼时之事,为何不早些同为父说?” 白景轩此时,脑子也渐渐冷静了下来,他开始怀疑,他的女儿,既然早就想起了这些事,为何不早些告诉他?为什么要瞒着他呢? “我若早就同父亲说了,又当如何?父亲当真会不顾孝义,将祖母送至官府吗?今日……本也是我一时情急之下口快,不过自言自语罢了,亦没曾想过被父亲听了去!” 白颜卿寥寥几句话,直接将白景轩所有的疑问,给堵了回去。 是啊,即使白颜卿早就将这些事,告诉了自己的父亲,他大概也不会真的就舍弃了孝道,将自己生母送官查办吧! 一时间,白景轩几人都陷入了沉思,到底,该怎么办呢? 白世蘅自然是不敢开口的,毕竟此事涉及任氏。若他此时真的开口给了意见,日后任氏若恢复康健,指不定怎么报复他呢! “那就送庄子上吧!” 白颜卿望了望床上的任氏,眼底满是寒意。 “父亲既舍不下孝道,不肯将祖母送官,那便将祖母送去庄子上养着吧!” 见白景轩迟迟难以下决定,白颜卿只好直言,左右她这个孙女,是不得任氏欢心的,日后也不怕任氏找她麻烦! “城外的庄子,倒也清净,最适宜祖母养病了。” 想当年,任氏不就是以这样的借口,将白颜卿送走的吗? “况且,城郊那处庄子,还有几间空屋,不日我便让人去修缮一番,修个佛堂来,也好让祖母静静心,得空多听旁人念念经,让人多替我们白家诵经祈福,保佑我们白家上下平平安安!” 白颜卿这话,看似说的漂漂亮亮的,可谁又听不出那言外之意呢?修佛堂?那意思不就是说任氏造孽多,让她去赎罪吗? “也好,此事,就交予颜卿吧!” 白景轩说完,提步便离开了,直至出了院子,他都未曾回头望过一眼! 见白景轩走远了,白颜卿方才抬起衣袖,将脸上的泪,擦的干干净净! “申嬷嬷和莲儿,就一同陪着老夫人去庄子上净净心吧!” 白颜卿盯着趴在地上的申嬷嬷,难得的,没有为难她。 “小姐,为何我……奴婢也要一同去?奴婢并非老夫人院子里的人,这等差事,难道,不该是老夫人院中的丫鬟陪同吗?” 莲儿堪堪儿在门口跪着,一听到白颜卿这话儿,当下便着急起来!也顾不得旁的了,爬起来就进了屋,跑到白颜卿跟前儿大呼小叫道。 “你是谁的人,你心里没数吗?” 白颜卿冷冷地看着莲儿,看的她心里直发怵! “奴婢……奴婢自然是小姐院儿里的!” 莲儿低着头,有些无措,她的回答也是模棱两可,只说是白颜卿院里的,却未正面回答,她是谁的人! “是吗?只怕是,你的人在我院中,心……却在老夫人这里吧?我若没记错的话,你娘家一家人,可都是在老夫人娘家帮工的!” 白颜卿径直盯着莲儿,眼中满是讥讽。 早在白颜卿刚回白府的时候,她就暗中遣人去查过莲儿了,得知,她是由申嬷嬷带进白家的,那时白颜卿就已然有些怀疑了!后来,又借纪南景的人,将莲儿的底细,查了个底儿朝天! 莲儿原本是同她娘家一家人,在任府帮工,她的母亲、父亲原都是任府的家生子。后来,看她机灵,申嬷嬷便将她要回了白府。 任氏原本是打算,将莲儿放到白景轩屋里的。毕竟,莲儿生的俊俏,人又灵活,若真能吸引白景轩的注意,日后能替白家诞下一儿半女的,也是好的!可奈何,自纪槿初仙逝之后,白景轩对旁的女人,半眼都不带瞧的!任凭莲儿使出浑身解数,白景轩都将她视若无物一般! 再后来,白颜卿回府,任氏一合计,便将莲儿送来了念初小筑,一是为了监视白颜卿的一举一动,二就是,为了找机会坑害白颜卿。 任氏的算盘是打的精,可她再精,也精不过白颜卿!白颜卿私底下,早就让采星暗中盯着莲儿了,那次莲儿在任氏院中受罚,不过是任氏有意为之,意在蒙蔽白颜卿!实则,莲儿那次伤的并不重,她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也都是装出来的!那些伤,也不过是些皮外伤,没两日便好了! 这一切,替莲儿日日擦药的李嬷嬷,是最清楚不过了! 赵嬷嬷和李嬷嬷,原本就是纪家送过来的人,原本就是白颜卿母族的人,她们一心,只向着纪家、只向着白颜卿,这些事,自然是不会瞒着白颜卿的! 第六十六章 终于将任氏送走了 事到如今,但凡是个有脑子的,都能看得出来,白颜卿是将莲儿的底细,查的一清二楚的。 莲儿瘫软在地,不敢再吭一声。 “待庄子上的佛堂修好,申嬷嬷你同莲儿,记得日日诵经与老夫人听!莫要懈怠了!” 白颜卿瞥了眼地上的二人,眼底一片寒意。 “你二人,现在就去收拾行囊!该带的,都带上,不该带的,莫要多带了!即刻便出发,去庄子上!” 白颜卿当下就吩咐申嬷嬷和莲儿,回屋收拾行李。而后又命人,即刻将任氏的东西收拾、整理好,当下便决定送她们出府! “小姐说了,该带的带上,不该带的,不要带!” 李嬷嬷看着莲儿收拾了一堆金银细软,当下不乐意了。这莲儿,莫不是以为,白家是送她们去庄子上享清福的吧?这么多金银首饰,也不知莲儿是从哪儿搜刮来的,就凭她一个小丫鬟,竟能得这么多宝贝,从前当真是小瞧她了! “这些……都是我自个儿攒的,凭什么不让我带走?” 莲儿紧紧抓着自个儿的包袱,不肯撒手。 李嬷嬷同莲儿的争执声,很快便引来了白颜卿和采星。 “发生何事?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白颜卿不满地开口。望着莲儿紧紧抱着的包袱,和李嬷嬷一脸愤慨的样子,大概也猜到些什么。 “我自己的东西,凭什么不让我带走?” 莲儿望着白颜卿,不服气道。 自从白颜卿道破了莲儿的身份,她也懒得再同白颜卿装模作样的说话了,语气都不自觉的硬了几分。 “你的东西?你的什么东西?你从头到脚,有哪一件东西,是属于你自己的?连你这个人,都是属于白家的!” 采星可不像白颜卿那般好说话,她气势汹汹地朝莲儿吼道。而后更是不顾莲儿的反抗,径直将她的包袱抢过来了。 采星打开莲儿的包袱,只见里面裹着的,是好些金银首饰。于白颜卿来说,倒是寻常之物,可对于一个普通的丫鬟来说,这些东西出现的,就很不合时宜了! “这金簪,是老夫人屋里的吧?这手镯,也是老夫人屋里顺的吧?还有这金钗,耳环,哪样是你一个小婢女能攒出来的?” 采星揪着莲儿不放,一副要将她送官的架势,着实吓着莲儿了。 “小姐,小姐,小姐饶了莲儿吧!莲儿再也不敢了!” 见白颜卿站在一旁,久未吭声,莲儿遂跪到白颜卿脚跟前儿,哭的梨花带雨的。 “你当我不知你有这些东西吗?我早就提醒你了,不该带的,别带!可你,偏是不听!非要闹至这般地步,才肯死心。” 白颜卿冷冷地看着莲儿,眼中满是鄙夷。 白颜卿早就知道莲儿手脚不干净了,她向来是冷眼旁观的,就等着找个机会收拾她呢,这不,她自己就撞上来了! “小姐……小姐您饶了莲儿这一回,莲儿替您做牛做马!” 莲儿紧紧抱着白颜卿的腿,吓的是语无伦次。莲儿深知,若她真的因盗窃罪入了狱,这日后身上背负着污点,一辈子都找不着好人家嫁了! 从前,莲儿攀附白景轩不成,如今,她也没了那奢望,只盼着早些熬过这几年,攒够了赎身的银钱,然后找个好人家,把自己嫁了,踏踏实实过日子。 “饶了你,也不是不行,只不过……” 白颜卿顿了顿,看着吓的瑟瑟发抖的莲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莲儿望着白颜卿,心下有些着急,一时间慌了神。可偏偏,白颜卿只将话儿说了一半,人便作势要往外走!这下子,莲儿更急了! “你这么聪明,还听不出小姐的话中意吗?” 采星伸手拦住了莲儿,任白颜卿自顾自地走了出去。采星可不信,这莲儿会如此蠢笨! 任家出来的人,有几个是善茬儿的? “你自个儿掂量掂量吧!你可没几个时辰可以考虑了!” 采星甩下莲儿的手,径直奔向了白颜卿离开的方向。 莲儿呆愣在原地许久,方才想通了白颜卿究竟是何意思!她在李嬷嬷的注视下,将所有的金银首饰都放下了,包袱里也只收拾了几件寻常衣物,便再无其他! 任氏那边,应白颜卿的吩咐,任氏院里的人,手脚麻利的将任氏的东西收好,装上了马车。一旁督促的赵嬷嬷,也是仔细查验过任氏的行李,不过是些日常要用的物件,并未带太多旁的。这些下人,倒还算是有些眼力见儿,毕竟,白家是让任氏去庄子上养病,又不是让她去享清福的,何须带那些俗物呢? “小姐,都装上马车了。” 采星查看过之后,方才跑过来禀告白颜卿。这期间,白景轩都未曾过来瞧一眼。 白颜卿淡淡地应了一声,而后望向一旁的白芙蓉母女。只见,白芙蓉倒在赖碧芝怀里,默默地掏出帕子擦眼角,一副难舍难分的样子。只不过此刻,白芙蓉却是再也不敢开口的,她深知,自己先前的举动已然是伤了白颜卿的心了。 “姑母若舍不得祖母,大可以收拾好行李,随祖母一道儿去罢!眼下天色还早,她们还等得你的!” 白颜卿径直出言,言辞颇为尖锐,脸上也没了先前对白芙蓉的那份热切。 白芙蓉闻言,先是一愣,接着,便是眼泪大把大把地往下掉。即便是知道了事情的内情,即便是赖碧芝也明白,此刻的白颜卿是在气头上,是说的气话。可她到底,还是不忍自己母亲,这般憋屈,遂匆匆同白颜卿打了声招呼,便领着白芙蓉回了她们自己宅子去了! “小姐何故对白夫人,这般刻薄……她那般,也是情有可原的!” 眼下白颜卿正在气头上,此时,也就只有采星敢顶着她的怒火,开口劝慰她了! “我知道……可,我若不对她态度强硬些,她便不知自己错在何处!日后,也定会因类似的事件,再做出同样错误的举动!” 见白芙蓉母女走远了,白颜卿方才卸下满身的刺,无奈地叹了口气。 其实,白颜卿也不是那铁做的人儿,她自然知道,自己语气不善,会让白芙蓉伤心。毕竟,这些时日的相处,白颜卿也是能感受到,白芙蓉对自己的关爱,是真真切切的,是发自内心的,并非是那虚情假意之举。可白芙蓉今日的举动,确实是让白颜卿有些痛心的,她痛心的是,白芙蓉在大是大非面前,拎不清!当时那种情况,莫说是白芙蓉了,连白景轩都不敢擅自做决定,她又凭何来求白颜卿宽恕任氏的罪孽呢? 任氏害的不仅仅是一条人命,她害的是白颜卿的生母!身为纪槿初的女儿,当时那种情况下,她怎么可能开口去原谅任氏?若一个人,对自己生母的死,都尚且不在意,那她又何谈为人子女?何谈孝道? 采星望着眼前的白颜卿,心知她心中苦闷难述,自己却又无能为力,只能趁着人后,多宽慰她几句!也盼着白芙蓉能早些清醒,盼着她们姑侄二人关系,能恢复如常。 …… 当承载着任氏的马车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白颜卿方才拉着采星,转身朝府里走去。 “清风楼的掌柜,可回话儿了?” 料理了任氏,白颜卿总算可以得空问问采星了。 “回了,说是表少爷无碍,知你担心他,表少爷特意交代的。且还……” 采星顿了顿,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说罢,你又瞒着我,做了何事?” 白颜卿一猜,就知道采星,肯定是又给自己招了什么麻烦。 “倒也不是……采星有意瞒着,实在是,表少爷交代的……这不,方才小姐你也忙着老夫人的事儿,我这不还没来得及禀告嘛!嘿嘿……” 采星一副讨好的模样,白颜卿一看就知她有鬼! 白颜卿也不言语,就这么盯着采星看了好一会儿,采星方才硬着头皮,将事情讲出来了。 据采星所言,在纪南景得知白家老夫人中风,瘫痪在床后,他便领了一个妇人给采星!美其名曰:替白颜卿分担府中杂事。 纪南景的意思是,任氏中风,自然是无法再管理白家后宅之事,况且,白颜卿不日将进宫参选,亦是无法再掌管白家宅院的事。白景轩又忙于公务,也是分身乏术的,于是乎,纪南景便自作主张,替白颜卿找了个女管家来,接白颜卿的手,掌白家内务! 此事,白颜卿是不大乐意的,白家自有白家人执掌内务,若此时,招个外人来管白家内务,莫说白景轩不同意了,这白家上下,怕也无人肯服从吧? “人,你带回来了?” 白颜卿有些不悦,但到底是纪南景送过来的人,她也是不好拒绝的。 这个采星,还真的是给白颜卿招了个麻烦回来! “带……带回来了!” 采星见白颜卿不悦,嗫嚅地开口。她也很为难,那妇人……可是纪南景硬塞给她的!她拒绝了啊,可是纪南景不管不顾的,非要塞给她,她一个做奴婢的哪里能反驳的了? “带我去见见!” 白颜卿无奈说道,人都带回来了,她还能给纪南景送回去不成? 见白颜卿脸色有所缓和,采星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遂领着白颜卿,往念初小筑而去。 方才为了任氏的事,整个白家上下人仰马翻的,自然没人顾得上还去瞧旁的。因此,采星才能顺利的将人带入府,且还能成功的将人藏进了念初小筑。 回到念初小筑,映入白颜卿眼帘的,便是一个衣着得体的陌生的妇人。只见其正热切地拉着赵嬷嬷的手,说着话儿。言辞间,也满是熟络,这么看来,这妇人,的确是出自纪家没错了! “是小姐回来了!” 赵嬷嬷眼尖,一眼便瞥见了,提步而来的白颜卿和采星。遂热络的拉起那妇人的手,走至白颜卿跟前儿去! “这位便是安姑姑!” 采星偷偷看了看白颜卿的脸色,见无异样,方才敢开口介绍。 “见过大小姐!” 那位妇人,微微弯膝,算是朝白颜卿见过礼。 “我不管景哥哥让你来白府有何目的,我只一点要求,不该管的别管,不该问的别问,做好自己分内的事便可!” 白颜卿冷冷地抛下一句话,便转身回了屋,至于那妇人是何模样,她瞧都未瞧。其实,白颜卿是有些生气的,她气纪南景自作主张,硬给她塞了一个管家婆来! 只不过,白颜卿未曾注意到的是,就在她转身离开之后,那位安姑姑,盯着她的背影,瞧了好久,好久……都未曾收回眼神。 第六十七章 安姑姑 刚进屋,白颜卿便卸下一身疲惫,扑倒至床上。这些日子,被任氏折腾的,白颜卿也是累的够呛,如今,总算如白颜卿所愿,将任氏送走!累则累矣,却还是有些高兴的! “小姐,莲儿临走之前,悄悄同奴婢说……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采星一边弯下腰替白颜卿脱下鞋袜,一边跟她说这话儿。 “嗯。” 白颜卿淡淡的应着,有些心不在焉。她想不通,纪南景给她塞丫鬟、婆子并不稀奇,只是为何塞这么个年纪瞧着并不大的妇人?还指定要她帮白颜卿打理白府内务? 难道纪家想打入白家内部?不不不,不可能!纪家本就比白家业大,怎么可能会看得上白家这点小苍蝇腿? 那,难道是想窥探政务?不不不,也不可能!纪家而今,除了白颜卿的外祖父还尚在朝中,其余子孙,无一人在朝为官,肯定不会同白家因朝中党派之争,而搞这些小手段的!况且,纪老将军为人正直,刚正不阿,定是不屑使这些不入流的手段的! 那究竟,纪南景为何会将这妇人送到白府呢? “小姐!小姐!” 采星见白颜卿久未吭声,还当她困的睡着了呢!连唤她好几声,才将她的神思拉回! “嗯?” 白颜卿倒确实是有些累着了,一沾床榻,便有些困意。 “安姑姑……如何安置?” 采星嗫嚅着问道,心里还是有些犯怵的。采星知晓,白颜卿有些不大欢喜她擅作主张,将安姑姑带回来了白府,故而采星说起话来,都变得格外小心翼翼。 “把侧屋收拾出来,给她吧!” 侧屋离白颜卿这间主屋是最近的,就在主屋隔壁。白颜卿之所以这么安排,主要就是想自己,能随时关注安姑姑的动向。 采星应声退下,当即便吩咐赵嬷嬷和李嬷嬷帮忙收拾屋子了。 白颜卿的院中,平白无故多了个妇人,此时自然是瞒不住的。因此,白颜卿也立刻遣采星去回禀了白景轩。 府中的下人,原先都是经任氏的手买入府的,而今是白颜卿在掌家,这些事,原本是不需要事无巨细同白景轩商议的。但到底,这个妇人的职务不同,白颜卿觉着,还是有必要同白景轩这个当家人知会一下的。 所幸这些小事,白景轩倒也不曾放在心上,只回了句“知道了”便再无他话。 这数日来的劳心劳力,早就让白颜卿疲惫不已,是以,任氏刚送走的第一晚,白颜卿总算可以睡个踏实安稳觉了! …… 入夜,念初小筑的院墙上,不知何时,立了两道人影。 “主子,您说……白家大小姐,是否有意设了这个局,将白家老夫人送走?” 一人悄声同旁边的人说道。 那蒙面人沉默着,并未开口。其身形笔挺,以黑巾遮面,眼光径直地盯着白颜卿主屋的方向,眼中难得的显现出几分笑意。不愧是他看中的人,竟有如此谋略,试问世间男子,又有几个能同她一般聪慧有远见?心中遂对屋中的少女,更加感兴趣了。 那夜,他只给白颜卿送了这么一封信。信中除了提醒白颜卿,白家有个庶子,流落在外一事,还提到了纪槿初当年的死,事有蹊跷!却没想到,白颜卿既然能筹谋至此! 不仅成功击退了赖飞燕,还如愿以偿的将任氏送走,这一环接一环的局,设的如此精妙,怕是连白景轩这样的老狐狸,都不曾窥清全局!不得不说,这白家大小姐,的确聪慧异常,非常人可比! 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那日,白颜卿放在白景轩案桌上的信,只有前一张,后面写了关于纪槿初之死的那张信,却被白颜卿暗自截留了! “去查查,纪南景送的这位安姑姑,是何来头。” “是。” …… 翌日清晨。 当白颜卿顶着困意爬起,收拾妥当,走出屋子之时,瞧见的,便是院内几人忙碌的身影。 赵嬷嬷和李嬷嬷互相帮衬着,打扫院落。秋日已至,那落了满院的枯叶,早早儿便该扫去的。采星和安姑姑则是在小厨房忙碌着,阵阵粥香自小厨房内溢出,激的本就饥肠辘辘的白颜卿,越发的觉着饿了。 秋日的早晨,还是有些凉意的,白颜卿抓紧了衣襟,搓了搓一手臂的鸡皮疙瘩。就在她愣神之际,一件披风披在了她的肩头。 是安姑姑。 只见她温柔的替白颜卿披好了披风,又仔仔细细地替她系好,体贴又轻柔的动作,的确博得了白颜卿的几分好感。 “早起天凉,小姐该多穿些才是。” 安姑姑替白颜卿理好披风,满眼温柔地朝白颜卿叮嘱道。 望着眼前的妇人,白颜卿有片刻的愣神,因为她在安姑姑的眼中,看到了与旁人不一样的光彩。安姑姑的眼神,不似采星那边灵俏,不似赵嬷嬷和李嬷嬷那般恭顺,亦不似莲儿的狡黠,倒像是……长辈心疼晚辈那般。 “小姐,用早膳了。” 采星端着碗碟,边走边叫唤着,将白颜卿从片刻的沉思中拉回。 回过神后的白颜卿,甩甩头,将自己那些不着调儿的想法甩去。自己同安姑姑不过是初见,又何来心疼一说?若硬要说心疼,只怕是安姑姑也同旁人一般,怜惜自己一些罢了! 白颜卿进屋,入眼便是摆好的碗碟,和盛好的清粥、小菜。香甜的粥香裹着小菜的清香,将白颜卿的食欲,一下勾起。 “听闻小姐自幼身子不大好,奴婢便作主,给小姐熬了这核桃粥,核桃滋补,抗病能力也强,于小姐是有益的。就是不知……小姐吃不吃的惯!” 安姑姑有些拘谨,巴巴儿地望着白颜卿,盈盈的眼中满是期待,那样子,好像生怕白颜卿不喜欢似的。 “我不挑食。” 白颜卿坐下,理了理衣裳,而后淡淡开口回她。 “小姐你可不知道,安姑姑为了这核桃粥,天未亮就起来剥核桃了,你瞧瞧她这双手,指甲都磨断了!” 采星自然知晓,因自己自作主张,将安姑姑带回来一事,白颜卿心中还有些不大痛快的,遂也狗腿子似的,将安姑姑拉至白颜卿跟前儿,堪堪儿将安姑姑的一双手举至白颜卿眼前。 白颜卿瞥了一眼,那双手瞧着倒是细嫩的很,就是添了几处新伤,想来,的确是剥核桃剥的吧!大拇指的指甲被磨断了,指甲的缺口残缺不平,纤细白嫩的指尖,也添了不少划痕,采星大概没说错,安姑姑确实是用心了。 “安姑姑的手,瞧着,倒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奴仆那般粗糙,白嫩的宛若世家小姐。让您剥核桃,倒是委屈了您。” 白颜卿言语尖锐刻薄,连一旁的采星都有些停不下去了。 “小姐,您若怨采星,大可以朝采星撒气,安姑姑为了您早膳用的舒心,一整宿没睡好,您怎么能……” 采星有些愤愤不平,她的小姐一向宽厚待人,连伤害过她的白芙蓉母女,白颜卿都尚且能以德报怨,为何今日,却偏偏对这新来的安姑姑,如此尖酸? “无碍,无碍,小姐只是对我不熟悉。加之我是纪公子强塞进白府的,小姐有些不习惯,也实属正常。” 安姑姑见采星那张小脸儿上,挂满了委屈,就怕她和白颜卿吵起来,赶紧开口打圆场。 “奴婢先前在纪公子手下做事,的确不是做的粗活,故而手养的细嫩了些。” 安姑姑安慰完采星,又赶忙开口,同白颜卿解释道。 这个解释,倒也还算过得去,白颜卿也未深究,径自端起碗,喝起粥来。 甜糯的米香,盖住了原本核桃的苦涩,薄撒了一层的红枣粒,更增添了粥的清甜,入口软糯,稍稍一抿,便能咽下去了,的确是适合白颜卿这样脾胃虚弱的人食用。 小菜并非是用油炒的,而是以开水烫熟,然后加上几许盐粒和糖,增加了鲜甜之味,在滴上几滴香油提味,最后撒上芝麻一拌,来上这么一口,清爽不油腻,最适合早上食用了。 “安姑姑手艺倒是不错,这粥煮的不错,小菜拌的也不错。” 喝完一碗粥,吃完一碟小菜,白颜卿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角,方才幽幽开口道。 白颜卿这一句寻常夸赞的话,却让一旁采星的脸由阴转晴,她就知道她家小姐,不是那尖酸刻薄之辈!单白颜卿开口说的这一句话,便让采星清楚了,白颜卿这算是慢慢在接受安姑姑了。 “小姐喜欢就好!” 安姑姑眼中满是欣喜,一双手也有些无措的相护交叠着。 “景哥哥既让你来帮我掌白府内务,那你今日便跟着我到处转转,先熟悉熟悉吧!” 白颜卿总算是松了口,这也算是,她做出了让步。 闻言,采星激动的在白颜卿背后,紧紧抓着安姑姑的手,就差乐的跳起来了! “怎么,现在不觉得我尖酸刻薄了?” 白颜卿悠悠转身,狠狠盯着采星,这小丫头,还真是个没心肝儿的小东西。 采星尴尬地挠了挠脑袋,而后又狗腿地抱住白颜卿的胳膊撒起娇来。 “怎么会?我家小姐最宽厚、最善良、最漂亮、最可人、最……” “行了,收!” 白颜卿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这小丫头又开始得意忘形了。 “派去接小婶婶的人,也该回来了,你帮着照看一点,若小婶婶到了,及时通知我。” 白颜卿朝采星叮嘱道,而后稍稍收拾一番,便领着安姑姑到处转悠去了。 白府,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除了白景轩的院子大些,其余的院子,都偏小些。因此,寻常洒扫,都是有几个固定的婆子。只白颜卿的院儿内,单独留了赵嬷嬷和李嬷嬷。 府中小厮数人,一般负责马厩的清理,以及一些体力活。而今这白府,正经的主子,也只有白景轩和白颜卿父女二人,白颜卿院中只有采星一个婢女,白景轩的院中,是不留婢女的。因此整个白府,也就只有那么几个婢女帮衬着。家丁、门房数人,是以保护府中安全为主,皆是些身强体壮的青壮年。 白颜卿带着安姑姑,同府中上下的人,都打了照面,也算是间接的承认了安姑姑的身份:女管家。 白府原先是有管家的,只不过先前由任氏执掌府中内务。那管家,多少是有些偏听任氏的,白颜卿不大中意他。而今,有了安姑姑在,白颜卿倒也安心些,到底安姑姑是纪家出来的人,一定是站在白颜卿这边的,定不会偏帮那些不招眼的! 第六十八章 小婶婶李沁如 同安姑姑大半日接触下来,白颜卿直觉,这位安姑姑,定能胜任白府女管家一职的。看她同白府上下,相处融洽,待人接物,面面俱到,倒是比白颜卿更胜一筹。 白颜卿心中暗暗赞赏,面上却没多表露出来。 午饭后,白颜卿正准备小憩一会子,却听到门房来报,白世蘅家眷快到了。 “是小婶婶要到了?采星,快快快,替我更衣!” 一听到是小婶婶快到了,白颜卿着急忙慌地唤来采星,让其帮她梳洗装扮。 “我来吧!” 采星手忙脚乱的跑过来,擦了擦手,刚要替白颜卿梳妆,却被安姑姑拦下了。 见状,采星默默退至一旁,不知为何,采星就是对安姑姑有种莫名的信任感。她直觉,安姑姑的手艺,一定不比自己差! 只见安姑姑将白颜卿的几缕发丝分股,结鬟于顶,可使其自然垂下,并束结尾梢,垂于肩上。耳后留两缕青丝,以丝带嵌入,编成两股,垂于胸前,最后簪上几支朱钗于顶,更显的人灵动娇俏! “衣裳,就挑这件吧!” 一件绣了金丝菊的鹅黄色裙褂,极衬这秋意,穿在白颜卿身上,既雅致又俏丽。 “安姑姑这手艺,确实比采星好上许多!” 白颜卿起身,在铜镜前转了好几圈,连她都忍不住夸赞起安姑姑的手艺。 “是小姐生的好看,这些……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安姑姑谦虚道,望着眼前标致的少女,安姑姑眼中满是欢喜。 “你俩随我一同去见小婶婶吧!” 白颜卿理了理衣裙,心情甚佳,遂开心地朝安姑姑和采星说道。 安姑姑点点头应着,倒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采星自然是高兴的恨不得蹦起来! 白颜卿命人通知了白世蘅父子后,便带着采星和安姑姑两人,一同去白府大门口迎接她的小婶婶了。 当白颜卿赶到的时候,白世蘅父子也是一路小跑着过来了。 “小婶婶到了!” 白颜卿望着渐行渐近的马车,高兴的同白世蘅父子喊到。 好不容易马车停稳了,白世蘅倒是有些迫不及待,他一个箭步上前,撩开马车帘子,一边抬手搀扶着车内的妇人,一边叮嘱对方要小心翼翼,那架势,生怕马车内的人磕着碰着。 当白世蘅扶着马车内的人,堪堪儿落地后,白颜卿才总算能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小婶婶的真面目了。 “小婶婶果然同小叔叔说的一样,温婉端雅,容貌姝丽。” 白颜卿快步上前,主动伸手将眼前的妇人扶稳,面上半分不快都没有。 “这张小嘴儿这么甜,一定是颜卿了!你小叔叔,早就在信中将你夸了千百回了!” 妇人拉着白颜卿的手,面上也满是欢喜的。 “这位是内人,李沁如。” 白世蘅拉着李沁如的手,开心的朝众人介绍道。 白颜卿望着白世蘅夫妻二人,甚是和睦,也心生欢喜,难怪白君致性子那般好,原来是因为,有着这么一对温良和善的父母啊! “姑母心情不大好,我就没将她叫过来,待她心情好些,我再遣人,将她请过来同小婶婶见见,还望小婶婶莫要介怀!” 因任氏一事,白芙蓉心情不大愉悦,白颜卿是知晓的。故而今日李沁如进府,她也只是让人捎了口信给赖碧芝,并未强行将白芙蓉拉过来。 李沁如自然是表示理解的,对于白家的事,她虽知道的不多,但自嫁给了白世蘅,多少也是从他口中,听到些关于白家的事。因此,她倒是没强求白世蘅这位二姐,能来迎她!白世蘅本就是庶子,按说,白家主家,能如此礼遇他们一家,已经算是莫大的惠泽了!李沁如感动都来不及,哪里还会想到旁的? 白颜卿瞧这位小婶婶,也觉着是位知书达礼的,这才礼遇有加。若换做那些个不知好歹的人,她才不会这般客气! 白景轩忙于公务,不在府中,迎接李沁如的事儿,自然是落到白颜卿身上,因此,白颜卿早两日,便让人准备了。衣食住行,一应俱全,都替李沁如想到了!所以,李沁如入府后,倒没哪里不适应的。 “今儿小婶婶和小叔叔都在,不若……君致就将自己的事儿,同他们商议商议?” 白君致的父母既都在,白颜卿当然也是想让白君致将自己的想法,同他们说一说。说到底,白君致想从军,还得征得白世蘅夫妻的同意才行。 “君致的事,他已经同我说过了,我是不大赞同他去冒险的。” 白世蘅眉头微蹙,似是有些不情愿的。 白颜卿了然,寻常衣食无忧的人家,多半是不愿意自家孩儿去战场上冒险的。这些,倒也在白颜卿的意料之中。 “父亲,您那些生意,我没兴趣!我志不在此,您就放手让我自寻前程去吧!” 白君致难得的,居然鼓起了勇气,反驳白世蘅。先前的他,可是每日唯唯诺诺地缩在白世蘅身后的。 见他父子二人争执,白颜卿自觉有些对不住白世蘅。 “小叔叔,你们莫要争执了,此事,也怨我没思虑周全!原以为,君致弟弟喜欢,便答应了荐他入军营!是我没考虑到您二位长辈的处境!若你们,当真舍不得君致弟弟,那此事便作罢吧!” 白颜卿上前,拉住白君致的手,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慰。这个时候,她是不想白君致同父母闹不愉快的。 “君致长大了,他的前程,自是由他自个儿说了才算数,我们做父母的,也只是给个参考意见!” 久未吭声的李沁如,突然开口,一句话说的在场众人都愣住了。 李沁如的意思是,同意白君致从军吗? “沁如,你……” 白世蘅显然没料到,一向最疼爱这个儿子的李沁如,竟在这个时候,选择了与他不同的立场。 “不瞒你们,我们家君致,自幼沉闷少言。幼时,连隔壁邻居家的小孩欺负他,他都一声不吭!我这做母亲的,一直觉得,他该由我们夫妻二人保护着,才能长成!可如今,他不过来了白府短短数日,性子上,却大有转变!这份转变,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最欣喜看到的!” 李沁如上前,一手抓着白颜卿的手,一手握着白君致的手,脸上满是欣慰之色。她能感觉到,白君致和从前不一样了! 从前,白君致在湖州老家的时候,寡言少语,性子沉闷,也不喜与人攀谈,更别提,敢开口反驳自己的父亲了!他这般唯唯诺诺的性子,往常没少让李沁如担忧。就怕他长大后,也是这般好任人欺负的!可现下看来,她的君致,不是那般软弱之辈,他有勇有胆,敢想敢做,敢替自己谋前程,这已经是让李沁如都觉着不可思议的事儿了! “君致,母亲很高兴,你终于长大了!” 李沁如满眼含笑,望着眼前十二岁的少年,心中百感交集。 “世蘅,君致长大了,我们也该放手,让他寻自个儿的前程去了!” 李沁如转头,看着有些不大乐意的白世蘅,柔声宽慰道。 李沁如的开明,倒是让白颜卿有些佩服。她原以为,最先反对白君致从军的,应该是李沁如这位当母亲的!毕竟,这天底下,哪个母亲,会舍得让自己的儿子入伍吃苦遭罪?尤其是参军后,一个不注意,甚至还有丢掉性命的危险! “多谢母亲!” 白君致又是倏地噗通一声跪下,朝李沁如磕了个响头,连一旁的白颜卿都惊到了,这孩子,怎么这么爱给人磕头呢? “颜卿姐姐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君王、跪父母,今日儿子也不算辱没了姐姐这句话!” 白君致毕恭毕敬的样子,透着几分稚气,却依旧能让人感受到,他的坚定和决心! 闻言,李沁如夫妻,都忍不住回眸望向白颜卿,由此可见,白君致这几日的变化,都同白颜卿是离不开的! “快起来吧!我可没说让你动不动就跪啊?回头叔叔婶婶该怪罪我了!” 白颜卿一边调侃着白君致,一边伸手将他拉了起来。白君致这孩子,到底还是实诚,心眼儿不坏,这是难得的!也正是因为如此,白颜卿才肯帮他一把! “母亲,您看,这是颜卿姐姐送我的!” 白君致像是献宝似的,自腰间,掏出那把匕首来! 李沁如夫妻经商多年,见过的形形色色的稀罕物件儿,那也是不计其数的。可当白君致掏出那把匕首之时,他们二人,皆看出来,这把匕首,着实是个难得的宝物!且不看匕首为龙形,就单单那匕首上的宝石,就能瞧的出来了,乃是无价之宝! “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君致可当真是糟蹋了!” 李沁如接过那柄匕首,小心翼翼地以丝帕擦拭着,锃亮的匕首身,让她挪不开眼去! “再好的东西,也得有配得上它的人不是?我一个女儿家家的,哪里能随身携带匕首这样的利刃?那不是,要吓退那些个好儿郎了吗?” 白颜卿笑着调侃道。 至于这匕首稀不稀罕,她自然是清楚的很,她拿出来送给白君致,一来是对这个堂弟的喜欢,算是见面礼。二来,也算是,感激白世蘅此次为白府解难一事。 “颜卿有心了,倒是我们这做长辈的疏忽了,眼下手里……也没个什么好的见面礼!” 李沁如面上闪过几分窘迫。他们夫妻二人,当真是没想到这么一层。按说这么多年未见,初见白颜卿这个侄女,作为叔叔婶婶,他们夫妻,是该给些见面礼的。可他们不仅忘了,还让白颜卿先出手,给了白君致这么一个大礼,怎么说,都是说不过去的,他们难免心中有些惭愧。 “婶婶说这话,可就见外了,都是一家人,何谈什么礼不礼的?我喜欢君致弟弟,作为姐姐,给弟弟一件小物件儿,哪里就值得你们这么看重了?” 白颜卿热情地拉着李沁如的手,柔柔地说道,是以缓解她的尴尬。 “婶婶若真的觉着我给君致这礼贵重了,那不若……婶婶也给我一份见面礼如何?早就听小叔叔说,婶婶的一手湖州菜,做的那叫一绝,不如今儿,我就讨个好儿,求婶婶给我们做几个拿手菜如何?” 白颜卿自知自己若不将这事儿划过去,依白世蘅夫妻的性子,定要愁的睡不着觉,也要想着送自己一份大礼了,于是便主动开口,央求李沁如道。 李沁如闻言,这才重展笑颜,连连应下。 第六十九章 秋风起蟹脚痒 “都说这,秋风起,蟹脚痒,还真是巧的很!我啊,正好给你们带了些螃蟹!晚上蒸了,给你们尝尝!” 李沁如倒也不是,完全没准备的过来。她深知,京城白家同湖州白家不一样,京城白家,那是堂堂正正的白家嫡出子嗣!若备的礼轻了,她怕白景轩他们父女瞧不上眼,若备的礼过于厚重了,又显得他们有攀附之心,因此,李沁如思来想去,便备了些湖州当地的特产,挑了些京城不常见的东西,带了过来! 就比如说这螃蟹吧,别的地方虽也有,但都不如这湖州的螃蟹养的肥美!都说这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湖州的水,养出来的螃蟹,那个个都是体大膘肥,青壳白肚,肉质鲜嫩!且湖州的蟹,公蟹肉多膏多,母蟹肉厚黄多,营养价值也更甚!煮熟后,那蟹香,能飘好几里呢! “小姐……大夫说,您不能食寒凉之物,这螃蟹……” 采星有些担忧,她悄悄地附在白颜卿耳畔,低声说道。 上回,白颜卿为了拒绝三皇子,贪食,伤了脾胃,大夫就再三叮嘱过,脾胃虚弱者,不宜食用寒凉之物,偏这螃蟹,可是大寒之物! 白颜卿若拒绝了,那便显得她不够主家风范儿,她若不拒绝,那遭罪的,便是她自个儿了!相较之下,采星还是更担心白颜卿的身体! “无碍!少食些定无碍的!” 白颜卿拍了拍采星的手背,不以为意道。 白颜卿和采星二人的对话,尽数落进了身后安姑姑的耳中,她望着面前窃窃私语地二人,心中一番权衡,终于还是开了口。 “螃蟹虽好,却也寒凉。女子本就体弱,阴虚,食多恐怕于脾胃不益。今儿我家小姐见到小婶婶,开心之余难免多贪嘴些。若大家不介意,奴婢可去取些自个儿酿的黄酒温上,届时配上白家小婶子的螃蟹,岂不快哉?” 安姑姑笑着开口,朝着众人说道。 安姑姑自己酿的黄酒,里头加了不少活血驱寒的药物,配上螃蟹食用,一来可以去除蟹腥味,二来起到中和的作用,也不至于因寒凉之物伤到脾胃。 安姑姑初到白府,旁人自然对她是不甚熟悉的,见她开口,众人皆是一愣。只有李沁如没曾傻呆住,毕竟她也是初到白府,对旁人也不熟识。 “对对对,倒是我思虑不周了!还是这位姑姑想的周到!” 李沁如有些不好意思道。 “既有小婶婶的螃蟹,又有安姑姑的好酒,那我们今儿晚上且得吃的尽兴了!” 说罢,白颜卿便吩咐采星,遣人去通知白芙蓉母女,让她们一同过来用晚膳。至于白芙蓉肯不肯现身,那就全看她到底有没有释怀了。 得知李沁如到了,白景轩也是匆匆忙完手头上的公务,而后便急急忙忙地赶了回来。一入府,便闻到了那令人垂涎的蟹香。 当白景轩踏入大厅之时,入眼的,便是一副其乐融融的和谐画面。 “父亲回来了!” 到底还是白颜卿眼尖,一眼便瞧见了归来的白景轩。 众人闻言,纷纷抬头,朝门口看去。 “见过大伯!” 李沁如起身,微微弯腰屈膝,有礼有节的朝白景轩行了个礼,到底是初次见面,礼数还是不可免的。 “都是一家人,弟妹无须多礼。” 白景轩伸手,虚扶了扶。 “弟妹初次回府,若有不习惯之处,尽管找颜卿商量,勿要拘束!” 白景轩挥挥手,示意众人落座,而后客套的同李沁如说道。 “是,多谢大伯,府中一切都好,颜卿思虑周全,倒是我这做婶婶的,没她心思细腻了。” 李沁如笑的很温婉,望着白颜卿的眼神,也满是赞赏。 旁人夸奖自己的女儿,白景轩自然是开心的很,他那骄傲之情,皆溢于脸上。 就在几人说话间,下人来禀,说是白芙蓉母女来了。白景轩和白颜卿父女,皆是一愣,他们还以为,白芙蓉当下是尚未解开心结,不肯前来呢!如今看来,她应该是想通了吧? 当白芙蓉携着赖碧芝进屋后,众人难免又是一阵寒暄。因李沁如初来乍到,也是初次见到白景轩和白芙蓉兄妹,因此礼数方面自然是要周全的,少不得得寒暄几句。 白颜卿见到神情还是有些郁郁寡欢的白芙蓉,悄悄将赖碧芝拉至一旁询问,得知白芙蓉今日心情宽愈了不少,也算是稍稍放下心了。 “妹妹还是心疼母亲的!” 赖碧芝心里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气,她还担心白颜卿会记仇,不肯原谅自己母亲,但现在,见白颜卿主动问起自己母亲的状况,赖碧芝才确信,白颜卿到底心底,还是记挂着这位姑母的。 “姑母糊涂之时,确是让人心寒,可她又有什么罪呢?我心疼自己的母亲,她又何尝不是?” 白颜卿一边伸手欲去接一旁安姑姑递过来的帕子,一边同赖碧芝说着话儿。这些话儿,原本也不是背人的话,因此,白颜卿是丝毫没曾避讳一旁的采星和安姑姑。 “安姑姑,您发什么楞?” 采星见安姑姑愣着,没将帕子递到白颜卿手中,忍不住,轻轻推了安姑姑一把。 这一推,就将那刚要递过去的帕子,给推掉到地上了,看着自指尖滑落的帕子,白颜卿感觉安姑姑有些不对劲。 “我……我这便……给小姐重新取条帕子去!” 安姑姑一边说着话,一边低着头,转身抬脚就要往外跑去。却不料,在转身的那一瞬间,低头撞上了起身的白景轩。 “莽莽撞撞,成何体统!” 白景轩低头看着撞入自己怀中的妇人,当下心中极其不悦,遂忍不住低声呵斥起来。 “父亲莫恼,安姑姑昨儿刚入府,还有些不习惯,望父亲莫要同她计较,女儿这便带她下去休整一番!” 白颜卿朝采星使了个眼色,采星赶忙快步上前,将安姑姑拉走了!白颜卿随即也抬脚,跟了上去! “安姑姑,怎么回事儿?你今儿若是身体不适,大可同我说一声!” 白颜卿神情也有些不大愉悦,她还当安姑姑是个稳当的,却不料,递一条帕子,都能递出些事儿来! “是奴婢的错!” 安姑姑也不狡辩,径直低头认错,态度诚恳,让白颜卿都不好意思再为难她了。 “罢了,你再回去替我取几条帕子来,待会儿少不得要擦手的!” 白颜卿叹了口气,也不再责难,挥挥手让安姑姑回去取帕子了。 待安姑姑走远些,白颜卿才侧身,叮嘱采星,让她待会儿用晚膳时,帮衬着些安姑姑,多看顾些,让她尽量少些犯错。言罢,这才转身重新进入厅内。 可是,谁都不曾注意到,走远了的安姑姑,站在暗处,转身望着灯火通明的大厅,眼中早已是盈盈泪光。 …… “螃蟹来咯!” 白颜卿携同采星刚返回厅内,便看到下人们,端着一屉屉蒸好的螃蟹,涌入厅内。四溢的蟹香,勾起了在场众人的食欲。 待白颜卿落座后,便被眼前黄灿灿的螃蟹给惊艳到了,就在她撸起袖子,准备大吃的时候,安姑姑适时的到了。 “小姐莫脏了手,还是奴婢来吧!” 安姑姑低着头,仔细地将白颜卿的袖子理好,而后站在白颜卿身侧,小心翼翼地替她剥着蟹壳。 “蟹壳尖锐,别扎着小姐了。” 安姑姑一边剥着螃蟹,一边同白颜卿小声低语着。其余的人,也都是眼睛全盯在圆桌上的螃蟹上了,谁还有那功夫去管旁人如何。 “采星,将黄酒给大家拿上来吧!” 白颜卿转身朝采星吩咐道,采星应声退下,没多久,便提了两坛子黄酒来。 拔开瓶塞,酒香四溢。清冽浓郁的酒香,让在场众人皆忍不住暗暗咽了咽口水。 在白颜卿的示意下,采星替众人将酒倒上,一时间,整个大厅内,酒香和蟹香交错,引的众人食指大动。 “小姐脾胃虚寒,这姜汁醋,是奴婢亲手替您调好的。小姐可放心食用。” 安姑姑剥完一整只蟹,然后将蟹肉沾了些姜汁醋,递到白颜卿跟前儿。 姜汁具有祛寒止痛之功效,其的辛辣完美的中和了醋的酸涩,蟹肉沾上一点姜汁醋,半点儿也没有蟹腥味儿,入口甚是鲜甜。淋上一点姜汁醋至蟹黄上,用长柄勺挖起,一勺勺送入口中,那鲜美的蟹黄入口即化,唇齿留香。 就是连一旁的采星,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蟹看着,可真是诱人啊! “我们湖州的蟹啊,自是与旁的地方的不一样,这湖州水养出来的蟹啊,肉质厚实,蟹腹中,也是满满当当的蟹黄蟹膏!” 李沁如一边招呼人上螃蟹,一边笑着跟大家说话儿。 “确实是不错的,与我往昔吃的,确实不一样!” 白颜卿吃的也是相当高兴,又瞧见了一旁采星那副馋样。 “这么好吃的蟹,颜卿厚着脸皮,多向小婶婶讨要几只可好?” 白颜卿瞥了眼采星,心中暗暗发笑,这小丫头,满脸馋相都藏不住了! “有有有!多着呢!颜卿若喜欢,我再让人送几箱到京城来!这没几日便中秋了,届时大家再聚到一处,吃个畅快!” 李沁如确是大方的很,这样的蟹,在湖州,是常见的,可在京城,却是稀罕物儿! 吃完了一整只蟹,白颜卿都未曾脏过手,不得不说,安姑姑确实细致体贴,这样的小事儿,半点儿也未让白颜卿沾过手。 “这黄酒,入口鲜甜醇和,半分辛辣都没有,还隐隐透着股药香,配上这口蟹黄,当真是人间极品!” 白颜卿忍不住,又抿了几口采星端过来的黄酒,这黄酒确实同外面卖的那些不一样! 白颜卿一句话,倒是勾起了旁人的好奇心,众人纷纷放下手中的螃蟹,端起刚满上的酒杯,各自抿上一口。 “这酒……” 白景轩刚抿了一口杯中的酒,倏地抬头,死死地盯着白颜卿的脸,仿佛要让她的脸看穿个洞似的! “父亲……怎么了这是?” 看着白景轩犀利的眼神,白颜卿楞了,这酒,也没毒啊!她刚才尝过了,口感甚佳啊!可自己父亲的眼神,仿佛要将她吞了似的!盯的白颜卿都有些发慌! “这酒,哪儿来的?” 白景轩死死地盯着白颜卿,那双眼睛,渐渐充血。 望着自己父亲此刻情绪颇为激动,白颜卿有些害怕,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不该同白景轩讲,这酒是安姑姑自己泡的。 第七十章 黄酒风波 “这酒,有什么问题吗?” 白颜卿眉头紧皱,她竟未料到,不过一杯黄酒,竟能让自己父亲如此失态! “这酒的味道……有些熟悉!” 彼时,一旁久未吭声的白芙蓉,突然开了口! 白颜卿忍不住抬头望去,却见白芙蓉,也是一脸震惊地盯着手中的酒杯。 白颜卿看着彼时,神色各异的白家兄妹,心中隐约觉着不太对劲!但这份不对劲,究竟出自何处,她也说不清楚,但肯定的是,这酒,有问题!于是,她又忍不住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依旧是鲜甜醇厚的口感,除了若隐若现的药香,并无其他! “这……不过是寻常的黄酒,多加了几味药材而已,有什么问题吗?” 白颜卿答非所问道,她直觉,不能告诉白景轩这黄酒,是安姑姑泡制的。 这边白颜卿父女的动静,也惊动的圆桌那头,正在吃蟹的白世蘅一家三口。在李沁如得知,白景轩为了黄酒出处,而责难白颜卿之时,她便忍不住多嘴了一句。 “这黄酒,是这位安姑姑泡制的!” 李沁如此话一出,白颜卿是拦都拦不住了!她是没料到李沁如突然开口,这下子可好,白颜卿担心自己父亲要为难安姑姑了!虽然她并不清楚,这酒究竟怎么着她的好父亲了,可眼下这个情形,怕是……不太妙啊! “安姑姑?” 白景轩倏地抬眸,死死地盯着白颜卿身后垂首的妇人。只见他猛地起身,一把扯过安姑姑,命令她抬起头来! 不知是被吓的,还是别的什么,白颜卿只看到安姑姑瑟瑟发抖的身子,她瞧着不忍心,遂上前拦住了,她以自身,隔开了安姑姑和她父亲。 “父亲是在怀疑什么?您吓着安姑姑了!” 白颜卿忍不住开口,唯恐她父亲这副模样,要责难安姑姑,莫说安姑姑了,连白颜卿都被白景轩这副模样吓到了! 除了白景轩生气的时候,寻常的时候,他是从来不会情绪外露的,可他此时的表情,又不似是发怒,倒像是……激动! “抬头!” 白景轩对白颜卿的话,置若罔闻,只死死盯着安姑姑,让她抬头! 安姑姑闻言,伸手推了推,挡在她身前的白颜卿,而后缓缓抬眸,澄净的目光,直直地望着白景轩! 白景轩望着眼前这张陌生的脸,心中刚刚燃起的那团火焰,倏地灭了下去!不是她,不是她,怎么可能会是她呢?她早就死了好多年了! “你,不是她!” 白景轩像只斗败的公鸡一般,颓败地垂下脑袋,丧气的一屁股重新坐了下去。 “她?谁?” 此时的白颜卿,心中隐约有些想法呼之欲出,可她,不敢直言,却还是稳住心神,颤巍巍地开口询问。只不过此刻的白景轩,哪里还有心情同自己的女儿解释那些,只一个人端着酒杯,默默地发着呆。 “哎……兄长说的,应该是长嫂吧!” 白芙蓉望着白颜卿,眼光略过她身后的安姑姑,叹了一口气后,方才缓缓开口解释。 “长嫂从前,也爱泡各种各样的药酒,她最擅长的就是泡制黄酒了!” 和白景轩一样,白芙蓉仔仔细细地,将安姑姑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番,确认这张脸,不是她所熟悉的,她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纪槿初对泡制各式各样的酒,是最拿手的,而这些最拿手的药酒中,当属黄酒,是她泡制的最好的,最独一无二的!昔年,纪槿初刚嫁到白家时,便是以这一手手艺,令白景轩折服! 纪槿初泡制的黄酒,与外面卖的那些有所不同,除了常见的几位药材之外,她还会添加几味,自己调配的秘料,此法除了她本人以外,再无外人得知!而现在,安姑姑拿出来的黄酒,却有着纪槿初的手艺,这不得不让白家兄妹多想了去! “安姑姑……这黄酒……究竟,是否出自你手?又或者,是谁教你的这法子?” 彼时的白颜卿,哪里还顾得上旁的,听到白芙蓉这么一说,心中那股莫名涌出的激动,半分也不输白景轩! “是……是从前有人教奴婢的!”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安姑姑只得硬着头皮开口。 安姑姑此话一开口,旁人不知为何,白颜卿却大概猜到七七八八。安姑姑出自纪家,如果说,是从前纪槿初教过她,那也不足为奇。只不过,到现在为止,白景轩并不清楚安姑姑是自纪家而来,故而,安姑姑的话茬儿,也没法儿说的那么明白,白颜卿自然也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同自己父亲解释个清楚的! “罢了,一杯黄酒而已,倒也不值当再细问那么多。” 白颜卿挥挥手,示意安姑姑先退下去。而后让采星,继续帮忙招呼众人。所幸这样的小插曲,倒也未曾影响到其他人用晚膳的心情,倒是白景轩父女,各怀心思,接下来的时间,都未曾吃的尽兴。 一顿蟹宴,众人皆欢,唯独白颜卿父女,甚为缄默。 “颜卿,你留下,为父有话同你说。” 待众人散去之后,白景轩单独将白颜卿留下。白颜卿朝采星挥挥手,让她去厅外候着,自己则是留在厅中,等候白景轩的问话。她就知道,她的父亲,定是要将心中的疑虑铲除的。 “那位安姑姑,究竟是何来头?” 白景轩单刀直入,半点儿也没同白颜卿打马虎眼儿。 白颜卿楞了楞,她还以为,她的父亲,要同她周旋个三百回合,才能进入主题呢,没想到,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问这个! “安姑姑……其实,是纪家的人!” 白颜卿稍稍一犹豫,却还是开口,做了最诚实的回答。 闻言,白景轩愣住了,如果说,那位安姑姑是纪家的人,那她先前说,有人教她泡制的那黄酒,这个理由,也是站得住脚的。 “纪家的人,为何会在我白家?” 白景轩还是有些不悦的,毕竟他与纪家断了往来多年,虽知道白颜卿暗中同纪家还有来往,但明面上,他还是不想自家同纪家过于密切的,这也是怕宫里那位,会生疑心。 “此事,说来话长,女儿先前,也不知……” 于是,白颜卿思虑再三,将事情挑挑拣拣之后,才说予了白景轩听。 白颜卿说的是,她让采星出门替自己买梅子,路上遇到了纪家的人,然后纪家的人,便将安姑姑交托给了采星,采星没办法,才先将人给带了回来!带回来后,白颜卿发觉安姑姑的办事能力挺强,故而,才给她安排一些事情做,将她留在府中帮衬自己。 这样的故事,半真半假,白景轩未必全信,但是白颜卿却说的无比诚恳。 “为父一直知道,你同你外祖父一家私下有接触,为父也不是那狠心之人,到底纪家……也是槿初的母族!为父只望你日后做事,三思而后行!眼下这个节骨眼儿上,你还是同纪家少些来往吧!” 白景轩目光深沉,盯的白颜卿心中微颤。她这父亲,滑的很,她编的故事再诚恳,都很难让他信上几分。 “至于那位安姑姑……为父瞧过了,她应该不是那偷奸耍滑之辈,留下她日后帮着照料府中内务也好,只不过……有些事,你还是自己谨慎些好!有些人不可尽信!人前人后,皆不可锋芒太露!” 白景轩叹了口气,将手背于身后,终究还是没下得了狠心,将那安姑姑赶出府去!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何会心软留下安姑姑,或许……是因为,她泡制的黄酒吧! 白景轩说完,便背着手,出了大厅。 大厅外,安姑姑和采星一起,恭恭敬敬地立在两侧,等候白颜卿。在白景轩路过安姑姑身侧之时,他用只他和安姑姑二人可闻的声音,说了一句:“你这样的巧手,留在白府做杂物,倒是委屈你了!” 说罢,白景轩便跨大步,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安姑姑抬首,目不斜视地望着渐行渐远地白景轩,眼中流露出让人难以琢磨的复杂神色。 白颜卿走出大厅,看到的便是眼前的一幕。安姑姑盯着她父亲的背影,望了多久,白颜卿就盯着安姑姑,盯了多久。这样奇怪的画面,一直持续到采星开口打破这份宁静。 “小姐,夜深了,咱们也早些回自个儿院子吧!” “嗯,回罢!” 白颜卿回过神来,而后低下头,小心翼翼地看着脚下的台阶,一步一步的往下踏。 天色暗沉,白颜卿脚下似是一个不稳,险些崴到脚,到底还是采星眼疾手快,一个健步上前,堪堪儿将白颜卿扶稳。 “小姐,小心些。” 采星一边扶住白颜卿,一边低头,仔细查看白颜卿的脚踝,看她有没有伤到,关切之心,溢于言表。而一旁的安姑姑,却是呆愣在一旁许久,直到看到采星替白颜卿理好衣裙,她像是才刚回过神一般,提步上前,却是一声不吭。 白颜卿不过片刻的稍稍出神,随后便迅速回过神来。她亦是没吭声,只默默地抬手,抓着采星的胳膊,然后同采星一起,缓缓的往回走。至于身后跟着的安姑姑,白颜卿却也是没再喊她一句! 原来,是自己想多了。 昏暗的夜色,遮挡住了白颜卿多少的小心思。 “采星,快……十五了吧!” 回去的路上,白颜卿有意放慢脚步,直至最后停下步子。她缓缓抬头,盯着夜空中,那越来越圆满的月亮,心中略过几分惆怅! “是啊,小姐!” 采星当然知道,白颜卿所指何事。她们在白家的日子,不多了! “今晚的月色,真美!” 白颜卿拉着采星的手,指尖微凉,手心里,却不自觉地,有些湿冷。 采星默默地握了握白颜卿的手心,而后拿起臂弯上的披风,抖散开,替白颜卿披上,最后仔仔细细地替她系好,将她裹的密不透风,生怕那寒凉的夜风,将白颜卿给冻着了。 夜幕中,黢黑的天空,挂着一轮弯月,清冷的月光铺洒大地,将回去的路,照的越发的明亮! 第七十一章 凤凰振羽 再有几日便是中秋节了,这是白颜卿第一次,真真正正的在白府过中秋节,因此,白景轩吩咐下人,要准备的更隆重些! 不仅是白颜卿,白世蘅一家三口,也是第一次在白府过中秋,他们内心的期盼,半分也不比白颜卿少! 往年他们在湖州,这中秋宴,也是李沁如一手操持的,她多少是有些经验的。因此,此次白家的中秋宴,白颜卿便请她同安姑姑一起,帮忙操办! 白家而今人丁单薄,不似京中旁的大世家一般,浩浩荡荡一群人!白家也就白颜卿父女、白芙蓉母女、白世蘅一家三口以及白府上下家仆,一同过节罢了!故而操办起来,倒也不麻烦! 这日,白颜卿正拉着采星,在府中到处游逛,想瞧瞧可有哪里缺了什么,也好让府中下人,及时采买补给。二人正说着闲话儿,却听到门房来禀,说有位公子要见白家大小姐! 公子? 白颜卿和采星面面相觑,哪里来的公子要见白颜卿? “回禀小姐,人已请去前厅等候您了。” 下人回禀完,便匆匆退了下去。 白颜卿只得拉着采星,怀揣着疑问,一同往前厅而去。 刚进入大厅,映入白颜卿眼帘的,便是一位衣着华丽的少年,其正背对着门口,让人也瞧不出其是谁来! “这位……公子……三公子?!” 听到动静,屋内的人,缓缓转过身。待白颜卿看清眼前之人时,直接愣住了?这位所谓的,要求拜访白颜卿的公子哥儿,居然是云骥! 白颜卿甚是不解!他不好好儿待在他的宫里,做他的浪荡皇子,总是三天两头往白府跑做什么? 白颜卿使了个眼色,屏退厅中正在伺候的下人。 “三皇子此次,又是为何而来?” 到底是碍于他先前也算帮了白家的忙,白颜卿如今对他,虽算不得和颜悦色,但态度明显是缓和了不少! “白小姐似乎,不大乐意见到我啊?” 云骥提步上前,脚步直接停在了白颜卿跟前儿。 “三皇子哪里的话,三皇子到访,我白府蓬荜生辉才是!” 白颜卿见他上前,赶忙抬脚,连退数步,唯恐他再做出什么轻薄的举动来。 “嘁,这还不是不乐意?” 望着白颜卿连退数步,云骥直起身,满脸鄙夷,这小丫头,怕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何表情吧?她那张脸上,可是挂满了不情愿! “今儿来,不过是给你送些稀罕物儿。” 见白颜卿垂着头,不吭声,云骥自觉无趣,遂接着开口解释道。 言罢,云骥便朝厅外挥挥手,没一会儿,便见他那些个随从,搬了两盆东西进屋来! 就在白颜卿愣神之际,云骥吩咐随从将东西放好,而后径自走上前去,自己亲自动手,将遮盖在那些盆上的幔布揭开。 “这是……” 白颜卿被眼前的一幕惊艳到了! “此菊,因其形酷似凤凰振翅,故名为‘凤凰振羽’!” 云骥在白颜卿眼中看到了意料中的震惊,心中不免有些得意,遂骄傲地开口解释道。 凤凰振羽? 白颜卿同采星面面相觑,这是什么品种的菊花,从前当真是没听说过呢! “没见过吧?孤陋寡闻了吧?这是今年,他国进贡的贡品!是我求了父皇许久,他才答应给我两盆呢!” 云骥一副邀功的模样,逗笑了一旁的采星! “无礼!” 白颜卿瞪了采星一眼,采星赶紧刹住笑意!低垂下脑袋,强忍住笑意! “既然这么珍贵……那,三皇子为何,将它们搬到白府来?” 白颜卿有些纳闷儿道。 “什么搬到白府?本皇子这是将它们送给你了!送!给!你!” 云骥怒了!这小女子是不是脑子小时候摔坏了?他做的这么明显,她还看不懂吗?什么叫搬到白府?她不会还以为,他是把花儿搬到白府来炫耀的吧?什么人啊!脑子被驴踢了吗?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 “送给我?我?” 白颜卿愣住了,平白无故的,云骥送两盆菊花给她干嘛? “小姐!” 一旁的采星再也忍不住了,她伸手拉扯了白颜卿几下。三皇子这番做派,是个人都能看懂了,怎么她家小姐……看起来,好像不太明白似的! “扯我作甚?!” 白颜卿又瞪了采星一眼,眼中尽是埋怨! “小姐!三皇子心悦于你,郎君送心上人些礼物,也是正常的!” 采星真是恨铁不成钢,她家小姐平时看着精明的很,怎么一到这种时候,跟个傻子似的,她还真是没眼去瞧! 这…… 白颜卿更是蒙圈儿了,三皇子心悦自己?这话儿说出来,别说她不信,三皇子自己怕是都不信的!三皇子究竟为何,非要求娶白颜卿,虽然白颜卿现在还未搞明白,但是她相信,待她日后进宫,定能查探个清清楚楚! “女子家家的,休要胡说!不害臊!” 白颜卿再次瞪了采星一眼,那眼神,满是鄙夷。 采星无奈,只得垂着脑袋,将自己快憋出内伤来了! “这小丫头,说的没错!郎君给心仪的姑娘送礼物,是应当的!” 云骥快意的乘胜追击,接着采星的话茬,就顺着往下说了。那副得意的模样,着实扎眼! 这二人一来一往的对话,把白颜卿气的差点抬脚踹过去! 白颜卿虽然上次为了感激云骥,确实是答应了他,但……她对云骥只有感激之情,没有半分男女之情!这事儿,她自己心里清楚的很! “既是贡品,放在我们白府,怕也是不妥当……这若,谢了、败了,我当如何处置?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我看,三皇子还是搬回自己寝殿去吧!” 白颜卿并不想与他多废唇舌,此花稀有,又是贡品,若真磕着碰着,那不是对皇帝的大不敬?这可真是个烫手山芋,白颜卿可不敢要! “你大可放心,此花父皇既赏给我了,是送人还是留着,那便是由我自己做主的!况且,我把它们搬来白府,你当真以为父皇不知情吗?他若不肯,早就拦着我了!何必还让我白白跑这一遭?” 云骥看白颜卿一副欲拒收的模样,当下就开口极力申辩道。 云骥说的确实没错,这般珍贵的贡品,他大喇喇的让人搬出宫,又送入了白家,皇帝不可能是不知道的!皇帝既默许了他的行为,那想来,对于这两盆花最终是何归宿,又或者是否谢了、败了,就不是那么苛责了! “这‘凤凰振羽’甚是稀罕,本皇子听闻相府要办中秋家宴,故而,送来给相府添个喜庆儿!还望白大小姐,莫要再推拒了才好!” 云骥都说的如此诚恳了,他料想,白颜卿也定不该再为难了才是! “也罢,既是三皇子美意,那……小女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白颜卿无奈,只得开口答应收下,如若不然,指不定还要同云骥再纠缠多久呢!云骥的脾性,一贯是这么磨人性子的,白颜卿又不是不清楚!与其同他在这纠结菊花的去处,倒不如大大方方收下,日后寻个由头,还了他这份美意便是! “那我既送了这么珍贵的话儿来,这眼瞅着快晌午了,白大小姐怎么着,也得留我用个午膳什么的吧?” 云骥见白颜卿收下了,遂悠悠开口道。 什么?午膳? 白颜卿再一次呆住了!敢情这小子,在这儿等着呢?他家是没饭吃了吗?怎么见天儿的想着来旁人家里蹭饭? 采星又扯了扯白颜卿的衣裳,示意她别再愣神,倒是给人家三皇子回个准信儿啊! “行吧!那……小女这就吩咐后厨,中午给三皇子多加几个菜?” 白颜卿总算回过神来,她无奈的开口,言词中确实有着几分被迫的意味! 云骥也不客气,遂大喇喇的一屁股坐下,大有不吃完午饭不肯走的架势! 白颜卿见状,也不同他磨蹭,赶忙让采星去吩咐后厨,多备几个像样的菜式。然后又让人去通知了白景轩,最后,还让人去知会了白世蘅一家,以及白芙蓉母女。既然云骥要留在白府用膳,后厨又加了菜,那再多几个人用膳,想必,堂堂三皇子应该不会介意的吧?白颜卿暗想。 得知消息的白景轩,没多久便匆匆赶回了府。当他看到大厅内,白颜卿正陪同着三皇子在用茶点,场面颇为和谐,他方才暗暗松了一口气!他自己女儿这个脾气,白景轩不是不知道的,他生怕白颜卿一个不愿意,再将三皇子得罪了,届时,就很难办了! “父亲回来了?!” 白颜卿见到大厅门口的人,赶忙起身迎去。 因三皇子身份特殊,白颜卿又恐被白府下人得知,再乱嚼舌根子去,只得遣散左右,自己亲自陪着!彼时,见到白景轩回来了,白颜卿心里方才暗自松了一口气!若她父亲再不回府,她都不知道该与这三皇子如何相处了!因为,二人久坐这么半天,愣是没搭上几句话,场面也是颇为尴尬! “老臣见过三皇子!” 白景轩作势要行礼,却被云骥眼疾手快地拦下了。 “白相无需多礼。” 云骥虚虚地扶了一扶,而后摆摆手不甚在意道。 “这是……” 白景轩一眼便瞧见了厅中放置的那两盆菊花。 但见此花,花朵呈舞环状,细嫩的管瓣,似能滴出水来。花瓣呈棕红色,底部为黄色,花开后像四周延伸展开去,细碎的花瓣,瓣瓣向上卷曲,形状犹如凤凰展翅!花瓣自花心向外,颜色为红黄相映,艳丽异常,整个花形优雅曼妙,似一只振翅欲飞的凤凰! “此乃‘凤凰振羽’,是一种极其罕见的菊花品种!” 云骥又狗腿的上前,同白景轩介绍道。由此可见,云骥对此花,还是很喜欢的!只不过,他将这么钟爱的花,送给了白颜卿,这倒是让白颜卿有些不好意思了! 第七十二章 神秘的安姑姑 当白景轩得知,此花是他国进贡的贡品,且只赏赐了三皇子两盆,他却都送来了白府,一时间,让白景轩都有些措手不及,这般稀罕的宝贝,放在白府,岂不暴殄天物? “白相无需记挂在心,本皇子只是觉着这般漂亮的菊花,自然要配这天底下,最漂亮的美人儿了!放眼整个京城,哪家女子,能有白相之女这般姝丽无双?” 云骥当真是半分脸皮子都不要了,竟能说出这般话儿来! “三皇子……言过其实了!这京中的世家之女,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比小女容貌端雅!” 白颜卿对自己的容貌,一向不甚在意的,她有自知之明,她的容貌算不得多惊艳!不过是寻常长相罢了,哪有云骥说的这般夸张! “情人眼里出西施,小姐,您当真是不懂啊!” 采星又似掐准了时间点儿似的,蹬蹬蹬地跑了过来! “情什么人!叫你混说!看我不打你!” 白颜卿追着采星往外跑,一边跑,一边捶,待跑了更远了,她两才停下了! 采星冲白颜卿眨眨眼,那小模样儿,一看就是个鬼机灵! “有父亲陪着便好!我可不想同他干坐着,那比干活还累!” 白颜卿抬指,点了点采星的脑袋,自顾自地说道。 说罢,白颜卿便领着采星,去别处逛去了,她才懒得陪云骥呢!还是采星聪明,如若不然,她方才怎么脱得了身? 大厅内,白景轩正坐在云骥下手,一边用着茶点,一边小心翼翼地陪着。他不知,云骥为何突然,给白府送来了这么两盆稀罕的菊花!按理说,这些宝贝,皇上赏赐给云骥了,那他自留着便是了,何苦这么大动干戈的,还带了这么多护卫,堪堪儿将这两盆花,送来了白府!他究竟意欲何为? 白景轩可不相信,云骥会平白无故地,将此等宝贝白白送来白府!他定是有什么目的! 白景轩父女,皆在暗想,云骥是何目的,而坐在上首的那位三皇子,却也是有苦不能言!云骥何尝舍得,将这两盆宝贝,平白的白送了他人?可他也没办法啊!他也是被逼的啊!他厚着脸皮,死乞白赖的,朝自己父皇要了两盆凤凰振羽,还没在手心里捂热呢,便被迫送来了白家!他找谁说理去?讨他们白家一顿午膳,还算是便宜了他们呢! “三皇子带了这么多护卫……只怕是……惹旁人猜忌!” 白景轩望着站在厅外,浩浩荡荡的一群护卫,眉头紧皱。先前,他一直瞒着家里,不曾让人知晓云骥的真实身份,如今,他倒好,自个儿带了这么多护卫,且个个身着盔甲,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来,这些护卫出自皇宫大内! “无碍!本皇子既求得白相之女,又何惧旁人猜忌?大大方方,好过藏头缩尾!” 云骥这会子倒是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大手一挥,甚是大气! 白景轩既得了他这么一句话,那心里的石头,自然也是落了下来,毕竟,三皇子自己都不介意公开身份,他一介臣子,又有何恐慌的? 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后厨那边,便传来了话儿,说是午膳已经备的差不多了,可以开席了! 白颜卿闻讯后,赶忙携着采星匆匆而至,吩咐家中下人摆席。没过多久,白芙蓉母女以及白世蘅一家,都赶了过来!当他们到达之时,也被大厅门口,两侧的护卫给吓到了! “叔叔、婶婶、君致、姑母、表姐,你们快些进来吧!都愣着做什么?” 白颜卿一边嘱咐着下人摆桌,一边同门口的几位打着招呼。 白世蘅他们见此,也管不得旁的,遂赶忙进了大厅。进来后,便见到上首,坐着的年轻公子哥儿!先前,白芙蓉她们,是见过云骥几回的,对他的样貌,倒也不生疏,只不过,眼下见他坐在上首,且白景轩又是一副毕竟毕竟的模样,却是让她们有些惊讶! “这是什么情况?” 赖碧芝将白颜卿拉至一旁,悄悄同她耳语道。 白颜卿笑了笑,而后拉着赖碧芝走到厅中央。 “叔叔、婶婶、君致、姑母、表姐,这位是宫中的三皇子!” 白颜卿笑着开口介绍,面上没有半分惧色。 “三……三皇子?” 众人愣住了! 谁能想到,他们有生之年,居然能见到宫中的皇子?不过惊讶之余,便是惶恐不安,尤其是白芙蓉母女,先前,这位三皇子去她们家找白颜卿的时候,她们好像……态度不是很好啊! “马上就是一家人了,大家无需多礼!” 三皇子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就在众人惊的纷纷跪拜在地之时,云骥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吓的白颜卿,恨不得捂住他那张嘴! “一……家人?” 众人又呆愣住了,他们什么时候跟皇子能成为一家人了? “三皇子!慎言!” 白颜卿有些恼了,这人说话,嘴上是没个把门儿的?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也拿出来胡说,若真被有心之人听了去,回头告上一状,还不知该如何收场呢! “啊……哈哈哈,好好好,颜卿不让说,本皇子便不说了!” 云骥一副听话乖巧的模样,真是生生要惊掉众人的下巴!他这话,好像是没说什么,但好像,又什么都说了! 待众人起身后,赖碧芝便拉着白颜卿,说起了悄悄话。 “这不是先前那位?” “是他。” “他怎么会是三皇子?” “可他就是三皇子啊!” …… 赖碧芝无语凝噎,这叫什么事儿啊! 一旁鲜少吭声的白君致,倒是眼尖,一下子便瞧见了厅中那两盆菊花,遂上前,仔仔细细地观摩着! “小公子小心些,这花儿,可是御赐之物,若损坏了,我们白家,全族搭上性命都赔不起!” 采星憋着笑,逗白君致道。吓得白君致,连连后退。 “采星你莫要吓君致,这花儿,本就是用来观赏的,若个个都对它敬而远之,那还有什么可赏的?” 白颜卿双手搭上白君致的肩膀,宽慰他道。 “凤凰振羽,的确是罕见的菊花!” 一旁帮忙摆桌的安姑姑,顺着话茬,接过话说道。 安姑姑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愣住了! “安姑姑,为何识得此花?” 白颜卿撇过头,朝安姑姑望了过去,眼中有几分疑虑。 闻言,安姑姑一愣,自知自己失言,赶忙转身朝白颜卿行礼。 “奴婢……奴婢也是早些年,在书上瞧见的!故而……大胆猜测一句!还望小姐宽恕奴婢多言!” 安姑姑的礼,行的端雅方正,一点儿也不像是普通人家教出来的。 白颜卿眼中,交错着晦暗不明之色。 这个安姑姑,好像,有许多的秘密。 “这花儿,倒是断贡了好些年了!” 云骥见众人对凤凰振羽颇为感兴趣,遂热情的开口替大家解说。 “这花儿,上一次出现在宸国,还是我母后在世的时候。” 提到先皇后,云骥的神色,似乎是有些暗淡。 据云骥所说,当年的先皇后,尤其钟爱菊花。她的宫殿院中,一到秋季,便会摆满了各式各样品种的菊花。那时候,每年他国进贡的珍品菊花,都是最先摆在她的宫里的。而这凤凰振羽,也只有她宫里才有。 云骥幼年时,常和他的兄长,一块儿去先皇后宫里玩耍,碰坏了不少花儿,因此,没少挨训!可唯独这凤凰振羽,是他们兄弟二人,无论如何都碰不得的。有一次,云骥贪玩,打坏了一盆凤凰振羽,先皇后心疼的三天三夜都没进食,最后还是求了皇上,找来能工巧匠,将花儿又重新养活了,她才堪堪儿原谅了云骥。 “三皇子既如此珍视这两盆凤凰振羽,那又……为何将它送予小女?” 不仅白景轩不解,在场众人也不解。 一来,这花珍贵,放在白府,确实是有些暴殄天物,浪费了。二来,云骥既这么重视它们,为何又平白无故地舍得送给白颜卿? “放在宫里,也是徒增我和皇兄二人的伤感罢了!” 云骥楞神了片刻,方才缓缓开口。看似是一句情深义重思念母亲的话,却在白颜卿耳中,听出了不一样的意思来! 白颜卿直觉,云骥并不舍得这两盆花!她总觉得,云骥将这两盆花送给她,似乎是……有些勉强和不情愿的,就好似……有人逼着他这么做似的! “三皇子若舍不得,再搬回去便是!左右我们白府,也不会少了您这顿午膳!” 白颜卿见云骥一副伤春悲秋的模样,忍不住开口回呛道。既然舍不得,干嘛还非要往人家家里送呢?这是做什么?做戏吗?白颜卿可不屑这些! “颜卿,休得无礼!” 白景轩瞪了白颜卿一眼,这么多人在呢,这丫头,也不知收敛些!若说话冲撞了三皇子,届时遭殃的可不止她一人! “本皇子是有些舍不得,可……本皇子既送出去的东西,是断断不会再要回去的,那岂不是折损了本皇子的威严?” 云骥大度地挥挥手,表示自己不会再将这两盆花搬回去的。 “不过……既然白家大小姐也看出,本皇子如此钟爱这两盆花,不若日后,本皇子得空,便来府上瞧瞧便是!反正日后,都是要成为一家人的,多走动走动,联络联络亲戚间的感情,那也是好的!你说呢?颜卿!” 三皇子向来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他此话一出口,在场众人,难免又想多了! 一家人? 颜卿? 云骥将话说的如此亲密,在场众人,却是无人敢吭声接话! 第七十三章 富有的安姑姑 “恕奴婢斗胆多言,三皇子此言,倒也并非无道理,我们家小姐,不日便要进宫参选了!日后,若真有幸能得哪位皇子的青睐,可不就是同三皇子也是一家人了吗?这在寻常人家,也是弟媳或兄嫂的。” 众人皆不敢应云骥的话,一旁的安姑姑倒是胆儿大,她在众人诧异的眼光中,说出了一番,不一样的话儿来! 安姑姑这话儿,说的极其巧妙。她是肯定了云骥那句“一家人”的言论,因为,无论白颜卿嫁给哪位皇子,于三皇子来说,都是一家人!若嫁的人是云骥兄长,那便是云骥的大嫂,白颜卿若嫁的是云骥的弟弟,那她便是他的弟媳,无论是谁,左右都是一家人。可这句话偏就巧在,独独将云骥给漏了,没说白颜卿会嫁给云骥! 安姑姑言罢,在场众人皆深深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安姑姑可真敢啊! 其实,在场的人,但凡不是呆子,都能听出来云骥的言外之意!单凭他最后那一句“颜卿”,谁还能看不出他的意图?可安姑姑,偏要装作没听懂的样子,一句话,便刻意地扭转了云骥的意思。 “这位姑姑,不仅眼识广、有胆量,还生了一张巧嘴!” 云骥的指尖,下意识地捻着腰间的玉佩,一张似笑非笑的脸上,挂满了让人捉摸不透的神情。 “老爷、小姐,菜备齐了,可以用膳了!” 采星适时地开口,打破了这厅中,令人窒息的场面。 “啊,对对对,用膳,用膳!这时候也不早了,让三皇子久等了!” 白景轩赶忙接过话,招呼着云骥落座用膳。 云骥也不言语,只笑着,像是不经意一般,瞥了一眼安姑姑,而后,便在众人的簇拥下,安然落座。 白颜卿亦是落在众人后头,盯着安姑姑忙碌的身影,微蹙着眉头,眼中亦是有着难掩的困惑。 这安姑姑,究竟是什么人? “小姐若有疑虑,大可以找表公子询问一番,也好过自个儿瞎琢磨。” 采星站在白颜卿身后,一边仔细地替她摆好碗碟,一边贴着她耳畔,低语道。 白颜卿笑了,轻轻点点头,到底还是采星最懂她的心思。 或许是碍于有三皇子在的缘故,这顿午膳,众人吃的小心翼翼,异常拘束,一个字也不敢多言。饭厅内安静的,只能听到勺子轻磕汤碗的声响! 饭毕,白景轩便安排人,将三皇子护送回宫了。虽说,云骥是带了不少护卫的,但是作为主家,白景轩还是有责任有义务,让人仔细看顾,直至云骥的马车,安然无恙地进入了那道宫门! “哎,可吓死我了!三皇子哎,皇帝的儿子哎!好大的气派!先前,还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竟真将他当作普通的门客!” 云骥走后,赖碧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逮着白颜卿,好一顿诉苦! 其他的人,虽有些震惊,但到底还算沉静,并未有何夸张的举动。倒是赖碧芝母女,多少是有些心有余悸的,毕竟先前,三皇子登门造访之时,她们当他是个登徒子,没给他好脸色,如今想想,都有几分后怕! 白颜卿安抚了赖碧芝几句,便找了个借口,将她们母女二人给打发走了。 “安姑姑,采星,下午,你们随我出去一趟吧!” 白颜卿朝采星使了个眼色,采星了然,点点头应下。安姑姑不明所以,却也恭顺的应下。 …… 初秋的气候,尚还有些炎热。午时过后,白颜卿便领着采星二人,顶着日头,便堪堪儿往清风楼赶去。 待到了清风楼表明来意之后,那掌柜的便将白颜卿几人引至雅间候着。等了许久,那掌柜的才让人来回话,说纪家大公子今儿有急事,不便相见! 有事?不便相见?这么巧?白颜卿同采星,面面相觑!她们可不信纪南景的这套鬼话!这么看来,安姑姑的身份,确实隐藏着些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不然,纪南景是不可能冒着得罪白颜卿这个小姑奶奶的风险,毅然决然地躲在暗处,不敢相见的! “景哥哥既不肯出来相见,那我便将人留下,待他什么时候想见我了,再见吧!” 白颜卿当然不会被纪南景给唬住?他既然不肯相见,那她便将安姑姑留在清风楼,不带走了!随他折腾去! “哎,别别别啊!白大小姐,您这……让小的也没法儿交代啊!” 传话的小二,见白颜卿真撂挑子要走人,当下就急眼了! “行了,你们别争执了!” 安姑姑在一旁久未吭声,如今,见白颜卿竟然想将她留下,她多少也猜到,白颜卿想找纪家大公子干什么了! “小姐,您有什么想问的,不必去劳烦纪家小公子了,直接问我便是。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安姑姑抬头,一双晶亮的眼眸,紧紧盯着白颜卿,那眼神中,没有丝毫的瑟缩和畏惧。 “你,究竟是何人?到底是否是从纪家出来的?景哥哥将你塞入白府,意欲何为?你究竟身上,藏着什么秘密?” 白颜卿也未与她周旋,径直开口,将自己想问的,通通都问了出来。 本来安姑姑的出现,就很蹊跷,偏偏今日,她在三皇子跟前儿,又出了些风头,瞧她那无所畏惧,不卑不亢的模样,当真是一点儿,都不像是纪家出来的下人! 赵嬷嬷和李嬷嬷,原本也是出自纪家,可她们,和这位安姑姑,却是不一样的!无论从胆识上,还是见识上,都比安姑姑不过!安姑姑居然连凤凰振羽,都那么熟知,说她是个普通的家婢,白颜卿是打死也不信的! “我……的确不是纪家的奴婢!但我确实是从纪家出来的!此事,纪家大公子也是知晓的!纪家小公子之所以对你避而不见,亦是自有他的难处!先前,纪小公子就说过了,让我进白府,不过是协理白家内务,并无旁的意图!至于我身上有何秘密……这事儿,还未到公开之时,我也不方便告知白小姐!” 见白颜卿还是一副不太明白的样子,安姑姑又接着说。 “白小姐大可放心,我不会做出任何对白家不利之事来!你不日便要进宫,这府中上下,这么多事儿,若没个妇人帮忙料理,只怕是你在宫里,也不得安生。若你还是不信我,那……此物可能解你之疑?” 安姑姑自然是不会天真的以为,凭自己三言两语,便能解除白颜卿的疑心。是以,她必须得拿出些什么,能自证清白的东西来,方才能解了白颜卿的疑心,如若不然,今日这小丫头,定要闹个不休的! 看到安姑姑掏出来的东西,白颜卿呆愣住了! “你……为何会有这只玉镯?” 白颜卿盯着安姑姑的手,只见一只玲珑剔透的玉镯,正静静地躺在安姑姑的手心里。 这只玉镯,正是端午那日,白颜卿见纪南景之时,托他捎给自己外祖父的那只!正是白颜卿生母的遗物!这玉镯,虽说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物,却也是纪槿初带了一辈子的!这玉镯,于纪老将军以及整个纪家来说,都是意义非凡的!而这么重要的玉镯,纪家竟然给了安姑姑做信物,由此看来,纪家对安姑姑的信任,非一般可比! “这玉镯,便是最好的证明!我上可对天、下可对地起誓,我问心无愧!若白小姐还是不肯信我,那我也无话可说。” 安姑姑目光炯炯,无半分退怯和躲闪。好像她,自见到白颜卿那日起,便一直是这般,从未有退缩和躲闪的时候,倒确实也是个坦坦荡荡的性子! “罢了!你在白家,究竟是福还是祸,我也不去深究了!既然外祖全府都保着你,将你送出来,那想必……你也不是那大奸大恶之辈!我虽不大信你,可我相信外祖父,相信舅舅……也勉强相信景哥哥吧,虽然他最不靠谱儿了!” 白颜卿无奈地朝安姑姑摆了摆手,有些烦闷。她们这……不是白走了一遭吗?不仅没见到纪南景,如今,还是得乖乖把安姑姑带回府去!这事儿闹的,白颜卿那是相当的不开心! “既然都来了,那也不能白跑一趟,不若今日,就由奴婢做东,请小姐和采星,吃些好的。” 见白颜卿有些闷闷不乐,安姑姑便想着法子的想让她开心些。 “我瞧你也是能耐的很,日后,在白府,你也不必似旁人一般,以奴婢自称了,总觉得……有些委屈了你!以后你想怎么称呼便怎么称呼吧,不过在人前,你对我父亲,还是要尊称的!” 方才安姑姑也说了,她不是纪家的奴婢,既如此,白颜卿又怎能委屈她在白家,为奴为婢呢?而白景轩,到底是白家的男主人,自然不能随意称呼了,该有的礼节,还是不能忽视的! 一旁的采星,暗暗扯了扯白颜卿的衣袖,以眼神示意她。安姑姑说要做东,请她们吃东西哎!安姑姑到底知不知道,清风楼的东西,一口一块银子!真的是很贵的好不好?从前有纪南景在,她们可以吃白食,现在纪南景不在,采星出门又没带多少银子,她怕到时候结不了账,掌柜不让她们走! “采星不必担心,这点银子,我还是有的。” 安姑姑将手里的玉镯,小心翼翼的用丝帕包裹好,塞入怀中。而后又从钱袋子里,掏出几张银票来!均是面额为一百两的银票!那架势,将白颜卿主仆二人都惊呆了! “安姑姑这么富有,还去白府当一个管家?做那些杂事?现下看来,真真儿是委屈你了!” 白颜卿言语中,难免是有几分讥讽之意的。先前,白颜卿就觉着,安姑姑此人不简单,而今看来,何止是不简单啊?她怕是背后藏着一座金矿吧?一个要去人家府中当奴婢的,居然能一下子掏出这么多银票来!若不是白颜卿知晓她不是那鸡鸣狗盗之辈,白颜卿还当真是会怀疑她,这么多银子来路不明呢! “我说过,我去白家,本就不是为了那几两碎银!” 安姑姑仿佛没听出白颜卿的嘲讽,只眯着眼睛,朝白颜卿笑,那眼神,柔和的能滴出水来! 望着眼前的妇人,白颜卿有瞬间的愣神,那温柔的眼神,让她觉得好熟悉,好熟悉…… 第七十四章 中秋送蟹 时间飞逝,转眼,便到了一年一度的中秋节了。 这日一大早,整个白府上下,便都忙碌了起来!如今,暂时是白颜卿掌着白府内务,因此,她要比往常,更辛劳些!中秋这日,更是要比往常还要早些起身,以便应对府中之事! “小姐,府门口来人了,说是湖州那边送螃蟹来的!” 采星忙的脚步沾地儿,跑是是满头大汗的。 “螃蟹?” 白颜卿稍稍一愣,便想起来了,先前李沁如说过,让人从湖州再多送些螃蟹过来过中秋节! 于是,白颜卿赶忙拉着采星,跑去白世蘅他们院中,找李沁如。 “小婶婶,湖州那边有人过来了,您快随我去瞧瞧,看看是不是您遣的人。” 白颜卿找到李沁如后,便拉着她往府门口跑去。待二人见到府门口送螃蟹的人之后,确认是李沁如识得的,这才将满满当当一马车螃蟹给卸下来了! “小婶婶……我能否,讨您个赏,能赏一盒螃蟹给我吗?我想送人……” 白颜卿拉着李沁如的胳膊,撒娇道。 “你这丫头!这么多螃蟹,咱们白府这么些个人,哪里吃的完哟,你想要,多拿几盒去!留下几盒,我给你们做蟹黄酥便可!” 李沁如笑着点点白颜卿额头,半点儿也没有之前的生分。现在,她同白颜卿关系也是相当融洽的。 李沁如就白君致一个儿子,也没女儿,而今是真真儿把白颜卿当自个儿女儿疼的!莫说是几盒螃蟹了,平日里,她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好用的,都会先紧着白颜卿!有时连白君致都会开玩笑了,说现在他母亲只疼堂姐一人了! 得到李沁如的首肯,白颜卿喜不自胜!她忙让采星,装了满满一大食盒的螃蟹,提回了自个儿院中! “小姐要这么多螃蟹作甚?我们也吃不完呐!” 采星提着沉甸甸的食盒,心中纳闷的很。她家小姐脾胃虚弱,自然是吃不得那么些螃蟹的,院中也不过就剩下自己、安姑姑、李嬷嬷和赵嬷嬷四人,哪里就吃得了这么多的螃蟹? “谁说是留着我们自个儿吃的?” 白颜卿白了采星一眼,这丫头,就知道吃吃吃! 二人脚步飞快地跑回了念初小筑,而后,白颜卿便将安姑姑给唤了过来! “安姑姑,你速将这盒螃蟹送去纪家!” 白颜卿拉过安姑姑,悄声同她说道。 安姑姑一愣:送去纪家? “这湖州的螃蟹,可是稀罕物儿!咱们京城鲜少能见着,今儿湖州那边送来许多,我挑了一盒最大、最多的,你替我送去将军府!你是新来白府的,旁人瞧着眼生,不惹眼,由你出府送过去,不会惹人注意!” 白颜卿接过采星手中的食盒,着急忙慌地塞到安姑姑手中! 之前李沁如带过来的螃蟹,量不多,白颜卿也没好意思惦着脸皮子去要,而今,湖州那边送了满当当几十余盒螃蟹来,白颜卿怎么着都要送些给她外祖父和舅舅尝尝鲜的! 这些年,多亏纪家帮衬,白颜卿才能平安顺遂地长大,这份恩情,白颜卿是永记于心的。 先前,纪南景调侃白颜卿,回了白府就不知道想着外祖父家了,其实不然,白颜卿是时时刻刻,都未曾忘记她的外祖父和舅舅一家的!只不过,白家同纪家的关系敏感,她不便当着人前多提及,只能私下偷偷同采星说说悄悄话! 先不说白家本就是清贵之家,白颜卿也没什么稀罕物儿能送予纪家的,就说纪瑾修,本就经商多年,家底雄厚,什么宝贝没见过?哪里能有什么,能让他瞧到心眼里去的呢? 可这螃蟹就不一样了,虽不是什么稀罕的宝贝,却是白颜卿真真切切的心意!这东西在京城不常见,且又适逢中秋节,谁不想吃上一口这秋季里肥嫩多肉,鲜香美味的螃蟹?白颜卿本就不是多贪嘴的人,连她都觉着赞不绝口的,那一定是最好的!能将这最好的,送给她最敬重的外祖父和舅舅,还有她最喜欢的表哥,那就是让她最开心的事儿了! 安姑姑接过白颜卿手里的食盒,打开瞧了瞧,满满一食盒的螃蟹,塞的紧紧的!细数之下,几十余只!遂心中暗叹,这小丫头,哪里是要了她小婶婶一盒螃蟹?她这……怕不是将几盒螃蟹并到一盒里去了吧? “小姐!你……我说怎么方才,提着那么重呢!这哪里是一盒螃蟹啊?您这是拿了三夫人多少螃蟹啊?” 采星也被眼前满满当当的一食盒螃蟹给惊呆了!她方才拎着的时候,就觉着不太对劲儿,怎么她拎的食盒,显得异常重呢! 采星仔细回忆起,方才白颜卿在那马车旁的情形!当时,李沁如正同那送螃蟹的人,说着话儿,白颜卿独自一人,撇开采星,上前去挑螃蟹!采星离着不太近,看着白颜卿在那儿弯着腰,挑挑拣拣了半天,她还只当她家小姐是去挑一盒最好的,却是怎么也没想到,她家小姐,竟将几盒螃蟹都拾到一个食盒里去了!厚厚的铺叠了好几层!真不知,若是三夫人到时候检查食盒的时候,会作何感想! 白颜卿噘了噘嘴,朝采星翻了个白眼儿:这本来就是一盒啊!哪里有第二个食盒?咱说拿一盒就一盒,绝对不拿第二盒! “安姑姑,快送过去吧!这会子,螃蟹还活着呢!再晚了,小心它们都死了!届时就影响口感了!” 白颜卿也不管那么多了,一边催促着安姑姑,一边推着她往外走。安姑姑无奈,只得拎着食盒,加快了脚步! 安姑姑紧赶慢赶的,总算不辱使命,在那些螃蟹没歇气之前,将螃蟹给送到了纪家。 “亏得颜卿妹妹还能想起我这个表哥来!真是让我感动!” 纪南景接过安姑姑手中的食盒,激动的那叫一个热泪盈眶。 “你想多了,颜卿说了,这些是特意留给外祖父和舅舅的!” 安姑姑将食盒递过去,又忍不住加了这一句。这句话,原本就是白颜卿让她带给纪家人的!多半是,她还记着纪南景先前的避而不见之仇。 “这丫头,还挺记仇!” 纪南景当然知道,安姑姑说的这句话是何意思,多半是那小丫头特意叮嘱的,就她那爱记仇的小性子,纪南景岂能不知道她?只不过,纪南景可不屑与她计较,谁让她是家里那两个老头子的掌上明珠呢? “她还说了,你前阵子受伤,这些寒凉之物就不要碰了。待日后,身子恢复利索了,你想吃的时候,她再叫人给你送过来!” 见纪南景满脸愤愤,安姑姑掩嘴轻笑,而后才将后半句话给说了出来。 “您说话能别大喘气吗?我就知道,我们家颜卿,不是那没良心的,她还是心疼我这个哥哥的!” 闻言,纪南景那张俊俏的脸上,总算露出了沾沾自喜的表情! 随后,安姑姑又递给纪南景一个小瓷瓶,说是白颜卿让转交给他的。纪南景接过小瓷瓶,拔开瓶塞,嗅了嗅,是熟悉的药材味儿,和先前,白颜卿给他的那一瓶药,是一样的!由此可见,白颜卿还是心疼纪南景的,知他受伤,又怕他贪嘴多食,这才让安姑姑又是赠言,又是赠药的,让他好生安心养着,莫要再出幺蛾子了! 收下白颜卿送过来的东西,纪南景便吩咐人,暗中护送安姑姑回白家了! …… “主子,要不要去查查这位安姑姑的来头?” 街角暗处,隐匿着两个人影,其中一人,对另一位身形更为高大的人说道。 “不必了,她对白家和纪家,并无威胁。况且,白景轩已经在查她了,咱们不必费那功夫!坐享其成便成!” 另一位,老神在在地回应道。对于这位安姑姑的身份,他并非不好奇,只是,既有人在查了,他又何须多此一举?不过是浪费人力罢了! …… 再说纪家那边,纪老将军和纪瑾修,在得知,白颜卿亲自派人送了这么多螃蟹让他们过中秋之时,他们激动的那叫一个老泪纵横,言行夸张的丝毫不比纪南景差!恨不能亲自抱着白颜卿转三圈了! 纪南景实在是没眼去瞧,两个加起来,都快一百岁的老头子了,至于为了几只螃蟹,激动成这个样子吗?纪南景一边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手心里的小瓷瓶,一边吩咐下人赶紧将螃蟹蒸上,免得他爹,他祖父,抱着那食盒不肯撒手,再将那好好儿的鲜蟹,捂臭了! “小公子,这药瓶,可要放回药箱内?” 一旁的小婢女跑过来,见纪南景当宝贝似得,紧紧抓着一个小药瓶不肯撒手,遂好心的提醒道。 “不行!放药箱内若磕坏了,你赔得起吗?这可是我妹妹给我的!” 纪南景半刻也不舍得撒手,紧紧将那小药瓶捂在胸口,生怕那婢女将他的药瓶抢走似的。 药瓶不放在药箱,放在怀里捂着,就能不磕着了?婢女无奈,只得转身离开。她实在是没眼看,她家老爷、少爷、小公子,这是都疯了不成?一个是抱着药瓶不塞手,还有两个抱着螃蟹盒,争抢着不撒手,这都魔怔了吗? “少爷,蒸好的螃蟹,要端些送去你屋里吗?” 纪南景的随从,随口问道。 “不用!我妹妹说了,我现在不宜食用寒凉之物!待日后我身子好了,她会再给我送的!” 纪南景拍拍胸口,一副骄傲至极的模样! 妹妹?谁还没个妹妹似的。 随从垂首,默默翻着白眼儿。他虽早就习惯了纪家祖孙三代,对白家大小姐的宠溺,可……白家大小姐不过是送了些寻常物给他们,他们至于高兴成这样吗? 这螃蟹,他们若真想吃,大可以让人去湖州买些回来便是,又不是多费功夫的事儿!再说这药瓶,不过就是一些活血化瘀的药,也不是多稀奇的药材,堂堂镇国将军府,还会缺这些寻常药?他实在是不能理解,他家主子们的兴奋,从何而来! 可外人,哪里知道,纪家对白颜卿的血脉亲情!纪家是武将之家,向来是男丁多,昔年纪老夫人生了纪槿初的时候,纪家上下的激动,不亚于现在!纪瑾修对自个儿的妹妹,那也是疼到骨子里的!纪老将军更是恨不得,将天上的月亮都摘下来,给自己的宝贝女儿玩! 后来,纪槿初仙逝,纪家上下,一度一蹶不振,纪老夫人更是因为思女成疾,最后,郁郁而终。此事,也是纪家上下,无人敢揭的伤疤! 第七十五章 蟹黄酥 镇国将军府,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自纪槿初仙逝之后,每逢到了这人月两团圆的日子,将军府总是冷冷清清的,半点儿也没有过节的喜庆之气! 如今,白颜卿已然长大,她不仅模样生的有七分像纪槿初,便是连脾气秉性,都有七八分像纪槿初!她惦记着纪家,惦记着她的血脉至亲。因此,她送到纪家的东西,无论轻重,都是她的心意,旁人不知其珍贵也罢,纪家祖孙三个,都一定是视若珍宝的! “父亲,今年的菊花,好像开的,尤其艳丽!” 纪老将军站在花圃前,望着满园子争奇斗艳的菊花,眼中渐渐蓄满了泪水。一旁的纪瑾修见此,赶忙上前,自袖中掏出一方巾帕,默默地递了过去。 “是啊,你妹妹从前……最爱的,便是秋季待在这满园子的菊花丛中了。她啊,那时,常常一待就是一整日,也不知她在里头做什么,若到了用膳之时找不着她,来这园子里寻她,准是一寻一个准!” 纪老将军缓缓接过帕子,拭了拭眼角,盯着满园子的菊花,出了神! 纪槿初同先后,是自幼闺中好友的情分,二人更是连喜好都大致相同,尤其钟爱这秋季的菊花!早年间,这片菊园,便是纪槿初亲自打理的!她仙逝之后,纪老将军舍不得毁了它,便特意寻来了花匠,打理这片园子!每逢秋季,菊花盛开之时,纪老将军常常是一个人待在这园子里,想想逝去的女儿,陷入哀思,无法自拔! “颜卿像她,却又不像她。” 纪老将军盯着满园子的菊花,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是啊,听说,三皇子将凤凰振羽送去了相府!” 纪瑾修搀扶着自己的老父亲,悠悠开口道。 凤凰振羽? 纪老将军一愣,那花儿……有好多年,没有出现在宸国了吧? “早年间,先后还赐了咱们府一盆呢!只是那花儿娇贵的很,不易打理,没几日,便死了,你妹妹可是心疼了好久呢!” 忆起这些关于纪槿初的过往,纪老将军总是能脱口而出,关于他女儿的一切,他从未忘记! “父亲你猜,白府的凤凰振羽,能活几日?” 纪瑾修笑着开口问道。 “这……” 纪老将军愣住了,让他猜?他直觉,以他那个宝贝外孙女的性子,是肯定没有耐性去养这些的。 “父亲,螃蟹蒸熟了!您闻闻,这味儿啊,都飘菊园来了!” 纪瑾修眯着眼睛,抬首在空气中嗅了又嗅,那馋样儿,直接把纪老将军逗乐了! “好,咱们父子今日,不醉不休!” 纪老将军一改先前的郁郁寡欢,满脸斗志昂扬!他这样高兴的模样,已是纪瑾修许多年中秋节,都未曾见到的了! 看来,白颜卿还真是整个纪家的开心果! …… 白府。 湖州的蟹,新鲜的食最好,但由于此次送过来的量太多了,一时间也无法吃完,于是,李沁如便想着,给白颜卿她们做些蟹黄酥!这不,连采星都被唤过去帮忙了! 因为这蟹黄酥的第一道程序,也是最麻烦的,就是要剥蟹!首先,便是需要将螃蟹清蒸,然后趁热,剔出蟹黄蟹肉。这秋季的螃蟹,最为肥美,肉质肥厚,挑出来的蟹肉,又嫩又多。然后,需要调肉泥,将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剁碎成肉泥,再将泡好的葱姜蒜水,分批倒入肉泥中搅拌,一定要搅拌上劲才可以!加入盐、糖、少量辣椒末等调料,再次搅拌和好! 再其次,便是很重要的环节了,就是“炒”!将剔出来的蟹黄、蟹肉,倒入五成热的油锅中,炒干水分,煸出蟹油,盛出来,放温热。将炒好的蟹黄蟹肉以及蟹油和肉泥放到一起,用筷子搅拌均匀,若太干,可加入少量的葱姜蒜水稀释一下,搅拌和匀,放入冰水中静置! 最后,将擀好的油皮,和油酥包好,擀成圆形,压扁,包入馅儿料,封口捏紧,最后搓圆,薄薄刷上一层蛋液,以小火慢慢烘烤,直至熟透,皮子有微微开裂的迹象,便可出炉了! 当蟹香四溢的的蟹黄酥出炉之时,整个白府,都飘满了那鲜香之气! “好婶婶,快让我尝尝!” 白颜卿早就在一旁守候多时了,就为了这一口蟹黄酥。什么样儿的美食,她没尝过?可偏偏这蟹黄酥,还当真是白颜卿人生头一回瞧见! “你啊!仔细烫着,待晾温些,再吃,那时口感最好,酥脆的掉渣呢!” 李沁如见白颜卿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唯恐她烫着自己,遂一边同她说着话打岔,一边让采星寻了把扇子,在一旁扇着,以便于蟹黄酥尽快温下来! 好不容易等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那蟹黄酥总算温了下来,白颜卿便迫不及待的的上前,伸出纤纤两指,捏了一块送入口中。 酥脆的外皮,咬一口,脆的直掉渣渣。那汁水丰富的内馅儿,进口便在口中四溢迸溅开,鲜甜咸香,丝毫不觉油腻!猪肉的油脂混合螃蟹的鲜香,在舌尖漫延,一只蟹黄酥下肚,白颜卿当真是觉着一点儿都不过瘾! “好了,小姐,少食些!不然待会儿午膳又吃不了了!” 眼瞅着白颜卿伸手,要去拿第二只,采星赶忙抬手阻止。先不说,白颜卿脾胃虚弱,不宜多食蟹类食物,就单单她这会子这般贪食,待会儿又没有胃口用午膳了。 白颜卿眼巴巴儿的,望着那一桌子的蟹黄酥,只得依依不舍地咽了咽口水。她知道,采星是为了她好,可这蟹黄酥,也太诱人了! “小姐就听采星的罢!” 安姑姑自外走进来,看到白颜卿这副模样,遂忍俊不禁道。她呀,到底还是个孩童模样! 见到安姑姑回来了,白颜卿就知道,她的事儿办完了!一想到,她的外祖父和舅舅,能吃上那般新鲜美味的螃蟹,白颜卿就忍不住开心,那当真是比自个儿吃到嘴还开心的! 今日的中秋宴设在晚上,中午的午膳,白颜卿本就打算府内几人,将就着用些饭食,待到晚上,再好好庆贺一番。可谁料,人算不如天算! “今儿午膳,怕是要加菜咯!” 就在白颜卿和李沁如商量着,午膳该准备些什么膳食时,白君致堪堪儿地跑了过来,一句话就将众人给说楞住了! 加菜?为何? 几人面面相觑,望着眼前的半大小子,甚是不解! “大伯父带了两位贵客回来!一回府,便扎进了大伯父的书房内!” 白君致这小子,小道消息来的比采星都要快! 两位?贵客? 众人又是一愣。 “其中有一位……就是前几日送菊花来的那位三皇子!” 白君致接着说道。 “你这臭小子,说话就不能不喘气吗?一次性说完,多费口水是不是?” 白颜卿怒了,她“啪”的一下,拍了拍白君致的脑袋,没好气道!这三皇子怎么没事儿老爱往她白府跑?他是有多喜欢白家人啊? 只不过,除了三皇子,另一位,又是谁呢? 不只白颜卿好奇,在场的人,都有些好奇。 “加就加吧,咱白家人的待客之道还是要有的!那就劳烦小婶婶,再给安排几道好菜!” 白颜卿有些无奈,既然人都来了,还能怎么办呢?当然是加菜啊! 不过话说回来,今日中秋节,难道这些皇子公主们,不需要陪老皇帝用膳吗?还巴巴儿地跑出宫作甚?是宫里的美食不香?还是宫里的美人儿不够多?白颜卿百思不得其解! 直至用膳时,白君致口中的那两位“贵客”,方才现身!其中一位,确实是三皇子云骥没错,可这另一位……身形高大瘦削,身段笔挺,较云骥来说,更高些!长相自然也比云骥略胜一筹! “怎么?白家大小姐看见我兄长,这是挪不开眼了吗?本皇子还在这呢!” 见白颜卿盯着自己身前之人,云骥不满的开口道。 兄长? 白颜卿一愣,三皇子的兄长,那不就是……大皇子云祺?! “小女无礼,还望大皇子莫要见怪!” 白颜卿面上闪过几丝尴尬,赶忙屈膝,端端正正地行了礼。 “嘿嘿,无碍无碍……” 那大皇子一开口,便有几分憨态,这倒是让白颜卿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这…… “二位皇子,快落座吧!” 白景轩见自己女儿有些无措,赶忙上前,招呼着云祺兄弟俩落座。 白颜卿有些纳闷儿,这三皇子没事儿爱往白府跑就算了,怎么今儿,这大皇子也来了?莫说旁的,单就两位皇子往相府跑这么勤,于外人看来,怕不是什么好事! “白大小姐还愣着做什么?快,坐下陪本皇子用膳!” 云骥见白颜卿愣着,便朝她招招手,让她坐的离自己近些。 “皇宫是穷的揭不开锅了吗?怎么三皇子,见天儿的跑我们府里来蹭饭?” 白颜卿碍于众人在,没敢拒绝,便十分不愿的挪到三皇子身边坐下。而后,又用只有他们周围几人能听到的声音,同云骥呛道! “我……” “噗嗤……” 三皇子刚要开口,却被一旁的大皇子云祺的笑声,给生生截断了! “皇兄!” 云骥有些恼,他这皇兄什么都好,就是这脑子有些不好! “白家大小姐说话真有趣儿!” 云祺望着白颜卿憨憨地傻笑着,那样子,多少看着,属实是脑子不太灵光的!按理说,云骥恼了,他该闭嘴,或者帮腔才对,怎么还夸上白颜卿了呢?他是真不懂啊,还是装不懂啊? “三皇子今儿驾临我们白府,是公事啊,还是私事啊?” 白颜卿边拿着筷子夹起一块蟹黄酥,边漫不经心地问道。其实她心里门儿清,就三皇子这不务正业的样子,哪里可能是为了公事? “本皇子不过是来瞧瞧凤凰振羽,看看你有没有将它们给养死了!” 云骥转头,望着专心吃蟹黄酥的白颜卿,心觉她吃东西的时候,最为可爱! “咳咳咳……” 这下子,轮到白颜卿失礼了! 凤凰振羽?是什么? 待白颜卿回过神来,才猛然想起,云骥前几日送来的那两盆贡品!糟了,她这几日,忙着中秋宴的事儿,把那两盆菊花给忘的一干二净了! 这……算不算大不敬之罪? “白家大小姐这么大的人了,用饭还会呛着呢!真有趣儿!” 一旁的大皇子,语不惊人死不休,他说完,还好心地递上了一块帕子,给白颜卿擦嘴。 白颜卿接过帕子,侧目望着这位传说中,脑子不大灵光的大皇子,一时之间,竟不知他是真傻,还是装傻! 第七十六章 初见云祺 据传,大皇子云祺,幼时得过一场大病,醒来后,人便有些憨傻了。也正是因为如此,自那时起,他便是众人口中,与皇位无缘的憨傻嫡子! 先皇后安氏,一生只得两子,一子是大皇子云祺,再有便是三皇子云骥了!云祺为人憨傻,不适合处理政务。三皇子云骥,为人浪荡疯癫,不务正业。这二位,可是连皇帝都默认了,与皇位无缘的两位嫡子! 可叹可悲的是,先后安氏,一生要强,生出的两位嫡子,却偏偏与皇位无缘!这让她背后的母族,怎能不怨?怎能不恨?可无论安氏一族,如何相劝,这二位皇子,楞是当不知情一般,从不参与前朝后宫的斗争!只活在他们自己的一方天地下,无忧无虑、舒适自在! 也正是因为如此,皇帝怕他们兄弟二人在宫中难以生存,顾念着对先后的那点念想,早早儿的,便给他们兄弟二人封了府!如今,大皇子大多数时间是住在宫外的皇子府中,而三皇子则不一样,他则是大部分时间住在宫中,美其名曰:想在父皇膝下承欢!这也就是为什么,他能哄得老皇帝开开心心,有求必应的缘由! “白大小姐,一提到那两盆花,竟如此惊讶,您莫不是贵人多忘事,把它们给忘了吧?” 云骥还真是……一语中的! 白颜卿手里的筷子抖了抖,搁下也不是,不搁下也不是,这……到底要不要告诉云骥,她其实,把那两盆花儿,给忘了呢? “没忘,没忘!我家小姐不过是见到二位皇子,有些紧张罢了!你们瞧,奴婢这不是将花儿,命人抬过来了吗?” 安姑姑适时的出现,打破了白颜卿的尴尬境地。 只见,安姑姑身后,跟着两个家仆,两个人怀中,各自捧着一盆凤凰振羽。在阳光的照耀下,那花儿显得,越发的娇艳了!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都说,这凤凰振羽极其娇贵,半点儿也疏忽不得?白颜卿这两日,是真真切切将它们给忘了,丝毫没空去打理它们,怎么它们,还生的如此娇艳欲滴的? “小姐,是安姑姑,这几日,都是安姑姑在照料这两盆花!” 采星见白颜卿一脸蒙圈状,就知道她在疑惑什么,于是低头,在白颜卿耳畔,悄声低语道。 白颜卿了然,果然,还是安姑姑更细致。白颜卿瘪瘪嘴,不过是两盆花儿罢了,她实在是,没那个闲工夫去料理,如今有安姑姑在,倒也好!这些她不曾注意到的事儿,安姑姑都能办的妥妥帖帖,有她在,白颜卿是放心许多了! “三弟好生吝啬,这花儿都没舍得让我瞧一眼,便送来相府!如今借白小姐的光,才让我赏得!” 那大皇子,瘪瘪嘴,一副憋屈状,说出的话儿,像孩童一般委屈,倒是叫人心生怜悯了。 说罢,那大皇子云祺,竟真的像小孩子一般,丢下筷子,跑至那两个家仆面前,抬手就去碰那花儿!众人阻止不及,硬生生被他扯下一朵盛开的花朵来! “皇兄,你做什么?!” 云骥见云祺竟将凤凰振羽的花朵给扯了下来,当下就急眼了!他自己有多爱惜这花儿,旁人自然不知,可他自己清楚的很!他得到此花后,都舍不得碰一下,原本送给白颜卿也是被迫的,如今他这皇兄倒好,竟硬生生将那花儿给扯了下来!叫云骥怎能不急恼? “做什么?不过是一盆花罢了,三弟为何这般恼怒?” 云祺有些委屈,他实在想不通,不过是一朵花罢了,他的弟弟为何要这般急红眼? “不过?是一盆花?皇兄,你知不知道,这花有多珍贵?咱们整个宸国,都找不出第三盆来!” 云骥又急又恼,上前一把夺过云祺手里的菊花,心疼的都要哭出来了。 一旁的众人见状,也是个个吓的不清,无一人敢上前,更无一人敢吭声帮腔!这二位,一位是皇长子,一位是皇三子,都是皇帝的儿子,他们是一个都得罪不起的!所幸的是,这摘了花朵的人是云祺,若是旁人不知内情,不小心摘了,只怕以云骥如今这状态,怕是能将整个白家都要端了! “不过是一朵花罢了,三皇子何必同大皇子这般计较?伤了兄弟情谊倒不好了!” 白颜卿见那大皇子,一副憋屈样儿,心生不忍,终于还是起身,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后背,以示安慰。然后,又转身朝云骥说道,言词中,不乏有些不满,不满云骥如此凶悍吓着他兄长了! “你懂什么?” 云骥倏地转头,目露凶光,那架势,似乎要连白颜卿一块儿骂了! “小女见识浅薄,确实不懂!所以,当初三皇子您将花儿送到白府的时候,小女就说过不要了,是您非要送给我!如今您既送给我了,那便是我的东西!谁愿意摘,我就给谁摘,您也管不得!” 白颜卿丝毫没有被云骥的眼神吓到,她抬头挺胸,目光直视云骥,半分畏惧也没有! “大皇子,您摘!这两盆花,您想摘哪朵摘哪朵!我准了!” 白颜卿转头,温柔的对云祺说道,那声量,柔和的能滴出水来,和先前同云骥说话的样子,一点儿都不一样! “真的吗?那……那我还想要那一朵!” 云祺指着另一盆花上面,开的最艳丽的那一朵,高兴的笑弯了眼睛,开心的表情藏都藏不住! “好!” 白颜卿爽快的答应了,甚至还亲自让人,将另一盆花,给搬了过来!云祺见状,更开心了!谁还管一旁吹胡子瞪眼的云骥啊? “你……你们……真是气煞我也!” 云骥实在是怄气的很,可是也没办法,确实是他当初亲自将花送过来的!也是他亲口说,这两盆花归白颜卿的,而今他再心疼,也没用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皇兄,将另一盆花,又硬生生给扯了! “三皇子消消火,莫气坏了身子!今儿是中秋,您不若来尝尝咱们府中三夫人做的湖州小菜?保管是您从前是没吃过的。” 一旁的安姑姑见状,赶紧上前打岔,将云骥生拉硬拽地,给拖到凳子前坐下。然后又细心地替他重新摆好碗碟,替他夹了一块蟹黄酥。 “这蟹黄酥,是我们三夫人最拿手的,您尝尝!宫里定没有这般小食的。” 安姑姑一边同云骥解说着,一边示意他吃东西。 云骥见有人给他台阶下,火气遂也消了一大半,然后夹起碟子中的蟹黄酥,小心翼翼地送入口中。咸香的蟹黄酥,在口中化开,蟹的鲜美包裹着肉香,确实是独一无二的。 众人见云骥肯坐下用膳,这才纷纷暗暗舒了一口气。更有甚者,悄悄抬袖,擦了擦额角的欲滴的冷汗。 “大皇子,咱们也去用膳可好?您看,这花儿就先交给我们府中的姑姑保管,待您用完膳回府时,再给您带回去,您看可好?” 白颜卿像哄小孩子一般,哄着云祺。 云祺闻言,用力地点点头,然后将摘下的两朵花,交给了白颜卿。白颜卿接过花,朝采星招招手,然后采星便用丝帕,小心翼翼的将两朵花包好,仔仔细细收好,生怕旁人磕了碰了。 “大小姐也一块儿过来用膳!” 云祺走了两步,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快速转身,然后走至白颜卿跟前儿,开心的拉起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的旁边坐下。 “大皇子,这……不合规矩!” 久未吭声的白景轩,见到这番情形,当下感觉不妙。这大皇子虽说脑袋瓜子不太灵活,可这男女有别,况且……三皇子还是求娶自家女儿的,大皇子同自己女儿这般亲密,实属不妥! “合的合的,本皇子的规矩就是规矩!” 云祺拍了拍胸脯保证道,那架势,好像是在说:你女儿,我罩着!有我在,别怕! 云祺好像生怕白颜卿跑了似的,直到白颜卿落座后,他还是牵着白颜卿的手,不肯撒手。彼时的白颜卿,也自觉有些尴尬,她不过是看不惯云骥,这才帮了云祺一把,可这大皇子也太…… 白颜卿小心翼翼的试图将手,从云祺的手心里抽出来,可那大皇子,人是看着有些瘦弱,力气却大的很!白颜卿怎么都挣脱不开,心下无奈的很! “大皇子,您抓着小女的手,小女该如何用饭呢?” 白颜卿甩了甩云祺抓着的那只手,“好心”提醒他道。 “啊,是……是我鲁莽了吗?” 云祺闻言,赶忙将手松开,又配上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让人不忍心责怪他! 白颜卿无语凝噎。 “是,你鲁莽了!皇兄!白家大小姐,可是我向父皇求来的,是你未来的弟妹!你这样拉着她的手,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云骥不满的开口,仿佛对他这个皇兄,他是极其不喜欢的。 “那,父皇不是还没点头吗?白家大小姐人美心善,这么好的人,给三弟做媳妇儿,太亏了!回头,我就去求求父皇,我也要求娶她!” 云祺一副不服输的样子,像极了小孩儿斗嘴。 白颜卿无奈,抽回手,默默地低头,吃着碗碟中采星替她夹的菜。 那边,云祺两兄弟,还在为谁要娶白颜卿一事争论不休,这边,白家的人再无一人吭声,都是默默地低头用膳。 一顿饭吃的,那是相当的折磨人! 好不容易用完饭,白景轩赶紧安排人,将云家两兄弟,送走了! 云祺临走之前,还不忘找白颜卿,将那两朵花儿,给讨要了走! …… “皇兄,你今日属实有点过分了!你赔我凤凰振羽!” 刚出了白家大门,云骥便开始不依不饶了。 “喏,在我手上,你要,便给你罢了!” 云祺抬手,将手心里攥着的那两朵花,举到了云骥眼前!见到那被云祺捏的花瓣都碎了的花朵,云骥气的真想揍他一顿! “皇兄!” 云骥气的直跺脚! “看在三弟今日如此卖力的份上,为兄就做一回善事吧!” 云祺望着云骥,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过两日,我便让人送两盆花,到你寝宫去!” “谢谢皇兄!还是皇兄最疼我了!” …… 第七十七章 中秋宴 中秋夜,中秋宴。 暮色渐浓,白府早早儿就挂上了红通通的灯笼,照的整个白府,亮堂堂的。此时的白家人,正在白景轩的带领下祭月。 《礼记》中早就有记载“秋暮夕月”,即为祭拜月神一说。因此,每逢中秋夜这晚,民间家家户户都要举行祭月。 所谓祭月,即设香案,摆上月饼以及各种瓜果,以作祭品。将月神神像,放在朝着月亮的方向,高燃红烛,然后全府上下,以长幼次序,依次祭拜月亮。最后,祭月的月饼,一定要给家中所有人分到,每人都要尝上一口,以示对月神的尊敬! 本是人月两团圆的日子,却偏偏,这白府,少了一位长辈,众人虽口上不说,但心中,到底还是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白家老夫人。 “父亲,姑母,你们看,我将谁接回来了?” 就在白景轩兄妹二人,正惆怅之际,白颜卿堪堪儿命人,将任氏自人群后,推了出来。 望着多日未见的任氏,白芙蓉率先红了眼。到底是血脉相连的,纵使任氏做下再多的恶事,白芙蓉身为女儿,也还是会惦记自己的母亲。相比之下,白景轩就要冷静的多,他望着任氏,眼中虽也残留了几分血脉亲缘,可到底还是无法原谅他母亲曾经对纪槿初做的那些事。于是,白景轩默默转过身,朝饭厅走去。 白颜卿见状,也提步跟了上前。她也,无法原谅任氏的,只不过,在这一年一度,人月两团圆的日子中,她不得不将任氏接回。她失去了母亲,她又怎么忍心,让她的父亲和姑母,失去母亲呢? 知晓白颜卿和白景轩父女心中有芥蒂,白芙蓉也未强求。这些时日,她也想明白了,知道她母亲犯下的过错,是不可原谅的!她不祈求白景轩父女的原谅,她只愿往后余生,她还能时常见到她的母亲便好!没将任氏送官查办,已经是白景轩父女对任氏最大的仁慈了! 初次见白家老夫人,便是这样尴尬的场面,一时间,让李沁如有些不知所措。 “世蘅……我是否要去见过白老夫人?” 李沁如拉了拉白世蘅的衣袖,当下有些无措。 白世蘅望着远去的白景轩父女的背影,叹了口气,而后朝李沁如摇了摇头,示意她暂时稍安勿躁。 其实,今儿一大早,白颜卿便安排了人,去庄子上接任氏回府过节,不过是考虑到她身子不好,路上行的慢了些,这才拖到现在才进了府。 白芙蓉其实还是感激白颜卿的,若没有她做主接回任氏,整个白家,怕是都无人敢做这个主! 今日的中秋晚宴,是李沁如和安姑姑二人,一同操办的,其菜色集和了,京城菜系的精华和湖州菜系的特色,满满当当一大圆桌的菜,看的人是眼花缭乱! “今日中秋节,大家就不必拘束了!” 白景轩望着站了满满一院子的人,挥挥手,让他们都各自寻了桌子,坐下用膳! 除却饭厅中的大圆桌,院中也摆了满满当当好几大桌的菜,那是为白家下人所备的,是白颜卿特意吩咐人这么置办的。 一年到头的忙忙碌碌,能换来主家的看重,白府众人,也是很欣喜的! 待众人落座后,白景轩便吩咐开席了! “采星,安姑姑,你们也不用在这守着了,去用饭吧!” 白颜卿挥挥手,让采星和安姑姑下去用膳,二人应声退下。 白颜卿执筷,盯着满桌子的菜肴,一时之间,竟无从下筷! “妹妹,快尝尝这个!” 到底还是赖碧芝有主意,她先挑了最近的菜吃,她觉得不错的,都推荐给了白颜卿。 白颜卿执筷,夹了一片脆藕,清脆的口感,瞬间将她的味蕾打开了!白嫩的藕,切薄片,以开水烫过,捞出,然后拌上麻油、盐、醋、几丝辣椒丝……酸酸甜甜的口感,让人忍不住都多吃几片! 秋季的藕,是一年四季中,最脆嫩,最好吃的了。除了凉拌藕片,还有藕盒子!调好的肉馅,塞到两片藕片中夹紧,再放到调好的面糊糊中,沾一沾,然后丢到油锅中炸至金黄酥脆!捞出来,脆邦邦的酥壳里面,是鲜嫩多、汁的肉馅儿,咬上一口,那脆脆的藕片,还拉着丝呢! “这桂花酒,真香啊!” 一旁的白君致,端起面前的酒杯,浅浅地嘬了一口,忍不住赞不绝口!惹的一旁的李沁如忙将他的酒杯夺下,生怕他喝多了去! 这桂花酒,本就是中秋必备的酒水之一,原本就有合家团团圆圆,甜甜蜜蜜之意,也是寻个好意头! 白颜卿执杯,亦是浅浅地抿了一口,清甜的桂花香,溢满整个口腔!后味是淡淡的酒香,二者相融,却又不互相抢夺味蕾,这当真是极好的桂花酒! 清甜的桂花酒,搭配这满桌的珍馐美馔,真真儿最畅快的了! 因为任氏无法动弹,如今的她,连用饭都需要人喂。白芙蓉一边端着碗,小心翼翼地喂着她,一边自己再时不时吃上几口!一顿中秋宴,大家吃的都是十分的畅快,唯独白芙蓉,额上冒着细密的汗珠! “姑母让申嬷嬷来喂吧,您先吃几口热乎的!” 到底是白颜卿看不下去了,她出声,同白芙蓉说道。 “不碍事的,让申嬷嬷,也好好儿吃上一顿吧,她们这些日子,在庄子上,定也是过的相当辛苦的!” 白芙蓉掏出帕子,擦了擦额角,笑着同白颜卿搭话。如今她们姑侄二人,也算是冰释前嫌了。 “随她去吧!” 白景轩拍了拍自个儿女儿的肩膀,他能明白自己妹妹现下的心情,他不强求她。 白颜卿了然,点点头,继续用饭。 …… 晚宴后,众人忙忙碌碌地收拾,白颜卿领着安姑姑和采星,在院中摆了几张桌子,放上瓜果、月饼和一些小食,以供大家待会儿赏月之用。 彼时,一轮满月,早已悄悄爬至夜幕最高处。皎洁的月光,倾洒至大地之上,照亮了多少游子的归途! “这月饼真好吃,不像是普通铺子买的。” 赖碧芝抓起一块月饼,就往嘴里塞,咬了一口,是流心的,惊的她欣喜不已。 “嗯,清风楼的。” 白颜卿拿起一块,瞧了瞧,兴趣不大,月饼不过是应个景,她对甜食,不是太喜欢的。 清风楼? 听到这三个字,赖碧芝就知道不简单了!能买到清风楼限量出售的月饼,她这个表妹,当真不是一般人! 有传,清风楼中秋节限量月饼,只售十盒,能买到的人,那是少之又少,人人为得一盒月饼,而争先恐后排队去抢!偏偏她这个表妹,在家里坐着,什么都不用做,就凭白的得了这么一盒月饼,叫赖碧芝怎能不惊讶? 白颜卿倒是兴致缺缺,不过一盒月饼,值得她这个表姐,露出这般没见过世面的表情吗? 咬一口,嗯,甜腻。 白颜卿随之便丢弃了,真难吃!真不明白,那些挤破脑袋,想要买这盒月饼的贵人们,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看着被白颜卿随手丢弃的月饼,赖碧芝大惊失色,赶忙捡起来!然后,抱着月饼,对着月亮恭恭敬敬地念叨起来! “妹妹无心之失,还望月神勿要见怪!勿要见怪!” 白颜卿凑近一听,便听到赖碧芝在求月神原谅自己,她瞬间就乐了! “好姐姐!你若喜欢,这盒月饼你拿去吃便是!” 白颜卿将月饼收好,直接塞到了赖碧芝怀中,赖碧芝见状,立马就乐开了花!月神也不拜了,端着那盒月饼就一溜烟跑了,生怕背后,有人同她抢似的! “小姐,这月饼是表少爷托人带给您的,您怎么给表小姐了?” 采星望着赖碧芝将一整盒月饼都端走了,有些不大高兴,这可是纪南景托人捎给她家小姐的,她家小姐还未吃上几块呢,倒是被表小姐顺走了! “无碍,我又不大爱吃这些。” 白颜卿摆摆手,丝毫不甚在意。 采星无语望天,不爱吃留给我吃行不行啊?我爱吃啊! …… 入夜,结束了一天的忙碌,白颜卿已是疲惫不堪。不只是她,采星和安姑姑她们亦是如此,最累的当属安姑姑了,她忙前忙后的,一整日脚都未曾沾过地。 “快去歇着吧!” 白颜卿将安姑姑和采星,都打发去睡了,而后自己则是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她遂爬了起来,自顾自地搬了张椅子,坐到院中赏月去了! 白颜卿抬头,凝望着夜空中那一轮满月,眼神渐渐变的有些模糊,她抬手揉了揉眼睛,再一睁眼,便被眼前站的人,吓了一跳! “啊!你要吓死我啊!” 白颜卿没好气的伸手去推那人,那人也不避让,就这么让白颜卿推了一掌。柔若无骨的手,推在他的胸口,引的他一阵悸动。 他倏地上前,一把将白颜卿搂住,柔软的腰肢,引得他将她搂的更紧了! “你喝酒了?” 白颜卿凑近嗅了嗅,确认眼前之人,是喝多了,才做出这些逾越的举动!可他喝多了,没事跑来白府干嘛?白颜卿又纳闷儿了! 他越搂越紧,搂的白颜卿快透不过气来了,白颜卿挣扎着,推搡着,他就是不撒手!白颜卿一个着急,抬起膝盖,狠狠朝他裆部顶去! “嗯……” 纵使疼的脸都变了形,那人依旧强忍着,只闷闷的哼了一声。 “喝多了就早些回去歇着,跑我这里来撒什么野?” 白颜卿有些不耐烦道,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这些日子,他没来打扰白颜卿,她不知道过的多畅快,怎么今儿这大好的日子,他又出现了? “没,想你了。” 那人上前,脚步有些踉跄不稳。 白颜卿见状,只得伸手,将他扶稳。这是喝了多少啊?醉成这般模样?还说什么胡话?想她?也不知是想的哪个温柔乡的姑娘吧? 那人靠在白颜卿肩头,很显然是昏昏沉沉的了,白颜卿无奈,只得将他扶着坐下,又去给他倒了杯醒酒茶喝下! “我真是欠你的!你那些手下呢?这个时候,怎么没人出来接你回去了?” 白颜卿絮絮叨叨地说了许久,都未见他吭声,凑近一看,他禁闭双眸,很显然是睡过去了!白颜卿抬手,正欲去揭他面巾,却又在关键时刻,及时止住了,她知道,他想让自己的时候,自然会主动揭开的!她不该趁人之危的! 罢了! 白颜卿无奈,只得找了条薄毯替他盖上,陪在其侧。可她没注意到的是,在她转身进屋拿毯子之时,院中之人,那双眼眸,睁的大大的,盯着她的背影,瞧了许久、许久! 第七十八章 进宫前的小风波 中秋过罢,接下来不止白家,整个京城的世家适龄女子,都开始准备着接下来的皇宫选秀一事。 先前宫里礼教嬷嬷教的规矩、礼仪,都要抓紧温习起来,以确保入宫之后,以最好的状态,应对此次选秀一事。 白颜卿倒是一副老神在在的姿态,半点儿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不是她不重视,而是她本就对进宫一事,没多大的兴趣。她私心想着,若皇帝瞧不上他们白家,才好呢! 不过,白颜卿虽说不在乎自己是否能入选,不看重自身,但是,对于即将陪她一同进宫的采星,她是半点儿也没让其疏忽慢怠。毕竟,白颜卿身后有强大的母族鼎力相助,而采星,什么都没有,她一旦行差踏错,便很有可能,万劫不复! “采星,你一定要记住,进宫之后,万勿同他人产生口角,凡事皆有我!千万千万千万要学会闭紧嘴巴!” 采星的宫礼、规矩啊这些,白颜卿是一点都不担心,她唯一担心的,就是采星这张嘴!采星不是那多嘴多舌之人,白颜卿也知道,可是她更知道的是,采星见不得自己受委屈! 那皇宫本就是是非之地,一个不小心,得罪人,也是常有的事!若白颜卿自己真的受了旁人的气,她自己尚且能忍忍,可采星肯定是忍不了的!采星这护主的个性,白颜卿很清楚! “行了行了行了,我的好小姐!采星一定不会给你惹事的,好吗?” 采星抓着白颜卿的衣袖,撒娇道。 白颜卿无奈的闷笑两声,终究还是没狠下心拉下脸训斥她! 罢了,白颜卿也不难为采星了,左右采星还有白颜卿这个坚强的后盾在,无论她惹下什么祸端,只要不是杀人放火这种大罪,白颜卿都会替她善后的。 可……白颜卿不为难采星,有人却不肯放过采星的! “小姐,你现在纵的采星不知天高地厚,日后进宫惹出乱子来,连累的可不仅仅是你一个人!你别忘了,你背后还有白家和纪家!你舍得你的至亲牵连涉险吗?” 安姑姑到底是这般刚直的性子,她不是瞧不惯白颜卿宠采星,她是担心,白颜卿过于优柔寡断,过于心慈手软,过于纵着身边的人,日后惹出大祸,连累了所有人! “安姑姑多虑了,采星虽有些耿直,但她并非是那是非不分之人!无论何事,她都有自己的分寸的。” 白颜卿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满安姑姑小题大做。 “好了好了好了!小姐和安姑姑莫恼,奴婢认真些温习!大家莫要伤了和气!” 眼看眼前的二人,争执一怒即发,采星赶忙开口当起了和事佬! 白颜卿有些气闷,憋着气,转身便跑回了屋子里去。 安姑姑却不以为意,她望着白颜卿跑远的背影,眼中流露出几丝让人不易察觉的担忧。 午时。 安姑姑端着午膳,走进了白颜卿的屋里,却见她不知何时,靠着床沿睡着了!望着她眼下的乌青,安姑姑知她定是没休息好。心疼的放下碗筷,挤了块热帕子,敷到了她双眼上。 热热的帕子,敷在眼上,甚是舒服,白颜卿忍不住“唔”了一声。直到察觉到自己的轻呢声,她才猛的惊醒! “夜里踏踏实实睡觉,莫要无事去院里乘凉,不是什么人都能见得的。” 安姑姑将帕子丢到热水里,再次浸湿,然后,头都未抬的朝白颜卿说道。 闻言,白颜卿猛然抬头,望着安姑姑淡定的挤着帕子,面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安姑姑她……知道了?她是如何这么清楚昨儿夜里发生的事的?除了采星,整个念初小筑,都无人知晓那蒙面人出入一事!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仿佛知道白颜卿所想,安姑姑将热帕子,再次敷到白颜卿眼上后,再次幽幽开口道。 白颜卿一边享受着热帕子带来的舒适感,一边默默沉思着。安姑姑既知道那人来过,为何当时没阻止?反倒是事后来提醒自己? “我瞧他……倒像是没什么恶意的,这才由着他去了。” 安姑姑顿了顿,而后接着开口解释道。 白颜卿又呆住了,怎么自己想的,安姑姑都知道?还真是神奇! “用些饭吧!小姐大可不必为了同我一个奴婢置气,而饿坏了自个儿!” 安姑姑转身,细心地将饭菜摆上桌。 白颜卿走过去一看,都是自己平日里爱吃的小菜。倒是难为安姑姑有心了! 安姑姑这个人,有时候看着非常严厉,有时,对白颜卿又格外的亲厚,这让白颜卿常常很是纳闷儿,自己能看透很多人,可是这位安姑姑,她是怎么也看不透的! “您这是哪里的话?我何曾敢将您视作奴婢来?” 白颜卿没好气的呛声回去。 安姑姑闻言,也不再吭声,默默转身出了屋。白颜卿也没再追着问,自顾自地坐下用饭。 “小姐,您今儿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大火气?方才奴婢瞧着,安姑姑脸色可不大好的。” 采星贼头贼脑地跑了进来,一进屋便悄悄地同白颜卿低声抱怨道。 “你也是来讨骂的不成?” 白颜卿语气不善,瞪了采星一眼,完全不想搭理她。 采星见状,心知不妙,窘迫地摸摸鼻子,一溜烟跑了出去。 此时屋里,只剩白颜卿一人,她一边心不在焉的小口吃着碗里的饭菜,一边暗暗想着昨晚的事。她也不知道,那人是何时离开的,只知道待自己醒来之时,便已然在自己的床上躺着了。而那人,和从前一般,来无影去无踪,依旧未曾留下只言片语。 哎,罢了。 白颜卿有些烦闷。 …… 没两日,宫内便出了圣旨,定农历八月二十为吉日,各府小姐,进宫参加选秀。 八月二十,眼见日子渐近,整个京城都要热闹起来了。 那人人为之趋之若鹜的皇宫,却是白颜卿天天绞尽脑汁,不想去的。 “小姐,咱们可还有什么东西漏了?没收拾好的?” 这两日,采星从早忙到晚,恨不得将白府翻了个底儿朝天,将能带的,都带上了。 “皇宫里什么没有?你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你是打算去住一辈子吗?” 白颜卿无语望天!这丫头,哪里是进宫陪同白颜卿参选的啊!她这……倒像是搬家的! 大到衣裙几十套,小到糕饼茶盏……但凡白颜卿日常能用到的,采星通通都收拾了! “这是什么?蟹黄酥???” 白颜卿怒了,这都带? “小姐爱吃,我就央求三夫人多做了些!” 采星有些委屈道…… “你还带这么多?带进宫?你确定侍卫不给你拦下来?” 白颜卿真的是,从来没有这么无语过!她们要去的是皇宫,不是去游山玩水!这吃喝拉撒的东西,全带上了,那宫门口的侍卫,怕也不让进吧? “行了,这些通通都不带!只收拾一些日常换洗衣物便可!” 白颜卿直接一句话,将采星所有的想法都打退了! 采星瘪瘪嘴,一副委屈到快要哭的模样! “带那些确实没用,倒不如……带些有实际用途的!” 安姑姑适时地走进屋里来,打断了白颜卿主仆二人的对话! “实际用途?” 采星愣了,白颜卿也愣了,这些东西,都……有实际用途吧?应该……或许…… “喏,这些才是!” 安姑姑大气地甩出一叠银票来! “老天爷啊!” 采星看到那一沓沓的银票,惊讶的差点晕厥过去! 这安姑姑……也太富有了吧???这么多银票,粗略估计一下,少说也有好几千两! “你收的那些,都是没用的。这皇宫里的人,一贯是拜高踩低,见钱眼开的势利眼!要想在宫里混得开,银子少不得的!” 安姑姑大气地将那一沓沓银票,都塞到了白颜卿手里。一点儿都不带犹豫的,仿佛她塞的不是银票,而是随便什么不重要的物件儿似的。 “不用不用不用,我哪儿能要安姑姑您的银子!您来我白府帮忙,我该给您发月例才是!怎么还能要您的银票?” 白颜卿吓得赶忙将那一沓银票,重新塞回了安姑姑手里。 上次在清风楼,白颜卿已经见识过安姑姑的一掷千金了,她没想到,安姑姑不仅请她们主仆二人用饭,还送银子给自己进宫!这……属实让白颜卿有些想不明白! 白颜卿同安姑姑非亲非故,当然是不能收她的银子的。 “这是……纪小公子托我赠与你的。怕你在宫里吃了亏,有些银子傍身,万事也能行的顺畅些,也好过被人瞧不起不是?” 安姑姑眼珠子一转,便想出了这么个说辞来。 可即便安姑姑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白颜卿还是不肯收。 白颜卿是多么有骨气的人?她哪里肯做这种事?以银票,贿赂宫中之人,这是万万不可能的事!她本就没想参与这场选秀,而今被迫进宫参选,她巴不得自己选不上呢,又怎么可能,还巴巴儿的去讨好谁? “我巴不得选不上呢!” 白颜卿丝毫没打算瞒着安姑姑,径直将自己的想法脱口而出。 “不,你必须进宫。除了先后的二位皇子,其他的皇子,你一个都不要理睬。” 安姑姑此刻的神情,变得异常严肃。 白颜卿有些愣神,她此时有一种错觉,她觉得安姑姑好像……比白家人,更盼望她能进宫。 “为何?” 白颜卿直直地盯着安姑姑的双眸,试图从她的眼神中,看出点什么!可,奈何安姑姑此刻,神情坚定又严肃,白颜卿只能看到她眼中,是期望自己进宫的决心,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因为,你是纪槿初的女儿!” 安姑姑一句话,直接将白颜卿死守了多时的信念,给打破了! 是啊,因为,白颜卿是纪槿初的女儿! 可是为什么,纪槿初的女儿,就一定要嫁给先后的儿子?白颜卿可从未听自己父亲提过,她的母亲和先后,有什么譬如儿女结亲之类的约定。 “那又如何?我想,若我母亲还活着,她定也不希望,我一辈子困在那偌大的牢笼中!” 白颜卿反驳道。 不知为何,白颜卿总有一种错觉,她总觉得……安姑姑似乎,比所有人都盼着她能进宫,能嫁给皇子。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第七十九章 离别进宫 吵归吵,闹归闹,不愿归不愿,最后,白颜卿仍旧是逃不开进宫选秀的命运。 农历八月二十这日,一大早,整个白府上下,都早早儿的涌至府门口,等候送白颜卿出府。 微薄的晨光,照着白颜卿前行的路。与众人的心焦不同,白颜卿显得淡然许多,她不疾不徐地携着采星,慢慢的,一步一个脚印地走至府门口。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缓缓出现。 抬首,望着府门前,早已停侯多时的马车,白颜卿第一次有种离家的不舍之情。 “颜卿,此一去,不知何时是归期……你要……多保重才是!” 白世蘅到底是男子,说不出旁的动听的话儿来,只是不舍地叮嘱一句。虽然与这个侄女,相处时日尚短,可他是真的打心眼儿里喜欢,这个聪慧能干的侄女。 “好。” 白颜卿笑着应道。 “颜卿,往后若受了什么委屈,千万托人捎信回来,小婶婶没多大本事,但好歹能宽慰你几句……给你做些好吃的送进宫去……” 李沁如抬袖擦了擦眼角,满脸的不舍。 “好。” 白颜卿拉了拉李沁如的手,也很是不舍。 “姐姐,君致日后,一定勤加练功,待日后闯出些名堂,好保护姐姐!” 白君致稚嫩的脸上,挂满了坚定的决心! “好,姐姐等着你。” 白颜卿拍了拍白君致的肩膀,对他充满了信心。 “妹妹……罢了,你我之间,不用说那些临别赠言了,那姐姐就祝妹妹一路顺风,早日抱个皇子归?” 赖碧芝看似语调轻快,不似他们那般不舍。可微红的眼眶,还是出卖了她。 “苟富贵,勿相忘。我若能携个皇子归,那我定让我未来夫君,也替姐姐寻个高门大户嫁了才是!” 白颜卿扯了扯赖碧芝的衣袖,调侃她道。 “呸,没个正经的!” 赖碧芝啐了她一口,却还是忍不住抱紧了她。 “保重!” 两个字,道出了赖碧芝的依依不舍之情。 “颜卿,姑母没什么好东西,这套衣裙,是前几日命人裁制的,顶好的锦缎,倒也不至于让你在宫里,被别家女子比了去。” 白芙蓉命身后的婢女,呈上一套衣裳给白颜卿。她深知,那皇宫里的人,都是些势利眼,若他们白家女穿着寒酸了,定会被她们欺负了去。 “谢谢姑母,那……颜卿就厚颜收下了。” 白颜卿笑着让采星收下,这会子也不好再推拒,免得白芙蓉伤心。 “从前……是姑母对不住你,日后你进宫,我定日日替你祈祷!盼我颜卿,顺顺遂隧。” 白芙蓉眼含热泪,又不敢落下,只得撇过头去,悄悄擦拭。 “好了,姑母莫要挂怀,都过去了。” 白颜卿掏出帕子,替白芙蓉擦了擦眼角,眼中没有半分怨恨。 安抚完白芙蓉,白颜卿望着站在门口久未吭声的安姑姑,她忍不住走至其跟前。 “安姑姑,日后这府中之事,还要多拜托你了!” 白颜卿言辞恳切,倒不似之前,二人针尖对麦芒似的。 “应该的。” 安姑姑点头应下,仿佛这些事,本就是她该做的。 “姑母、小婶婶,日后家里的事,还劳你们多费心看顾些。安姑姑若有不懂之处,还望你们多教教她。若她日后,有什么冲撞到大家的,还盼大家莫要同她计较。” 白颜卿转身,朝白芙蓉和李沁如说道。她很明白,依照安姑姑的性子,今后,还真是有可能得罪人的。 白芙蓉和李沁如皆点头应下。 最后,白颜卿走到白景轩跟前,恭恭敬敬地跪下,朝他磕了一个响头。 “女儿叩谢父亲多年养育之恩。” 白颜卿一句话,说的白景轩既愧疚,又心疼。这么些年,他何曾尽到过养育之恩?白颜卿这才回府半年,便又要离家,短短数月的相处,让他才稍稍弥补了一些遗憾。如今,白颜卿又要离家,白景轩心中,一时之间,五味杂陈,各种不舍。 “他也未曾尽到过父亲之责,你这头白磕了。” 安姑姑见白颜卿跪地,上前忙将她扶起,边扶还边在白颜卿耳旁嘟囔了一句。 白颜卿一愣,安姑姑怎知自己父亲没有尽责? 哦,一定是舅舅他们告诉她的,白颜卿暗想。 拜别众人之后,白颜卿这才上了马车。 白景轩到底是有些不放心她,隧骑着马,紧紧跟在一旁。 …… 马车缓缓的,稳稳的,前行在热闹的长街上。 “停下!” 行至一处,白颜卿突然开口,让车夫将马车停了下来。 车夫不解,跟在一侧的白景轩,抬头望了望眼前的“将军府”的牌匾,心里清楚,自己女儿想做什么。 白颜卿跳下马车,望着将军府门前站着的几人,由衷的笑了。她并未走近,只是在将军府门前,重重跪下,对着门口等候多时的几人,重重磕了一个响头。而后便狠心转身,一跃上了马车。 “小姐……” 采星望着白颜卿红了的眼眶,忍不住开口唤她。 “无事。” 白颜卿擦了擦眼角,撩开车帘,忍不住偷偷回头,看了又看。 将军府所处之处,离皇宫近些,是入宫的必经之路。白颜卿就知道,她的外祖父和舅舅他们,一定会在门口等她的马车路过的。 “外祖父的白发,又多了些。” 白颜卿握着采星的手,微微颤抖着。尽管她极力掩饰,却还是忍不住再次红了眼眶。 “舅舅也是,怎能让外祖父这一大早的,在冷风中吹着?” “还有景哥哥,他今日瞧起来,倒是比往常沉稳的多。” …… 白颜卿絮絮叨叨的同采星说了很久,采星知她心里难受,也不打断她,由她说着,最后看到她眼泪止不住的掉,采星才默默掏出帕子,替她擦拭。 马车外,随行在侧的白景轩,不是没听到白颜卿说的,他心里隐隐有些酸意,他的女儿,竟同纪家这么亲厚! …… 将军府外。 “父亲,颜卿的马车,跑远了。” 纪瑾修看了眼老父亲稳如泰山的身姿,忍不住开口提醒道。 “颜卿……好像瘦了些,是不是白家苛待她了?你瞧瞧她那身子骨,一阵大风都能吹倒她!” 纪老将军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忍不住心疼地叨叨起来。 “嗯,是瘦了些,白家号称清贵之流,定是没银子养女儿的。早知道这样,当初我们还不如将颜卿接回府呢?” 纪瑾修表示赞同道,白家就是穷啊! “可怜了我的好妹妹,这才几日没见,竟这般弱不禁风了……” 纪南景用袍子擦了擦眼角,心疼死了。 祖孙三人的言行,皆落在一旁的随从眼里,他望着白颜卿远行的马车,困惑不已:这……白家大小姐瘦弱?白家很穷? 纪家祖孙三人,相互扶持着,一步一回头地往府中走去。 “不行,老夫明日定要进宫!同皇上商议一下,让他对颜卿莫要太苛责了!” 纪老将军攥紧拳头,信誓旦旦道。 “父亲明日捎些银子给颜卿,让她在宫里莫要亏待了自己!” 纪瑾修恨不得将身上的银票通通掏出来。 “那我去清风楼,让人做几样颜卿妹妹爱吃的,一并带过去!” 纪南景一溜烟地跑没影儿了。 这一家老小,是完全不把皇帝放在眼里啊! 随从,卒。 …… 宫门口,密密麻麻的马车,皆是各大世家前来送女儿进宫的。有些世家,一家老小,好几辆马车,全是过来送人的。只有白颜卿,冷冷清清一辆马车,随行的,也只有白景轩这个父亲。 “哟,白相也来送女儿的?这么冷清?也没多些人陪?” 一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大人,冲着白景轩喊道。 是他的死对头,姬太尉。白景轩瞥了一眼,不予理会。 今儿这个日子,白景轩并不想在皇宫门口,同他计较。只想将女儿,平平安安地送进宫去。 “白相不会是……雇不起马车吧?哈哈哈哈哈……” 那人放肆的笑,惊动了马车内的白颜卿。可此时,还不到下车进宫的时辰,白颜卿不便提前下马车露面。 “我白家清贵之家,自然比不得太尉府奢华!毕竟……姬太尉……手里过的银票比白某吃的米饭都多!” 白景轩意味深长道,声音不大不小,在场的人,皆听入了耳中。 可碍于对话的二人,官职都比他们大,他们也不敢多言,只有几位家眷悄悄低语几声。 “你……” 那姬太尉,碍于这么多人在,也不敢再明着同白景轩吵,只恨恨地甩袖转身朝自家马车走去。 只见那姬太尉,隔着自家马车车帘,同马车内的人低语了几声,旁人自然是听不出他说了什么,可看他一脸得意洋洋的模样,白景轩就感觉不妙。 “颜卿,入宫后,你要多留意姬太尉家的女儿,姬南烟。” 隔着马车,白景轩同白颜卿多叮嘱了一句。 白颜卿了然。 姬南烟?哼,管她什么鸡什么鸭的,她白颜卿才不怕呢! “不是听说,三皇子中意白相女儿已久?甚至不惜大闹御书房,只为求娶白家女吗?今儿怎的,未见到三皇子现身,接白家大小姐呢?” 那姬太尉,屁股一转,又跑了过来,明嘲暗讽道。 白景轩正要开口回呛,却不料此时,有人先他一步开了口。 “姬太尉,就这么想见到本皇子啊?” 是三皇子云骥! “拜见三皇子!” 众人见到来人竟真的是云骥,纷纷吓的跪了一地!更有人暗暗心里责骂姬太尉,他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三皇子出了名的混!他们得罪不起,也不敢招惹他,平日里躲他都来不及,现在倒好?姬太尉竟真将他给惹出来了! 三皇子驾临,那些原本在马车里待着的世家女,也不得不下车行礼。 “本皇子,不过是担心白家大小姐早起,未来得及用膳,方才去御膳房替她拿了些吃食,晚了几刻到罢了,姬太尉就这么迫不及待了?” 云骥望着跪在地上的姬太尉,言语中竟是不满。 “老臣失言,还望三皇子饶恕老臣多言之罪!” 这三皇子虽无权无势,却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若他当真给姬太尉难堪,皇帝怕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思及此,那姬太尉,忍不住冷汗滴了一地。 第八十章 宫门口风波 云骥瞥了一眼,匍匐在地的姬太尉,出人意料的,居然没有为难他。就在众人暗暗松了一口气之时,却见他提步走向了姬南烟跟前。“你就是,那个……姬太尉的女儿姬南烟?” 云骥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俯视着面前跪着的女子。 “回……回禀三皇子,正是小女。” 跪在地上的少女,直起身子,不卑不亢道。 “本皇子让你起身了吗?宫里的礼教嬷嬷没去你们府上教你宫规吗?你不知道,在这偌大的皇宫里,主子不让你起身,你自己不得擅自起身吗?真没规矩!” 云骥瞥了眼,面露尴尬之色的姬南烟,半分怜香惜玉之情都没有。说出的话,也是毫不留情面的。而他身后的姬太尉,面色已经是难堪到极致了! 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被三皇子当众训斥没规矩,这话传出去,对姬南烟的名声是非常有损的。 “抬起头来,让本皇子瞧瞧。” 云骥又朝姬南烟呵道。姬南烟抬头,一副垂泪欲泣的模样,当真是我见犹怜! “真丑!” 云骥抛下一句话,便自顾自跑开了。 殊不知,他的一句话,炸的在场众人都尴尬不已,尤其是姬家的人,个个面如土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三皇子,还当真是个鬼见愁的性子,这姬家的女儿还未进宫,就被他这一番羞辱,可想而知,姬家有多窘迫。 这事若换作旁人,或许早就羞愧的无地自容了,可姬南烟是谁?她爹本来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自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 姬南烟不仅没有一点儿退缩之意,反而在云骥走远后,大喇喇的起身,盯着云骥的背影,目露掠夺之色。 “这么热的天儿,跪着做什么?快快起身!” 云骥走到白颜卿身前,弯腰屈膝,亲自将她扶了起来! 这一番热情讨好的举动,与方才对待姬南烟的态度,简直判若两人! 热? 白颜卿无语的很,这秋日的清晨,凉意嗖嗖的,哪里热了?她还觉得有些凉呢! “多谢三皇子!” 白颜卿不着痕迹的后退两步,与云骥拉开了些许距离。他这般不管不顾的,倒是随性的很,可有心之人,怕不是这么想的。 “可用过早膳了?定是没有的!看你们来的匆匆的。” 云骥才不管旁人什么眼色,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谁敢置喙? “这是本皇子,一大早,亲自去御膳房讨要的点心。外头可尝不到的!你尝尝!还热着呢!” 云骥命人递过来一个食盒,然后当着众人的面,举到了白颜卿眼前,一副极力邀功讨好儿的模样! 白颜卿无奈,这三皇子,就不能低调些吗?他这么一闹,自己日后,指定就成了这些世家女的眼中钉肉中刺了!她虽那日答应了云骥,可如今看来,皇帝并没有明面上应允,也就是说,此事……或许,皇帝还有旁的想法也说不定。 既如此,白颜卿直觉,现在还是不应该同云骥过于亲近了。免得落人口实,再平白遭人编排。 “三皇子,私相授受……这名声传出去。对你我,都不大好!” 白颜卿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同云骥说道。 “说什么屁话?这是本皇子赏赐给你的!既是皇家赏赐,你便拒绝不得!” 云骥也是机灵,当下就做出了应急反应。他的话,音量不大不小,刚好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 既是赏赐,那旁人自然无法胡乱揣测、编排造谣了。 白颜卿哭笑不得,只得命采星收下。 “多谢三皇子赏赐!” 白颜卿屈膝弯腰,毕恭毕敬地回礼,让人半点儿也挑不出错处来。 “三皇子,大家还跪着呢,您倒是开开口啊!” 白颜卿咬着牙,朝云骥低语道。闻言,云骥像是猛然想起来,这才不慌不忙地开口,让那跪了一地的人,起身! 众人闻言,这才纷纷起身。 就在众人以为风平浪静之时,彼时,又有一道精瘦的身影现身,待众人看清其长相之后,又纷纷跪了一地。 “拜见大皇子!” 众位送女的大臣,齐声道。而那些不明所以的家眷,彼时也纷纷效仿,跪了一地,磕头跪拜。 见状,白颜卿头疼不已,这……跪个没完没了了还?可所有人都跪下了,她又怎能不跪?于是乎,尽管身子不大爽利,白颜卿却还是也跟着,稳稳当当地跪下了。 白颜卿自幼身子骨便弱,受不得寒凉之气,而这秋意浓厚的清晨,皇宫宫门前的地砖,更是格外的冰凉,隔着衣裙,却还是能清晰的感受到那股冰凉透骨的寒气。 “白家小姐快快起来!这么凉的地儿,跪它作甚?” 这大皇子一开口,憨傻之态尽现。 众人皆知,所有人跪的,是大皇子的身份,可云祺自己倒好,偏说白颜卿在跪地,这惹人发笑的话儿,也就只有,这位脑子不好使的大皇子,才能说出口了。 可白颜卿,并没有同旁人一般,暗笑云祺憨傻。她由采星扶着,稳稳地起了身,而后屈膝福了福,有礼有节,端的是大家闺秀的范儿,让旁人找不出半点儿错处来。 见白颜卿起了身,云祺立马开心地上前去,然后故作神秘的,自身后掏出一个食盒来! 又是食盒? 白颜卿满脑袋的黑线,这兄弟二人,是商量好了的吗? “这是我府中的厨子做的,好吃着呢!听闻你今日进宫,我紧赶慢赶地跑过来了!还是让三弟领了先!” 云祺一边将食盒递给白颜卿,一边满脸委屈地抱怨着。 这模样,在旁人看来,像小孩子一般幼稚,可在白颜卿看来,倒觉得云祺是不失童心,着实有趣又可爱。 白颜卿抬手,主动将云祺递过来的食盒打开,只见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叠糕点,隐约还透着温热之气。看样子,确实是刚出锅不久的。想来大皇子,确实是赶了脚程的。毕竟,从他的皇子府到宫门口,少不得,也得一炷香的功夫。 秋日的早晨,本就凉意飕飕的,糕点出锅不消半柱香,便会凉透,何况还是带出府,赶了这么会子路呢? “多谢大皇子赏赐,小女就厚颜收下了。” 白颜卿柔声回了一句。 “你也快瞧瞧本皇子带来的!” 一旁的云骥有些急了,怎的他兄长后送来的糕点,白颜卿倒先瞧了,反而却没打开他先送过来的食盒? 白颜卿闻言,隧赶忙也命采星,将云骥带过来的那个,食盒也打开了。 精致的点心,瞧着确实比大皇子带过来的,更漂亮些。到底是,出自宫里的御厨之手,外头的厨子自然是比不得的。 在云祺兄弟二人,期盼的目光中,白颜卿无奈,只得掩嘴,将两个食盒内的点心,都尝了一块。 御厨做的点心,瞧着虽说更精致些,但是味道上,还是有些中规中矩的,过于甜腻,甜味盖过了点心其他的味道,有点失了主次感。 大皇子府的厨子,做的点心,瞧着是不够精致,视觉上差强人意,但入口,口感很好。意外的是,这些糕点,竟不是甜口的,反倒是咸口的!里头的馅儿,用薄油炒过,不会过于油腻,外头是用薄薄的面皮裹好,放入蒸笼蒸过的。即使大清早吃,也不会觉得油腻。沾上厨子秘制的米醋,酸酸的,极其开胃! “都很好吃!” 白颜卿眯着眼睛,笑着望向这兄弟二人。她哪里敢去挑剔,皇子们送来的食物?只得违心的开口说道。 不过话说回来,白颜卿确实,更喜欢大皇子带过来的点心。 “白小姐喜欢就好!” 云祺见白颜卿喜欢,开心的像个孩子,若不是在场众人碍眼,他怕是,早就兴奋地拉着白颜卿转圈圈了! 想到“众人”,白颜卿猛的想起来,那边,众大臣和家眷,可都还跪着呢!于是乎,白颜卿又得开口替众人讨个人情了! “大皇子,您看,大家都还跪着呢!这地砖……可凉着呢!” “凉吗?我怎么不觉得?” 大皇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竟不知,他是真的没察觉,还是有意没察觉! “家父上了年纪,跪不得那么许久,还请大皇子宽宥!” 白颜卿头疼的很,这大皇子……还真是……哎…… “哦,对对对!那,白相快快起身吧!” 闻言,云祺赶忙转身,亲自伸手,将白景轩,拉了起来! 至于其他人,云祺置若罔闻,仿佛眼中,再无旁人一般。 “多谢大皇子!” 白景轩起身,作揖谢过云祺。 白家父女,有礼有节,任旁人,谁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那他们……” 白颜卿无奈,只得朝云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让众人起身。 “他们愿意跪本皇子,你说,对吗?姬太尉?” 云祺一转身,朝着姬太尉一家所在之处,慢慢悠悠地开口说道。那表情,要多纯真有多纯真,要多恳切,有多恳切。 “是!老臣携家眷,都心甘情愿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姬太尉不愿意也得愿意。 白颜卿自然知道,大皇子兄弟二人,这是在替自己出气呢!可是,同时,他们也无形中,替自己树立了一个强大的敌人!这姬太尉一家人,瞧着,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白颜卿只觉得,脑袋瓜子嗡嗡嗡的,她直觉,日后进了宫,这姬家的女儿,怕是要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了! “你看,他们愿意的很!能让他们跪本皇子,是他们的福气!” 云祺洋洋得意道,丝毫没去理身后,姬家一大家子人,那灰暗如土的面色。 白颜卿无奈,可面前的人,是皇帝的儿子,她哪里敢,随意置喙他的决策?只得陪着笑脸,尴尬地笑了两声。 云祺兄弟俩,似乎并未察觉到有何不妥,他们二人,一边陪着白颜卿在宫门口侯着,等时辰到,一边悠哉悠哉的互相斗着嘴,吵的那是不亦乐乎,似乎早就忘了,他们身后,还跪着一群人! 一时间,白颜卿的地位,瞬间超越了在场的所有世家贵女! 第八十一章 太极殿风波 卯时刚过,宫门大开。 白颜卿总算,暗暗舒了一口气。她顶着众怒,站的腿都要软了。而那些大臣和家眷,则是跪的膝盖都麻了! “皇上口谕,宣,这届秀女,即刻入宫!随行人员,一律不得擅自跟随入宫!” 宫里公公,尖锐的嗓音,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 一时间,众人纷纷磕头谢恩,然后起身,同家人互拥着,洒泪告别。 唯独白颜卿父女,冷冷静静,脸上无半分的离别伤痛之情。 “父亲珍重,女儿先入宫去了。” 白颜卿朝白景轩福了福身子,而后毅然决然地转身,半分留念都不曾有。 “去吧!” 白景轩亦不曾多言其他,只淡淡抛出两个字,然后看着自己女儿慢慢走远。他坚信,他的女儿,不会被人欺负了去,这几个月的相处,他也发现了,他的女儿,比任何人都要坚强、果敢。 前路如何,白颜卿自能替她自己,走出一条康庄大道的。 身后的云祺两兄弟,见人都走光了,这才慢悠悠地提步,一同往宫里走去。他们是皇子,又不是家眷,现在进宫有何不可?更何况,那云骥,本就是自宫里出来的! “看来,还是皇兄的点心,更合白家大小姐的心意。” 云骥倏地幽幽开口道。 闻言,云祺脚步微微一顿,而后转头望着云骥,无比认真地说:“那当然!我府里的厨子,那厨艺,可不比御膳房的御厨差!” 云骥望着云祺,眼中略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而后又迅速恢复正常。 “到底还是皇兄,更了解她的口味!” 云骥突然有点蔫蔫儿的,一点儿也没了方才那趾高气扬的气势了。 …… 宸国此次选秀,不是为皇帝而选,是为了诸位适龄皇子选正妃、侧妃。其目的,除了是为了繁衍宗室后代,当然还与前朝不可分割。 自古皇家儿郎选妻,向来极看中门第、出生等等。因此普通人家的女子,是断不可能参与这次的正统选秀的。 此次选秀,凡候选秀女,必须是京中有名望、有地位、出身高贵、仪容出众的世家适龄女子。故而此次选秀之前,便已筛掉一部分不符合规定的女子。现在留下的,能进入皇宫候选的女子,品貌、德行、出身皆是顶好的! 自秀女们进入皇宫的这一刻起,她们便要接受宫里的一切规矩,以及应对选秀中,可能会出现的所有问题。 秀女刚进宫,首先要过的,便是姿色仪容的筛选。 因先头未进宫之前,众秀女的画像,便已送至宫内,由皇帝和皇后,亲自过目后,挑选过。所以,那些容貌不佳的女子,有一部分已经剔除出局了。留下的这十几人,便是以白颜卿为首的,各大世家权贵之女中,样貌出众者。故而这第一关,众人算是都过了的。 接下来,今日最重要的,便是面见当今皇帝和皇后,以及此次需要选妃的几位皇子了。说白了,便是打个照面罢了! 在宫人的安排下,白颜卿等人,有序地站成几排,在太极殿前,等候皇帝一行人。 约莫巳时刚到,白颜卿便看到,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行至此。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参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在宫人的带领下,喊着言不由衷的口号。千篇一律的开场,总是落俗却又不能免俗。 众人见过皇帝、皇后之后,便是同样的与众皇子见礼,礼节简约些,却也不可免。 “都起罢!” 皇帝既开了口,众人忙稳稳地起身。 皇宫内适龄选妃的皇子,有四位。一位是大皇子云祺,年二十。第二位,是三皇子云骥,年十六。第三位,便是当今皇后所生的二皇子云韬,年十八。第四位,五皇子乃是最得圣宠的贤贵妃之子云恺,年十五。 四位皇子,除了云祺和云骥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乃为先后嫡出。其余二位,皆非一母同胞。这各种的牵扯,也是颇多的。 “哪位,是白相之女啊?” 皇帝盯着台阶下的众秀女,大声问道。 白颜卿暗暗翻了个白眼,莫说先前已经送过画像了,单就云骥闹了这么久,皇帝会不知道自己是谁才怪呢?他这般明知故问,倒像是有意为难白颜卿的。 “小女白颜卿,见过皇上。” 白颜卿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跪下,朝那至高无上的皇帝,规规矩矩行了个大礼。 皇帝见白颜卿行礼,既不说让她起身,也不言旁的。只转身朝身侧的云祺俩兄弟,自顾地说起话来。 “听说你们俩兄弟,清晨在宫门口,闹了好大的威风啊!” 皇帝面露不悦,云祺两兄弟的所作所为,早就有宫人,尽数回禀与皇帝听了。 为了一个女子,将好些大臣都得罪了,这让皇帝怎能不恼? “父皇您言重了,儿臣只不过是迫不及待,想去看看白家大小姐罢了!” 云骥毫不避讳道。 “儿臣也不过是想,给白家小姐,送些我府中厨子做的点心!父皇您是知道的,儿臣府中的厨子,做的点心可好吃了!连三弟都时常嘴馋,溜过去偷吃呢!对不对?三弟?” 云祺倒是依旧一副,傻傻不明所以的模样,好似半点儿都没听出,皇帝的言外之意。 “皇兄!此等小事,你也要同父皇告状吗?你怎么……那么抠门儿?不过是吃你几块点心罢了,父皇又没有断你府中供给!你有必要这么小气吗?” 云骥气鼓鼓地同云祺争执着,他这撒泼打滚的气势一出来,在场众人的脑袋上,就直冒汗! “行了,行了,行了!谁管你们吃喝拉撒?再闹,朕就治你们两个殿前失仪之罪!” 眼见这么多人都看着呢,这俩儿子丝毫不顾及些,皇帝越发头疼了! “父皇!您又要治我们的罪?可怜我们兄弟二人,自幼丧母,没人疼,没人爱……如今吃几口点心,还要被父皇责罚!倒不如,让我们随母后去了罢!” 云骥往地上一瘫,两腿乱蹬,手舞足蹈,完全是一副撒泼耍无赖的样子! “胡闹!给朕滚起来!你若再闹,朕就将这白家女,赶出宫去!” 皇帝一见云骥又开始胡闹,隧使出了杀手锏!他指着白颜卿所跪之处,放下了狠话! “不行!母后在世时,就盼着我和皇兄能早日成家,给她生个大胖皇孙,您不能违背母后遗愿!” 云骥闻言,赶忙爬了起来。然后迅速跑到白颜卿身边,一把将她拉起,许是用力过猛,扯的白颜卿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儿臣就认准了白家女!” 云骥满脸坚决。 眼看云骥将那白家女,拉扯的快要摔倒,皇帝也无话可说了。他本来是想罚一罚她,以儆效尤,谁曾想,他这个不靠谱的赖皮儿子,竟下手也没个轻重,若真伤着白颜卿了,只怕纪家那个老头子,也会不依不饶的。 “罢了,随你怎么闹!朕要阅奏章去了!皇后同你们留下,相看众秀女吧!” 皇帝自知,闹不过云骥这脾性,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溜之大吉。 于是乎,他将皇后留下,自己寻了个借口,溜了。 皇帝匆匆忙忙地,带着随行的宫人离开了,哪里还有那功夫,相看剩下的秀女? “还不快谢谢本皇子,让你免了父皇的责难?” 见皇帝走远了,云骥方才厚着脸皮,在白颜卿身侧,以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量,同她邀功道。 白颜卿朝他翻了个白眼,谢谢?我谢你个大头鬼!方才云骥下手没个轻重,险些将白颜卿拉扯至摔倒,差点就失仪于殿前了!好在她脚步够稳,硬撑住了!他还好意思让她谢他?那她还不如就跪着呢! “这宫里地砖凉的很,我小时候没少挨罚!” 见云骥拉着白颜卿说话,云祺赶忙凑了过来,硬是将二人隔开了。 这边三人的一举一动,皆落在皇后和几位皇子的眼中。 “二位皇兄,还真是……为博红颜一笑,不惜自损啊!” 五皇子云恺虽年龄最小,但却也是最有城府的。方才云祺俩兄弟的戏码,他可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五皇弟,可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见大皇兄,倒不像是演的。” 二皇子云韬,适时的上前,盯着云祺的目光,略带嘲讽。 这话儿,在场众人,但凡不是傻子,都能听出言外之意来。 大皇子云祺,幼时害过一场重病,醒来后,脑子便不大灵光了。宫里宫外,人人皆知,大皇子云祺,憨傻如小儿,三皇子云骥,疯癫如无赖。在所有人看来,先后的这二位嫡子,当真是不成大器的! 云韬此话,便就是在暗讽云祺是个憨包。 一旁的白颜卿见状,顿时有些不悦了,她只觉得这位二皇子,说话甚是扎耳,可碍于他皇子的身份,白颜卿又不好过于明目张胆的同他理论。 “大皇子为人真挚,有一颗不老的童心,倒是难能可贵的。” 白颜卿对着云祺两兄弟说道,脸上挂满了柔和的笑。 可云韬,立马就听出了白颜卿,是在维护云祺!他心下顿时略过几丝不满,这白家女,还真是……不识抬举!他瞬间便冷下了脸,看着白颜卿的眼色,也极为不善。 “真的吗?原来在白家小姐心中,我这么厉害的吗?” 云祺闻言,开心地跳起来了,那笨拙僵硬的动作,和他高大的身形,一点都不相衬! “我呢?我呢?我就不真挚了吗?” 云骥见状,心中不服气,跑到白颜卿跟前儿,讨赏似的! “三皇子……性子活泼开朗,为人仗义,待人友善,这也是极好的!” 云骥都这么帮自己了,白颜卿自然不能驳了他的面子,让他在二皇子和五皇子面前,失了面子。隧也开口,将他夸了夸。 “不愧是本皇子看重的人,讲话儿就是动听!比那些个叽叽喳喳,不知所谓的人,说话儿要好听的多了!” 云骥头都未抬,可任谁都听的出来,他说的是谁。 “叽叽喳喳,那不是麻雀儿吗?”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云祺突然开口,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对对对,就是麻雀!” 云骥附和,这兄弟二人,无比认真的对话,惹的白颜卿暗笑不已。此时的她,可不认为,云祺兄弟二人,是傻得、是疯的!倒像是……刻意的! 可,传闻不都说,大皇子是个憨包吗?究竟,云祺是不是真的傻啊?白颜卿一时,竟有些迷茫! 第八十二章 储秀宫风波 太极殿前的小风波,直接影响到皇帝对其他秀女的相看。因此,众秀女中,不乏有对白颜卿怨念颇深的。怨她抢了大家的风头,恨她一人,夺了所有皇子的目光。 选秀流程繁杂,所经历的时日颇久,故需要暂住皇宫。因此,太极殿面圣后,宫人便将众秀女领去储秀宫暂住。 宫人分配居所,并未厚此薄彼,皆是按进宫顺序,依次从外往里分配。正常来说,是没有人会有意见的,但有些人,偏偏不能用常人的思维方式。 “凭什么她住在第一间屋子?你们这帮拜高踩低的狗奴才!” 一道尖锐的女子声响起,惊动了其他正准备进屋的秀女。 白颜卿皱眉,望着眼前,抬手指着自己的少女,忍着打她的冲动,转身不予搭理。 “屋子本就是按照旨意所分,还望姑娘莫要指摘他人。” 一旁的宫人,面无表情的毕恭毕敬的回道。 “旨意?谁的旨意?我看,就是你们有意将最敞亮的屋子,留给了她!不就是看大皇子和三皇子对她青睐有加?你们才这般抬举她?” 那少女依旧不依不饶道。 宫人们见状,正要开口反驳,却被白颜卿伸手拦下。 “这位姐姐?妹妹?不知是哪家府上的小姐?若我没记错,早几个月前,是有礼教嬷嬷入各府教过宫规、礼仪的。再则你这般大吵大闹,吵着我便罢了,可这储秀宫,离皇后娘娘的寝宫这么近,若有个好赖,不知你担不担的起?” 白颜卿这话说的明白,就是说这少女白学了宫规礼仪。 那少女,被白颜卿一席话说的,有些窘迫了起来,面上一阵红一阵白。 “话说回来,你若不服,大可以去找皇后,甚至皇上去说理去,你在这,为难这些宫人做什么?她们也是奉旨办差。” 白颜卿盯着那少女,半分也没怯懦了去。 “白家大小姐,好大的威风!” 一旁观战许久的姬南烟,提步上前,站在了那少女身前。 “我姬家女儿,岂是你们这等贱婢,能轻怠了去的?” 姬南烟的话,看似是对那些宫人说的,但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她是在指桑骂槐。 姬家女儿? 白颜卿闻言,顿时了然。当初皇帝下旨,允许每家,可出一位旁系女子,一同进宫陪选,想来姬南烟口中的这位少女,也是出自姬家了。 “什么鸡啊鸭啊!皇宫内院,是这些畜生,能撒野的地方吗?” 一道中气十足的女声响起,惊的一众宫人,纷纷跪下。 众秀女不明所以,但见这些宫人们,一个个吓的不清,想来,来者定是身份不简单。隧,也跟着纷纷跪下了。 “孙嬷嬷?!!!” 待看清来人以后,白颜卿激动的一跃而起!小跑着奔了过去,行至孙嬷嬷跟前时,白颜卿又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噗通”一声跪下了。 “还望嬷嬷恕颜卿无礼。” “你这丫头!跪我做甚?这是要折煞死老身吗?” 孙嬷嬷一把将白颜卿拉起,嘴上虽然责怪着她,眼里却是难掩的笑意。 “我一听说,你今日进宫,便赶忙跑了过来!多日不见,长的越发水灵了!” 孙嬷嬷忍不住,抚了又抚白颜卿的鬓发,越瞧越欢喜。 这丫头,长得越来越像她母亲了! “方才,是什么鸡啊鸭啊的,在这乱叫?下次再碰到,直接棍子打了,撵出去就是了。都听清楚了吗?” 孙嬷嬷转身,对着跪了一院子的宫人,大声呵斥道。 宫人们哪里敢反驳,纷纷忙不迭地点头。 “一个老妪,也值得你们跪?我还当是皇后娘娘来了呢!” 待明白,来人是宫里的一位老嬷嬷之后,那位方才同白颜卿吵闹的姬家少女,不满地起身,然后理了理衣裳,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 “南笙妹妹,莫要胡闹!” 此时的姬南烟,赶忙拉扯着那少女的衣裳,低声呵斥道。 南笙?原来少女名叫姬南笙啊!名儿倒是好名儿,就是这人嘛,不是个聪明的人! 白颜卿看姬南烟的反应,就知道,她一定是知道孙嬷嬷的来头的,不然,不会急红了眼。 “老妪?” 孙嬷嬷并未生气,只是似笑非笑地盯着姬南笙。那眼神,犀利的很,在场众人,无一人敢吭声。 “我方才说的话,不做数了是不是?” 孙嬷嬷盯着一众宫人,悠悠开口道。 “回嬷嬷话,奴婢等,这就去!” 就在众人不明所以之时,但见方才离去的两位宫人,提了棍子,便朝姬南笙挥打去。 “放肆!大胆!你们做什么?我可是姬太尉的亲侄女!你们这帮贱婢!居然敢打我!哎呦,别打了别打了!疼!” 姬南笙被打的鬼哭狼嚎的,惨叫声,震耳欲聋。 一旁的姬南烟,却是不敢上前去拉一拉的,因为她很清楚,眼前的孙嬷嬷,是何人,那可是,连皇帝都礼让三分的人! “叫的老身耳朵疼,撵出宫去吧!” 孙嬷嬷一句话,宫人直接将姬南笙,给丢出了皇宫,彻底断了,她想要攀附皇族的念想! 孙嬷嬷此举,惊呆了在场的所有秀女!有些不知孙嬷嬷底细的,纷纷暗自庆幸,方才没有同姬南笙一般目中无人! “什么鸡太尉鸭太尉的侄女?在这皇宫内院,不约束好自己的言行,便只有死路一条!今日,看在皇上的面子上,老身只是将她丢出宫罢了!若非如此,今日,她便只能是,横着出这皇宫的大门!” 孙嬷嬷盯着一众秀女,言辞颇为凌厉。她这是有意杀鸡儆猴,警示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罢了!让她们,不要以为,进了皇宫,就万事大吉,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殊不知,这皇宫内院,才是真正角斗的开始! “嬷嬷近来,气色可好多了!这眼睛,锃亮锃亮的,瞪人的时候像铜铃!” 见众人吓得瑟瑟发抖,白颜卿赶忙上前去,拉着孙嬷嬷的胳膊撒娇道。 “你呀!” 孙嬷嬷见白颜卿这般,也知其是有意讨巧儿,这是怕自己太过严厉,吓着旁人,隧立马缓和了脸色。 “可是小女给您的药丸有用了?您若觉着用着不错,下回,我再制些,让采星给您送些过去!” 先前白颜卿见孙嬷嬷气色不佳,眼下时常有淤青,便揣测,她定是睡眠不好。上次临别前,便给孙嬷嬷赠了些安神的药丸。 “那药丸,确实不错!后来,我找太医配过,却总是差了点效果!” 孙嬷嬷有些苦恼,她是不想麻烦白颜卿,故而找太医询问过,可是太医,也查看不出那药丸当中,所含的全部药材。 “这简单,小女将方子写给嬷嬷,您拿去给太医瞧瞧!这皇宫里,定不缺那些个药材的!” 白颜卿大大方方地说道,半点儿也没有藏私之意,倒是个磊落坦荡的女子。 孙嬷嬷开心地直点头。 “你们既入了宫,便要守宫里的规矩!未免你们日后行差踏错,惹祸上身,往后这些日子里,便由芳姑姑,负责诸位小姐日常的饮食起居!以及礼仪授课!” 孙嬷嬷同白颜卿说完话,一转身,便收起了脸上和煦的笑意,同众世家女厉声道。 说罢,便有一女子,自孙嬷嬷身后走出。 芳姑姑? 白颜卿悄悄探身察看,咦?还真是芳姑姑!白颜卿高兴的,正要上前去打招呼,却又猛然想起来,现在她是在宫里,不是在白家,她不能再这般恣意妄为。于是,她也同众人一起,并腿屈膝,微微低头,将双手轻压于左胯部,朝芳姑姑行了个常礼。 孙嬷嬷和芳姑姑互相对视一眼,对白颜卿此举,甚为满意!皆暗叹,其是个懂礼,知礼的好孩子!且其并未有半分,恃宠而骄的模样! 匆匆见过面之后,孙嬷嬷便有事,需要先行离开了。离开之前,孙嬷嬷还是忍不住,多嘱咐了白颜卿几句,让她在宫中,多注意安全,尽量不要与旁人产生摩擦。 白颜卿自然是清楚这些的,她不会去主动招惹谁,可若有人不知死活,非要为难她,那她也定不会忍气吞声的! “你们还有半个时辰,可以收拾你们的行李,半个时辰后,用午膳。” 芳姑姑抬首,望着众人,神色凛然道。 一阵悉悉梭梭的动静之后,院内再无一人。大家都携婢女,一同回屋收拾去了。 索性,白颜卿带的东西并不多,不过是几件日常换洗衣服罢了! “小姐!你快过来看看!” 采星正在收拾二人的行李,突然惊讶地叫道。 白颜卿刚要坐下喝口水,被采星这么一叫唤,惊的她手一抖,险些将杯子抖掉地上去了!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一惊一乍的……啊!” 白颜卿边走过去,边开口同采星说着话,看到眼前的东西,她也吓了一跳! “看吧?不是奴婢咋咋呼呼,您自个儿不也惊到了?” 采星嘟囔着,这可怨不得她! 白颜卿看着那满包袱的银票,惊呆了!这这这……一定是安姑姑悄悄塞进去的!整个白家,就属她最富有了! 白颜卿明明和安姑姑明确强调过,不需要这些,怎的她非不听呢?还非给她塞了这么多银票? 白颜卿翻了半天,终于在银票最下面,翻到了一封信。 信的内容没什么,大意就是让白颜卿一定要收下这些银票,还说什么,这些银子对她来说是九牛一毛,根本不足挂齿!让白颜卿用的时候,不要有心里负担! 白颜卿望着,那一包裹的银票,心中五味杂陈……这安姑姑,究竟为何,对自己这么好?她……究竟对白家、对白颜卿有何企图?非亲非故的,对一个外人,出手如此大方,这叫人,怎能不多想? “小姐……没衣裳穿了……” 采星望着那一包裹的银票,欲哭无泪! 这安姑姑,即使想要偷换她们的行囊,好歹,也给她们主仆二人,留两套可供换洗的衣裳吧?这……这一包裹银票,也不能穿身上啊!这可如何是好?! 第八十三章 凤栖宫闹事 这边采星和白颜卿,还在苦恼,如何找芳姑姑说明情况,看看能否托人捎信回相府,取几件换洗衣物来!那边,储秀宫的管事宫女,已经开始唤众人集合了! “罢了,先过去再说!” 白颜卿命采星将包裹收拾好,藏好,然后才领着采星,出去了。 待她们到院中集合以后,管事宫女,便将众世家女和她们所带的婢女,分次有序的引入膳堂。 待分好众秀女的座位次序,在芳姑姑的一声令下,众人有序的整齐坐好,而后便开始了今日的午膳。 “今日午膳,首先,需要检验,诸位贵人的用膳之礼。想来,之前诸位在府中之时,都曾接受过礼教嬷嬷的授礼,那么现在……请用膳!” 芳姑姑端直身子,立于众人之前,神情颇为严厉。 白颜卿本以为,还需得再等两日,才会开始正式的选秀流程,却不料,今日便开始了。还好先前,大家都在各自府中,接受过专业的礼教嬷嬷的教导,这会儿,大部分人都还是应对自如的。 用膳时,只见众人,伸左手端碗,大拇指轻扣住碗口,食指、中指还有无名指,轻扶碗底,手心成空,禁止不端碗,俯身低头对着碗。右手执筷,手指不可离筷子顶端太近,要刚巧儿在筷子半腰处为最佳。 夹菜之时,筷子应从盘子,面对自己处、且离自己最近处夹起。禁将筷子,伸入盘中央或者另一边。尤其忌讳,筷子在盘中翻来覆去的,翻搅挑菜。且,用膳之时,切不可,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盘中菜,不可重复多次,夹同一盘菜。即使,碰到自己特别喜欢的菜,也只能浅尝辄止,不可贪吃。 用膳之时,一定要紧守食不言的原则。不要与人攀谈,若碰到邻座之人,实在有急事询问。方可搁置碗筷,侧身,转头,掩嘴低语,万万不可打扰旁人用膳。 用完膳后,搁下碗筷,需将碗筷归至原样。然后以帕掩嘴,轻轻擦拭。 最后,得主位者应允,方可起身告退。 一顿普通的午膳,尚且如此讲究规矩,真不知这宫中之人,这么多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今日,诸位贵人初进宫,怕是多有不适。皇上宽宥,体谅诸位离家不易,特赦诸位贵人,在储秀宫多歇两日。两日后,再开始正式进入选秀流程!” 众人用完膳后,起身,齐齐站好后,芳姑姑方才再次开口。 “是!” 众人应声回到,而后齐齐挺身屈膝,朝芳姑姑行了个常礼。 “切记,这两日,除了储秀宫以及周边之处,旁的地方,切不可乱逛。若你们,不小心冲撞了宫里哪位贵人,奴婢们可护不了各位!” 芳姑姑不放心的,又多叮嘱了几句。 “是!多谢姑姑提醒!” 众人再次应声。 芳姑姑这才放心地转身离去。 “姑姑还请留步!” 白颜卿犹豫再三后,还是决定上前一试。 “何事?” 芳姑姑见到是白颜卿唤她,面上的严厉,缓和了几分。 于是,白颜卿便将自己目前的窘境,同芳姑姑说了。 芳姑姑也是头一回碰到此事,她犹豫再三后,只得同白颜卿说了句,她也需先去回禀一下孙嬷嬷,请示一下她,方才能给白颜卿答复。毕竟,这届秀女,既已进宫,那便不再方便从宫外带东西入宫了。这是宫里的规矩,芳姑姑也没办法。 “那就……有劳芳姑姑了。” 芳姑姑既将话儿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白颜卿也没法子,再多言,就失礼了。 “小姐,如何?” 见白颜卿垂头丧气的回来了,采星急忙跑上前去。 “怕是不太好办!” 白颜卿有些苦恼,这可如何是好呢?总不能,选秀的这些时日,她都紧着这一身衣裳穿吧?那不是……得穿臭了? 这边,白颜卿正愁的事儿,那边却有人,暗中替她办好了! …… 芳姑姑将此事汇报给孙嬷嬷之时,恰巧碰到云祺两兄弟,来找孙嬷嬷。 当得知,白颜卿此时的困境之时,云骥第一反应就是哈哈大笑! “一向聪明睿智的白家大小姐,竟也有,这般糊涂的时候!” 云骥笑的前仰后合,惹的一旁的几人,纷纷不满。 “你这臭小子!活该你讨不着媳妇儿!就你这,不知体贴女子冷暖的儿郎,难怪人家白家姑娘,先前怎么也不肯答应你!” 孙嬷嬷忍不住抬手,狠狠敲了敲云骥的脑袋,疼的他吱哇乱叫的!方才解气! “就是就是!三弟一点都不知道疼人!” 云祺点点头,跟着附和道,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 “那……现在怎么办?” 芳姑姑适时地开口。毕竟,确实宫里有规矩,不让从宫外递东西进来。 “要不,本皇子委屈一下,再去求求父皇好了?” 云骥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半点儿也没觉得,这事儿能有多大! “只怕是……父皇现在在气头上,不肯见我们!” 云祺端起一张无辜的脸,有些委屈道。 此话一出,云骥便立马怂了!的确,他们早上闹了那么一出,确实惹恼了皇帝,只怕是,还得两日,他才能消气呢! “二位小祖宗,你们先回罢,容老身想想法子,再不济……老身找人,替她裁两套衣裳罢了!” 孙嬷嬷自然是知道,今日清晨,在宫门口发生的事。这个时候,她也不想厚着脸皮子,为了这种小事,去打扰皇后和皇帝! 云祺拉着云骥离开了孙嬷嬷处,刚出门口,云祺便拧着云骥的耳朵,同他悄悄低语了几句。 “不愧是我的好皇兄!” 云骥一拍大腿,一副恍然大悟状,然后飞也似的,朝皇后的寝殿跑去。 云祺望着一溜烟跑远的云骥,嘴角露出了几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云祺随后也抬脚,慢慢悠悠的,朝着云骥离去的方向,跟了过去。 凤栖宫。 “皇后娘娘,您就允了吧!我实在是,没眼看那些世家小姐,都穿的什么玩意儿?花里胡哨的,一点都不庄重!和咱们这威严的皇宫,半点儿也不相称!” 云骥跑到凤栖宫,缠着高氏,念叨了许久。 “三弟,你又来折腾皇后做什么?快陪我出宫玩儿吧!” 此时,云祺恰好也到了,他不由分说,拉着云骥便要走。一副小孩子脾气。 “皇兄,你等会儿!” 云骥一把将云祺推开,然后又跑到皇后面前闹去。 “此次能进宫的,不过寥寥十几人!给她们裁制几套衣裳,也值不了几个银子!皇后娘娘若舍不得开支,我去求父皇便是!” 云骥这脾气,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这样的小事,若真让他闹去皇帝面前,皇帝斥责儿子之余,定也会暗自责怪皇后无能!内宫之事,本就由皇后掌管,若这等微不足道之事,都需要皇帝来做主,那他岂能忙的过来? 思及此,高氏心中也暗自有了打算。 “三弟,这是又为了何事,来叨扰我母后啊?” 就在云骥胡闹之际,二皇子云韬,来皇后宫里请安,偏巧,被他撞见了云骥这胡搅蛮缠的一幕。 “也没什么事!不过是,本皇子见这些世家女,衣裳过于花里胡哨,太过惹眼了!就来求求皇后娘娘,看看能不能给她们,裁几套朴素些的衣裳!省的碍眼!” 云骥倒也没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地开口回道。 “女为悦己者容!她们为了选秀,博我等眼球,倒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云韬倒是对这些事情,没多大兴趣。 “那怎么行?父皇可是说过的,身为皇子,肩负的是国家大事,哪能沉迷于女色?二皇兄可不能着了她们的道儿!” 云骥一本正经的,开始教育起云韬来。 “哈哈哈哈,国家大事?你?三弟,你身上……肩负过大事吗?你的大事,怕就是,整日撒泼耍赖吧?” 云韬忍不住嘲讽道。 “二弟不许欺负三弟!” 云祺见云韬态度极其不友好,隧立马上前,以身挡在云骥面前,同云韬呛声道。 “你们兄弟二人,一个憨傻,一个疯癫,这样无用的皇子,难怪父皇,从不将政事交于你们!” 云韬丝毫没将云祺兄弟二人,放在眼里。 “若不是父皇,念及你们死去的生母,对你们兄弟二人多了几分怜悯,你们以为,你们还能,在我母后宫里撒泼吗?” 云韬言辞颇为不屑,他怕是早就忘了,他的母后,可不是正正经经由正阳门,抬进宫的皇帝正妻!他的母后,不过是个继后,说白了,一个继室,再怎么威风,也不是正妻! “二皇兄若非要这么说话,那我不介意同你掰扯掰扯了!” 云骥可不是什么任人拿捏的主儿,云韬都将话儿说的这么难听了,他岂能继续忍着? “我兄弟二人的母后,乃是父皇的正妻!堂堂正正从正阳门嫁入皇宫的!是父皇的原配!我兄弟二人,乃原配正妻所出,是为嫡子!我母后在世时,当今皇后娘娘,不过是后宫的一位嫔妃,说白了,是父皇的妾室!自是妾室,那你,二皇兄,不过是妾室所生的庶子!自古嫡庶有别,你应当清楚,我们兄弟二人为尊,而你,二皇子云韬,为卑!” 云骥的一番话,不仅说的云韬面如土色,连带着一旁的皇后娘娘高氏,也面露尴尬,难堪不已。 “皇后娘娘虽为继后,但对我兄弟二人,尚可,故而,我兄弟二人,才心甘情愿尊称她一句‘皇后娘娘’。皇后大度,自是不会与我兄弟二人计较!可为何,二皇兄你,却屡次三番,看我们兄弟二人不爽?” 云骥话锋一转,言辞间,居然是对当今皇后的赞赏!这倒是让一旁的高氏,有些措手不及! “我……” 云韬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按理说,云祺两兄弟于他而言,并无任何威胁。 “好了好了!莫要再拌嘴了!在本宫眼里,你们都是顶好的!莫要因为这些小事,伤了你们兄弟间的和气!” 高氏赶忙出声打岔。 “此等小事,本宫应了你便是!就莫要再因此去烦扰皇上了!” 高氏也不是那蠢的,她自然听出了云骥的讨好之词。 在高氏眼中,云骥确实是胡闹了些,可在她看来,云骥俩兄弟,被皇上散养多年,自然是废了。不同于其他几位皇子,他们俩兄弟不过空有嫡子的头衔,但实际上,却并无参与朝务,也就是说,他俩与皇位无缘,自然也不会碍着她儿子的前途的。 那些替秀女裁几套衣裳这样的小事,就显得极其微不足道了。 第八十四章 姬南烟作妖 云祺和云骥俩兄弟,在凤栖宫闹了这么一遭,而后大大咧咧的、洋洋得意的自凤栖宫出来了。 “皇兄!你看我今日表现如何?有没有……特别霸气?” 云骥有些得意忘形道。他觉得自己刚才,真的是霸气侧漏啊!怼的他的二皇兄,无言以对,又夸了几句皇后,让她将替秀女裁制新衣的事儿,给定下来了! 不愧是他,云骥! “当然!我的三弟最厉害了!” 见有宫人路过,云祺开心地直呼云骥厉害!兄弟二人,开心地像两个孩童。引得几名宫人,偷偷驻足。 就在云祺二人,旁若无人的互夸时,有眼尖的随从发现,前面似乎有位生面孔,迎面而来。 “二位皇子,有外人。” 随从立马垂首上前,小声提醒道。 云祺俩兄弟一愣,随即立马收敛仪容,故作镇定自若状。 “好像是……姬太尉家的小姐!” 云祺的贴身护卫,今儿清早,是随云祺一起,见过姬太尉一家人的。 姬太尉家的小姐?姬南烟? 云骥闻言,自然清楚的知道,来者何人了。这女子,不好好儿待在储秀宫,跑到凤栖宫门口,瞎转悠做什么? “见过三皇子。” 姬南烟略过云祺,反倒是率先,同云骥见了礼。这番做作,怕是别有用心吧! 云骥置若罔闻,没搭理她。 “见过大皇子。” 见云骥不理自己,姬南烟便只得尴尬地转身,同云祺行礼道。 云祺默然。朝云骥挑眉,似乎是在说:三弟不理你,我也不理你。 一时间,让姬南烟好生尴尬。 “二位皇子……可是对南烟,有何不满之处?” 姬南烟低垂着脑袋,掏出帕子,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二人依旧没理她。 …… “储秀宫的管事姑姑何在?” 云骥懒理姬南烟,那副做作的模样,抬脚就往储秀宫而去,到了储秀宫大门口,便扯着嗓子叫唤道。 因着储秀宫离凤栖宫比较近,所以,云骥俩兄弟,也没多费事儿,几步路便到了。 “奴婢是储秀宫的副管事,见过二位皇子。” 一名管事宫女,听到云骥的叫唤声,赶忙一路小跑着过来了。 “你们储秀宫,就是这么办事的吗?让秀女到处蹦跶?” 宫女不明云骥所指何人,放下颤颤巍巍地跪下请罪。 “储秀宫的宫规、礼仪,是何人在教啊?” 云骥又接着问责道。 “回禀三皇子,是孙嬷嬷身边的芳姑姑。” 芳姑姑?云骥仰头努力思索了一下,不就是方才去通报孙嬷嬷,说白颜卿没有带行李的那位姑姑吗?她定是还未回来呢! “去,将芳姑姑叫回来!” 云骥直接开口命令道。 那宫女,半点儿也不敢怠慢,赶忙起身,一路跑着往孙嬷嬷处奔去。 “我瞧着那姬南烟,好像是……很喜欢三弟呢!” 云祺一副憨憨的样子,好像并未觉得他自己此话,有何不对之处。可偏偏,这话,不偏不倚,尽数落进了,储秀宫的几位秀女耳中。 几人闻声而出,见是云祺和云骥,隧纷纷跪下行礼。 那边,正在屋里唠嗑的白颜卿主仆,也听到了动静,隧赶忙跑出来察看!一看是云骥两兄弟,她正欲开口打招呼,却又猛然想起来,如今她是身在宫中,于是,赶忙拉着采星上前,同他二人行礼! “白小姐勿须多礼!” 云骥上前一步,伸手欲去扶她。 “对对对,白家妹妹无须同我们客套!都是自己人!” 云祺见状,率先一步上前,将白颜卿拉了起来! 白颜卿被云祺一拉扯,脚下一个不稳,险些摔倒!幸亏采星在白颜卿身后,她眼疾手快,伸手稳稳将白颜卿扶住。 “二位皇子……还真是热情的……让人有些招架不住呢!” 白颜卿有些尴尬地开口。心中,却暗自将云祺两兄弟,骂了个狗血淋头!他俩是有什么毛病是不是?怎么都那么喜欢扯别人?自己迟早有一天,要被他们扯摔个狗吃屎! 白颜卿站稳后,朝云骥使了个眼色,暗示他,这院里还跪了其他人呢! 云骥了然,不紧不慢地开口,让众人起身。这一来一回间,姬南烟,也赶了回来! 望着一院子的人,姬南烟额头,隐隐渗出几滴冷汗来。这三皇子……不会要做什么妖吧? “宫里待的可还习惯?若有什么不适的,大可同管事姑姑说道,让她们告知给本皇子!有本皇子在,你大可放心!没人敢欺负了你去!” 云骥拍拍胸脯,保证道,完全是一副哥俩好的仗义样儿! 白颜卿汗颜,她实在看不出,云骥对她有任何的男女之情。所以,他到底为何三番四次的帮自己?帮白家?还装着一副,对自己情根深种的模样,去糊弄皇帝和众人? 想到这里,白颜卿突然开始犹豫了,她有些反悔了,当初真不该答应云骥! “三皇子方才,走的真快,南烟都跟不上了!” 姬南烟见云骥一直在同白颜卿套近乎,当下心中不悦,嫉妒心横起。隧开口,说了这么一句暧昧不明的话。仿佛刚才,她同云骥在私会一般。 “本皇子腿脚利索,当然走的快了?你当我是你这种,软弱不堪的娇娇女?” 云骥没好气地呛了回去。 “我同三弟一起走的,明明是我走的快些!” 云祺有些不高兴的样子,像是小孩子在比赛跑步一般。他的话虽有些痴,但也侧面说明了,方才云骥是同云祺一起的,而非姬南烟口中那般暧昧。 “是是是,皇兄腿长,自然跨的步子大了!” 云骥拍拍云祺的肩膀,两人完全一副哥俩很好的模样,视姬南烟如无物一般。 白颜卿同采星互望一眼,大约明白是为什么了,看来,姬南烟看上了云骥了! 不过话说回来,几位皇子中,就属先后生的这俩儿子长得最好看了!只是,云祺吧,一开口说话,便有些痴,因此,常常是被人忽略其姿容。 云骥不一样,他机灵活泼,为人虽说有些不着调,但确实是位风姿绰约,翩翩少年郎!比起二皇子的老练、五皇子的狡黠阴狠,云骥确实更招人喜欢些!也难怪,姬南烟这样,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闺中女子,会对他一见倾心了。 就在云祺兄弟二人,互相斗嘴之时,管事的小宫女匆匆跑过来回禀,说芳姑姑回来了。 一听说芳姑姑回来了,众人顿时调整仪容,肃静站好。毕竟,芳姑姑的严厉,大家也是见识过的。 “见过二位皇子。不知二位皇子,有何吩咐?” 芳姑姑一听管事宫女说,云祺领着云骥来了储秀宫,心下顿觉不妙,亦是一路跑着回来了。就怕云骥在储秀宫,再闹出什么乱子来!三皇子这脾性,整个皇宫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芳姑姑就怕自己腿脚慢了,再让云骥惹出祸来! “吩咐倒没有,就是麻烦芳姑姑你,将这储秀宫的人,看管好,莫要到处跑!惹到本皇子便罢了,若惹到旁人,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儿呢!” 云骥这话说的明白,很显然,方才是有人出了储秀宫,惹到云骥了! “方才,是谁离了储秀宫?” 芳姑姑转身,厉声问那位管事的宫女。 “回姑姑,是……是姬小姐……” 宫女垂首,颤颤巍巍地开口。她提醒过姬南烟的,让她莫要跑远了,谁知道她,竟跑去了凤栖宫附近去了! “姑姑莫怪,是小女,好奇心重,想着到处逛逛,熟悉熟悉这后宫……故而……一不小心,走迷了路!” 姬南烟赶忙上前,朝芳姑姑行了礼,开口解释道。 秀女跑错路,这样的事,本不是什么新鲜事,往年也不是没有过。可……今儿,三皇子既亲自找上门来了,想必,此事另有隐情! 念及此,芳姑姑淡淡瞥了一眼姬南烟,并未开口回应她。 “你来说!” 芳姑姑指着姬南烟身后的侍女,厉声问道。 那侍女,此时在众人的注视下,也吓得不轻,哆哆嗦嗦的,愣是没法将事情说个明白。 “这秀女,不知死活,见到皇兄和本皇子,竟然不知先向皇兄行礼,反倒是,越过我兄长,先向我行礼!乃是对我皇兄不敬,此为其一。其二,其未经皇后娘娘传召,擅自跑去凤栖宫门口,是为藐视宫规。这其三嘛,此女品行不端,行为不检,试图勾引我兄弟二人。” 云骥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就他口中的这几条,条条罪,都能将姬南烟打个半死。 “我……小女迷路是真!抬首间,先见到三皇子,后才发觉三皇子身后的大皇子,故而才失了礼数!小女的确心悦三皇子,万万不可能去引诱旁人!” 姬南烟这话,倒是没否定云骥的话,反而大大方方的,将自己喜欢云骥的话,说给了众人听,这倒是……有几分胆色的! 可在场众人皆知,云骥早就求了皇帝,要娶白家女,如今姬南烟横插一脚,这下……可有点意思了! “你……你休要胡言乱语!” 云骥急了,这女子,怎么没皮没脸的,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番不要脸的话? “颜卿,你可千万莫要听她胡扯,本皇子对你的心意,那是日月可鉴!” 云骥跑到白颜卿跟前,信誓旦旦道,那眼神儿,看着无比真诚! 白颜卿本着看戏的心态,看看云骥和姬南烟这事儿,他们如何收场,却不料,云骥直接将自己拖下水了! 这…… “三弟长得好看,多娶几个侧妃也无碍,反正父皇,肯定盼着三弟开枝散叶的!” 云祺看热闹不嫌事大,他在一旁,点点头,很认真的说道。 闻言,白颜卿当下脸色一变。 “我白家女,宁可孤寡终老,也绝不与人共侍一夫!三皇子若是打的这个主意,那就不必多言了!” 白颜卿虽说知晓,云祺不过是无心之言,可她还是立刻,就摆明了自己的立场。 这场所谓的选秀,白颜卿本就没想参与,更不想自己成为权利斗争的牺牲品。若不是为了纪、白两家的安危,她才不会进宫,参加什么劳什子选秀呢! 白颜卿这话儿,听着像是生气了。 “皇兄!” 云骥有些无奈,他这皇兄什么都好,就是脑子不好。这种时候,他不帮忙整治姬南烟,怎么还将自己亲弟弟给坑了呢? 云骥本来就是故意找茬,想要惩治一下这姬南烟的,怎么说着说着,自个儿还引火烧身了呢?这下子,他可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第八十五章 浅罚姬南烟 眼见事情越闹越大,芳姑姑也觉着,不能再任由着事态发展下去了,若再吵下去,怕是要闹到皇后跟前儿去了! 这三皇子是什么人?若由着他闹去,最后指定无法收场! “诸位今日,想必也累了,先各自回屋歇歇吧!” 芳姑姑淡淡瞥了眼其余秀女,众人了然,纷纷行礼退下。 随后,芳姑姑又赶忙上前,安抚白颜卿,而后朝管事宫女使了个眼色,让她将白颜卿先送回屋里去。 眼见众人散去,芳姑姑这才望着姬南烟,暗自思忖着,该如何惩治她,才能让眼前的二位小祖宗满意了。 “那……依二位皇子所言,奴婢该如何惩罚她?” 芳姑姑到底是滑头,最后还是将难题抛给了云祺俩兄弟。 “这般无德无礼的女子,打死,丢回姬家去罢了!” 云骥面露狠厉,半点儿脸面也不给姬南烟。他才不在乎,姬南烟是不是真的心悦自己呢? “不可不可,三弟这么残暴,若父皇知道了,又要打你了!” 云祺连连摆手,似乎是舍不得云骥被罚。 “姬小姐是姬太尉的独女,三皇子三思。” 芳姑姑背着姬南烟,悄悄同云骥耳语道。她自然看得出来,云骥并非真的要置姬南烟于死地!于是,芳姑姑便主动,上前劝说,意在给云骥一个台阶下。 “三皇子既言姬小姐,德行欠缺,那不如……就罚她抄《女德》、《女训》各百遍如何?” 芳姑姑开口,替姬南烟求情道。 身为秀女,打,自然是打不得的,因为日后验身之时,秀女身子上若留了疤痕,那不仅仅是有碍观瞻的。届时,不仅秀女本人会遭惩罚,连带着家族,都会因此获罪。到时候牵连甚广,只怕是这储秀宫的一干人等,也免不得受牵连。毕竟若此时,真打了姬南烟,那她就是在储秀宫受的伤,只怕是姬太尉到时,也要闹个天翻地覆的。 姬太尉那老奸巨猾的老狐狸,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 “三弟,你就听芳姑姑的吧!不然到时候,孙嬷嬷要揍你了!” 云祺适时地开口,憨态尽显。 “皇兄,她对你不敬,怎么办?你不生气吗?” 云骥眼珠子一转,把云祺拉下水。 “嗯……母后说过,谁欺负我,我就欺负回去。” 云祺思考片刻,而后突然抬脚,趁众人不注意,朝姬南烟踹了一脚,踹完就一溜烟地跑远了! 云骥见状,满意地点点头,而后也跟着云祺后头跑了! 留下了,一脸懵圈的芳姑姑几人! 云祺那一脚,虽然,没踢到姬南烟的要害处,但到底,他身为男子的力道,还是有些重的。这一脚,直接将姬南烟踢了个狗啃屎! 见云祺兄弟俩跑远了,芳姑姑才不紧不慢地转身,命人将姬南烟扶了起来! 望着灰头土脸的姬南烟,芳姑姑眼中露出几分鄙夷之色!这进宫选秀的女子啊,最忌讳的,便是自恃过高,不知天高地厚!才刚入宫不到一日,便开始算计别人了,该笑她蠢呢?还是笑她傻呢? 芳姑姑在这皇宫里,待了这么多年,姬南烟的这点小心思,她会看不出来? “小姐,你没事吧?” 姬南烟的侍女,眼见云祺他们跑远了,这才敢上前,将被踹倒在地的姬南烟,托扶起来。 姬南烟捂着腹部,疼的龇牙咧嘴的,却是吭都不敢吭一声。 “好了,今日之事,暂且作罢!姬姑娘,您还是……请去抄《女德》、《女训》吧!” 芳姑姑才懒得去理姬南烟,是否受伤,是否被踹的厉害,是否身子不适……左右不是她命人踹的,是大皇子踹的!世人皆知,大皇子憨傻,谁又能,同一个憨痴如孩童的人计较呢? 姬南烟算计别人不成,反倒是吃了这么大一个闷亏,叫她如何不气?如何不恼? “可恶!白颜卿,我同你没完!” 回到屋里的姬南烟,将今日所受的所有屈辱,全部算到了白颜卿头上! …… “啊切……” 屋里的白颜卿,突然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是谁在背后,说我坏话不成?” 白颜卿揉揉鼻子,满脸疑惑。 采星看白颜卿神神叨叨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许久。 下午的时候,储秀宫的管事姑姑,给白颜卿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说是,皇后娘娘下旨,为统一秀女服饰,特命内务府,重新裁制新衣予诸秀女。 “这可是解了咱们的困了!” 白颜卿拉着采星,恨不能抱着她转几圈。 采星被白颜卿拉扯的是,晕头转向的,眼白都快翻出来了。不过是几套衣裳罢了,至于吗? “听说,待会儿,就有内务府的人,过来量体裁衣了,小姐早些准备好!” 采星堪堪儿将白颜卿稳住,方才开口回话儿。 闻言,白颜卿赶紧挺胸收腹,抬首端正身子,又换作一副大家闺秀的端雅之姿。这变脸的速度,惹的采星暗笑不已。 …… “皇兄,我今日表现可好?你可得奖励我!” 一道憋屈的男声,悄悄埋怨道。 “真棒!不愧是我的好弟弟!” 又一道男声,低声夸赞道。 “皇兄,你下脚可够狠的,我见那姬姑娘,疼的汗都出来了!” 说话者,吓得脖子一缩,仿佛挨打的,是自己一般。 “既不能留疤,那留些内伤,旁人也瞧不见,届时验身,也就不会有碍观瞻了。” 回应者,言语中,满是自得。 “真晦气,被她瞧上了!呸呸呸呸呸!” 说话者,边呸着,脸上还满是嫌弃之色。 “留着她,还有用。” 淡漠绝情的语气,哪里还有半分痴傻的模样? “内务府那边,暗中打理一下。给颜卿裁制的衣裳,料子用好些。” “好!这就去办!” “嗯,乖!” 两人的对话,皆是轻声细语,若非是内力深厚的高手,定是无人能听到的。 …… 傍晚,天色尚明。内务府那边,便遣了几名宫女,过来储秀宫。 储秀宫众人,早早儿便出屋,整整齐齐排列在院中,等待宫人量体。 宫人过来,行礼问安后,便开始替众人量体。身高、体型、肩宽、胸、腰、臀等等,皆量的是仔仔细细的,生怕有一丝错漏之处。 “姑姑,小女有一请求,还望姑姑应允。” 白颜卿悄悄同量身的宫女,低语道。 替白颜卿量身的宫女,或许是没料到,有人会同她说话,她明显的愣了一下。而后才点头,算是应了。 “姑姑,小女不大喜欢衣服过于贴身,可否裁衣时,将衣裳尺寸放大些?” 白颜卿这个要求,倒是有些奇特。 正常的女子,皆喜欢衣裳贴身些,有些,更恨不得将衣裳裁小尺寸,这样,才能更完美的,勾勒出身材。偏偏白颜卿,非得让人家帮她,把衣裳往大了裁,这倒是稀奇! “小姐若有要求,奴婢自当会去,回禀主事嬷嬷的。由她定夺好,再行通知小姐。” 量身的宫女,自然是不敢慢怠的。白颜卿既开了口,她自然是先行应允下来,稍后再去回禀主事嬷嬷的。毕竟,这届秀女的来头,都不小,都是京中的世家女,谁,她都得罪不起的。这事儿,宫里上下都是清清楚楚的,没人敢怠慢了去。 “那就,有劳姑姑了!” 白颜卿微微福身,算是谢过这名宫女了。 宫女回礼,此后二人,再无交流。直至,内务府的人,办完差,都走光了。 “小姐,为何,您要让内务府,将您的衣裳,放大一些?” 见人都走光了,采星方才忍不住开口,询问白颜卿。 白颜卿笑了笑,而后方才开口:“自古便是女为悦己者容,我本没想着入这深宫大院,又何必取悦旁人?” 采星默然,她自然清楚白颜卿的想法,可是……她更清楚的是,无论她的小姐,如何挣扎,都一定是逃不过入宫这条路的!皇帝……大概,是不会放过让这深宫内院,束缚白家女的机会吧…… “若小姐扮丑,就能实现心中所想,那如今,咱们又何以会在这储秀宫?” 采星低声出言叹息,她的小姐,不该再自欺欺人了。 “我又何尝不明白?不过是……想顺从本心,再自由几日,不想迎合别人罢了!” 白颜卿又怎会听不明白,采星此话何意?可她就是不想忍,就是想要在这种小事上,恣意妄为一下! 这也算是,对命运的小小抗争吧? 入夜,其他屋里,都早已熄灯就寝,唯独白颜卿的屋里,还亮着灯。直到管事姑姑,再三催促,白颜卿方才不情不愿地灭了灯,欲上床就寝。 这是,白颜卿入宫的第一晚,她说不清,现在心中,是什么感受,只是觉着,不想睡,亦睡不着! 灭灯后的白颜卿,合衣躺在被褥上,一丝睡意都没有。她怔怔地盯着床顶,缓缓闭上眼睛,脑海里翻涌过这几个月,在白府的生活。 从被白家抛养在外多年的白家嫡女,到后来,与父亲冰释前嫌,成为白府,受人敬重的白家嫡女。这一路走来,各种辛酸,也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白颜卿深知,她从不是那,想要追名夺利之人,她想要的,不过是家宅平安、阖家团圆、顺遂安康罢了! 可白颜卿更明白,她既享受了,白家嫡女的优渥之处,那她,就该为白家,为纪家,做出一点牺牲。儿女情长,从来不在她未来计划的考量之中! “哎……” 一想到这些,白颜卿的睡意便全无了。 一阵凉嗖嗖的夜风,自窗户缝儿吹了进来,白颜卿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而后,她缓缓起身,走向窗边,正欲伸手,将那窗户关紧实些了,却不料,一道人影,自窗前飞跃而过,那身形之快,快到白颜卿险些以为,自己眼花了! “什么人?” 白颜卿低声呵斥!心中却也难免,有几分恐慌! 到底是什么人,能越过这万仞宫墙,跑来这尽是女眷的储秀宫? 第八十六章 姬南烟被泼墨 在这偌大的皇宫里,藏着的腌臜事,不比外头大宅院儿里头的少。若想要,平安顺遂的活下去,是人唯一能做的,就是要学会,两耳不闻窗外之事,两眼不染红尘俗事,方能得善终!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是白颜卿进宫后,不断暗暗叮嘱自己的一句话。 白颜卿又暗暗叹了一口气,然后,毫不犹豫的,将窗户关的严严实实的,不再多想旁的! 外屋,早已响起,采星深沉的酣睡声了。这丫头,还真是……到哪儿都能睡得这么香! 白颜卿轻手轻脚的,走到采星卧榻前,望着她的被褥,都快掉到地上了!于是抬手,轻轻拉起她的被褥,替她重新盖好,这才又蹑手蹑脚的,重新回到自己床榻去! 门窗关的严丝合缝的,半点儿月光都透不进来了。白颜卿摸着黑,掀开被褥,轻轻地钻了进去。被褥是新晒过的,上头,还有着阳光的味道,白颜卿将被子拉上来,盖过脸,嗅着阳光的味道,慢慢地进入了睡眠状态…… 入皇宫的第一晚,白颜卿翻来覆去至半夜,方才悠悠入睡。 次日清晨,白颜卿是在一声声刺耳的尖叫声中,惊醒的。 白颜卿揉了揉惺忪的双眸,心中隐隐不快,不知是谁,一大早的,这般折腾旁人! “采星,采星!去瞧瞧,发生了何事!” 白颜卿实在是觉着,困得慌,她也实在不想起身去瞧。只得开口,唤采星去打探一下。 采星睡得早,醒的也早。这会子,刚给白颜卿打了洗脸水回来,她也听到了尖叫声。 “奴婢这就去!” 采星进宫后,亦变得,越发恭顺谨慎了。原先,她同白颜卿在白府时,说话总是“我”来“我”去的,没个大小尊卑的,而今,进宫了,倒是知道避讳了,开始以“奴婢”自称了。 白颜卿虽说不大在意这些,可到底,她们主仆二人,现下是进了宫,不一样了!人前人后,还是多注意些好,免得落人话柄。 不多时,采星便踩着欢快的步子,兴冲冲地跑进屋里来。 白颜卿只瞧她那兴奋的神色,便猜到,怕是这些秀女当中,有谁惹了什么事儿了吧? “瞧你那样儿,说吧,是谁?何事?” 白颜卿见采星脸上,那难掩的喜色,隧也来了几分兴趣。 “是那个鸡……鸡还是什么鸭来着……?” 采星皱眉,她实在想不起来,那个太尉家的女儿叫什么名字了。 “姬南烟?她又怎么了?” 一听说又是姬南烟,白颜卿有些兴致缺缺,她实在是对姬家的人,没什么兴趣! “小姐,你随奴婢出来瞧瞧,就知道了!奴婢也……说不清!” 采星急的,手舞足蹈的比划着,就是说不清发生了何事。 白颜卿无奈,只得起身,理了理衣裙,然后被采星半拖着,不情不愿地出了门,朝姬南烟那间屋子走去。 待白颜卿走至姬南烟屋子前时,发现姬南烟屋子门口和窗户边,都已经是围满了人!连芳姑姑都过来了! 这么大阵仗?到底是什么事儿? 莫非,姬南烟死了!不对不对不对,她若死了,那方才尖叫的人是谁? 此时,白颜卿的好奇心,也被勾起来了! “小姐,靠近些!” 采星大有一副,叹其不争气的模样!而后伸手,将白颜卿拉近了些,好瞧的更真切! 待白颜卿看清眼前的景象之时,她也惊呆了! 这……是……姬南烟??? 屋子里坐着的人,衣着、头饰,瞧着,确实像是姬南烟……可……她的脸,是什么鬼样子?! 只见屋内坐着的人,整张脸,都被人,用墨汁一样的东西,涂满了!不仅如此,瞧一旁散落一地的水和脸盆,不难猜出,姬南烟应该,是试图用水,擦洗过脸的!可奈何,任凭她擦破了皮,脸上的黑色,半点儿也没擦的掉! 望着采星幸灾乐祸的模样,白颜卿生怕她惹到姬南烟,赶忙将她扯远了些。 “注意些,莫要让人拿捏话柄。” 白颜卿扯了扯采星,提醒她道。 闻言,采星赶忙垂首,捏着衣角,强忍住笑意。 白颜卿上前打探一番,这才,从别的秀女口中,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是,姬南烟早晨醒来,发现自己脸,不知何时被人,以黑墨,泼了一整脸!偏偏,昨夜她临睡前,曾将门窗紧闭,此事,她的侍女可以证实! 据姬南烟的婢女所言,姬南烟素来就寝前,都有仔细检查门窗的习惯,昨夜也是如此!可谁知,她们睡到今晨,居然发现,她们屋子的门,是大敞开的!不仅如此,姬南烟的脸上,也被人用墨,涂满了,更让她们主仆二人气愤的事,这墨中,不知添了何物,竟怎么擦洗,都去不掉! 姬南烟的屋子的门,半夜被人撬了,而她们主仆二人,竟无一人察觉?不仅如此,整个储秀宫,都无人察觉!此事,还当真是蹊跷的很! 等等,不对!不是整个储秀宫无人察觉!白颜卿猛然想起来,昨夜她关窗户之时,那道略过的人影! 难道……那会儿白颜卿瞧见的人影,就是撬姬南烟门的人? 可那人,竟没伤害姬南烟的性命,又为何偏偏……毁了她脸? 其实,也不算是毁了姬南烟的脸。白颜卿早就瞧出来了,姬南烟脸上的墨汁,是加了醋的。浓墨汁加醋,是会让墨汁的颜色,更加黑亮,不易褪色的。只要,用温水每日擦洗几遍,过几天,便能擦洗干净了! 很显然,泼姬南烟墨汁的人,并不是真的想害死她,或者害她毁容,不过是……想让她丢脸罢了! 那么问题来了,姬南烟昨日刚进宫,按理说,除了与白颜卿有过摩擦,并未与其他人有什么过节啊? 思及此,白颜卿顿感不妙! “白颜卿!你站住!” 白颜卿刚要抬脚开溜,便听到屋内传来姬南烟地叫唤声! 白颜卿只觉得,脑袋瓜子疼的厉害,哎……怕什么来什么! “姬小姐,有何吩咐?” 白颜卿收回踏出去的脚,转身,以笑脸相迎。 “你说,是不是你?是不是,你看我得到三皇子另眼相待,你嫉妒我,所以半夜,偷偷溜进我屋里,想要毁了我的脸?” 姬南烟顶着众人异样的目光,朝白颜卿发难道。 “我白家人,光明磊落,从不做那偷鸡摸狗之事!况且,我瞧三皇子,待你甚是不耐烦,我有何嫉妒的?哦,对了,厌烦也是另眼相待,对吧?!就你这张脸,本就长的够丑了,犯得着,我费那功夫去毁?我吃饱了撑得?” 白颜卿字字珠玑,论吵架,她可没输过谁! “白颜卿,你……你……你!” 姬南烟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我如何?我一大清早的,刚睁眼,便被你污蔑,我莫不是,还要供着你不成?” 白颜卿本着,不得罪人的宗旨进宫参选。可,若有人故意招惹她,那她,可也不是那任人宰割的主儿! 就在白颜卿和姬南烟,争吵不休之际,一道人影,悄无声息地靠近了储秀宫!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是什么鬼样子?哈哈哈哈……” 一道男声,放肆的笑着,惹的众人纷纷举目四望! “三皇子?” 芳姑姑是最先察觉到来人的身份的! “拜见三皇子!” 众人闻言,赶忙转身,纷纷跪了一地。 “这是谁啊?脸上这是什么玩意儿?” 三皇子盯着屋内的姬南烟,笑的放肆又扎人眼。 姬南烟见到云骥,当下委屈地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控诉白颜卿! 一听姬南烟将矛头指向了白颜卿,云骥顿时不乐意了! “你这丑八怪,你怪人家白家大小姐作甚?而且,凭她那娇弱的身子骨,能撬的动你这门?你但凡长了脑子,都不会这么污蔑她!” 云骥一句话,直接将姬南烟定死了!又明里暗里说姬南烟,又丑又爱冤枉人,这话儿,搁谁,谁听了不难受?何况姬南烟,还对云骥心存爱慕!被喜欢的人,这般羞辱,是个正常女子,都受不了的! 可偏偏,这姬南烟,她就不是一个正常的! “小女刚进宫,不过一日,除了同白颜卿,有过口角,旁的,可没得罪过谁,若不是她,还能有旁人?” 姬南烟不服气道,她是打死都不信白颜卿是清白的? 白颜卿无奈对天翻白眼儿,这都是云骥造下的孽啊!她好好儿的,待在屋里睡觉,也能背上这从天而降的锅? “谁知道,是不是你半夜,自己将门撬了,冤枉人家白小姐呢?” 云骥丝毫不给姬南烟面子。 “我没有!” 姬南烟急了,三皇子怎么折辱她都行,就是不能冤枉她! “你也知,被人冤枉不好受,那你又为什么,非咬着白家小姐?非要冤枉她?” 云骥冷漠地望着姬南烟,眼中无半分怜惜之情。 姬南烟一时语塞,其实,她也知道,自己无凭无据,这般冤枉白颜卿,是立不住脚的。可是,她恨啊,她嫉妒啊!嫉妒白颜卿能得三皇子,如此厚爱!嫉妒三皇子眼里、心里,都想着白颜卿! 嫉妒使姬南烟,面目全非。 “本皇子看你,就是故意,将自己折腾成这般模样,好冤枉白家小姐!” 云骥见姬南烟,无话可说,隧咄咄逼人道。 在外人看来,三皇子这是在帮白颜卿,可是在白颜卿看来,事情的真相,怕是并非如此。 “看来,姬小姐,是非要咬着我不放了?” 白颜卿盯着姬南烟,目光如炬,那眼神,透着股,说不出来的意味。 闻言,姬南烟一愣,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三皇子,您觉得呢?” 白颜卿望着云骥,又是一副意味不明的神色。那眼神,瞧的云骥心里慌慌的。 “我……本皇子觉得……此事作罢!若闹到皇后跟前儿,只怕是整个储秀宫,都逃脱不了罪责!” 云骥开口,想让此事作罢! 毕竟……半夜有人潜入储秀宫,犯下此等大错,往小了说,是姬南烟结的私仇!往大了说,是储秀宫上下监管不利,导致贼人入侵!这威胁的,可不仅仅是储秀宫了,而是整个皇宫的安危!搞不好,还会闹到皇帝跟前儿去! “奴婢觉得,三皇子言之有理,甚好!甚好!” 芳姑姑自然是听出了,三皇子的言外之意!她隧赶忙接过话茬,顺着杆子往下爬! 众人见状,当然也是跟着,点头应和! “你觉得呢?姬小姐?!嗯!?” 白颜卿转头,反问姬南烟! 姬南烟愣了愣,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她只得憋屈又无奈地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第八十七章 罪魁祸首是云骥? 尽管姬南烟百般不愿,但她最终,还是为了顾全大局,而咽下了这口气。只不过,她望向白颜卿的眼神,却是充满了嫉恨!宛若,要将白颜卿吃了一般! 一场闹剧,因为云骥的“主持公道”,算是暂时拉下了帷幕! “小女……可真是……要谢谢三皇子‘拔刀相助’了!” 白颜卿将云骥送至储秀宫门口,突然开口,阴阳怪气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云骥一愣,他直觉,白颜卿这句话,可不像是专程来感激他的话!这是,话里有话啊! “三皇子,您说,究竟是什么人,这么无聊?半夜跑到储秀宫,专门来给姬小姐……画了这么一张‘黑脸’?” 白颜卿像是闲聊一般,居然同云骥唠起了家常。 可云骥总觉得,白颜卿的话,有些……怪怪的! “呵呵……这……本皇子就无从得知了!” 云骥抬手,摸了摸鼻梁,有些尴尬地回应道。 “是吗?三皇子您……居然不知道?!小女还以为……昨晚那人,是您呢!” 白颜卿似笑非笑地盯着云骥,那眼神儿,要多吓人有多吓人! 云骥手一抖,心虚地撇过头,不敢同白颜卿对视。 “怎……怎么可能是本皇子!本皇子堂堂皇家儿郎,岂会做那等……那等偷鸡摸狗之事!” 云骥磕磕巴巴地开口,明显底气不足,话儿说的连自己都不信! 对,绝对不可能是我的!云骥悄悄侧身,拍了拍胸口,暗暗吐了一口气! 白颜卿将云骥的小动作,皆尽数收归眼底。她也不恼,只似笑非笑地望着云骥,一言不发。 云骥实在是受不了,白颜卿那审视的目光。他寻了个借口,便准备溜之大吉。 “三皇子这么坑小女,不知……能得到什么益处?” 白颜卿倏地开口,瞅着云骥满脑袋的汗,心下觉得又好笑,又好气! “本皇子可没有故意坑你,谁知道那姬南烟……” 云骥接过话茬,刚开了口,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我……我……没……” 云骥慌了!这……白颜卿太狡猾了,他刚放松警惕,便被她一句话给套出了出来! “行了,三皇子您慢走吧!”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白颜卿也不多做纠缠,她知道,云骥不是有意想坑她的。就这件事情上来看,云骥大抵,就是为了戏弄姬南烟一番罢了! 云骥应该也没想到,弄巧成拙,反倒让姬南烟,更加嫉恨白颜卿了!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云骥扭捏的半天,终究还是嗫嚅着开口问白颜卿。 “你身上的熏香味儿,太重了……还有……你指甲缝儿里,残留了一点点的墨汁!” 白颜卿挑眉,瞥了眼云骥的手,云骥一慌,下意识的赶忙将手,藏到了身后去了! “三皇子下次做这种事儿,记得再仔细些,莫要让人,拿捏了把柄!” 白颜卿笑着望向云骥,吓的云骥,连告辞的话儿都来不及说,一溜烟儿地跑远了! 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云骥边跑,边拍着胸口,仿佛身后有那洪水猛兽似的! “小姐怎知,是三皇子动的手?” 采星不解,就凭三皇子指甲缝儿里,那一丝丝的墨迹?那……说不定,是三皇子晨起练字,不小心沾染上的墨迹,也并非无可能。 “他……身上的熏香味儿……” 白颜卿盯着云骥离开的方向,看了很久很久……为什么,云骥身上,会有那熟悉的熏香味? 白颜卿可以肯定的是,云骥并非是先前的蒙面人!因为,从身形上看,那人比云骥高些,瘦些!只是……为何云骥身上会沾有,同那蒙面人身上,一模一样的味道! 联想到先前,那蒙面人,极力劝白颜卿答应云骥求娶的这事儿……白颜卿此刻,心中隐隐约约,有个大胆的想法:会不会……那蒙面人,本就是宫中之人?而且,还是能近云骥之身的人? 对了,一定是云骥身边的人! “什么熏香?” 采星有些迷茫,她并未听清楚,白颜卿说了什么,又或许,她压根没听明白,白颜卿说的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回去吧!” 对于蒙面人的事,白颜卿并不想说太多。本以为,进了宫,便再与那人,无甚交集,却不料,他终究还是潜在了自己身边! 白颜卿想不通的是,若那人是宫中之人,又是云骥近身之人,按理说,以白颜卿敏锐的嗅觉,一定能嗅到是谁!可……蹊跷就蹊跷在,白颜卿进宫这两日,接触了云骥身边,不少的侍卫,却无一人身上,有类似的熏香味儿!唯独昨晚,她见到那道人影略过时,白颜卿隐约,嗅到空气中残留的淡薄的、熟悉的熏香味儿! 云骥今日早晨的出现,也很奇怪……就好像……是……故意跑来储秀宫的!说他来看热闹,也说的过去。毕竟,他有意让姬南烟出丑,过来奚落姬南烟一番,倒也未尝不可! 可怪就怪在,云骥虽句句,在为白颜卿辩驳,可却又句句,能惹的姬南烟,去怀疑白颜卿,这倒是……有点不寻常!说他想害白颜卿吧,好像也不是……想起来,倒更像是,有意激发白颜卿和姬南烟的矛盾! 况且,云骥身上的熏香味,并不似,是他自个儿衣裳上散发出来的,倒像是有人,刻意让他沾染上的!若真是如此,那……昨晚那道人影,就未必是云骥了! 既不是云骥做的那事儿,那他方才慌什么?白颜卿百思不得其解! 能靠近云骥,且做下这种事儿后,又有意让云骥,暴露于白颜卿眼前,让云骥主动背锅,那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连堂堂鬼见愁的三皇子,都甘心替他背锅,替他遮掩,那人可真是厉害的很! …… “办妥了?” “办妥了!” “她没怀疑什么吧?” “我看没有!” “呵,你看?你能看的明白谁?” “喂喂喂,不带这么损人的!” “她已经猜到了!” “什么?不会吧……我演的那么像!!!” “呵……” 储秀宫的不远处,几道人影隐约略过…… 白颜卿只觉背后一凉,似是有人在盯着自己一般,她猛的转身,身后是空荡荡的廊道……空旷的连一只苍蝇都没有! “小姐,怎么了?” 采星看着白颜卿神叨叨的,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总觉得……好像有人,在盯着我们!” 白颜卿皱着眉头,心中有些不悦道。 “嗯,没错。的确是有人在盯着储秀宫,小姐,你不会……才发现吧?” 采星先是点点头回应,然后又抬头,一副看傻子的模样,惊讶地盯着白颜卿! “什么?你早就知道了?那你为什么不早点提醒我?” 白颜卿怒了,采星这小丫头,到底还能不能要了?她发现了异常,居然没有告诉自己! “奴婢……以为小姐早就知道了……” 采星有些委屈又无辜。她怎么知道,她家小姐现在,这么迟钝了? “我知道个屁!” 白颜卿忍不住爆了句脏话!她确实是先前没察觉到,的确是她疏忽了!可……采星这臭丫头,发现了也不告诉自己,实在是气人! 白颜卿气的一转身,就往屋里跑去!理都不理采星! “小姐,小姐,别生气嘛!奴婢下次不敢了!都是奴婢的错!您要打要罚,尽管冲奴婢来!您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您身子弱……您” “嘭……” 采星跟在白颜卿后头,边跑边念叨着,谁知道,她人刚到门口,话都还没说完,就被白颜卿给关到了门外!幸亏她慢了半步,不然,她这脑袋,铁定要撞到门了! 采星望着紧闭的门,心中憋屈的不得了! 屋里,白颜卿坐下喝了口水,方才慢慢的冷静了下来。她将所有的事,前后窜连起来,仔细想了又想,她隐约觉着,真相就快要浮现出来了! 因着皇帝格外开恩,准许储秀宫众秀女,先熟悉两日宫内环境,不必约束。因此,这两日,她们倒也无甚旁的事可做。 闲暇之余,也会有好奇者,在管事宫女的带领下,在储秀宫四周围逛逛,熟悉熟悉环境。 在屋内,憋了半日的白颜卿,也有些坐不住了。整日被束缚,在这一间小小的屋子里,是个人,都要被憋疯了。 于是,用完午膳后,白颜卿便同管事姑姑提出,想出去走走的要求。姑姑叮嘱她不可走远,白颜卿应下后,便领着采星出了储秀宫。 除了白颜卿之外,倒也还有几个,坐不住的世家女,也一同出了来。几人领着自家婢女,四散走开,有想去御花园逛逛的,有挑个亭子纳凉观景的,也有寻个池塘喂鱼儿的……比起烦闷的储秀宫,外头的世界,显然更能让大家放开些。少了那些繁文缛节,大家玩的,也更畅快了! “小姐,您瞧,那是谁?” 采星一边亦步亦趋地跟着白颜卿,一边忍不住好奇心,偷偷四下张望着。 白颜卿顺着采星的目光望去,只见不远处,大皇子云祺,正同几个宫人在玩闹。 “大皇子?他为何这个时候还在宫里?” 白颜卿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转身欲走。 按理,这个时辰,大皇子应该早就出宫回他的府邸了。 云祺兄弟俩,自幼丧母,皇帝怜悯他兄弟二人,怕宫里人欺负他俩,便早早儿给他们封了府,允他们出宫住,免他们兄弟二人每日的晨昏定省、请安问候。这事儿,朝野上下皆知。 只不过,云骥是个厚脸皮子的,每日在宫里混住,极少出宫住。云祺却不同,他常年住在皇子府,并不住在宫里。 听说,皇帝心疼云祺来回奔波,便免了云祺每日的问安。可他自己却固执的很,除非打雷下雨,刮风下雪等恶劣天气,或是病的无法下床,这些特殊情况,正常情况下,他都坚持,每天清晨,天刚微亮,便出府前往皇宫,给皇帝请安。 若非特殊原因,云祺一般不会过午,还尚在宫中的。 “哎?白家妹妹?是白家妹妹!” 云祺扯着嗓子叫唤着,他都喊的那么大声了,白颜卿是想装听不见,都不可能的了。 白颜卿缓缓转身,扯起一张笑脸,朝着云祺所站之处,端端正正行了个礼。 云祺见状,便“噔噔噔”的,朝白颜卿跑了过来。云祺跑到白颜卿跟前儿,脸上满是开心的笑。他举着手里的风筝,递到白颜卿眼前,白颜卿一愣,一时间,竟不知该不该接。 第八十八章 放风筝 见白颜卿愣着不动,云祺有些急了,他一把拉过白颜卿的手,硬是将风筝,塞到了白颜卿的手中,也不管她乐不乐意的。 “大皇子……您这是?” 白颜卿望着手里的风筝,哭笑不得。她都多少年,未曾玩过风筝了,就她这弱不禁风的身子骨儿,跑也跑不了多久。白颜卿属实是百般不乐意的,她可不想跑一身汗。 “一起来玩呀!这是三弟宫里的宫人,替我扎的。” 云祺拉着白颜卿的手,就往前边儿不远处的空旷草地跑去。一点儿也不给白颜卿思考的机会。 白颜卿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拉的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大皇子,您慢一点儿,我家小姐,身子骨弱,经不得您这般拉扯!回头再伤着!” 采星见白颜卿三番两次,被云祺俩兄弟又拉又扯的,好几回差点摔倒,心下很是心疼她。偏白颜卿这人,嘴巴向来硬着,又不肯开口说,回回都吃亏。 可采星哪里知道,白颜卿才不是不肯开口回绝,她实在是不好拒绝!不管是云骥还是云祺,都是堂堂的皇子,有她反驳的份儿? 经采星一提醒,云祺仿佛才发现,因自己的蛮力,让白颜卿受委屈了。他赶忙松手,憋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垂着脑袋,像是那做错事的孩童一般。 “无碍的。” 白颜卿摆摆手,似是不在意一般,柔声细语地安慰云祺道。而后她又转头,暗暗瞪了一眼采星,暗怪她多嘴。 采星憋屈的很,明明自己是为了小姐着想,她怎么还瞪我? “是我……疏忽了!” 云祺还是觉得很愧疚,又看到一旁,有些委屈的采星。于是,云祺大手一挥,让宫人去给采星拿了好些吃食过来。 见到那些好吃的,采星的脚,瞬间挪不动了。眼神儿,也直勾勾地盯着那些美食。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也丢到一旁了。 于是乎,采星抱着食盒,一个人坐到一旁的草地上,大快朵颐起来,也不去想着埋怨云祺了。而白颜卿,则是被迫陪着云祺,在草地上放风筝。 今日的风,不大,需得有人跑起来,方才能将风筝挂上天去。奈何,白颜卿这身子骨,着实不争气,跑了没一会儿,便累的直喘气,捂着胸口,怎么也不想跑了。 “白家妹妹,可是累了?” 云祺好心地跑过来,热情地问道。 白颜卿真想吼他两句,“你看不到,我有多累吗?”,可一想到云祺这脑袋,没那么灵光的,隧也不同他计较了,只浅浅应了声。 “多跑跑就不累了,你看,我跑了这么大半日了,我怎么不累?白家妹妹这身子,可真是太虚了!” 云祺还露出一副鄙夷的样子,真是让人看着很气愤! “大皇子是男子,体力自然比小女更好。况且,小女自幼体弱,当然是比不得您的!” 白颜卿顺了顺气,方才开口回道。若不是看在云祺那憨傻天真的模样上,白颜卿真是要骂他几句的。 且不说白颜卿本来就体弱,平日里多走一些路,都是要歇会儿的。单就今日,这一个时辰,她跑的步数,怕是比从前一天,跑的步数都多!这叫她怎能不想喊累? 本以为云祺虽痴了些,但好歹有些眼力见儿,知道心疼人。谁知道,他不仅,一点儿怜惜之意都没有,反倒是,责怪起白颜卿身子太虚! 这叫白颜卿怎能不怨? “多跑跑就不累了!” 云祺上前,拉着白颜卿,就要让她,陪自己继续放风筝去。 白颜卿这下可不乐意了,她甩开云祺的手,自顾自的找了块草地,铺上帕子,然后一屁股坐了下去。 白颜卿望着云祺那张脸,气不打一处来!她本想着,陪云祺玩是情分,又不是她白颜卿的本分。凭什么这俩兄弟,就指着她一个人嚯嚯?为什么他们,就不能找其他秀女玩儿去? 白颜卿越想越气,于是,看着云祺的那张脸,越发的不喜欢了,她觉得今日的云祺,没有往日可爱,亦没有往日讨人喜欢了! 或许是,察觉到白颜卿的不悦,云祺也放下手里的风筝,屁颠屁颠地跑到白颜卿跟前儿来了。 “白家妹妹既累了……那……那咱们便不玩了吧……” 云祺在白颜卿眼前,蹲下身子,有些讨好道。 白颜卿正在气头上呢,也懒得搭理他,又见他蹲在自己眼前,隧觉着十分碍眼。于是,白颜卿也顾不得身后的草地是否脏,径直往后躺去。 秋日的碧空,万里无云。偶尔成群的大雁,略过上空,发出呀呀的叫声。一阵秋风拂过,泛黄的树叶,被吹落一地。宫人走过,踩上那一地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白颜卿缓缓闭上眼,享受这难得的,片刻空闲。 原来,这就是秋天啊!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白颜卿都快要睡着了,突然,她察觉到耳畔,隐隐约约传来,悉悉嗦嗦的动静。 白颜卿猛地睁眼,却看到,一旁的云祺,也学着她那般姿势,躺在了草地上。就躺在她身旁,近的……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果然,这样看天空,好像……确实不一样!” 云祺躺下后,将胳膊枕于头下,睁大眼睛,望着头顶那片天空,自言自语道。 彼时,突然一阵风吹过,隐约带来一丝熟悉的味道,白颜卿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是不是着凉了?” 听到白颜卿打喷嚏,云祺有些担忧。 “要不……你擦擦?我好像……没有带帕子……” 云祺想都没想的,便伸出胳膊,将衣袖伸到白颜卿眼前,让她擦擦鼻子。 “噗嗤……” 云祺这憨样儿,逗的白颜卿都忍不住笑意了! 白颜卿也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把衣袖贡献出来,让别人擦鼻子的。 “多谢大皇子‘美意’!小女自个儿带了帕子的!” 白颜卿掏出帕子,擦了擦鼻子,也怕自己露了丑。 只不过……为何刚才,自己又嗅到了,那熟悉的味道?白颜卿思来想去,总觉得,那人就在附近! 可白颜卿起身,举头四下里张望了半天,都未曾见到,有任何陌生人。一眼望去,还是熟悉的宫人! “你在……找什么?可是……有什么东西丢了吗?” 云祺好奇地开口问白颜卿,却见她,摇了摇头,似乎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白颜卿彼时,也没了什么赏景的心情,她自草地上,爬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而后理了理衣裙,又恢复了先前的淡薄之态。 “大皇子,时候不早了,您还是尽快出宫吧!再晚,宫门就要关了!” 白颜卿看了眼,明显还有点迷茫的云祺,好心开口提醒道。 “对啊,我都忘了这事儿!我还得出宫!我要回府睡觉!” 经白颜卿一提醒,云祺仿佛,才想起来这茬儿!他忙不迭地起身,匆匆掸了掸身上的尘土草屑! “那……我先走了!若晚了,三弟又要骂我了!” 云祺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那眼神儿,要多可怜有多可怜。连白颜卿瞧了,都忍不住想安慰他。 “快回去吧!慢一点跑,别摔着了!” 眼瞅着云祺越跑越快,越跑越远,白颜卿赶忙扯着嗓子,朝他喊道。 云祺边跑,边将手举过头顶,朝身后挥了挥,应该是同白颜卿告别之意,就是不知道,白颜卿叮嘱他的话,他有没有听到! 见云祺跑的瞧不见人影儿了,白颜卿方才缓缓转身,朝采星走去。这丫头,竟抱着食盒在打瞌睡! “快起来,我们该回储秀宫了!” 白颜卿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地伸脚,踢了踢,采星怀里抱着的食盒。 采星猛的被惊醒,忙不迭地起身,边掸了掸身上的尘土,边抬袖,擦了擦嘴角流出来的口水! “吃这么多,都堵不住你的口水!” 白颜卿又好气又好笑!这丫头,还是这般贪嘴易哄骗,不过区区几碟点心,就将她收买了! 采星噘着嘴,亦趋亦步地跟在白颜卿后头,慢慢往储秀宫走去。 白颜卿主仆二人都没发现的是,就在她们走后不久,云祺又折返回来了。不同的是,这次他的身后,还跟着云骥。 “皇兄,你这般折腾白家大小姐,只怕她心里,要恨死你了!” 说话的,是云骥。 “她身子太弱了,多跑跑,对她身子有好处。” 云祺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皇兄你啊你啊,要不怎么说,你这把年纪了,还讨不着媳妇儿呢?女子皆是用来疼宠的,哪里是被你折腾的?” 云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是吗?” 云祺若有所思道。 “当然是了!” “哦。” 云祺淡淡应了一声,云骥也不知道,他的好皇兄,究竟有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 兄弟二人,就这么盯着白颜卿主仆二人的背影,瞧了许久,直到看不见她们的人影了,云祺才淡淡地转身,朝宫门的方向走去。 谁说宫门关了,不能再开呢?这阖宫上下,谁不知道,大皇子每日都要出宫,回府就寝的呢?即使那宫门关了,凭云祺的令牌,他也能来去自如!所谓门禁时间,只不过是针对其他人罢了! …… 暮色里,一辆马车,慢慢悠悠地驶出皇宫。赶车的,丝毫不慌,扬起的马鞭,都是不紧不慢的。 马车内,坐着的华服少年,面色冷峻,与先前的憨傻模样,判若两人。他不疾不徐的,自衣袖内,掏出一个小瓷瓶来。慢悠悠拔掉瓶塞,将那小瓷瓶凑近鼻尖,嗅了嗅。熟悉的香味,扑鼻而来。 谁能想到,不过是这瓷瓶内的一点点香料,便能让她,记住他这么久呢? 储秀宫内,刚用过晚膳的白颜卿主仆二人,回到屋内,一番洗漱,便欲灭灯就寝。 白颜卿换衣裳之时,掉出来的帕子,让她猛然间想到,那个将衣袖伸到自己鼻前,让自己擦鼻子的少年。 思及此,白颜卿突地笑了,傻人自有傻人的好处。 第八十九章 选秀章程 两日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 第三日清晨,天刚微微亮,众秀女,便被储秀宫的管事姑姑,催促着,换好衣裳,早早儿的到院中集合。 在管事姑姑的带领下,众秀女用过早膳后,便开始了,新的一轮的选秀审核。 首先,是关于秀女年龄的审核。这些,虽说在入宫前,已经由内务府审核过了,但未免,有鱼目混珠之辈,故而入宫后,她们还需要经过一次复审。 因,此次适婚皇子的年龄,都在十五至二十岁左右,所以,这次所选的世家女年龄,皆控制在十三岁至十八岁之间。 当众人,将自己所写好的生辰八字,都交上去之后,便是静静的等待审核。其实,所谓的内务府审核,也不过是将秀女们,自己写的生辰八字,同她们各自府中,提供的生辰八字,核对一下罢了!若真有心篡改年龄的,定都是事先串通好的,这一时半刻,也是难以查出来的,这番操作,不过就是走个流程罢了! 毕竟,这次参选的世家女,母族皆是非富即贵,也都是,皇帝所需要拉拢的世家族亲,至于旁的……皇帝大都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其次,便是验身了。所谓验身,有两方面,一是样貌仪容体型。二是,对秀女的身体进行查验。 关于样貌、仪容、体型这几个方面,主要就是,由皇帝信任的总管太监,携同储秀宫的管事姑姑,一同挑选。将那些体型过于肥胖的、身高不足的以及弯腰驼背的,仪容仪表,过于邋遢的,先行淘汰掉!剩下的秀女,则可以留下来,继续下一轮的检查。 接下来,便是更细致更严格的检查了,就是验身!每位秀女,皆由储秀宫的管事姑姑,亲自带领去密室,与皇帝亲挑的女医官,一起查验!查验的主要内容,包括身体有无隐疾,有无体臭等等,最最最重要的,便是,需要验明正身,查验秀女是否是处子之身!这项检查,也是最令人羞耻的! 毕竟,这些世家女,皆是未经人事的,此次验身,所有人,都还是有些恐慌和羞涩的。 白颜卿望着那些,白着脸进去,红着脸出来的秀女,心中也是忐忑万分。 好不容易,终于轮到白颜卿了,她淡淡地瞥了一眼身侧,刚刚出来的那位秀女,那红肿的眼睛,显然是哭过的!白颜卿大为不解,不过是验个身,至于哭哭啼啼的吗? 可当白颜卿踏入那间密室后,她当真是悔的肠子都青了!她悔自己过于草率了! 这属实……是有些羞人的! 当管事姑姑,开口要求白颜卿,脱去外衣时,她更是觉着自己的双颊,蹭的一下就滚烫了起来! 这……真让人有些难为情的! “白姑娘,您放心,孙嬷嬷特意交代过奴婢们了,奴婢们不会为难您的!” 此时,芳姑姑突然自暗处现身,她一边摒退左右,一边亲自上前安抚白颜卿。 见到是芳姑姑,白颜卿方才稍稍放下心来。有个熟人,她也安心些。 在芳姑姑和女医官的帮助下,白颜卿总算是克服了心里障碍!她小心翼翼地褪去衣裤,躺到了那张,专门替秀女们验身的软榻上! 女医官和芳姑姑一起,将白颜卿的身子,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动作轻柔,半点儿,也没让白颜卿觉着难堪和不适! “好了,可以起身了!” 女医官柔声唤道。 闻言,白颜卿慢慢起身,将衣裤穿戴齐整后,在芳姑姑满意的笑脸下,她微红着脸,走了出去! 临出门前,白颜卿隐约听到芳姑姑同女医官说了一句:“孙嬷嬷若知道了,定是很满意的!” 果然! 白颜卿无奈抚额!她就知道,孙嬷嬷让芳姑姑,亲自来替她验身,准没好事儿! 这个小小的插曲,刚巧缓和了白颜卿的困窘,这么多秀女验身出来,都是难堪地掩面小泣,唯独她一人,淡然自若。 “小姐,无事吧?” 采星眼尖地发现白颜卿出来了,赶忙迎了上去,见她神色自若,采星一颗悬着的心,方才放下了! “无碍!” 白颜卿朝采星摆摆手,一副不大在意的模样。 一整日下来,轮番的检验,让众人都疲惫不堪。 总算在傍晚的时候,管事姑姑将结果公布了出来。 除了几位样貌、仪容、体型不符合的,其余的人,皆通过了今天的检验。 有人欢喜自然有人愁!那些因样貌有缺,体型不符的,当天晚上,便收拾好了包袱,由管事姑姑,亲自送去了宫门口,而等候她们的,除了亲人,大概还有旁人的指指点点吧! “哎……” 看着那几位哭哭啼啼,不愿离开的,白颜卿也只能是跟着叹了口气。她想出宫,还出不了呢,这些人,当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可白颜卿又哪里会知道,这偌大的皇宫,于她来说,是座牢笼。可于那些,挤破了脑袋,想进宫的世家女来说,那是唯一可以,飞上枝头、唯一可以高人一等的机会! 白颜卿觉得是束缚,可在她们看来,是机遇和前程! 所以说啊,人最悲哀的就是,拼命想要的,得不到,而唾手可得的,却又偏偏不稀罕! …… 几日后。 经过层层筛选,这次选秀,能最终留下的,不过寥寥数人。 “小姐,大皇子又来了!” 采星踩着小碎步,一路小跑着,跑进了储秀宫。 闻言,白颜卿只觉得头痛不已!这几日,云祺每日,都要跑来储秀宫,不是给白颜卿送吃的,就是给她送些,新鲜又稀奇的玩意儿! 奇怪的是,云骥反倒是这几日,安静的如同消失了一般,一次都未曾露过面!反倒是云祺,往储秀宫跑的,越发的勤快了! 白颜卿瞥了眼采星手里紧握的东西,漫不经心地开口问了句:“今日,大皇子又送了什么来?” 采星缓缓张开双手,东西是用一方帕子裹着的。采星没敢偷瞧,握的紧紧地,生怕将那东西磕着碰着。 白颜卿懒懒地接了过来,然后不紧不慢地地打开了。在看到那东西的真面目之后,白颜卿愣住了!她倏地起身,动静大的将采星都给吓到了! “大皇子人呢?” “走……刚走……应该,还没走远……” 采星嗫嚅着开口,望着白颜卿那似乎要吃人一般的面目,采星吓的说话都结巴了! 白颜卿也顾不得旁的了,她飞快地跑了出去,试图去追上云祺!可当她出了储秀宫的大门之时,哪里还能看到云祺的身影? 白颜卿握紧手心里的东西,一脸颓败的往回走。 “小姐……你到底,怎么了?” 采星堪堪儿地追了出来,见到的,便是白颜卿那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白颜卿呆愣愣的,一言不发,只是当着采星的面,将手心展开。 “这……” 采星望着白颜卿手里的东西,顿时也愣住了。 镯子?这镯子不是在安姑姑手里吗?怎么又会到了云祺手里?难道是,安姑姑托云祺带进宫给白颜卿的?可……安姑姑到底为什么,要将这玉镯,托付给云祺,并让他带给白颜卿呢?为什么当初白颜卿离家之时,安姑姑未曾将这玉镯,交予白颜卿呢? 种种疑问,瞬间占据了白颜卿的脑海。 “哟,白家大小姐,还真是个水性杨花的性子。一边吊着三皇子不说,一边又同大皇子不清不楚,真不知,二位皇子,究竟看上你哪点了!” 就在白颜卿和采星,苦思冥想之时,偏偏那不知死活的姬南烟,又撞了上来!她一边讽刺着白颜卿,一边用那种捉奸的眼神,盯着白颜卿。 白颜卿此刻,哪里有那闲情同她废话,遂一言不发地,朝自己屋里走去。可白颜卿不想搭理姬南烟,姬南烟可就想要找白颜卿的不痛快! 见白颜卿不言语,姬南烟遂伸手,拦住了白颜卿的去路,而后,满脸嚣张地盯着白颜卿!大有不同白颜卿干一架,不罢休的架势! “姬大小姐,您喜欢三皇子,您就自个儿争取,在他面前露脸去!您三天两头找我麻烦,有何用?您自个儿长的不得三皇子的心意,这也要怪我?我觉着,您还是回您的太尉府,找您爹娘去!好好问问他们,为何将你生的如此讨人嫌!” 白颜卿本不打算同姬南烟过多纠缠,毕竟,她们俩本就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这深宫内苑,所有人都活的够苦够累了,又何必互相为难呢? 可即便白颜卿不想招惹别人,这别人,却总是不肯放过她! “白颜卿,你!” 姬南烟气急,却又一时不知该如何还嘴,只得气的直跺脚! 白颜卿也懒得搭理她,拉着采星,就回了屋,随着“砰”的一声关门声,谁都不曾注意到,姬南烟眼中略过的一丝狠毒! “小姐,这镯子,您打算如何处置?” 这玉镯,兜兜转转,竟又回到了白颜卿手里。 原本,白颜卿将玉镯送去纪家,是想给她外祖父留个念想的,谁料,这玉镯转了一圈,竟又回到了白颜卿这里!如今,她拿着这只玉镯,竟如烫手的山芋一般!纪家,究竟有什么事瞒着自己?到底,这位安姑姑同纪家,又是什么关系? 千头万绪,理也理不清! “明日,若大皇子再过来,你让他等等,我有事问他!” 白颜卿朝采星,千叮咛,万嘱咐道。采星了然,点点头。 …… 入夜,漆黑的夜幕下,两道人影略过高高的宫墙,停在了储秀宫的屋顶上。 “就这么……将那镯子给了她?不怕她疑心?” “我就是要让她疑心!她若不疑心,何来我替她解惑?” “纪家……” “他们,别无选择!” “可纪家那老头子,可不是好惹的!” “谁说我要惹他了?让他多个外孙女婿,不好吗?” “好是好,多个正常的外孙女婿,谁不喜欢?只是……这不正常的外孙女婿,只怕他,不会太喜欢!” 一道锐利的眼神,穿透重重黑暗,朝说话的人扫去,那人见状,赶紧乖乖地闭上了嘴。 “呵呵……呵呵……” 说话的人,尴尬地呵呵笑了两声,未免自己无辜被罚,慌忙飞身一跃,逃之夭夭了。 黑幕下,独留一道伟岸的身影,盯着储秀宫的方向,久久未曾舍得离去…… 第九十章 小白蛇 翌日。 几乎一夜未眠的白颜卿,在采星的再三催促下,方才爬了起来。 这次选秀,最终能留在宫里的人,名单已经出来了,不出意外的,留下的秀女,家族背景,都是顶尖的。 “小姐……咱们以后,是不是,一辈子都要老死在这宫里了……” 采星望着高高的城墙,感慨万千。她才十几岁,一想到余生,都要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中度过,她觉得……有些无趣。那可是,一眼就能望到尽头的日子啊! 白颜卿抬头,望着采星,目光深深,那如花儿一般的年纪的小丫头,自己当真要让她,陪着自己,耗死在这冷冰冰的皇宫里吗? 白颜卿有些于心不忍,她甚至有点后悔,自己不该一时冲动,让采星陪自己进宫的。 “过些日子……待大局定下来,我想办法,去求个恩典,让你好早些出宫!” 白颜卿思索良久,方才开口说了这么一句。她虽不舍得采星,可她,也不能那么自私,将采星留下,同自己一起,耗死在这宫里。 “小姐,您这话是何意?您不要采星了吗?” 听到白颜卿这么说,采星急了。 “傻丫头,这偌大的宫墙,困住我,那是迫不得已。不该困住你的,你本就不该掺和进来。是我太自私了,想把你留在我身边,却忘了……该替你考虑一下将来!” 白颜卿看了看采星,看见她着急的样子,心中实则,也是很不舍的。可再不舍,也不能让采星,就这么同自己一样,一辈子困在这里,困在这座……会吃人的牢笼里! “不,采星不会离开您的!小姐在哪里,采星就在哪里!” 采星紧紧抓着白颜卿的衣袖,生怕她,会将自己抛弃了一般! 白颜卿望着采星,忆起这么多年,她们二人经历的种种。细细一想,才发现,原来采星,真的为了自己,付出了太多的年华! “采星,你觉得,大皇子如何?” 白颜卿话锋一转,突然问起了采星这个。 闻言,采星先是楞了片刻,而后便将自己想的,说了出来。 “大皇子……虽说憨傻了些,但对小姐,却是极好的。不像三皇子,咱们进宫前,他三天两头跑白府,殷勤备至。现在咱们进宫了,他反倒是极少出现了。奴婢觉着……三皇子不靠谱!” 在采星眼里,她觉得云祺虽说脑袋不大灵光,但是待人真诚、友善,最主要的是,对她家小姐特别好!而三皇子云骥,最近好像……有意在疏远! “连你都察觉到了……哎。” 白颜卿笑着叹了口气。这云骥,究竟打的什么算盘,白颜卿尚且不知,但是白颜卿可不是那,坐等人鱼肉之辈! 二皇子是当今皇后亲子,是目前看来,适龄皇子中,最有希望,继承皇位之人。 五皇子是最受宠的贤妃之子,是眼下,最有机会,同二皇子,争一争那至尊之位之人。 剩下的几位皇子,尚且年幼,且出身都不高,皆不在皇位继承人的考量之中。 云祺两兄弟,虽说出身正统,但……终究是因他们生母早逝,外祖一族,又日渐衰落,可以说,也几乎是无能力,同二皇子还有五皇子他们争了。 况且,二皇兄和五皇子,在朝中,皆培养了自己的势力。而云祺俩兄弟,却是压根不涉朝政!这种种迹象,皆表明了,云祺俩兄弟,未来或许,恰恰是最安全的!这也就是,当初白颜卿多番考虑之后,最后还是,选择了答应云骥的,最重要的原因。 那人人趋之若鹜的高位,却恰恰是白颜卿最不屑的! “今日,大皇子可有来过?” 白颜卿还念叨着玉镯一事,于是开口问起了采星。 “回小姐,未曾。” 采星如实回答道。 白颜卿望着外头鼎盛的日头,心中暗暗泛起了嘀咕。 此时,外头响起了一阵动静。是外头的宫人,提着竹竿,敲敲打打,不知在追赶着什么。 白颜卿好奇,便让采星跑出去问了。不多时,采星回屋,回禀,说是储秀宫进了一条蛇,怕吓着了贵人们的,隧在驱逐。 一条蛇? 白颜卿笑了,她可不怕蛇。 “走,瞧瞧去!” 白颜卿顿时兴趣大增,拉着采星便往外走去。 这种热闹,也就白颜卿想凑了,其他人,可是躲都躲不及的。 白颜卿前脚刚踏出屋子,便被突然窜出来的一个小东西,吓了一跳。 一条蛇! 还真是有一条蛇! 偏偏不偏不倚,正好窜到了白颜卿门前。 白颜卿躲闪不及,险些摔倒。 宫人们吓的动也不敢动,生怕一个不留神,那蛇,再将白颜卿给咬了! 白颜卿回过神以后,反倒是冷静异常。只见她慢慢蹲下身子,在重人诧异的目光中,竟徒手,将那蛇,拎了起来! “嘶……”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吓得纷纷后退数步! 那蛇,倒也怪的很,在白颜卿手里,竟是玩偶一般听话,任她拿捏! “小家伙,长的还挺好看的!” 白颜卿将那小蛇,抓在手心里把玩。 通体雪白的白蛇,倒是少见。阳光下,那白蛇,一双金色的眼睛,熠熠生辉,让人望而生畏。 “都散了吧!” 见白颜卿将蛇捉住了,众宫人便散了。 采星望着白颜卿手里的小东西,她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白颜卿自幼身子弱,被养在庄子上,这是众所周知的。可外人不知道的是,白颜卿私下里,上树掏鸟窝,下河摸鱼虾,还有时不时地跑田里逮蛇虫,捉鼠蚁……这些种种,可都是不为外人所知晓的!可是,只有采星知道,她家小姐,其实……也度过了一段,寂寞但却生动有趣的童年! “小白……我以后叫你小白可好?” 白颜卿把玩着手里的小白蛇,边戳戳它的小脑袋,边同它说着话儿。 一旁的采星实属无语的很,暗想着,也不知这倒霉的小白蛇,能不能听懂! 可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就在白颜卿说完这句话后,那小白蛇,竟像是真的能听懂一般,竟然真的点了点头! 不仅采星惊讶住了,连白颜卿都惊讶了!这小白蛇……通人性? 白颜卿小心翼翼地,捧着那条小白蛇,像得了件稀世珍宝似的! 一旁的采星,摩擦着双臂,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她对这种软体爬行动物,实在没法儿喜欢的起来! “去,给它找块肉来!” 白颜卿头都未抬,朝采星吩咐道。 采星哀怨地望着白颜卿手里的新宠,心中竟有几分吃味!她不再是她家小姐心里的唯一了,呜呜呜……真伤心! 伤心归伤心,委屈归委屈,采星还是认命的去找管事姑姑,讨来了一小块肉干。 那小白蛇,也像是饿了许久的模样,一口便将那肉干给吞了下去,吐着赤红色的信子,宛若意犹未尽一般! “去打听一下,今日大皇子有没有进宫!” 白颜卿一边逗着小白蛇,一边吩咐采星道。 采星应声退下。 待采星走了,白颜卿方才盯着她离去的方向,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大皇子,或者……也是不错的人选! 没过多久,采星便回来了,说是大皇子上午时便进了宫。 上午便进了宫,却到了午后,都未曾来找白颜卿,这倒不像是他这连日来的作风! “他现下在何处?” 白颜卿问道。 “听三皇子宫里的人说,大皇子跑去园子里放风筝去了。” 采星如实回答道。 因为云骥先前,总是要同白颜卿套近乎的,所以,云骥宫里的人,同采星也是相熟的。故而,采星去打听这些,他们也都是如实相告,半点儿都不曾隐瞒的。 放风筝? 白颜卿自然知道,采星说的是哪里了。 “走!咱们也去园子里,去……遛蛇去!” 白颜卿小心翼翼地,将小白蛇缠绕在手腕上,以衣袖遮盖住,而后拉着采星,便朝上回放风筝的地方去了! 选秀名单既公布了,那留下的这些世家女,自然都是日后皇子们的妃嫔了。那地位,自然是不一样了!因此,而今白颜卿她们出储秀宫溜达,只需要知会一声宫人,便可。只要不去不该去的几处宫殿,其他的,也没太大的约束。 这便是,这个皇宫里,最大的自由了。 白颜卿拉着采星,一路小跑着,跑去了上次放风筝的地方。 这大皇子,还真是……爱放风筝呢!当白颜卿她们赶到时,瞧见的便是,玩的酣畅淋漓的云祺! 白颜卿看着云祺,气不打一出来!不明不白的丢给自己玉镯,话也不说清楚,现在还有心情放风筝? “小白,去,吓吓他!” 白颜卿将缠在手腕上的小白蛇,拿了下来,而后蹲下身子,将那小白蛇放到地上。又指着云祺所站之处,朝小白蛇低语道。 那小白蛇,也是聪慧异常,它竟真的顺着白颜卿手指之处,窜了过去。 然后,白颜卿又装作,偶然路过的样子,也是不紧不慢地,朝云祺那处靠了过去。 “啊,蛇!蛇!有蛇!” 不出意料的,云祺身边的宫人,吓得大惊失色。 就在白颜卿洋洋得意之时,却不料……出乎意料的是,云祺居然……一把抓起小白蛇,掐着它的三寸之处,脸上半点儿惊慌都没有,反倒是……异常的,兴奋!!! 这……是怎么回事!?云祺为何不曾惊慌害怕? “这小白蛇,真可爱!” 云祺掐着小白蛇,那架势,把白颜卿都吓到了! 可怜的小白蛇!采星跟在白颜卿身后,望着,那快被云祺掐的断气的小白蛇,心中暗暗替它捏了一把汗! “放下我的小白!” 白颜卿急了,云祺那手劲儿,她可是领教过的,她一个活人都承受不住,何况那么弱小的白蛇呢? 云祺听到声音,一回头,见到是白颜卿,他赶忙松了手。白颜卿一个健步上前,稳稳将小白蛇接住。 望着手心里软趴趴的小白蛇,白颜卿好担心它会挂了! “小白,小白!” 白颜卿伸出手指,在它头上挠了几下,那小白蛇才慢慢的,缓了一口气上来! “你掐它做什么?你都快把它掐死了!” 白颜卿一时急眼了,忘了她此刻身在宫中。竟未曾先向云祺行礼,也未曾尊称! “对……对不起……我,我不知道它是你的!” 云祺挠挠头,有些歉疚! “大胆!休得对大皇子无礼!” 云祺身旁跟着的一个宫女,见白颜卿逾矩了,立马冲上前,朝白颜卿吼道。 白颜卿本就在气头上,哪里还愿意,被一个宫女,指着鼻子骂?况且,她主子都道歉了,她一个当奴婢的,还如此嚣张,叫白颜卿怎能不恼? “采星,掌她嘴!” 白颜卿冷冷地开口,朝采星吩咐道。 采星应声上前,毫不犹豫地抬手,狠狠朝那宫女,扇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清脆又响亮!惊的在场宫人,都吓呆住了! 第九十一章 狠抽陈秀 众人之所以惊讶,是因为,白颜卿命采星掌掴的这位宫女,可是大有来头的! 这位宫女,是云祺束发那年,皇帝赏赐给他的。皇帝亲赐的美人,其用意,不言而喻。 可奈何,云祺偏偏,是个憨傻的,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白白得了这么个美人,却不知享用!后,皇帝无奈,只得改口,将这女子,放在大皇子府,留做女管事的。可大皇子府上下,碍于,她是皇帝的人,皆不敢,得罪于她!故而平日里,她一向是在大皇子府,作威作福惯了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白颜卿命采星将她打了,众人诧异万分!他们虽心中畅快,却也深知,白颜卿的麻烦来了! “好你个破落户,你居然敢让人打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那宫女,被采星打的晕头转向的,心中怒火中烧,抬首,就指着白颜卿,破口大骂起来! 采星好歹是,练过几下拳脚功夫的,打人的力道,自然不会轻了去。 “采星,这手指,我瞧着碍眼。” 白颜卿并未去搭理那宫女,沉着脸,淡淡开口道。 采星了然,趁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之际,倏地伸手,掰住那宫女的手指,众人只听到手指的断裂声,以及……接下来那个宫女的嚎叫声! 眼见事情闹的,越发不可收拾了,周围的宫人吓得,四散跑开,都去寻人去了!有几个跑的鞋都掉了,看样子,是搬救兵去了!剩下两三个宫人,有围着云祺的,有围着那宫女的……这慌乱的场面中,最镇定的,当属白颜卿主仆二人了! 白颜卿既敢让采星打得那宫女,那她,自然,也承受的起,这接下来的风雨! “现在,你不妨同我说说,你是何人?” 白颜卿走到那宫女眼前,盯着她满头的大汗,竟露出几丝狠厉的笑来! “我……” 那宫女跋扈惯了,没曾想,这次碰到硬茬儿了,她一时间,也有些慌了。张嘴“我”了半天,竟不敢说出第二个字来! “你什么?你不服是吗?那我就……打到你服!” 白颜卿这次,可没让采星动手,她亲自动手!她折了园子里一棵树,捡了一根粗壮的树枝,在众人忙着安抚那宫女之时,白颜卿以迅雷不及掩耳,将手里的树枝,朝那宫女狠狠抽去! “啊!” 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鬼哭狼嚎! 这个时候,那些宫人,只能干着急着,毕竟眼前这位……他们也惹不起啊! 当云骥赶到之时,瞧见的,便是白颜卿拎着树枝,追着一名婢女服饰的人,狠狠抽打着!而一旁站着的,是正在观战的云祺,和淡定自若的采星! “胡闹!你身为白姑娘的婢女,怎么也不劝着点?” 云骥跑到采星身旁,埋怨道。 “回禀三皇子,奴婢人微言轻,劝不动。” 采星朝云骥行了个礼,不卑不亢道。 “皇兄,你也是!你怎么不去拉着她们?” 云骥又跑到云祺身侧,朝他喊道。 “拉?为什么要拉?她们不是在玩游戏吗?” 云祺眨巴眨巴眼睛,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 云骥无奈抚额!哎…… 好不容易,白颜卿跑累了,她歇了下来,云骥这才敢上前去。 “累了吧?歇会儿,本皇子让人替你斟茶?” 云骥一边说着风凉话,一边真的让人端茶去了。 白颜卿狠狠瞪了一眼云骥,那眼神儿,能将云骥杀十个来回! 云骥吓得缩了缩脖子,往后,后退了好几步,生怕白颜卿一个心狠,当真连他也打了! “难为我家小姐了,这细皮嫩肉的,都让树枝磨破皮了!” 采星上前,将白颜卿手里的树枝抽走,将她手掌摊开,细心地吹了吹,一副心疼不已的模样! “你……你……你手腕上那是什么?怎么还在动?” 因为采星一不小心,将白颜卿的衣袖撸起,云骥瞧见了,她手腕上缠着的小白蛇,吓得云骥惊慌失措,忙不迭地躲到云祺身后去了! “回禀三皇子,这是……小白!我家小姐的新宠物!” 采星望着,云骥那副不争气的鬼样子,好心的解释道。 哪有人养蛇当宠物的?还随身携带?也就只有,这个变态的白家大小姐了! 云骥心里恐惧,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毕竟,他堂堂三皇子,怎么能被一条蛇吓到?这传出去,多丢人?! 几人你来我往的,讨论着小白蛇,无一人在意那位,被白颜卿抽打了许久的宫女。直到,众人听到她越来越大的哭嚎声! “吵死了!闭嘴!” 白颜卿不耐烦地吼道,那宫女见状,吓得赶紧闭了嘴,只敢小声地抽泣着! 云骥见状,暗暗朝白颜卿竖起了大拇指! “她手指被采星折断了,劳烦三皇子,派个人,去寻个医官替她看看吧!” 白颜卿不经意间开口,这一开口,就差点将云骥吓个半死! “你……你居然敢……” 这可是他父皇赐的人,平日里,在大皇子府,连云骥都不太敢去招惹她,白颜卿一出手,居然将她手指掰断了!这……这若是被他老爹知晓,那还得了?届时,肯定要治白颜卿一个,藐视君王的罪! “她,到底是什么人?我看这些宫人,都有些畏惧她!” 白颜卿瞅了眼,瘫坐在地的女子,没好气的问云骥道。 云骥看了一眼那女子,未曾犹豫,就赶忙开口,给白颜卿说道起来。唯恐自己说慢了,那宫女,就小命不保似的! 据云骥所说,那宫女名叫陈秀,原本是上两届的秀女。其父亲,是光禄寺卿陈刚,位高权重之辈。 当时,陈秀本应入宫,成为皇帝的妃嫔,可是中间,不知出了什么岔子,就给耽搁了,她也未曾能如愿入后宫。 陈秀本是家中幺女,自幼受尽家中父兄宠爱,当时的她,怎肯忍下这口气?于是,便闹到了家里去,光禄寺卿陈刚一怒之下,上书给皇帝,要辞官! 当时,朝中局势动荡,牵一发而动全身,且朝中,向来都是拉帮结派者居多,少了一个光禄寺卿没关系,可是他走了,他背后的那些人,也都会跟着撤!一下子损失这么多官员,一时间,让皇帝去哪儿找那么多人,填补空缺? 于是,皇帝只能妥协,将陈秀留在宫里。后来,大皇子云祺束发那年,皇帝便将陈秀赐给了他! 陈秀比云祺还大些,为人老练又泼辣。早就通晓男女之情,她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能上位的机会!偏偏云祺是个憨的,不通男女之情,任凭陈秀,使尽了浑身解数,都未曾能近云祺身半步! 最后,云祺烦了她,就跑到宫里,求皇帝收回陈秀。这烫手的山芋,皇帝既丢了出去,又怎么可能再收回来?于是,便赐了陈秀,协理大皇子府内务一职,算是将她,直接丢给了云祺! 反正,于皇帝来说,他的儿子会不会宠幸陈秀,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在大皇子府有一席之地,这让皇帝,也能给陈刚一个交代! 陈秀这人,自幼娇生惯养,飞扬跋扈惯了,在大皇子府,怎能安生的了?她初进府那一年,可把大皇子府搅的,那叫一个天翻地覆!那段时间,云骥都不敢踏进大皇子府! 后来,云祺发痴,闹了几回,把陈秀吓到了,这才稍微安生了些! 原来如此! 白颜卿斜睨了眼一旁的陈秀,总算知道她为何那么嚣张了!原来……也是个关系户! “大皇子,您说,该不该救她呢?” 白颜卿看见一旁的云祺,听的那叫一个津津有味的,很明显,都听了入了迷!她可不想让云祺置身事外,毕竟……今日的偶遇,可是白颜卿费劲了心思的呢!她岂能,有不拉云祺下水的道理? 云祺见白颜卿唤他,先是楞了楞,然后抬头,一双澄净的双眸中,满是无辜状。 “白家妹妹说救便救,白家妹妹若不让救,那便不救!” 云祺一本正经地回道。 好家伙,这么贼?又将麻烦丢给了白颜卿!此时的白颜卿,严重怀疑,这位大皇子,究竟,是不是真的傻! “那便不救吧!让她疼死了,再唤光禄寺卿陈大人,去大皇子府抬走发丧!” 白颜卿想都没想,径直呛声道。 “别啊!二位祖宗!本皇子真的是……欠了你们的!” 云祺和白颜卿这一来一往的,看似,半点儿也没将陈秀的性命,放在心上。他们不急,云骥急啊!若陈秀真死了,云祺傻,皇帝不好怪罪,白颜卿不知情,皇帝也不能重罚,那唯一遭罪的,就只有云骥自己了!他又不傻,且也知情,他若没护住陈秀,届时,他肯定要被罚的脱层皮! 思及此,云骥也管不得那么多了!他就盼着白颜卿能松口。毕竟,只有白颜卿松了口,他的好皇兄,才会点头答应救陈秀! “姑奶奶,你就点头吧!你若不点头,皇兄肯定不会救陈秀的!” “关我什么事?人是我打的,我既打了,为什么还要救?再说了,我点不点头,影响你救她吗?不影响吧?!堂堂三皇子,这点小事的决定权,都没有?还能看我脸色行事?说出去,谁信呢?!” 白颜卿摸摸手腕上的小白,不甚在意道。 云骥没法子,只得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云祺。云祺则依旧是,那副事不关己的傻样儿! “皇兄!” 云骥急了! 采星在一旁,看了半天,愣是没看出什么名堂来,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小姐……要不,救一下?奴婢看她,也疼的够呛了!” 采星瞅了眼那陈秀,见她疼的直冒冷汗,衣衫都湿透了,隧开口帮腔了一句。 采星一开口,云骥感动的,差点跪下来谢她了! “那就……救吧!” 白颜卿头都未抬,边安抚着小白蛇,边漫不经心道。 得白颜卿此言后,云骥激动的,差点朝老天爷磕头了! 至于吗? 采星望着疯癫了似的三皇子,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儿。 “皇兄……” 云骥又试探性地看了眼云祺,见云祺没有反对,他才稍稍放下心来。 “白家妹妹说救,那就救吧!” 云祺露出几分憨憨的模样,仿佛是个听话的乖宝宝。 云骥如临大赦一般,忙不迭地吩咐其他宫人,让他们去请医官去了! 白颜卿此时,或许并不知道,她的一句话,在云祺兄弟俩这里,起到的作用,那可是比他们的皇帝老子的圣旨,都要有震慑力! 第九十二章 转守为攻 当医官赶到之时,陈秀已经疼的晕了过去。 医官掐了许久陈秀的人中,都未能将她弄醒。白颜卿一个眼色,采星一杯水泼了过去,陈秀就立马醒了! 陈秀睁眼后,先是用哀怨的眼神,望了望大皇子,而后转头,便是用恶狠狠的眼神,怒视白颜卿! 白颜卿丝毫不慌,她淡淡的视线,在云祺身上停留了片刻,而后,便直扫云骥!这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就是让云骥善后! 云骥仰头望天,真想当自己没来过这里! 白颜卿倒也不是怕,她只是懒,懒得同陈秀再多纠缠! 白颜卿相信,皇帝既然把陈秀丢去了大皇子府,这么多年。那想必,这几年里,皇帝早就暗中培养了新人!不会再惧陈刚了,如今,怕也不过是,维持着明面上的,君臣情分罢了! “仔细瞧瞧,大皇子长得,确实好看!难怪有些人,盯着大皇子的眼神,似饿狼一般!啧啧啧啧……” 白颜卿上前一步,死死地盯着云祺,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打量了又打量!最终,当着众人的面,得出了这么个,让人啼笑皆非的结论! 云祺面容白皙,五官精致,如刀削的脸庞,棱角分明。一双澄净的双眸,最勾人心魄!云祺若不开口,就他这样的容貌,走哪儿不是个绝色?可偏偏……他一开口,憨态尽现,美男子的人设,碎了一地…… “白家妹妹,是觉得我好看?” 果然,云祺一开口……让人大跌跟头! “呵呵……好看是好看,但是……小女建议,大皇子您……还是少开口为好!” 白颜卿的视线,果断从云祺身上收回!这憨货……哎……可惜咯! 也不知,这批留下的世家女中,到底最后,何人能嫁给云祺! “那我以后,见到白家妹妹,便不开口了!见到旁人,也少开口了!” 云祺似乎,并不明白,白颜卿所言何意,反而傻傻的,说自己以后少开口。 闻言,白颜卿哭笑不得,这大皇子,到底是傻得可爱! 几人闲聊之际,医官便已经,替陈秀包扎好手指。 “下官已经替这位姑娘,将手指接上了。接下来的日子,她这手……怕是不大能动了!” 医官望着眼前几位贵人,小心翼翼地说道。 伤筋动骨一百天,陈秀这手指,少不得需要养上两三个月的。 白颜卿几人,唯独云骥吭了声,应了一句“嗯”,其他俩人,头都未抬。 医官走后,白颜卿也寻了个由头,带着采星离开了。留下了,云祺兄弟二人,和受伤的陈秀。 见白颜卿走了,陈秀又端起了,那副矫揉造作的姿态,可奈何,云祺是个憨的,不解风情。云骥对陈秀这个老女人,更是没有丝毫兴趣。任陈秀如何扭捏做作,这兄弟二人,无一人搭理她。 最后,还是云骥可怜陈秀,命宫人将她抬走,送回了大皇子府。 “皇兄,你也太不懂的怜香惜玉了,她好歹陪了你这么多年,你就一丁点儿,不动心?” 云骥又忍不住了,他这张嘴,总是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比谁都说的多。 “三弟若喜欢,去求父皇,将她讨要了去便是。” 云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看着是对陈秀半点儿留念也没有的。 “我还是比较喜欢……白家大小姐!” 云骥一副赖皮的模样,一句话说的云祺微微变了脸色。 云祺一声不吭,闷着头就朝着宫门的方向走去。云骥察觉到云祺的不悦,他赶忙快步跟了上去!一边讨好着云祺,一边耍宝逗他开心。 “小姐,咱们今儿……是不是有什么事忘了?” 采星跟着白颜卿往回走,边走边纳闷地开口说道。她总觉得,今日好像有什么事忘了。 “能有什么事忘……了!” 白颜卿边走着,边应话。突然,她像是猛然想起什么似的,猛一跺脚! “还真忘了!我今日,是为何去找大皇子?” 白颜卿傻眼了,她明明,有意去偶遇云祺,是为了玉镯的事儿!现在倒好,为了那个不知死活的陈秀,把正事儿给忘了! 真是气死人了! 罢了,明日再去寻云祺吧! “还真是水性杨花……连大皇子那样儿的,都不放过!” 一道不知趣的女声响起,白颜卿只觉得脑袋突突突的疼。 “姬小姐请慎言。” 采星见又是姬南烟,心中恼火,却又深知如今身在宫中,她人微言轻,但她依旧挺身而出,替白颜卿接下了姬南烟的话茬。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同我说话?” 姬南烟见白颜卿的一个小小婢女,都敢回呛自己,心中顿时大为不悦。 “你又算是什么东西?也配同我的采星说话?” 白颜卿本欲不想搭理姬南烟,却见她摆明了想找茬,隧挺身上前,将采星紧紧护在自己身后。 “呵,你们主仆二人,还当着是……狼狈为奸呢!” 姬南烟见白颜卿出声,轻蔑地望着她,开始口出秽言。 “狼也罢,狈也好,总好过那些……连畜生都不如的。” 白颜卿半点儿也不恼,淡淡的开口,却是一击致命的那种。 “你……” 姬南烟一时哑口,竟不知如何回呛!斗嘴吵架这方面,姬南烟确实不如白颜卿。 “哼,别以为你们做的事,无人知晓!方才的事,我可是看的一清二楚!若我……告诉了皇后和皇上,只怕是……任凭你嘴皮子功夫多厉害,都于事无补!” 姬南烟一时情急,没忍住,将方才自己看到的,竟都说了出来。 方才的事?白颜卿稍稍愣了一下,便知道姬南烟说的是何事了! “那你去告状去吧!你觉得,我若真怕,还会将那陈秀的手指,掰断吗?” 白颜卿倾身上前,俯身在姬南烟耳旁,低语道,那鬼魅的声量,吓的姬南烟,连连后退数步! 成功吓到了姬南烟后,白颜卿大喇喇的,抬步朝储秀宫走去。 走了几步后,采星漫不经心地回头,做了个掰手指的动作,吓得姬南烟一个激灵,身子一软,险些没摔倒!幸亏身后的婢女,眼疾手快,将她稳稳地扶住了! “疯子……白家这俩主仆,当真是疯了!” 姬南烟扶着婢女的手臂,喃喃自语道。 姬南烟还是没想明白,白颜卿之所以能这般无畏,那是因为,白颜卿背后的人多啊!撇开白家不说,纪家那实力,谁又不知道呢?就算撇开白家和纪家,单单有大皇子和三皇子护着,白颜卿就不可能吃得了别人的亏! 这么浅显易见的事儿,恐怕,除了姬南烟,也没谁这么蠢了。 都说姬太尉是个老狐狸,生出的女儿必定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可偏偏……姬南烟就算心眼儿再多,也多不过白颜卿背后护她的人多! “既不甘心,那便该想出点法子,转守为攻,才是正事。” 就在姬南烟咬牙暗恨之时,一道阴恻恻的男声,自她背后响起。 姬南烟身子一震,赶忙转身,在看清眼前之人之时,她惊的忙不迭地跪了下来! 来人伸手,虚扶了姬南烟一把,令她起身。 “姬太尉那般的性子,怎得生出你这般畏首畏尾的女儿来!想要成大事者,如你这般妇人之仁,可不行!” 来人见姬南烟不吭声,隧又接着说了一句。然后,那人也不等姬南烟回话,便领着身后的宫人,扬长而去,临走前,还让身后跟着的宫人,塞了一张纸条到姬南烟手中。 待那人走远了,姬南烟才颤巍巍的,将手心里的纸条,打开了。 纸条上,只写了一个时辰。 姬南烟了然,将那纸条撕碎,找了个无人处,便将那些碎片给丢弃了。 入夜,暗黑的夜幕下,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的,自储秀宫内溜了出去。 “你倒是聪明,我并未写明所约之处,你自己倒是能寻了来!我果然没看错你!是个聪明的!” 来人放低声调,同姬南烟说道。 没错,这位半夜溜出储秀宫的人,正是姬南烟! “看样子,你是想通了!” 那人见姬南烟低垂着脑袋,毕恭毕敬的样子,心中对她这般,很是满意。 “您想……怎么做?” 姬南烟深知自己这般,有违宫规,可她……心中对白颜卿的嫉恨,已然达到了极致! 这些日子,看着三皇子对白颜卿,百般呵护,姬南烟心中那把妒火,越烧越旺,怎么也熄灭不了! “和聪明说话,不用费劲儿!” 那人笑了,笑姬南烟的迫不及待。他要的,就是姬南烟这份急切! “你不是喜欢云骥吗?那我……就助你,得到云骥!如何?” 那人顿了顿,而后倾身上前,附在姬南烟耳畔说道。 低沉的声音,拂过姬南烟的耳畔,引得她浑身一震!她连忙后退几步,与那人拉开距离。 “三皇子……只怕是无意于小女!” 姬南烟皱着眉头,云骥的心思从未离开过白颜卿,姬南烟岂会不知? “有意无意,只怕是,他说了不算!” 那人笑了,笑姬南烟刻意掩饰的欲念。明明那么想要得到云骥,却偏偏死鸭子嘴硬,顾及她大家闺秀的脸面。 “您……为何要帮小女?” 姬南烟微微抬头,借着微薄的月光,却看不清那人脸上的神色。 “帮你?为什么不是说,在帮我自己呢?” 那人又笑了,姬太尉那个老狐狸生的女儿,还当真是,没有他一半的心机呢! 姬南烟默然,宫里的这些门门道道之事,她大约,也是听她父亲说过一些的。 不得不说,眼前的人,或许说的没错。 “您……想怎么做?” 姬南烟只觉得,嗓子有些干哑,她干咽了咽,方才开口。 “过几日,按照惯例,选秀结果一出,宫里是要摆宴的,一来,是替留下的秀女庆贺,二来,也算是让你们,同宫内诸人见见,好相看相看。” 那人顿了顿,接着说:“届时……自然是有机会的!” 话不必说全,明白的人,自然明白。 姬南烟也没多问,她知道,未到那日之时,为了避免节外生枝,眼前的人,定然不会将计划全盘托出的。 “那……小女就期待您的计划吧……” 姬南烟恭恭敬敬地福了福身,而后缓缓转身离开。 那人望着,远去的姬南烟,面上又露出一副玩味的神色! 第九十三章 三皇子穷? 就在姬南烟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的,成功躲避掉了,储秀宫管事姑姑的眼线时,殊不知,她的背后,还有一双眼睛。 “主子……要不要……” 两道身影自暗处走出来,盯着姬南烟的背影,望了许久。 “不必,让人暗中盯紧他!” 姬南烟?好样的!看来姬家,需要动一动了。 …… 翌日。 皇帝的圣旨,就到达了储秀宫。说是三日后,宫中设宴,届时,储秀宫所有的秀女,皆要出席。 宫里的宴席,向来是,时不时便来一场。宫里的人,早就习惯了,可白颜卿她们,却是第一次参加! 关于衣着服饰等等这些装扮,也是大有讲究的。毕竟,这后宫之中的女人,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日日见到皇帝的。但凡碰到重大节日,或是皇帝设宴,她们都是倾尽所有,将自己装扮的花枝招展,只为能博皇帝一眼。 白颜卿因为自己的包裹,被安姑姑换掉了,自己也没带什么锦衣华服。只有几套,内务府送过来的衣裳,朴实无华,平日里穿穿,倒也还好,可若真去参加宴席……就未免显得,太过寒酸了些…… “小姐……咱们……没旁的衣裳可赴宴了……” 采星望着内务府送来的几套衣裳,目露忧愁。心中不免,有几分哀怨。 白颜卿翻了翻这几套衣裳,并不在意。衣裳美丑与否,对于白颜卿来说,并不重要,她本就不是想去讨好谁,也没必要,穿的花枝招展的,去惹人眼。 “小姐,小姐,小姐!三皇子来了!” 采星正跑去院儿里收东西,一眼便瞥见了,大大咧咧跨着步子跑进来的云骥。 三皇子? 白颜卿只觉得,脑袋瓜子,又开始嗡嗡嗡的了。好不容易,这些日子,云骥没怎么来储秀宫窜门,白颜卿还庆幸着呢,这会子,他怎么又来了? 云骥既来了,那白颜卿自然也不好拒人于千里之外。毕竟,她现在是在宫里,寄人篱下,即使不愿,也得笑脸相迎。 “白大小姐,快看看,本皇子给你带了什么来?” 云骥一如既往地,扯着嗓子,朝白颜卿屋里喊道。 云骥这一嗓子,除了把白颜卿喊出来了,同时,也把姬南烟给唤了出来。 “见过三皇子!” 姬南烟福身,朝云骥行了礼。 云骥见到姬南烟,本就没什么好脸色。他淡淡地应了声,便快步朝白颜卿跑去。 “见过三皇子!” 虽说白颜卿和云骥兄弟俩,早就熟透了,但如今,她在宫里,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她还是要守宫中的规矩的。礼节上面,半点儿也不能让人指摘了去。 云骥弯腰,伸手虚扶了白颜卿两下。白颜卿也不矫情,自个儿稳稳地站直。 一旁的姬南烟,面露尴尬。三个人的对局,姬南烟还未上场,便输了。 “快,瞧瞧,可还喜欢?” 云骥命身后的宫人,托上了一个托盘。上头工工整整的,摆放着一套衣裳。 “这是……” 白颜卿不解,云骥这是给她送衣裳来了? “三日后,父皇设宴,本皇子看你也没几套像样的衣裳,故,本皇子特意命人给你裁的!你可别太感激我了!” 云骥扬起脑袋,一副骄傲万分的模样。又仿佛,是一个待讨赏的孩童,举动中,幼稚又透着几分暖人的可爱! 白颜卿望着那套衣裳,心中暖暖的。这云骥,虽说有些不靠谱,但对自己的事,确实也是难得的上心的。 “你可别说不要,你不要的话,我也没旁人可送了!只能丢掉了,这么漂亮的衣裳,你舍得吗?” 云骥见白颜卿不吭声,只当她又要拒绝,心下着急,赶忙开口说道。 “有的人,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姬南烟嫉妒的,眼睛都要泛红光了,这白颜卿,到底哪里好了?值得三皇子这般,倾心相待? “那就多谢三皇子了!” 白颜卿朝采星使了个眼色,采星赶忙上前,接过了那套衣裳。 “这就对了嘛!” 云骥很是高兴,他本以为,这次,白颜卿又要拒绝了,却不料,她竟收下了!这倒是让他,稍稍有些意外! 只不过…… “采星,银票!” 白颜卿朝身后的采星喊了一句。 采星闻言,忙不迭的,自荷包内,掏出几张银票来! 这是什么意思? 云骥呆楞住了! “三皇子美意,小女自然是不好辜负的。但……三皇子屡次对小女厚待,小女无以为报,这件衣裳,就当是……小女买的殿下的吧!这样一来,也好过有心之人,背后说三道四,说小女,平白占殿下便宜了不是?” 白颜卿一番话说的,有礼有节,不卑不亢,一副银货两清的架势! 这…… “本皇子会缺你这点银子?你瞧不起谁呢?” 云骥有些急恼了!这白家大小姐,脑子是不是比别人家姑娘,少根弦? 别人家姑娘,若能收到皇子亲送的礼物,高兴的只怕是要磕头谢恩,磕破了脑袋,谢谢八辈儿祖宗了!这白家大小姐倒好,居然,甩出几张银票来,还完全是一副,银货两清的架势,生怕同皇子,沾上半点儿关系似的! 真是好样儿的! 云骥已经被白颜卿气的,说不出话儿来了! “三皇子,又无官职在身,全靠宫里每月的月例,想来,也没多少银子傍身的,小女怎忍心,一而再再而三的,占殿下便宜?” 白颜卿苦口婆心的,劝说着云骥收下银票。 “你……你……你什么意思?你在暗示本皇子穷?” 云骥这下真的怒了! “不不不,小女不是那个意思!殿下您误会了!” 见云骥较真儿了,白颜卿只觉得脑袋更疼了。这家伙,怎么不听人劝呢? “爱要不要,不要你就扔了吧!” 云骥这回,真的恼了。他丢下一句话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白颜卿和采星面面相觑,实在是不知道,云骥这是生的哪门子气! “啧啧啧,白家大小姐,还真是……有过人之处呢!” 看了一出好戏的姬南烟,险些没笑出皱纹来! 云骥同白颜卿闹掰了,可不正就是姬南烟所求? 白颜卿才懒得理姬南烟呢!她和采星,将云骥送来的那套衣裳,带回屋,展开仔细地瞧了瞧!不得不说,这套衣裳,很符合白颜卿一向的穿衣风格! 鹅黄色的锦缎,裙上,用细如发丝的金银丝线,绣成朵朵金银色的菊花和栖枝飞鸾,花蕊是以小珍珠为缀,与金银丝线交相辉映,端雅且精贵。 “这衣裳,看着……挺贵啊!” 白颜卿砸砸嘴,还是觉得,自个儿占了云骥好大的便宜! “三皇子待小姐,还真是不错!” 采星忍不住感叹道!这衣裳,怕是民间普通家庭,省吃俭用一辈子,都穿不起的! “不行不行,我还是觉着太贵重了!” 白颜卿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衣裳太贵重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无功不受禄!白颜卿同云骥,本就还没到那一步,私下里收他这么贵重的衣裳,她心里还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咱们去园子里,找大皇子去!” 白颜卿思来想去,也只有找云祺帮忙了! “走!” 白颜卿拉着采星,同储秀宫的管事姑姑打了声招呼后,便跑去了,先前云祺常去放风筝的地方。 果不其然,云祺在!只不过今日,他没放风筝! “参见大皇子!” 白颜卿同采星,走到云祺跟前儿,行了个礼。 “白家妹妹来啦?” 云祺见到是白颜卿,心中欢喜,眼里也是晶晶亮的。 “大皇子今儿,怎么没放风筝?在做什么呢?” 白颜卿见云祺,不知在同宫人捣鼓些什么,隧好奇地问道。 “宫中好生无趣,我正同他们商议,准备制杆鱼竿,听说……父皇御花园池子里,好些精贵的鱼儿呢!” 云祺贴着白颜卿,说着悄悄话。那模样,像极了耍小聪明的孩童! “殿下是想钓鱼了?” 白颜卿觉着好笑,这大皇子,还真是无聊的很,每日里,不是放风筝,就是想着其他玩儿的东西。 “对呀!” 云祺用力地点点头,回道。 “小女可以帮殿下制鱼竿,不过,殿下能否也帮小女一个……小忙?” 白颜卿笑着望着云祺,眼中满是算计。 “可以!” 云祺拍拍胸脯,保证道。 见状,白颜卿赶紧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云祺皱皱眉头,似乎很是为难的模样! “殿下,您想啊,那衣裳那么贵,三皇子肯定废了不少银子,对不对?他是您亲弟弟,他肯定不好拂了您的面子,有您出马,他肯定就肯收下小女的银票!” 白颜卿继续哄骗云祺道。 “嗯……白家妹妹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云祺歪着脑袋想了半天,觉着白颜卿说的很对! “殿下,您看,小女也没法在宫里到处乱跑,免得被人说道,不如……小女将银票给您,您回头替小女,带给三皇子,可好?” 白颜卿还真是哄人的一把好手,把云祺哄的一愣一愣的。 云祺点点头,算是答应了。于是乎,白颜卿赶忙让采星掏出几张银票来,然后亲自塞到了云祺手里。 “那……小女信守承诺,现在就来帮殿下制作鱼竿!” 白颜卿学着云祺一样,拍拍胸脯,一副很守诺的模样! 其实,鱼竿在外头铺子里,也是能买到现成的,奈何,云祺是个死脑筋的,他非要自己动手做。那,白颜卿也就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白颜卿先找来一根竹竿,让宫人帮忙削好,打磨圆滑,这是为了避免竹竿扎手。然后,找来钓轮、细如发丝的鱼线、鱼钩等,一一组装好。 将组装好的钓鱼竿,甩出去,钓轮顺着鱼线甩出去的方向,转着,将鱼线越拉越长!想收回来的时候,再朝里,转动钓轮,就可以收线了! 云祺在一旁,盯着白颜卿小巧白皙的手指,呆呆地出了神! “大皇子,大皇子!” 白颜卿喊了好几声,云祺方才回过神来!他望着白颜卿手中的钓鱼竿,欢喜的神色溢于言表! “白家妹妹,手真巧!” 云祺憨憨地开口,赞赏道。 白颜卿笑了,难道他不该夸鱼竿制的好? “大皇子,您前几日,托采星带给小女的玉镯,是哪里来的?” 白颜卿边把玩着手里的鱼竿,边突然地开口,让云祺有些猝不及防。他楞了楞,没有开口。 第九十四章 给云骥银票 白颜卿这几天,同云祺这般套近乎,可不就是为了玉镯一事? 偏偏这憨人,问他关键的事儿,他又不吭声了。 “我……我先去将银票,送给三弟!” 云祺突然起身,然后抓着银票,一溜烟跑了! “他……他这是什么意思?跑……跑了?!” 白颜卿看着云祺跑远了,整个人惊住了!一问他玉镯的事,他居然跑了!这是什么意思? 白颜卿无奈,只得将制好的钓鱼竿,顺手递给了云祺的宫人,那宫人告退后,拎着钓鱼竿,就去追云祺了。 人都走了,还有什么意思? 白颜卿也领着采星,边慢慢往回走,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同采星说着话儿。 “小姐,你看,那是谁?” 白颜卿百无聊赖地,踢着脚边的石子,却听到采星浅浅地,唤了自己一声。 白颜卿漫不经心地抬头,朝采星所指之处望去。 赖飞燕? 居然是赖飞燕! 白颜卿进宫这么多天了,并未有机会碰见过赖飞燕,因此,她早就将赖飞燕在宫里的事儿,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白颜卿思前想后,直觉现在,不宜同赖飞燕碰面,隧赶忙拉着采星,躲至一旁,直至赖飞燕走远了,白颜卿才又拉着采星出来! “她怎会……出现在储秀宫附近?” 白颜卿大为不解。 “依奴婢所见,她应该,是从皇后宫里出来的!” 采星示意白颜卿,朝赖飞燕刚才出来的方向望去。 的确,像是凤栖宫的方向。 现在这个时辰,既不是早起问安,又不是什么特殊日子,赖飞燕怎会平白无故,出现在凤栖宫? 白颜卿感觉,事情,怕不是那么简单!瞧赖飞燕方才得意洋洋,昂着头出来的架势,可一点儿也不像是,来给皇后请安的!反倒像是,来炫耀什么的! 傍晚的时候,云骥果然又气冲冲的,跑来了储秀宫!他将一沓银票,当着白颜卿的面,拍到了她的桌上! “白颜卿,本皇子不差银子使!” 云骥连名带姓的冲白颜卿吼道!看样子,是真的生气了! “士可杀,不可辱!有你这么侮辱人的吗?” 不等白颜卿开口,云骥又吼道。 白颜卿被云骥吼的,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 “怎么了这是?又闹什么脾气呢?小祖宗!” 就在白颜卿酝酿着,该如何回云骥的话儿时,忽然,一道熟悉的女声,自门外响起! “孙嬷嬷!” 白颜卿见到孙嬷嬷,赶忙迎上前去。 孙嬷嬷身后还跟着云祺,这下子好了,因为几张银票,云祺俩兄弟到齐了,还顺带拉上了孙嬷嬷! 见到是孙嬷嬷,云骥顿时一噘嘴,一跺脚,跑到孙嬷嬷跟前儿,直喊委屈! “究竟发生了何事?” 孙嬷嬷皱着眉头,嫌弃地看着云骥。 白颜卿赶紧开口,将云骥早上送衣裳来,她过意不去,非要给云骥银子一事,说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 听完事情原委,孙嬷嬷笑的险些背过气去!这白家姑娘,还真是……实在啊! “好了,你就放心吧!他们俩兄弟啊,虽然不食君俸禄,但名下,到底还有些薄产,不至于穷到没银子花!” 孙嬷嬷拉着白颜卿的手,拍了拍,宽慰她道。 “可……总觉得,小女是占了三皇子殿下的便宜呢!无功不受禄,哪儿能平白的,就收殿下这么贵重的礼物!” 白颜卿还是觉得别扭,她着实不想占云骥便宜的。 “你若这么说,那……老身岂不是,也要收你银子了?” 孙嬷嬷一边笑着同白颜卿说话,一边吩咐身后的宫女,捧出好些东西来! “这……” 白颜卿看着那一大堆东西,又呆愣住了! 今儿,这是什么日子?一个个的,都要送她这般贵重的礼?这叫她如何还的清! “采星,要不……你去数数,咱们的银票够不够……” 白颜卿傻呆呆的,回头,同采星说道。 “哈哈哈哈……你这丫头!还真是实诚!” 孙嬷嬷笑的前仰后合! 白颜卿第一次见孙嬷嬷这般开怀,心里也是高兴的。 “看见了吧?她不是瞧不起你,她呀!就是不喜欢占旁人便宜,就这性子!” 孙嬷嬷侧身,又朝云骥说道。 云骥见状,这才稍稍缓和了脸色。 “丫头,恕老身倚老卖老,同你说句真心话。在这宫里,凡位比你高者,所给你之物,均为赏赐!既是赏赐,那便无需以银钱来衡量!你安心收下便是!” 孙嬷嬷拍了拍白颜卿手背,语重心长道。 白颜卿或许还不习惯,在这宫里,本就没有等价交换一说。 白颜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不再去纠结要不要给云骥银子一事。 孙嬷嬷见白颜卿似乎懂了,便开心地拉着她的手,引着她去瞧那一堆,孙嬷嬷自己带过来的东西。 东西不少,有一套衣裳,剩下的,便是一些首饰。瞧着……都是价值不菲的! 白颜卿有些不知所措,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开口!东西很好,可是,为什么孙嬷嬷要送这么多东西给自己?白颜卿直觉,孙嬷嬷肯定有事儿! “嬷嬷……这么多?颜卿受之有愧!” 白颜卿心里有些犯嘀咕,并不敢把孙嬷嬷带过来的东西,安心收下。 “你收得!这些,本就该是你的!” 孙嬷嬷一句话说的模棱两可的,更是让白颜卿一头雾水。 “这些……都是我母后的……母后从前说过,这些,都要留给她未来的儿媳妇的!” 云祺不知何时,悄悄上前,站到白颜卿身旁,同她低语道。虽声量小,但……这屋子里总共也没几个人……大家都能听到的! 留给未来的儿媳妇?那……孙嬷嬷将这些拿来送给白颜卿,意思就不言而喻了。 白颜卿虽说之前,确实吧……答应了云骥,可是……皇帝不是还没答应吗?究竟白颜卿,最终花落谁家,还得是看皇帝的意思! “嬷嬷……颜卿何德何能!这些,若真是先后之物,那……颜卿斗胆,还请嬷嬷收回!” 白颜卿的反应,似乎在孙嬷嬷的意料之中。 “先后遗物尚多,这些……不过是老身借花献佛罢了!” 孙嬷嬷摆摆手,不甚在意道。 遗物尚多?这话……怎么让人听着,怪怪的呢! “三日后的晚宴,你无需担心。届时,储秀宫的姑姑,会派人替你们梳妆。需要注意的,届时她们也会提醒着。” 孙嬷嬷并未多解释,关于先后遗物一事,反而是话锋一转,宽慰白颜卿,让她别过于担忧三日后的宴会。 白颜卿自然也是知趣的,她点点头应着,也不再多问旁的。 孙嬷嬷又同白颜卿絮叨了几句,而后便由云骥搀扶着,送走了。 “大皇子怎么还不走?” 白颜卿见云祺还傻站着,隧忍不住开口道。 云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白颜卿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堪堪儿,回过神来! 云祺望着桌上那一堆,孙嬷嬷送过来的首饰,又呆愣了许久。 白颜卿看着云祺,心里暗暗猜想,或许……云祺是睹物思人吧!毕竟,先后仙逝的时候,云祺已经有八、九岁了!那个时候的他,已然是个能记住事的大孩子了! “大皇子若有中意的,可挑些带回去。这些既都是先后之物,那您身为先后的长子,自然有权利,将先后的遗物带回!” 白颜卿见云祺似有不舍,于是贴心地说道。她能理解云祺,再见到生母遗物之时的情感波动,毕竟,她当初找到自己母亲的玉镯之时,也很是激动! “不,不必了……既是给儿媳的,儿子留着作甚?” 云祺摇摇头,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此话一出,白颜卿又是一个震惊! 云祺怎么还惦记着这茬儿呢?儿媳?!什么儿媳?! “白家妹妹,可中意三弟?” 并未等白颜卿开口,云祺又接着问道。 白颜卿又呆住了,这大皇子今日,是来做媒来了?一口一个儿媳,又一口一个三弟。 见白颜卿还是不开口,云祺倏地倾身上前,那双澄净的双眸,死死地盯住白颜卿。 白颜卿刚好抬眸,就这样的,撞入了云祺眼中。 二人四目相对,白颜卿甚至在云祺眼中,看到了自己的怯懦。 云祺的双眸,很干净,干净到……里面只有一个娇小的白颜卿! 白颜卿甚至能感觉到,云祺淡淡的呼吸,扑在自己脸上。不知怎的,白颜卿突然觉得耳根子开始发烫,双颊似火烧一般。 “咳咳……” 白颜卿尴尬地撇过头,轻咳两声,试图缓解一下这怪异的气氛。 “白家妹妹,可中意三弟?” 见白颜卿没回答,云祺又固执地开口问道。 “哎……” 白颜卿轻轻拍了拍胸口,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三皇子是很好……只是……说实话,小女不是很中意三皇子!” 白颜卿闭着眼睛,强打起勇气,索性说了句实话! “是吗?” 云祺望着眼前紧张的白颜卿,觉得很是可爱。他隧又故意倾身上前,低下头,一张俊脸,摆到了白颜卿跟前儿。 白颜卿正闭着眼,等待云祺的责骂,却不料,等了半天,都未曾听到云祺吭声! 于是,白颜卿便慢慢睁开眼,谁知,她一睁眼,就看到一张放大的脸,在眼前!吓得她连忙往后退,却不料,身后的桌子,磕到了她的腰,她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幸亏云祺眼疾手快,长臂一伸,将她一捞,白颜卿稳稳地落入了云祺怀中! 惊魂未定的白颜卿,死死搂住了云祺的腰,过了许久,她才惊觉,有些不对劲儿! “我……是小女鲁莽了,还望大皇子莫要怪罪!” 白颜卿赶忙推开云祺,自己更是连连后退数步。脸上的惊慌之色,尽现。 怀中的人儿,突然离去,胸口的温度,仿佛应证着,方才这里,确实曾有软玉在怀! “白家妹妹,好软好香啊!”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白颜卿都以为,云祺睡着了,方才,听到云祺说了这么一句,让人面红耳赤的话…… 白颜卿的双颊,又不受控制的,蹭的一下便烧了起来!心中暗想:这大皇子,果然是个痴的,这种话,也是能随便,说出口的吗? 第九十五章 白颜卿的尴尬 “咳咳……小姐,大皇子……请问一下……奴婢现在,能否进来?!” 采星的声音,自云祺背后响起。 方才,采星随云骥和孙嬷嬷,一同出门儿的。算是,是去替白颜卿送送他们。这会子,她回来,刚到门口,便看到了……这气氛有些怪异的场面! 闻言,白颜卿仿佛见到救星一般,赶忙侧身越过云祺,奔向了采星。 方才桌角,磕到了白颜卿的腰,这会子,白颜卿觉着有些疼,于是,她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腰。这个小细节,没逃过采星的眼睛。 “小姐可是后腰疼?” 采星着急忙慌的,抬手就去掀白颜卿的衣摆,却被白颜卿一手按住了。 “采星!大皇子还在呢!” 白颜卿低声呵斥采星道。心想着,这丫头,果然是越着急,越容易出乱子,这么个大活人在这,她也不注意些。 彼时,久未吭声的云祺,仿佛如梦初醒一般,他一副傻呆呆地样子,转身望着白颜卿,那眼中……白颜卿实在是不想继续去看!她总觉得……今日的云祺,有些……奇怪!连带着,自己也有些怪怪的了! “对不起,小姐,是采星心急了!” 采星此时,也察觉到不妥,隧赶忙松手,满脸愧疚。 “大皇子,能否……请您先出去?我好替我家小姐瞧瞧后腰?” 采星见云祺还是赖着不走,心想着,这大皇子也太没眼力见儿了。 听到采星的话,云祺先是一愣,而后竟一声不吭地跑了! 采星见状,还当是自己得罪了他,心中有几分惶恐,白颜卿却是不以为意。 “小姐,你这后腰,怎的都磕青了?!” 云祺走后,采星拉着白颜卿,坐到床边,将她的衣摆,稍稍提拉上去,替白颜卿看了看后腰,却见她后腰处,青了好大一块! 采星当下心疼不已! 白颜卿却是不大在意的,疼是有些疼的,不过,过几日便好了,也不是什么多厉害的伤。 “这还是,咱们从府里带出来的活血化瘀膏,奴婢替您先上个药!” 采星先将自己双手搓热,然后,把药膏挖出一些,抹在自己手心,双手合十状,将药膏揉搓化开,最后,才将涂抹了药膏的掌心,贴到白颜卿后腰处,轻轻按揉。 采星温热的手心,按揉的力道恰到好处,大大缓解了,白颜卿后腰的疼痛感! 白颜卿正靠着床沿,享受着采星的敷药过程,却不料…… 只听“砰”的一声,有人手快的,将白颜卿屋子的门,重重地推开了!白颜卿主仆二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这一声,给吓住了! “大皇子!?” 见到又是云祺去而复返,白颜卿主仆二人这下,再也没法淡定了! “大皇子,恕奴婢多言,您知不知道男女有别?不能随意进出女子的房间?况且,进旁人的房间之前,需要先敲门,您不知道吗?” 采星见云祺去而复返,又如此莽撞,心下有些急恼!她赶忙把手,自白颜卿后腰抽回,然后,快速将白颜卿的衣摆拉下,整理好。最后以自身,挡在白颜卿跟前儿,这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般! 白颜卿理好衣裳后,稳稳地站起,而后缓缓的自采星身后走出。 “采星,不得无礼!” 白颜卿佯装不悦的,淡淡呵斥了采星一句。 采星低头,不再吭声。 “大皇子去而复返,又是所谓何事啊?” 白颜卿虽说自个儿训斥采星,让她不得无礼。可偏偏白颜卿自己,还是有些怨气,想要同云祺撒的! 云祺一而再再而三的,不经过白颜卿同意,就擅自闯入白颜卿屋里。这知道的,说是他憨傻,这不知道的,指不定要怎么背后编排他俩了! “白家妹妹莫恼我,我……我只是想着,你受伤了,送些活血化瘀的膏药给你……宫里的老太医的秘方,甚是管用的!” 云祺也察觉到了白颜卿的不悦,他有些着急,却又不知该如何劝慰,只能是磕磕巴巴的,将自己去而复返的目的,说了出来! 原来是,给白颜卿送膏药!白颜卿主仆二人,皆暗暗松了一口气。 “小女谢过大皇子!” 白颜卿恭恭敬敬地弯腰屈膝,朝云骥行了个谢礼。 不知为何,白颜卿突然,同云祺,越发的客套生疏了起来! 云祺自衣袖内,掏出一个小瓷瓶,而后放在桌子上,自己则是一声不吭地离开了,那背影,瞧着,倒是有一些落寞。 突然间,白颜卿又有些于心不忍了,她暗自思量着,自己对云祺,是不是太凶了? 白颜卿边想着,边漫不经心的,将云祺留下的小瓷瓶拿起,拔开瓶塞,一股熟悉的味道,自鼻尖四散开来! 白颜卿顿时精神一震!这味道……同之前她在白府磕伤之时,那蒙面人送来的药膏,味道竟是一模一样! 云祺方才说什么来着?宫里老太医的秘方? 宫里……太医…… 白颜卿顿时恍然大悟,那蒙面人,果真是宫里的人!如若不然,他为何能有,这宫里的老太医的秘方? 能轻易靠近云骥,又能随便就可以,得到老太医秘方之药,想必,那蒙面人,在宫里的地位,不容小觑!这也就完美的解释了,他为何会一直监视白府! 果然,皇帝还是不放心白家啊! 白颜卿下意识的就认为,那蒙面人是皇帝的人! 思及此,白颜卿赶忙追了出去!任凭采星在后面喊破了嗓子,白颜卿也未曾停下脚步! “大皇子,留步!” 白颜卿跑着去追云祺,好不容易,在储秀宫外,追上了云祺的脚步。 听到是白颜卿的声音,云祺赶忙停下脚步,急急地回头。唯恐白颜卿跑急了,再摔着了,云祺还回头,朝她跑了几步。 岂料,白颜卿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脚下一个不稳,直直朝前栽去。眼看她面部就要着地了,白颜卿心下一急,欲侧身向一旁滚去,毕竟,身子着地,比脸着地,要伤的体面些! 没有预料之中的疼痛感,白颜卿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当白颜卿堪堪稳住心神后,再一抬头,还是那个熟悉的怀抱——是云祺! 储秀宫外,人来人往,白颜卿自知不妥,隧赶忙站直,而后朝云祺,说着客套的道谢。 “白家妹妹,这般急急忙忙,可是有事寻我?” 突然空了的怀抱,渐渐恢复常温,云祺脸上,滑过几分淡淡的失落。 “小女失礼,还望大皇子莫要怪罪!” 白颜卿先有礼有节地,告了罪,而后才开口问云祺,药膏一事。 “敢问大皇子,这药膏……是不是宫里人人都能得到?还是说……只有皇上、诸位娘娘、皇子和公主们,才能得到?” 白颜卿毫不隐瞒地,将自己的疑问,和盘托出。 云祺愣了愣,也不知他在想什么。就在白颜卿以为,他不会再开口之时,他方才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倒也不是,这药膏……其实宫内能拥有之人并不多。因我同三弟顽皮,幼时,时常易磕了碰了,常常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故而,母后才将这方子讨要来,自己亲自制的药膏。所以……其实这膏药,也就只有我和三弟在用着。母后走后,这方子,便也只有我同三弟有了。” 云祺老老实实地解释道。 那也就是说,这膏药,也只有云祺俩兄弟才有?这样的话,白颜卿怀疑的范围,更小了,看来,那蒙面人,定是这兄弟俩身边之人! 那么,究竟是什么人,能得此方,且位高权重,又能求得云骥,让他当初,领着赵太医去白府救急呢? “他们都有母亲护着,只有我和三弟……没有母亲……” 云祺突然垂首,一副委屈又伤心的落寞样儿! 这倒是,勾起了白颜卿几分怜悯之心。 云祺兄弟俩,也是可怜,明明是嫡出,正统出身,却因为早年丧母,才变成如今这幅景象! 一个为兄者,憨傻不知世间事。一个为弟者,疯癫不知世间愁。他们兄弟二人,虽说得到父亲的偏宠,但其实说白了,皇帝那哪里是偏疼他们,只不过是,对他们不抱期望,放任他们罢了!左右他们,也威胁不到皇帝的,自然,皇帝也就懒得约束他们,生活上,当然也就对他们松懈些罢了! “待日后大皇子娶了正妃,以后,就会有皇子妃娘娘疼您的。” 白颜卿虽也不大会安慰人,但毕竟,她也是……自幼就失去了母亲!各中辛酸苦楚,她也是能感同身受些…… “我不要皇子妃!” 云祺突然倔了起来,一脸的不情愿。 “为何?” 白颜卿不解。 “她们……配不上我!” 云祺突然昂起头,骄傲道。 白颜卿被他那样儿,逗乐了。配不上?何为配不上? 大皇子这个身份,是皇帝给的,可他们兄弟二人,实际上在朝中,并无任何的实权。说白了,不过是空有头衔罢了! 这样的大皇子,或许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皇帝以后给他们挑的正妃,母族一定不会太强,这也就是为什么,云骥为了白颜卿闹了这么久,皇帝都没同意将白颜卿嫁给云骥的原因! 第九十六章 宴会前夕 “那……大皇子觉得,何家女子配的上您?” 不知为何,白颜卿突然有些好奇,云祺究竟,想要什么样儿的女子。毕竟,云祺今年,已经二十了,按理说,他这个年纪,早该娶妻了。 听到白颜卿这么一问,云祺先是愣了一下,而后低头俯身,直直地盯着白颜卿回了一句:“白家妹妹!” 白颜卿一愣,云祺突然叫自己做什么?待再反应过来之时,她才明白了云祺的意思。 “大皇子说笑了!” 白颜卿此时,悔恨的,只想将自己舌头咬断了,她恨自个儿没事儿去逗云祺作甚? “白家妹妹,好看,又软又香……” 云祺一双亮晶晶的双眸,就这么盯着白颜卿,直盯的白颜卿,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谁说云祺不通男女之事?他现下说出的话儿,可真真儿是叫人臊红了脸! “咳咳……大皇子慢走!” 白颜卿直觉,在云祺这里,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因此,她就只得催促着云祺,快些离开! 不知为何,白颜卿总觉得,今日的云祺,有些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出个原因来! 云祺还是同往昔一般,憨傻好哄,可……罢了,不想了,白颜卿安慰自己道。 好不容易,将云祺哄走了,白颜卿刚要松一口气,却偏偏,又被那不知趣的人,给盯上了! “说你水性杨花,可是半分也没说错了!三皇子对你一往情深,你却在这勾引他的兄长!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你将三皇子置于何地?” 姬南烟的声音,总是那么不合时宜。 白颜卿好生头疼,为何每次,都能被姬南烟瞧见?她是在旁人身上,安了眼睛不成?怎么白颜卿走哪儿,姬南烟都能发现? “姬大小姐,你要想替三皇子打抱不平,你就跑他跟前儿,去说去!你这一天到晚的,没事就盯着我,有何用?” 白颜卿当真是服了姬南烟的,也就只有她,这么有耐心的,时时刻刻盯着白颜卿的动向。 “我是替三皇子盯着你!省的你做出什么伤风败俗之事,再连累了他!” 姬南烟显然没察觉到,白颜卿此刻的情绪。 “小白!” 白颜卿未再同姬南烟磨叽,直接将缠绕在手腕上的小白蛇,给放了出来。 小白溜出来之后,在白颜卿的示意下,就朝着姬南烟的方向,游了过去。 “啊!白颜卿,你!你居然放蛇?你太过分了!啊啊啊啊啊!” 当姬南烟看到那条,游向自己的小白蛇,顿时吓的大惊失色! 一时间,姬南烟的尖叫声,响彻整个储秀宫! “小白,回来了!” 白颜卿晃了晃手,那小白蛇,竟真的像听懂了她的话似的,乖乖地游了回来,又乖乖地爬到白颜卿的手心里。 彼时的姬南烟,早就吓瘫在地上了。 白颜卿才懒得去理姬南烟,管她是死是活,只,自顾自的回了自个儿屋里。 屋内,采星正独自收拾着东西,是方才孙嬷嬷派人送来的东西。 白颜卿上前,仔细瞧了又瞧,都是些稀罕之物,哪怕是其中的一件,怕也都是……价值连城的! “都收起来吧!待我日后寻个由头,再送到大皇子和三皇子手里去吧!” 白颜卿无奈叹息,这些首饰,白颜卿是万万不敢,戴自个儿身上的。 先后遗物,只怕是,除了云祺俩兄弟,其他人,并没有几个人,愿意见到。 …… 储秀宫内,这两日,异常的安静。所有人,都安安分分的,待在自己屋内,准备着,她们入宫后的,第一场宴会。这也是……决定她们,日后能否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一场宴会! 相较于其他人,白颜卿倒是显得,异常淡定。她不是陪小白蛇玩耍,就是同采星,去逛园子。只不过……这两日,白颜卿都是刻意地,避开了云祺可能会到的那些地方。 不知为何,经过前两日那些事后,白颜卿总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她下意识,有些害怕见到云祺! 明日,就是皇帝圣旨上,约定设宴的日子了,其他世家女,都早早儿的,开始准备了。唯独白颜卿,她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小姐,您好歹准备着,若明日,您还这般懒散,届时,惹的诸位贵人不开心,那就不好了!” 采星苦口婆心地劝道,生怕白颜卿被旁人比了去。 “我?我怎么了?我这样不好吗?” 白颜卿站在采星面前,大大咧咧转了一圈。 飞扬的裙摆,随风而动的发丝,没有繁杂首饰的叮叮当当,没有约束后的故作矜持……浑身散发着恣意的畅快! 年少,又美好! “好,当然好,我家小姐,永远是最好的!只是……她们都……奴婢担心她们,看轻了小姐去!” 采星显得,比白颜卿还要忧心,那张小脸儿上,挂满了担忧。 “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白颜卿伸手,拍了拍采星的肩膀,再三安慰她。 白颜卿向来是个不喜争抢的性子,风头由她们抢去罢,她只想安安静静的,吃顿饭而已……毕竟,听说皇帝设宴,有好多珍馐美馔!一想到这些日子,在储秀宫吃的膳食,那叫一个寡淡无味,她就特别期待,明日的晚宴! 别人都在期待着,如何在众世家女中,脱颖而出。如何在皇帝眼前,出尽风头。如何吸引诸皇子的目光,寻觅好郎君……可偏偏,白颜卿只期待着,能食一顿美食…… “小姐,那明日,您穿哪套衣裳?采星先替您挑好!” 采星还是觉着,要先准备起来,万一明天有临时状况,届时手忙脚乱,就不大好了。 白颜卿看都没看,就直接指定了,是云骥送来的那套衣裳。 白颜卿这次进宫,本就没带什么衣裳,平日里,穿着换洗的衣物,也都是,内务府送来的那几套。也就云骥和孙嬷嬷,送来的几套衣裳,能上得了台面。 至于首饰方面,白颜卿并未想要佩戴孙嬷嬷送来的那些首饰,太过繁琐,叮叮当当地挂在身上,太过华而不实,于白颜卿的年龄,也不大相衬。 白颜卿摸了摸衣袖,将她母亲生前的那只玉镯,掏了出来,堪堪儿地套上了手腕。衬的白颜卿的手腕,越发的,纤细白皙。 “小姐,明儿,你可千万莫要将小白带着,若是被那些侍卫们瞧见,指不定治你个蔑视君主,刺杀主君之罪!” 采星瞥见白颜卿手腕上的小白蛇,忍不住开口道。 白颜卿又不是傻子,自然清楚这其中利害关系。她本就,也没有想把小白带着。 “好了,你就别担心这些了,孙嬷嬷不是说了吗?明日,自有储秀宫的姑姑们,警醒着我们,你不必这么愁眉苦脸,苦大仇深的!” 白颜卿就见不得采星这幅模样,看采星那紧锁的眉头,白颜卿就恨不得上前,将采星的眉头抚平! 难得这两日,有些清闲,不用被拘在储秀宫。为了缓解一下采星的压力,白颜卿决定再带她出去逛逛,反正管事姑姑说过,只要她们不冲撞到贵人,由的她们去逛。 上树掏鸟窝?下湖摸鱼虾?那肯定是不行的!端雅的世家女子,怎能这般粗鲁不知规矩? 偌大的皇宫,这不能做,那不能动,剩下的,也就只有“逛逛”了…… 白颜卿拉着采星,逛了一圈,竟不知这皇宫有什么有趣儿的,实在是太无聊了! 白颜卿百无聊赖的,寻了一处亭子,有些兴致缺缺地坐下。她呆呆地望着,那一池子的鲤鱼,在湖里欢快的翻跃着,心里略过几分惆怅。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这些深宫内苑的女子,真的幸福快乐吗? “小姐,奴婢找那边的宫人,讨要了一点鱼食儿,您若无聊,咱们喂喂鱼,可好?” 采星自然是看的出来,白颜卿的无聊,也看的出来,她心情不佳。只是……这万仞宫墙,困住的,又岂是她家小姐一人? 哎…… 白颜卿接过采星手里的鱼食,伸手捏起一撮鱼食,随意地撒入水中。一群五颜六色的鲤鱼,顿时蜂拥而至,欢快地扑腾着,跳跃着……那翻腾的水花,溅了白颜卿一身! 采星见状,赶忙掏出帕子,弯腰低身,替白颜卿去擦拭衣裳上的水渍。 白颜卿朝采星摆摆手,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她继续捏起一撮鱼食,撒入水中,而后望着欢腾的鱼群,呆呆地盯了许久……久到,白颜卿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 “采星,没有鱼食儿了,你再给我一点罢!” 白颜卿头都未抬,便朝身后的采星,伸去了手。 等了一会儿,未见采星有动静,白颜卿方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就在她欲缩回手之时,一只温暖的大手,将她的手握住。 白颜卿吓了一跳,迅速抽回手,而后转身,朝身后望去。 “大皇子?您怎么在这?” 在见到来人面目以后,白颜卿有些诧异,她已经刻意避开了,云祺所有会到的地方,却不料,还是在这小湖边,遇到了他! “我来……钓鱼呀!” 云祺挥了挥手中的鱼竿,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他手里的鱼竿,赫然便是先前,白颜卿替他制作的那根! “小女手艺拙劣,制的这根鱼竿,并不实用。殿下应该,让人重新替您购一根新的,好用的。” 白颜卿望着那根鱼竿,突然开口。言辞间,多了几分冷漠和疏离。 “我觉得,很好啊!白家妹妹亲手做的,很好!” 云祺口中的“很好”,听在白颜卿耳中,仿佛,还有什么别的意思。 “镯子很好看,很衬你。” 云祺眼尖地瞥见了,白颜卿手腕上的玉镯,突然又开口道。 白颜卿一愣,她顺着云祺的眼线,看了看自己的手腕。 “这玉镯……” “是白府的安姑姑,托我带给你的。她……很关心你!她说,让你在宫里安心些,她会将白府打理好,让你无后顾之忧的!” 云祺居然主动开口,将玉镯的来龙去脉,交代的一清二楚。这让白颜卿,很是惊讶!明明之前,自己特意找他问的时候,他怎么也不肯说,这会子,怎么突然肯说了? “殿下……同安姑姑很熟吗?为什么安姑姑会托您,将玉镯带给小女?” 白颜卿百思不得其解,她并不觉得,云祺和安姑姑很熟。 可是,为什么安姑姑不将玉镯托付给云骥,反倒是,托付给云祺?按理来说,云骥同白颜卿,还要更相熟一些。 第九十七章 双双落水 “或许……我同安姑姑很熟,甚至……比你更熟呢?” 云祺弯腰,一张放大的俊脸,映入白颜卿眼中。 白颜卿的心脏,不受控制的“砰砰砰”加速跳跃起来。 白颜卿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透云祺了,他明明是一个……不受宠的憨傻皇子,可为何,现在的他,让白颜卿,有几分……惧怕呢!她此刻,有种错觉,好似……云祺并不傻! “明日,你不要戴孙嬷嬷送去的那些首饰……” 云祺挥挥手,身后的随从,便递过来一个木匣子。 云祺接过木匣打开,里头赫然摆放着的,是一整套,齐整的首饰。其中包括了:发饰、颈饰、耳饰、手饰、腰饰以及佩饰。 首饰的样式,不算华丽,素雅又不失端庄的款式,倒是深得白颜卿的心。比起孙嬷嬷送来的那些,白颜卿更中意云祺手里的。 “这些……是我特意去寻的,希望你不要嫌弃。” 云祺有几分局促,毕竟,他还从来没有,送过东西给女子,自然也不太清楚,像白颜卿这般年纪的女子,到底会喜欢什么样的首饰。 “殿下这是……送我的?” 白颜卿有点诧异,云骥送完孙嬷嬷送,孙嬷嬷送完云祺送……这……白颜卿有些不好意思收了,云祺俩兄弟对自己,确实好过头了,这让白颜卿,属实有些不知所措。 “不是送,是……赏赐!” 云祺一句“赏赐”,硬生生把白颜卿拒绝的话,给堵在了喉咙里。 孙嬷嬷说过,在宫里,贵人们赏赐的东西,不可以拒绝。 “殿下,这……不妥吧?您和三皇子还有孙嬷嬷,对小女百般照拂,已经让旁人背后,不知编排小女多少回了……” 白颜卿很无奈,第一次觉得,被别人厚待,也是一种负担。 “你,不是从来没有,在乎过旁人的眼光吗?” 云祺笑盈盈地望着白颜卿,仿佛一眼,就将她看透了! 闻言,白颜卿一愣,这大皇子今日怎么……好像特别不一样? 不等白颜卿回应,云祺便招手,将采星唤到跟前儿,然后,将那一整匣子的首饰,放到了采星手上。 采星哪里敢拒绝?只得硬着头皮接下。 白颜卿有那么片刻的呆滞,她实在想不通,云祺今日,究竟是怎么了? 可等白颜卿回过神来之时,云祺已经拉着自己的随从,坐到那湖岸边,甩好了鱼竿,准备钓鱼了。 只见云祺,站着调好了鱼竿,然后身后的随从,替他挂好了鱼饵儿,他便毫不犹豫地将鱼钩甩入湖中。 云祺笔挺的身姿,在阳光下,在湖边,像是一副绝美的画! 不多时,便见那鱼竿上的鱼线,开始呈拉扯之势。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云祺快速收线,然后将鱼竿一挑,一条肥硕的鲤鱼,便只能在地上扑腾了。 云祺身后的随从,赶忙拿出一个竹编的鱼篓,上前快速将那鲤鱼兜住,那肥硕的鲤鱼,便只能在竹篓里扑腾了。 云祺站着钓了多久,白颜卿便在一旁看了多久,这怪异的画面,一直持续到云祺收竿。 奇怪的是,云祺并未继续钓鱼,只钓了一条,便堪堪儿地收竿了! 白颜卿正好奇呢,却见云祺收竿后,朝自己走来。 “殿下怎么不钓了?” 白颜卿傻傻地开口问道。 “一条足矣。” 云祺望着白颜卿,淡淡开口回道。 白颜卿又愣了,哪有人钓鱼,只钓一条的? 云祺挑挑眉,他身后的随从,便捧着鱼篓,走到白颜卿跟前!只见那随从,将鱼篓,在白颜卿眼皮子底下打开了。待白颜卿,看清鱼篓中的那条鲤鱼之后,那随从,又迅速将那鱼篓塞好,生怕那条鲤鱼跑了似的。 白颜卿看的清清楚楚,是一条,金黄色的鲤鱼。 “这小湖中,仅此一条黄金鲤。” 云祺幽幽开口道。 “仅此一条?” 白颜卿又楞住了。 白颜卿先前喂鱼的时候,就发现了,这湖虽不大,但里头的鲤鱼可不少,怎么说也有成百上千条的。可云祺,究竟是怎么在这么多条鲤鱼中,钓到这唯一的一条,黄金鲤的呢? “有志者,事竟成。” 好似一眼就看透了,白颜卿的想法一般,云祺笑着开口道。那晶亮的双眸,透着股说不出的精明,哪里还有先前的憨傻之态? “殿下……您今日……喝错药了?” 白颜卿傻愣愣地开口,她实在……有些不适应,这样的云祺。 “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个道理……” 云祺倾身上前,弯腰盯着白颜卿的双眸。 “什么……道理?” 不知为何,白颜卿竟下意识的,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云祺此刻的双眸,亮澄澄的,里面满满的,都是白颜卿。 白颜卿的脸颊,又蹭的一下,烧了起来,连带着双耳,都烫了起来。 这人……到底在混说些什么? “殿下……呵呵……说的什么,恕小女才疏学浅,无法理解。” 白颜卿尴尬地,后退好几步,下意识的想要转身逃走。 可云祺,哪里会让白颜卿,那么轻易就跑了呢?他一只手抓着鱼竿,一只手,往前一伸,一下子,便扯住了白颜卿的衣裳。白颜卿一个趔趄,重心不稳,便向后栽去。云祺长臂一捞,便将白颜卿稳稳地捞入怀里。 白颜卿下意识地抓住云祺的衣裳,待她从惊吓中缓过神儿来,便又发现,自个儿落入了云祺的怀里。 “白家妹妹……还真是容易害羞,这耳朵,红的都快滴出血来了!” 云祺笑盈盈地看着白颜卿,调侃道。 察觉到自己好像,被云祺戏弄了,白颜卿有些恼羞成怒。她一把推开云祺,正欲破口大骂,却发现,云祺脚下一个没稳住,身子踉跄地往后栽去! 云祺的身后,可是湖啊!白颜卿当下吓呆住了,隧本能的伸手去拉他! 云祺也不知是一时情急,还是别有用心,他竟也伸手去拉白颜卿的手!于是……就在采星和云祺随从,他们二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之时,他们的主子,便一起,双双掉入了湖里去了! “小姐!” 等采星反应过来之时,白颜卿已经在水里扑腾了。 “殿下!” 云祺的随从见状,忙欲跳下去,去救他的主子。 “滚开!” 云祺在水里,朝那随从大声怒吼道。 那随从了然,默默地退后。 白颜卿不识水性,这是白府上下,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可……云祺并不知道! “快救救我家小姐,我家小姐畏水!” 采星急眼了,她跑到湖边,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因为……采星自己,也是不识水性的! 可,眼见白颜卿在水里扑腾着,采星怎能不急,她顾不上旁的,飞身就要跳下去救白颜卿。却被云祺的随从给拉住了! “你做什么?我要救我家小姐!你看不见吗?我家小姐快要沉下去了!” 采星慌了,她恨不得,将云祺的随从踹下去! 可,云祺的随从,依旧一声不吭,拉着采星,就是不肯松手。就在采星准备朝他动手之时,却瞥见了云祺,抱着白颜卿,从水里游了上岸来! “小姐!” 采星见到白颜卿被抱上岸的那一刻,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她飞奔着,跑到云祺身边,望着云祺怀里,昏迷不醒的白颜卿,她吓的脸都白了! “快去找人!再拿套干净的衣裳过来!快去!” 云祺边将白颜卿平放到地上,边朝采星吼道。 采星当下,连眼泪也顾不上擦了,赶忙踉踉跄跄的朝储秀宫跑去。 云祺的随从,离的远远儿的,根本不敢靠近半步。 “快滚去请太医!快!” 云祺强忍着怒气,朝随从吼道。 那随从,忙不迭地朝太医院跑去。 云祺焦急地按压着白颜卿的胸口,试图让她将憋在肺部的水,吐出来,可按了许久,白颜卿都无一丝动静! 云祺急眼了,他伸手探了探白颜卿鼻息,气若游丝。 彼时,云祺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云骥幼时落水,太医替云骥急救的方法。于是,云祺趴在白颜卿身侧,捏住她的鼻子,而后倾身,将自己唇覆到白颜卿唇上,缓缓的朝她口中吹气。 不多时,云祺总算听到了白颜卿的咳声,伴随着阵阵咳声,白颜卿吐出了不少水来。云祺见状,赶忙将白颜卿抱在怀中,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见她气息渐稳,云祺才稍稍放下心。 彼时,采星也带着衣裳跑了过来,她身后,还跟着储秀宫的管事姑姑,以及芳姑姑等人。 云祺见状,赶忙脱下自己的外衣,将白颜卿裹的严严实实。而后,他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径直抱起白颜卿,往云骥的寝宫跑去。 采星则是捧着白颜卿的衣裳,紧跟其后。 云祺跑的飞快,没多久,便跑到了云骥寝宫。一阵鸡飞狗跳的闹腾,将云骥吓了一跳,当他看到自己兄长未着外衣,又看到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白颜卿,云骥当下傻眼了! 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不等云骥反应,云祺便大叫着,让他派人去找太医。云骥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正准备亲自去请太医,便遇到了云祺的随从,带着太医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准备热水!要快!” 当太医看到了,衣裳湿淋淋的白颜卿之后,当下便让人准备热水。 云祺跟魔怔了一般,除了采星,他不让任何人靠近白颜卿! “大皇子,您回避些,奴婢替小姐换套干净的衣裳。” 采星眼泪,大把大把的往下掉,却还是强忍着,好言好语的去劝云祺。 云祺自知失礼,赶忙转身回避,却还是不肯离开一步! 采星无奈,只得在云祺身后,小心翼翼地,替白颜卿脱下湿衣裳,又换上了干净的衣裳。白颜卿的皮肤,冰凉凉的,采星边替她换衣裳,边掉眼泪,那一颗颗滚烫的泪珠,滴在白颜卿冰凉的脖颈上,上面满是采星的担忧。 待采星替白颜卿换好衣裳,云祺便急急地回头。他伸手探了又探,直到确认白颜卿的气息尚在,他的面色,才稍稍缓和了几分。 “三皇子,请太医进去吧!” 见采星出来回话儿,云骥方才领着太医进去。 太医隔着帘子,替白颜卿把了脉。 “回禀二位殿下,白姑娘落水,受了惊吓,又浸了凉水,恐是引发了旧疾……” 来的太医,是赵太医,他先前去白府,替白颜卿诊过,多少也清楚一点,关于白颜卿的旧疾。 第九十八章 生死不明 白颜卿此刻,紧闭双眸,浑身冰凉,嘴唇更是冻的发青,整个人,已经是全无知觉了。 这秋天的湖水,已然是冰凉透骨的,对于,本就有寒疾的白颜卿来说,那真真儿是要了她的命的! “小姐,小姐,你醒醒,你别吓奴婢了,好不好?咱们不待在这破皇宫了,咱们回家,好不好?小姐,你快点醒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采星一边不停地搓着白颜卿冰凉的手,一边哭着在白颜卿耳边,不停地念叨着,此刻她的心,比白颜卿的身子,还要凉。 一旁的云祺,则是铁青着脸,一声不吭,那神情,要多吓人,有多吓人。 云骥望着眼前诡异的一幕,心中虽疑惑的很,但也知道,这个时候,他问了,也没人会搭理他的。 “快去寻一套干净的衣裳来!” 云骥吩咐云祺的随从道。毕竟,从刚才回来到现在,云祺那一身的湿衣服,还未来得及换下。 云骥还是十分心疼云祺的。 而后,云骥又命太医去替云祺看看,生怕他的兄长,受了风寒。 可云祺,固执的很,他一动不动地,站在白颜卿床前,怎么也不肯离开。云骥无奈,只得让太医,替站着的云祺把脉。 “回禀三皇子,大皇子身体无碍,只不过是有些着凉,喝些热姜茶,躯躯寒意便好了!” 赵太医替云祺把完脉后,立马回禀道。 闻言,云骥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皇兄,你先将湿衣裳换下吧!你这一身寒湿的靠近她,寒意也会沾了她的。” 云骥深知,云祺固执起来,谁也劝不动的。于是,云骥便哄骗他,声称他身上的寒意,会连累白颜卿,云祺这才肯,稍稍离开一小会儿,去换套干净的衣裳。 云骥的寝殿外,芳姑姑领着一众储秀宫的人,正焦急万分的候着。 众人翘首以盼,就盼着里头的人,能有个出来,顺便带出来好消息的。 彼时,得到消息的孙嬷嬷,也带着人,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大皇子和白家姑娘,会平白无故的落入湖中?” 孙嬷嬷一赶到,便兴师问罪起来。 可在场众人,哪里知道这些?孙嬷嬷一问,她们便纷纷摇头。在场的人,无一人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 “快派人去禀告皇上和皇后,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若白家姑娘和大皇子有个好歹,我看你们该如何交代!” 孙嬷嬷见众人低着头,完全一副不知情的模样,当下气不打一处来! 白颜卿是从储秀宫出去的,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居然无一人知晓?简直荒唐! 这事儿,若真要追究起来,只怕是,整个储秀宫的人,都脱不了关系! “嬷嬷息怒,皇兄无碍!” 云骥此时,同太医一起出来了,他见孙嬷嬷正发火,一副要将储秀宫众人,生吞活剥的神情,隧赶忙上前,开口宽慰她! 得知云祺无大碍,孙嬷嬷那提到嗓子眼儿的心,方才稍稍下去了些! “只不过……白家大小姐……还未曾苏醒!” 云骥顿了顿,有些底气不足的接着说道。 赵太医见状,也赶忙开口,将云祺和白颜卿二人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 大皇子是无碍了,可……白家小姐,还没醒呢! “她……严重吗?” 孙嬷嬷扶着一旁宫女的手,心肝儿都颤了颤,腿也软了软,生怕太医,会说出什么不好的话儿来。 “白姑娘本就身患旧疾,前几个月,又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如今经此一难,只怕是……” 赵太医也没有把握,白颜卿究竟能不能醒,只能将话儿,说的严重了些。 “本皇子命令你,救她!若她有个好歹,我也不活了!你们所有人,都别想活!” 云祺刚换好衣裳,便听到了赵太医的话。在外人面前,云祺的话,依旧像是孩童一般幼稚又无赖!可只有云骥清楚,他的兄长,此刻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云祺说完,发疯似的,头也不回地跑了进去,众人望着发脾气的云祺,皆面面相觑,无一人敢吭声。 因为云祺发了好大的脾气,所以,所有靠近白颜卿所在的寝殿的人,通通都被云祺给赶了出来!包括孙嬷嬷,也不例外。 而今,只有采星、云骥和赵太医,才能进得去。 “滚,滚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一名宫女,正端着热水,准备送进去,却不料,她前脚刚踏了进去,便被云祺一脚给踹了出来。滚烫的热水,洒了一地,也溅了那宫女一身!烫的她,脸色都变了,可即使再疼,她也依旧不敢吭一声!忍着剧痛,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 外头众人看到这一幕,纷纷吓的跪了一地。还从来没有人见过大皇子,发这么大的脾气! 云骥无奈,于是这端热水的活儿,只得他揽下了!可他,也仅仅是,只能端热水进去,隔着屏风,由采星接手。 除了采星和云祺自己,没有任何人能近得了白颜卿的身! “又在胡闹些什么?”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量,吓的众人一怔! 是皇帝和皇后! 众人顿时战战兢兢地跪伏于地,朝皇上和皇后行礼!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过来说与朕听!” 不愧是皇帝,一眼便瞧见了云祺的随从,径直开口问他。 谁知,那随从吓的,“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整个人哆哆嗦嗦的,愣是怎么也说不清,发生了何事。只道是,大皇子和白家大小姐落了湖,如今大皇子无大碍,白家大小姐生死不明…… 一听说白颜卿生死不明,皇帝也有些头疼。这好好儿的人进宫了,若……有个好赖,只怕是,白、纪两家的人,且得闹个天翻地覆!一想到纪家那个老头儿,皇帝就头疼! “滚滚滚,你们都滚!谁都不许进来!” 皇帝携着皇后,前脚刚迈进门槛,便被云祺的嘶吼声给吓到了! “胡闹!” 是皇帝的呵斥声! “皇上息怒!” 是皇后的宽慰声! “父皇,您救救白家妹妹吧,都是儿臣不好,是儿臣拉她落水的!” 云祺一听到皇帝的声音,赶忙跑了出来,“噗通”一声跪在皇帝眼前,而后哭哭啼啼地,抱着皇帝的大腿,怎么也不肯撒手! 闻言,皇帝只觉得脑袋嗡嗡嗡的。若白颜卿是失足落水,那他对白家和纪家,还好有个交代!可眼下,他这个傻儿子,竟然自己跑出来承认,是他自己把白颜卿拉下水的!这可就难办了! “赵太医,白家姑娘如今……是怎么个状况?” 皇帝将赵太医唤了过来,忍着怒意,问道。 赵太医此时,也知事情闹大了,他不敢隐瞒,如实将白颜卿的身体状况,禀告给了皇帝。 得知白颜卿有旧疾,皇帝觉得越发头痛了。这若治好了,也罢了,若治不好,死在了宫中,只怕是……白、纪两家,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赵太医,这……治好了,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若治不好……会不会死?” 云骥倏地,从皇帝身后钻出来,不合时宜的问道。 “这……老臣也不敢确定……这白家姑娘,本就有寒症,而今落了水,又病上加病……只怕是……就算治好了,日后也……” 赵太医支支吾吾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也如何?” 皇帝厉声问道。 “皇上恕罪……只怕是,她日后难以成孕!” 赵太医哆哆嗦嗦地跪下,实在害怕自己说了实话,会遭来杀身之祸。 可不知为何,皇帝在听到赵太医这句话后,神色反而缓和了下来,反倒是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尽全力救她!” 皇帝淡淡地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是!” 赵太医唯唯诺诺地开口应道。 “难以成孕?那……父皇,儿臣能不能收回先前的话?儿臣不想娶她了!” 云骥见状,赶忙跑到皇帝跟前,央求道。那股子耍无赖的作劲儿,和当初他想要求娶白颜卿之时,一摸一样! “胡闹!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容你说娶就娶,说不娶就不娶的?” 皇帝言辞中,虽满是责备,可此时,但凡有个心细的,多瞧几眼,都能看的出来,皇帝面上,实则并无任何不悦。 明明先前,皇帝也并未答应云骥。而今,云骥想要反悔,这老皇帝,反倒是装模作样的不依了! 这可有点意思了,坑自己亲儿子?难怪自古都说,皇家最无情,只认利益和权势。 “父皇,此事因儿臣之过,才酿成这等大错!不如……就允了儿臣,求父皇开恩,将白家妹妹赐给儿臣做媳妇儿吧!” 见云骥闹的差不多了,云祺方才故作忏悔状,跪在皇帝跟前儿,央求道。 皇帝此刻也被云骥闹的分了心神,见云祺跪到跟前儿哀求,想也没想,便答应了。 “也罢,骥儿这性子,朕也闹不过他,你身为兄长,愿意替他担待,那为父的,自然也愿意成人之美。” 皇帝这番话,是同意了,将白颜卿嫁给云祺了。 “多谢父皇!那……求父皇,现在就下旨,将白家女,赐给儿臣吧!无论她是否能醒来,儿臣此生,都只许她一人为妻!绝不后悔!” 云祺跪在皇帝跟前儿,头都未抬,便忙着谢恩。 皇帝此刻,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来。他私心想着,若这白家女,当真醒不过来了,有了云祺这个由头在,白、纪两家,也不好过多为难于自己。且云祺自己也说了,无论白颜卿是生是死,都是他的妻。 损失一个不重要的儿子的婚姻,博白、纪两家的息事宁人,也未尝不可! 况且,待日后风平浪静了,届时皇帝再赐云祺几个侧室,也还是可以,替他传宗接代,延续血脉的。 云祺憨傻,成不了大器,皇帝本就没对他,抱有什么期望。云骥不同,他虽然顽劣不堪,但到底机灵聪慧,待日后再长大些,还是可以磨炼一番,尚是可用之材! 这么一想,皇帝只觉心中困惑,瞬间就开阔了! 于是乎,在云骥的闹腾下,和云祺的央求下,皇帝立马磨墨执笔,写好圣旨,盖好玺印! 落印无悔! 自此,白颜卿嫁给云祺一事,算是直接敲定了! 第九十九章 喜忧参半 短短半日,白颜卿由先前,人人趋之若鹜的香饽饽,变成了无人问津,且生死不明的病中人。这各中变数,来的太快,快到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 当皇帝的圣旨传到白家之时,白家上下,喜忧参半。喜的是,白颜卿最终有了归宿。忧的是白颜卿目前,尚且生死不明。 整个白家上下,都在担心白颜卿,能否平安苏醒。可唯独安姑姑,仿佛毫不在意一般,她的面色,无一丝担忧。 “不必担心,颜卿这孩子,福大命大,她不会有事儿的。” 当纪家,听到白颜卿的近况之时,便赶忙遣了纪南景来寻安姑姑。 本以为安姑姑,会同他们一样忧心,谁料,纪南景见到安姑姑时,她正悠哉悠哉地侍弄着花儿,脸上半点儿担忧都没有。 “可……皇上将颜卿,赐给了大皇子为妻!大皇子那副痴样儿,怎么配的上,我那绝色无双的好妹妹?!” 纪南景捏着拳头,一副愤慨的模样!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可恶!可气!可恨! “行了!颜卿嫁给大皇子,才是最好的选择!” 安姑姑头都未抬,一句话,就将纪南景的嘴,给堵住了! 安姑姑说的,的确没错,白颜卿嫁给云祺,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云祺置身在漩涡外,他目前的处境,是所有皇子中,最安全的。 白颜卿嫁给云祺,就不会有人,再觊觎白家和纪家的权势!皇帝也不会,再以白颜卿为挟,来牵制白家和纪家! 如今,皇帝同意将白颜卿嫁给云祺,也就意味着,白颜卿在皇帝眼里,已经是一枚弃子了,已经是没有可以利用的价值了! 这么看来,于白颜卿而言,的确是极好的! “你回去,千万要劝住你家老头儿,别让他再莽莽撞撞的,跑去找皇帝闹,现下这个节骨眼儿上,可莫要再节外生枝了。” 安姑姑深知纪家人的性子,隧又不放心的多嘱咐了几句。 纪老将军性子火爆,尤其是碰到白颜卿的事儿,那更是如此!当他听到,白颜卿如今在宫中,生死不明之时,早就一怒而起,就差带人将皇宫掀了!是纪瑾修,好说歹说,将他强行困在了府中! “这事儿……早就传出宫外了,老头儿是最先知晓的!现下,让父亲给按在家里了,不然,您以为,我能这么顺利的出府来寻您?” 纪南景满脸的愁苦,家里那位老人家……可真真儿是难搞的! “让他稍安勿躁,就说是我说的,颜卿无恙。” 安姑姑的一句话,仿佛是给纪南景,吃了一颗定心丸。他这才稍稍放下心,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往回走。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纪南景,是有多舍不得那位妇人呢!其实啊,他是有很多话,想问安姑姑,却又敢问太多!这才这般做作! 再说白家这边,在接到圣旨之后,白景轩完全处于蒙圈的状态。他刚收到消息,说自己女儿在宫里出了事,这边圣旨就下来了,说将白颜卿许给大皇子为妻! 这突如其来的圣旨,让白景轩是措手不及!明明先前,是三皇子求娶的白颜卿,怎么这会子,换成了大皇子? 大皇子是什么样的憨人,整个宸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嫁给大皇子……白景轩是真怕委屈了自己女儿! 就在白景轩一筹莫展之时,安姑姑借口给他送茶,大大咧咧地走进了白景轩书房。自白颜卿离家之后,这是安姑姑第一次,私底下,单独见白景轩! 安姑姑放下茶盏,待了许久,白景轩都仿佛没注意到她。也对,心绪不宁的人,哪里还能分神去注意旁的。 不知过了多久,白景轩才察觉到书房内进了人。当他抬头看到安姑姑的时候,他愣了愣,因为平日里,都是他身边的小厮来送茶。 “为何今日是你来送茶?” 白景轩脸上闪过几丝不悦。 “相爷莫恼,我来,是想跟您说,颜卿无恙。她在宫里,不会出什么大事的。还有……嫁给大皇子,是她的最佳选择!于白家和纪家来说,也是最好的!” 同样的话,用来安抚白景轩。 “安姑姑可有儿女?” 白景轩并未应安姑姑的话,反倒是,反问她一句。 闻言,安姑姑明显一愣,她没想到,白景轩会问她这个。 “若你有儿女,你便会知道,为父母者,更希望的是,儿女幸福,而不是,让她为了家族利益,牺牲自己。白家有我,不需要她为了白家,搭上她的余生!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希望她未来的路,不必太坎坷,希望她所嫁之人,定是她所心仪之人!” 白景轩一番话,闻者皆为之动容。 安姑姑默然,她本以为,自己是来劝白景轩的,谁知道,她却被白景轩的话,给堵的,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你下去吧!” 白景轩背过身去,朝安姑姑摆摆手,示意她出去。 安姑姑望了望白景轩的背影,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那边,白芙蓉母女和白世蘅一家三口,心知帮不到白颜卿什么,只能默默在祠堂磕头诵经,以求祖先保佑白颜卿,平平安安。 宫里宫外,多少人盼着,白颜卿能尽快醒来! …… 因白颜卿尚在昏迷中,故而。皇帝的设宴,只能改期。 那些准备充分的众世家女,虽颇有微词,但,却也无人敢在人前流露出来。 毕竟,白颜卿如今的身份,今非昔比。她可是目前,唯一一个,已由圣旨赐婚的皇子妃。 大皇子虽说痴傻了些,可是,他到底是先后同皇帝的第一个儿子,是正正经经的嫡长子,他再不济,身份地位,也是摆在那里的,容不得旁人造次。 “大皇子,您已经守了我家小姐,一天一夜了,您去歇歇吧!” 采星望着云祺眼底的乌青,心中不忍,好心提醒他道。 可云祺那性子,固执的很,任凭采星如何劝他,他都不肯离开白颜卿床边半步。 这也是云祺自封府后,唯一一次,留宿宫中,未曾回皇子府就寝。 “你出去吧!我想单独和她待会儿。” 云祺突然开口,将采星给撵了出去。 采星看了看,床上躺着的白颜卿,心中虽极其不愿,却也还是恭顺的告退了。她深知,自皇帝开口,下了那道圣旨之后,她的小姐,便不再是她的小姐了。以后……她就是大皇子妃了! 采星退下之后,偌大的寝殿,只剩云祺和躺在床上的白颜卿。 云祺望着床上躺着的人儿,忍不住上前,将她上半身抱起,紧靠在自己胸口。他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 摸着白颜卿依旧冰凉的双手,云祺直接将她的双手,塞到自己的胸口捂着。 白颜卿冰凉的双手,触碰到云祺滚烫的胸口,将云祺冰的一个激灵。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云祺靠着床边,都快开始打瞌睡了。突然,他察觉到,胸口的那双手,好似轻微的,动了一下。 云祺顿时一惊,困意全无! “颜卿,颜卿……” 云祺在白颜卿耳畔,轻轻地唤了几声。 随着云祺的叫唤声,他怀里的人儿,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白颜卿睁眼后,有那么一会儿,有些分不清自己,究竟身处何处。富丽堂皇的寝殿,很显然,不是储秀宫。 或许是睡了太久,白颜卿醒后,只觉得头疼的厉害。她下意识伸手,想要按揉一下太阳穴,却发现,双手无法挣脱束缚!再一低头,却看到自己的双手,正……放在一个人的胸口! 白颜卿大惊失色,想要推拒,却发现浑身酸软,无甚力气。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白颜卿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而后,她便被人,紧紧地搂入怀里! “咳咳……你,放开我……我喘不过气来了!” 白颜卿被嘞的,险些窒息,可见云祺的力道,有多大! “饿吗?可想吃些什么?我让采星替你端些吃食过来?” 云祺关切的目光,让白颜卿有些不自在。她轻轻推着云祺,试图将手抽回来,却不料,云祺一把将她的手,紧紧握住,放在自己胸口,怎么也不肯撒手! 白颜卿刚醒,浑身没力气,推拒不过,便也就不再挣扎。 “采星呢?” 白颜卿轻轻开口,仿佛用了很大的力气说话。 “我刚让她去休息,我这便命人去喊她!” 于是,云祺大喊着,让殿外的人,去将采星唤了过来。而云祺自己,却是一步也不肯离开白颜卿身边。 “小姐,您可算醒了!奴婢都急死了!” 采星见白颜卿醒了,哭的那叫一个梨花带雨的。 白颜卿虚弱地靠在云祺胸口,朝采星笑了笑,以示安慰。 “小姐,您饿吗?奴婢去给您熬些粥来可好。” 采星擦擦眼泪,关切地开口问道。 白颜卿轻轻地点点头,算是应了。 见状,采星赶忙退下,忙不迭地跑去替白颜卿准备吃食了。 寝殿外,跪了一地的宫人,当得知白颜卿醒了之后,个个都松了一口气。 “恭喜皇兄,贺喜皇嫂!” 云骥得知白颜卿醒了,高兴地踩着步子,飞奔进了寝殿。 皇兄?皇嫂? 白颜卿显然是没弄明白,云骥口中的皇嫂是谁! “瞧我这脑袋瓜子,一高兴竟忘了,皇嫂刚醒,肯定还不知道这个大喜事!” 云骥一拍脑袋,赶忙跑上前去,将皇帝下旨,赐婚白颜卿和云祺一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什么?赐婚? 白颜卿脑袋一时没反应过来,她略略思索了一下,总算将云骥的话,理出了几分头绪来!按照云骥所言,皇帝趁自己昏迷不醒之时,将自己赐婚于大皇子云祺! 可……云骥为何看着这般高兴?明明之前,不是云骥要死要活的,求着皇帝,非要娶自己的吗?这会子,云骥怎么看着……比自己还高兴,这是什么奇葩?白颜卿百思不得其解! 第一百章 一直陪着你 白颜卿刚醒,脑袋还是迷糊着,反应慢一点,也属正常。 可,当白颜卿把云骥的话儿,前前后后思量了几回后,她当然就明白过来,云骥说的话儿,是什么意思了! 令白颜卿想不通的,不是皇帝突然下旨,将自己嫁给云祺。而是,明明之前,云骥闹的天翻地覆,就为了娶自己,为何现在,当自己被赐婚给云祺以后,云骥会那么高兴? 白颜卿试图在云骥脸上,找到一丝丝的难过,哪怕是惋惜也行,可……什么都没有,除了喜悦!其他什么都没有! 这就让白颜卿,有些郁闷了! “三皇子,您为什么这么高兴?” 白颜卿到底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 云骥一愣,或许是没料到,白颜卿会突然有此一问。 “三皇子当然高兴了,若不是他不要您,大皇子也不会去求皇上,将您许配给大皇子。” 采星适时地端着粥进来了,她见云骥只挑好话儿说,隧忍不住开口,直接戳穿了云骥。 自从采星亲眼见到,云骥为了不娶白颜卿,在皇帝面前百般胡闹以后,采星越发不待见云骥了! 白颜卿病重未醒,云骥想到的,不是如何救她,反倒是一副,迫不及待要同白颜卿划清关系的姿态!这番作为,叫人怎能不寒心? “小姐,您先喝了粥,待有气力些,奴婢再慢慢同你说。” 采星温柔地同白颜卿说道,而后,将晾温的粥,盛好,端到白颜卿跟前儿。 采星自然知道,此时,白颜卿一定有,一肚子的疑问想要问!可,白颜卿身子尚弱,此时不宜过度疲劳,采星才不想因为云骥的这些小事情,影响了白颜卿养病呢! “我来吧!” 云祺接过采星手里的粥碗,哑着嗓子说道。 采星见状,也不矫情,直接将碗,递给了云祺!通过这些日子的观察,采星觉得,云祺比云骥靠谱儿多了! 云骥见无人搭理自己,自觉无趣的很,于是,只能尴尬地退了出去! 云祺将晾温的粥,用勺子舀起,小心翼翼地送到白颜卿唇边。白颜卿也不矫情,张嘴含住汤匙,将粥喝下。 二人就这么,一个喂,一个喝,你来我往的,不多时,便喝完了一碗粥。 采星见状,接过碗,正要再替白颜卿盛一碗,却被云祺伸手拦下! “她刚醒,脾胃尚未恢复,不宜多食。” 闻言,采星了然。又见白颜卿,似乎并不抗拒云祺,于是,采星便放心地端着碗碟,退了出去。 临走之前,采星还说了一句:“小姐,奴婢就在外头,若有急事,唤我便成。”好像,生怕云祺,会欺负了白颜卿似的。 云骥走了,采星也走了。偌大的寝殿,只剩下白颜卿和云祺二人,尴尬的气氛,在二人间蔓延开。 “我……” “我……” “你先说……” “还是殿下先说吧……” 二人纠结了半天,总算打算开口,试图缓和一下气氛。 “对不起,是我莽撞,才害你落水了!” 云祺开口道歉道。 “也是你救我的,不是吗?” 白颜卿倒是不曾介意这个。 “只是,我有个疑问。” 白颜卿顿了顿,接着说道。 “你问。” 云祺开口回应道。 “你当时,为何……不让你的随从,下水救我们?当时,若他下水,我们本该更快些上岸的。” 当时,云祺的随从,欲下水救他们,云祺一声怒吼“滚”,白颜卿不是没听到。她当时,还以为……云祺是有意不想救她了呢! “因为……当时,你的衣裳湿透了……我不想别的男子近你的身。” 云祺稍稍愣了一下,便如实回答道。 闻言,白颜卿的脸颊,悄悄的烧了起来。她隐约记得……云祺好像……亲了她的唇! “咳咳……为何?” 鬼使神差的,白颜卿突然又多问了一句。 “哪有男人会喜欢,任由旁的男人,靠近自己的女人?” 云祺一句话,说的理所当然似的。但他,却丝毫没注意到,他怀里的人,臊红了脸! 谁说云祺憨傻,不通男女之情?白颜卿觉得,说这句话的人,一定是瞎了、聋了!明明云祺,比旁人,更通男女情意!这情话说的,那是相当的顺溜! “大皇子。” “嗯,你说。” “你不傻吧?” “嗯。” 二人的对话,看似寻常,可在云祺开口“嗯”的那一声之后,白颜卿就知道,她往后的人生,定是要与云祺,分不开的了。 “为什么是我?” 白颜卿很好奇,为什么云祺会选择自己。 “因为,只能是你。” 云祺搂着白颜卿,淡淡开口道。 “因为……我背后有白家和纪家吗?” 尽管白颜卿很不想承认,但她还是直觉的认为,云祺是因为她背后的母族,才会选择她! “白家?你父亲那个老迂腐,你觉得他会结党营私吗?纪家?你外祖父那个顽固的老头,你觉得,他会轻易屈服于权势?何况……纪家如今,也只有你外祖父在朝中了,他年岁大了,若真让他带兵打仗,怕他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云祺言语中,倒像是,瞧不上白家和纪家那点权利的。 “也只有我父皇……他那般急功近利的糊涂人,才会觉得,拿捏住你,便可以拿捏住白、纪两家!” 云祺说的话,其实仔细想想,并非是没道理的。纪家如今,确实是在走下坡路了,白家……也就只有白景轩在支撑着,毕竟,白家正房,无儿郎。 “靠女人成大事的,都是庸庸之辈!” 云祺难得的,肯在旁人面前,袒露心声。 “你不怕我去皇上面前,揭穿你?” 白颜卿眯着眼,有些倦了。 “不怕。你也不会。” 云祺抚了抚白颜卿的鬓角,丝毫不在意道。 “睡吧,你累了。我会一直陪着你。” 望着怀里的小女子,眼睛已然闭上,云祺轻声哄道。 “你是他吗?” 白颜卿半梦半醒之间,问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嗯。” 也不知云祺有没有听清,白颜卿说了什么。白颜卿只听到他“嗯”了一声,而后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云祺就这么抱着白颜卿,让她安安稳稳的靠在自己胸口,沉沉睡去。 或许是睡的不够舒坦,睡梦中的白颜卿,忍不住动了动,云祺见状,赶忙换了个姿势,让她躺的更舒服些。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云祺感觉自己的胸口,都麻了,白颜卿方才再次醒来。 “殿下还在?” 白颜卿醒后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云祺为何没离开。 “我想陪着你。” 云祺将白颜卿抱的更紧了些,他其实没说的是,他害怕白颜卿睡过去,就再也醒不来了!所以,他要一直在,一直陪着她,直到,看到她再次清醒! “殿下不必愧疚,落入湖中之时,你也不是有意的。” 白颜卿只当云祺,是心存歉疚,所以才对自己这么好。毕竟,当时,是云祺伸手,拉了白颜卿,才害得白颜卿掉入湖中的。 “所以,我要用余生,来补偿自己的过错。” 云祺搂着白颜卿,怎么也舍不得撒手。 “殿下,小姐,赵太医过来了。” 采星隔着帘子,朝里头喊到。她是不好意思,这个时候,进去打扰里面的二位的。 “让他进来吧!” 云祺应道,而后小心翼翼地抽身,让白颜卿平躺于床。 赵太医进来后,见到的,便是紧张站立于一旁的云祺,和微微眯眼躺着的白颜卿。他上前,掏出一方巾帕,铺于白颜卿手腕上,而后,隔着帕子,将二指搭到白颜卿的脉上。 “白姑娘身子尚且虚弱,且得再养些日子。至于她的旧疾……平日里,尽量少碰凉物,多食些补气血的。” 赵太医一边将搭在白颜卿脉搏上的帕子,收起叠好,一边朝眼前二位说道。 “老臣这便开些散寒去湿,补血益气的方子。这位姑娘,待会随老臣,去太医院拿药便可。” 赵太医收拾好药箱,便朝采星说道。 “劳烦赵太医了。” 采星忙不迭地点头应下。 “采星,送送赵太医。” 白颜卿开口,吩咐采星道。 全程,云祺都未曾说过一句话。 “大皇子殿下,可有什么吩咐?” 赵太医临出门前,突然转身,朝云祺说道。 云祺看了看床上的白颜卿,见她正缓缓闭上了眼睛。 “我家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云祺认真地回道。 赵太医一愣,随后笑着摇了摇头。 “那,老臣告退。” 赵太医笑着踩着步子,离开了。 “殿下休要胡说,这……还没成亲呢!怎么就娘子了?” 见人都走光了,白颜卿方才忍不住开口,啐了云祺一句。 “圣旨已下,你还想反悔不成?” 云祺见白颜卿呛他,觉着她恼怒的模样,都甚是可爱。于是忍不住,又上前,想要抱她一下。 “皇兄,赵太医怎么说?” 云骥边叫唤着,边飞快地跑了进来。 “你不知道进屋之前先敲门吗?” 云祺被云骥打扰到好事,当下没好气道。 “这是我的寝宫,我敲什么门?” 云骥挠了挠头,呆愣了一下,有些不解,他的皇兄,为何言语中,有几分怨气? 云祺也懒得同他解释,伸手替白颜卿掖了掖被子。 “皇嫂,现下觉得如何?身子可还爽利?” 见云祺不搭理自己,云骥隧将话语一转,直接问起了白颜卿。 “休要乱叫,小女同你皇兄,还未成亲!” 白颜卿实在是,服了这俩兄弟,怎么这称呼,还能信口胡诌? 皇帝确实是下旨,说将白颜卿许配给大皇子,这本是事实,可……圣旨归圣旨,她同云祺,还尚未成亲,这般称呼,于情于理,都不太妥帖。 “成不成亲,都一样,反正我皇兄,这辈子除了你白颜卿,也不会再娶旁的女子了!” 云骥大喇喇地上前,当着白颜卿的面,脱口而出。 白颜卿一愣,谁给云骥的勇气,说这番话的? “哪有皇子,一辈子不纳侧室的?” 白颜卿可不信云骥胡诌,她自决定进宫那日起,便做好了,同其他女人,共侍一夫的准备。 “我皇兄啊!我皇兄就不会!” 云骥拍拍胸脯,信誓旦旦道。 “那陈秀呢?” 白颜卿笑了,她可从来不信男子的承诺。大皇子府,如今,还放着一个陈秀呢! 一提到陈秀,云骥和云祺二人的脸上,顿时没了先前的笑意。 对呀,还有一个陈秀呢!陈秀这烫手的山芋,放在大皇子府,先前倒不觉得会怎样!可如今,云祺有了白颜卿,他自然,也不想再将陈秀,留在府中了! “那就……让她怎么来的,再怎么回去吧!” 云祺望着白颜卿,眼中满是宠溺。云祺可从来没有想过,这辈子,除了白颜卿之外,他还会对旁的女子上心。 第一百零一章 只中意你一人 云祺突然转身,将目光瞥向了云骥。云骥望着自己兄长,那满是算计的目光,当下心中,便万分警惕起来。 “皇兄!你……你可别再想算计我!先前为了皇嫂的事,我可是……为了你,鞍前马后!甚至不惜,将父皇都惹恼了!” 云骥心知不妙,连连后退数步。他可是,一点儿都不想,再掺和他那好皇兄的事儿了! “陈秀的伤,养的如何了?” 云祺突然问云骥道。 云骥一愣,上次陈秀被白颜卿主仆伤了,云骥便命人,将她送回了大皇子府养伤。现在,陈秀伤养的究竟如何了,云骥也不知道啊! “人在你府中,我如何知道?” 云骥还纳闷了呢! “将她……接进宫养伤!” 云祺抬眸,看了看云骥。那一眼,看的云骥是心惊胆战的。 “是是是,我这便派人去接她进宫!” 云骥心中苦闷,怎么麻烦事儿,都找上自己呢! “把她接进宫后,安置在哪里?” 这后宫之中,各宫有各宫的主位,这陈秀,安置在哪里,好像都不大妥。 “把她放到储秀宫。” 云祺顿了顿,接着说道。 “颜卿搬出储秀宫,搬入祺云殿。” 祺云殿,原是云祺未封府之前,在宫里所住之处。 “这……不大好吧?” 白颜卿有些犹豫,这一众世家女,都是一起住在储秀宫的,而今,让她单独搬出来住,只怕是不太合规矩的。 “圣旨已下,你便是我未过门的娘子?有何不可?若父皇不同意,我大可以将你带出宫去,安置在我府中,也并无不妥。” 云祺说的,也并非全无道理。白颜卿而今,是云祺未过门的妻子,让她住在大皇子府,或许是不大合规矩的,但是让她住在祺云殿,倒也不是不可以的。 云祺说着,便让云骥遣了人,去储秀宫,将白颜卿的行礼都打包好,送去了祺云殿。 若不是白颜卿刚醒,身体尚虚,云祺恨不得立马将白颜卿,都打包送去祺云殿! “你今日刚醒,身子尚虚,不宜挪动。待明日,你身子好些,我再让人抬你过去。” 云祺安抚白颜卿道。 白颜卿倒是不甚在意,于她来说,住哪里,都一样。 云骥办事效率倒也高,没过多久,便派人,将陈秀接到了宫里,美其名曰:养伤。 陈秀其实除了手指断了,其他也就一些皮外伤。这些日子在大皇子府,府中好吃好喝的供着她,她已经是好的差不多了。除了手指尚还不便,其他并无大碍。 “告诉那些伺候她的宫人,没事多带她出去逛逛。尤其是……父皇常爱去的那几处!” 云祺瞥了一眼云骥,意有所指道。 云骥了然,心中却暗暗感叹,他这皇兄,还真是……有怨报怨啊! 啧啧啧啧…… 翌日。 “小姐,小姐!特大好消息!” 采星兴奋地跑到白颜卿跟前儿,大声叫唤着。 “莽莽撞撞的!” 白颜卿白了采星一眼,埋怨道。 “小姐,听说,那陈家小姐和姬南烟,吵起来了!” 采星脸上,是难掩的喜色,她还是和从前在白府一般,什么小道消息都能打听到。就这一点,白颜卿其实,还是挺佩服采星的! “她俩?因何而吵?” 不得不说,白颜卿到底还是,被采星的话儿,勾起了几分兴趣。 “听说,是三皇子,亲自送那陈家小姐,去的储秀宫!刚好啊,被姬南烟瞧见了!于是,姬南烟就处处找陈家小姐的不痛快!那陈家小姐也不是吃素的,这一来二去啊,二人的梁子,就结下了!这不,今儿为了一点小事,就吵起来了!据说,连皇后都惊动了!” 采星手舞足蹈的,将自己听到的事儿,描述给白颜卿听。 储秀宫本就离凤栖宫很近,惊动了皇后,倒也不奇怪。 “这么看来……那姬南烟,对三皇子,还当真是情深意浓呢!” 白颜卿笑着调侃道。 先前,姬南烟就为了云骥,同白颜卿不对付。而今,又为了云骥,同陈秀闹起来!这么看来,姬南烟对云骥的情意,定是做不得假的。 “说起三皇子,奴婢就气的很!小姐,您是不知道那日,您昏迷不醒,生死未卜之际,这三皇子有多可恶!” 一提到云骥,采星就恨的牙痒痒!她到现在,都记忆犹新!那日,云骥在皇帝面前,是如何撒泼打滚,说不肯娶白颜卿的! “他怎么了?” 采星的话,又勾起了白颜卿的好奇心。 于是,采星便滔滔不绝的,将云骥那日,在皇帝面前是如何说的话,原原本本,一五一十的,说给白颜卿听!当然,有那么一小小的部分,采星是稍微添油加醋了点! “哦?他竟这般嫌弃我?” 白颜卿听完,不怒反笑了。难怪这几日,云骥见到自己,总是一副欲言又止,愧疚万分的模样,原来还有这么一出儿! “可不是?难怪奴婢当初瞧着,就觉得三皇子不靠谱!” 采星越想越气! “我家小姐那么好,就算是难以成孕又如何?三皇子他……” 采星越说越激动,却不料,一时冲动,竟将那句最不该说的话,给说了出来! “你说什么?!” 白颜卿自然是听到了采星的那句话,她皱着眉头,有些难以置信。 “对不起,小姐……奴婢胡说八道的……小姐,你……你别多想……” 采星越解释越乱,越乱越说不清楚。 这件事,云祺曾千叮咛万嘱咐过,让知情者,皆不可多嘴告诉白颜卿,谁料,采星一时不察,竟说漏了嘴! 眼见白颜卿脸色变了,采星急的直打自己嘴。 “你的意思是,大皇子明明知道,我难以成孕,还……求皇上将我赐婚于他?” 白颜卿呆了片刻,方才缓缓开口,问采星道。 白颜卿并未去纠结,云骥为何不肯娶,反倒是好奇,为何云祺会不顾这些,非要娶自己。她知道云祺,其实并不傻。她不相信,一个不傻的云祺,为何会做下,想要娶一个难以成孕的女子为妻这件事! 云祺是皇子,还是嫡长子,正统出身,为何他会肯娶一个,难以成孕的皇子妃?云祺娶了白颜卿为妻,这就意味着,他或许以后,都无法有一个嫡出的孩子。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白颜卿是万万不能担这罪名的!又或者……云祺想好了,以后会纳侧室? 一想到儿,白颜卿开始有些,焦躁不安起来。 采星自知自己说错了话儿,心中愧疚的很,可……话已出口,现下,她也不知该如何去安抚白颜卿。 幸亏这个时候,云祺回来了!采星赶忙向他,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发生了何事?” 云祺见白颜卿沉着脸,一言不发,又见采星一副急的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心知定是有事发生。 “大皇子……都怪奴婢,嘴上没个把门儿的,一时疏忽,将……将小姐身子的情况,给说了出来……” 采星一边自责着,一边更咽着,将事情的缘由,告诉了云祺。 云祺先是一愣,而后很快便恢复神色,他随后便将采星给打发了出去。 “殿下明知道我的身体状况,还执意娶我?可是因为愧疚?因为我因殿下而落水?其实,殿下大可不必的。” 白颜卿叹了口气,方才缓缓开口,她语气淡淡,听不出旁的情绪来。 “不是。” 云祺想都没想,就直接否定了白颜卿的猜想。 “殿下身为皇长子,若无所出,只怕是……皇上也不会宽宥。还是说……殿下有意纳侧室?若是这样,倒不如……殿下现在就相看起来,看看哪家妹妹身子骨儿好,好生养的!届时,一同纳进府里也好!” 白颜卿也不知自己怎么了,说出的话儿,明明是替云祺着想,却总还是透着一股怨气。 “我若有心想纳侧室,为何又将那陈秀送走?” 云祺笑了,他望着白颜卿,心中觉得她这般哀怨的模样,倒像是个小怨妇。 “或许是……殿下不中意陈秀那般的长相?” 白颜卿皱了皱眉头,想当然道。 “我的确是不中意她。因为,我自始至终,都只中意……白颜卿你一人!” 云祺有些哭笑不得,竟不知白颜卿这脑子,整日里都想的是什么。 云祺突如其来的表白,让白颜卿有些不知所措,她憋红了脸,支支吾吾半天,愣是没问出旁的话儿来。 “好了,你就莫要再操心,那些不重要的事情了!有无后嗣,于我而言,并不重要!于我来说,你比任何人、任何事都重要!我既选择了你,那便是,我做好了舍弃其他的准备。” 云祺一番话,说的诚恳无比。 “殿下与我相识并不久,说情意深重,只怕是……难以让人信服吧?” 白颜卿憋了许久,总算将心里想要问的那句话,给问了出来。她与云祺,相识并不久,她可不信,这么短的时间,云祺能有多喜欢自己。 “谁说我们相识尚浅?我可是……认识你好久了呢!” 云祺故作神秘状。 “三皇子既这么不喜欢我?那当初,干嘛闹那么一出?搞得我还挺愧疚的,觉得自己对他无情了些!” 白颜卿突然想起云骥这厮,方才还不觉得怎么样,这会子,越想越气!敢情闹了半天,云骥是逗白家玩儿呢? “那是因为,我的好皇兄,为了不引起旁人怀疑,且又能顺理成章的得到你!这才让我去当了,这个出头的冤大头!” 彼时,云骥大喇喇地走了进来,刚好就听到了白颜卿这句话!他隧忍不住,接话道!他可不想,让白颜卿不明所以的怨恨他一辈子! 闻言,白颜卿一愣,像是陡然想起什么似的!她倏地起身,死死地盯住云祺,直盯的云祺浑身毫毛都竖了起来! “你是……那个……蒙面人?!” 此时,白颜卿总算稍稍,有些反应过来了!云骥第一回去白府,要求娶白颜卿之时,那个蒙面人,就半路截住白颜卿,让她答应云骥!并且还说什么,让她答应,但又保证不会让她嫁给云骥之类的,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结合云骥刚才说的那句话,白颜卿直觉,那蒙面人,多半就是云祺! 第一百零二章 误会解除 云祺脸上,略过一丝不自在,他硬着头皮,顶着白颜卿的目光,渐渐有些心虚起来。 “果真是你?!” 白颜卿望着云祺困窘的模样,心中自然是有数了。 难怪先前,那个蒙面人,一直一次又一次的向白颜卿保证,保证白颜卿不会嫁给云骥!搞了半天,是他自己,早就内定了白颜卿! “咳咳……颜卿,你听我解释……其实,你也知道的,父皇对白家和纪家是有所忌惮的。故而,才策划了这次选秀!想要以你,来牵制白家和纪家!可我……不愿你嫁与旁人,这才……让三弟出面,帮了我这个忙!你也知道,世人皆知我幼时生病,烧坏了脑子,是出了名的憨傻,我若开口求娶你……只怕是……我隐瞒了这么多年的真相,就会被戳穿了……” 云祺实在是瞧不出白颜卿此刻,究竟是何心境,于是,只得一五一十,老老实实的,将事情的始末,解释与白颜卿听。 “那你为何先前,不同我说个清楚?还送我这么个劳什子玉牌做什么?” 白颜卿有些生气,气云祺将她蒙在鼓里。她随手就将那玉牌,朝云祺丢去,以泄愤。 云祺一伸手,将那玉牌牢牢抓住。 “我是怕你,有事寻不着我,这不是为了……给你行个方便吗?” 云祺上前,将白颜卿拥住,哄劝道。 云祺说的,的确是真话。他当初,就是担心,万一白颜卿有急事,自己又不能,时刻守在她身边,这才,给她留下了,这么一块玉牌的。以便她遇到急事之时,还能及时去寻他! 而白颜卿,自然清楚,云祺身为皇子,他自有自己的前程要谋划,可他……不该瞒着她这么久!亏她之前,还那么信任他! “你不信我,为何要娶我?” 白颜卿有些心酸,她第一反应,就是云祺在防着她。 “我没有不信你!只是之前,你对我并不熟识,若贸然告诉你这些,一来,怕你无法接受。二来……也怕替你招来杀身之祸!” 云祺这话说的,也确实是实话,他自己的事,有多艰险,他自己清楚,他并不想将白颜卿牵扯进来,这的确也是为了她和白家的安全考虑。 “那你之前,为何监视白府?可是防着我父亲?” 白颜卿今儿,可是想把能问的,都问了,她也知道,只要不涉及原则问题,云祺也定能给她答案的。 “这……说来话长,有你的原因,也有一部分是同白家有关的。但是,我绝对没有窥探你父亲的意思。” 云祺信誓旦旦道,那认真的模样,与先前,是半点儿都不像了。 “我知道,因为大皇子殿下,天天带着人,守着我的念初小筑,哪里还有空,去监视我父亲?” 白颜卿此时,气已经消了一大半了,连带着,说的话儿,都有了几分调侃之意。 其实,至于云祺到底想干什么,白颜卿并不感兴趣。先前还是蒙面人的云祺,就答应过白颜卿,绝对不会伤害白家和纪家!只要云祺,能守住这一点底线,白颜卿就不会,再去不知趣儿的,打听其他的事。 白颜卿很清楚,云祺辛辛苦苦,瞒过众人这么多年,他将来,一定是有自己的一番前程要拼的!她自知自己力薄,帮不了他多少,而今,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替他守住他的秘密。 “可不就是嘛!我若不守着我的娘子,若被旁人捷足先登了,那我岂不是要气死了?” 云祺见白颜卿面色有所缓和,隧顺着杆子往上爬。 白颜卿嗔怪了云祺一眼,脸上最后一丝怒气也消了。 “啧啧啧啧……是谁说我皇兄,不通男女之情?这情意绵绵的话儿,他可是信口就来的,哄的皇嫂,那叫一个眉开眼笑的!” 云骥站在一旁许久,望着云祺那副妻管严的模样,忍不住啧啧称奇!他这位好皇嫂,怕是没见过他的好皇兄,杀伐果断的样子! “你方才进来,可是又没有先遣人,通知一声?” 见云骥一副看戏的神情,云祺瞥了他一眼,淡淡开口道。 云骥见状,心中一惊,赶忙收起嬉皮笑脸,一本正经起来。云骥心中委屈的很,明明是自己的寝殿,如今他回自己寝殿,还需要宫人通报!这……找谁说理去?云骥心里苦啊!但是云骥没法儿说啊! “说吧,这会儿来,有何事?” 云祺知晓,云骥可没那么闲,不可能会无缘无故的,便跑来探望白颜卿的。 “父皇遣我来问问,看看皇嫂身子状况如何,他准备九月初九在宫中,设重阳宴。” 重阳宴? 白颜卿一愣,这大概是,她人生第一次,离家度的重阳节了。 据云骥所述,皇帝此次在宫中设重阳宴,会邀请不少朝中重臣极其家眷。圣旨已下,这几日,宫中已经开始准备起来了。只不过,因白颜卿病着,云祺亦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这才没注意到这些。 “那……白家和纪家,可在受邀之列?” 白颜卿的眼中顿时多了几分光彩,她急急地开口问云骥道。 “那是自然!” 云骥点点头,肯定道。 白颜卿顿时喜上眉梢,进宫这么些日子了,总算可以见到家里人了,这对白颜卿来说,就是最大的喜事了! “可否劳烦殿下,托人给我父亲还有外祖父他们,捎个口信?告诉他们,我在宫中一切安好!” 白颜卿深知,这万仞宫墙,也挡不住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她落水一事,宫外的人,肯定是知道了,她担心,她父亲还有外祖父一家,替自己忧心。 云祺自然是忙不迭的应下。有关于白颜卿的一切,云祺都异常谨慎和小心翼翼。 …… 傍晚的时候,云祺派人,将白颜卿主仆二人,接去了祺云殿。 云骥望着空荡荡的寝宫,一时间,竟有些不适应!他独自一人,在这个寝殿,待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因为白颜卿,他这寝宫,才刚有了几分人气,热闹了几日,这下,又剩下他孤零零一个人了! 云祺将白颜卿挪至祺云殿养病,这事儿,很快便传遍了整个皇宫! 翌日。 皇后便带着一众妃嫔,来祺云殿探望白颜卿,美其名曰:探望未来的大皇子妃。 白颜卿虽说身子不便,但皇后声势浩大的,带了那么一群人来,白颜卿怎么说,也得稍稍洗漱收拾齐整,去见见,这后宫的女人们。 “你尚在病中,倒也不必同她们这般客套。” 云祺有些心疼道。望着白颜卿,尚还有些苍白的脸色,云祺实在不忍她受累。 “礼数不可不遵循,届时给旁人留下话柄,就不好了。” 白颜卿未施粉黛,只换了套素净的衣裳便罢了。 “况且,有你陪着,不会有什么事儿的。” 白颜卿淡淡地笑着,望着云祺,眼中晶晶亮。 云祺拗不过她,只得陪着她去见皇后她们。 来到前殿,映入白颜卿眼帘的,便是上首端坐的皇后,以及,两侧坐着的那一众妃嫔们。 白颜卿由云祺亲自扶着,走入殿内,采星则是,亦步亦趋的紧跟其后。 云祺朝皇后行过礼后,并未理会别人。他是皇长子,又是嫡出,而那些嫔妃,不过是妾室,理应朝他行礼的。可是这么多年,宫中人都习惯了,习惯了忽视这个,有名无实的皇长子。 白颜卿先是朝皇后行了个大礼,而后也随着云祺默默站至一旁,她也并未,朝那些皇帝的妃嫔行礼。 “这白家姑娘,果真气焰不一般,竟不知同长辈行礼。” 坐在皇后左下首的一位女子,见白颜卿竟不同她们行礼,心中大为不悦,隧开口讥讽道。 闻言,云祺下意识,便要出声替白颜卿说话,谁知,白颜卿一点儿也不慌,她暗中按了按云祺扶着自己胳膊的那只手,朝他摇了摇头。 见白颜卿和云祺皆未吭声,那女子,越发的张扬了! “果真是在乡下养大的,竟无半点儿,大家闺秀的礼数。” 此话一出口,在场众人,皆暗中倒吸一口凉气。 整个京城,凡大世家的,无人不知,白家嫡女,自幼身子孱弱,被送去外头庄子上养着。这事儿,原本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不过是白家自己家的事儿,可如今,竟被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妃嫔,拿到台面上来说,这可是……赤裸裸的打白家的脸,打白颜卿的脸啊! 白颜卿进来之前,就已经观望过了,同皇后一起来的这几位,看起来位份并不高的。从她们衣着装扮,就能瞧得出来。 白颜卿可以忽视她们对自己的不客气,但她不能容忍,外人随意评判她白家! “这位娘娘,是在自家府里长大的吧?若是如此,那看来,您的父亲母亲,并未教导好您呢!” 白颜卿一句话,明朝暗讽,既明说了她不知礼数,又暗讽了她父母教导无方。 “你……好你个牙尖嘴利的小蹄子!来人,掌嘴!” 那女子,被白颜卿呛了一句,心中恼怒,当下便要命人掌白颜卿的嘴! 而皇后,端坐在上首,悠哉悠哉地喝着茶水,似乎……并不想,插手约束那名妃嫔的所作所为。 “容嫔娘娘不许打我娘子!” 云祺见状,顿时捏起拳头,挡到白颜卿身前,不许任何人靠近白颜卿。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 就在云祺和容嫔的宫女对峙之时,他身后传来采星的惊呼声! 云祺急忙回头,便见到白颜卿昏倒在采星的怀中,不省人事! “娘子,娘子!不得了啦,皇后娘娘纵着容嫔打伤我娘子了!” 云祺不分青红皂白的,胡乱叫了起来,而后,他一把抱起白颜卿,边往外跑,边喊着!那声音之大,大到祺云殿在巡逻的侍卫,都听的一清二楚的! 皇后可休想置身事外,她以为,她不开口,她就无过吗?她是想当所有人,都是傻子吗?云祺可不惯着她,反正……云祺可是傻的,他说出去的话,都是实诚话! 皇后本来是打算,喝口水,看看戏,谁知道,白颜卿竟这般柔弱,被容嫔几句话,“吓”的昏了过去,这可是皇后没想到的!更让皇后没想到的是,云祺这个傻子,居然大喊着,说是皇后纵着容嫔下手的,这话儿,要是传到皇上耳中,那还得了? 可这事儿,经由云祺的喊叫,阖宫上下,有多少人都听到了,岂能是想瞒,就瞒的住的? 没过多久,这事儿,便传到了皇帝的耳中。 第一百零三章 容嫔挨打 云祺抱着白颜卿,在祺云殿转了一圈,边跑边喊:“皇后娘娘纵容嫔打了我娘子!” 多少宫人站在祺云殿门口,看了这场热闹! 直到将白颜卿抱回寝宫,放到床上,云祺方才歇了口气! “难为殿下了!” 白颜卿倏地睁眼,掏出袖中的帕子,贴心的,替云祺擦了擦额角的汗! 云祺抱着白颜卿跑了这么久,怎么说,也是耗费了不少体力的。 “我哪里就这么弱不禁风了?” 云祺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抱着白颜卿跑这么一会儿,倒也没什么费劲儿的。 “就是……有点费嗓子!” 云祺顿了顿,笑着说道。 “奴婢这便让人,替殿下熬些秋梨膏来,润润喉!” 采星捂着嘴,偷笑道。 其实,白颜卿哪里是被容嫔吓的昏倒的?她是故意倒下的! 白颜卿并不想同那帮妃嫔,过多纠缠,毕竟,若真的纠缠久了,身为晚辈的白颜卿,指定是要吃亏的!况且,皇后似乎是故意不劝阻的,这么看来,这位现皇后,也是有意打压大皇子的。 云祺身为男子,自然不大方便,同她们起争执。可白颜卿不同,同样身为后宫女子,白颜卿虽不主动惹事,但她,也不怕事儿! 现在白颜卿身子尚未恢复,她只是没那个体力,同她们周旋罢了,要不然,白颜卿今日,也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了! “还是你机灵,我瞧着那高氏,今日……也是有些来者不善的。” 云祺皱了皱眉,有些想不通,为何现皇后高氏,会特意带人来祺云殿,羞辱白颜卿一番?白颜卿初进宫,同高皇后,应当是无甚交集的,更别说有何矛盾了! “殿下有没有发现,今日来的嫔妃中,少了几人?” 白颜卿秀眉微蹙,突然开口问道。 闻言,云祺一愣,少几人? “贤贵妃向来与高皇后不睦,一般情况下,她的确是,极少同高皇后一齐出现。” 云祺顿了顿,对于后宫这些女人的斗争,他关注的不多。 “你忘了最重要的一个人。” 白颜卿好整以暇地望着云祺,就看他能不能想起来。 云祺一愣,很显然并未猜出,白颜卿想说的,是何人! “赖飞燕!” 白颜卿见云祺傻愣愣的,隧笑着开口,直接说出了答案。 “她?” 云祺此时,也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他似笑非笑地望着白颜卿,接着说了一句:“重阳宴,想来,你不会无聊的。” 重阳宴如何,白颜卿尚且不去考虑,而她现在想的是,高皇后针对自己,不知是否,与赖飞燕有关! 白颜卿一想到那日,赖飞燕趾高气昂的从凤栖宫出来,她便觉着,高皇后针对自己,多少与赖飞燕有些关系!毕竟,赖飞燕同白家的牵扯,已然是公开的秘密。 …… “殿下,小姐,外头来了位公公,说是……皇上派过来的,还请殿下去瞧瞧。奴婢识不得,不敢轻易放他进来。” 采星急急地跑了进来,朝着云祺还有白颜卿回禀道。 云祺见状,忙伸手,将衣裳有意揉搓了几下,而后又抬手,将额前的几缕发丝揉散开,最后端起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这才踩着步子,跌跌撞撞的朝门口走去。 云祺走出寝宫,一眼便见到了,候在院儿中的小太监。他踉踉跄跄地走上前去,磕磕巴巴地,一开口就朝那小太监哭诉起来。 “小六子啊!皇后娘娘纵着容嫔,把我娘子打了!你快替我告诉父皇去!呜呜呜……我不活了啊!我娘子又昏迷不醒了!” 云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着,哭的那小太监,头都大了。 “大皇子殿下,您莫急!皇上就是因为知道了此事,这才赶紧派了奴才过来瞧瞧,生怕这未来的大皇子妃娘娘,有何闪失。” 那小太监,一边安抚着云祺,一边将皇上给搬了出来。 可云祺,仿佛并未听到,那小太监的话儿一般,只顾着哭诉着,容嫔是如何欺负白颜卿的。 那小太监,没法子了,只得将皇上命他送过来的各种补品,都让人端上了前来。 小太监将那一盅盅的补品,当着云祺的面,打开了盖子。有上好的金丝燕窝、千年的人参炖鸡汤、灵芝大补汤……这每一样儿,都是民间普通人家,做一辈子工,都吃不起的珍贵之物! 云祺见到那一盅盅的补品,眼睛都直了!连连称,他都没吃过这些,模样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那位名叫小六子的太监,见云祺不哭不闹了,这才命人,将补品都放下,而后告退,安心的回去复命去了! 那小六子,因被云祺缠着,因此,他自始至终,都未曾能得见白颜卿一面! 小六子走后,云祺方才命采星,将那些补品,都端到白颜卿跟前儿去了。 白颜卿瞧了一眼,皆是大补之物,东西是好东西,可她眼下身子尚虚,虚不受补,根本就食不得这些!皇帝命人,送这些东西过来,只怕也是别有用心,用来堵旁人的嘴罢了! 白颜卿朝采星摆摆手,示意她端下去,却不料,这个时候,云骥带着孙嬷嬷过来了! 当云骥得知白颜卿在祺云殿,被容嫔欺负了,便立即带上了孙嬷嬷,赶过来祺云殿探望! “这么些好东西,既是皇上赏赐,那便丢不得!” 孙嬷嬷望了一眼那些补品,制止住采星。 “就是,皇嫂既不能食……那不如,就由我们辛苦代劳一下!” 云骥自采星手中,夺下那一盅盅补品,而后拉着孙嬷嬷,还有云祺,三人一起,将皇帝赏赐的那些补品,皆悉数下了肚! 云骥这一番操作,将一旁的白颜卿和采星都惊呆了!看着他们三个人,吃饱喝足,一副满足的模样,白颜卿是当真有些担心他们的! “采星,你去熬些绿豆汤来。” 白颜卿示意采星道。毕竟……这么多盅大补之物下肚,白颜卿是真的担心他们补过头,大燥起来!待会让他们再喝些绿豆汤,清热解毒,解一些燥热,也好让他们缓缓。 不多时,采星便端着熬好的绿豆汤来,一一盛好,端给云骥他们。 “不知嬷嬷,可知道,高皇后,亦或是她身后的母族,同白家……可有什么仇怨?” 见孙嬷嬷他们搁下碗,白颜卿方才开口,询问道。到底是孙嬷嬷在宫中的日子长,想来这些后宫之事,她要比云祺俩兄弟,更清楚些。 闻言,孙嬷嬷愣了愣,而后有些犹犹豫豫地摇了摇头。 “倒也……没什么深仇大恨的宿怨!高家算不得多大的家世,没听说他们,同白相有何过节!倒是……那丽嫔娘娘,同皇后,好似有些……矛盾!” 果然,是和赖飞燕有关系!白颜卿果真没有猜错! “老身也只是猜测,因为丽嫔先前大闹了几回相府,所以,关于她和白家的关系,后宫中人,也多多少少,听到些风声。高皇后人前,一直都是端的贤良淑德之名,正常情况下,她是不会,冒着惹恼皇上的风险,特意来寻你的晦气的!除非……” “除非,她以为,我和丽嫔是一伙儿的!” 白颜卿接话道。 孙嬷嬷点点头,算是肯定了白颜卿的猜测。 说白了,容嫔不过是,皇后故意推出来的,用来对付白颜卿的出头鸟罢了! “容嫔既出了头,那就由不得她退缩了。” 云祺淡淡瞥了眼云骥,云骥了然,心中却是在哀嚎,这回,又要自己去冲锋了吧? 云祺冲云骥挑挑眉,眼神往外瞟了一眼,云骥默然! 果真是,吃人家嘴软!这才刚蹭了云祺几盅补品,接下来,云骥就得要为他的好皇嫂,出去报仇了! 想一想,云祺还真是个,有仇立刻报的性子!真是一时半刻都等不及的! “孙嬷嬷,走吧,咱俩,干活去!” 云骥拉起孙嬷嬷,便扶着她往外走,任凭白颜卿在后头喊着“孙嬷嬷腿脚不便,三皇子莫要让她走久了!”云骥也不理,仿佛未曾听到一般。 此刻的云骥,心里想的是,比起让孙嬷嬷少走几步路,他更怕的是,他的好皇兄,那凶狠的眼神……呜呜呜呜呜呜……云骥真是个小可怜儿! …… 容嫔宫里。 容嫔刚从凤栖宫回来,还未来得及喝口水,便听到宫女来报,说是三皇子领着孙嬷嬷来了! 容嫔心中一惊,心知孙嬷嬷和云骥,无事不登三宝殿。 “是三皇子和孙嬷嬷来了,妾身有失远迎。” 容嫔硬着头皮,强撑起笑脸迎了上去。 云骥不吭声,孙嬷嬷亦是冷着脸。 容嫔有些下不来台,尴尬地站着。 “来人,将容嫔拿下。” 开口的是云骥。 “三皇子!你这是做什么?妾好歹是你的长辈!” 容嫔急了,云骥在宫里是什么作风,谁人不知?他可是个混世魔王,谁也奈何不了他!连皇上和皇后,都怕他闹事,平日里,对他也是百般纵容!而今,他突然来容嫔宫里,命人将容嫔绑了,这叫容嫔如何不慌? “长辈?你算哪门子长辈?你也配在本皇子面前提长辈二字?” 云骥让人将容嫔绑好,按住,眼中满是愤恨。 “妾……妾身从未得罪过三皇子,三皇子为何这般对待妾身?” 容嫔慌了神,这三皇子的手段,她也是多少有些耳闻的。 “你也知道你是妾?何为妾?妾的地位,本就同奴婢无异!若非你身在皇宫,父皇给你几分体面,你还真以为,你是有多高的身份地位不成?” 云骥不知从哪儿,抽出一根棍子来,径直朝容嫔抽打了过去! 顿时,容嫔的寝宫中,传来她撕心裂肺的哭嚎声!一宫的宫人,吓的跪了一地,无一人敢上前求情! “今儿,本皇子就让你长长记性!让你明白,何为主子!何为奴!” 云骥又是重重的一棍子,打在了容嫔的身上。 “孙嬷嬷!您就让三皇子,饶了妾身吧!” 见求云骥无果,容嫔将求救的目光,放到了孙嬷嬷身上。 孙嬷嬷冷冷地望了一眼容嫔,而后上前,将云骥手上的棍子夺了下来! 见状,容嫔暗暗松了一口气,她以为,孙嬷嬷是在帮她。 “殿下,手疼吗?打累了吗?老身替你!” 说罢,孙嬷嬷抬手,又是狠狠一棍子,抽打到容嫔的身上! 容嫔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孙嬷嬷,一棍子给打蒙圈了! 第一百零四章 杀鸡给猴看 容嫔的背后,已经隐隐有些血迹渗出。可即便如此,云骥和孙嬷嬷,也丝毫未有停手的打算! “妾……妾身究竟做错了什么……” 容嫔喘着气,强撑着开口。 “我皇兄,乃是皇嫡长子,你对他不敬,不礼敬,他不与你计较,那是他宽宏大量!可你,居然胆敢对我皇嫂下手,导致我皇兄现下,在祺云殿,不吃不喝,守着昏迷不醒的皇嫂,伤心了半日!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这般去祸害我皇嫂?嗯?” 云骥边说,边夺过孙嬷嬷手里的棍子,不解气的,又狠狠给了容嫔一棍子! 听到这里,容嫔总算明白了,云骥为何如此动怒!可容嫔……也是有苦说不出!她不过是一宫小小的嫔位,平日里,就算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去,招惹那些贵人们,可……今儿,她也是受了皇后的指示,才敢……去祺云殿,犯下这等错事! “也不知,你是仗了谁的势,竟敢欺负到我皇兄头上去?” 云骥是越想越气!这么些年,宫里上上下下,对他们兄弟二人,多有苛待,他不是不知道,只不过,都是些不打紧的小事儿,他也懒得计较,可如今,他皇兄好不容易才抱得美人归,这美人还未在怀里捂热呢,便被这帮不知好歹的人,给欺负了,叫他怎能不气? “说,今日同你一起去祺云殿的,都还有谁?” 云骥弯腰,俯看着疼的跪在地上的容嫔,冷冷地问道。 容嫔先是愣了愣,随后,大概是想到了什么,于是认命的,将今日和自己,一同去了祺云殿的妃嫔们的名字,都悉数写给了云骥。 云骥望着那稀稀拉拉的几个名字,一眼便熟记于心。都是一些,平日里,同高皇后走的近的妃嫔。 这容嫔,云骥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总不好真的要了她性命。于是,云骥命人,将容嫔抬回屋里后,便领着孙嬷嬷,大喇喇地走了。 当高皇后收到消息,赶到容嫔处的时候,容嫔已经满身是伤的躺在床上,等着太医来救治了! 望着浑身是伤的容嫔,皇后眼中闪过一丝歉疚,可这份歉疚,很快便被怨恨给代替了!云骥两兄弟,处处压了她们母子一头,明面上,是两个不受宠的皇子!可,那老皇帝,对云骥兄弟俩,就是与对旁的儿子不一样! 云祺尚未封王,便先封府,让他单独搬出宫住!还美其名曰,怕他在宫里受了欺负,这偌大的皇宫,谁能欺负了云祺去? 云骥也是一样,小小年纪,皇帝便也赐了他府邸!只是他死皮赖脸的,非要赖在宫里不走,成天在宫里捣乱,高皇后还要整日里,替他收拾各种烂摊子!一想到这些,高皇后就气的胸口疼! 可偏偏,无论这两兄弟闯下什么祸事,皇帝都是雷声大,雨点小,不痛不痒的斥责几句,便罢了!从未真正意义上的,惩罚过他们! 高皇后人前端得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背地里,却是恨不得云祺两兄弟,早早儿滚出她的视线,永远不要出现在皇宫里才好! 高皇后安抚了容嫔几句,又命人好生照看着,而后好言好语地哄了容嫔半日,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欲回凤栖宫去! “皇后娘娘……妾身有件事儿,要同您说一声儿……” 见皇后要走了,容嫔犹犹豫豫了许久,方才支支吾吾的开口唤道。 “何事?” 高皇后望着容嫔的神色,自觉有些不大对劲。 “三皇子他……他同妾身……要了今日同妾一起,去过祺云殿的姐妹们的名字……” 容嫔纠结了许久,方才开口将这事儿,给讲了出来! “你怎么不早说?” 高皇后急了!这容嫔,还真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这么重要的事儿,隔了这么半日才告诉自己,有这几个时辰的功夫,云骥早就将人都惩罚完了! “是三皇子嘱咐妾,不让妾早早儿告诉您的……” 容嫔支支吾吾的,一句话儿说的战战兢兢的。 高皇后闻言,心中一惊,她明白,云骥这是故意,要给她难堪的!不让容嫔先告诉自己,等他将人都打完了,才告诉自己,届时自己就算去救场,也来不及了! 云骥此举,并未瞒着高皇后,反而让容嫔,最后又告诉了她,这是妥妥的威胁!也是妥妥的,杀鸡给猴看! 云骥这是在,警告高皇后! …… 再说云骥这边,他拿到那张写了嫔妃名号的纸条,按照纸条上的人,他一个宫里一个宫里的去找了! 无外乎,这些妃嫔,都被云骥给打了一顿!只不过,这些妃嫔只是一同去了,却并未为难白颜卿,因此,云骥也只是小惩大诫一下,并未下重手! 打她们的由头是:她们见到大皇子不曾礼拜,有意轻视大皇子。视为藐视皇族之罪! 这样的罪名落下来,她们岂敢有不服之理?毕竟,当时,她们的确是有意忽视了云祺,并且,也都确实不曾礼敬云祺!云骥打她们,都是轻的,若是皇上得知,只怕是……不仅仅只是挨一顿打了!藐视皇族,那可是掉脑袋的大罪!因此,即使她们被打了,也只能是打落牙齿活血吞,自顾的忍了下来! 可是,云骥大闹后宫,将后宫一大半的妃嫔都打了,这样大的事儿,又岂能瞒得住皇帝? 皇帝得知云骥又闹了这样的事儿后,第一反应,就是派人将他押了过来,想要惩罚他!可偏偏,令皇帝没想到的是,跟云骥一起过来的,还有孙嬷嬷! “孙嬷嬷,您这是做什么?” 望着跪在地上的孙嬷嬷,皇帝头都大了!一个云骥,就够让他头痛了,如今,又掺和进来一个孙嬷嬷,这叫皇帝,如何下的去手罚他们? “回皇上,今日之事,乃是老奴陪同三皇子一起,犯下的错,还请皇上一视同仁,将老奴,一并罚了吧!” 孙嬷嬷跪在皇帝面前,身形微颤,这把年纪了,还这般模样,叫皇帝怎能忍心? 皇帝命人,将孙嬷嬷扶了起来,至于跪在地上的云骥,皇帝是看都懒得看一眼,心中只想惩罚这逆子! “皇上,今日这事儿,其实,不怪三皇子的!要怪……就怪那别有用心之人,有意让后宫之人,都忽视大皇子,都慢怠了大皇子和未来的大皇子妃!” 孙嬷嬷扶着皇帝的胳膊,颤颤巍巍道。那模样,真真儿是让人于心不忍! “就是就是!父皇,真不怪我!我就是想替皇兄,还有皇嫂,出口气罢了!” 云骥见孙嬷嬷安抚住了皇帝,赶忙开口,接过话茬儿! “你给朕闭嘴!” 皇帝见那跪着的小东西,还不安分,气的狠狠儿地瞪了他一眼! 云骥见状,乖乖地缩回脑袋,重新跪好,一副认真聆听教诲的模样!可那嗫嚅的小嘴儿,无不透露出他心中的不服! 孙嬷嬷遂将今日,祺云殿发生的事儿,皆一五一十的,甚至添油加醋的,说与皇帝听! 皇帝先前,也知道祺云殿发生的事儿,可他也只是听宫人回禀的。这皇宫里的人,向来都是挑轻的说,并未往重了说!毕竟,见风使舵,拜高踩低,是皇宫里头的宫人,一贯的作风!他们又怎会,为了一个憨傻不受宠的大皇子,而冒险,去得罪了这后宫之主的皇后呢? 皇帝还是从孙嬷嬷这里听到的,更详细些!当他知道,他的大儿子受了这般慢怠,又害白家女,受了这等侮辱,心中对云骥的那点怒意,早就消散的差不多了! 皇帝私心想着,若让纪家和白家知道,白颜卿在宫里受到了这般屈辱,只怕是,他们做的,比云骥更过分! 皇帝先前,一直以为高皇后贤惠通情达理,可如今看来,她怕是,背后,做了不少,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呢! 云祺幼时生过一场大病,高烧后,脑子烧的有些不大好了。因此,皇帝虽对他的前程,不抱有希望,但私心里,还是希望他能平安顺遂的长大!也算是不辜负了,先皇后安氏的爱子之心。 云骥自幼缺少母亲管教,性子也是养的乖张了些。这些年,大大小小的祸事,闯下了不少,可皇帝都碍于他自幼丧母,极少苛责他!如今看来,他也是越发的不懂事了,这么大的人了,整日里不务正业,朝中之事,半点儿也不沾! 皇帝常常在想,云祺和云骥两兄弟,大概是宸国所有皇子中,手上最干净的吧!从不涉朝政,身上也无职务,外人看来,是两位不受宠的皇子,可皇帝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心疼他们的! 当然,这种心疼,仅仅只存在于血缘关系上!一旦涉及到权势,皇帝对他们,肯定也是会提防着的。就比如,除了云祺两兄弟,其他几位成年的皇子,多多少少,都已经开始涉朝政之事了,因此,皇帝对他们,更多的,是提防,而不是血脉亲缘了! 这个道理,皇帝懂,想必,云祺兄弟两,也懂。 事情的最终结果,依旧是,皇帝口头训斥了云骥一番,而后赐了一些东西给那些,被云骥教训的各宫妃嫔后,便算是了结了! 随着赏赐之物送到各宫的,还有皇帝的圣旨。圣旨上,明明白白,真真切切地写明了,大皇子乃是正统嫡出,容不得旁人肆意诋毁慢怠!不仅如此,皇帝还特意赏赐了不少东西,送往了祺云殿,也算是,对云祺以及白颜卿的补偿吧! …… “父皇到底,还是心疼大皇兄的,您说呢,母妃?” 御书房外,贤贵妃正携其子云恺,候在外头,等待召见。 “再心疼,又有何用?所谓赏赐,不过是些身外之物罢了!你父皇啊,比谁都拎得清!” 贤贵妃望着灯火通明的御书房,目光深深。 云祺与云骥二人,至今身无一官半职可傍身,日后待皇帝老去,只怕是,也只能得个领月例的闲散王爷罢了! “高皇后若能有母妃您一半的聪慧,今儿,也不会稀里糊涂的栽了一回!” 云恺侧身,看了一眼自己的母妃,眼中满是盈盈的笑意。 “她啊!呵,还是和从前一般蠢!” 贤贵妃转头,望着自己的儿子,眼中满是期许。 在这偌大的皇宫中,不是人人都懂得避己锋芒,远离是非,这个道理的。 第一百零五章 散步?大戏? 翌日。 天刚微明,白颜卿就已经躺不住了,这接连躺了好些日子,她早就已经觉着烦了。回想起先前,白颜卿在白府的时候,每日清晨,她都是被采星催着起身的。那个时候,每日忙忙碌碌,人也容易乏累、困顿,早晨更是时常赖着起不来的。而今倒好,每日闲的很,一身轻松,反倒是不大睡得香了! 白眼自觉身子好多了,人也越发精神了。于是,她也没去叫采星,自顾地打开寝殿的门,走到院中,撑起手臂,伸了个懒腰!呼吸着这清晨的新鲜空气,白颜卿觉着,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了!连日来的虚弱之态,也消去了七七八八! “见过白姑娘!” 到底还是有忙碌的宫女,瞧见了白颜卿,她们遂快步走上前去,恭恭敬敬地朝白颜卿行了礼。 白颜卿朝她们摆摆手,让她们忙去。 “小姐,这大清早的,凉着呢!您也不知道,披件披风再出来!” 采星刚踏入院内,便见到白颜卿只身一人,衣着单薄地站在院中。心下不满,便埋怨了她一句。 “她们也是,竟不知给您拿件披风,这帮没眼力见儿的小蹄子!” 采星一边手忙脚乱地,找来了披风,一边仔细地替白颜卿披上,后又仔仔细细地替她系好,直至将白颜卿裹的严严实实的,采星方才稍稍安心些。 “我身子,哪里就那么脆弱了?” 白颜卿望着忙前忙后的采星,笑着说道。 “小姐,您这刚刚恢复些气力,可莫要再任性了!” 采星故意板起脸来,双手叉着腰,一副准备要训话的架势! 白颜卿当真是怕了她了,她深知,采星一旦这样,那便是没完没了的唠叨!于是,白颜卿只得,赔着笑脸,连哄带骗的,将采星给忽悠了过去。 采星倒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心疼白颜卿罢了!如今,她们虽说是住进了祺云殿,明面上,白颜卿是大皇子的未婚妻,但是……大皇子本就不是个多受宠的皇子,这祺云殿的奴才们,也没几个真心待白颜卿主仆的!大都时候,她们也只是见到白颜卿,会恭顺的行个礼罢了!那些日常生活中,需要她们帮忙的时候,那是一个个,躲的比谁都快! “小姐,奴婢刚熬了一锅粥,咱们喝点去?” 这天儿越发的凉了,白颜卿这手脚冰凉的毛病,也未有缓和。采星心疼她,故而每日,都会为白颜卿熬些精细的粥食,让她能多少吃几口,抵御寒凉。 白颜卿点头应下,采星便伸手,搀扶着她,走进内殿用早膳去了。 这祺云殿的宫人们,虽极少有愿意伺候白颜卿的,但在食材上,却没亏待了她们。每日,采星去找她们要食材时,她们也都是把新鲜的食材拿出来,由着采星挑的。 “不知颜卿,可舍得,赏一碗清粥于我啊?” 就在白颜卿同采星一起盛粥之时,背后传来一阵熟悉的男声。 是云祺! “殿下?这么早,您怎么不在府中多睡会儿,这么早入宫,只怕是宫门都没开呢!您是怎么进来的?” 白颜卿回头,惊喜地望着云祺。 这两日白颜卿身子好些了,云祺便也不再继续留宿宫中,每日见白颜卿睡下,他便会出宫回他的大皇子府去。 云祺抬手,得意地晃了晃手心里的令牌。 “父皇特赐的令牌,不管何时,我都能任意进出皇宫的!” 云祺笑盈盈地解释道。 白颜卿瞥了一眼那令牌,也跟着笑了,有一说一,皇帝对云祺,确实也算是格外的恩厚了! “殿下还未用早膳吗?” 白颜卿边替云祺盛粥,边随口问道。见云祺肯定地点点头,白颜卿又笑了!云祺待她,确实很好!她每日闭眼睡去之前,见到的是云祺,每日睁眼之后,见到的,依旧是云祺。这些日子,云祺所有的生活重心,都是围绕着白颜卿转的。白颜卿病了这么些日子,也都是云祺,每日忙前忙后的照顾着。一想到这些,白颜卿心里也是暖暖的。 一碗清粥,几碟小菜。简简单单,平平常常。云祺吃的却是,心满意足。 “殿下今日,不忙吗?” 用完早膳,采星将碗筷收好,知趣儿的走开,留下白颜卿同云祺二人,说说话儿。 “忙……也不忙!” 云祺笑了笑,说了句似是而非的话儿。 白颜卿一愣,云祺这是,话里有话啊! “今日,带你看一出大戏去!” 云祺望着白颜卿,那一双眸子中,满是算计! 见白颜卿似是不解,云祺也不说明,只是上前,拉着她白嫩的小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捂着。 云祺的掌心,炙热的,将白颜卿冰凉的双手,紧紧包裹在中间。不多时,白颜卿便觉着,自己的手心里,慢慢温热了起来,一起燥热起来的,还有白颜卿那不受控制的双颊! 而今,云祺是越发的,不知避讳了。虽说白颜卿知道,云祺是在很用心的照顾自己,可……她身为女子,同男子相处,到底还是会有些害羞的。况且这样的肌肤触碰,还是让白颜卿有些不大适应。 白颜卿悄悄地,欲抽回自己的双手,却不料,云祺察觉之后,将她的双手,握的更紧了! “颜卿,可是在害羞?” 云祺弯腰,一张放大的脸,映在白颜卿眼中。而云祺的眼中,却藏着一个娇羞的小女子。 “咳咳,殿下又取笑小女了!” 白颜卿撇过头去,不去看云祺的双眸。 白颜卿总觉得,云祺的眼睛,仿佛有种神力一般,让人不自觉的,便陷入其中。有时候,白颜卿真是想不通,云祺明明是个丰神俊朗的男子,为何偏偏,这些年,都未曾定下亲事?大概,除了陈秀是个慧眼识珠的,其他人,都是瞎了吧!这一点上,白颜卿倒是佩服陈秀的! 二人僵持了一会儿,采星便回来了。当她看到眼前这怪异的景象,第一反应便是要逃跑!谁料,白颜卿眼睛尖的很,一下便将采星给叫住了! “小……小姐,这……您同大皇子殿下这……恩爱着呢哈!奴婢……奴婢也不好打扰不是?” 采星说罢,便想要溜! “采星!” 白颜卿急的一跺脚,恨不得将采星给拽过来! “行了行了!你这身子刚恢复些,莫要再气着了!” 云祺见白颜卿是真的急了,这才松了手。 白颜卿暗暗松了一口气,一想到刚才的情景,她就又忍不住的红了脸! “采星,你替颜卿好好儿梳洗装扮一下,今儿,我要带你们看一出好戏!” 云祺拉着白颜卿的手,将她交给了采星,而后交代了几句,便出门儿了。临走之前,还说,一个时辰后,过来接白颜卿去散步! 散步? 接白颜卿散步,还要特意装扮一下,这是什么道理?这是去散步?还是去参加宴会啊?白颜卿同采星,面面相觑! 可是,云祺既说了这话,白颜卿自然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况且,云祺说了,今天要带她们去看“大戏”,那想必,这也是,这场“大戏”的所需吧! 藕荷色的绣绫裙,系上一条藕粉色的腰带,衬托的白颜卿的腰,越发的纤细柔软。青黛染眉,微微一蹙,惹人怜惜。白净娇嫩的脸颊,未施粉黛,已是姿容清丽。满头乌发,以发带编入,最后挽起,系上蝴蝶结,是难掩的少女的轻灵之气! 白颜卿站在铜镜前,望着镜中的自己,不自觉地,便红了双颊! “我家小姐,就算不用那些胭脂水粉,单就素着脸,都甩旁人家的女子,好几条街呢!” 采星看着容貌姝丽,清雅绝俗的白颜卿,忍不住赞叹道! “休要混说,还是我的采星,有一双妙手!” 白颜卿拉起采星的手,夸了又夸。 “奴婢总觉得,小姐身上,好像少了些什么!” 采星拉着白颜卿,转了个圈儿,而后,采星又绕着白颜卿,打转了好几圈,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白颜卿展开双臂,站在铜镜前,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将自个儿瞧了个便,也没觉着身上少了什么! “还是太素净了些!” 采星站在白颜卿身前,打量了许久,总觉得,白颜卿衣着,还是太过素净了! 藕荷色的绣绫裙,虽衬托的白颜卿的肤色,红润了些,可她,到底是病了这么些日子,脸上总还是,有些难以掩饰的苍白!乍一看,还是有些病恹恹之气! “这样好看多了!” 只见采星,在白颜卿双颊上,轻轻扑了些许腮红,又在她的唇上,点上那么一点口脂,这样就显得白颜卿的气色,更加好了些! 望着铜镜中的娇俏小女子,采星越发得意了!不愧是她,就这么轻点两下,可是大有画龙点睛之效啊! “我瞧着,还是太素净了!” 就在采星洋洋得意之时,一道男声响起。 是云祺回来了! “哪里就素净了?我瞧着,还有些过于张扬了些!” 白颜卿掏出帕子,在面部,轻轻擦了好几下,方才将脸上的妆容,擦的淡了些! 云祺站在她身后,望着镜中的人儿,眼中是难以掩饰的喜欢。而后,趁着白颜卿不注意,云祺自袖中,掏出了一支发簪来! 碧玉色的发簪,精致又不张扬。 “殿下这是……” 见到云祺将发簪,簪入自己发丝间,白颜卿忍不住开口。 “送你的!” 云祺顿了顿,生怕白颜卿又不肯收,遂接着开口说了一句:“父皇下旨赐婚后,我还未送过你什么,这发簪,就算是……你我的定情之物,可好?” 白颜卿看云祺一副紧张的样子,捂着嘴笑了。 “好!” 见白颜卿肯收下,云祺的神色,这才恢复了! “走!今儿,本皇子带娘子瞧大戏去!” 云祺牵起白颜卿的手,笑盈盈道。 白颜卿拗不过云祺,只得任由他牵着自己。温暖的大手,牵着微凉的小手,这一副画面,任落在谁眼中,都是够羡慕的! 第一百零六章 想要出宫 这皇宫,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比起寻常人家的宅院,皇宫自然是大上不知多少倍,可若与这偌大的京城相比,只逛上一两个时辰,便也是能逛完的! 云祺拉着白颜卿,在皇宫里逛了许久,久到……白颜卿感觉,脚都快不是自己的了,云祺却都还未停下! “殿下,我家小姐大病初愈,身子尚未完全恢复,实在不宜这般劳累!” 白颜卿不好意思开口喊累,身后的采星,可没有不好意思一说。她直接站到了白颜卿身侧,一边弯下腰,替白颜卿揉揉腿脚,一边有些埋怨的同云祺喊道。 白颜卿暗暗瞪了采星一眼,说了句“休要无礼。” 闻言,云祺有些抱歉道:“是我疏忽了,不怪采星。” 说罢,云祺便拉着白颜卿,到一旁的八角亭内,寻了张干净的石凳,让她坐下歇息。 白颜卿有些疑惑,云祺不是说,带自己出来看戏,怎么……他拉着自己到处在逛,倒并不像是去看戏的模样! 白颜卿抬头,四下里望了望,这处景色,倒是有几分熟悉感,应当是先前逛过的。远处,也不知,是哪宫娘娘的宫殿,宫殿内,正袅袅地升起一股烟雾。烟雾随着风,飘了过来,竟有几分烤肉的味道! 竟有人,敢在宫内自行烤肉?这……是皇帝允许的吗? 白颜卿当下,便将自己的疑问,开口问了云祺。 “你不觉得,那座宫殿,有些熟悉?” 云祺笑了笑,不答反问,而后以眼神示意白颜卿,让她好好儿看看。 于白颜卿来说,她觉着,这皇宫里的每座宫殿,建的都差不多,从远处看,根本看不出,这是谁的宫殿!况且,云祺带她兜兜转转的,绕了这么许久,她是真的有点晕头转向了! 云祺拉起白颜卿,带着她,走的更近了些。 “现在,可认出来了?” “是……储秀宫?” 白颜卿愣住了,云祺带她来储秀宫做什么? “今日,父皇应该要去凤栖宫,陪高皇后用晚膳的。” 云祺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这让白颜卿,越发的听不明白了。 “走罢!咱们先回祺云殿,用午膳,待午后天凉快了些,咱们再过来……纳凉!” 云祺牵起白颜卿的手,笑了笑,那双如秋水般的眸子中,此刻写满了算计! 纳凉? 现在已入深秋,天气凉的很,还有人……出来纳凉吗? 白颜卿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要不然,她怎的听到云祺说,大冷天的,出来纳凉? …… 因着云祺留在祺云殿用午膳,那帮宫人,不敢慢怠了!堪堪儿准备了一桌子的膳食!精致的菜肴,让人瞧着就心情舒畅! 毕竟前一日,皇帝刚下了圣旨,宫中任何人,都不得轻怠大皇子!这帮见风使舵的宫人,这下子,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轻视云祺了! “嘁,这会子倒是勤快的很!” 采星白了一眼,那正在摆膳的宫女,眼中满是鄙夷。 宫女自知理亏,脸上略过一丝尴尬,却也不敢多言,摆完饭菜,便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白颜卿扯了扯采星,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情绪外露的太过明显了。 这边主仆二人的互动,皆落入了云祺眼中,他不是不知道,这帮宫人私底下的作为。从前,自己委屈些,倒也无所谓,毕竟他成年后,也不常住宫中。可如今,白颜卿住在祺云殿,受她们这般苛待,云祺自然是容不得她们这般放肆的! “先用膳吧!” 云祺端起白颜卿跟前儿的碗,替她盛了一碗汤。细致周到,将采星的活儿都抢了!独留采星在一旁,干瞪眼! 这皇宫里的膳食,再怎么精美,也不如寻常人家的热汤热饭,白颜卿不过吃了几口,便没什么食欲了。她堪堪儿搁下筷子,不肯再吃了。 见白颜卿吃的这么少,云祺有些不放心,连哄带骗的,想哄着她再多吃些。可偏偏,白颜卿望着那一桌精致的菜肴,是半点儿食欲也没有! “采星呢?” 白颜卿刚搁下筷子,才发现,不知何时,采星竟不在身旁守着了。 “小姐,奴婢炒菜去了呢!” 就在这时,采星端着几盘刚炒好的菜,端了上来。 热气腾腾的菜香,从门口飘了进来。不只是白颜卿,连云祺都嗅到了。 “奴婢见小姐食欲不佳,这才擅自做主,又去炒了几碟小菜。” 采星一边同白颜卿说着话儿,一边将托盘里的几碟菜,端出来,摆到了白颜卿眼前。采星倒也机灵,并未当着云祺的面,说御膳房的菜肴不好吃,只说自个儿自作主张,替白颜卿做了几道小菜,合情合理,又免得落人口实。 采星一边摆着菜,一边絮絮叨叨的同白颜卿说着话儿。 一道木耳炒山药,清爽不腻口。山药的脆嫩搭配木耳的软嫩,既健脾养胃,又易消食。一道清炒藕片,清脆开胃。既健脾开胃,提高食欲,又能补中益气,养神安神,最适合白颜卿食用了。还有一道,尖椒炒猪肝,软嫩、爽、滑。既能益气养血,又能改善,病后身体虚弱乏力的症状。可以说,采星炒的这几道菜,都是极其讲究的,也都是为了白颜卿而做的! 白颜卿忍不住食指大动,她端起面前的饭碗,就着采星炒的这几道菜,硬是吃了一碗饭! “这……有这么好吃吗?” 不过是几道寻常的家常菜,竟能让白颜卿多吃了一碗饭,这让一旁的云祺,看的是目瞪口呆! 白颜卿连连点头。 “采星,给殿下再拿副干净的碗筷,让他也尝尝!” 白颜卿吩咐采星道。 采星应声,而后给云祺,又重新换了一副干净的碗筷。 云祺胃口,本也不大,方才已是吃了七七八八,这会子被白颜卿催促着,遂也忍不住,执筷一尝。 云祺每盘菜各尝了一口,倒不似想象中的那般惊喜。 味道不错,但也没有到惊艳的地步。 “我自幼,身子不好,在饮食方面,也多有讲究。从前,我同采星一起,在庄子上度过的那些日子,都是她,想尽办法的,给我做些好吃的、有营养的菜式。后来,回到白家,白家的人,起先都看我们不起,也还是采星,想着法儿的,变着花样的,给我弄来些好吃的。我时常在想,我想贪心些,将采星留在身边一辈子,就好了!可她……” 白颜卿搁下筷子,脸上挂满了忧愁。她倏地一侧身,朝云祺行了个大礼,吓的云祺赶忙弯腰,将她扶起! “你这是做什么?” 云祺将白颜卿拉起,不明白她这是要做什么。 “殿下,小女能否……求您一件事儿!” 白颜卿目光炯炯,云祺却在她的眼中,看到几分不舍。 “你说便是,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套?” 云祺拉着白颜卿,安抚道。 “小女想求殿下,能否……让采星出宫!” 白颜卿此言一出,不仅采星吓的不行,连一旁的云祺,也是一脸呆愣状。 “小姐,您是不要采星了吗?是不是采星做错了什么?小姐,您不能不要采星啊!” 采星彼时,眼泪唰的一下,就涌了出来,她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白颜卿会弃了她。 “采星,你很好!你也没有做错什么,只是……这偌大的皇宫,似是一座牢笼一般,我是被迫被它困住,可你,还有的选!我实在不忍心,让你陪着我,留在这里遭罪!” 自从上次,采星问了白颜卿一句“是不是要一辈子待在皇宫”这句话后,白颜卿就暗暗下定决心,绝对不能让采星,陪着自己耗死在这皇宫里头! 白颜卿抱着采星,眼泪也忍不住滑落下来,她心中,其实也是万分不舍的。采星陪了她这么多年,她们两,是自幼一起长大的情分,白颜卿又如何割舍的下?可白颜卿也知道,自己不该这么自私,让采星陪着自己,余生在这座牢笼中苟延残喘。 “是谁说,你两要在皇宫里待一辈子的?” 云祺皱着眉头,望着抱头痛哭的白颜卿主仆二人,不紧不慢地开口道。 “不是吗?” 白颜卿倏地止住泣声,傻傻地望着云祺。 “我在宫外,本就有府邸,你我成亲之后,自然是搬去宫外住的!况且……按照以往的惯例,皇子定下亲事不久后,便会封王,此后便会封府出宫另住。待日后,父皇立下太子,太子登基后,其余的王爷,才会封地。届时,也会携同家眷离京前往封地永居。” 云祺掏出帕子,边替白颜卿擦了擦哭花的脸,边好心的解释道。 “那就是说……只要我们成亲了,我就可以出宫了?” “是。” “那,不成亲就不能出宫了?” “原则上,是不可以出宫的。” “那我们什么时候成亲?” “大约,明年吧?” “能不能快点儿成亲?” “大概,不能吧?” “我想出宫!我想回家!” “……” 云祺无语,敢情这小丫头,想要成亲,就是为了要出宫回家? “那……奴婢是不是……也不需要同小姐分开了?” 采星擦干眼泪,在白颜卿身后,弱弱的开口道。 见云祺肯定地点点头,采星这才把心,放到肚子里去了。 “小姐,咱们多吃点,殿下说下午带你,去看大戏,咱不能饿着肚子去!” 采星说罢,拉着白颜卿重新又坐了下来,还将她碗里又堆满了饭菜。 闻言,白颜卿抬袖,狠狠儿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然后坐下,将采星刚给她夹的菜,往嘴里送去。 “可不能再吃了,再吃该撑着了!” 白颜卿嘟囔着,不敢再多食了。 “没事儿的小姐,奴婢还给您备了山楂糕,健胃消食,保证不积食!” 采星说完,就跑出去了。不多时,就捧着一碟子山楂糕过来了。 酸酸甜甜的山楂糕,饭后消食,是最好的了。白颜卿一边拿起一块山楂糕,塞到了自己的嘴里,一边又拿起一块,塞到了采星嘴里。主仆二人,吃的不亦乐乎!在云祺面前,是丝毫都不曾矫情! 云祺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主仆二人,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儿来! 刚才,是谁哭哭啼啼地,说要将采星送走?又是谁,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着誓死相随的话儿? 敢情闹了半天,她们在闹着玩儿呢!这变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 第一百零七章 储秀宫的一出大戏 傍晚之时,天色微暗。 云祺带着白颜卿主仆二人,出了祺云殿。沿着长长的廊道,他们不紧不慢地,朝着储秀宫的方向走去。 如果从来没有到过皇宫,白颜卿大概此生,都无法见识到。原来,皇宫这堵高墙里头,藏着的,除了荣华富贵,还有这后宫女人一生的悲哀。 这偌大的皇宫中,生活的嫔妃们,她们终其一生,都在为了,背后的家族而活,都在为了,能讨好那唯一的一位至尊者,而做着无休止的争斗! …… 后宫中,向来都是有着一个硬性的规矩,那就是,每逢初一、十五,皇帝若无要事,都必须,是需要留宿皇后宫中的。这也是,为了巩固皇后的地位,为了避免后宫之中,有人专宠而定的。 这些年,皇帝年岁渐长,已少有精力流连后宫。平日里,若无重要的事儿,他虽然,也会时常去皇后宫里,坐一坐,用一用晚膳,但除了初一、十五这两日,其他时候,他也是,极少会留宿在凤栖宫的。可即便,是这样一顿寻常的晚膳,在那些不受宠的后宫嫔妃眼中,那也是,她们可望而不可即的奢望。 …… 白颜卿和云祺,沿着长长的廊道,依着高高的宫墙墙角,慢慢走着,在暮色里,两个灰色的身影,显得那么的不起眼。采星亦是,远远儿的跟着,也不上前打扰他们,任他们往哪儿走,她便跟着往哪儿去。 蜿蜒漫长的石板路,一直延伸至远处。行色匆匆又忙忙碌碌的宫人,早早儿的,便将路两侧的宫灯,给点了起来。一阵微风拂过,宫灯明明灭灭,闪动的烛火,将白颜卿和云祺二人的身影,拉的更长了! 不知就这样走了多久,直至,远处储秀宫那处,传来不少的躁动,这才将白颜卿从沉思中拉回现实! 白颜卿抬头,看了看云祺,见他好看的嘴唇,微微上扬着,她便知道,他说的“大戏”,大概就在储秀宫那处了! 云祺忽地拉着白颜卿的手,牵着她,快步向储秀宫的方向走去!身后远远跟着的采星见状,也赶忙,加快了脚步,跟了上去!待他们赶到储秀宫之时,储秀宫的门口,已经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许多人了!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云祺上前,一手拉着白颜卿,一手将人群拨开,往里冲去!白颜卿虽不明所以,但见他不肯松手,便也随着他,往里冲了过去!当他们,总算拨开重重人群,冲到了最前头之时,映入眼帘的,便是衣衫不整的陈秀,和……铁青着脸,有些狼狈的……皇帝! 这是什么情况? 皇上?陈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白颜卿此刻,满脑袋疑惑的事儿,也正是,在场所有人,都在疑惑的事儿!就在白颜卿不知所以然之时,后头不知谁喊了一声,“皇后娘娘来了!”随后,拥挤的人群,便自觉地,让出一条道儿来,而后,白颜卿便见到了,同样沉着脸的高皇后! 高皇后走到最前头,望着衣衫不整,瘫软于地的陈秀,又抬头,看了看面色极其难堪的皇帝,她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她那好不容易端起的仪容,仿佛顷刻间,便要支离破碎了! 眼前的这副画面,任谁都能看得出,发生了何事! 可是,就在不久之前,皇帝还在凤栖宫,用了晚膳,还难得的,同高皇后露出了几分和颜悦色。就在高皇后以为,皇帝原谅了她,原宥了她前几日,纵着容嫔伤害云祺一事,却偏偏这会子,又闹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这叫高皇后的面子,往哪里搁? “这……究竟发生了何事?” 眼前的景象,将高皇后的自尊心,击碎的满地都是。可是她,还是强忍着心中的酸楚,咬着牙,问出了这句话。 方才还有些嘈杂的人群,瞬间鸦雀无声,无一人敢上前回话。 白颜卿看着神色困窘的高皇后,心头略过一丝怜悯。大概,此刻,除了皇帝和那陈秀之外,也就只有高皇后,是唯一一个,没有参与其中,却又是最难堪的一位吧! “啊呀,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了?” 令白颜卿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人敢出声?!白颜卿暗暗捏了一把汗,心中还替那出声的人,担忧了一下!这个时候多嘴,不死也得脱一层皮吧?可是,当她朝着人声处望去,看到云骥那张熟悉的脸庞之时,白颜卿才明白,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父皇?陈秀?你们这是……” 云骥的话,不用说的多明白,在场的人,都看得出来,发生了什么事儿! 或许,是见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陈秀的哭泣声,也越发的肆无忌惮了起来!陈秀瘫坐在地上,抬袖,掩着面,那哭腔,一声盖过一声高!皇帝的脸上,明显地略过些许不耐烦,连带着看陈秀的眼光,都充满了厌恶! “行了!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皇帝嫌恶地瞥了陈秀一眼,半点儿怜香惜玉之情,都不曾有! “父皇莫恼!您这……后宫又多了一位佳人,岂不妙哉?您说对吗?皇后娘娘?” 云骥边笑着哄着皇帝,边转过头,凝视着高皇后。云骥眼神中,莫名的压迫感,连一旁的白颜卿都察觉到了! 云骥这是,在逼着高皇后,做抉择呢! “这天儿也黑了,人也太多了,空气流通不畅,儿臣觉得呼吸不顺畅!父皇,要不,您陪儿臣出去遛遛弯儿?顺顺气儿?” 云骥这借口找的,还真是蹩脚的很!可即使再蹩脚,在场这么多人,也就只有他,有魄力,有勇气,敢开这个口!况且,他这也算是,明晃晃的,给了皇帝一个台阶下!也算是,将皇帝,解救出这困境! “嗯,也罢!朕便陪你走走!” 云骥既给了这台阶,那皇帝,自然也很乐意下。 于是,云骥便上前,搀扶着皇帝往外走。临走前,皇帝瞥了眼地上的陈秀,又看了看高皇后,而后冷冷地开口说了句:“皇后留下处理此事。”说罢,便携着云骥,走了! 云骥临走之前,宛若不经意状地,看了眼白颜卿和云祺站着的方向,悄悄的同白颜卿眨了眨眼,那模样,要多精怪,有多精怪!惹的白颜卿,差点忍不住笑出声儿来! 见皇帝走了,众人方才暗暗松了一口气,方才那阵仗,谁都不敢大喘气! “说吧,今晚,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帝走了,皇后可还没走呢!于是,接下来,便是皇后审问陈秀的环节了!或许是顾及到皇帝的面子,高皇后将储秀宫外的宫人,都散了,只留下几个,当时目睹了事情经过的宫人! “大皇子?你们……怎么在这里?” 围观瞧热闹的宫人,散去了一大半,剩下的几个人,便越发的惹眼了!高皇后也总算是,注意到了,站在人群中的,云祺和白颜卿二人!她有些诧异,不知云祺他们二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回禀皇后娘娘,小女用过膳食后,有些积食,身子不大爽利,便拉着殿下,出来散散步,消消食儿。谁曾想,走着走着,便走到了储秀宫,又瞧见这边,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便想着过来瞧瞧,不曾想……” 白颜卿的话茬儿,适时的止住,她未说出口的话,也正是众人所见。 高皇后倒也不曾疑心他们什么,只点点头,朝他们挥挥手,似乎,是想让他们早些离去! 白颜卿也是个识趣儿的人,眼下这个时候,他们确实不大适合在场。于是,她便扯了扯云祺的衣袖,想让他同自己一起离开。可偏偏,云祺完全是一副,不想离开的架势! “我不想走……” 云祺反手扯住白颜卿的衣袖,左右甩着,完全是一副,小孩子撒娇的模样,这倒是,让白颜卿面露难色了! “殿下,皇后娘娘不让咱们瞧,咱们便不能瞧,懂吗?” 白颜卿拍拍云祺的手,似是一副哄小孩子的姿态! 二人你来我往的,一个哄着,一个闹着,吵的高皇后有些头疼! “罢了,大皇子既不愿意走,那便不走吧!” 高皇后实在是,懒得同一个傻子计较,遂摆摆手,示意白颜卿不要再劝云祺了! 云祺见状,这才不闹了。可谁都不曾瞧见,他拉着白颜卿的手,小拇指暗中抠了一下白颜卿的手心,随后,便露出了一丝得逞的表情! 白颜卿这时,也算是明白过来了,云祺今儿,想要带她看的大戏,是什么! “大皇子,可是舍不得小女?若殿下不嫌弃,小女也可以……” 一旁的陈秀,见云祺执意不肯走,还自作多情的,当他是舍不得自己呢! “你给本宫闭嘴!” 随着“啪”的一声,高皇后终于是忍不住了,她提步上前,狠狠一个巴掌,将本来已经站起的陈秀,再度打到摔倒于地! 望着浑身气到颤抖不已的高皇后,白颜卿当下,便立即感受到高皇后的愤怒,已然达到了顶点! 陈秀先是同皇帝不清不楚,这会子,又当着高皇后的面,试图勾搭云祺,这番做派,也就只有陈秀敢了! “陈家,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的人家,怎的,竟能教出你这般不要脸的女儿?先是,在皇后娘娘眼皮子底下,勾引皇上!这会子,又当着我的面,勾搭大皇子?陈家的女儿,还当真是……养的好啊!” 白颜卿淡淡地,瞥了一眼陈秀,眼中是难以掩饰的嫌恶!敢当着她白颜卿的面,勾搭她白颜卿的男人,这个陈秀,还真是掂量不清,自己几斤几两? “凭你,也配?” 白颜卿弯腰,俯瞰着陈秀,再度鄙夷道。 反观云祺,他在听到陈秀的那句话之后,就怯生生地,躲到了白颜卿的身后。可是,当他听到,白颜卿开口说的这几句话后,他又突然精神抖擞起来!他大喇喇地,站到了白颜卿身侧,而后双手叉腰,脸上是难掩的激动,当下完全是一副得意忘形的架势! 站在远处的采星,看到此情此景,忍不住抚额,完全是一副没眼看的样子! 陈秀抬眼,一双含着泪的双眸,痴痴地望着云祺。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若换做不知情的人,还当真是要怜惜她几分的! 第一百零八章 陈秀的最终归宿 不知是不是出于同理心,此刻的高皇后,竟突然有种,和白颜卿同一阵营的感受!高皇后冷漠地望着陈秀,任凭白颜卿打压的陈秀,抬不起头来,她都未曾,开口插过一句话! 在场众人,除了那几位,被高皇后留下的目击证人,余下的,便只有白颜卿和云祺二人了。那陈秀,尽管朝云祺使眼色,使的眼睛都要抽抽了,云祺都视若无睹,只一门心思,皆在白颜卿身上! 白颜卿这辈子,还当真是,没见过如陈秀这般,不要脸的女子!自个儿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那陈秀却还是不知好歹,还在觊觎云祺! 云祺倒好,也不吱声,他啊,就乐意看白颜卿这副拈酸吃醋的模样! “几位姐姐,不知今晚,究竟发生了何事?惹的皇上和皇后娘娘,如此动怒?” 白颜卿深知,要想让陈秀死心,那便只有,堵死她的后路。于是,她故作不知情状,侧身,朝地上跪着的那几位宫女,柔声细语地问道。 闻言,陈秀果然脸色大变!与先前楚楚可怜的娇弱状,判若两人! 那几位宫女,跪在地上,也是吓的不清!她们明白,今晚的事儿,无论结果如何,她们定是,少不了一顿罚的!说到底,是她们无意间,窥探了皇帝的私事,即使无罪,也是有过的! “说罢!” 几人不敢吱声,最后还是高皇后,强忍着怒意,让她们开口!得到皇后的首肯,她们方才敢将所见之事,如实说出! 据几位宫女所说,她们今夜当值,早早儿便出来点宫灯。却不料,看到这陈秀,跌跌撞撞地,自屋内跑了出来,一头便栽到了,自储秀宫门口路过的皇上怀中!她们几人虽诧异万分,却也明白,在这宫里,首要学会的,就是装聋作哑!于是,她们便垂着头,各自埋头,做自个儿的事儿!佯装没看到,陈秀那副急不可耐的模样! 可是,令她们更惊讶的是,那陈秀,竟然自个儿解开了胸前的扣子,往皇上身上贴了过去!皇上又好似推拒不过,迷迷瞪瞪的,两人便滚到了一起!待几人反应过来之时,皇帝便被陈秀压在了地上!再后来……也不知怎的,大家都出来了,且都看到了这一幕,过了许久,皇上仿佛才醒悟了过来,将那陈秀推开,又自行爬了起来! “哼,若皇上不愿意,谁又能逼迫的了他?” 高皇后冷哼一声,意有所指道。 “哦~~原来……是有的人,主动脱了衣裳,主动投怀送抱啊?这番作为,便是普通人家的女儿,也做不出来,这等不要脸面的事儿啊!啧啧啧……” 白颜卿听完宫女的叙述,忍不住啧啧称奇道。言辞间的讽刺意味,毫不掩饰! “大皇子……不,不是的,小女没有!求大皇子相信小女!小女满心满眼的,都只有殿下一人啊!又怎么可能……主动去勾引皇上!” 陈秀爬到云祺面前,拽住云祺的衣摆,苦苦哀求着,极力为自己辩述! 云祺见状,抬起一脚,狠狠朝陈秀踢了过去,直接将她踢翻了个跟头,那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踢完陈秀,云祺仿佛受到了惊吓一般,他紧紧拽着白颜卿的衣裳,可怜兮兮地,再次躲到了白颜卿身后,那脸上,挂满了对陈秀的厌恶! “你……你别动手动脚的,我家娘子会不高兴的!” 云祺躲在白颜卿身后,只露出半个脑袋来!他恶狠狠地,朝地上的陈秀吼了一句,而后,又“乖巧”地躲到白颜卿身后去了!那副憨蠢的模样,连一旁的高皇后,都忍不住想要笑他! 听过那几位宫女之言,事情也算是水落石出了,是陈秀试图勾引皇上,才造成了这场闹剧的! 皇上既将这烂摊子,留给了,身为后宫之主的高皇后,那想必,这件事情,该如何处置,高皇后也是心中有数的!说到底,若皇上真心想惩罚陈秀,肯定直接将她收入大牢,或是丢回陈家罢了!又怎会,还留给皇后处置?皇上没有这么做,反而是交给了高皇后处理,那结果,便不言而喻了! 皇帝权衡利弊之后,自然不会因为一个陈秀,乱了朝纲。皇后权衡轻重之后,自然也不会因为一个陈秀,得罪了皇帝!因此,这件事的最终的定局便是:将陈秀收入后宫。 因陈秀的父亲陈刚,乃是正五品光禄寺卿,位高权重,也不能过于委屈了陈秀!故而,皇后多番权衡之下,暂且将她挪去别的宫,至于封号,就等皇后同皇帝商议之后,再行册封了! 事情了结之后,皇后带着满身的怨气离去!而白颜卿和云祺二人,则是悠哉悠哉的,在储秀宫逗留了好一会儿!白颜卿是先同这个宫女叙叙旧,又同那个掌事姑姑唠唠嗑的,直到天色暗的,都快瞧不清道儿了,她才在采星的多番暗示之下,与储秀宫的众人,告辞离去! 临走之前,白颜卿当着陈秀的面,拔出了门口侍卫的配剑,一剑便将云祺的衣摆角,给割了去! “旁的不三不四的女人碰过的,我嫌脏!” 白颜卿当着陈秀的面,冷冷地说道。 白颜卿握着的剑,剑身透着淡淡的寒光,在宫灯的照映下,显得越发的冰寒骇人。她倏地抬起,握着剑柄的手腕,尖锐的剑尖,直逼陈秀!吓得那陈秀,连连的后退了数步! 剑尖在陈秀的脖颈处停下,冰凉透骨的寒意,自剑尖溢开!陈秀一个激灵,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 “你……你想要做什么……我……我告诉你!我……我现在是皇上的妃嫔,你……你休得无礼!” 陈秀彼时,吓得浑身都在颤抖,却还是,强忍着脖颈处的寒意,颤颤巍巍地开口道。 望着吓的都快尿裤子的陈秀,白颜卿笑了,笑的极其鬼魅。 “你,最好给我记住,大皇子现在,是我的人!你若再敢肖想,届时,若你父亲找不到你的尸首,但愿他莫要哭死才好!” 白颜卿将剑尖,又往前挪了挪,霎时间,陈秀的脖颈处,便见了红!可陈秀此时,早就被吓的三魂失了七魄,哪里还顾得上那冰凉的血迹! “这是最后一次!” 白颜卿突地转身,随手将那柄剑,丢弃到地上。而后拍了拍手,拉着云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动作干脆利落,一气呵成。他们刚走,陈秀便吓的瘫软于地,久久无法起身! 直至走出了储秀宫好远,云祺都未曾开过口。白颜卿有些纳闷儿,回过头看了看,却瞥见云祺一双水汪汪的眸子,正痴痴地望着自己。 白颜卿一愣,这家伙,这又是做什么? “殿下……做什么不出声?” 白颜卿纳闷的问道。 “殿下哪里敢吭声?有小姐您这么一个,英姿飒爽的娘子,莫说殿下了,奴婢都被您折服了!” 采星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打趣儿白颜卿道。 “就是,就是!娘子方才持剑的姿势,当真是英姿勃发、八面威风、神气十足!” 云祺连连点头,肯定着采星说的话儿! “行了,行了你俩!” 白颜卿这会子,真是恨自己长了耳朵,被云祺和采星这般吹捧,听的她自个儿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还是我慧眼识珠,捡到了娘子这个珠玉!” 云祺拉着白颜卿的手,脸上满是笑意,那双眸子,在两侧的宫灯的映射下,显得异常的晶亮! “嘁,殿下莫要混说,小女还不曾嫁与你,怎的就成了你娘子了?” 白颜卿忍住笑意,佯装不悦地啐了云祺一口。而后一转身,便飞快地跑走了。 “父皇都下了旨了,你还想赖了不成?” 云祺见状,赶忙抬腿,快步跟了上去。 采星望着渐行渐远地两人,无奈地摇摇头,而后也提步跟了上去。 当他们回到了祺云殿,四下里瞧着没了旁人,这才稍稍放松了下来。 “殿下今日所说的大戏,就是这一出儿?” 白颜卿警惕了望了望四周,这才放心的悄声问道。 “这大戏,你们只瞧见了后面的一半,前面的一半,你可没瞧见!” 云祺拉着白颜卿坐下,给她倒了杯水缓缓,这才慢悠悠地开口说道。 “前面的一半?什么意思?” 白颜卿被云祺勾起了好奇心,遂搁下杯子,缠着他问道。 云祺以眼神示意采星,采星了然,遂上前去,将祺云殿的大门关上了。而后自己则是守在门口,自觉的不进殿内去打扰他们。 见云祺如此谨慎,白颜卿当然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想要听云祺,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个清楚。 据云祺所说,只怕是连陈秀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今日,她会突然失去了心智,试图去勾引皇帝吧! 原来,云祺早就暗中派人,在陈秀的衣物上,撒上了“勾魂香”!所谓勾魂香,乃是民间那些青楼里头,惯用的香料,是为了,调教那些,不听话,不肯接客的窑姐儿,所用的!这勾魂香,只需要撒上那么一点点,便是再不听话的窑姐儿,都能驯服的服服帖帖的! 而那宫女口中所说的“皇上不知因何迷瞪了”,其实也是因为,陈秀身上的勾魂香作祟!正是因为如此,皇上才不由自主地,抱住了,早就被勾魂香,迷的失了心智的陈秀! “原来如此!” 白颜卿总算知道了,为什么一向鲜少沉迷于女色的老皇帝,为何会突然,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这般不知羞的举动! “等等!若是你让人撒的,那……会不会留下什么物证?我猜,皇上还没那般糊涂!” 彼时,白颜卿想到了最关键的问题! “不会!那勾魂香,一遇空气,不消一炷香的功夫,便会消散开去,任谁都查不到的!” 云祺继续解释道。 一炷香的功夫?现下,早就过了不知多久了!就算皇帝反应过来,被人算计了,只怕也是无从查起的! “你……为何要算计你的父皇?这……不大妥吧?” 白颜卿还是有些不大理解,云祺为何,要算计他自己的父亲。 “他将陈秀塞给我的时候,也没问过我同意不同意!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云祺捏着手中的杯子,轻声回道。 “况且,我不过是……让她怎么来的,再让她怎么回去罢了!” 云祺继续说道。 这句话,怎么听着,那么耳熟呢? 白颜卿在脑中,思索了半晌,总算想了起来,这话……好似先前,云祺对云骥说过的! 原来,云祺真的是,从来未忘记过,他自己对白颜卿的承诺!他说,他会处理掉陈秀这个麻烦,不让白颜卿忧心,他就真的做到了! 原来,云祺真的,一直将白颜卿的话,放在心上! 思及此,白颜卿的心中,莫名的升起阵阵暖意! 被人记挂在心的感觉,真好! 第一百零九章 奉先殿祭祖 九月初九,重阳节。 重阳节,是民间的传统佳节,是在每年的农历九月初九这日。 这日清晨,天刚微明,白颜卿便被细细碎碎地嘈杂声闹醒。当她梳洗好,穿戴齐整,出了寝宫大门,瞧见的,便是忙忙碌碌的宫人。 今儿是重阳节,所有宫人,都在忙忙碌碌的准备着节日用品。 皇宫中,向来是,比较重视这些传统节日的。且民间一向是认为,九九重阳,是个幸福吉祥且团圆的日子!因此,每逢到了,这些传统吉祥的佳节之时,皇帝大都,是会在宫中赐宴的。故而,每逢佳节,皇宫里,都显得异常的忙碌和热闹! 重阳节,除了是幸福吉祥的佳节,同时,也是民间,最为重视的祭祖节日之一。是有以祭祖,来替子孙后代祈福的传统! 这日,皇帝会带领宫中诸皇子、公主、妃嫔以及其他皇亲国戚等等,前往奉先殿祭祖。因此,今日,云祺早早儿的便进了宫,同其他皇子们一起,陪伴在皇帝左右。 当皇帝和皇后,沐浴净身后,便由宫人替其穿衣戴冠。 冕服是皇帝祭祀时,所穿的礼服。冕服分为冕、上衣、下裳、蔽膝、舄、圭、佩、绶等等。繁杂的礼服,常常需要好几位宫人,一同侍奉在侧,耗时颇久,方才能替皇帝穿戴齐整! 碍于今年的秋选,宫中尚留了不少世家女,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和不必要的麻烦。故而,皇帝下旨,今年宫中的重阳节祭祖,一切从简。因此,这次祭祖,也就是由皇帝带着皇后,以及宫里的众皇子、公主去奉先殿祭祀便好,其余闲杂人等,皆在殿外候着,一律不得入内。 辰时刚到,前头便有宫人,来祺云殿传话儿。说是皇上口谕,后宫众人,皆需去奉先殿外候着,等候皇帝祭祖。 其实,即使皇帝不下这道口谕,这后宫里的人,也会争先恐后的,跑去奉先殿外候着的。毕竟,于这些后宫的女人们来说,这也算是,难得的一次,能见着皇帝的机会。她们岂有,不珍惜的道理? “小姐,晨起天儿凉,披件披风!” 采星体贴地,拿出一件厚实的披风,披在了白颜卿肩头,又细心的,替她穿戴好,生怕她再冻着了。 现下,已经是深秋,天气越发的寒凉了。一想到,还要在那奉先殿外,等候几个时辰,白颜卿便是满心满眼的不情愿。 “哎,原先,在自家府里的时候,都未曾这么遭罪过。” 白颜卿悄悄同采星抱怨道。 采星见状,赶忙捂住白颜卿的嘴,唯恐隔墙有耳,再被那些个爱嚼舌根子的宫人,给听了去。 白颜卿虽早年间,被任氏,打发去了庄子上待过好些年,但每年的重阳节,都还是,会被允许接回白家,参与祭祖的。 白家的祭祖,比起帝王家的祭祖,自然是更简单些。一家子人,簇拥着,挤在祠堂里,对着列祖列宗的牌位跪拜、烧纸,供上祭品,便算好了!白家没那么多忌讳,家里老少,也就白景轩父女,任氏以及那会子,暂住在白家的,白芙蓉母女三人。因着赖飞燕和赖碧芝,是外姓人,因此,她们也免了跪拜之累,远远儿站着,鞠个躬,便算是对白家祖先的敬重了! 念及此,白颜卿越发的想念起,在宫外的日子了。无拘无束,自由自在,不被各种各样的规矩所束缚,不被形形色色的繁文缛节所约束,那样的日子……好像,再也没有了吧? 也不知,今日,白家可有,像往年一般,大家簇拥着,在祠堂祭祖呢? 哎…… “小姐,小姐,这是奴婢赶早儿,给您做的重阳糕,您先吃几块垫吧垫吧!还不知,咱们去奉先殿,要候到何时呢!” 采星端上一叠糕点,放到白颜卿眼前,将她从深思中拉了回来。 重阳糕又名五色糕或是菊糕,其制作方法,也是较为随意的!一层一层的,铺上自己喜欢吃的坚果、红豆、红枣等等食材,层层叠叠的,叠至九层,蒸熟便可!其寓意也是极美好的,意为节节高升,也有“步步高升”之意! 软糯香甜的重阳糕,入口绵软,上到七老八十,牙齿落尽的老者,下到尚未出牙的襁褓之婴,都能轻易进食! 白颜卿将采星递过来的重阳糕,接过,放入口中,清甜香软的重阳糕,一点都不甜腻!因着白颜卿平日里,不大喜食甜食,所以,采星并未在蒸制的过程中,额外的添加糖。白颜卿所能吃出来的甜,皆是红枣自身带的甜。 “嗯,手艺不错,再包上几块,我带去给大殿下尝尝!” 白颜卿下意识的,便朝采星吩咐道。惹的采星连连称奇! “咦?我们家小姐,如今倒是,越发的会疼人了!” 采星笑着打趣道,而后乖乖的掏出干净的帕子,又包了几块重阳糕,塞到了白颜卿的手上。 白颜卿讪笑着,将包着重阳糕的帕子,塞到衣袖中,也不理会采星,佯装生气的,自顾自的往外走去。采星见状,赶忙儿抬脚,跟了上去! “你自个儿,可曾吃些垫垫?回头饿晕了,我可不抬你!” 白颜卿见采星跟了上来,没好气的说道。 “早就吃过了,奴婢若不先尝尝,又怎知熟没熟?” 采星乐了,心知白颜卿这是心疼自个儿呢! 早上的时候,采星确实是,蒸了不少重阳糕!可奈何,这火候掌握的不大对,她也是试了好几次,这才蒸成功了些!于是,她便挑了些,瞧着光整的,端给白颜卿吃的。那些不好看的,不够齐整的,碎了的重阳糕,便进了采星自个儿的肚子!想到这,采星忍不住打了个饱嗝儿!那些碎了的重阳糕,还真是挺多的! 奉先殿外。 当白颜卿同采星到达之时,已经有不少后宫的嫔妃都到了。奉先殿门外两侧,密密麻麻的,站了好些人!白颜卿可不想,上前去凑什么热闹,她拉着采星,淡定的站至了最末端! 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皇帝和皇后,才在众人的簇拥下,堪堪儿的出场了!他们身后跟着的,是诸皇子和公主。 云祺是嫡长子,自然是紧跟在皇帝身后!当他不经意抬头,看到了,在队伍末端的白颜卿时,他忍不住的嘴角上扬!可奈何,白颜卿随众人跪拜在地,并未瞧见这一幕! “肃……静!” 随着皇帝身边的大公公,捏着嗓子的一声叫唤,周围瞬间安静如斯!众人跪拜在地,一动也不敢动。而后,皇帝、皇后携同众皇子、公主,亦步亦趋的,朝奉先殿内走去! “这……到底要跪多久啊!” 白颜卿悄悄问身旁的人,她感觉,这么一直跪下去,她的膝盖,都要废了! 悄无声息,旁边跪着的人,并未理她。 白颜卿暗自咂咂嘴,这宫里的女人,都是哑巴不成?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经文声的响起,总算开始了祭祖仪式。 以皇帝和皇后为首,身后的皇子公主们,分两排而立。皇帝身后站着的,是以云祺为首的皇子们!皇后身后站着的,则是公主们! 乐师奏哀乐,随经文声而起。 奉先殿外,众人伏首跪拜,双掌扣于地,前额轻搁于双手之上,叩首,以示虔诚尊崇之礼! 奉先殿内,皇帝带领众人,行跪礼,含胸低头,双掌倒扣,平行于胸前,而后弯腰叩首。 待经文与哀乐声止,众人抬首,端直身子,双膝依旧跪于地面,不得起身。此时,由内务府的宫人,将准备好的祭品,端至前头,再由大公公指引着,将祭祀用品,一一摆放至供桌上! “叩!” 祭品摆放好,随着大公公的一声叫唤,众人再度叩首。 “上酒!” 叩完后,奉先殿外的众人,依旧是长跪着,而殿内的人,则是起身捧酒!由宫人指引着,将手中酒杯内的酒,洒至列祖列宗灵位前! “再叩!” 洒完酒后,在大公公的叫唤声中,奉先殿内的众人,再度跪下,朝列祖列宗的牌位叩首! “起!” 当三叩完成后,奉先殿内,由皇帝领先,一一起身!而奉先殿外的众人,依旧是长跪着,不得起身!好在是,可以端直身子,不用一直匍匐于地了! 白颜卿暗暗松了一口气,这皇家祭祖,竟是如此的麻烦!跪了又跪,拜了又拜,叩了又叩!连翻折腾,当真是累的很! 冰凉坚硬的地砖,将白颜卿的膝盖,是磕的又凉又疼。她忍不住,悄悄伸手,企图去揉揉双膝,却被身后的采星,偷偷拉住了! “小姐,不可!” 采星悄悄提醒白颜卿道。 白颜卿无奈,只得挺直身子,强忍着痛意跪着。 奉先殿内,皇帝同众人,一起起身,恭恭敬敬地听着高僧念着经文。冗长的经文,念了许久,久到……白颜卿感觉自己的膝盖,都要跪穿了!久到……白颜卿跪着,都能打瞌睡了! 奉先殿内的人,站着听了多久的经文,奉先殿外的人,就跪了多久。 不知过了多久,奉先殿内的经文声,才戛然而止。 就在白颜卿暗自松了一口气,以为,终于可以站起来之时,奉先殿内,又传来了大公公的声音! “焚纸!” “跪!” 随着一声“跪”,奉先殿内众人,复又跪了下来。伴着熊熊燃起的火焰,和飞舞的灰烬,殿内众人再度叩首!而奉先殿外的众人,则是弯腰匍匐于地,双掌,掌心朝地面,再次将前额叩于手背,轻轻四连叩! 白颜卿不知别人是何心态,总之,她是真的暗暗叫苦!这皇家的祭祀流程,也太繁杂了吧? “礼毕!” 随着这一声,如天籁般的声音,白颜卿此刻,仿佛能看到,大公公的头顶上,宛若顶着圣洁的光束! 众人闻言,纷纷起身! 由于跪的太久了,白颜卿起身的时候,尚且腿脚疲软,一个不注意,险些摔倒!还好身后的采星,眼疾手快,将她稳稳的拉住,这才避免了难堪! 奉先殿内,皇帝领着众人,三鞠躬后,便转身,朝殿外走去! 总算是结束了!白颜卿暗暗叹道! 第一百一十章 秀恩爱 一抬头,已是日上中天。 秋日的太阳,还是有些刺目。不知是不是,因为跪的太久了,白颜卿只觉着,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抬首间,膝盖微软,脚下一个不稳,踉踉跄跄地,便往前栽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连白颜卿身后的采星,都来不及反应!待到采星反应过来,想要去拉白颜卿时,她已经栽了过去! 眼看白颜卿,就要栽到地上了,只见这时,突然一个身影,飞快地跑了过来!一把将白颜卿搂住!本以为,是一场,英雄救美的戏码。谁料,当众人定睛再看之时,白颜卿同那人,竟双双倒到了地上!而此时,白颜卿正以尴尬羞人的姿势,趴在对方身上!对方则是,被她,压在了身下! “哈哈哈……这白家姑娘,还真是真性情!” 一道女声,笑着打趣儿道,白颜卿听的出来,是高皇后的声音。 白颜卿此时,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她抬手,撑起身子,试图去看清,到底是哪个倒霉蛋,被她压在身下! 采星此刻,也迅速反应过来,她快步上前,先是朝皇帝的方向,福了福身,行了个礼,而后,飞快奔到白颜卿身侧,将她扶了起来! “小姐,您没事儿吧?” 采星将白颜卿扶起,替她拍了拍衣摆上的尘土,心疼的问道。见白颜卿摇了摇头,采星方才放下心来。 待白颜卿理好衣裳,方才想起来,地上还躺着个人! “殿下?!怎么是你?!” 见到是云祺,白颜卿先是楞了楞,而后忙不迭地上前,将云祺扶了起来! 原来,被白颜卿压在身下的倒霉蛋,竟是云祺! “殿下……您……没事儿吧?可有伤着哪里?” 白颜卿急切的上前,将云祺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见他似乎并无伤到,心中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彼时在奉先殿外,人多眼杂,云祺自然是不好流露出什么!可奈何,白颜卿眼中满满的关心,还是让云祺的开心,无法藏匿! “娘子没事儿,我就没事儿!” 云祺挠了挠脑袋,憨憨的笑道。旁人自然是无法分辨,他的笑,是出于什么! “殿下!这么多人呢,您莫要混说!” 白颜卿尴尬不已!这眼皮子周围,这么多人看着呢,云祺一口一个娘子,叫她怎能坦然处之!况且,他们还未成婚,这会子称呼“娘子”,为时尚早了! “哈哈哈哈哈……” 一道爽朗的笑声,自白颜卿身后响起。她猛然想起来,祭祖结束,云祺是同皇帝一起出来的! “小女……拜见皇上,皇后娘娘!” 白颜卿急急转身,朝身后的皇帝还有皇后,行了个大礼。 “小女失礼,还望皇上恕罪!” 白颜卿一想到方才,自己栽倒在云祺身上的模样,脸上就不自觉的滚烫了起来! “无碍,无碍!看到你不嫌弃祺儿,朕也就放心了!” 皇帝望着白颜卿低垂的脑袋,欣慰道。他先前,还以为,以白颜卿这样的世家女,定是又高傲自大,又目中无人,定也是,瞧不起他这个憨傻的大儿子呢!如今看来,倒是他多虑了! “小女无才无德,资质平庸。能有幸遇见大皇子殿下,蒙殿下不弃,是小女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合该是殿下,不嫌弃小女才是!” 白颜卿屈膝弯腰,毕恭毕敬的回着皇帝的话儿。一番言辞,是将云祺狠狠儿地夸了又夸的。惹的皇帝都忍不住,多瞧了她几眼! 这位白家嫡女,确实是个,玲珑剔透的妙人儿! “这……地上是什么东西?” 皇帝眼尖的瞥见了,白颜卿脚下,掉落的东西,遂皱着眉头,开口问道。 白颜卿闻言,低头看了看。然后,赶忙弯腰俯身,将那地上的东西,给捡了起来。是先前,白颜卿让采星包的重阳糕!定是刚才,白颜卿摔倒的时候,从袖子里掉出来的! “回禀皇上……这是……重阳糕!” 白颜卿将重阳糕捡起来,将帕子上的尘土掸了掸干净后,方才轻柔地将帕子打开! “重阳糕?” 皇帝好奇地望着白颜卿手里,一方素帕上,赫然放着几块小小的糕点! “怎么?你来参加祭祀,还自己私下带了糕点?是怕朕,饿着你吗?” 皇帝的脸上,闪过几分不悦。那微皱的眉头,沉下的脸色,都显示出他此刻的心情! “皇上恕罪!其实……小女并非……是带来自己吃的!实则是……小女想带给大皇子殿下的!” 皇帝还真是个喜怒无常的人,刚才还夸白颜卿呢,这会儿,又沉下脸,似乎是要发怒的模样! “带给祺儿?” 皇帝一愣,还以为白颜卿是在找借口呢! “回禀皇上!是的!小女听闻,今日诸位皇子,天不亮,便去了皇上寝宫侯着。大皇子府尚在宫外,小女寻思着,大皇子殿下,一定是很早便出府了,定是来不及用早膳的!所以,小女……小女担心殿下饿着,这才……这才斗胆,让婢女蒸了这重阳糕,想着带给殿下尝尝……还请皇上恕罪!” 白颜卿倏地跪下,一副朝皇帝请罪的模样! “还是娘子心疼我!” 云祺突然上前,一把抓过白颜卿手里的重阳糕,便往嘴里塞去。那样子,倒确实像是饿急了的! “殿下慢些吃,小心噎着!” 白颜卿见云祺急急往嘴里塞的样子,有些心疼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替他顺顺气,免得他噎着了! 一旁的皇帝,望着二人情真意切的样子,瞧着倒不像是作假的! “这么看来,朕倒是替祺儿,讨了个好皇子妃啊!” 皇帝的眉头,渐渐舒展开。只是这说出口的话儿,难免会让人多揣测几层意思。 “殿下有颗赤子之心,还望皇上莫要怪罪!一切都是小女之过,若因小女的几块重阳糕,坏了规矩,连累了殿下,那……小女甘愿受罚。” 白颜卿连番请罪,皆是将过错,揽到了自己身上,一副生怕连累了云祺的模样! “父皇!父皇莫要罚娘子!是儿臣不好,儿臣贪嘴!求父皇开恩,莫要责罚娘子!” 云祺傻傻地跑上前去,跪在皇帝面前,噘着嘴,一副泫然欲泣的憋屈样儿。 “殿下,本就是小女失了规矩,理当受罚,与殿下无关。何况,您并不知道,小女私自带了糕点来。” 白颜卿拉了拉云祺的衣袖,朝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再开口求情。 云祺一反手,紧紧握住白颜卿的手,那副眼泪汪汪的模样,任谁瞧了都不忍心。 白颜卿则是淡定地,拍了拍云祺的手背,示意他安心、莫慌。 而那高高在上的皇帝,就这么,盯着眼前,互相求情的云祺二人,一言不发。他既不开口说宽宥了他们,也不开口说责罚他们。这番态度,倒是让人有些捉摸不透了! “皇上,您看,大皇子同未来的新媳妇儿,多恩爱!这倒是羡煞臣妾了!” 一道女声,打破了眼前的困境。 白颜卿微微抬首,朝那发声处望去。只见一位,身着华服的贵妇人,笑盈盈的上前,挽住了皇帝的臂弯。 看着高皇后沉下的脸,以及满眼的鄙夷,白颜卿也多半猜到了,眼前的这位贵妇人,是谁了! “你有什么好羡慕的?” 皇帝好整以暇地望着那名贵妇人,似笑非笑道。 “怎么不羡慕?皇上可是好久都没有……” 那名衣着华服的妇人,不知贴着皇帝的耳朵,说了句什么。只见她刚说完,皇帝便展开了笑颜,还宠溺地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这般亲昵的举动,让在场的众人,纷纷尴尬地低下了头,唯恐看到些什么不该看的,再被皇帝找理由给罚了! “大庭广众之下,贤贵妃还是,该注意些影响,孩子们都在呢!” 高皇后不合时宜的话,让皇帝刚刚露出来的笑意,又硬生生地褪去了。 “姐姐教训的是,是臣妾妄为了。” 贤贵妃柔柔弱弱地回道。她也不同皇后争辩,转身便恭恭敬敬的朝皇后,行了个礼,端的是,一副耐心聆听训斥的姿态。 贤贵妃这般的降低姿态,没能获得皇后的宽容大度,反倒是让一旁的皇帝,瞧着她,越发的怜悯不已。 “你哪里就妄为了?朕今儿,就准你妄为了!” 皇帝一句话,直接驳了高皇后的脸面。 高皇后的脸,顿时就黑沉了下来! “皇上~” 贤贵妃拽着皇帝的衣袖,撒着娇。那副小女儿般的娇媚姿态,在她这么一个,半老徐娘的妇人脸上,竟毫无违和感! 白颜卿心中暗暗感叹,不愧是传说中,圣宠多年未衰的贤贵妃啊!这拿捏男人的手段,恰到好处,既不让人生厌,又能勾起男人的保护欲! “父皇……那您,还罚我娘子吗?” 见皇帝被贤贵妃撩的兴致不错,云祺适时地开口,那自喉咙里溢出的哭腔,连白颜卿都惊到了!若不是,白颜卿清楚云祺的真实脾性,她还当真以为,云祺为了求皇帝宽宥自己,而哭鼻子呢! “是谁说朕要罚她了?” 皇帝抽空低头,看了一眼云祺,漫不经心的说道。 “谢谢父皇,谢谢贤贵妃娘娘!” 云祺这会子,倒也不故作憨傻了,知道贤贵妃是有意帮他们。 “多谢皇上,多谢贤贵妃娘娘!” 白颜卿虽不知,这贤贵妃是敌是友,但眼下这会子,她确实是,帮白颜卿二人解了围,于情于理,白颜卿都是要谢谢她的。 “哎呀,你们这俩孩子,谢我作甚?皇上是心疼大皇子呢!” 贤贵妃当真是生了一张巧嘴儿,把所有的功劳,都不着痕迹地揽给了皇帝。就这样玲珑剔透的女人,皇帝怎会不喜欢? “皇上,您看大皇子他们,跪也跪了,您就让孩子们起来,歇会儿吧!不然晚上,他们哪里有精神,参加您赐的晚宴呢!” 贤贵妃挽着皇帝的胳膊,光明正大的,替云祺他们求情道。 不得不说,贤贵妃的手段,连白颜卿都佩服不已!她先是,把皇帝哄的分了神,然后,又给皇帝戴了高帽,将皇帝迷的晕乎乎的。最后,又深谙,皇帝心疼儿子之心,故趁着皇帝心情好,明目张胆的,替云祺求情!这一来二去的,她既博得了,皇帝的欢心,又卖了个好给白颜卿二人!而这些,她仅仅是,动了动嘴皮子而已! 贤贵妃这样厉害的手段,难怪,高皇后会在她手里吃了亏去! 第一百一十一章 赖飞燕欲参加重阳宴 皇帝携着贤贵妃离去,他身后跟着的一众皇子、公主们,也随着一同散了去。 高皇后虽心中愤愤不平,却也只得眼睁睁地看着,皇帝朝贤贵妃的寝宫而去。最后,她也只得,愤愤地甩袖而去。 见皇帝走远了,云祺遂赶忙站了起来,然后立刻转身,将白颜卿扶了起来! 白颜卿先前,本就跪的膝盖软,这会子请罪这一出,又跪了许久,她当真是,连站都站不稳了!她长这么大,何曾遭过这罪?想想就气闷的很!这皇宫里的人,可真是可怜!一天到晚的跪,膝盖哪里受得住? 云祺扶着白颜卿,见她双腿颤颤巍巍的,心疼不已,遂不顾旁人的眼光,直接拦腰,将白颜卿打横抱起! “殿下!殿下您这是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白颜卿见云祺不顾旁人眼光,抱着自己就往祺云殿走,顿时羞的满脸通红! “别动,这么多人瞧着呢!” 云祺将白颜卿抱在怀里,低声朝她说道。 白颜卿无语,心想着:你既知道有人看着,你还这样?这不是……都让人,来看我们的笑话嘛?! 采星捂着嘴,笑的那叫一个欢快!云祺走的飞快,她跟在云祺后头,脚步都快跟不上了! “哟~皇嫂这是怎么了?怎么还要皇兄,抱着走呢?” 一道戏谑的声音传来。 是云骥! 白颜卿听到云骥的声音,越发的害羞了,只觉着没脸见他,遂干脆将脑袋,埋到了云祺胸口,怎么也不肯抬头了! “哟~皇嫂这是……害羞了啊?!” 看到白颜卿臊的没脸抬头,云骥忍不住开口,又逗逗她! “三……弟……” 云祺瞥了一眼云骥,冷冷的,自牙缝儿里挤出两个字来! 云骥见状,赶忙收敛起嬉笑的神情,自动自觉的离云祺远一点! 温香软玉在怀,纵是云祺,也很难做到镇定自若。尤其是,当白颜卿在他怀中,扭来扭去的时候,云祺更觉得,身子似乎是窜起一股燥热之气! “乖,别动!” 云祺低头,在白颜卿耳畔低声哄道。 酥酥麻麻的话,自耳旁略过,惊起白颜卿一身的鸡皮疙瘩。她吓得,瞬间不敢动了!任由云祺抱着她,飞快地朝祺云殿跑去! 这一路上,不知多少宫人,都瞧见了这一幕!白颜卿越发觉着,自个儿是没脸,待在这皇宫里了! 祺云殿。 云祺好不容易,舍得将白颜卿放下了,当采星气喘吁吁地跟进来后,瞧见的,便是双颊通红的白颜卿,以及目光炽热的云祺。采星见状,又默默地,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顺便还顺手,将大门带上了! 哎……这有了准夫婿的女子,确实不一样了……采星独自一个人在门外,心中甚是惆怅,以后她的小姐,不再是她一个人的小姐了!呜呜呜呜呜…… 殿内,白颜卿过了许久,好不容易才缓了过来。 “殿下,今儿祭祀,怎么没见到丽嫔娘娘?” 白颜卿缓过神儿后,便想起来,她进宫多日,除了那日,在凤栖宫外,偶然见过一次赖飞燕,其他时间,都未曾见到过她。 按照赖飞燕的性子,她得知白颜卿进宫之后,少不得要端着架子,跑来找找白颜卿的茬儿的!可怪就怪在,白颜卿进宫多日,都未曾同赖飞燕打过照面,她也未曾,特意过来寻白颜卿的麻烦!这倒是稀奇的很! 白颜卿先前,还未曾进宫之时,赖飞燕还多次跑去白府闹事,找白颜卿的茬儿,如今白颜卿人就在宫里,赖飞燕反倒是安静的出奇!一次都没有,找过白颜卿的麻烦,这事儿,让白颜卿和采星私下里,都忍不住啧啧称奇! “她啊,现在怕是分身乏术!” 云祺别有深意的笑了。 赖飞燕?那还不是,云祺手里的一枚棋子?她又怎敢,冒着得罪云祺的风险,来招惹白颜卿? 赖飞燕虽然不知,云祺就是那蒙面人,但是,先前,身为蒙面人的云祺,可是多次警告过赖飞燕,不要招惹白家人!否则,她如今得到的一切,都会顷刻间失去! 也正是因为这样,赖飞燕才不敢,来招惹白颜卿,更何况……她现在自己在宫里的位置,也是四面楚歌,已经是疲于应对了,又怎还能分出精力,来对付白颜卿?! …… 绮梦殿。 “娘娘,今日祭祀礼,您为何不去,若给旁人落了话柄,届时传入皇上耳中,只怕是……” 一名身着宫女衣裳的婢女,正同一位衣着华丽的女子,小心翼翼地说着话儿。 “哼,本宫如今,自有宝贝在手,我看谁敢说三道四?连皇后如今,都要礼让我三分,旁的人?呵,本宫会放在眼里?” 女子扭着腰身,软绵绵地转过身,那浑然天成的娇媚之态,和从前那个嚣张跋扈,不知世道艰难的少女,简直判若两人! 没错,绮梦殿内的女子,正是赖飞燕! “娘娘,奴婢听其他宫里的宫人说,今儿,那白家大小姐,可是差点被皇上罚了呢!” 婢女讨好似的,同赖飞燕说道。 “她?她怎么了?” 赖飞燕一听到白颜卿的名号,便有了几分的不耐烦,眉头都皱了起来!可她,还是忍不住好奇,白颜卿今儿,究竟犯了什么错! 婢女一见眼前的丽嫔娘娘,一改往日的阴沉,似乎是对这件事,非常感兴趣,于是,便滔滔不绝的,将今日,祭祀礼上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一字不落的告诉了赖飞燕! “哦?看来,白颜卿对那个傻子,还挺上心的!” 赖飞燕听完婢女的讲述,脸上露出了几分讥讽之色。 “娘娘!这话可说不得!那好歹是大皇子!若被旁人听见,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婢女一听到丽嫔娘娘,竟敢如此形容大皇子,当下吓得,恨不得捂住她的嘴! “怕什么?这是在本宫自个儿的寝殿内,你若不传话儿,谁能知道本宫说了什么?” 赖飞燕目光沉沉,瞥了眼身旁的婢女,淡淡地开口道。 “奴婢,自然是,为娘娘马首是瞻!” 婢女闻言,当然是听懂了丽嫔娘娘的暗示,遂立马表起了衷心! “听闻,前几日,皇后带人,去了祺云殿找事儿了?” 赖飞燕缓缓闭上眼睛,享受着婢女的指尖的按压。 “回娘娘的话儿,是的!说是……皇后让容嫔出的手!只不过……只不过后来听说,三皇子为了给大皇子和白家小姐出气,将容嫔给打了!还有那些,陪着皇后一同去祺云殿找茬儿的妃嫔,都被三皇子给教训过了!” 婢女边替赖飞燕按压着,边小心翼翼的回着话儿。 哦?三皇子?就是那个,同大皇子一母同胞的三皇子,云骥吧?既是一母同胞,那替自个儿兄长出口气,倒也是情理之中! 皇后出手,想要找,同是白家出来的白颜卿出气,就是为了敲打赖飞燕!这事儿,赖飞燕又怎会不知道?皇后也不过是,挑软柿子捏罢了,她要是真有能耐,有本事,找贤贵妃的茬儿去啊!看贤贵妃怎么反击了她! 皇后不过是看赖飞燕,无母族可依,又深得皇帝的厚爱,心下嫉恨,又碍于有皇上在,无处发泄,这才去找白颜卿的麻烦罢了! 这些事儿,赖飞燕岂会不懂?可她,并不想管罢了!毕竟,她也看白颜卿不顺眼的很!皇后自以为是的,当自己是在警醒赖飞燕,殊不知,皇后她的这番作为,是正中赖飞燕下怀! “哼,蠢货!” 思及此,赖飞燕嘴角,忍不住扬起! 婢女不敢吭声,恭顺地跪着,手里的劲道,一点儿也不敢懈怠!这宫里的主子,她们身为奴婢的,是一个也惹不起! “晚宴的衣裳首饰,都挑好了吗?” 赖飞燕斜躺于塌,懒懒散散的开口问道。 “娘娘身子不适,还要去晚宴吗?” 婢女不解,明明最近这些日子,丽嫔娘娘的身子,瞧着有些疲怠,甚至今日上午,祭祀那么大的事情,她都推了,不曾前去,这会子,怎么想起来,要去重阳晚宴了? “去,为何不去?今日的晚宴,除了后宫里的所有人,还有不少前朝重臣都奉旨前来,这般盛大的晚宴,本宫当然要去……给大家一个……惊喜啦!” 赖飞燕懒懒地起身,一双三角眼,透出几分精光! 赖飞燕进宫,不过两三个月,就从一个,普普通通的民间女子,一跃成为皇帝宠爱的妃嫔,这期间,多少质疑的声音?又有多少人,等着看她的笑话?可她,偏偏不想让那些人,小瞧了去! 话说回来,赖飞燕进宫这些日子了,确实除了绮梦殿还有风栖宫,其余的地方,她极少涉足!主要是,她对皇宫不大熟,也怕闯了什么不该闯的地方,惹下麻烦!再有就是,她后来因白家的事,被皇帝禁足,也就无缘参观这偌大的后宫了! 今日是重阳节,重阳宴这般大的盛宴,赖飞燕自然是要去的!她可是……有重大的惊喜,要送给所有人呢! “那奴婢,现在就来,替丽嫔娘娘挑衣裳首饰!” 婢女闻言,虽不知赖飞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也知道,自己身为宫婢,当然是主子说什么,她们便要做什么了! “这些,太过厚重了,挑些轻便,素色的衣裳便好!” 赖飞燕望着婢女挑的那些华服,虽心中喜欢的紧,但却还是,忍住了心中所喜,让婢女挑了一套,轻便素色的衣裙。 “这套首饰,也太过华丽了!就……这只银叉便好!” 赖飞燕伸手,从首饰盒里,挑了一枝,最普通,最廉价银钗! “娘娘,重阳宴,您穿这么素净,可是会被其他娘娘比下去的!” 婢女不解,忍不住开口,眼中还有几分担忧之色。 “就是要这么素净才好!她们个个争奇斗艳,锦衣华服的,唯独本宫穿着素净,不争不抢,不是更能惹皇上注意?” 赖飞燕难得心情不错的,朝婢女开口解释道。 婢女闻言,当下,便心中了然了,有时候,不争宠,也是最好的争宠手段吧! 不得不说,赖飞燕如今,是越发的有手段了,尤其是……在男人面前,她那股浑然天成的媚态,可以直接让人,忽略掉她那稍逊色的容貌! 第一百一十二章 重阳宴 祺云殿。 白颜卿望着云祺派人送过来的,一堆衣裳首饰,陷入了纠结。 “殿下,怎么……这么多?” 白颜卿看了看云祺,心中不解,不过是一场晚宴,也不至于,宴中一直不停的,去换衣裳吧?犯得着,送这么多套衣裳来? “就这么几套,哪里就多了?多几套你才好挑选啊!” 云祺一本正经的说道。他本来就是有意,让人多做了几套衣裳,想让白颜卿先挑挑。可是,云祺见到白颜卿之后,觉着,每套衣裳,都很漂亮,都很符合白颜卿的身段!这不……他全让人送来给白颜卿了! “上次……三皇子送的那套衣裳,就很不错了,其实殿下,没必要这么破费的……” 想起上次,皇帝赐宴,因为自己落水,那场宴会也告吹了,白颜卿还是,心中稍稍有些愧疚的。 那场宴会,储秀宫的所有人,提前了好几日,开始准备!结果,却因为白颜卿落水,皇帝为了顾及她,这才取消了!为这事儿,储秀宫的那些世家女们,没少背后埋怨白颜卿! “你喜欢那套?那套也是我让人,特意为你裁制的!三弟哪里敢,不经过我的同意,给你送东西?” 云祺有些得意道。 原来,那套衣裳,竟是云祺不方便出面,这才让云骥,以自己的名义,送去给白颜卿的! 白颜卿还一直以为,是自个儿聪明,跑去偶遇云祺,谁知道,这些,早就在他的眼中了! “那之前……去白府送东西……” 白颜卿现在,严重开始怀疑,云骥之前去白府送东西,也是云祺授意的! “嗯,还是我!” 云祺点点头,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 原来如此! 难怪先前,云骥将凤凰振羽,送去白府之时,满心满眼的,都是心疼和不舍了!敢情,他这是被迫的啊! “那……凤凰振羽……要不,就还给三皇子殿下吧?我也不是那种,会侍花弄草之人……若磕着碰着,或是养死了,三皇子不是得找我拼命?” 白颜卿一想起,云骥那副心疼的模样,就有些于心不忍。毕竟……她是真的,不大会养那些花花草草的。 “无碍,你养着便是。况且,你不会养,你府上的安姑姑……那可是个能人!她定不会让凤凰振羽死了的!” 云祺安抚白颜卿道。更何况,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 安姑姑? 一想到安姑姑,白颜卿总有种莫名的感觉……说不清是什么样的情绪,但总觉得,安姑姑是个有很多秘密的人!且……这些秘密,或许同白家,同白颜卿自己,都有关系!又或许……同云祺,也有关系? 不知为何,白颜卿不敢开口问云祺。一因为,她害怕云祺说出来的答案,不是她想听的。二是,这些秘密,她想要自己亲自去挖掘! “小姐,小姐,您想什么呢!” 不知何时,采星进来了,她望着陷入沉思的白颜卿,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白颜卿回过神来,看着一脸兴奋的采星,白颜卿有那么片刻的茫然。 “小姐,您看?还有奴婢的衣裳呢!” 采星手里,正拿着一套衣裳,在胸前比划着。 “既是我娘子的婢女,那自然,也不能比旁人差了去!” 云祺在一旁,适时的出声,眼中满是对白颜卿的宠溺。 “殿下!您莫要在人前,总是娘子娘子的叫,咱俩,还未成亲呢!莫惹人笑话!” 白颜卿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 “这有什么?皇上圣旨都下了,小姐您和大皇子殿下,都那样那样了……有何叫不得的?” 采星一脸暧昧地望着白颜卿和云祺,而后嬉笑着开口,调侃白颜卿道。 “什么那样这样的?你这小蹄子,收了旁人的东西,就胳膊肘往外拐了,是不是?” 白颜卿红着脸,抡起胳膊,就朝采星捶去。采星佯装躲闪,二人便嬉闹了起来。 云祺望着白颜卿开怀大笑,也忍不住跟着心情好了起来。他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能真的,站在白颜卿面前,看着她,如此开心快乐。若她能一直这般开心,他便觉得,自己所有的努力,都值得了! “我先出去办点事,傍晚的时候,我再过来,接你过去麟德殿。” 云祺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麟德殿,一向是皇帝用来宴请大臣之处。由此可见,今晚,皇帝一定是,宴请了不少大臣。 那这么看来,今儿白家和纪家,一定会有人来了! 思及此,白颜卿忍不住,开始期待了起来!一想到,可以见到,许久未见的父亲还有外祖父,白颜卿就忍不住开心起来! …… 傍晚的时候,云祺果然如约而至。 彼时的云祺,容光焕发,一身华服,将他瘦削的身材,衬托的更俊美了! 只不过…… “皇嫂!” 云骥的声音,自云祺身后响起! 只见云骥,将脑袋自云祺背后伸出,年少的脸庞,还带着几分未褪尽的稚气!十六岁的云骥,此时瞧着,是有着几分少年的意气风发! “三皇子!” 礼数不可废,白颜卿还是恭敬地朝云骥,行了个常礼。 说到底,白颜卿如今,并未与云祺成婚,她也只是个,普通的大臣之女,见到皇亲贵族,还是得分得清礼仪尊卑。 “皇嫂可莫要折煞我了!” 云骥倒是对这些礼仪规矩的,不大看中,在他心里,白颜卿是他兄长认定的女人,那便是他值得敬重的长嫂。 “应该的。” 白颜卿见云骥伸手虚扶了扶她,她赶忙直起身,认真的回话道。 “都收拾好了?” 云祺笑眯眯地望着眼前的女子,眼中是难掩的惊艳之色。 “嗯,好了。” 白颜卿点点头,有些羞怯地瞥过头。她实在是不大习惯,云祺这明目张胆的深情厚谊。 “啧啧啧,皇嫂今儿,定能艳压群芳!瞧瞧我皇兄的眼睛,都看直了!” 云骥瞧了瞧云祺,又看了看白颜卿,忍不住开口,打趣儿道。 闻言,白颜卿更加羞怯了! 白颜卿脑袋两侧的发丝,松松散散地挽起,簪上先前云祺送的碧玉簪。两鬓的头发,编好,束于头顶,以簪子固定住。后脑勺的头发,披散着。既不失少女的娇俏,又不失大家闺秀的端庄。 浑身上下,也未额外佩戴,什么繁杂的首饰。手腕上的玉镯,是她母亲的遗物,另腰间,挂着云祺先前送她的玉牌!其他,便再无旁的饰物。 其实,白颜卿并未多花心思装扮,衣裳也是挑的普普通通的款式,发髻也并未梳什么让人惊艳的,首饰也是寻常的首饰,并没有什么惊奇的。可就是这样普普通通的装扮,比起那些,花枝招展的世家女,要温婉漂亮的多! “三皇子殿下说笑了。” 白颜卿有些不大好意思,别人这般夸奖她的容貌,那会让她觉着尴尬,又觉着对方过于浮夸了。 白颜卿她自己是什么样儿的姿容,她岂会不知?比起那些,自幼养在府里的,娇美的世家小姐,她只是普普通通的姿色罢了!庄子上的生活,略显粗糙,风吹日晒的,比不得旁的府里出的大家闺秀,肤白貌美的。 “走吧!” 或许是,察觉到白颜卿的不自在,云祺并未出言夸赞,只是体贴地伸出手,温柔地执起了白颜卿的手。 温暖的大手,包裹着白颜卿的小手,就这样,一直牵着,往前走。 云骥望着二人幸福的模样,心中也是真真儿的,替他的皇兄高兴!这些年,他的皇兄,受了太多的苦了!他云骥,之所以能在宫里横着走,不是靠的他们的父皇,靠的是他皇兄,背地里的努力! …… 麟德殿。 当云祺携着白颜卿入殿之时,时辰尚早,好些人都还未到。 白颜卿一眼便瞧见了,站在麟德殿门口,四顾张望的,白景轩还有纪瑾修二人。 奇妙的是,二人认识,且很显然,都是在等人,可他们二人眼中,竟都是像没看到对方似的!各自占领了左右的门框,翘首以盼着! “父亲!” “舅舅!” 白颜卿大老远的看到他们俩人,遂顿时松开了云祺的手,迫不及待地,往麟德殿门口跑去。 云祺呆呆地,看了眼空落落的手心,心里略过一丝惆怅!哎……娘子抛下他了! “颜卿!” “颜卿!”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争相着迎上前去,拉起白颜卿的手,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的,仔仔细细的将白颜卿打量了好久! “吾儿瘦了!” 白景轩拉着白颜卿瞧了又瞧,一想到她之前落水,生死不明,心中就各种心疼。 “颜卿没从前精气神儿好了!” 纪瑾修拉着白颜卿另一只手,眼中满是疼惜! “女儿无碍,父亲勿要过于担心。” 白颜卿笑颜如花地安慰白景轩道。 “舅舅可是年纪大了,眼神儿不好了?我哪里精气神不好啦?我在宫里,多亏了大皇子照拂,不知道过得多惬意!” 白颜卿撅起嘴儿,故作委屈状。而后,白颜卿转身,跑到云祺身边,一把将他,拉到了白景轩和纪瑾修面前。 “父亲,舅舅,郑重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大皇子云祺,我未来的夫婿哦!” 白颜卿自然也是,照顾到了云祺的心情,她大大方方的,将云祺拉到了她父亲和舅舅面前,丝毫没有藏着掖着!这一举动,瞬间将云祺,从头暖到脚! 他的娘子,正把他介绍给家中长辈呢!这是多么,值得骄傲和高兴的事儿! “父亲……哦不对,岳父大人好!舅舅好!” 云祺一时间,有些傻了,连打招呼,都有些不知所措。他这番无措的样子,在外人看来,就是他傻!可是,只有云祺自己知道,他这是紧张过头了!他可是第一次……在这种场合,见他未来的岳父大人呢! 白景轩毕竟是在朝为官的,场面上的事情,他不会少了礼数的。他虽不满自己女儿,要嫁云祺这个憨傻的皇子,但他还是,客套的抱拳,朝云祺行了个礼。 纪瑾修可不一样了,他一把将白颜卿拉至一旁,忧心忡忡地问她:“颜卿,这……大皇子看着……脑袋……是不是……有点问题?你老实告诉舅舅,你是不是被迫的?如果,你不愿意,嫁大皇子,舅舅这便回去,告诉你外祖父,让他去求皇上,退了这门亲事!” 纪瑾修说的郑重其事的模样,将白颜卿直接给逗乐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有喜 “舅舅!您说什么呢?没有人逼迫颜卿!您放心好了!大皇子他……他很好!” 白颜卿苦于,无法同纪瑾修明说,云祺是正常人这件事。 “女儿啊,你舅舅说的对,你要是有什么委屈,有什么隐情,你就放心大胆的告诉为父,为父也会想办法,替你退了这门亲事的!” 这时,白景轩也凑了过来,低声朝白颜卿劝道。 纪瑾修和白景轩的这番话,说的白颜卿是哭笑不得! “父亲!大皇子殿下,真的很好!他待女儿很好!女儿没有任何委屈,也没有任何隐情!” 白颜卿甚至有些急眼了,在旁人看来,云祺是个傻的,可在白颜卿看来,不管他傻不傻,他待自己,是真的很好!掏心掏肺的那种好! “我这辈子,非大皇子殿下不嫁!” 白颜卿一把拉过,还在蒙圈的云祺,将他再次,拉到白景轩和纪瑾修面前!而后,很认真的说道。 这下子,不仅云祺懵了,连白景轩和纪瑾修两个人,也懵了!只不过,云祺是在幸福的光圈中,给幸福晕了!而白景轩和纪瑾修,是没想到,他们心尖尖儿上的女儿、外甥女,怎会看上云祺这个大傻子!亏他们在宫外,担心了多日! “对了,舅舅,今日纪家,为何是您进宫的?外祖父呢?” 白颜卿见到纪家,只来了纪瑾修,有些好奇的问道。 “你外祖父因为担心你,这些日子睡不好,吃不好,这不?现下病了,在府里躺着呢!南景那臭小子,莽莽撞撞的,你外祖父不放心他进宫,怕他惹事儿!这才让我来的!” 纪瑾修耐心解释道。 “外祖父病了?” 白颜卿一听到外祖父病了,心下便有些着急了。 “不碍事,昨儿夜里,他爬起来说是赏月,受了些风寒!” 纪瑾修淡淡说道。 白颜卿虽然看纪瑾修说的,很是无所谓,可心里,还是忍不住担心。这时,云祺见状,稍稍在她手心里,写下了“赵太医”三个字。白颜卿了然,当下便跟纪瑾修说,明儿她会请赵太医过府,替老爷子诊诊。 纪瑾修摆摆手,似是不在意一般。 “哟……这不是白相吗?哎呀,这是大皇子啊?恭喜白相啊,喜得贵婿啊!” 一道扰人的声音响起,有几分熟悉。 白颜卿转头望去,那张老脸,有点面熟。 “是姬太尉啊!” 白景轩抱拳道,礼数上,让人无法挑剔。众目睽睽之下,那姬太尉也不好太放肆,只得不情不愿的抱拳回礼。 “见过大皇子,老夫失礼了!” 姬太尉仿佛,才看到云祺一般,不紧不慢的上前,行礼道。可明眼人都瞧得出来,他面上毫无敬重之色。 “姬太尉刚才,明明第一句话,就表明,看到了大皇子,怎的过了半天,才过来行礼?可是瞧不上大皇子?这般慢怠了皇长子,也不知是谁给姬太尉的胆子!” 白颜卿虽不喜与人争辩,可若有人,伤害轻怠了她身边的人,那她,可不会,这般好说话的。 白颜卿一句话,说的姬太尉的脸色,变了又变。 “那又是谁,给的白小姐的胆子,敢同我父亲,这般理论?” 一道女声响起,是姬南烟。 只见姬南烟,一身华服,满头的珠钗,满身的首饰,一瞧便是,为了这场重阳宴,费了不少心思。单就她脑袋上盘的发髻,只怕也是,费了不少时辰的! “那自然是……” 白颜卿话顿了顿,瞥了一眼云祺。云祺心下了然,当下便接上话茬:“那自然是本皇子给的了!本皇子的娘子,当然是有本皇子撑腰!” 闻言,白颜卿当下,便当着众人的面,朝云祺,竖起了大拇指! “娘子,我说的可好?” 云祺故作憨傻状,讨好似的,跑到白颜卿跟前儿,一副撒娇卖乖的模样。 “殿下真棒!” 白颜卿当着众人的面,对云祺是夸了又夸。 姬南烟父女,当下气的脸都变了形! “皇兄,皇嫂,怎么把我忘了?本皇子可是为皇嫂举大旗,呐喊助威的!” 云骥紧赶慢赶的,小跑了过来,刚好赶上这出戏。 白颜卿当下便伸出手掌,同云骥默契的击了个掌! 而姬南烟,在见到云骥之后,那双眼睛,都看直了! “见过三皇子!” 姬南烟扭捏着上前,朝云骥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岂料,云骥看都不曾看她一眼! 见云骥不理自己,姬南烟脸上略过一丝难堪。连白颜卿见到,都感觉,有些不忍心了!这姬南烟,对云骥,还当真是情真意切啊!就是不知道,姬南烟的这份执念,究竟能不能修成正果。 这样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很快便被,来来往往忙碌的宫人,给冲散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该来的大臣,也都到齐了,众人翘首以盼的,便是皇帝和皇后以及一众妃嫔了。他们向来,都是最后入场的。 终于,在白颜卿坐到失去耐性之前,皇帝携后宫妃嫔,方才姗姗来迟。 “皇上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 一道尖细的嗓音,嚎起。 众人起身,恭恭敬敬地朝门口处,行礼。 皇帝一句“平身”,众人方才直起身子。皇帝再一句“落座”,众人方才敢坐下。 白颜卿本以为,皇帝来的已经够晚了,谁知道,还有人,比他来的更要晚! 待到所有人都落座后,皇帝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到外头有宫人禀报,说是……丽嫔娘娘到了! 丽嫔娘娘?赖飞燕? 白颜卿瞥了眼云祺,云祺耸耸肩,摊开手,表示他并不知情。 不多时,白颜卿便见到了,久未露面的赖飞燕。 只见赖飞燕,衣着素净,披散着头发,扭着腰,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 赖飞燕进来的那一瞬间,不止是白颜卿,整个大殿内的人,都静的出奇,无一人悄声低语。 “臣妾见过皇上,见过皇后,见过诸位姐姐。” 赖飞燕扭着腰肢,走到皇帝面前,而后弯腰屈膝,柔柔软软的,行了个不算端正的礼。 见她这般扭捏,在场的所有妃嫔,每个人脸上,都是不屑的表情。可唯独,那位最得圣宠的,贤贵妃娘娘,她始终面带笑意,面色毫无波澜。 “丽嫔来啦?过来朕身边,让朕瞧瞧!你可是,好些日子,没出来走动了!” 皇帝那张满是褶子的脸上,挂满了笑意。他高兴的,朝赖飞燕招招手,将她唤到跟前儿来。 赖飞燕见状,也不矫情,堪堪儿的,又扭着腰身,朝皇帝跟前走去。 “皇上~人家可是好久,都不曾见到您了!您最近,也不去绮梦殿瞧瞧臣妾,臣妾可想您了……” 赖飞燕一走到皇帝跟前儿,就像是没了骨头似的,一下子,便倒在了皇帝身上!而后,还拽着皇帝的衣袖,撒着娇! 这一幕,尽数落在了所有人的眼中。那些大臣们,纷纷低头,装作没看到一般。而在场的后宫妃嫔们的脸上,皆是神色各异!有嫉妒的、有怨恨的、还有羡慕的…… 再反观皇帝左右两侧,坐着的皇后和贤贵妃二人。贤贵妃是一如既往地,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丝毫未曾变色。而皇后的脸色,那可就精彩了!厌恶嫌弃之意,溢于言表! “大庭广众之下,丽嫔还是注意些身份!” 皇后到底还是忍不住,盯着赖飞燕,毫不留情的说道。 不仅赖飞燕的脸色变了变,连皇帝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臣妾……臣妾失礼,还望皇后娘娘恕罪!” 赖飞燕装作惊慌的模样,从皇帝腿上站起,随后同皇后请罪道。 就在众人以为,这位丽嫔娘娘,被皇后呵斥之后,该守守规矩,踏踏实实,坐到嫔妃席上去时,可是,她又开始作妖了! “皇上~臣妾,臣妾头晕的厉害!” 说罢,赖飞燕一个侧身,身子又软了下去,不偏不倚,正好坐到了老皇帝的俩腿间。 这大胆的坐姿,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 皇帝伸手,将赖飞燕搂入怀中,眼中的宠溺之意,任谁都看的出来! 白颜卿忍不住咂咂嘴,赖飞燕这般魅主的功夫,的确是常人所无法企及的!怪不得这老皇帝,这般宠爱她! “怎么头晕了?既是头晕,那朕派人送你回绮梦殿可好?” 皇帝用着哄小孩子的口吻,哄着赖飞燕道。 “不嘛不嘛,臣妾想陪着皇上!” 赖飞燕坐在皇帝腿上,不停的撒着娇。这番做派,莫说皇后了,这殿内所有的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这重阳宴,还吃不吃了? “丽嫔乖,莫要闹,今儿可是重阳宴,这么多人看着呢!” 皇帝总算开口制止了,白颜卿还以为,老皇帝乐在其中,舍不得开口劝阻呢! “那……臣妾,可以向皇上,讨一杯酒来吗?” 赖飞燕不知,又想整出什么幺蛾子来,竟窝在皇帝怀里,提出了,这么个奇怪的要求。 “当然可以!” 皇帝命人端来一杯酒,堪堪儿的,递到了赖飞燕手中。 可让众人,更加诧异的事儿发生了!赖飞燕接过酒杯,并未往自己口中倒,反倒是,送到了皇帝的嘴边! “丽嫔这是……作甚?” 不仅旁人不解,连皇帝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皇上……您先喝了臣妾这杯酒嘛!” 赖飞燕接着撒着娇,丝毫不理会,一旁的皇后,已然青黑的脸色。一旁倒酒的公公,也正欲上前阻止,却被皇帝拦下了! “好,朕喝!” 皇帝张嘴,任由赖飞燕,将那杯酒,给他喂进了口中。 喝完酒,赖飞燕还体贴的掏出帕子,替皇帝擦了擦嘴角,那娇媚温柔的模样,连白颜卿都看傻了! “皇上,臣妾有件事,想同您说说!” 见皇帝喝下酒,赖飞燕总算再度开口。 这一幕,跟唱戏似的,其他人,早就被这位丽嫔娘娘闹得,失去了耐性。只有白颜卿,淡定从容,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半点儿也不急,半点儿也不慌! “皇上……臣妾,有喜了!” 赖飞燕娇羞的开口,在皇帝耳畔说道。这声量,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刚好被坐的较近的白颜卿他们,一字不落地,听入了耳中! 不仅白颜卿听到了,坐在皇帝身侧的皇后和贤贵妃,也都听到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显然是所有人都未曾料到的!就连方才,一直镇定自若的贤贵妃,这会儿,面色都起了细微的变化! 第一百一十四章 赖飞燕的挑衅 赖飞燕居然有喜了?! 这对于所有人来说,大概除了惊吓,没有任何的惊喜吧?! 白颜卿下意识的,朝云祺望去,却见云祺,淡定自若地,吃着跟前儿的糕点,仿佛,并不意外的模样。 再抬首,朝皇帝看去,他脸上是藏不住的欢喜! “太医可去瞧过了?” 皇帝紧紧地抱着赖飞燕,好似生怕她磕着碰着一般。 “回禀皇上,瞧过了,确认无误。” 赖飞燕在皇帝怀里,乖顺的像一只猫。 “宫里,已经好些年,未曾添丁了!如今,丽嫔有了身孕,当真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啊!” 皇帝兴奋的,像是初为人父一般。丝毫不曾顾及到,在坐的诸位皇子、公主以及妃嫔们! “恭喜父皇!贺喜父皇!” 最先反应过来,也是最先开口的,是二皇子云韬。可他的祝贺,却换来了高皇后的一顿白眼儿!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诸位大臣,在听到二皇子的贺词后,总算知道了,皇帝为何而高兴!遂一个个跟着,跪下贺喜道。 望着跪了一地的众人,赖飞燕脸上,露出了骄傲的神情!她等这日,等了好久了! 不过,让白颜卿不解的是,赖飞燕先前,不是被皇帝禁足了吗?为何……她还能怀上龙种? 今日,既是重阳,又闻丽嫔有喜,于皇帝来说,自然是双喜临门的好事儿!皇帝开心之余,还不忘吩咐御膳房,替诸人,多加了几道膳食。 酒过三巡之后,宴会的气氛,也越发的活跃了起来!歌舞升平的殿内,吵吵嚷嚷,白颜卿实在是有些受不了了,她寻了个由头,拉着采星,溜了出去! “还是外头的空气好些!” 白颜卿拉着采星,寻了块干净处,坐下歇了口气儿! “这样的场合,小姐还是不适应。” 采星望着白颜卿满脸的疲态,有些心疼她。 深秋的夜晚,格外的凉,墙角处的花草,也早已被秋露打湿。脚底的石子路面,寒气似乎隐隐能穿透鞋袜,凉的逼人。 白颜卿觉着有些凉,起身活动了几下筋骨,方才不觉得那么冷了。 采星见状,赶忙将臂弯上的披风,披到了白颜卿肩头。跟了白颜卿这么多年,采星早就习惯了,天凉之时出门,替白颜卿带上件披风了。 “咱们走走吧,麟德殿的喧嚣,与我们无关罢!” 白颜卿似是有几分惆怅。 “小姐,老爷和舅老爷还在殿里呢!他们一整晚,都望着小姐,定也是,思念小姐的!不如,小姐进去,同他们说说话儿也好!” 采星知道,她的小姐,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一直记挂着白家和纪家。现下,他们好不容易进宫了,一定也是想,与白颜卿,多说说话儿的。 白颜卿转身,望了望麟德殿殿内的热闹,眼中闪过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 “见到又有什么用?我终究……” 白颜卿的视线,渐渐模糊不清。她知道,她终究,逃不开命运的安排。现在,她若还是那般优柔寡断,被亲情所困,那将来,她又该如何,帮云祺去完成,他要完成的大事! 白颜卿一直都知道,云祺……看似不争不抢,但是他私下里的动作,并不比其他几位皇子少! “小姐,您怎么哭了?” 采星察觉到白颜卿的情绪有些不对劲,再一抬头,便看到了,白颜卿眼下的两行清泪!采星见状,赶忙掏出一方帕子,替白颜卿擦了擦,眼下的泪滴! “这天儿这么凉,小姐也该心宽些。若日后,再落下个迎风流泪的毛病,可就不好了!” 采星一边小心翼翼地,替白颜卿擦了擦眼下,一边站在风口,替白颜卿挡住了,迎面吹来的凉风。这样细致入微的动作,暖的白颜卿的眼眶,越发的热了! “小姐,咱们进去吧!外头凉!” 采星见白颜卿心情不佳,只想赶快让她回去大殿,盼着大殿内热闹的气氛,能让白颜卿心情好起来。 “嗯。” 白颜卿低头,淡淡应了一声,而后跟着采星,往大殿内走去。 “小姐,您看,那里有人!” 采星到底是练过功夫的人,警觉性自然是比旁人更高!她远远儿的,便看到了,有个人影闪了过去。 采星抬脚,就要跟上去看个清楚,却被白颜卿一把拉住了! “别去!咱们先悄悄回殿内,看看,少了谁!” 到底还是白颜卿,多长了个心眼儿,她直觉,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怕不是那么简单的过路人!因为,她隐约瞧见,那个身影,是从大殿的方向过去的! 采星闻言,当下停住了脚步,而后跟着白颜卿,悄悄地回了殿内。 “小姐,姬南烟不在!还有……三皇子也不在了!还有……谁呢?” 采星悄悄抬头,看了许久,也没再认出几张熟悉的面孔来!毕竟,她这当奴婢的,平日里,都是低着头的,哪里能抬头,见过几个人贵人! “还有二皇子,五皇子,都不在殿内!等等,大皇子也不在殿内!” 白颜卿瞥了一眼,云祺先前坐的位置,赫然已经空了!这是……皇子们集体跑路了?! “小姐,咱们要不要,出去看看?” 采星有些不好的感觉,她总觉得今晚,好像……要发生什么事情一样。 “不!我们不出去!我直觉……今晚,咱俩只能老老实实待在殿内,不可出去!” 白颜卿直接开口,否定了采星的说法。 几位皇子都出去了,这若换作平时普通的家宴,倒也罢了!可是今儿,是重阳节!是前朝后宫,齐聚一堂的日子!这样的日子,但凡是个有脑子的人,都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席! 毕竟,今儿,可是诸位皇子同诸大臣,推杯换盏交心的大好时机!可他们,竟都在这个时候,通通都离席了,这……定是要有旁的事发生啊! 只是……这姬南烟,为什么,也不在殿内?莫非,她也跟自己一样,嫌殿内嘈杂,跑出去喘口气? “妹妹今儿,怎的装扮如此素净?是大皇子不曾舍得给你,置办行头吗?” 一道令人生厌的女声,自白颜卿身旁响起。 是赖飞燕! 白颜卿不紧不慢地掏出帕子,掖了掖嘴角。而后才缓缓转身,瞥了一眼,眼前的赖飞燕。 “丽嫔娘娘说笑了!您是皇上的妃嫔,我是皇上未来的准儿媳,按照辈分,晚辈可当不得丽嫔娘娘这句‘妹妹’!” 白颜卿向来都是,本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可这赖飞燕,偏偏是个,既没眼力见儿,又爱炫耀找茬儿的人。就赖飞燕这样的德性,白颜卿又岂会纵着她? 闻言,赖飞燕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可是,很快的,她便恢复了神色! “妹……哦不对,未来的……大皇子妃!” 赖飞燕倾身上前,一双三角眼,眯了眯。 “你说……若是本宫现在……脚下,轻轻的……这么一滑!然后,同皇上说,是你推本宫的,你觉得皇上,是会相信你,还是会相信本宫?” 赖飞燕笑着望着白颜卿,一双三角眼里,满是嘲讽和算计。 白颜卿闻言,先是一愣,而后看了看赖飞燕的腹部,接着,她笑了!笑的无所顾忌! “丽嫔娘娘,我猜,你不会这么做!” 白颜卿一双澄净的双眸中,此刻满是笑意。 “为何?” 白颜卿的话,很显然,让赖飞燕有些惊讶。 “丽嫔娘娘您,不就是打算,凭借着,这个孩子,让皇上赦免你先前的过错?解了你的禁足?若非如此,你今日,又为何敢,如此胆大妄为的违背圣旨,擅自跑出绮梦殿?” 白颜卿的一席话,直接戳穿了赖飞燕的心思。 不得不说,这个世界上,也许只有白颜卿,是最了解赖飞燕的人了!可奈何,她们注定,是成不了同一阵线的朋友的! 听到白颜卿的这番话,赖飞燕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她的脸上,便瞬间挂满了不可思议。 “白颜卿,你,很好!” 短短六个字,却是从赖飞燕的牙缝儿中,挤出来的! 白颜卿身后的采星,此时,差点没忍住笑意!这赖飞燕,回回跟她家小姐斗,回回斗输!却偏偏,总是不知好赖的,想要一次又一次的跑来撞墙!当真是,又可悲,又可笑,又可怜! “多谢丽嫔娘娘谬赞!” 白颜卿抬头望着赖飞燕,气势半点儿也没输了去! “白颜卿,你给本宫记住,在这皇宫中,本宫为先,你为后!本宫为尊,你为卑!我劝你,不要不识抬举!” 赖飞燕急眼了,这会子,都将那可笑的身份,拿出来压人了! 赖飞燕是皇帝的妃嫔,辈分上,确实要比白颜卿大!只不过……妃嫔是妾,而大皇子,可是正正经经的嫡出长子!若要真论起身份来,只怕是,指不定谁尊谁卑呢! “丽嫔娘娘,好大的威风!连我纪家的人,都不放在眼里!” 纪瑾修适时的出现,替白颜卿,挡下了赖飞燕的刁难。 “本宫同白颜卿说话,何时同纪家……” 赖飞燕下意识的反击道。却在话儿说了一半时,猛然想起,白颜卿的生母纪槿初,可不就是纪家的人嘛?!她一时疏忽,竟忘了这层关系! “嗯?丽嫔娘娘,想要如何纪家?” 纪瑾修不依不饶道。他早就看这个丽嫔不顺眼了!先前听说,她跑去白家闹了几回事,如今,竟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来为难他的宝贝外甥女!纪瑾修怎么可能忍了她? 赖飞燕被纪瑾修噎的,一时间,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纪家家大业大,纪老将军在朝中是何威望,她不是不知道。今儿,确实是她一时不察,竟又让白颜卿占了上风! 真是可恶! 赖飞燕捏紧了拳头,只恨不能挥到白颜卿脸上去! “丽嫔娘娘有孕在身,舅舅,咱们还是莫要离她太近!万一丽嫔娘娘,一不小心,磕着碰着,届时讹上咱们,就不好了!我们可赔不起她腹中的龙嗣!” 白颜卿说罢,拉着纪瑾修,连连后退几步!生怕沾染上赖飞燕这个无赖! 赖飞燕见状,气的脸都变了色!可奈何,皇帝还在上首坐着呢,她也不敢太过放肆。若引起皇帝不满,那她就是怀上十个龙种,都未必,能让皇帝待她如初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骥云殿内究竟是谁 望着吃了瘪,悻悻而归的赖飞燕,白颜卿心中,却泛不起一丝,高兴的涟漪。从白颜卿踏进宫门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她会同宫里所有的女子一样,过着……不自由,却又必须拼命往上爬的生活! 毕竟,在这皇宫里,若永远安于现状的过活,那等待她的,只能是无尽的打压和欺辱! 赖飞燕其实,并没有做错!她也正在,为了自己的未来,而拼命努力着。 那高位上的皇帝,虽然,正享受着众大臣的吹捧,可他眼角的余光,还是时不时的,瞥向了白颜卿的所在之处。他最担心的,当然还是,白颜卿同纪家的关系! 可白颜卿同纪瑾修,并未过多交流,只浅浅点了点头,互相打了招呼,便算是见过了!众目睽睽之下,白颜卿当然是知道分寸的! 为了不给白颜卿造成困扰,纪瑾修也不敢多打扰她!今儿个,能见到白颜卿安好,纪瑾修也算是可以回府,朝他家老爷子复命了! 白景轩倒还算是冷静,他并未刻意去寻白颜卿。只远远的望着,望着他的女儿,如今可以独挡一面,他便很是欣慰了! 白景轩亦看的出来,大皇子云祺,虽不是个多伶俐的人儿,但他对自己的女儿,确实很好!关键时刻,也能挺身而出,维护白颜卿。瞧着……也很是听白颜卿的话,大皇子能有这般姿态,已是万幸了! 灯火辉煌,歌舞升平,这样表面看似热闹的麟德殿,暗地里,却不知,藏了多少人的算计和小心思! 今年的重阳节,过的还当真是无趣乏味,又很疲惫啊! 将赖飞燕打发回到皇帝身边后,没过多久,麟德殿门口,便跑来一个宫人。只见他,急匆匆地跑到皇帝跟前儿,在皇帝耳边,低语了几句,而后,白颜卿便见到了,皇帝脸色大变! 此时的白颜卿,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见皇帝的脸色,她直觉,那宫人禀报的事情,定是不小的! 皇帝倏地站起,匆匆忙忙的,跟着那名宫人,朝麟德殿外走去。任凭身后的高皇后如何呼喊,皇帝头都未回。 一时间,麟德殿内,所有的歌舞暂停。所有人,望着匆匆而去的皇帝,呆愣了半天。待众人反应过来后,便也一窝蜂的涌出麟德殿,朝着皇帝离去的方向,追赶而去。 一瞬间,整个麟德殿内,只剩下白颜卿主仆二人,以及还有,呆愣在高位的高皇后和贤贵妃。 只见贤贵妃,从容不迫地起身,先是低头理了理衣裳,整理了一下仪容,再是低头瞧了瞧自己的护甲,而后才不紧不慢的开口。 “皇后娘娘,咱们……走吧!” 不知为何,白颜卿总觉得贤贵妃,淡定的有些……怪异,就像是……正要去看一场,她意料之中的大戏一般!在她的脸上,白颜卿看不到一丝的慌乱!那副从容不迫的神情中,甚至隐隐透着几分……笑意?! 而高皇后的神色,则更耐人寻味了!她的脸上,除了有几分担忧,还有极力掩饰的……惊慌!她的两只手,尽管很端庄的,叠放于腹前,可那泛白的指尖,还是能看得出来,她在紧张地,掐着自己的手心。 由此看来,高皇后和贤贵妃二人,方才,一定是听到了那名宫人,同皇帝说了什么! 能让高皇后如此紧张的事……倒是有些意思了! 白颜卿转身,朝采星点点头,随后,也跟着众人,往外走去。 所有人去的方向,都是往同一个地方跑的。白颜卿遂也抬脚,朝那处走去。 白颜卿对宫里的地形不大熟悉,自然也不知道,他们要去的,是什么地方。只想着,跟着众人跑,总不会错的。 一路上,除了步履匆匆的妃嫔和大臣们,还有那些神色慌张,行色匆匆的宫人。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白颜卿的好奇心,瞬间被勾起来了! “采星,我们走快些!” 白颜卿拉着采星,加快了步伐!毕竟……去晚了,说不定看不到好戏了呢! 可,白颜卿越走越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这条路怎么那么的熟悉?熟悉到……让白颜卿觉得有些害怕! “小姐……这条路……不是……通往三皇子的寝宫吗?” 采星稍稍犹豫了一下,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 白颜卿只觉得,眼皮子不停的“突突突”直跳!她此时也看出来了,这条路,正是通往骥云殿的路! 莫非……是云骥出了什么意外? 白颜卿心中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她有些害怕,怕云骥出事,怕云骥出事后,云祺伤心难过!云祺虽平日里,对云骥不假辞色,但白颜卿知道,云祺心里,还是很疼云骥这个弟弟的!不然,为何那些危险的事儿,他都自己去做?却从来,未曾让云骥分担过一分? “快走!” 彼时,白颜卿也顾不得旁的了,她拉着采星,飞快地朝骥云殿跑去!脚下是,半刻也不敢耽搁! 采星此刻,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她跟在白颜卿后头,跑的都快要断气了,都不敢停下歇口气! 二人赶到骥云殿之时,骥云殿内,已经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密密麻麻的围满了人! 白颜卿拉着采星,凭借着娇小的身躯优势,愣是从人群后,钻到了人群的最前头! 当白颜卿挺住脚步,站在人群前,映入她眼帘的,便是怒气冲冲的皇帝,和眼前,紧闭着的骥云殿大门! 白颜卿和采星,互望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这……大门紧闭,是怎么回事? “三皇子殿下,您快将殿门打开吧!”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上前不停着叫唤着。声音中,满是为难和哀求。 死一般的寂静,无人应答。 “再喊!” 皇帝真的怒了!竟敢不开门? “三皇子殿下!您快开开门,别让皇上等着急了!” 大公公的声音,隐约都带上哭腔了! 依旧是无人应答。 白颜卿的心,都跟着悬了起来!云骥,究竟是犯了什么事儿?竟躲在殿内,不敢出声?这……不像云骥的风格啊! 就在皇帝的怒气,快要达到顶峰之时,一道本不该出现的人声,突然在众人背后响起。 “怎么了这是?怎么这么多人,围在本皇子寝殿门口?” 是云骥的声音! “父皇,发生了何事?您看您,都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 云骥拨开人群,跑到皇帝跟前儿,同他打趣儿道。 皇帝前一刻,还是怒发冲冠的模样,这会被云骥的出现,惊的下巴都快掉了。 刚才来禀报的宫人,不是说,骥云殿内的人是云骥吗?怎么他……竟出现在外面? 这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皇帝呆愣住了! “骥儿,这……你寝殿内的人,不是你?” 皇帝有些磕巴了,他实在是没想到,云骥竟不在殿内! “我?我怎么会在寝殿内?方才宴上,儿臣有些喝多了,出来吹吹风,这不……晃着晃着,就有些……嘿嘿,尿急,于是,就顺路跑回来……小解一下……嘿嘿!” 云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开口,朝皇帝解释道。 此时,众人望着,突然出现在殿外的云骥,皆是神色各异。 “对了,父皇还未说,为何您会和大家,一起跑来儿臣寝宫?这么快散席了么?” 云骥挠挠头,接着问道。他那略带稚气的脸上,丝毫看不出别的什么来。 白颜卿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既然云骥无碍,那她,也不必冲到前头去了。这事儿,究竟是何真相,想必,自然有人比她更着急的! 碍于有这么多人在,皇帝也不便同云骥明说,只有些烦躁地,朝云骥摆摆手。 “既然三皇子无恙,那……诸爱卿,还是同朕一起回麟德殿吧!” 皇帝转身朝身边的公公,低语了一句,而后便欲转身往回走。 突然,就在众人跟着皇帝转身,欲往回走时,骥云殿内,传来一阵的响动! “殿内有人!” 不知是谁,张口喊了一声! “不会是……有小偷吧?” 又有人叫了一句! “难道是有刺客?!” 一句接一句的猜疑声,让皇帝,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护驾!快,来人啊!护驾!保护好皇上!” 一群人,手忙脚乱地围着皇帝表衷心!将皇帝围的密不透风的! 此情此景,让白颜卿,躲在暗处都忍不住的想笑!这群人,怕不是傻子吧?若真有刺客,还能让他们围着骥云殿半天,刺客都不动手?偏偏等到皇帝准备离开了,刺客才闹出这点儿动静? “父皇莫慌!有儿臣在!儿臣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敢在我骥云殿内,装神弄鬼的!” 云骥拍了拍胸脯,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随后,云骥不顾身旁宫人的阻拦,径直跑到他自己的寝殿门口,“砰”的一声,大力将殿门,给撞开了! “呆!何人在此?竟敢在本皇子寝宫内装神弄鬼?!” 云骥一副唱戏的腔调,前脚刚跨进去,双手便立即呈现防御姿势。那副模样,要多好笑有多好笑! 若不是,有这么多人在,白颜卿怕是忍不住当着众人的面,笑场了! “小姐,你觉得,到底是什么人,会在三皇子的寝殿内?” 采星看了半天的戏,越发觉着有些有趣,她抱着一副看戏的模样,朝白颜卿八卦道。 “你不是一向消息最灵通的?你来说说,究竟是什么人,敢在众目睽睽之下,算计到了皇上头上!” 白颜卿好整以暇地望着采星,看她能不能看出一些什么来。 “莫非……小姐已经知道了?” 采星看了一眼白颜卿,见她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采星直觉,她家小姐,一定是已经猜到了什么! “我啊!我可不知道!” 白颜卿笑了,她的笑,在这紧张的氛围里,显得异常的诡异! 采星见状,忍不住抬臂,搓了搓自个儿的双臂!一时间,连采星自己都分不清,她自己究竟是冷着了,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 第一百一十六章 骥云殿内的一出大戏 就在众人,翘首以待之时,便听到骥云殿内,传来几声叫声! “啊!!!” 是一位女子的声音! “啊!!!” 是一位男子的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 最后这声儿,很显然,是云骥的声音! 听到叫声的众人,目瞪口呆,个个互望着,皆在对方眼中瞧见了震惊! 可这群人中,显然是有几人,脸上并未露出,任何的诧异之色的!相反,他们的脸上,神色复杂,有惊慌,有恐惧,有尴尬,有羞愧……就是唯独缺少了惊讶! 众人的神色,皆暴露于白颜卿眼中。 “娘子可猜到,骥云殿内,是何人?” 彼时,云祺悄无声息地靠近了白颜卿。而后,他的声音,便自白颜卿身后炸然响起。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将白颜卿和采星都吓了一跳! “殿下?您从哪里冒出来的?吓我一跳!” 白颜卿拍了拍胸口,缓了缓,方才回过神来。而后,又忍不住,数落了云祺一番。 云祺也不言语,只抬手,执起白颜卿的手,牵着她,就往骥云殿门口靠了过去。 “看戏嘛,自然是越靠前,看的越清楚了!” 云祺低头,将嘴唇靠近白颜卿耳畔,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同她低语道。 温热的唇,轻轻拂过白颜卿的耳朵,惊起她满身的鸡皮疙瘩!白颜卿的双颊,又不可抑制的烧红了! 不过很快,白颜卿就回过神来了,她知道,此刻最重要的事,可不是这些。 白颜卿被云祺牵着,同众人一起,围在了骥云殿门口处。只不过,他俩站的位置,刚好可以,将寝宫内的情形,看的一清二楚! 果不其然,在骥云殿寝宫内的女子,正是白颜卿心中所想之人! “姬南烟?你为何……会在本皇子的寝宫内?” 云骥喊的很大声,门外的所有人,都听的一清二楚。 姬南烟?姬太尉家的女儿? 众人闻言,纷纷侧目,朝姬太尉望去。彼时的姬太尉,脸上早已呈铁青色了! “二皇兄?怎么是你?你为何……会和姬南烟,在我的寝宫内?还在……我的床榻上?!” 云骥又是一声大叫!这惊讶的声音,半点儿也不比方才低! 这下子,连皇帝的脸色,都沉了下来!只见皇帝黑着脸,推开方才,围在他身前的众人,而后,跨着大步子,怒气冲冲地冲入了骥云殿!而紧跟在后的,则是姬太尉! 众人不明情况,自然不敢贸然跟进去。但在场的,一众皇子公主们,却是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好几个,都跟着进去了!当然,也包括白颜卿和云祺! 采星没敢进去,只挑了个好位置,伸着头,朝里望着,这样热闹的事情,她可不想错过! 进到骥云殿内,映入众人眼帘的,是未着寸缕的二皇子云韬,还有裹着被子,蜷缩在床榻角落处的姬南烟! 彼时的姬南烟,在众人的注视下,早就吓的瑟瑟发抖!她有些茫然地抬头,瞥了瞥眼前的云骥,又看了看,身旁的二皇子云韬,刹那间,姬南烟像是疯了一样!大叫过后,便是不停地摇着头,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为什么是二皇子!为什么是二皇子!” 而更有意思的是,一旁的二皇子云韬,显然,也是还没有搞清楚状况!他呆呆地看了看自身,又瞅了瞅姬南烟,眼中也是掩饰不住的惊讶! “发生了何事?” 匆匆赶来的高皇后和贤贵妃,一进入骥云殿,便看到了,这幅不堪入目的画面! 当高皇后问完这句话后,她便瞥见了,床榻上,未着寸缕的,自己的儿子! 高皇后瞬间便惊呆了!她嘴巴张了张,试图开口说些什么,却终究,没能发出声儿来! “发生了何事?你还有脸问?你教出来的好儿子!皇家的颜面,都被他丢尽了!” 皇帝怒意冲天,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偏偏这个时候,高皇后自己撞了上来! “小女娘,不害臊,不穿衣服,羞羞羞!”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云祺突然开口,他伸手指着姬南烟,憨头憨脑地念出了一首童谣来!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到了姬南烟身上! 此时,皇帝也稍稍冷静了下来。是了,这件事,也非云韬一人之过。刚才,姬南烟口中的疯言疯语,可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但凡是个人,冷静下来仔细想想,都能猜到,姬南烟方才所言,是什么意思! 就在皇帝侧目,欲朝姬南烟发难之时,却不料,姬太尉先一步上前!只听“啪”的一声,姬太尉竟在众目睽睽之下,狠狠儿地扇了姬南烟一巴掌! “孽障!竟做出……这等不要脸之事,我姬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姬太尉看似气氛至极,但那狠厉的眼色,没能逃过白颜卿的双眼! 白颜卿明明看到了,姬南烟似乎正欲开口,替自己辩驳!却在姬太尉警告的目光下,退缩了! 由此可见,骥云殿内的这出大戏,只怕是……姬太尉也有参与吧! 从姬南烟方才惊慌之下,说出的几句话,再联想一下,他们如今所处的地方是骥云殿,还有先前,姬南烟对云骥的种种作为,不难猜出,姬南烟或许今儿,想设计的人,并非二皇子云韬,而是……三皇子云骥! 思及此,白颜卿的后背,不禁隐隐渗出几分冷汗来! 幸亏云骥这趟小解,解的可真是时候啊! “皇上,臣教女无方,还请皇上责罚!” 姬太尉突然“噗通”一声,跪在了皇帝面前请罪! “还有臣这个,不争气的女儿,也请皇上重罚!臣,绝无怨言!” 姬太尉到底是个老奸巨猾的,他趁皇帝还没来得及反应之时,先下手为强,先一步请罪!态度诚恳,懊悔羞愧之意,看着也是十足十的! 彼时,在场众人,无一人开口。只是……诸人神色各异,有等着看好戏的、有暗自窃喜的、还有神色看不出半分异色的!不得不说,这个皇宫里的人,个个都能堪得上,戏子一般的演戏手段! “父皇息怒,儿臣觉着,此事……倒也不是,完全没有解决的方法!” 彼时,一位被众人忽略许久的人,突然开口,打破了眼前的僵局,给了大家一个,得以喘息的机会。 是五皇子,云恺! 这位五皇子云恺,倒是有些意思,平日里,几位适龄皇子中,属他的存在感最低!或许是因为他年龄较小,平日里,也总是站在众人之后,比起其他几人,他算是极其低调不起眼了!可……白颜卿可从来不觉得,这位五皇子有多单纯!毕竟,他的母亲,可是贤贵妃! 果然,见到开口之人是云恺,皇帝的面色,这才稍稍有些缓和。 “恺儿,你说,有何方法啊?” 皇帝此刻,面色柔和,连说出口的话儿,都变得异常轻柔,那模样,好像生怕他大声了些,便会将这个儿子,给吓到了似的。 “回父皇的话。恕儿臣拙见,这次秋选,本意就是为了替诸位皇兄,还有儿臣,挑选皇子妃的。现在,二皇兄既和姬太尉之女……如此这般了,倒不如索性,父皇成人之美,成全了二皇兄和姬家小姐好了!这样,一来,保全了皇家颜面。二来,也顺便,给二皇兄纳了妃。不正好是一举两得嘛!” 这云恺,倒是会说话儿,一番话说的皇帝既息了怒,又说的姬太尉,恨不得感恩戴德给他磕头! 白颜卿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云恺。清秀温和的少年,看似人畜无害。 “恺儿说的有道理!只不过……这姬家女,做出如此不堪之事,让她成为你二皇兄的正妃,终究……还是会给人留下话柄,日后难免为人诟病。” 皇帝顿了顿,望着云恺,淡淡说了这句话。 其实,皇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在场的,大部分人都已经看出来了!皇帝需要有人,替他说出口,这样,他才好顺着台阶,给个恩典罢了! “父皇,依儿臣愚见,既是如此,不如……让二皇兄,将姬家小姐,收为侧室好了!这样一来,也算是堵住了悠悠众口,也不至于,让姬家,下不来脸面不是?等过些日子,父皇再挑个好的,给二皇兄堂堂正正迎个正妃,岂不是皆大欢喜?父皇觉得……儿臣说的可对?” 云恺的一番话,不得不说,正合皇帝心意! 不得不说,这云恺,当真是有几分,贤贵妃的风范!也就只有他们母子,敢顶着皇帝的怒意而上了! “嗯,恺儿说的甚对!既如此,那朕,便看在恺儿的面子上,宽宥你二皇兄,还有姬家女吧!” 皇帝得到了满意的答案,遂展开笑颜,望着云恺的眼神,越发的赞赏! “传朕口谕,赐姬太尉之女姬南烟,为吾儿云韬之侧妃!赐,暂居韬云殿!” 皇帝一句“口谕”算是板上钉钉了! 云韬尚未娶正妃,便先有了侧妃,这事儿……说出去,到底还是让人,免不了唏嘘几声!况且,侧妃,说的好听些是侧妃,实则,说白了,就是云韬的妾室罢了!连个正经的婚礼,都没有的! 白颜卿瞥了眼姬南烟,不难看出,她满是泪痕的脸上,挂满了不甘心! “不知姬爱卿,对朕的这番安排,可有异议啊?” 皇帝侧目,瞥了眼姬太尉,眼中的神色晦暗不明。 不知为何,白颜卿总有种……奇怪的感觉!她觉得,皇帝似乎……并没有表面上的,那么生气! “臣,不敢!一切全凭皇上做主!” 姬太尉低垂着脑袋,跪伏于地,任谁都看不出他此刻,脸上究竟,是何神色! 皇帝看了眼匍匐于地的姬太尉,眼中一闪而过几分精光。若不是白颜卿心细,且她一直偷偷瞄着皇帝,只怕是,也看不出来! 呵,这皇帝,还真是精明的很,连自己的儿子,都这般算计! 二皇子侧妃?皇帝还当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事到如今,姬太尉没得选,姬南烟没得选,连二皇子云韬,亦是无法选择! 只不过,白颜卿更好奇的是,这件事情,到底……都有哪些人,参与了呢? 呵,戏如人生,皇宫啊,还真是个大戏台! 第一百一十七章 恻隐之心 姬南烟和云韬的事儿,算是在皇帝的“口谕”中,落下帷幕了! 尽管姬南烟百般不情愿,万般无可奈何,可她最终,还是逃不过宿命的安排! “皇上,今儿月色不错,不如,就让臣妾陪您,散散步,醒醒酒可好?” 贤贵妃适时的上前,挽住皇帝的胳膊,声量很是轻柔。 皇帝闻言,伸手轻轻拍了拍,贤贵妃挽着他的那只胳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样温婉柔和的贤贵妃,莫说是皇帝了,连一旁的白颜卿,听到这声音,都忍不住软了软心窝儿。不得不说,贤贵妃媚人的语调,连女人听着,都很喜欢。当然……这些女人中,可不包括高皇后! 当皇帝携着贤贵妃母子,一同离开骥云殿之后,白颜卿便见到高皇后,以怨恨的眼光,盯着贤贵妃远去的背影,许久许久…… 难道,高皇后不是应该感激贤贵妃母子,替她们母子解了围吗?为何……高皇后反倒是露出那般的眼神? 白颜卿有些不解! 皇帝走了,那些大臣们,也都跟着,纷纷散了。因为他们也知道,今夜的皇宫,注定是许多人的不眠夜! “把衣服穿好,带上这个……女人,给本宫滚去凤栖宫跪着!” 见人散的差不多了,高皇后强忍着怒意,狠狠瞪了二皇子云韬一眼,而后用鄙夷的目光,略过姬南烟,最后更是头也不回的,就带着宫人离开了! 高皇后的怒意,在白颜卿的意料之中。因为,谁都无法接受一个,尚未成亲,就爬上男人床的儿媳妇! 若姬南烟,是正正经经的,经过三媒六聘,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宫里的女子,那高皇后,肯定会对她厚爱有加的!毕竟,姬南烟出身大家,长的也不错,各方面条件都很好,当正妃,她是有资格的!可偏偏……她做下这等腌臜之事,那是要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的!而这桩丑事,连带着,也会给二皇子云韬,带来不小的麻烦!最首要的,便是失去了皇帝的心! 高皇后走了,骥云殿内看戏的人,也走的差不多了。可偏偏,还有那么,两三个围观群众,还未舍得散去。 “啧啧啧~” 发出这声咂嘴声的,是云骥。 这一出大戏,从头到尾,他就起到了一个,负责踹门的作用!怎么就没人,心疼心疼他的骥云殿?这姬南烟同云韬这么一睡,云骥还怎么睡到他那张床榻上! 呜呜呜呜……有谁懂他的痛苦! 云祺则是站在白颜卿身后,一声不吭! 而白颜卿,则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半点儿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眼瞅着殿内就剩下这三个人,姬南烟再也忍不住了,她一边哭着,一边指着白颜卿就骂! “白颜卿,现在你满意了吗?我沦落至此,你刚好可以和三皇子双宿双栖了!” 姬南烟的口不择言,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姬南烟如今是云韬的侧室了,她当着云韬的面,惦记着云骥,这本就是,犯了男人的大忌!即使云韬对姬南烟没有好感,可说到底,姬南烟现在是他的女人,他的女人,心里惦记着他的兄弟,这叫他怎么忍得了?于是,只听“啪”的一声,云韬的巴掌,甩到了姬南烟的脸上! “贱人!” 云韬穿戴整齐后,便骂骂咧咧地走了,丝毫不去理会,在他身后哭的死去活来的姬南烟! 一时间,整个骥云殿内,只剩下了云祺兄弟俩和白颜卿!可这兄弟俩,也是看白颜卿脸色说话的主儿,白颜卿不吭声,他们自然也不会多言! 这时,见人都散了,采星也巴巴儿的跑了进来,望着未着寸缕,裹着被子,缩在床角的姬南烟,采星脸上,也露出了几分鄙夷的神色! “姬南烟,你要搞搞清楚,我白颜卿,是皇上亲笔下旨,赐婚于大皇子云祺为妃的人!你当我,是和你一样?不顾自己脸面,不顾全族颜面的女子吗?我白颜卿此生,只有大皇子云祺一个夫婿,现在是,往后余生都是!我跟你不一样,不是那种,为了得到男人,不择手段,使下这种肮脏手段的女子!还有,姬南烟,你恨错人了,我同三皇子,并无任何私情!若真要论起情义,那我同三皇子,也只是叔嫂之情!” 白颜卿实在是受不了,姬南烟这一副,什么事儿都怪罪到自己头上的做派!明明,白颜卿从头到尾,都未曾同姬南烟争抢过云骥!更何况,白颜卿自始至终,都未曾对云骥,有过任何的男女之情! 白颜卿的一番话,说的姬南烟,哭声越发大了。 “二位皇子,你俩还打算……要看到什么时候?还不出去?!” 白颜卿冷冷地瞥了眼云骥,又瞅了瞅云祺。 云祺兄弟二人,面露尴尬之色,而后逃也似的跑出了寝宫! “哎……” 白颜卿叹了口气,同为女子,她心里,其实还是有些,同情姬南烟的!被这么多人,围观了这么半天,还是在这种情况下,想想……都是一辈子的噩梦吧!白颜卿还是……稍稍动了恻隐之心的。 思及此,白颜卿提步上前。 “你……你做什么?” 见到白颜卿靠近自己,姬南烟本能的连连后退,直至身后,退无可退!她眼中的恐惧,惊慌,委屈,瑟缩……都尽数落进了白颜卿眼中! “我不想做什么,也不会对你做什么!我说过,我对你,从未有过恶意。一直都是你自己,把我当成假想敌!” 白颜卿叹了口气,而后朝姬南烟伸出了手! “被人看了这么久,难道,你不想把自己的衣裳穿起来?而后堂堂正正的,衣冠整齐的,走出骥云殿吗?” 白颜卿捡起地上的,姬南烟的衣裳,仔细地拍了拍上面的尘土,而后,递到了姬南烟跟前儿! 姬南烟有些诧异,她抬头望着白颜卿,梨花带雨的模样,倒是别有一番风情的! “采星,过来帮忙!” 白颜卿朝身后唤道,采星得令,小跑着上前来。 白颜卿也不管姬南烟的抗拒,强行将她拖拽了起来,而后和采星一起,替她将衣裳穿戴齐整! 姬南烟望着镜中的自己,虽衣着整齐,但面容上,还是憔悴的很!一双哭的红肿的双眸,白皙的脸庞上,满是泪痕。双鬓的发丝,零零碎碎的散落了下来!精心编盘的发髻,也垂散开来!哪里还有半分,先前的大家闺秀之样儿?望着这样的自己,姬南烟捂着脸,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行了!哭什么哭?这还不都是,你自己造的孽?怨得了谁?!” 白颜卿见姬南烟这副柔柔弱弱的模样,实在是烦得很,当下便开口呵斥了几声! 闻言,姬南烟哭的更凶了! 白颜卿也懒得再同她说什么,只招呼着采星,替姬南烟编个发髻,也好让她整整齐齐的,去凤栖宫请罪! 不得不说,采星的手,那是真的巧!她编的发髻,娇俏可爱,将姬南烟的一张小脸儿,衬托的越发娇俏可人了!刚才还松松散散的发丝,此刻,齐齐整整地盘到了发髻里,半点儿也瞧不出凌乱来! 经过白颜卿和采星的帮忙,姬南烟很快,便恢复了之前的仪容。姬南烟重新望着镜中的自己,感谢的话,憋在口中,半天也没说出来! “行了,感激的话,就留着以后再说吧!你现在,还是赶紧去凤栖宫吧,只怕是接来下,你少不得要吃些苦头了!” 白颜卿仿佛看透了姬南烟的心思,伸手轻轻推了她一下,提醒她道。 姬南烟闻言,朝白颜卿难得的露出了几分感激的神色,而后便起身,匆匆往外跑去! “记住,在这个皇宫里,谁是你的夫君,你便要依仗谁!只有讨得他的好,你未来的日子,才不会那么辛苦!” 不知是出于何种心里,白颜卿最终,还是将自己想说的话,在姬南烟离开之前,同她说了! 姬南烟脚下一顿,并未转身,而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踩着脚步,飞快的跑离了骥云殿! 姬南烟走了,云祺兄弟俩,才磨磨唧唧地挪步上前!那模样,仿佛是做错事的小孩子一般! 白颜卿白了他们一眼,她就知道,这事儿,同他两,脱不了关系! “娘子,骥云殿,人多眼杂,还是回祺云殿,咱们两坐下,慢慢详谈!” 云祺上前,拉住白颜卿的衣袖,撒娇道!那讨好的语气,云骥都觉着没眼看!云骥觉着他的兄长,自从有了白颜卿这个未来娘子之后,变得愈发的磨叽和粘腻了!一点儿也没有了,之前的果敢和狠绝了! “行吧!这骥云殿,一股子馊味儿,想来,也不大是能多待的!” 白颜卿瞥了眼云骥,只一眼,便吓得云骥不敢摇头晃脑了! 白颜卿说完,便领着采星,自顾自的往祺云殿走去了!也不管身后的云祺兄弟俩,是何表情! “娘子,你等等我!” 云祺赶忙抬脚跟上。 云骥望着自己的寝殿,被毁的乱七八糟的,也没了待下去的心情,遂也提步,跟了上去! “皇兄,等等我,今晚,我住你祺云殿去!” 云骥生怕云祺,将寝宫大门给锁了,不让自己进去!于是,他脚下生风,甚至,还是先白颜卿一步,跑到祺云殿的。 …… 今晚实在是太晚了,加之云骥死乞白赖的,非要住到祺云殿,云祺也赶不走他!又怕云骥单独和白颜卿住在祺云殿,惹人非议,于是乎,云祺多番权衡之下,遂也留在了宫中,不回宫外的大皇子府了! 这也是极其难得的一回! 翌日。 由于前一晚的事,闹到太晚了,白颜卿第二日,睡到了日晒三竿,才爬了起来!待她好不容易起身,穿戴齐整出了寝宫门时,才发现,不知何时,云祺兄弟俩,早就出门办事儿去了! 白颜卿双颊微微有些烫,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的,暗自懊恼着,自己太过放纵,身在宫中,还坏了规矩! 太阳已是高挂,外头的秋阳,尽管已经褪去了夏日的灼烈,却还是有些刺目!祺云殿里的宫人,来来往往地忙碌着,见到白颜卿,也只是简单的屈膝打声招呼! 这些,白颜卿都已经是习以为常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元子樾兄妹 采星端着早膳,迎面朝白颜卿走来。 祺云殿的小厨房,已经好些年未曾使用过了,自从白颜卿住了进来,采星那是从未让它歇过一日!就在采星笑盈盈地奔向白颜卿,正欲开口同她说话之时,却不料,采星脚下一个不注意,踩到了一枚小石子!她一个趔趄,便向后栽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个身影,飞快的略过白颜卿的头顶,落到采星背后,而后稳稳地,将采星的后背托住! 待看清来人的真面目之后,白颜卿愣了,采星也愣住了…… “这这这……” 采星结结巴巴“这”了半天,愣是没说清楚一个字! 眼前的少年,正是先前,白颜卿和采星,在锦玉斋见到的那名少年! “属下元子樾,见过白姑娘。” 一道清亮的男声响起,瞬间将白颜卿的神思拉了回来! 白颜卿看了一眼元子樾,朝他点点头,算是应了。祺云殿人多眼杂,白颜卿也不方便,表露出其他的情绪来! “采星,用早膳了。” 白颜卿瞥了一眼采星,朝她使了个眼色,采星了然,端着早膳就走进了屋内。 那元子樾,倒也还算,是个有眼力见儿的,他未曾犹豫,便跟着白颜卿主仆二人,进了屋内。 “殿下呢?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 白颜卿也没有拐弯抹角,她坐下后,边吃着采星端来的早膳,边随口问道。她倒也不是,一刻都离不开云祺的,只是元子樾的突然出现,让白颜卿多了几分好奇心罢了! 说白了,元子樾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祺云殿内的。 “回白姑娘的话,殿下稍后便到。” 元子樾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认真回话道。 白颜卿点点头,淡淡“嗯”了一声,便不再多问。关于云祺的一切,白颜卿虽十分好奇,但她,也知道,不该问的不问。待云祺想告诉她的时候,自然就告诉她了。 元子樾说的没错,白颜卿刚喝完最后一口羹汤,云祺便回来了!只不过……他身后,还跟着一名,清秀的少女。 白颜卿愣了愣,却也没有开口问他,就同元子樾出现的时候一样。因为白颜卿知道,即使她不问,若云祺想让她知道,便也会立马告诉她的。 “这是元藜,子樾的妹妹。” 果不其然,云祺主动开口介绍道。 “以后,就由元藜,同采星一起照顾你!元藜功夫不错,关键时刻,也可以护你一二!” 云祺走到白颜卿跟前,掏出帕子,替她掖了掖嘴角,而后温和的开口继续说道。 “大皇子殿下,这是嫌弃奴婢,没照顾好小姐吗?” 采星噘着嘴,样子很是委屈,那晶亮的双眸中,顿时涌出一层水雾来! “行了!采星!你没听到殿下说嘛?元藜功夫好,可以保护咱俩!这样,你就有更多时间,给我做各种各样的小食了!对不对?” 白颜卿掏出帕子,替采星擦了擦眼角,而后又摸了摸她脑袋,像是哄小孩一般。 闻言,采星这才收住眼泪,上前一把挽住白颜卿的胳膊,高兴的合不拢嘴!真像个孩子似的,说哭鼻子就哭鼻子,说笑,就立马笑了! “殿下可用过早膳了?要不要,再吃点?” 白颜卿看着云祺,盛情相邀道。 云祺摆摆手,示意不用了。 白颜卿也不强求他,朝采星摆摆手,示意采星,将剩下的早膳端走了。 待采星走了,白颜卿方才回过头。她知道,云祺不会平白无故的,将元家俩兄妹,带在身边入宫的。若是皇帝知道了,只怕是,也会起疑心的。 于是,白颜卿便做主,支开了采星。倒也不是白颜卿防着采星,不信任采星,只是……云祺的事,同白颜卿自己的事不同,云祺的事,涉及面颇广,不让采星知道,也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 “父皇将众世家女,留在宫中,迟迟不肯放你们出宫,也迟迟未替诸位皇弟婚配……只怕是父皇,别有他意!” 云祺让元家兄妹守在门口,而后,转身,神情肃目的朝白颜卿说道。 云祺说的这事,白颜卿先前,不是没想到过。如果,不是发生了自己落水,太医诊断难以有孕这事儿,只怕是,事到如今,皇帝也不会肯将自己许配给云祺的。 云祺今年二十了,按理说,早几年就该婚配了,可偏偏,皇帝就是拖着他的几个儿子,至今为止,都没有替他们物色好人选!这事儿,确实蹊跷! “殿下,恕我直言,有件事情,小女想问问您。” 白颜卿娥眉微蹙,瞧着像是有几分忧愁。 “你说。” 云祺对白颜卿,向来是有问必答的。 “殿下今年已经二十了,为何……先前,皇上迟迟未给殿下婚配?” 白颜卿到底还是问出了,徘徊在心头许久的问题。 云祺先是愣了愣,而后面带哀愁地回了句:“也许在他眼里,我是个最无用的儿子,自然是费不得心思的。” 云祺虽是这么说没错,但白颜卿直觉里认为,皇帝,或许并不是这么想的! 也罢,白颜卿也不想,去深究这些事情,毕竟皇家的事,牵涉甚广,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的清楚的。 “殿下今儿,这么大喇喇的,将元家兄妹带进宫,不怕皇上察觉吗?” 这皇宫里,到处都是皇帝的眼线,白颜卿可不相信,皇帝会不知道云祺带了人进宫! “无碍,子樾本来就是,母后留给我的随从,这事儿,父皇是知道的。” 原来如此,这也就是为什么,云祺身边,一直有元子樾跟着的原因吧! 据云祺所说,元子樾从很小的时候,便跟在云祺身侧了!从云祺记事起,元子樾就一直陪着云祺习武练功、读书识字。这么多年,云祺和元子樾,早就建立了,极其深厚的感情。他们名义上,是皇子与随从,其实私底下,更像是兄弟、知己、朋友! 而锦玉斋的事,其实大部分时候,也都是元子樾在打理的。当然了,锦玉斋,可不仅仅只是,买卖玉石的铺子。 “那……元藜呢?” 白颜卿望着背对着他们的元藜,心中不免对她,亦产生了几分好奇之心! 元藜这个姑娘,从方才一进门开始,便是冷着一张脸,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整个人冷冷冰冰的,比她手里的剑,还要让人不寒而栗。 “元藜……哎……” 云祺瞥过头,看了一眼元藜,而后微微叹了口气。 元藜也是个苦命的女子,自幼父母双亡,跟着元子樾这个,天天不着家的哥哥!元藜幼年时期,经常过的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倒不是元子樾养不起这个妹妹,实在是……元子樾见天儿的不着家!元藜当时又小,自己也没法儿给自己做饭!后来,还是孙嬷嬷得知后,心疼她,派人将她安顿好!再后来,元藜又大了些,便开始,跟着元子樾到处奔波,她那身武艺,也是元子樾亲自教授的! “这么说来,元藜年幼时,也是受了不少苦的。” 或许是因为,自己早年间的遭遇,使得白颜卿对元藜,也莫名的,产生了几分同理心。 “你比元藜幸运些,你还有纪家。” 云祺好整以暇地看了一眼白颜卿,笑着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 白颜卿反应过来之后,眼中满是震惊! 对于纪家暗中照顾自己一事,白颜卿以为,只有白家人会感兴趣。她以为,只有她父亲,是唯一的知情者,可……听到云祺这么说,那想来……云祺也早就知道了的! “我知道的,远比你知道的,要多的多!” 云祺笑盈盈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其他的情绪,可偏偏,白颜卿看到这样的云祺,背后竟莫名其妙的,隐隐渗出冷汗来! 白颜卿宛若一只刺猬一般,顿时竖起了身上的所有刺,整个人,都呈现出一副防御状态。她警惕的模样,逗乐了云祺。 “你现在提防我,会不会晚了点?” 云祺笑的更欢快了,望着眼前如刺猬一般的小女子,他可是心情大好了! 云祺的一句话,顿时扎破了白颜卿刚刚竖起的警惕心!他说的没错,他如果真的想对付自己,对付纪家,他早就动手了,又何必,等到现在?况且,自皇帝下旨赐婚那日起,他们俩,便是夫妻共体了,便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 “殿下莫不是,从小就看上我了?这步步为营的谋划,看着倒像是……蓄谋已久的呢!” 白颜卿彼时,也放松下来了,她望着云祺笑盈盈的脸,忍不住开口调侃道。 “呀,你怎么知道呢?这都被你看穿了?不愧是我云祺的娘子,就是聪慧过人!” 云祺盯着白颜卿看着,而后半真半假的开着玩笑。 白颜卿都被云祺盯的,有些不好意思了,瞥过头去,不理睬他。 说到底,白颜卿还是没得云祺这般厚脸皮的,成天“娘子”“娘子”的挂在嘴上,一点儿也不知羞! 看到白颜卿有些害羞了,云祺怕吓着她,也不敢再调侃她了,他这个未来小娘子,是什么脾性,他怕是比她爹都要清楚! 毕竟,这么多个日日夜夜,他也不是白守的! “元藜,我就给你留下了,她没什么好讲究的,你只要……多给她些吃食,便好了!她,很好养活的!” 见白颜卿不吭声,云祺也不逗她了,遂挺直腰背,一本正经的,同白颜卿交代道。 “殿下这便要走了?” 白颜卿抬首,望着云祺,晶亮的双眸,瞧着甚是可人儿! “可是舍不得我了?” 云祺见状,又有些得寸进尺了。 白颜卿白了他一眼,开口道:“殿下好走,不送。” “云骥那边……闹着呢!我得帮他,将寝宫里头的东西,都换掉!不然他啊,指不定又要闹到什么时候!” 云祺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同白颜卿解释道。 原来如此! 不过,一想到昨晚的事,白颜卿还是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就是不知道,姬南烟后来怎么样了!也不知高皇后,有没有责罚她! 而后,云祺简单交代了一番,便领着元子樾离开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偶遇云意 云祺刚走没多久,采星便跑了过来。她眼巴巴儿地望着白颜卿,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一看就是有事情! “说吧!” 白颜卿没好气的开口说道。 “小姐,你不会有了她……就不喜欢奴婢了吧?” 采星眨巴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无比委屈道。 “怎么会?你还是我最最最最重要的采星啊!” 白颜卿看着她那副憋屈样儿,忍不住伸手,捏了捏采星的小脸蛋儿。 “那就好!哼!” 采星瞥了一眼元藜,抬头挺胸昂纠纠道。 “小姐,午膳想吃什么?奴婢去做!” 采星此刻,心情好的不得了! “你看着办!哦对了,多做点,以后元藜也和我们一起用膳!” 白颜卿对吃的,倒不是太挑剔,向来都是采星做什么,她就吃什么的。不过现在多了一个元藜,还是要问问她,可有什么忌口的。 “元藜,你可有什么吃食比较忌讳的?回头我让采星做饭时,注意些。” 白颜卿将元藜,唤到跟前儿,好脾气的问道。 元藜愣了愣,很显然,她没料到白颜卿会问她这个。 “属下不敢!” 元藜抱拳道。 “有什么敢不敢的?大皇子既让你保护我,那咱们就是一起的。在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和讲究。你若有什么不习惯的,回头慢慢同我说便是。都是自己人,不必拘着。” 白颜卿上前,轻轻按住元藜抱拳的双手,柔声说道。 元藜身形一僵,而后僵硬地点点头:“属下……除了胃口大些,其他……没什么忌口的。” 胃口大些? “噗嗤” 一旁的采星忍不住笑了,心里暗想着,这元姑娘,还真是有些可爱的。于是,采星心中对元藜的敌意,也少了些。 白颜卿虽然觉着也有些好笑,但是,她还是忍住了。而后瞪了采星一眼,采星见状,赶忙一溜烟地跑了! 采星跑走之后,过了一会子,元藜突然走到白颜卿跟前儿,一副犹犹豫豫,似乎是欲言又止的模样。白颜卿见她这样,也知道,她定是有话要说的。于是,白颜卿便主动开口问她有何事。 元藜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殿下说,让白姑娘……不必太介意祺云殿这帮狗奴才,用不了多久,他便会想法子,让白姑娘出宫的。” 白颜卿一愣,原来,这些,云祺一直看在眼中! 祺云殿的这帮宫人,莫说平日里,对云祺本就不大恭敬了,现在对白颜卿,也是越发的怠慢了!这些,白颜卿从未与人提起过。她早已习惯,这皇宫里的奴才,是一些拜高踩低的! 云祺“憨傻”,阖宫上下,自然都是知道的。这些人,明面上,见到云祺行行礼,私底下,也没少埋汰云祺。这些,不仅云祺知道,元家兄妹也都是知道的。只不过往日,云祺极少往宫里跑,每日进宫请个安,便自行回他宫外的府邸了。故而,也甚少同这些宫人打交道。如今,是因着白颜卿被困宫中,他才在宫里待的时间,长了些,自然,也就更加能看得清,这些宫人是何嘴脸了! “我没那么精贵的!让殿下不必忧心,这些小事儿,我还应付的来!况且,我有采星,现在又有了你,我还愁什么?本也就不指望她们做什么的!” 白颜卿倒是心宽,她笑眯眯的同元藜说道。 元藜一愣,显然是没料到白颜卿会这么说!元藜跟着她哥哥元子樾,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过的世家小姐无数,个个都如同高傲的孔雀一般,什么样的嘴脸都有,却从未见过,像白颜卿这般的世家女! 元藜虽然是初次见白颜卿,但是莫名其妙的,她就是对眼前的这个女子,产生了一些说不清的好感!这种感觉,很是奇妙!这么多年,元藜一直跟着元子樾,身边围着的,也都是些大老爷们儿,这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同女子说话,且……还是这么温婉可人的女子! 这不得不颠覆了元藜先前,对世家女的那种认知。 “你陪我出去走走吧!这皇宫,你比我熟悉。” 或许是想同元藜更亲近些,白颜卿笑着提出了这个小建议。 元藜点点头,白颜卿是主子,她既有要求,那身为属下的,自然是无条件服从的!这也是……元子樾教她的! 采星正忙着准备午膳的食材,白颜卿只简单的同她打了声招呼,便带着元藜出门了!尽管采星百般不乐意,却还是不得不同意,毕竟……她的小姐,还等着她的午膳呢! 呜呜呜……采星好想哭,现在陪在她家小姐身边的人,不是她了! 穿过重重叠叠的巷道,白颜卿带着元藜,漫无目的地闲逛着。 皇宫里的每座宫殿的外围墙,都是一模一样,若不是常年待在宫里的人,只怕是,很难分辨出,哪座宫殿,是谁的。 明明是和之前一模一样的宫殿,不知为何,现在在白颜卿眼中,也渐渐能分辨出几分不一样来!譬如,高皇后的凤栖宫,它的外围墙,要比旁的宫殿的外围墙,要稍稍高出一些!由此可以显现出,这凤栖宫的主人,比旁的妃嫔,地位要更高些! 再绕过一条长长的廊道,尽头处,传来几声,女子嬉笑的欢闹声。那里有座八角亭,想来,是供给宫里人歇脚之用的吧!不过寻常的宫人,是无人敢停下脚步,在此处歇息的。 或许,是被这欢快的嬉闹声,给勾起了好奇心,白颜卿脚下顿了顿,并未转身,反而是,朝那声音处踱步而去。 待走的更近了些,白颜卿方才看清楚了,是一个小女童,约莫五六岁的光景!只见她,扭动着身子,抬起一只脚,正欢快地踢着毽子。一旁的宫女们,将她围在中间,小心翼翼地呵护着,生怕她摔倒!可这踢毽子,本就是要跳来蹦去的运动,这么多人围着,很显然,那小女童玩的,并不尽兴! 只见她,生气的将毽子,狠狠儿地丢摔到地上!而后气汹汹地朝身旁的宫女,喊叫道:“你们围着本公主,本公主还怎么玩儿?都给本公主滚开!滚远点儿!” 公主? 听到小女童的叫声,白颜卿先是愣了楞,而后眯起眼,仔细的将那女童瞧了又瞧! 没见过! 昨儿重阳祭祀礼上,白颜卿也未曾,见过这位自称“公主”的小女童。 “她是哪位公主?昨日,怎未见到?” 白颜卿盯着那小女童看了许久,觉着她肉嘟嘟的模样,甚是可爱!遂转身,问元藜道。因为白颜卿觉着,元藜一定是知道的。 “回主子,她是云意公主,是贤贵妃的次女。” 云意?贤贵妃的女儿?那就难怪了,无怪乎她长的,这般好看。白颜卿点点头,表示听到了元藜的话。 “听说,云意公主是未足月便出生的。因此,她出生后,身子便一直不大好,这几年,一直是养在贤贵妃跟前儿的!平日里,极少出贤贵妃的霁月殿!” 见白颜卿似乎是有些疑惑,元藜遂又接着开口,继续替白颜卿答疑解惑道。 原来如此! 白颜卿看着远处,正在发脾气的小女童,眼中觉着她,真是可爱的紧,连发脾气的模样,都格外的可人疼! 白颜卿抬脚,便要往云意那里走去,却被元藜给拉住了。 “主子……这不大好吧?若被贤贵妃知晓,只怕是……要觉着咱们祺云殿的,对他们别有用心了!” 元藜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的!毕竟这皇宫里,是是非非极复杂,稍有不慎,便会落人口实,届时惹得一身腥,说都说不清楚的! 可……这小丫头,也太可爱了!白颜卿忍不住,想去捏一捏,她可爱的小脸蛋儿! 白颜卿这么想着,便也不顾元藜的阻拦,径直朝云意走去! 可白颜卿还未靠近云意,便被云意身边的宫人,给拦下了。 “你是何人?” 宫人紧张的将云意护在身后,面色呈警惕状。 “大胆,这位是皇上亲赐的大皇子妃!休得无礼!” 开口的是元藜,她举剑上前,一把将那位无礼的宫人,给拦下了! 大皇子妃? 彼时几位宫人,仿佛才反应过来,赶忙朝白颜卿行礼。 “奴婢等冲撞了贵人,还请贵人宽宥!” 不得不说,贤贵妃宫里的宫人的举动,让白颜卿有些诧异! 因着云祺的缘故,白颜卿在这宫里,自然也是,受到了不少轻怠的。形形色色的宫人的脸色,白颜卿都见过!可贤贵妃宫里的宫人,完全不一样!她们并没有,因为白颜卿是云祺的人,而给她脸色看!也并没有,因为云祺不受皇帝宠爱的缘故,而对白颜卿有所轻怠!反而是,恭恭敬敬地跪下,朝白颜卿,行了个请罪的大礼!仅仅这一点,就让白颜卿惊讶万分了! “使不得!使不得!诸位姐姐快些请起!小女尚未与大皇子成亲,还算不得诸位口中的贵人!担不起诸位这般大礼!” 白颜卿不着痕迹地,往一旁挪了挪步子,避开了她们的大礼! “你就是母妃口中的那个,大皇兄极其爱护的白家姐姐吗?” 小小的身影,蹦到了白颜卿跟前儿,而后双手叉腰,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颐气指使地指着白颜卿,大声叫道。 “公主!” 几位宫女,不卑不亢地起身。见到云意这般胆大的,指着白颜卿,她们唯恐云意将白颜卿给得罪了,遂赶忙开口阻拦道。 “是啊!我就是!那你又是谁呢?” 白颜卿弯腰,双手撑在膝盖上,俯身朝着眼前的小小人儿,逗趣儿道。 “我?我叫云意,晚风知云意的云意!” 云意骄傲地抬头,介绍自己道。 “哦~原来,你就是云意啊!听说,宫里的云意公主,温柔可爱,脾气性情,都是顶好的!可是方才,我怎么见到,你好像……在骂人呢?那你到底,是不是云意公主呢?” 白颜卿故作苦恼状,同云意说着话儿。 “我……我才没有!你……你定是看错了!我就是云意!” 云意撅起小嘴儿,一改之前高傲的气焰,变得明显有些底气不足了! “哦……我就说呢!看你这么可爱漂亮,一定不会是,随便辱骂宫人的公主,对吗?” 白颜卿的几番话,让一旁的宫人,都忍不住暗暗称赞! 第一百二十章 温柔可爱的小云意 或许是,因着有贤贵妃和皇帝的宠爱,云意平日里,多少是有些恃宠而骄的跋扈的!小小年纪,时常会有口出狂言,责骂宫人之事!为此,贤贵妃也很是头疼! 可云意,自幼身子不大好,骂不得,打不得,稍稍受些惊吓,便动辄高烧不退,因此,贤贵妃也不敢对她,太过严苛!这可苦了这些,天天跟着云意的宫人们了! “对对对!我才没有骂人!我是温柔可爱的云意!” 云意不停地点着小脑袋,对白颜卿的话,表示了最大程度的赞同! “我方才看公主在踢毽子?要不要,我们一起比赛?看看谁,更厉害?” 白颜卿走到云意身后,捡起了地上的毽子,是方才,被云意摔到地上的那枚毽子。 “你真的,肯陪我玩儿吗?” 云意此刻,突然变得,有些小心翼翼起来,那副模样,仿佛生怕白颜卿会后悔似的! “当然!不过……我不大会踢毽子,公主可以让让我吗?” 白颜卿弯腰,望着云意晶晶亮的眼睛,有些苦恼地同她说道。 “没问题!本公主让着你!谁让本公主是这宫里,最最最温柔可爱的公主呢!” 云意拍了拍胸脯保证道!完全有一副“我罩着你”的架势!这小模样,险些没将白颜卿给乐死! 果然,女人不管是多大年龄的,都喜欢被别人夸奖! 就这样,白颜卿陪着云意,踢了许久的毽子,直到,白颜卿看到云意的额头,隐隐渗出几滴汗珠,她方才故意脚下一顿,输了几个给云意! “哎……我果然没有公主厉害!” 白颜卿故意苦着脸,一副想哭的表情! 云意看到后,果然跑到白颜卿跟前,还像模像样地,拍了拍白颜卿,安慰她道:“姐姐不用难过,毕竟是本公主太厉害了!下回,我再让让姐姐好了!” 云意这副样子,实在是惹的一旁的宫人,都忍不住抿着嘴偷偷乐开了! 白颜卿瞧着天色,已然近正午了,想着若再不回去,采星该要着急出来寻她们了。于是,白颜卿便提出了告辞。 “姐姐不陪我了吗?姐姐要去哪里?” 云意望着白颜卿要走,有些难过,她上前拉住白颜卿的衣角,可怜兮兮地问道。 “公主,你看,快正午了,你也该回霁月殿用午膳了,不然,贵妃娘娘该着急寻你了!” 白颜卿耐心的劝道。她已经瞧见了,一旁的宫女,似乎是有些着急了。 “我也该回你大皇兄寝宫,用午膳了,不吃饱的话,我哪里有力气,下回再陪公主踢毽子呢?对吗?” 白颜卿弯腰,摸了摸云意的小脑袋,而后掏出帕子,替她擦了擦额间的汗。 听到白颜卿这句话,云意暗淡的眼神,突然又亮了起来:“姐姐的意思是,下回,还来找云意玩儿吗?” “当然!不过,公主可要答应我,下回,要让我几个!” 白颜卿刮了刮云意的小鼻子,故作委屈地朝云意说道。 云意见状,赶忙用力地点点头,好似生怕她自己一犹豫,白颜卿就跑了,再也不来找她玩儿似的! “带公主回去吧,方才公主出了汗,回去记得给她换套干净的里衣,免得回凉!” 白颜卿朝云意身边的宫女,多吩咐了几句。看得出来,白颜卿是真心实意的喜欢云意的。 宫女见状,赶忙应下,而后连哄带骗的,将云意给带走了。云意更是一步三回头的,看向白颜卿,那可怜的小眼神儿,仿佛是被逼迫着走的。 “小公主好像,很喜欢主子呢!” 见云意走远了还在回头望白颜卿,元藜忍不住开口感慨道。 白颜卿盯着云意远去的方向,一直挥着手,直到云意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白颜卿方才放下酸软的手臂。 云意因为身子弱的原因,一直被贤贵妃养在霁月殿内,鲜少让她出来玩耍。因此,她也没有什么玩伴,整日里面对的,都是霁月殿内的宫人。几年如一日的,都只有,身边的这几个宫人陪伴她。 这些宫人,都是奴才,自然没有人敢顶撞云意,或者教育她了!宫人们向来都是顺着云意的,由着她闹,她吵,也不敢多言!也正是因为这样,才养成了云意如今这般,有些狂躁的个性!毕竟,任是谁,整日里对着一张张面无表情又恭顺的脸,都无法开心的起来的吧?! 或许在云意眼中,这些整日伺候她的宫人,都如同提线木偶一般,死气沉沉,毫无生气吧! 而在云意眼中,白颜卿是不一样的!她有喜怒哀乐,表情丰富,同云意说话时,白颜卿也是随心所欲,不是那般恭顺又无趣。也正是因为如此,云意才会有些喜欢白颜卿吧?更重要的是,白颜卿可以陪云意玩,而不是,小心翼翼地守着云意不敢动弹! 这对于,从来没有过玩伴的云意来说,白颜卿简直是云意世界里的全部快乐了吧?! 这样的云意,和幼时的白颜卿有些相像。可,白颜卿幼时,至少还有一个活泼好动,热情洋溢的采星!而云意,只有冷冰冰的皇宫,和面无表情的宫人。就从这一点上来看,白颜卿比云意,可是要幸福不知多少倍呢! “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殿下都过来等您好久了!奴婢又寻不着您!真是急死奴婢了!” 采星见到白颜卿总算回来了,着急的迎上前去,口中不停的念叨叨的,看她这样儿,是真的急了! 白颜卿拍了拍采星的小脑袋,示意她安心。而后便抬脚进了殿内,一抬眼,便看到了云祺和云骥,正坐着说话儿。见到白颜卿回来了,云祺打断了云骥的话音,径直朝白颜卿走了过来。 “累吗?” 瞥见了白颜卿额角有微微的出汗,云祺毫无顾忌的抬起衣袖,替她擦了擦。 白颜卿摇了摇头,示意他,自己不累。 “我见着云意公主了,陪她玩儿了一会儿。” 白颜卿主动开口告诉云祺道。 云意? 云祺楞了一下,倒不是太在意的样子。 “你陪那个小魔头玩儿?” 云骥一跃起身,一副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白颜卿。 “这宫里的魔头,不是只有三皇子殿下您吗?我可没听说,小公主是什么魔头!” 白颜卿没好气地回呛道,她可不喜欢云骥这么形容云意。那么可爱的云意,怎么会是小魔头呢? “你是不知道!那小丫头,可厉害着呢!去年春节的宫宴,她当众把二皇兄的酒杯摔了!前年中秋的宫宴,她又把,高皇后最喜爱的玉镯给打碎了!反正是,只要她出了霁月殿,就准没好事儿发生!” 云骥瘪瘪嘴,摸摸鼻,讪讪地说道。 “原来小公主,这么活泼有趣啊!” 白颜卿听完,忍不住又夸起了云意! “活泼?有趣?皇嫂,你是对活泼有趣,有什么误解吧?” 云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他这个皇嫂,怕不是个傻子吧?居然把那小魔头的恶作剧,称为活泼有趣! 白颜卿瞥了一眼云骥,露出了嫌弃的神色!云骥自己,都是这皇宫里的混世魔王,还好意思说云意?若真论起来,云意连云骥的万分之一都不到!况且,云意还是个小孩子呢!有些顽皮,也是正常的! 不得不说,白颜卿这属实是……偏心眼儿偏到底了! “小姐,用膳吧!” 采星和元藜一起,端着菜走了进来。因为先前,云祺已经让人来打过招呼了,说是中午要回祺云殿用膳,因此,采星今儿准备的饭菜,多了点。她同元藜来来回回,端了好几趟,才堪堪儿将圆桌摆满了! 满桌的菜香,瞬间勾起了白颜卿的食欲!今儿陪云意踢毽子,确实是有些累着了!这会子看到饭菜,顿时觉得饿极了! 小孩子的精力,果然是旺盛的!白颜卿忍不住,心中暗暗感慨! 白颜卿刚坐下,采星便忙着替她布菜。白颜卿寻思着,采星也忙活了半日了,便让她不用在一旁伺候着,让她带着元藜,先去用饭了。 采星闻言,便拉着元藜,一同退出了大殿。 “你说你饭量大,我便给你多留了些,你看看够不够?若不够,回头,我再给你做些点心!” 采星揭开锅盖,将事先预留的饭菜,给端了出来!满满当当三大盘菜,还有一大碗米饭!瞧着,就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采星虽说,嘴上说着担心元藜抢走白颜卿,可其实,她最心善了,哪里就真的舍得,苛待元藜,让她饿肚子了? “你的呢?” 元藜望着那么多菜,稍稍愣神后,便傻傻地回头,问了采星一句。 “这是咱俩的!” 采星觉着有些好笑,元藜不会以为,这些都是一个人的分量吧? 元藜闻言,挠了挠头,似乎是有些尴尬。 “不够?那我再给你炒个菜,很快的!” 采星见元藜这副模样,就知道,她定是不好意思开口说不够的。 采星说罢,便动手,洗菜、切菜、烧锅……当一大盘热乎乎的炒菜出锅之时,元藜早就被香的在一旁咽口水了! “怕浪费了,我没蒸太多米饭,这边还有两个馒头,我给你热热!” 采星转身,将馒头放到锅里,给元藜又热了两个馒头! 白颜卿的胃口一向不大,吃的也不多,因此平日里,采星蒸的米饭,都是按照白颜卿的饭量来蒸的。谁曾想到,来了个元藜,这胃口,得亏是跟着大皇子的,若是寻常人家,谁家能养得起,这个比男子吃的还多的女随从哦! 元藜向来不善言辞,她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感谢采星,只将感激的目光,投向了采星! “我……我可不是为了你!我是怕你饿死了,没人保护我跟小姐!” 采星看到元藜,那副感动的快要哭的模样,心下有些受不了,赶忙后退两步,强撑着脸皮子说道! “好!” 元藜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而后乖乖地坐下,掏出碗筷,准备开始吃饭!吃之前,还不忘,给采星也拿了一副碗筷! 哼,算你知道感恩! 采星眯着眼睛,眼中满是笑意。 第一百二十一章 元藜的过往 用过午膳后,白颜卿望着云祺,似乎是又要离开的样子,于是,她赶忙走上前去。 “殿下……昨日,我同舅舅说过,今儿,想请赵太医,过府替外祖父瞧瞧身子,可否劳烦殿下,帮个忙……” 白颜卿硬着头皮上前,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说实话,这样的小事,白颜卿本不打算麻烦云祺的。可如今,在这皇宫中,白颜卿的处境颇为尴尬,着实是没有身份,开这个口,去太医院求人的。 “你我之间,何须这般客套?只不过,去太医院请人,怕是太惹人注意了。这样吧,我私下让子樾,去请京中最好的大夫,让他去趟纪家!你看可好?” 云祺握住白颜卿的手,耐着性子说道,他怕白颜卿不悦。 “也好!” 白颜卿点点头,应下,并未过多的为难云祺。她本来,也就是想,能找个人进入纪府,能探得,她外祖父的身子状况便好,其实,倒也不是非赵太医不可的。更何况,白颜卿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她当然知道云祺顾虑的是什么了。 如今,白家和云祺联姻,本就算得上是一条船上的了,若再过多牵扯上纪家,只怕是……会惹得皇帝,也不得不起疑心了! 先前儿,云骥带人去白家救人,是打着云骥“喜欢”白颜卿的名号,因此,他当时帮帮白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那时,皇帝只当是云骥胡闹,倒也不会疑心什么。可如今,白颜卿既将要嫁与云祺,那皇帝,一定会对白颜卿背后的白家和纪家,有所提防的!自然也不会喜欢,云祺同纪家走的太近了! 见白颜卿答应的这样爽快,云祺既有些愧疚,又有些感激。愧疚的是,他连这么一个小小的事情,都帮不了白颜卿!感激的是,白颜卿是个善解人意的可人儿!有妻如此,是他云祺之幸! “我这里,殿下无须忧心太多。殿下放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便可!” 白颜卿察觉到云祺的情绪,一反手,轻轻握紧了云祺的手,安慰他道。 云祺抬首,盯着白颜卿看了两眼,而后点点头,放心的同云骥一起离开了。 一切尽在不言中。 两个人,若真心想要一起,去创造属于他们自己的未来,那他们,一定是有齐心协力走下去的决心,以及……对彼此的信任和理解! …… “小姐,你可不知道,元藜她……当真是,胃口极极极大的!!!” 云祺兄弟俩走后,没多久,采星便“蹬蹬蹬”地踩着步子,跑了进来。边跑还边打趣着元藜,而采星身后跟着的元藜,依旧是一声不吭,只是面上,闪过几分尴尬的神色。 “能吃是福,证明咱们元藜啊,是个有福气的女子!” 白颜卿不着痕迹地白了采星一眼,而后笑眯眯地望着元藜,说道。 “采星嘴上,一向是没个把门儿的,元藜你莫要同她计较,回头我罚她!” 白颜卿一副维护元藜的架势,这才稍稍缓解了元藜的困窘之境。 “那……罚她什么好呢?不如,就罚采星晚上,给元藜多炒几个菜好了!你们觉得可好?” 白颜卿看了看元藜,又望了望采星,同她两说道。 采星也知道,自个儿方才的无心之言,有些伤元藜自尊心了,于是,她忙不迭地点点头,而后撇过头,可怜兮兮地望着元藜。 元藜望着采星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下意识的,便跟着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因为,她怕自己,如果不赶紧答应的话,下一刻,采星就要哭出来了!更何况,元藜本来也没有生采星的气!只是,采星这么大喇喇的同白颜卿说,元藜稍稍有些尴尬,她怕白颜卿得知后,会嫌弃自己太能吃了!不过,现在看来,白颜卿和采星二人,并无人在她“能吃”这件事情上,有所计较的! 一想到这里,元藜心中暖了暖。她开始,有些庆幸她的主子,将她放在了白颜卿的身边!先前,当得知,云祺要把自己,放到白颜卿身旁时,元藜是有些抗拒的!她还以为,白颜卿同旁的世家女一般,难伺候!没成想,白颜卿竟是这般好相处的人,半点儿架子也没有!待自己和采星,也是一样的好!没有丝毫的偏帮! “既然你们二人都无异议,那就这么说定了,晚上,咱们加菜!” 看似,白颜卿是在“惩罚”采星,实则,白颜卿是在暗暗的提醒采星,有了元藜,以后要多做些饭菜!再有嘛,当然就是,白颜卿为了顾及元藜的自尊心,在不着痕迹的,给元藜加菜呢! 听到白颜卿这么说,元藜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不过,元藜吃这么多,还这么瘦,奴婢可真是羡慕死了!” 采星走到元藜身边,左捏捏,右捏捏,最后,更是伸出两条胳膊,紧紧搂住了,元藜的纤腰! 元藜显然被采星的举动,给吓到了,她呆愣了许久,一动也不敢动! “胡闹!” 白颜卿眼见元藜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脸上更是强忍的不适。白颜卿赶忙上前去,将采星给拉开了! “采星就爱这般胡闹,元藜你多担待些啊!” 白颜卿无奈再次开口,替采星道歉道。 采星这小丫头,平日里,同白颜卿没规没矩的,也就罢了!现在,这元藜刚来,她就这样直接上手,不把人家吓到才怪呢! “嘿嘿……” 采星尴尬地收回手,讪讪地笑道。 “元藜乃是习武之人,自然是更耗费体力,肯定是胖不起来的。哪像你,整日闲出了一身肉!” 白颜卿笑着捏了捏采星紧实的胳膊,笑着打趣儿她。 采星瘪瘪嘴,有些委屈。 “其实,属下小时候,饿怕了……所以,现在长大些了,能正常一日三餐后,便吃的比寻常人多些!” 元藜见白颜卿和采星,说说笑笑的,丝毫没有将她当外人,遂也忍不住开口,想要同她们解释一下,为何自己,会吃的比常人要多。 小时候,饿怕了? 听到元藜这么说,白颜卿和采星明显都楞了一下。采星是,不知道来龙去脉的,所以惊讶。白颜卿是,大概听云祺说过这件事,她惊讶的是,元藜居然肯开口,同自己和采星,说起这些往事! 见白颜卿和采星都顿住了,似乎在等自己接着说下去,元藜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继续开口,将事情简单说了说。 原来,元藜小的时候,因为双亲都不在了,所以,她便跟着哥哥元子樾,一起过生活。元子樾又因为时常公事在身,无暇顾及到元藜,因此,才经常让元藜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这样的日子,一直过了好久。直到后来,有一次,元藜因为实在太饿了,昏倒在了街头,险些,被人贩子给拐了去!也是元藜运气好,恰好那日,遇到了上街巡逻的护卫,才使得元藜,没被人贩子得手拐了走! 也正是因为这次的事件,元子樾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跑去求云祺,云祺这才知道,元子樾竟这般糊涂,将年幼的妹妹丢在家中,自己跑出去办事儿!后来,云祺便找了孙嬷嬷,孙嬷嬷也是心善,见不得元藜这么小,就跟着元子樾后头奔波,便找了个婆子,照顾元藜! 元藜说的这些,和云祺同白颜卿说的,倒是相差不大。 “只不过……” 就在这时,元藜突然神情变了,变的有些……低沉。她撸起了袖子,给白颜卿和采星,看了看自己的胳膊。 “天哪!这是怎么回事?!” 白颜卿和采星,望着元藜胳膊上的疤痕累累,简直惊呆了!这些伤疤,看着有些年头了,只留下弯弯曲曲的灰色疤痕! “那婆子,私底下,经常打骂于我,尝尝苛扣我的饭菜!这些……哥哥都不知道!因为那婆子,时常威胁我,说我若是告诉了哥哥,那日后,便再没人照顾我了!那时候,我还小,便被她给威胁住了!不敢同哥哥说,后来……再大些,也就懒得同哥哥说了!再后来,我跟着哥哥习武,当我学成那日归去,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婆子给打的,跪地求饶!” 说到最后,元藜目光中,露出几分狠戾! 白颜卿望着此刻的元藜,感受到她此刻,浑身上下透出的刺骨寒冽。白颜卿有些心疼她,元藜也只不过是,十几岁的姑娘家,她经历的这些,都是常人所难承受的! 察觉到白颜卿同采星并未吭声,元藜顿时反应过来,她迅速敛去一身寒意,恢复如常。 “呜呜呜……元藜,你幼时过的,竟比我家小姐还要苦!” 采星突然上前,狠狠地抱住了元藜,然后趴在元藜怀中,哭的险些喘不过来! 白颜卿扶了扶额,有些无奈地看了眼采星,见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全蹭到元藜衣襟上去了! “别怕,以后,我护着你。没有人会欺负你,也没有人敢苛扣你饭菜!你想吃多少,便有多少!” 白颜卿心疼地望着元藜,上前轻轻拍了拍元藜的后背,安抚着她。而后,白颜卿一把揪住采星的后衣领,试图将她拉扯开。 “采星,乖,你把元藜的衣裳都哭脏了,不好洗!” 白颜卿一边使出吃奶的劲儿,试图将采星拉开,一边柔声地哄着她。 “呜呜呜……人家不嘛,人家想在元藜姐姐的胸口,再哭会儿!” 采星紧紧抓着元藜,就是不肯撒手! 白颜卿没法子了,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元藜。 本以为,元藜会一掌将采星拍开,谁料,元藜竟抬起手臂,在采星的后背,拍了拍! 元藜在安慰采星! 虽说,手法确实笨拙了些! 白颜卿有些震惊地,望着眼前的一幕,元藜竟也会,安慰人?! 这二人,一个哭着,一个拍着,完全将一旁的白颜卿,给抛诸脑后去了! “我……我好像有些多余了!” 白颜卿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采星……还真是个活宝,大概也只有她,才能让元藜,稍稍……敞开些心扉吧! 第一百二十二章 白颜卿的怒火 傍晚的时候,云祺遣人送来了消息,说是请的大夫,已经去过纪府了,纪老将军无碍。 听到这个消息,白颜卿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心中暗想着:外祖父无碍便好。 自从白颜卿进了宫,她便宛如与世隔绝了一般!每日见识到的人,除了这皇宫里来来往往的宫人,便只有,整日里勾心斗角的后宫女子们,以及……那些将高傲自大,顶在脑门儿上的皇子、公主们。 白颜卿是每日都在盼着,能尽早出宫,能尽快远离这是非之地。可偏偏……白颜卿不去惹事儿,那些是是非非,却从来没有,绕过了她去! 翌日。 天色微明,白颜卿难得的,早早儿的便醒了。当她穿戴整齐,推开门,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几个闷着头,偶尔走过的宫人,还有空寂寂的庭院。 秋风呼呼地吹了一宿,早起之时,院内的地面上,早就落满了枯黄的树叶。可那几个宫人,宁可躲在角落偷懒儿,也不肯,将这些落叶,清扫干净。 白颜卿抬脚,走了出来。枯叶在脚下,发出“沙沙”的响声。给这座略显萧条的庭院,增添了几分生气。 墙角处,是一堆,早已经被露水打湿,被人踩烂了的枯叶。粘在地面上,显得尤为碍眼。白颜卿招招手,想将那两个,躲在角落里偷闲的宫女,唤到跟前儿来。 那两个宫女,忽然被白颜卿点到,面上略过几分不情愿。却还是,不得不提步,慢悠悠地晃到了白颜卿跟前。 看着眼前两名宫女,如此轻视自己,白颜卿面上,却是半分恼意都没有。她柔柔地开口,让她们,将院内的枯叶打扫干净。毕竟,这烂了的枯叶,若有人,不小心踩到,那是极其容易滑倒的。 或许是,第一次被白颜卿使唤,那两个宫女,眼中的不耐烦,丝毫未曾掩饰。大概,她们是在心里,暗暗埋怨着白颜卿多事吧! “不愿意打扫?嗯?” 白颜卿也不恼,也不怨,就这么静静地,盯着眼前的二人,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 二人不吭声,但是昂着的脑袋,显示出她们此刻,正在暗暗同白颜卿较着劲儿。 “元藜,去将祺云殿所有的宫人,都召集到前厅,我有话要说。” 白颜卿一眼就瞥见了,不远处,正快步走向自己的元藜。她遂提高声量,朝元藜喊道。 元藜得令,点点头,脸上依旧显有情绪外露。 白颜卿也懒得去理,眼前的两名宫女。她们愿意这么僵持着,便这么僵持着吧!反正,她们也僵持不了多久了! 不过半柱香不到的功夫,元藜便将祺云殿所有的宫人,都“叫”了来。与其说是叫,倒不如,说是抓,来的更贴切些。说到底,祺云殿的这些个宫人,对白颜卿,压根是没有丝毫的敬畏之心的。元藜喊了许久,他们都不肯应声,元藜无奈,这才动手,将他们都拎了过来! 前厅内。 一开始,他们进来之后,有几个胆大的,口中还骂骂咧咧的,丝毫不曾顾及到,上首正坐着的白颜卿。其余的人,见白颜卿不吭声,只当她是个软柿子,遂也跟着吵吵嚷嚷的,说是要教训元藜的无礼。他们边说着,边撸起袖子,态度嚣张,一副想要去打元藜的样子。 元藜丝毫不曾畏惧,她举剑挡于胸前,大有想大打一场的架势。 “元藜,谁若上前,你杀了便是。天塌下来,有我替你担着。” 白颜卿优雅地,接过采星递过来的茶碗,不急不躁地朝元藜说道。 白颜卿的一句话,倒是震慑住了几个胆小的。可偏偏,有那些个,试图继续挑衅白颜卿的宫人,好似并不害怕白颜卿,他们仗着身躯强壮,伸手便要去抢元藜手里的剑! 元藜似乎有所顾忌,只连连后退躲闪,却不曾真的拔剑。 白颜卿见元藜略处下风,顿时娥眉微蹙。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上前,将手中茶碗里滚烫的茶水,径直朝那几个人泼去!而后,又迅速拔出元藜手里的剑,趁其不备,剑尖在空中“刷刷刷”划了几下,而后……众人便听到了,一声胜过一声的哀嚎声,响彻云霄! 等所有人回过神之后,看见的,便是白颜卿手里握着的剑,剑身,已染满血迹!赤红的血,顺着剑尖,一滴一滴的,滴到了地面上,显得十分刺目! “元藜,你违背了我的命令。” 白颜卿冷冷地瞥了一眼元藜,双眸中,没有丝毫的暖意。 “主子恕罪,是属下的错。” 元藜此刻也意识到,她做错了。她是白颜卿的护卫,她就该听令于白颜卿,她不该犹豫,不该过多权衡的。 白颜卿将手里的剑,丢还给了元藜后,便不紧不慢地又坐了回去。她,并未让元藜起身。 此刻的大厅内,死一般的寂静。而方才哀嚎的那几位,也早已疼的晕了过去。白颜卿到底还是,手下留情了,她并未杀他们,只不过是用剑,划伤了他们的手臂而已。 “采星,该用早膳了。” 白颜卿头都未抬,淡淡地开口,对着采星说道。 采星应声退下,而后,没过多久,便端来了早膳。热气腾腾的小米粥,四溢开的米香,给这冷冰冰的屋内,添上了几分暖意。 而对于眼前的一幕,采星亦是置若罔闻,似乎是习以为常一般,她甚至,踩着地上的血迹,走到了白颜卿跟前儿,仔仔细细地,替她盛好粥,摆好小菜。 “小姐,今儿的粥,奴婢熬的久些,更软糯了。您多吃些,不怕不好消食儿的。” 采星一边伺候着白颜卿,一边同她说着话儿,主仆二人,仿佛都忘了,那跪了一地的宫人。 白颜卿淡淡的应了一声,不紧不慢地咽下了一口小菜。 这样的一幕,显得异常怪异!白颜卿优雅的用着早膳,采星笑眯眯的在一旁侍候。明明是这样一副,岁月静好的画面,可偏偏……在她们面前的,却是那些……跪了一地,正在瑟瑟发抖的宫人。 白颜卿用完早膳,让采星将碗碟收拾好了之后,这才像是,突然想起了那些人似的。 “怎么?都还跪着作甚?院里的落叶,可还是在等我去扫?” 白颜卿不疾不徐的开口,那架势,仿佛刚才让这些宫人跪的人,并不是她一般。不过,事实也确实是,白颜卿可并未开口,让他们跪。 听到这句话,那些个宫人,如临大赦一般,纷纷磕头退下。 “我让你俩走了吗?” 白颜卿冷眼扫过先前同她对峙,不肯清扫院落的那两名宫女。 二人见状,吓的腿都软了,“噗通”一声,便再次跪倒在地,而后,不停的磕头认错。 “你们既瞧不上祺云殿,那我也不便强留你们的。” 白颜卿瞥了一眼采星,采星了然,当下便……抓起门口的扫帚,将那二人,给扫地出门了! 采星手里的扫帚,可是不长眼的,她任意挥打着,直至那二人,被打出了祺云殿。而后,采星霸气的,丢掉手中的扫帚,拍了拍手,毫不犹豫的,便将祺云殿的大门,给关上了! “砰” 随着重重的一声关门声,那些在院里打扫落叶的宫人,都被震的心肝儿颤了又颤。先前,他们只当祺云殿这位女主子,同大皇子一样好糊弄,是个傻的,如今看来……的确是他们浅薄了! “元藜,地上这两位躺着的,你将他们丢去院中,不必请太医,他们若不肯醒,便一直任由他们风吹雨打,腐烂在院中。” 白颜卿看了看,笔直跪在地上许久,动也不动的元藜,心里到底还是疼惜她的。于是便开口,给了元藜一个台阶下。 听到白颜卿开口唤自己,元藜起先楞了楞,并未反应过来。 “傻子!还不快起来?小姐这是宽宥你了!” 采星赶忙上前,一把将元藜拉了起来。还不忘替元藜,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看得出来,采星是真心待元藜好的。 “是!属下这就将他们丢出去!” 元藜回过神以后,忙不迭地应下。而后,一把将地上的两人拎起来,直接丢了出去。力气大的,让采星都直咂嘴! “你以为她那么多饭菜,是白吃的吗?” 白颜卿见采星,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忍不住白了她一眼! “那看来,奴婢以后,要给元藜,再多留些饭菜了!” 采星使劲儿地点点头,也不知,她是在肯定白颜卿的话,还是在肯定,她自己以后,要多给元藜饭吃这件事。 “主子,元藜今日,是不是……让您失望了?!” 待将那两人丢出去之后,元藜才犹犹豫豫地转身,有些愧疚地开口。 “的确。” 白颜卿并未为了照顾元藜的情绪,而刻意隐瞒自己的想法。白颜卿虽然疼惜元藜,但是,她也想让元藜明白,接受了的命令,那就是死令,片刻的犹豫都不该有! 一个合格的护卫,是接受命令并执行命令,而不是……生出那些无谓的考量! “小姐,元藜刚来,您就别跟她计较了,好不好?” 采星抓着白颜卿胳膊,可怜兮兮的求她道。先前,可是采星先不待见元藜的,这会子,采星倒是开始做好人了! “行了行了行了,我没怪她!我只是,不希望她,被无谓的思虑,阻碍了行动。” 白颜卿有些无奈地望了望采星,而后朝她二人摆摆手,示意她们下去了。 采星知道白颜卿消气了,这才敢拉着元藜离开。 小厨房内,依旧是采星给元藜预留的早点。几样别致的小菜,几个超大的馒头。 “元藜,你可千万,莫要对小姐心生怨怼。我家小姐,就是这么个脾性,待你在她身边待久了,你就知道了。我家小姐,是这个世界上,最心善,最温柔,最体贴的小姐了!” 采星一边给元藜扒拉菜,一边满眼崇拜的,同元藜叨叨着。 心善?有! 温柔……呃,或许有! 体贴,那……也是有的吧? 元藜边啃着馒头,边暗暗想着! 第一百二十三章 贤贵妃有请 用过早膳后,元藜这个死脑筋的,又跑去找白颜卿请罪去了。 看着如此执着的元藜,白颜卿当真是有些头疼! 元藜的解释是,她担心,她自己若真的动手伤了人,回头皇上知道了,要怪罪白颜卿!毕竟,是白颜卿下的命令。换句话说,元藜的确是有所顾虑,她在担心,会连累了白颜卿和采星。 这样的解释,倒确实,像是元藜会考虑的事。 罢了,白颜卿也不想,再纠结这件事。事情已经过去了,再追溯之前,也没多大意义的。 就在这时,一名宫人跑了进来。她小心翼翼的,给白颜卿行了礼,而后开口回话。 “回白姑娘,外头来了霁月殿的人,说是……贤贵妃娘娘有请!” 宫人声音,有些微微颤抖,仿佛怕极了白颜卿。 贤贵妃? 白颜卿先是一愣,而后娥眉微蹙。心中暗自思忖着,这个时候,不知道贤贵妃找自己,会为了什么事! “采星,你亲自去回话儿,就说……我们稍后,便去给贵妃娘娘请安。” 白颜卿瞥了一眼身旁的采星,命她亲自去回话儿。采星应声,而后,快步朝祺云殿大门口走去。 不多时,采星便回来了。 “小姐,您说,咱们第一次去霁月殿,用不用……带些见面礼?总不好,让人小瞧了咱们!” 采星巴巴儿地,跑到白颜卿跟前儿,出谋划策道。 见面礼? “你觉得,贤贵妃什么样儿的,奇珍异宝没见过?她会稀罕我们手里的,那点儿寻常物件儿?” 白颜卿瞪了采星一眼,她并不觉得,巴结贤贵妃,就是件多好的事。如今,在这皇宫里,能保全自身最好的方法,便是谁也不靠!不攀附,不献媚,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才是聪明人的选择! 只不过……霁月殿…… 白颜卿突然想到了,前一日,她们遇到的那个,像小团子一样可爱的云意!白颜卿突然有些动摇了,不巴结贤贵妃可以,可是……她倒是想,给那个小丫头带些见面礼! 究竟,给云意带些什么好呢?云意身为公主,自然也不缺,那些稀罕的玩意儿! 白颜卿思索良久,方才想到两个好玩意儿。她匆匆跑回内室,翻出了自己那盒“珍宝”,挑了好久,才挑到两件好东西!她将东西,小心翼翼地收好,贴身放着,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随后,白颜卿便领着采星和元藜,前往霁月殿了。 一路上,采星稍稍有些紧张,她怕贤贵妃为难白颜卿。倒是元藜,从前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的,她神色自若,丝毫不慌。 白颜卿倒也还算镇定,她一点也不担心贤贵妃会为难与她。毕竟,说到底,她进宫这么久,从未攀附过任何人,也不像,其他世家女一般,进宫后便到处走动,积攒人脉。白颜卿一直低调行事,不得罪谁,也不巴结谁,就凭这一点,贤贵妃也没法儿,去寻个借口,找白颜卿的茬儿的! 好不容易,到了霁月殿。只见,霁月殿的大门口,早就有两个宫人,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见到白颜卿走了过来,两人毕恭毕敬地朝白颜卿行了礼,而后,其中一人,先行进去通报了。留下的一人,则是在前头带路,引着白颜卿主仆三人,朝正殿而去。 白颜卿跟在那名宫人后头,不疾不徐地踩着步子。眼瞅着,白颜卿主仆三人,快要到正殿门口了,突然,一道小小的身影,飞奔而至!一头就栽到了,白颜卿身上!白颜卿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便想要,去推开跟前儿的小小人儿,却不料,那小家伙,却先开了口! “白姐姐!” 软糯的声音响起,阻止了白颜卿推开她。的举动。 是云意! “公主?” 白颜卿听到那声熟悉的声音,心中的戒备,顿时松懈了下来。她抬手,轻轻揉了揉云意的小脑袋,举止亲昵,连一旁的采星都嫉妒了! 原来她家小姐,又多了一个新欢……呜呜呜呜呜…… “母妃答应我,说要请白姐姐来玩,母妃果然没有食言!” 云意仰头,望着比她高出许多的白颜卿,眼里满是欢喜! “意儿,休要胡闹!” 一道轻呵声,自殿内传出,严厉中又不失绵软。温柔的声音,让旁人,一点儿都听不出来,这是斥责的。 “母妃!” 听到声音,云意赶忙转身,跑了过去。 “见过贤贵妃娘娘!” 白颜卿赶忙端直了身子,朝贤贵妃,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她身后的采星和元藜,也赶忙弯腰行礼。 几人礼数周到,半点儿也不曾,因着同云意相识的一事,而有所疏怠。 贤贵妃点点头,命人将白颜卿唤了进去,而采星和元藜,则是被霁月殿的宫人,拦在了正殿外。采星有些心急,正欲上前理论,却被白颜卿一个眼神儿,给惊的停下了脚步。 贤贵妃既不想让旁人进去,那……今儿,采星就算是拼死在殿外头,贤贵妃也不会,让她踏入正殿内一步的。 这,便是这后宫中的规矩! 白颜卿进去后,贤贵妃倒也,还算是礼遇有加,命宫人上了茶水、点心,又让人伺候在其侧! 白颜卿倒也不曾拘谨,贤贵妃让她坐,她便坐。贤贵妃让她用茶水、点心,她便用茶水、点心。一点儿也不显慌乱,一点儿也不着急开口表态。端的是,一副沉稳的大家闺秀的姿态!让人,半点儿也挑不出毛病来! 贤贵妃不开口,白颜卿自然是不好擅自先开口的!这场较量,比的就是,谁更沉得住气! 云意望着这气氛微妙的场面,小眼珠子滴溜溜地直转! “母妃,您让白姐姐过来,怎么不让她说话呢?那多无趣!” 云意跪坐到贤贵妃膝下,抱着她的腿,撒娇道。 罢了,贤贵妃终究是拗不过云意。 “母妃只是,请你的白姐姐,先喝口水,歇歇,不好吗?” 贤贵妃这句话,看似是对云意说的,实则,她说话的时候,眼睛是看向白颜卿的。 “贵妃娘娘说的是!小女多谢娘娘厚爱!” 白颜卿见状,嘴角含着笑,轻柔的应和道。 见白颜卿是个聪慧的,贤贵妃的嘴角,这才露出了几分笑意。 “昨儿,本宫听意儿回来说,在外头碰到了你,说你陪她玩了许久,她很开心!回来后,她便一直,吵着闹着要见你!本宫也拿她没办法!这不?今日,这才冒昧,将白姑娘请过来一叙!” 贤贵妃的言语间,像是有几分歉疚,可她的面上,却是坦然的很。 “娘娘说笑了,小女能入得了公主的眼,那是小女的福气!何来冒昧一说?” 这样客套的场面话,白颜卿也是信口拈来。这其中,究竟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怕是,也只有说的人,才知道了。 “白姐姐,我以后,可以去大皇兄寝宫,找你玩儿吗?” 云意转身,跑到白颜卿跟前儿,眼巴巴儿地望着白颜卿,水汪汪的双眸中,满是期待。 “当然可以!如果……贵妃娘娘不介意的话!” 白颜卿先是爽快的,答应了云意了要求,而后,侧面的,征询了贤贵妃的意见。一话两说,又直接把问题,抛给了贤贵妃!说到底,贤贵妃是云意的母妃,她若不答应,旁人说再多,也是无用的。 “母妃!好不好嘛!” 云意又跑到贤贵妃跟前儿,不停着,摇晃着贤贵妃的胳膊,撒娇卖萌道。 贤贵妃无奈,只得点头应下。 “不过,意儿要跟母妃约法三章!” 贤贵妃正色道。 云意见状,忙不迭的点着头!那小脑袋,恨不得点到地上去! “第一,去之前,必须要告知母妃,不可以偷偷跑过去,打扰你大皇兄他们。第二,必须让宫女们跟着,不可以任性,偷偷将她们甩开!第三,不可以疯玩,让自己生病!你若因玩闹病了,母妃,便不会,再允许你出霁月殿!” 贤贵妃弯下腰,耐心的同云意说道。 “是,母妃!孩儿一定遵循!” 云意见贤贵妃松了口,当下高兴的差点跳了起来!她“噗通”一声跪下,朝贤贵妃磕了个响头,吓得贤贵妃,忙把她扶了起来!生怕,她将自个儿脑袋,磕破了! 眼前母慈子孝的一幕,让白颜卿,忍不住悄悄扬起了嘴角。 云意很可爱,贤贵妃……也一定,是个温柔的母亲吧?无论贤贵妃是怎样的人,可她眼中,对云意流露出的,那份真情实意的母爱,骗不了人! “娘娘,五皇子殿下回来了!” 听到宫人回禀,白颜卿心中一惊。她当下便匆匆起身,言明告退。 “白姑娘刚过来,还未同本宫说上几句话儿,就这般匆匆离去,不止本宫伤心,意儿也会难过的,对不对啊,意儿?” 贤贵妃笑着望向白颜卿,而后低头同云意说道。 “对!白姐姐不要急着走,意儿想让你多留一会儿!” 云意又转身,跑到白颜卿身边,一双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 这…… 白颜卿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真是为难死她了! 罢了,白颜卿最终,也是拗不过云意的。她点点头,遂又缓缓坐下。 只是,白颜卿想不通的是,为何,贤贵妃会刻意将自己留下?按理说,白颜卿是待嫁之身,不应私下见外男,可是,很显然,贤贵妃,这会儿,并不想让她走! “白姑娘无需多虑,都是自家人。” 仿佛猜到了白颜卿的心思一般,贤贵妃眉眼带笑地,柔声说道。 这样的柔声细语,让人,怎么也开不了口拒绝的。 白颜卿暗自思忖着,不知贤贵妃今日,究竟是打的什么算盘。 不可否认,云意确实想见白颜卿,这一点,白颜卿从未怀疑过。可是,偏偏白颜卿刚到霁月殿,云恺就回来了,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更让白颜卿匪夷所思的事是,贤贵妃不仅,不让白颜卿自行离去,甚至,都不曾让白颜卿回避一下,这倒是……有些说不通了!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 白颜卿也只能,这么安慰着自己。 第一百二十四章 见面礼 白颜卿捏着袖口,有些稍稍的忐忑不安。 不多时,便听到宫人唤五皇子进殿了。 五皇子云恺,今年十五,是今年,几位适婚皇子中,年龄最小的一位。他不似二皇子那般,爱同前朝大臣结交,也不似三皇子那般,疯玩疯闹没规没距。比起其他几位,他看着,更低调些。可是,前几天重阳节发生的事,仍令白颜卿记忆犹新。 贤贵妃轻而易举,哄的皇帝眉开眼笑。云恺三言两语,便让皇帝熄灭怒火。试问整个后宫,有几人能做到,能让在盛怒中的皇帝,展开笑颜?怕是,也只有贤贵妃母子了吧?! “我说今儿,母妃宫里,怎的这么热闹?原来是……皇嫂来了!” 一道打趣儿的声响起,将白颜卿的思绪拉回。她赶忙起身,朝云恺行了行礼,而后,稍稍表现出局促的姿态。 “休要浑说,再吓着白姑娘了。” 贤贵妃嗔怪了云恺一句,面儿上却是难以掩饰的欢喜。 由此可见,贤贵妃是很疼爱云恺的。 “五哥哥!” 是云意!她见到云恺回来了,开心地蹦到云恺面前去。 “五哥哥今儿,可有给意儿,带好玩意儿?” 云意拉着云恺的衣角,不停地摇晃着,小嘴儿撅的高高的。 看得出来,云意是个极受宠的孩子,要不然,她也不会是,这样天真无邪,不谙世事的性子了!她,被贤贵妃和云恺,保护的很好。 白颜卿突然意识到,自己同霁月殿的,走的太近,好像……并不好!她自己同云意,是云泥之别,她不该一时兴起,太靠近云意的。 思及此,白颜卿越发的捏紧了衣袖,原本打算送给云意的东西,也瞬间觉着,拿不出来了! 也许,贤贵妃今日,将白颜卿唤过来,本就是一场,别有用意的安排。 “你呀!我就知道,你从来惦记的,就不是你五哥我!” 云恺虽然嘴上说着丧气话,但是手上,却真的,像是变戏法儿一般,给云意,变出了两件小玩意儿来。 云意一把夺过云恺手里的东西,开心地绕着云恺蹦跶了好几圈! 这样高兴的云意,瞬间感染到了白颜卿,她情不自禁的,便跟着云意的笑,扬起了嘴角。 “皇嫂还是……该多笑笑!” 云恺突然开口,对着白颜卿说了一句。 白颜卿一愣,方才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她觉得,有些尴尬。 “好了,恺儿,你莫要逗白姑娘了,女子家家的,脸皮子可比不得你们男儿!” 贤贵妃适时的开口,缓解了,这让白颜卿尴尬的场面。 “白姐姐,你陪意儿,出去玩会儿可好?” 云意突然上前,牵着白颜卿的手,就把她往外拉。 白颜卿拗不过她,于是便转身,朝贤贵妃和云恺福了福身,而后便被云意拉了出去。 白颜卿自然知道,云恺不会无缘无故的,卡在这个时候,回霁月殿。想必,他也是有事,要同贤贵妃商议的吧!这个时候,她再留在殿内,多少有些不合适的。 “白姐姐,你不用害怕母妃的。母妃其实,人很好的!她待意儿很好,待五哥哥也很好!待父皇,也很好!” 云意大约是,察觉到白颜卿的窘境了,这才寻了个借口,把白颜卿拉了出来! 不得不说,云意尽管年龄很小,却很机灵的! 要不怎么说,龙生龙凤生凤呢!贤贵妃生的女儿,自然也是……同她一样聪明了! 听到云意稚气的话,白颜卿笑了笑。云意口中的人,都是贤贵妃最在意,最亲近的人,她当然,会待他们好了! “是,贤贵妃娘娘很好,很漂亮,很温柔。就跟云意一样。” 白颜卿弯腰,笑着摸了摸云意的小脑袋,口中自然,也都是对贤贵妃的赞赏。 抬首望去,周围四散的宫人,正各自忙着手里的活计。彼时,鲜少有人注意到白颜卿和云意。犹豫再三后,白颜卿还是,趁着无人注意之时,将袖中,给云意准备的见面礼,给掏了出来。 “这是……白姐姐送给我的吗?” 云意接过白颜卿递过来的两件东西,脸上是藏不住的兴奋和欢喜。 “当然!小公主可还喜欢?” 白颜卿笑眯眯地望着云意,心里也是盼着她能喜欢的。 “喜欢!白姐姐送的,意儿都喜欢!这是什么啊?” 云意抓着那两件东西,开心地问白颜卿。 “这个,名为九连环,只有将这环环相扣解开,方才算数!这个,是一只玉蝉……” 白颜卿指着这两件东西,耐心的朝云意解释道。 九连环,或许对于云意这个年纪,还是有些难度的,不过,白颜卿相信,以云意的聪明,终有一日,她能自行解开的。 玉蝉,算是,白颜卿对云意美好的祝福。一愿,云意日后,不愁吃不愁穿,富贵绵延。二愿,云意以后,聪慧机灵,一鸣惊人。三愿,云意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长大,福寿绵长。 一只小小的玉蝉,寄托了白颜卿对云意,最好的祝愿! 云意是贤贵妃的女儿,什么稀罕的玉石没见过!可偏偏,这玉蝉,她确实是第一次见! 云意将玉蝉抓在手里,仔仔细细地,瞧了又瞧!满眼新奇!对白颜卿送的这两件东西,更是爱不释手了! “谢谢白姐姐!除了父皇、母妃还有五哥哥之外,白姐姐是对意儿最好的人了!” 云意倏地抱住白颜卿,小小的脑袋,在白颜卿胸口蹭了又蹭。或许,对于云意这样小的人来说,拥抱,就是最好的感激吧! “小姐!” 远处的采星和元藜,见白颜卿出了大殿,赶忙跑了过来! 采星上上下下打量了白颜卿一周,确认她无碍,这才放下心来。 “这是云意公主。” 白颜卿指着怀里的小小人儿,同采星介绍道。 “奴婢见过公主!” 采星和元藜,赶忙朝云意,行了礼。毕竟,这是在霁月殿,人多眼杂,若她们不注意些,只怕到时候,会有人,到贤贵妃跟前儿,嚼舌根子了! 云意摆摆手,不甚在意。她依旧窝在白颜卿胸前,不肯撒手。白颜卿虽是无奈,但是心里,也是满满的被云意暖到。 这样软绵绵的可爱小女娃,抱在怀里,谁又不喜欢呢? 没过多久,云恺便出来了,想必,他和贤贵妃该说的话儿,也都说完了! “意儿这是……赖上皇嫂了?!” 云恺望着趴在白颜卿身上的云意,笑着调侃道。 云意撇过头,朝云恺做了个鬼脸,双臂还是,紧紧地搂着白颜卿。 “意儿,莫要胡闹了!” 说话的,是刚从殿内走出来的贤贵妃。 元藜和采星见状,赶忙行了礼后,便远远儿地退去一旁侯着。 “母妃,白姐姐身上好香香!” 云意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不仅贤贵妃愣住了,连云恺也听的愣住了! 此刻,白颜卿窘的,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 云恺最先忍不住,他望着攀在白颜卿身上的云意,笑声震耳欲聋。 或许是被这氛围感染了,贤贵妃也是忍俊不禁,她掏出帕子,轻掩唇,弯弯的眉眼,透露出,她此刻正在笑着。 也许是爱屋及乌吧,见云意这么喜欢白颜卿,贤贵妃对白颜卿的脸色,也稍稍缓和了不少。言辞间,也少了几分冷漠。 “难得意儿,这么喜欢白姑娘,若白姑娘愿意,留下用过午膳再走,可好?也顺便,多陪陪意儿。本宫可是很久,都没见到意儿,这么高兴了!” 用午膳? 白颜卿又是一愣,贤贵妃看似是在征求她的意见,实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贤贵妃这是在通知白颜卿,而不是……在征询白颜卿的意见! “蒙娘娘和公主厚爱,小女求之不得。” 在宫里待久了,这样冠冕堂皇的话,白颜卿也是信口就来的。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贤贵妃便让身边的宫人,去通知御膳房加菜了。 …… 午膳。 小孩子的体力,着实惊人。云意玩闹了一上午,都不曾喊过累,白颜卿却是明显觉着,有些疲惫了。幸好,还有元藜和采星,这两个精力旺盛的,陪着云意玩儿了一上午。 午膳时,望着满满当当一大桌的菜肴,白颜卿觉着自己饿的,能啃下一头牛!可,碍于在霁月殿,白颜卿也不能,像在祺云殿那般恣意。只站着等着,等宫人喊贤贵妃来开膳。 就在这时,霁月殿外,却传来一阵喧闹声。不多时,便有宫人前来禀告,说是,大皇子来了! 云祺来了?! 就在白颜卿愣神之际,云祺已经跑了进来,他一眼便看到了白颜卿,而后,快步跑到白颜卿跟前! “娘子,你怎么跑到霁月殿来了?我找了你好久!” 云祺的语气中,充满了哀怨。 可白颜卿看得出来,云祺的眼中,满含担忧!也难怪,贤贵妃突然将白颜卿唤了过来,任是谁,都不知道贤贵妃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吧? 更何况,在这深宫中,又能有几个人,是心思干净的呢? “贵妃娘娘邀我过来,陪小公主玩儿的呢!” 白颜卿拍拍云祺,以示安慰。 见白颜卿无恙,云祺也这才放下心来。 “大皇子竟这般,舍不得白姑娘?生怕本宫将她吃了不成?” 贤贵妃的声音,自云祺背后响起。言辞间,有几分戏谑! “贤贵妃娘娘说的对,我一会儿见不着我娘子,我心里就慌!” 云祺转身,一副很认真回答的模样。那样子,若换作常人,别人定会取笑他,可偏偏,他是云祺,他是那个,众人口中“憨傻”的大皇子!故而他这番做派,众人便习以为常了! “大皇子既来了,那便一起用膳吧!” 贤贵妃淡淡瞥了一眼云祺,而后开口道。 云祺自然是愿意的,能让他陪着白颜卿在霁月殿,他是求之不得的。 待众人落座后,贤贵妃方才吩咐开膳。 精致的珍馐美馔,待真正吃到口中时,已然是凉了的。 白颜卿微微蹙眉,并不大习惯吃凉食。采星每日,给白颜卿做的饭菜,都是烫着端上桌的,当白颜卿坐下用膳时,都还是温烫着的,还从未,吃过这样凉的食物。 “白姑娘,可是不大习惯,这宫中的膳食?” 或许是察觉到,白颜卿并未吃几口,贤贵妃搁下碗筷,掖了掖嘴角后,方才柔声问道。 “娘娘宫里的膳食,那样样儿,可都是寻常难得一见的。” 白颜卿并未,直接回应贤贵妃的话,反倒是……夸起了菜品的样式。 “就是……少了一些……烟火气!” 白颜卿说的,很是含蓄。 烟火气? 这句话,将贤贵妃都说的楞住了。何为烟火气?! 第一百二十五章 御花园奇遇 从霁月殿走出来后,白颜卿一眼便看到,在外头候了许久的采星和元藜。 霁月殿规矩重,比不得祺云殿的无拘无束。因此,采星和元藜,也只得饿着肚子,在外头等着。 因为有云祺陪着,白颜卿便挥挥手,让元藜和采星先回祺云殿了。她心里寻思着,倒也不必让她们陪着受累挨饿的。 恰好,元藜和采星也意识到,有云祺在,她们该识趣儿的退下,给白颜卿和云祺二人,留下些独处的空间。于是,采星和元藜,便相携着,捂着嘴偷笑着先跑了! “你怎么,突然来了霁月殿?” 白颜卿侧过头,望着云祺,笑眯眯地问道。她其实心里,多少也猜到一些,不过,她还是想亲口问问云祺,免得自己会错了意。 “担心你!怕贤贵妃,为难你。” 云祺老老实实地回道。 闻言,白颜卿笑了。她虽然猜到云祺会这么回答,但是,当他真的说出口的时候,白颜卿眼中,还是掩饰不住的欢喜。 “毕竟,这后宫中,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示好。” 云祺牵上白颜卿的手,将她白嫩的手,放在掌心摩挲着。 这样细微的动作,却不经意染红了白颜卿的双颊。 二人沿着狭长的廊道,不紧不慢地闲逛着。深秋的午后,阳光还是非常的刺目的。白颜卿眯着眼,抬手遮了遮日头。 见状,云祺赶忙抬臂,替她遮了遮,而后引着白颜卿,往一旁的御花园走去。那里,有小亭子,可以稍作歇息,躲躲日头。 白颜卿平日里,不大出来走动,自然也不大清楚这宫里的路,都分别是通往何处的。她只亦趋亦步地跟着云祺,云祺停下脚,她便停下脚,云祺走,她便也跟着走。这样的画面,于外人瞧着,倒是有几分滑稽。 这会儿日头正盛时,一般情况下,是不大有人会去御花园的,因此,白颜卿和云祺这会子去御花园,倒也不担心会碰到旁人。 找了处角落里的小亭子,二人欲进去歇歇脚。云祺抢先一步,掏出帕子,将石凳擦的干干净净,而后才拉着白颜卿坐下。云祺连这样细微之处,都考虑周到,这不得不让白颜卿怀疑,他之前,是不是,也对旁的女子做过一样的事情! “殿下这般细致,从前可是对别人,也这样过?” 白颜卿到底还是藏不住话儿,她坐下后,便笑盈盈地望着云祺,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道。 闻言,云祺先是一愣,而后才反应过来,白颜卿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觉着,我这样儿的‘无用之人’,平日里,会有谁家女子,能瞧得上?” 云祺笑吟吟地望着白颜卿,对于她这番酸里酸气的话儿,云祺是一点儿也没有生气,反倒是,有几分快意在里头的。 “那倒未必!那陈秀,不是对殿下爱慕已久?若不是发生那件事,只怕是,她也未必肯委身于皇上!” 白颜卿四下里观顾了一下,见四周无人,这才悄声同云祺说道。 “娘子多虑了,无论旁人对我如何,我心中,只有娘子一人。以前是,现在是,往后余生都是!” 云祺那副信誓旦旦的模样,倒确实是让白颜卿的心情,愉悦了不少。要不怎么说,自古以来,女子都爱听情话呢? …… 如果没有来过皇宫,白颜卿或许这辈子,都见识不到,这世上的女子之间,会有这么多的勾心斗角,这么多的你争我夺……一个小小的后宫,承载着这里头的所有女人的后半生。有人安于现状,有人力争上游,还有人……使尽了手段,都得不到旁人的一丝怜悯。 这样的生活,有人是被逼迫的,也有人是心甘情愿的。谁也说不清,最初进宫的目的是什么,或许是为了家族荣耀,又或许是为了自身的荣耀。但是,大家大概,唯一共同认同的一件事便是,在这个后宫里,只有获得荣宠,才能受人尊崇!因此,自然就有人不择手段的,想要走捷径。 御花园不远处的某处角落里,传来几声悉悉索索的动静。白颜卿敏锐的察觉到了,很显然,云祺也察觉到了!他竖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白颜卿了然,随后便弓着腰,和云祺一起,蹑手蹑脚地走到一旁的假山后面,在假山的遮掩下,躲了起来! 云祺仿佛习以为常一般,他对眼前即将发生的事情,好似一点儿也不感兴趣似的。只将白颜卿的玉手,握在手心,认认真真地摩挲着,柔软的触感,让云祺忍不住心猿意马起来!女子的手,果然同男子不一样!云祺望着自己的手,纤瘦,骨节分明,掌心里的薄茧,是习武时留下的。而白颜卿的手则不一样,她的手指洁白如玉,柔软娇嫩,十指纤纤,让人瞧着,都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一旁的白颜卿,仿佛并未察觉到云祺的举动,她专心致志地望着不远处!期待着,接下来会看到什么好戏码!只见白颜卿,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处,两只耳朵,敏锐地竖起,这听墙角根儿的架势,倒是做的很足! 云祺见她这般,心下觉得她既可爱,又好笑,遂悄声问她:“你这是做什么呢?” 白颜卿赶忙竖起手指,轻按于唇,做了个“嘘”的动作。 红红的唇,衬托的白颜卿的手指,越发的白皙了。云祺见此,赶忙撇过头去,不再盯着她瞧。他悄悄抬手,按了按胸口处的躁动,长呼一口气,这才稍稍平缓了一下心绪! “殿下,您看?那个粉衣女子,好像有些……眼熟!” 白颜卿偷偷扯了扯云祺的衣袖,让他也仔细瞧瞧,那处的人影是何人。 于云祺来说,这后宫里的人,他都熟悉,所以,让白颜卿觉着有些眼熟的人,对云祺来说,或许只是,这后宫中普普通通的一名宫人或者妃嫔罢了! “殿下!” 见云祺似乎是有些心不在焉,白颜卿有些恼了!她伸出手,掰正了云祺的脑袋,强迫他去看! 云祺无奈,只得乖乖听话,朝那处望去,这不看还好,一看,倒也把他给惊住了!这……原来,白颜卿口中感觉眼熟的粉衣女子,竟是前不久,刚被皇帝纳入后宫的陈秀! “陈秀?” 这个点儿,她来御花园做什么?按说这会子,日头正盛,御花园显少会有人来的!就连白颜卿和云祺,也只是顺路歇会儿脚罢了!这大中午的,正晒的很,陈秀总不能,是来御花园散步看花儿的吧? “还有别人!” 白颜卿扯了扯云祺,示意他继续观望。 彼时,云祺的好奇心也被勾起了,他顺着白颜卿的目光朝那处看去。的确,除了陈秀之外,好像……还有另一个身影,瞧背影,像是一个……男人?! 是男人! 此时白颜卿也发现了,她倏地望向云祺,眼中满是震惊!陈秀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在御花园私会男子? 这可了不得了! 可云祺,好像并不意外似的,白颜卿在他眼中,半点儿惊讶都未曾看到!这下子,白颜卿更好奇了! “殿下,不惊讶?” “没什么好惊讶的,陈秀在进宫之前,早就不是处子之身了!” 云祺淡淡的开口,好像对这一切,都早已洞若观火一般。 这下子,白颜卿更惊讶了!既然云祺早就知道陈秀非处子之身,那为什么……云祺又有意设计,让陈秀回到皇帝身边?若皇帝日后,真的知道了这一切,对陈氏一族来说,那可就是灭顶之灾! 若云祺真想杀陈秀,那早在先前,陈秀在大皇子府之时,云祺就已然是有机会动手的!可是为何,云祺那时并没有这么做,反而是放任陈秀,在大皇子府作威作福那么久?然后才绕了这么一大圈,再次费心设计,将陈秀又一次送入了后宫!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白颜卿百思不得其解! 云祺挑眉,并未打算这会儿给白颜卿解释,他示意白颜卿继续看下去。白颜卿虽满脑疑问,却还是经不住好奇,又望陈秀那边望去! 只见,那名瞧不见脸的男子,递给陈秀一件东西,陈秀警惕的四下里张望了一下,见四处无人,这才小心翼翼地收下,而后塞入怀中,贴身放好!这会子这情形瞧着,倒不像是二人有私情的。 只不过,很显然,白颜卿高看了眼前二人! 东西收下了,陈秀显然很高兴,她见四处无人,当下做出了一个更大胆的举动!陈秀临走之前,居然搂着那名男子,狠狠儿的亲了一口! 这…… 白颜卿看的都傻眼了,这陈秀竟真的这么大胆吗?身为皇帝的妃嫔,她背着皇帝,私会男子,已然是滔天大罪了!可她……竟然还敢……还敢做出这番无耻的举动!而更让白颜卿不忍直视的是,那男子,竟还回应了她!临走之前,他还不忘捏了捏陈秀丰满的臀部! 这可真是辣眼睛的很! 白颜卿实在是看不了这样的场面,她转过身,背靠假山,拍了拍胸口缓了缓! “行了,他们都走了!” 云祺见白颜卿看的面红耳赤的,觉得甚是好笑,这小女子,还是太稚嫩了些。 “她她她……她竟敢……” 白颜卿显然是被刚才的一幕,给惊的语无伦次了,说起话儿来,都磕磕巴巴的。 “娘子,咱们先回祺云殿,待回去了,我再同你好好儿说道!” 云祺笑着调侃白颜卿道。 白颜卿情绪稍稍恢复了些后,便点点头,同云祺一起,往祺云殿走去。这一路上,白颜卿再也没要求云祺停下脚步歇歇了!她可不想,再有什么“奇遇”了! …… 霁月殿。 白颜卿同云祺走后不久,霁月殿的宫人,便将白颜卿私底下给云意送礼物一事儿,告知了贤贵妃。当贤贵妃得知,白颜卿送的东西是何物之时,她只笑了笑,说了一句:“难为她有心了!” 白颜卿没有当着贤贵妃的面儿,送云意礼物,而是选择了私下送,这就说明了,她并未有攀附贤贵妃之心,她的所作所为,皆是出于私下对云意的喜欢。单就这一份心意,和避嫌之举,已然是让贤贵妃对她刮目相看了! 看得出来,贤贵妃并不讨厌白颜卿! 第一百二十六章 怡情散 待白颜卿和云祺回到祺云殿时,采星和元藜早就用完饭,在大门口不停地张望着了。当看到二人回来,采星的神情,一下子就松懈了下来! “小姐和殿下怎么走了这么久?奴婢还担心你们在路上又碰到什么麻烦了呢!” “有殿下在,不会有事儿的。” 白颜卿笑了笑说道。她并未将在御花园碰到陈秀一事,给说出来。毕竟,此事涉及皇家秘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采星点点头,倒也不曾反驳。 和采星简单吩咐了几句,白颜卿和云祺,便默契地一齐走向殿内。白颜卿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听陈秀的八卦了! “殿下今日……可有什么事情要去忙?” 白颜卿试探性的开口问道。 “有子樾去处理了,倒也不必我亲自去。” 云祺好笑地看着眼前,一脸鬼机灵的少女,知道她想问什么。 白颜卿面色有些许纠结,到底还是憋不住,先开口问了。 云祺也不曾隐瞒,将自己调查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白颜卿。 根据云祺所查到的消息,说,陈秀年幼时,便同她的表哥交好。后来长大些,二人便私下里,苟合到一起了。此事,陈秀是瞒着家里人的。因此,她父亲,倒也确实,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将她送入宫中的。 原来如此! 难怪白颜卿先前见到陈秀,总觉得……她与寻常女儿家,有哪里不同!如今想来,经人事以后的陈秀,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风情在的,这不像是正经女儿家会有的! 陈秀如今,已是二十好几,早就过了二八年华,这样的她,在后宫中,本就缺少立足的资本!比上,她不如贤贵妃温婉得体,比下,她不如赖飞燕青春少艾。陈秀若想要在后宫立足,那势必,是要用点手段的。况且,她既已不是处子之身,那她,又该拿什么,去博取皇帝的恩宠呢? “皇上……难道不会发现吗?” 白颜卿终究,还是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你猜,今天在御花园,那人给她的,是什么东西?” 云祺不答反问道。 白颜卿摇摇头,离了那么远,她自然是看不清,那人给了陈秀什么。 “殿下知道那人给了她什么?” 见云祺这么一说,白颜卿又好奇了。 “怡情散!” 云祺倏地倾身,附在白颜卿耳畔,低声道。 怡情散? 这东西莫说是在皇宫里头了,那就是在宫外那些名门世家眼中,都是让人极为不耻的东西! 听说,这怡情散,乃是外头青楼里,用来调教,那些不听话的窑姐儿们的东西!据说,只需一点点的量,便可让人短时间内,意识恍惚,任人摆布! 这些,都是白颜卿之前,听她的好哥哥纪南景说的。毕竟,纪南景随父从商,见识的,都是些三教九流之辈! “这怡情散,不是只对女子奏效?她……总不能自己给自己用吧?” 白颜卿还是不太理解。 “谁说怡情散,只能对女子有用?” 云祺看着依旧傻愣愣的白颜卿,忍不住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 什么意思?难道……云祺的意思是,陈秀要将这怡情散,下到皇帝身上?!陈秀真的就这么胆大? 此时的白颜卿,还是觉着有些不大相信。 “我猜,今晚,是陈秀侍寝。” 云祺讳莫如深的模样,越发让白颜卿有些看不透了。 陈秀非处子之身,且一直同旁的男子有染,还利用腌臜的药物,去迷惑皇帝。这桩桩件件,可都是对皇帝不利的事儿!为何……云祺这个当儿子的,反倒是一副坐等观戏的模样?半点儿也没有心疼自己的父亲?他就这么看着自己的父亲,被陈秀戏耍,而不去阻止? 白颜卿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傍晚的时候,采星从外头跑了回来。她一边跑,一边激动地喊着白颜卿。 “小姐,小姐,有大事儿发生!” 由于跑的太快了,采星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幸亏元藜眼疾手快,将她拉住,这才避免了一场“悲剧”的发生。 “怎么了这是?冒冒失失的!” 白颜卿嗔怪道。而后,赶忙跑到采星跟前儿,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查看了几番,见采星无碍,白颜卿这才放心了。 “小姐!奴婢刚听外头的宫女嚼舌根,说是……今晚,是那个陈家姑娘给皇上侍寝!” 采星好不容易喘上口气,才堪堪儿将话给说完整了! 今夜,果然是陈秀侍寝! 云祺说的,丝毫不差!他到底,是怎么预料到这一切的?仅凭一包怡情散吗? “她既入了皇上的后宫,那侍寝,也是迟早的事,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白颜卿面上,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可是,天知道她内心深处,有多震惊! “小姐,你可知道,那陈家姑娘,是如何获得今夜的恩宠的吗?” 采星提步上前,神神叨叨地同白颜卿低语道。 “嗯?难道……不是皇上钦点的她侍寝的?” 很显然,白颜卿还是有些好奇的。 “不不不,不是!” 采星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行了!你就别卖关子了!” 一旁的元藜,实在是看不下去,采星这磨磨叽叽的样子。 被元藜一吼,采星委屈的小嘴一瘪,那模样,要多委屈有多委屈!还好白颜卿耐着性子,哄了她好一会子,采星才磕磕巴巴的,将事情给讲清楚了! 听亲眼见到事情经过的宫女所说,那位陈家姑娘,也就是陈秀,特意候在皇上每日必经之路上!她衣着单薄,在秋风中,愣是等了皇上一个多时辰!一见到皇上出现,她立马便晕了过去,不偏不倚的,刚好倒入了皇上的怀中! 这样的小心思,皇上自然是一眼就能看穿的!可偏偏,男人都喜欢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尤其还是一个……衣着清凉,酥胸半露的娇媚女子!于是,皇上当场便点了陈秀今夜侍寝! 这样不入流的手段,大概除了赖飞燕,也就只有陈秀,能厚着脸皮子做出来了! 不知道为何,白颜卿此刻,倒有些好奇,若赖飞燕得知此事,这会子,不知该是什么心情…… 绮梦殿。 “娘娘,娘娘,您息怒啊!仔细伤到龙胎!” 两名宫女,正追在赖飞燕屁股后头,替她收拾残局。 那散落一地的物件,无一不透露出,这宫殿主人,此刻疯狂暴走的情绪! “息怒?你让本宫怎么息怒?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竟敢使这招儿去魅惑皇上?!这叫本宫……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赖飞燕说罢,随手就拿起身边的烛台,扔了出去!她很生气,她最生气的就是,这个陈秀,使了手段勾引皇帝,并且皇帝居然没曾拒绝! “娘娘,您如今是有了身子的人,犯不着同那样的人置气!保住龙胎要紧!” 到底还是有个经验老道的嬷嬷,看不过去了,叹了叹气,跑到殿内,劝赖飞燕道。 这老嬷嬷说的确实是没错,在这后宫里,有个孩子傍身,比什么都重要。说到底,以色侍人,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女子最美好的年华,也就那么短短几年,待过了这几年,日后漫长的岁月,又该如何度过?可若是有个孩子,那一切,便都会不一样了!至少了,看在孩子的面上,皇帝或许偶尔,也还会想起,过来瞧瞧。 “娘娘,您听老奴一句劝!娘娘现在还年轻,待来年生完龙子,您养好身子,恢复如初,还怕夺不回皇上的宠爱吗?更何况,老奴瞧着,皇上对娘娘,还是极其呵护的,娘娘真犯不着为了这样的人,伤着自己和龙胎!” 那老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了,见惯了这样的事,因此劝起人来,那也总是能,劝到人心坎儿上去的。 赖飞燕闻言,这才稍稍平缓了下来。她抬手,轻轻抚摸上,自己那尚未隆起的腹部,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半夜,赖飞燕突然惊醒,她大叫着肚子疼,而后哭嚎声将整个绮梦殿的人,都给吵醒了! “快,快去请皇上!就说本宫……本宫肚子疼!” 赖飞燕磕磕巴巴地朝身边的宫女喊道!那宫女见她面色苍白,额头上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也吓得不清,生怕这位丽嫔娘娘龙胎有恙!隧赶忙一路小跑着,去陈秀那处寻皇上! 今夜,整个后宫,都知道皇帝宿在哪儿,要想找到他,也并不难! 当赖飞燕的宫女,好不容易找到陈秀那里,求着要见皇帝时,却被陈秀的婢女,给拦下了,言明皇上已经歇下,不可打扰。 赖飞燕的宫女,岂是那样好忽悠的?她不管三七二十一,扯着嗓子便喊了起来! “皇上!皇上救命啊!” 连喊数声,那宫女,总算见到内殿的烛火,亮了起来! “何事喧闹?” 最先出来的,是松松垮垮半裹着衣裳的陈秀。 “回禀主子,是绮梦殿的宫女。” 陈秀的婢女,恭恭敬敬地上前回道。 绮梦殿? 听到是绮梦殿的,陈秀笑了,脸上露出几分得意的神色。 “可是丽嫔出了何事?” 皇帝跟着,也走了出来,他听到绮梦殿出了事,当下便露出几分焦急之色。 “回禀皇上,是我们丽嫔娘娘……她,她半夜醒来,肚子疼的厉害,嘴里还一直喊着皇上!奴婢们怕出事儿,这才跑了过来寻皇上,还望皇上恕罪!” 不愧是赖飞燕宫里的人,说的几句话,顿时就让皇帝的心,跟着揪了起来! “朕这便过去!” 皇帝匆匆命了人过来更衣,而后赶忙跟着那宫女,往绮梦殿跑去。 “主子……皇上这……” 陈秀的婢女,面色忿忿道。 “无碍。明儿,我们大概,就能堂堂正正的,在这后宫里头生存了。” 陈秀朝婢女摆摆手,不以为然道。说罢,便扭着腰肢,走入了内室。 自上次储秀宫一事后,皇帝虽嘴上说,将陈秀收入后宫,可实际上,却从未开口,说要封赏陈秀。皇帝不开口,皇后自然也是装聋作哑,不提这茬儿。因此,陈秀在宫里的处境,那就是相当尴尬的。无名无分,却又守在后宫,这多多少让那些后宫里的妃嫔们,都明理暗里的,打压欺辱陈秀! 如今,陈秀已与皇帝有了实质性的突破,那皇帝是想赖也赖不掉的!毕竟,今夜一事,阖宫上下,可都睁大眼睛瞧着呢! 更何况,今夜因为有了丽嫔这么一闹,皇帝半夜走了,自然心里对陈秀,也会存了几分歉疚,届时不封赏陈秀才怪呢! 说来说去,陈秀此刻,心里对那位丽嫔娘娘,还是存着几分感激的呢! 第一百二十七章 年幼往事 翌日,果不其然,皇帝的圣旨下来了,封陈秀为宜嫔,赐居宜欢殿。 这下子,陈秀也算是可以,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入主后宫了。名份有了,位份也有了,日后,也算是能在后宫站住脚跟,免受其他妃嫔的欺压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白颜卿正带着采星,在一处偏僻的园子里头,采集新鲜的露水!彼时,天刚亮,白颜卿和采星的露水,也收集的差不多了!当元藜快步跑了过来,将消息告诉白颜卿之时,她的表情,显得并不意外! “听说,昨儿半夜,丽嫔娘娘遣人将皇上,从宜嫔那里唤走了!” 元藜边将打听到的消息,告诉白颜卿,边细心的,替她们将收集好的露水,装入瓷瓶,仔细收好。 “她啊,从小就是这样的性子,自己看中的东西,向来都是不择手段,也要得到的。” 对于赖飞燕使这样拙劣的手段,白颜卿并不意外,她挑挑眉,并不在意。 元藜先前,也是听采星说过,关于赖飞燕在白家作妖的那些事儿,因此,看到白颜卿是这个反应,元藜也只跟着点点头应和。 “小姐,您是怎么寻到这处园子的?您一向是个路痴,今儿竟这么灵光?” 采星将眼前最后一滴露珠,采集完毕后,方才笑眯眯地调侃白颜卿道。 采星说的没错,白颜卿之所以进宫这么久,都懒得出门走动,就是因为,白颜卿是个没甚方向感的人,若不是熟悉的路,她呀,能把自己给走丢了! “先前殿下带我走过两回,我便记住了!” 白颜卿白了采星一眼,她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元藜,你可不知道,我家小姐啊,年幼时,还曾将她自个儿给走丢过呢!” 采星笑着转身,偷偷同元藜说道。不过,她那声儿大的,白颜卿又忍不住想揍她一顿了! 白颜卿幼时,同采星在庄子上的时候,有一回,白颜卿待着无趣,便自个儿溜出去玩儿了!当时,采星正在给白颜卿做午饭,没曾注意到她,当采星做完饭,去寻白颜卿时,她早就没了人影!给采星急的啊,那是边哭边找,整整找了半日,才在后山一个树林里,寻到了白颜卿! 当时的白颜卿,已然是满身狼藉,身上的衣摆处,还沾着血迹,差点没将采星吓的心脏给骤停了! “不过,小姐,奴婢是真的好奇,您那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当时问了您好几天,您都不肯说。” 采星看着白颜卿,依旧是有些好奇。那个时候,采星检查过白颜卿全身,她自己并未受伤,可她衣裳上的血迹,却不知从何而来。 见采星又问起那桩往事,白颜卿先是一愣,而后依旧是双唇紧闭,一个字都不肯透露给采星! 经由采星这么一问,倒是将白颜卿那段不为人知的往事,给勾了出来! 那次,白颜卿背着采星偷溜出去玩儿,为了不让采星那么快发现自己,白颜卿就尽量往僻静处跑。那时的白颜卿,年龄尚小,哪里能考虑到那么多事,只想着要同采星“躲猫猫”。谁知,跑着跑着,就跑远了!跑到了密林深处,而后就找不到回头的路了! 白颜卿本来就是个方向感极差的人,跑入密林后,周围全是密密麻麻的杂草树木,她就更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就在那时,她极其敏锐的听到了,一声呼救声。她顺着声音,跑了过去,便看到了一个瘦弱的少年,躺在密林深处!他周身,四散躺着几具早已凉透的尸体! 当时,见到此情此景的白颜卿,先是吓了一跳,而后才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少年,待探过他鼻息后,确认他生息尚存,这才谨慎的将那少年扶起!不得不说,那个时候的白颜卿,胆子是真大!见到那样的情景,她竟然没有害怕!反而是,严谨的查看了四周,见再无旁人,她才凭借着幼小的身躯,将那少年,半扶半拖的,挪至一旁干净的草地上! 后来的事情就是,白颜卿照顾那名少年,直到他再次醒来!而白颜卿衣摆上的血迹,也是沾的那名少年身上的!那少年肩上中了一剑,倒也不曾伤到里子,就是失血过多,昏迷了过去!白颜卿掏出自己的巾帕,替他简单的包扎了一下。经过白颜卿悉心的照顾,他没过多久便也就醒了过来! 醒来之后的少年,一开始还是很警惕的状态,之后听白颜卿说她是迷路了,这才误闯入这密林深处的,且少年见她年纪尚小,便也没多疑心她!还好心的,将白颜卿送出了密林! 白颜卿当时刚出密林,便遇到了前来寻她的采星。当时天色已暗,采星看到她身上有血迹,担心的不得了,自然也就没曾注意到,不远处的大树后,躲着的少年! 时至今日,念及此事,白颜卿还依旧信守着,当初对那少年的诺言,绝不同第三个人讲起遇到他的事儿! “行了,今儿露水收集的差不多了,咱们早些回罢!” 白颜卿并未搭采星的话儿,反倒是悠悠提步,往回走。 “主子收集这么多露水干嘛?” 元藜有些不解,忍不住开口问道。 “煮茶啊!” 采星接过话儿,回道。 没错,是煮茶。 每到这秋日的清晨,白颜卿便偶尔会同采星一起,采集这晨露,回去煮菊花茶喝,清热降燥,最适宜做这秋日的茶饮了。 白颜卿带着采星和元藜,不疾不徐地往祺云殿走去。一路上,碰到不少奔走忙碌的宫人,这万仞宫墙下,待着的,除了闲散的后宫妃嫔,便只有这些宫人,整日穿梭于这一道道宫墙下吧! 哎,究竟何时,白颜卿才能,离开这里呢? “小姐,您不要闷闷不乐了,再有几日,便是您的生辰了!咱们要开开心心的!” 采星走上前,小声的宽慰白颜卿道。 生辰? 听到这句话,白颜卿呆住了好一会儿,而后才缓过神来。 “这些年,难为你一直惦记着我生辰!” 白颜卿有些闷闷不乐道。 前些年,她们在庄子上,每年白颜卿生辰时,都是采星陪着她过的。那一碗碗的长寿面,都是采星亲手擀的!那时候的快乐,是真的,起初的时候,食材匮乏,也是真的!为了一碗长寿面,采星要偷偷攒很久,才能攒到一斤精细的面粉! 这些,白颜卿都看在眼中。 虽说有纪家的帮衬,后来这几年,白颜卿和采星,过的也还算宽裕,但纪家都是些大男人,哪里能照顾到那么细致?纪瑾修送过来的奇珍异宝,都比不得,采星亲手做的那碗长寿面!因为……白颜卿的记忆里,曾经,也有那么一个人,曾亲手,为她做过一碗长寿面!只可惜,斯人已逝,白颜卿再也吃不到记忆里的,那碗长寿面了! “小姐,今年……是您及笄之年,只可惜,咱们陷在这深宫里,只怕是……也无缘回白府办及笄礼了!” 采星神色暗淡,语气也有些闷闷的。 见状,白颜卿反倒是安慰起采星来,她拍了拍采星肩膀,示意她不用放在心上。这及笄礼,于白颜卿来说,也不大重要,毕竟如今,她已经许给了云祺为妻,也是即将嫁为人妻的人了,自然也不必大肆操办及笄礼了。 白颜卿三人相携走回祺云殿,一路上,采星还在为,不能替白颜卿操办及笄礼而感伤。殊不知,祺云殿内,正有人等着呢! 祺云殿。 眼瞅着白颜卿回来了,一道高大的身影,便飞快地跑了出来。 “娘子可算是回来了!” 是云祺。他面上有几分急色,若不是听到宫人回禀,称白颜卿出去采集晨露,他早就急的到处派人去寻她了! 碍于有旁人在,云祺也不方便言说,只端着一副憨傻的模样,娘子娘子的喊了几声。待几人走回殿内,云祺方才放下装模作样,认真同白颜卿说起话儿来! “再过几日,可是你的生辰?” 云祺一开口,便似将白颜卿的脚,定在了地上,动都不动了。 “殿下……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白颜卿回过神来之后,便犹犹豫豫地开口问云祺道。 “我去求父皇一个恩典,允你出宫!” 云祺倏地开口说道。 “出宫?我?可以吗?” 白颜卿颤颤巍巍地开口,不得不说,云祺这句话,让她心动了。她真的,好想离开这座大牢笼!虽然先前,云祺也说过,会找机让白颜卿出宫,可……这皇宫的主人,并不是云祺,他也没有能力,说让她出宫,她就能出宫的! “我自有法子!你这几日,安心待在宫里便是,白家和纪家那边,我会派人通知他们提前准备的!以后有我在,你不必忧心旁的事!” 云祺面色温和,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这样的云祺,倒是让白颜卿此刻心里,多了几分踏实。她点点头应下,并未多问云祺,他究竟是有何方法,能让她早日出宫。 …… 傍晚的时候,采星匆匆忙忙从外头跑了回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她带回来的重磅消息! “小姐!不好了不好!” “又咋咋呼呼的!你喘匀了气儿再同我说道!” 白颜卿有些不悦的开口,采星总是这般一惊一乍的,让旁人瞧见,多是没礼数的样子! “不对!是好消息!” 采星跑进来,喝了口水,将气喘匀了,才堪堪儿开口! “听说,大皇子去求皇上,说要将你们的婚期,提前至来年春日!” 什么?提前婚期? 现下已然是农历九月了,来年春日……掐指一算,也没几个月了! 这么急? 这下聘、定亲等等流程,就已然很繁琐了!还得置办物件儿,操办其他的事宜等等!往昔,皇子成亲,那少不得,得操持个一两年的!而今,云祺将婚期提前,这……白家,怕是也来不及置办嫁妆的! “皇上同意了吗?” 白颜卿回过神后,便急急开口问采星。 “听说,皇上还在考虑!但大皇子,跪在御书房前,怎么也不肯离开!看那架势,是在逼着皇上做决定呢!此事,已经闹的宫里,人尽皆知了!此刻,御书房门口,已然围满了人!” 采星面露急色,额角也隐隐渗出汗意。想来,她已经是以最快的脚程,跑回祺云殿通知白颜卿了! 究竟,云祺为何突然,会向皇上提起,要将婚期提前一事? 白颜卿百思不得其解。毕竟之前,云祺一点儿也未曾向自己透露过,想将婚期提前一事。 第一百二十八章 悔不当初 绮梦殿。 婢女正在服侍赖飞燕用膳。一道道精致的菜肴,摆在小小的圆桌上,色香味俱全!这若换做往年,赖飞燕定是满眼垂涎之色,可如今,在宫里待久了,望着这些毫无温度的菜肴,她竟有些食之无味! “娘娘,那陈家姑娘,今儿封了位份了。” 婢女一边替赖飞燕布菜,一边小心翼翼地想着措词,生怕惹恼了眼前这位。 “嗯,她父亲是光禄寺卿,皇上给她的位份,定不会比本宫低了去的。” 赖飞燕有些怏怏的提不起精神儿来,这个结果,也是在她意料之中,可她,还是心有不甘。 有些人,一出生就比旁人高贵,她的起点,或许是别人的终点。 “皇上还是疼惜娘娘的,那位,也封了嫔位。” 婢女敬小慎微地开口。 同样是嫔位,皇帝倒也没有厚此薄彼。 听到这句,赖飞燕的心情,才稍稍有些好转。她执筷,夹了一块嫩豆腐,放入口中,软嫩细滑,入口即化。这是她今儿,吃的第一口东西。 昨夜,赖飞燕使计,将皇帝从陈秀床上拉走,原本以为她扰乱了陈秀的计划。可当赖飞燕嗅到皇帝身上的味道之时,她就知道,她还是晚了一步!那一刻,她就知道,今日,陈秀定是要有位份了! 纵欢之后的腥甜味儿,那是赖飞燕最熟悉不过的,她又怎会不知,皇帝在来绮梦殿之前,发生了什么呢? 赖飞燕神色郁郁,搁下筷子,再也吃不下一口饭菜。 暮色渐沉,赖飞燕一手扶着腰,一手抚上那还未隆起的腹部,心中五味杂陈。曾经她以为,她牢牢抓住了皇帝的身心,她就可以将旁人,任意践踏于脚下。可当陈秀设计,将皇帝诱上龙床的那一刻起,赖飞燕就知道,男人本性凉薄,尤其这个人,还是堂堂九五之尊,后宫佳丽三千人的皇帝!他不是她一个人的,他又怎会一直只宠幸自己?她可以仗着皇帝的恩宠,甚至不惜同皇后作对,可她若没了这份宠,那她又何来恃宠而骄呢? 这一刻,赖飞燕的心又沉了沉。 “娘娘,听说,大皇子去求皇上将婚期提前!” 又一婢女,匆匆而至,将听到的消息,及时回禀到赖飞燕。 “皇上答应了吗?” 对于大皇子的事,赖飞燕并不感兴趣。 “回禀娘娘,皇上还未答应,听说三皇子也去帮着求情了!” 三皇子? 听到婢女提起三皇子,赖飞燕突然想起来,这个被她忽略了很久的三皇子! 上次重阳节,赖飞燕只顾着同皇帝以及众妃嫔,炫耀她腹中已有龙子一事,倒是未曾注意到,其他人。她入宫之后,也曾听旁人提起过,说三皇子大闹御书房,只为求娶白家女一事。 那三皇子既这般喜欢白颜卿,为何又突然,拱手相让于大皇子了呢?赖飞燕百思不得其解。 “本宫今儿食过量了,想出去消消食儿。红儿,你陪本宫走走!” 赖飞燕朝心腹宫女使了个眼神,而后,那位名唤红儿的宫女,便匆匆提步上前,扶着赖飞燕,便往外走去。留下一脸傻呆呆的摆膳宫女,这丽嫔娘娘今儿,不是没怎么用膳食吗?怎么就吃多了,需要消食了呢? 一旁的管事嬷嬷见状,用胳膊肘拐了一下那位摆膳宫女,那宫女方才回过神儿来,默默地低头,开始收拾桌上,那几乎还未动过的饭菜。 红儿扶着赖飞燕,不疾不徐地朝御书房走去。 当初,皇帝为了,能方便日日见到这位丽嫔娘娘,特意,将她安置在离御书房很近的绮梦殿。因此,赖飞燕走过去,也不过半柱香不到的功夫,倒也不费什么时间,不费什么体力的! “娘娘您看,那跪着的,便是大皇子!” 红儿指着不远处,傻愣愣跪在御书房门外的云祺,同赖飞燕说道。 赖飞燕曾经,倒是远远儿的看过几眼云祺,只觉着是一位身形瘦削,有些呆头呆脑的皇子,因此,她并未将其放在心上。 “父皇,您听儿臣说,儿臣是真心祝福,大皇兄和白家小姐的!” 就在赖飞燕,越来越靠近御书房门口时,只见,一位衣着华丽的少年,被皇帝身边的大公公,给推了出来! “三皇子殿下,您就莫要给皇上添乱了!再惹恼了皇上,届时谁也救不了场!” 大公公将身后御书房的大门,紧紧关上,而后自个儿走了出来,朝眼前的云骥,再三好言相劝! “这位,就是三皇子?” 赖飞燕皱着眉头,微微侧身,朝身边的婢女询问道。 “回娘娘,正是三皇子殿下!” 婢女毕恭毕敬的答道。 闻言,赖飞燕不顾周围众人的眼光,堪堪儿走上前去。她心中,隐隐有个呼之欲出的想法,她觉得,眼前身着华服的锦衣少年,她好似在哪里见过! “娘娘,您别过去……” 赖飞燕不管不顾的往前走,身后的红儿急的快哭出来了! 当赖飞燕走至云骥身边时,望着那张似曾相识的面孔,赖飞燕的心,都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 “是你?你竟是三皇子?!” 这位,被大家称呼为“三皇子殿下”的锦衣少年,竟是先前,在白家做客,说是孙嬷嬷同乡的那人! 当赖飞燕真正看清,眼前少年的长相之时,她顿时有种悔不当初的感觉!当初,云骥左一句“孙嬷嬷的同乡”,右一句“门客”,便将白家其他人都忽悠过去了,如今看来,是赖飞燕自己眼拙,没曾察觉到云骥的身份! 其实,这一切,早就是有迹可循的! 那会儿,云骥刚进门,白颜卿便先朝他行了礼,如今细想起来,白颜卿行的是宫礼!而后,白景轩作为白家的当家人,作为宸国的丞相,居然将一个“门客”奉为上座!种种迹象皆表明了,云骥的身份非富即贵!怪只怪赖飞燕,当初眼高手低,好高骛远,识人不清!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同本皇子说话儿?” 云骥被皇帝赶了出来,心情正不好呢!被一个莫名其妙窜出来的女子,给拦住说话儿,他怎能不烦躁? “殿下,这位是丽嫔娘娘!就是……同白家渊源颇深的那位!” 大公公将云骥拉至一旁,悄声同他低语道。 闻言,云骥先是楞了楞,而后立即便明白了,眼前的女子是何人! “你就是那位,魅惑我父皇的丽嫔啊?就是闲着没事儿,去找我皇嫂麻烦的丽嫔?我当你是什么天姿国色呢!也不过如此!” 云骥听完大公公的话,这才懒懒地转过身,瞥了赖飞燕一眼。关于赖飞燕的事,他听云祺说过,自然,也知道她对白家以及白颜卿做过什么! 故而,云骥才没什么好脸色给她呢!一个以色侍人的浪荡女子罢了,他云骥才不屑同她攀谈呢! 云骥的话,不大不小,刚好在场围观的人,大都能听到!接着,便传来几声难掩的讥笑声! 赖飞燕见状,面色有些难堪,心中更是懊悔和恼恨! “不知……丽嫔娘娘这会子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儿找皇上?” 到底还是大公公,有眼力见儿,他眼见赖飞燕的面色有些不对劲,赶忙上前打圆场! “倒也无事,就是晚膳用的多了,让红儿陪着到处逛逛!不知不觉,便走到御书房来了!想着远远儿的,瞧瞧皇上便好!” 赖飞燕见大公公上前,她赶忙恢复神色,而后柔柔地开口,言辞间,满是对皇帝的“思念”之情! 这番慷慨陈词,大概,也就只能唬得住,御书房内的那位了,其他人,自然是不信她的鬼话的!可偏偏,也只有御书房内的那位,可以主宰这所有的“其他人”的命运! 讽刺吗? 可现实,就是这么的讽刺! “皇上今儿心情不佳,丽嫔娘娘还是请回吧!待皇上心情好些,老奴便立即回禀皇上,说是娘娘来寻过皇上了!” 大公公虽也不耻赖飞燕上位的手段,但他也是见惯了这些的,因此,说起话儿来,也分得清轻重好赖! 赖飞燕本就不是为了来见皇帝,如今,大公公既给了她这个台阶下,那她自然,也是卖个好儿,柔柔的应下,而后扭着腰肢,转身离开了! “二位殿下,你们今儿,也早些回罢,这天色也不早了!你们这样耗着,老奴看着……也于心不忍!” 大公公一转身,便好言相劝云祺兄弟两道。 “大公公,您就让我再求求父皇吧!我……我是真的喜欢白家妹妹,想早早儿将她娶回府!” 云祺憨头憨脑的模样,连大公公瞧了,都有些怜悯他!这堂堂宸国的大皇子,坏了脑子便罢了,如今想娶个亲,都这么难! 只是……这皇子的婚事,向来是牵涉颇多,岂能是三言两语便能应下的?大公公也很无奈! “不如……大殿下,去请些帮手,来帮忙说说情,倒也不是不可以的!” 大公公到底还是不忍心,看着这个憨傻的大皇子,死命的跪着,于是稍稍犹豫后,便开口,算是给了云祺一个小小的提示! “多谢大公公!” 云祺忙弯腰,要跪拜大公公。 大公公吓的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而后逃也似的,跑回了御书房! …… 夜已深,漆黑的夜幕下,偶尔略过几道黑影,巡逻的护卫瞧见了,也只当是空中的飞鸟,丝毫不曾当回事! “是谁?” 久久无法入睡的赖飞燕,彼时敏锐的察觉到,有人影靠近,遂警惕的开口问道。 借着窗口溢进来的几丝月光,赖飞燕隐约瞥见来人一身黑衣,是她熟悉的身形! 来人并未开口,只借着力道,将一张纸条丢到了赖飞燕眼前!而后,便毫不犹豫地转身,飞身而去! 待那人走了,赖飞燕才哆哆嗦嗦地起身。自己点亮了烛火,借着烛火,看清了字条上歪歪扭扭的一行字:“助大皇子娶白家女”。 赖飞燕看完后,赶忙趁着无人注意,偷偷将那纸条迅速烧毁! 助大皇子娶白家女,为何?这黑衣人,同白家,究竟是何关系,为何三番四次帮白家? 尽管赖飞燕心有不甘,但一想到,自己还有把柄,在那黑衣人手上,她便强行遏制住自己的念头,努力说服自己去帮白颜卿! 只要白颜卿,不在宫里碍她赖飞燕的眼,一个无用的废物皇子,白颜卿要嫁,便让她嫁好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以身涉险 翌日。 天还未亮,云祺便急匆匆的进宫了。可他,并未先去找皇帝,反而是,先去找了孙嬷嬷! 不多时,云祺便带着孙嬷嬷,一同前往御书房了!果然,没多久,御书房又传来皇帝的怒吼声! “元藜,殿下是不是,又去求皇上了?” 昨天,当白颜卿听到,云祺在御书房门口,跪了一下午时,心疼不已。她担心云祺,担心的,一宿都没睡好! 今儿,白颜卿一大早,便早早儿起来,让元藜去宫门口盯着,果不其然,云祺又是早早的进宫了! “主子放心,今儿大皇子殿下,是带着孙嬷嬷去的御书房!” 元藜试图安慰白颜卿。 孙嬷嬷? “但是……好像,皇上又发了很大的火!” 元藜纠结再三,最后还是犹犹豫豫的开了口。 哎…… 如果连孙嬷嬷都搞不定皇帝,那还能有谁,能让皇帝松口呢? 皇帝明明下了旨,亲自赐婚于白颜卿跟云祺,可他为何,又迟迟不肯答应,让云祺和白颜卿早日成婚呢? 这婚,早成晚成,不都一样吗?更何况,云祺已经二十了,过完年都二十一了!他这个年纪成婚,已经算是晚的了! 莫非……皇帝实则,还是在防着云祺?防着白颜卿?表面上赐婚,其实……他就是有意拖延,因为不想让云祺和白颜卿,真正的在一起? 现下这个时候,白颜卿只能,往最坏的结果上去思量了! 不行,绝对不能坐以待毙!既然云祺,为了他们的将来,都在努力同皇帝博弈,那白颜卿也应当,要为了他们的未来,而努力一把! 思及此,白颜卿当下便叫来采星,悄声耳语一番。 “小姐,使不得!您莫要,再伤了自个儿身子了!” 采星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双手紧紧抓着白颜卿的胳膊,她泛白的指尖,显示出,采星此刻焦急不安的情绪! “我心里有数!你放心好了!” 白颜卿拍了拍采星的胳膊,安慰她道。 白颜卿说完,便朝内殿走去,吓得采星连忙跟了上去! 一旁的元藜,望着紧张兮兮的采星,心中虽很是疑惑,但还是提脚跟了上去。 进入内殿后,白颜卿神秘兮兮的,让采星翻出一个小木盒来。巴掌大小的木盒,看着毫不起眼。 采星紧紧捂住木盒,死活不肯给白颜卿,直至白颜卿面色渐沉,采星才噘着嘴,眼泪汪汪的,把那木盒,递给了白颜卿。 元藜正疑惑之际,却见白颜卿不紧不慢的,将那木盒给打开了!木盒里,赫然放着一粒小小的药丸!元藜直觉有些不对劲,她刚要伸手阻止,却见白颜卿,迅速捏起那一枚药丸,飞快地抛入口中! “小姐!您这是何苦呢!” 采星哭着扑了过去,刚好稳稳地扶住了,正缓缓向后倒去的,白颜卿软绵绵的身子。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元藜见状,也有些急眼了!她有些失控的朝采星大吼道! 云祺将元藜派过来,保护白颜卿,可这好好儿的大活人,却在元藜眼皮子底下,瞬间变得气若游丝!这叫元藜怎能不恼自己?又怎能不恨自己? 采星并没有开口,朝元藜解释,只是擦了擦眼泪,然后让元藜一起,帮忙将白颜卿扶上了床榻! “元藜,你去御书房,禀告陛下,就说……就说我家小姐……不行了……” 采星边擦着不停掉落的眼泪,边磕磕巴巴的,同元藜说道。 “什么是……不行了?” 元藜傻眼了,她甚至都来不及阻止,白颜卿这么个活生生的人,便在她眼前,不省人事的倒了下去! “你别问那么多的了,当务之急,你一定要尽快跑过去告诉皇上!要快!无论旁人问你什么,你都说不知道!一切由我来回便好!” 采星顾不得其他的了,她一边推搡着,让元藜尽快跑去御书房,一边仔细地朝元藜反复的叮嘱道。 元藜见状,哪里还敢耽搁?她使尽全身气力,拼命地朝御书房跑去。 清晨的皇宫,除了忙忙碌碌洒扫的宫人,便只有秩序井然巡逻的护卫。静谧的皇宫里,突然飞奔而过的身影,惊吓到了一群,尚在栖息的鸟儿。扑腾而起的鸟儿,抖散的羽毛,零零碎碎的,落到地面上。刚扫过的地面,又掉落了不少的羽毛。引起宫人们极大的不满,他们骂骂咧咧的,却又认命的,重新回头去扫。 元藜刚跑到御书房外的廊道上,便眼尖的瞥见了,在御书房外侯着的元子樾!她大叫着,跑到了元子樾的跟前! “哥哥,不好了!白姑娘她,她不行了!你……你快去通知大皇子还有皇上!” 元藜的话,喊的很大声。 周围忙碌的宫人,闻言,也皆是一惊!这两日,大皇子来御书房,闹着要提前娶亲的事,宫里上下,已经是人尽皆知了!他们自然也知道了,这宫里唯一白姓的姑娘,也只有大皇子寝宫里的那位了! 元子樾闻言,来不及思考,他迅速跑到御书房门口,让候在门口的大公公,赶紧去回禀皇帝! 大公公听到这个消息,先是一惊,而后也快速的反应了过来,他手脚麻利的推开御书房的门,跑了进去。不多时,里面便传来了云祺的哭闹声! “大皇子,您冷静些!” 是孙嬷嬷的声音。 再一回神,众人便见到云祺,狼狈地跑了出来。凌乱的脚步,显示出他此时慌乱的心情! 元子樾见状,赶忙跟了上去,元藜反应过来之后,也立马提步,跟着他们朝祺云殿跑去! “造孽啊!” 身后传来孙嬷嬷,捶胸顿足的长叹声! 待皇帝缓过神来,偌大的御书房,只剩下自己和一旁面露焦急的大公公! “皇上,您要不要……也去瞧瞧?” 大公公小心翼翼开口询问道。 皇帝闻言,愣了一下,而后缓缓点了点头。 …… 当云祺赶到祺云殿的时候,他见到的,是脸色苍白,气若游丝地躺在床上的白颜卿! 云祺握着白颜卿冰凉的手,突然间,心中隐隐有了,前所未有的害怕的感觉! “这是怎么回事?” 元子樾将元藜拉到一旁,悄声问道。 彼时的元藜,也是一头雾水,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清楚。 “采星……颜卿她,到底怎么了……” 尽管云祺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可问出口的话,还是不自觉的带上了颤音。 采星屏退左右,警惕地四下里观望了一下,才悄声附在云祺耳畔,低语了一句。 云祺闻言,眼中燃起了滔天的怒火,可他知道,这个时候,不是责怪谁的时候,不出意外的话,皇帝稍后便会到了。 云祺强压住内心的怒火,望着眼前紧闭双眸的少女,他恨不得现在就把她拎起来,爆打一顿!她是有多不相信他啊?竟全然不顾自身安危,以身涉险! 云祺坐在白颜卿床边,紧紧盯着她紧闭的双眸、苍白的脸……心中滔天的怒火和对她万般的担忧,交错横杂。 就在元子樾几人,还在等候云祺开口时,突然,几人听到“噗”的一声……待他们反应过来,跑进去时,见到的,便是云祺昏倒在白颜卿身边,而白颜卿的身上……则是一滩鲜红的血迹……彼时的云祺,依旧紧紧握着白颜卿的手,半点儿松开的迹象都没有…… …… 皇帝刚踏入祺云殿内殿,见到的,便是倒在白颜卿身侧的云祺,以及同样昏迷不醒的白颜卿。 云祺的嘴角,还残留着血迹! “皇兄!皇嫂!” 是云骥的呼喊声! “大皇子!白姑娘!” 是孙嬷嬷充满担忧的声音。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皇帝自认为的威严,在眼前的场景下,丝毫未曾让人对他,生出敬畏之心来! “你,过来回话儿!” 见无人回应皇帝的话,皇帝面色略有不善。大公公赶忙,唤过一旁正跪着的宫人。 “回……回禀皇上,奴婢等在院儿里忙活,并未……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只晨起见到白姑娘时,她还好好儿的……” 宫女战战兢兢的回着话儿,半点儿也不敢隐瞒。 晨起还好好儿的,怎么会突然病倒? 皇帝起了疑心,他瞥了眼床上躺着的少女,心中暗自思忖着:莫不是这白家姑娘,有意装病吧? “宣太医了吗?” 皇帝眉头微蹙,他倒要看看,这白颜卿究竟,是不是在装病! “启禀皇上,已经让人,去太医院请太医了!” 采星不卑不亢的上前,弯腰回禀道。 皇帝闻言,这才作罢! 说来也讽刺,皇帝来了这么一会儿了,他只一味的,在怀疑白颜卿是否装病,却对眼前昏迷不醒的亲儿子,不曾有一句关心担忧之词! “皇兄,你醒醒!你可千万要撑住啊!我已经没了母后,而今,只有你一个亲兄长了!你可千万不要丢下我啊!” 云骥一改之前的浪荡做派,情真意切地呼唤着云祺。那字字句句,直扎人心! 皇帝有没有扎心,瞧不出来,但是……孙嬷嬷是真的被云骥的话,给勾起了伤心! “先皇后啊,您怎么这么早就去了啊……老奴一把屎一把尿的,将两个皇子养大,现在……大皇子好不容易想要成个家,却偏偏阻碍重重!老奴愧对您啊!老奴没照顾好他们啊!老奴人微言轻啊,帮不了大皇子啊!” 孙嬷嬷扑到了云祺身上,不停的捶打、哭诉着。字字句句,看似是在自责,实则……有心之人都能听的出来,她言辞间,是对皇帝的暗责! 只不过……一把屎一把尿?把云祺俩兄弟养大?这话儿听着……怎么有些怪怪的呢…… 云骥和孙嬷嬷,二人跟唱戏似的,一唱一和的。字字句句,看似是在诉苦,又像是……在暗暗的提醒着皇帝什么! 这一招,他们用了这么多年了,屡试不爽!只不过,皇帝到底,是否是真心心疼云祺这个儿子,从他刚才进门的样子,有心之人,便多少是能瞧出些端倪的! 第一百三十章 姬南烟出言相帮 “启禀皇上,大皇子无大碍!不过是急火攻心,一时气血上涌,才造成吐血之恙!” 赵太医替云祺和白颜卿,分别把完脉以后,不急不躁的,先将云祺的情况,给说了。 “那……白家小姐呢?” 皇帝并未亲自开口询问白颜卿的病情,反而是,示意一旁的大公公去问赵太医。 大公公到底是,最了解皇帝的人,只需皇帝一个眼神儿,他便先替皇帝开了口! “回禀皇上……这……白家小姐的病情……实在是……恕老臣无能!” 赵太医突然“噗通”一声跪下,朝皇帝磕头请罪道。 见状,皇帝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子,心想里头暗想着,会不会是赵太医诊断有误。 “白家小姐究竟是何病灶?赵太医可能说出一二来?” 大公公眼尖地瞥见皇帝的神色不对,隧赶忙开口继续问道。 赵太医见状,犹犹豫豫了许久,方才再次开口:“白家小姐病情复杂,老臣学艺不精,只怕是……神医在世,也难下手诊治!” 竟这般严重? 皇帝只觉着眼皮子“突突突”直跳!若这白颜卿当真死在宫里,那岂不是……一想到纪家和白家,皇帝觉着,头更疼了! “将太医院的太医,都给朕叫过来!” 皇帝终于开了尊口! 大公公应声退下,忙不迭的吩咐祺云殿的宫人,去太医院叫人! 经过赵太医施针,云祺不久便清醒了过来!只是……他仿佛不识得别人似的,只一味地抓着白颜卿的手,怎么也不肯开口说话。那样子……竟像是丢了魂儿似的! 任是一旁的云骥和孙嬷嬷,喊破了喉咙,云祺也一声不吭!他这个样子,着实是将云骥和孙嬷嬷吓到了! 孙嬷嬷扯着赵太医衣袖,让他再替云祺瞧瞧,可赵太医也无能为力,只叹了口气,说了一句:“心病还须心药医。” 云祺的心病是什么,在场的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他的心病……正生死难料! 不多时,太医院的所有当值太医,都被请了过来。当他们一个一个,替白颜卿把过脉之后,皆露出了,惶恐又无可奈何的神情,这下子,皇帝的疑虑,也算是彻底打消了! 只不过……皇帝开始有了新的焦虑,那就是:他该如何像白家人,还有纪家人交代! 白颜卿病重一事,没多久,便传遍了整个皇宫!后宫之人,唏嘘不已,皆言白家女,身娇体弱,乃是无福之人! 这话儿说的,倒也不是信口雌黄。毕竟,在他们看来,白颜卿进宫选秀至今,不过短短一月不到,便两次病重!在外人看来,可不就是,与这皇宫无缘的无福之人吗? 白颜卿病重,后宫中人,有人暗自窃喜,有人替其惋惜,还有人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时间,各种各样的传言,满天飞! “白姐姐病了?” 霁月殿内,当云意听到白颜卿病重一事,当下急的便要跑过去探望!贤贵妃拗不过她,匆匆换了身清简的衣裳,便携着云意,去往祺云殿! 在祺云殿门口,贤贵妃碰到了,正领着姬南烟一齐来祺云殿的高皇后。 贤贵妃领着云意,朝高皇后屈膝行了行礼,不卑不亢,有礼有节。高皇后瞥了贤贵妃母女一眼,高傲的从她们身前走了过去,一身的华服,看起来高贵又张扬。 姬南烟倒还算识礼,她屈膝弯腰,恭恭敬敬地朝贤贵妃行了个礼,倒是让贤贵妃高看了她一眼! 不得不说,现在的姬南烟,褪去了,先前高门世家之女的一身傲气和刁蛮,倒多了几分,温婉平和! “白姐姐!” 一道清亮的女童音,打破了祺云殿内的阴霾之气! 殿内几人,纷纷抬头朝门口望去,瞥见了一个小小的人儿,正艰难地,跨过高高的门槛儿,踉踉跄跄的朝殿内跑了来! “意儿?” 皇帝惊讶于,在祺云殿见到云意。 “见过父皇!” 云意见到皇帝也在,赶忙跑过去,行了个礼。 “意儿来祺云殿,是来看你大皇兄的吗?” 皇帝明明听到了,云意喊的那一声“白姐姐”,却还是明知故问道。 “她哪里是来看她大皇兄的?她呀!心心念念的,来找白家小姐呢!” 贤贵妃彼时也踏了进来,她接过皇帝的话儿,直言道。 “哟,霁月殿何时同祺云殿的,走的这般近了?” 高皇后酸言酸语道。言语间,也不忘暗示皇帝,贤贵妃同云祺走得近了。 “皇后娘娘,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儿?臣妾素来性子寡淡,不善交际,这些……皇上可都是一清二楚的!” 贤贵妃端直身子,走到皇帝面前,任凭高皇后如何奚落,她都面色不改。 “臣妾见过皇上!” 贤贵妃站到皇帝身前,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 素雅的衣着,举止大方得体,比起高皇后此时的尖酸刻薄,这样的贤贵妃,叫皇帝怎能不喜欢? “爱妃免礼!” 见到贤贵妃后,皇帝的面色,果然缓和了几分!而后,他又抬手,扶了扶贤贵妃。相较之下,皇帝对高皇后的态度,明显要冷漠许多! “前几日,意儿在园子里,碰到了白姑娘,对白姑娘很是喜欢!后来,意儿吵着闹着,要来祺云殿找白姑娘玩儿,臣妾怕扰了祺云殿旁人,故而前两日,请了白姑娘去霁月殿,坐了坐!今日,听闻白姑娘病重,意儿又闹着要过来,这不?臣妾这才厚着脸皮子,过来祺云殿!” 贤贵妃三言两语,算是将云意和白颜卿的渊源,给皇帝解释了一下。 皇帝多疑,这一点,贤贵妃很清楚! “父皇,意儿喜欢白姐姐!” 云意抱着皇帝的腿,撒娇道。软萌的声音,任是谁听了,心都能酥软几分! 皇帝摸了摸云意的小脑袋,眼中满是宠溺。 “父皇,白姐姐怎么了?她为何躺着不动?” 云意跑到白颜卿床榻边,伸手摸了摸白颜卿的手背,冰凉的触感,吓得云意赶忙缩回了手。 “意儿,乖,你白姐姐生病了!你莫要靠太近,小心过了病气!” 皇帝到底,还是真心心疼云意的,就他这几句话,无一不透露出,他对云意的疼爱。 云祺那只紧紧握着白颜卿十指的手,微微颤了颤,这样父慈女孝的画面,真刺目啊! 世人皆说,皇上对先皇后留下的两个嫡子,极其疼爱!皇帝树立的,是一副心疼儿子的好父亲形象。 可,云祺心里清楚的很,皇帝那慈父的样子,都是在人前装出来的!人后,皇帝对云祺兄弟俩,要多冷漠有多冷漠!皇帝有意放纵、纵容云骥胡闹,就是为了,让云骥在世人眼中,变成一副浪荡不羁的纨绔子弟模样! 满屋子的人,各怀心事。 “姬南烟,你做什么?” 高皇后尖锐的叫声,打破了祺云殿内,难得的片刻安静。 众人朝姬南烟望去,只见她,不知何时,已经挪步至白颜卿床前。 “白颜卿,难怪大家都说,你是无福之人!你看,我才进宫不到一月,便已是二皇子的枕边人了!而你,不是病重就是病重!看来,这皇宫里的真龙之气,都庇佑不了你!不外乎,外界都盛传,白家女,病恹恹,福浅命又薄!” 姬南烟清亮的声音,将她说的每一个字,都不偏不倚的传入了众人耳中! 一时间,连高皇后都惊的闭了嘴! 姬南烟这话儿,摆明了就是在说:白颜卿命薄无福,不配待在这皇宫里!说不定,她还会影响皇宫的气运! “休要胡说!还不快回去!” 高皇后此时,也反应过来了!她生怕姬南烟,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儿来,赶忙命人去将她拉走! 宫人动作粗鲁,推推搡搡的,便去拉姬南烟!她脚下不稳,一个趔趄摔倒于地,不偏不倚,正摔在了云骥脚边! 云骥自然是不屑于,去扶姬南烟的。姬南烟自己强撑着站起来,望着云骥的双眸,嘴唇嗫嚅了一下,而后,便被高皇后的宫人,给拉走了! 或许是,急于回去教训姬南烟,在姬南烟被拉走后不久,高皇后也匆匆的告辞而去! “皇上,您也累了半天了,不如……臣妾陪您,用用午膳去,可好?” 贤贵妃拉着皇帝的胳膊,娇软的话语声,让皇帝的心,也跟着软了下来! 皇帝点点头,一手牵起云意的小手,一手被贤贵妃挽着,就这样,心情甚佳的离开了祺云殿! “孙嬷嬷,我让人送您先回去歇会儿,您老也跟着受累了!” 见其他人都走了,云骥遂赶忙开口,让祺云殿的宫人,好生将孙嬷嬷送了回去。毕竟,孙嬷嬷上了年纪,到底还是,经不起多番折腾的! 一时间,祺云殿内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云骥、元家兄妹还有采星。 “皇兄,方才,姬南烟好像,同我说了一句话!” 见再无旁人,云骥警惕的再三观望后,方才缓缓开口。 云祺依旧没有开口,似乎是在等云骥接着往下说。 “她好像对我说:我能帮她的,只能到这里了。” 云骥有些费解,姬南烟为何会同云骥说了这么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她帮白颜卿?她帮了什么?她方才,明明在说白颜卿福薄命薄!这是帮吗?这不是在嘲讽白颜卿吗? “她……的确是在帮颜卿!” 过了许久,云祺方才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她想帮颜卿出宫!” 见云骥不解,云祺又好心的加了一句。 云骥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太听懂! 云祺此时,没有心思去同云骥解释太多,他只想要,尽快找到医治白颜卿的法子! “采星,你说,颜卿可有说过,那药服用之后,该如何让她再醒过来!” 云祺淡淡回头,瞥了一眼采星后,开口问道。 采星愣了片刻后,摇了摇头。 “不过……小姐吩咐过,若太医都找不出病因,治不醒她,那……便请大皇子,送小姐出宫!回……庄子上去!” 庄子?什么庄子?采星的话,其他人听的是一头雾水!为何,白颜卿不让云祺送她回白家,反而是让云祺,送她回什么庄子上去? “好!我明白了!” 云祺好像……知道采星说的是哪里,他毫不犹豫地,便开口应下! 第一百三十一章 贤贵妃相助 回到凤栖宫的姬南烟,免不了被高皇后一顿训斥。 可无论高皇后如何怒斥她,姬南烟都一声不吭。对于她为什么,突然擅自跑去白颜卿病床前,说那些话,她没有一句解释或辩解。 “韬儿摊上你这么个侧妃,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今日,本宫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高皇后还是有些不解气,尽管她已经骂的很累了。 姬南烟顶着高皇后的盛怒,不卑不亢。最后,见高皇后骂的差不多了,她才稳稳地起身,而后不紧不慢的回了一句:“母后不是很讨厌白颜卿吗?妾身替您出口气,不好吗?” 姬南烟的一句话,顶的高皇后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的确,先前高皇后,是找过白颜卿的麻烦!为此,还惹的云骥动怒,将那些,陪同高皇后一起,找白颜卿茬儿的后宫嫔妃们,都教训了一顿!这事儿,宫里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个时辰,二殿下快回韬云殿了,妾身先回去伺候殿下了!” 姬南烟福身告退,徒留下那暗自气闷的高皇后。 走出凤栖宫,姬南烟瞬间昂起头,脸上的谦恭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冷漠。 御书房。 “皇上,依老奴看,眼下这个情形,您该早做决断才好!万一那白家小姐在宫里……只怕到时候,白、纪两家,且得闹翻了天!” 大公公苦口婆心的劝道。 “祺云殿那里,现在情况如何?” 皇帝眉头紧锁,看起来,似乎也很是纠结。很显然,他并不想这么轻易的,就放白颜卿出宫! 白颜卿的病,太过蹊跷了!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忽然就卧床不醒,任是谁,都觉着白颜卿这病,来的太过突然! “派去查探的宫人,刚刚来回话儿,说……怕是不大好了……” 大公公犹犹豫豫地开口回道。 就在这时,宫人突然来报,说是贤贵妃娘娘来了。皇帝丝毫没有犹豫,便让人将贤贵妃唤了进来。 贤贵妃见到愁眉不展的皇帝,一点也没慌。她优雅从容地挪着步子,走到皇帝跟前儿,端着身子先行了个礼。 “爱妃这个时候来御书房?可是有何事?” 皇帝的脸上,顿时扬起一抹浅浅的柔和的笑意。 “臣妾见皇上,近日似有诸多烦心事儿!臣妾自知无能,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做些自己个儿分内的事儿罢了!” 说罢,贤贵妃便命身旁的婢女,端上一盅汤羹! “这秋梨银耳羹,是臣妾亲手炖的,还望皇上,莫要嫌弃臣妾手艺不精才好!” 贤贵妃边说着,边将羹汤端到皇帝眼前。 秋梨特有的清甜,顿时扑鼻而来。 “皇上,尝尝!” 贤贵妃满眼含笑,眉眼间自有一股独特的风情,让人怎么也不忍拒绝! 皇帝伸手,接过贤贵妃手里的汤匙,舀了一勺羹汤,送入口中。秋梨汁水饱满,银耳黏糯,入口即化。 “不愧是爱妃的手艺,当真是没得挑剔的!” 皇帝笑着搁下汤匙,眉头渐渐舒展开了! “皇上喜欢就好!” 贤贵妃掏出帕子,替皇帝擦了擦嘴角,温柔体贴的模样,任谁看了,都心生欢喜。 皇帝见状,朝大公公摆了摆手,大公公了然,带着一众宫人退了出去。御书房内,只剩下皇帝和贤贵妃二人。 皇帝伸手搂过贤贵妃,相携着走至一旁。 “皇上可是有什么烦心事?瞧您这眉头皱的!” 贤贵妃抬手,纤嫩的玉手,抚上皇帝的眉间,似乎是,想要将其眉间的忧愁,一起抚去。 美人在怀,柔声细语在耳,眉间是贤贵妃指尖的温热,皇帝忍不住,想要同贤贵妃倾诉一番。 “还不是那白家女一事?而今……朕是放她出宫,还是不放?她这病,来的着实突然,朕怕……” 皇帝的话,说了一半,留了一半,可是聪明如贤贵妃,她当然听明白了,皇帝言辞间的意思! “臣妾从前就有耳闻,说是这白家小姐,自幼身子孱弱,白家老夫人见她病恹恹的,嫌她晦气,便将她打发去庄子上养病去了!也是今年年初,刚接回府的!” 贤贵妃并没有接皇帝的话茬儿,反倒是,说起了白颜卿的身体状况,以及白家对她的态度。 “这事儿,朕也有耳闻!” 贤贵妃说的,的确都是事实。皇帝是疑心不到贤贵妃的,毕竟,贤贵妃可没说些胡编乱造的言词。 “其实……依臣妾所见,皇上……不如去丽嫔那里问问,听说,那丽嫔可是自幼养在白家的。” 贤贵妃笑着推搡着皇帝,柔声打趣儿道。 “爱妃这是,把朕往别的女人身边推去!” 贤贵妃的话儿,倒的确是提醒了皇帝。 “皇上~臣妾可不敢独贪您,回头您那些小美人儿,可要找臣妾哭诉了!臣妾想想,就头疼的很~” 贤贵妃故作苦恼状,言语间不难听出,她在捧着皇帝。 很显然,贤贵妃的话,也让皇帝很受用!皇帝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二人又腻歪了一阵子,而后,贤贵妃寻了个由头离开,好让皇帝心无负担的,去见那丽嫔。 不得不说,贤贵妃这一手,着实高明!一来,将皇帝正在烦恼的问题,丢给了丽嫔。二来,又温柔体贴的当了朵解语花,解了皇帝的烦闷,哄得他开开心心。 “娘娘,奴婢不解,您为何……将皇上推给丽嫔?那小妖精的手段……” “住嘴!休要胡乱议论旁人!再有下次,你自去领罚!” 贤贵妃的贴身婢女,想要替她打抱不平,却不料刚开口,便被贤贵妃给呵斥住了!吓的婢女,赶忙闭了嘴,乖乖垂首,亦步亦趋的跟在其身后。 暮色苍茫,眼前的路,有些昏暗。不知是哪个宫里的宫人,懈怠了,还未来得及,及时点灯! 到底是,比不得年少的小姑娘们,贤贵妃觉着,自己的眼睛,都有些瞧不清眼前的路了。 贤贵妃不疾不徐的,一步一个脚印的,慢慢走着!碰到极昏暗的地方,她便停下脚步,让跟着的宫人,先行几步,探探路。这样小心谨慎的模样,像极了她这一生,都在走的漫漫人生路。 乌云遮住了明月,漆黑的夜幕,随之而来。 贤贵妃抬头,望着头顶的夜空,情不自禁的叹了口气,心中暗想着:希望,那个聪慧的少女,不要同自己一样,过上这样身不由己的人生。但愿自己此举,能助她一臂之力吧! “母妃!” 是云恺的声音。 “这么晚了,您也不遣人,去通知儿臣一声,儿臣好早些过来接您!” 云恺虽然言语中有些埋怨,但行动上,却是对贤贵妃满满的呵护。 贤贵妃怕黑,这件事,怕是连她的枕边人都不知道。可好在,她还有个好儿子! 云恺从来不会,让贤贵妃独自一人走夜路。 “有这么多宫人陪着,不碍事儿的。” 贤贵妃扶着云恺的手臂,小心谨慎的踏出步子,生怕一个不小心踩空,再摔倒了,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他们哪里有儿臣照顾的细致?母妃可是嫌弃儿臣唠叨了?” 云恺扶着贤贵妃慢慢走着,权当散步了。 “你呀!母妃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生了你这么个,贴心的好儿子!” 贤贵妃朝身后摆摆手,让宫人们远远跟着,不必近身伺候。她自己好跟云恺,说说话儿。 这几年,随着云恺年龄渐长,他能陪同贤贵妃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或许是,因为贤贵妃一直圣宠不衰,朝里那些大臣们,也有些跟风的,在逐渐向云恺示好。 皇帝一日不立储,皇位继承者,便一日空着。在那些大臣眼中,皇帝喜欢的妃子的儿子,自然是机会更大些。 良禽择木而栖,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恺儿,母妃……从未对你有过,过高的期望。母妃对你唯一的期望,便是希望咱们母子余生,能平平安安。还希望意儿,可以健健康康长大。” 贤贵妃对前朝之事,素来不感兴趣,可她也知道,她的儿子长大了,有自己想要追寻的前程了。 “母妃放心,儿臣心里有数。” 云恺不想贤贵妃忧心自己,遂故作轻松的回道。 “母妃今日,主动去见父皇,可是为了白家那位小姐的事?” 云恺突然开口,朝贤贵妃问道。 平日里,贤贵妃极少,会在这种情况下,主动去找皇帝的。 “意儿喜欢她,想来……她也不是个坏的。” 贤贵妃并没有,直接回答云恺。终究,她也没帮上白颜卿什么忙,只不过是,寥寥数语,让皇帝心中,对她有所忌讳罢了! 说到底,一个连自家人,都觉得晦气的女子,皇宫里,又怎会容得下她? “恺儿,前面的路,越来越黑了。咱们,要更加小心些才好!” 贤贵妃紧紧抓住云恺的手臂,坚定、有力。仿佛,是在给她自己打气,又好似,是在让云恺,也要更加注意脚下。 “母妃。” “嗯。” “儿子一定会,保护好您和意儿的!” “好,母妃信你。” 漫漫长路,贤贵妃和云恺母子二人,就这么相携着,一步一步的,走回了霁月殿。 …… “主子,贤贵妃……” 一道刻意压低的男声,在宫里某一暗角处响起。 “我也有些……看不透她!” 另一道刻意压低的男声,亦悄声回复道。 这么多年,贤贵妃凭借着,自己的聪慧和体贴,一步步坐到了贵妃的位置,替皇帝生下了一儿一女。即使,她已是半老徐娘的年纪,却依然深得皇帝宠爱,一言一行,亦是让旁人,都挑不出一丝错处来! 贤贵妃在后宫多年,从不屑同旁的妃嫔争宠斗狠!若真要说她有什么的话,那就是,她同高皇后,一直有些不对付。但以贤贵妃为人处世的方式,她也从未,在明面上同高皇后黑过脸。 贤贵妃,究竟是何时入的宫呢?又到底,是何时,就入了皇帝的眼呢?这些,好像都极少会有人忆起。 第一百三十二章 赖飞燕被迫相助 暮色深沉,眼瞅着乌云,慢慢盖住了微薄的月光,忙碌了一整日的宫人们,也稍稍得到些喘息的机会。 “娘娘,天色不早了,现下可要就寝?” 红儿小心翼翼地,点亮了绮梦殿内的烛火,而后侧身,悄声问赖飞燕道。 或许是因为有了身子,赖飞燕近日,总觉得非常的容易困倦。每日里,除了睡觉,便是吃饭,身子也日渐圆润起来。 “嗯,也好。” 赖飞燕淡淡开口应着。毕竟,自从皇帝知道她有了身孕之后,也极少来绮梦殿了。明面儿说的是,让她好生养身子,实则……不过是因为赖飞燕有孕,无法侍寝罢了! 红儿上前,轻手轻脚的替赖飞燕褪下衣裳,小心谨慎的样子,生怕不小心磕碰到眼前这位,喜怒无常的丽嫔娘娘! 就在赖飞燕刚躺上床,准备就寝时,忽然,外头有宫人来禀,说是皇帝来了! 皇帝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赖飞燕有些疑惑,却还是强忍着身子的不适,准备起身迎驾! “丽嫔无需多礼!快快躺下!” 皇帝刚进内室,便见到赖飞燕撑起身子,欲要起身。遂赶忙快步上前,安抚住她! “皇上……” 赖飞燕见皇帝还是关怀自己的,委屈的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皇帝见状,赶忙坐到床边,将赖飞燕搂入怀中,心肝儿肉的轻唤着。将他两在床上的那些亲密称呼,全都拿出来哄她! 没一会儿,赖飞燕便转悲为喜,在皇帝怀里,娇嗔着撒着娇! “皇上今夜,怎的突然想起臣妾来?” 赖飞燕言语间,还是有些埋怨的意思。皇帝来的这般突然,她才不信,皇帝是无缘无故的想到她的呢! “朕有烦心事儿,刚巧路过绮梦殿,便想着,过来看看你!” 皇帝当然不会直言,他过来是为了打探白颜卿的消息的!皇帝驭女无数,这点讨女子欢喜的言词,他可是信口拈来! “难为皇上还记着臣妾!” 赖飞燕语气淡淡,听不出悲、欢的情绪。 “皇上为何事所扰?若不介意,不妨同臣妾说说?” 赖飞燕自然也不是傻子,她明白,皇帝这么晚过来见她,一定是还有旁的事情,于是,便开口给了皇帝一个倾诉的由头! 赖飞燕的话,正合皇帝心意,她问出了口,那他当然,是要顺着话茬往下说的!毕竟,他本来就是,来找赖飞燕问事情的! “还不是为了那白家女一事……现如今,她躺在床上,不省人事,太医院皆束手无策……哎……” 听到白颜卿不省人事,赖飞燕心里头,是高兴的很!可她,又不能过多的表露出来,说到底,她还得为皇帝排忧解难呢! “那皇上,是怎么想呢?” 正所谓伴君如伴虎,且君心亦最难测!赖飞燕怕自己一时说错话,再惹恼了眼前的皇帝,于是,便顺着皇帝的话儿,反问他! 皇帝的内心,其实是有些松动的。他亲耳听到姬南烟说的话,又听到贤贵妃说的,那些关于白颜卿的传言,心中对此事,已然也是,有了一些旁的想法的!可皇帝,其实内心深处,还是有些不情愿,就这么,轻易放白颜卿出宫的!于是,他跑过来,想问赖飞燕,也只不过是,想要从她口中,听到关于白颜卿不利的事情,而不是想听赖飞燕劝他,让他将白颜卿留下! 人一旦心中有了决定,其实再去听别人的言论,也只是想要对方,加强肯定自己的想法而已! “朕听说,丽嫔自幼养在白家,想必,对这位白家大小姐的事情,也知知甚多。不知……丽嫔觉着,白家大小姐,是个怎样的人?” 皇帝搂着赖飞燕,言语极尽温柔,像是哄小孩子一般。 闻言,赖飞燕先是一愣,她心中暗自思忖着,该如何回答皇帝的话儿,才能既让皇帝满意,又让那位……蒙面黑衣人满意! 若真要让赖飞燕说白颜卿的坏话,那她连说三天三夜,都不带喘口气儿的! “皇上也知道,臣妾虽自幼养在白家,但白家大小姐,这些年,却不是养在白府的!因此,臣妾对她的映像,倒也不大深刻!若真要说出个一二,那便是……白颜卿脾性不大讨人欢喜,且其自幼身子不大好,先前,有算卦的老先生曾说过,白颜卿体虚气弱,容易影响了白家的气运!故而……臣妾的外祖母,一直不大喜欢她,因此在其幼年时,便将其送出府外去养!” 赖飞燕的话,半真半假,若不是白府中人,怕是也难分辨出真假虚实来! 白颜卿的脾性,确实不大讨人喜欢!只不过,是讨不得白家老夫人任氏和赖飞燕的喜欢罢了! 白颜卿也的确是身子不大好,那是因为,她幼时,被赖飞燕陷害落水,留下的病症罢了! 至于,赖飞燕口中的算卦老先生,那纯粹是子虚乌有的事儿!毕竟,白景轩一向是,不大信这些怪力乱神之说的,所以,白府向来是,不准许那些算卦先生入府的! 白景轩不信这些,可皇帝信啊!自古为帝王者,皆信气运一说!若真如赖飞燕所言,曾有算卦的老先生,说白颜卿命势不佳,影响家族气运,那换而言之,白颜卿待在皇宫里,就会影响皇族气运!这事儿……说起来,可就严重了! 先前有姬南烟,说白颜卿是无福之人!后有贤贵妃说,白家嫌弃白颜卿是晦气之人!现下又有赖飞燕说,白颜卿命格不好,影响家族气运……这些言论,无一不在说,白颜卿留在皇宫,对皇族来说,并非是好事! 再一想到,白颜卿入宫不过短短一月不到,便接连重病,宫里也是各种纷纷扰扰不断,这种种事情串联到一起,让皇帝也不得不开始质疑,这位白家大小姐,是否是真的,不利于皇族气运之人! “不过,皇上乃是真龙天子,有真龙之气护体,自然也不会,被白颜卿那样命格不佳的人,影响到的!” 赖飞燕又适时的添上一句,看似,是在安抚皇帝的心绪,实则,是在皇帝心中,再添了一把火! 说到底,身为帝王者,谁不忌讳,身边有这么一个,随时能影响皇族气运的人在呢? 皇帝搂着赖飞燕,自顾自的沉思着,待他再回过神时,便见到怀里的人,早已合眼睡去多时!皇帝轻手轻脚的,将赖飞放下,又细心地替她掖了掖被子,而后才转身,大步离去!就在宫人关上宫门的那一刻,谁都不曾注意到,床上那本该是沉睡中的人,此刻正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赖飞燕原本,是想将白颜卿留在宫里的,这样,她才好仗着妃嫔的身份,打压于白颜卿!可如今,白颜卿病入膏肓,显然已经是没救了,那留着白颜卿在宫里,也没多大意思了! 因此,赖飞燕倒也不算是,被迫帮忙,不过是顺手的事儿罢了!能让皇帝打心眼里厌恶白颜卿,忌讳白颜卿,这些,本就是赖飞燕想要做的! …… 离开绮梦殿的皇帝,立即就回到了御书房!他当下便手写圣旨一封,命人连夜传旨于祺云殿!好似生怕自己多犹豫一刻,这云氏皇族的气运,便被白颜卿给破坏了似的! “殿下!皇上的圣旨到了!” 正在祺云殿外候着的元子樾,借着微薄的灯光,远远儿地便看到了,带着圣旨前来的大公公!遂赶忙快步跑回殿内,通知云祺。 云祺闻言,倏地抬首,在看到元子樾眼中的肯定之后,云祺赶忙抬手,将发丝拨乱,将衣裳抓的皱巴巴的,而后才起身,跌跌撞撞的,朝着门口跑去。 “哎呦,大皇子殿下,您这是怎么了?怎的弄的如此狼狈?” 大公公瞥见云祺这般窘迫之态,心生不忍,遂赶忙抬手,将摇摇晃晃似要跌倒的云祺,给稳稳地扶住了! “大公公,您怎么来了?我娘子……娘子她,是不是醒不过来了?我这便去求父皇……” 云祺抬头,假意是刚瞧见大公公一般。而后,哭哭啼啼地扯着大公公的衣袖,央求着他,陪自己一起去见皇帝。 “殿下,老奴这不正是,给您带来了皇上的圣旨?” 大公公望着,被云祺扯的皱巴巴的衣袖,眼中满是无奈,赶忙将皇帝的圣旨,给拿了出来! 云祺颤巍巍地接过大公公手里的圣旨,而后抬手……狠狠抹了一把眼泪大呼:“多谢父皇恩典!” “大皇子殿下,还是尽早安排白姑娘出宫吧……只怕晚了就……” 大公公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我一定要遍寻名医,一定会把娘子治好的!” 云祺信誓旦旦的话,并没有引起大公公的回应。或许,在大公公眼中,白颜卿已然是个濒死之人了吧! 现下已是半夜,这个时辰,宫门早就已经关了。 “殿下,咱们是明儿一早就出宫吗?” 采星凑上前来,急急问道。她也等这道圣旨,等了许久了!若皇帝再不下旨,她多怕她家小姐,坚持不住了! “不,我们现在,就出宫!” 云祺捏紧手里握着的圣旨,朝采星说道!他一刻也不想等了! 采星闻言,立马转身,回内室收拾东西去了!她也不想,在再这破皇宫,哪怕是多待一秒了! 幸好,白颜卿和采星进宫的时候,并未多带什么。连这些日常的换洗衣物,都是进宫后,云祺命人送来的!也不过短短半柱香的功夫,采星便收拾完毕了! “殿下,我们可以走了吗?” 采星将她们进宫时带的东西,简简单单的收在了一个行囊中,而后,大大咧咧地背在后背。那架势,仿佛此刻,若云祺不说出宫,她便要找他拼命似的! “子樾,你去告知一下三皇子,就说……我们离宫了!免得他担心!你快去快回,我们在宫门口汇合!” 嘱咐完元子樾后,云祺便转身,将床上昏迷不醒的白颜卿抱起,而后带着元藜和采星,大喇喇的朝宫门口走去! 第一百三十三章 离宫 深秋的夜里,显得异常的寒冷。 一辆马车,在人烟稀少的长街上,飞快的疾驰着。赶车的少年,手中的马鞭,片刻也不曾停歇过。 少年的马车,驾的是又急又快,可马车内,也不曾见有人出声制止他。如果不仔细看,还以为是辆空车呢!若不是,那清冷的秋风,吹起车帘的一角,隐约可见几个人影,只怕还真有人觉着,这辆正在飞奔的马车,里面空无一人呢! “子樾,还有多久能到?” 一道清亮的男声自马车内响起,声音中是难掩的焦灼。 “主子,约莫再有半个时辰就到了!” 驾车的少年,头都未回,急忙开口回道。 此时,马车内,云祺正抱着白颜卿,将她稳稳地托在臂弯中,任凭那马车驾的飞快,都丝毫不曾影响到她的安稳。相反,元藜和采星二人,就没这么幸运了! 元藜被颠的东倒西歪的,所幸,她是有功夫在身的,还能以气力,稳住些。只不过,采星可就惨了,岂是一个狼狈不堪所能描述的?那披散开的乌发,不安分的覆于她额前,又自额前散落到脸上,肩上,零零散散的,随着马车的颠簸,疯狂的四散开! 是谁自告奋勇说,自己驾车,是又快又稳的?又是谁,硬生生将原本的马车车夫给劝退了!一想到这,采星就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为了白颜卿,采星当真是要撩开车帘,将元子樾痛骂一顿的! 好在,元子樾虽驾车不大稳当,但驾车的速度,那真的是相当的快速的!云祺一行人,总算在天未亮之前,就赶到了庄子上! 小小的庄子,并无任何奇特之处。四面依山傍水,环境倒是不错! 老旧的栅栏,破旧的泥围墙,饱经风霜的房屋,应是经年未修葺过的!这样的居住环境,让云祺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原来,这么多年,白颜卿竟是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云祺望着怀中紧闭双眼的少女,心中隐隐泛起一丝,难以言说的心疼。 “殿下可是不习惯?” 采星察觉到云祺停下的脚步,忍不住开口问道。 云祺摇摇头,并未搭话儿。 “前段时间,老夫人来这里暂住过,想来,里头的屋子,应当是收拾过的。” 采星走在最前面,将云祺几人,往后院引去。 采星口中的“老夫人”,正是之前,被打发来庄子上的,白家老夫人任氏!到底是,碍于她如今身子状况不好,白景轩也不忍心,一直让她长久的住在这处,中秋过后,便没再让她回来这里! 后院的屋子,相较于前院来说,倒确实是,干净清爽的不少!屋舍虽看着,也是有些年头了,但好在门窗齐整,倒也不至于,漏风漏雨的!好歹也是一处,能遮风挡雨的住所! “这里,原先是小姐同奴婢的住处,庄子上的那些佃户,不住这里!” 采星将云祺引到先前她们主仆二人住的那屋儿,寻了干净的被褥,将床铺好,然后让云祺将白颜卿放到床上。 云祺望着怀中的少女,有些依依不舍的,将她放下!直到此刻,云祺依然搞不清楚,为什么白颜卿会交代采星,把她送回这个破旧的小院子。 “殿下,您先稍安勿躁,奴婢去去就来!” 采星见云祺满脸焦急,却又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当下便先出声安抚他。而后,采星便独自一人,出了门。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鸡鸣声响起,才将浑浑噩噩的云祺几人,给唤的一个激灵! “采星出去多久了?还未回来?” 云祺满脸愁容,紧锁的眉头,恨不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主子,采星姑娘才刚出去一盏茶的功夫,您莫急!” 元子樾见云祺这般沉不住气,遂赶紧接过话儿回道。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云祺这般焦灼的模样! 那个杀伐果断,冷情冷性的云祺,哪里去了? “元藜,你出去看看!” 云祺瞥了一眼元藜,让她出去寻采星。元藜见状,赶忙一溜烟跑了出去,生怕脚下慢了,就得挨云祺的训斥! 元藜刚走到门口,便见到匆匆而回的采星,只不过……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采星,你可算回来了,殿……公子都等的着急了!” 见到有外人在,元藜赶忙收住,及时改了口。 采星点点头,面上是难得的凝重,半点儿也没有,之前嬉闹的神情!而后,采星便领着身后的人,一齐进了屋,元藜也随后跟上。 “主子,这位是我们庄子上的华大夫。” 采星朝云祺福了福,而后开口介绍道。 “华大夫,这位是……我们家小姐的未婚夫婿!” 采星又转身,恭恭敬敬的朝身后的老者介绍道。 那华大夫,捋了捋胡须,一双眼中,竟是精光!他看了一眼云祺,而后有礼有节的,朝着云祺行了个大礼。 云祺此刻,哪里有闲情,同这个陌生的老者客套?他只是想不通,为何采星,会领着这么个老者回来了! 采星也不同云祺解释,拉着那位华大夫,三步并做两步的,快速往白颜卿床边走去。 那位华大夫,显然是被采星缠的有些无奈。只见他,一边挣扎着,试图将自己的衣袖,从采星的手里夺回来!一边被采星拉扯着,踉踉跄跄的跟在她后头。 直至二人走至白颜卿床前,采星都不曾松手! “华大夫!您老就别磨磨唧唧的了!救命要紧!” 采星一把拉过华大夫,险些没将他摔个狗吃屎! 那华大夫,得亏是个性子好的,不然以采星这个脾性,早就挨骂了! “莫急,莫急!” 那华大夫,不紧不慢地理了理衣裳,而后才伸出手,搭了搭白颜卿的脉。任凭屋内众人急翻了眼,他都不曾慌乱一分! “那药,她服了几颗?” 华大夫一开口,就将屋内众人,瞬间震住了,唯有采星,显得冷静些! 元藜是亲眼看到白颜卿服药的,她心中暗想,这大夫,竟这般神奇!一把脉,就能探到白颜卿服用的,是何种药物了? “一颗!” 采星老老实实答道。 那华大夫点点头,表示听到了,而后,也不开口说话,只“唰唰唰”写了一张方子,便让采星去抓药。 采星看到药方,片刻也不敢耽搁,抬脚就要往外跑! “元藜,陪她去!骑马!要快!” 云祺赶忙开口,让元藜赶紧跟了上去!就凭采星这两条腿的,哪里能跑得过那四条腿的?云祺可是一刻也不想耽搁的! “不用这么麻烦!就在隔壁,几步路的事儿!” 华大夫见云祺紧张兮兮的样子,赶忙笑着开口解释。 这方圆几里内,都显有人烟,除了一些佃户,便也只有华大夫的药庐了!说让采星去抓药,自然也不会,让她跑到城里的药铺去抓了! “采星还能识得药材?” 这下子,连云祺都有些好奇了! “识得!这丫头,聪明着呢!就是懒了些,不愿学!没得白姑娘勤奋!” 听华大夫的意思,好像……白颜卿也是懂得一些药理的。 元藜跟着采星跑了出去,绕过一条弯弯曲曲的田间小路,便到了华大夫的小药庐!半高的泥墙,将小小的院子围绕起来。院内正袅袅地升起炊烟,夹杂着淡淡的药草香,闻着沁人心脾! 采星一边叮嘱着元藜注意脚下,一边蹦蹦跳跳地,朝那院内跑去!院里院外,一个个或大或小的竹匾里,晒着各种各样的中药药材!隔着老远,便能闻到,药材独有的药香味儿! “零榆!” 采星兴奋地叫着,不多时,便见到屋内,找出一位翩翩少年来! “你……你这丫头,怎么又回来了?你不是随你家小姐,回相府吃香的喝辣的去了吗?” 少年缓缓踱步至采星眼前,将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确认眼前的人,是采星之后,他眼中,略过几分欣喜,嘴上却是说着不饶人的话! “对了,小姐!零榆,你快帮帮我!华老头非让我来抓药,我能识得几味药?幸亏你在家里!不然,我且得多找一阵儿呢!” 采星自袖中,挑出了那张药方,在那位名叫零榆的少年眼前,晃了晃。 “你呀!还是和从前一般,凡事都想着偷懒!” 零榆接过采星手里的药方,无奈地开口道。 “好零榆,你快帮帮我!我家小姐,等着药救命呢!” 采星见零榆磨磨唧唧的,又要开始数落她,当下便急的直跳脚! 零榆望着手里的药方,皱了皱眉头,而后冷冷地瞥了一眼采星:“她又服药了?” 采星憋屈地点点头。 “你也不拦着她点!她这身子,可经不得她再折腾几回了!” 零榆叹了一口气,而后快步走到药架前,眼神飞快的略过手中的药方,手飞快的从药架上抓取了几种药材。 “好了,快带回去吧!” 零榆将抓好的药,仔细包好,塞给采星。 “你不跟我一起走吗?” 采星眼巴巴儿地望着他。 “炉子上还熬着药呢!你先回吧,我稍后再过去!” 零榆头也不回的进了屋,丝毫没再搭理采星。 采星讪讪的回头,抓了抓脑袋,有些尴尬的同元藜说:“他向来就是这副样子,元藜你别介意啊!” 元藜摇摇头,表示并不介意。说到底,元藜压根不认识零榆,又何来介意一说? 只不过,令元藜有些好奇的是,好像对于白颜卿服药这事儿,这位名叫零榆的少年,并不惊讶!联想到先前,那位华大夫,好像也对此事见怪不怪的样子,元藜心中隐隐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会不会……这位白家大小姐,一直就没病呢?会不会……她所展现给世人的病弱之态,皆是因为,她服用了……某种特殊的药物所导致的呢? 一想到这些,元藜突然有些迷茫,就好似,她从未真正的认识过白颜卿一般! 第一百三十四章 零榆 从华大夫的院儿里出来,采星一路上蹦蹦跳跳的,看着心情十分的不错。 这让元藜更加的疑惑了,先前采星还哭哭啼啼的,这会子,怎么看着一点也不难过了?她家小姐,可是还在床上躺着呢! 也许是,元藜见不得采星,这么无忧无虑的样子!于是,元藜贱兮兮的上前,“好心”提醒采星:你家小姐,还在病床上躺着呢! 采星闻言,丝毫不慌!反而是,一脸淡定的望了望元藜,然后说:“莫慌!” 这老神在在的模样,像极了先前的华大夫! 乡间的小路,多曲折。弯弯绕绕的,若无熟悉的人带路,只怕是,走几个时辰,也绕不出来的! 元藜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跟着采星走着,她第一次觉着,在辨路识道儿这件事情上,她确实不如采星! 二人好不容易回来,一听到动静,元子樾便率先跑了出来!明明采星她们,只离开不到半个时辰,但屋里的人,却觉着,她们仿佛走了许久!三催四催的,让元子樾去门口瞧了又瞧!总算是,将她们给盼了回来了! “你们总算回来了!主子都急死了!” 元子樾眼巴巴儿地,瞅着采星手里的药,神色甚是焦急。 “遇到个熟人,多聊了几句。” 采星不以为意道,吓得元子樾赶紧捂住她的嘴! “这话儿,你可千万不要当着主子的面说!” 采星这一出宫,就变得如此肆无忌惮起来了?明知道云祺担心的要死,她还不紧不慢的同熟人唠几句!这要是被云祺听到,采星指定没好果子吃! 采星一把打掉元子樾的手,白了他一眼,然后蹦蹦跳跳地跑进屋去,看起来……心情不错! “她……遇到谁了?这么开心?” 元子樾不解地问元藜道。 “一个……长的很好看的少年!” 元藜挠了挠头,实在想不出,用什么样儿的词去形容零榆了! 长的很好看的少年? 元子樾挠挠头,有点困惑。 屋内,华大夫见到采星回来了,赶忙将她手里的药包打开。 “这一看,就不是你自己抓的吧?” 华大夫瞥了一眼,码的整整齐齐的草药种类,笑着说道。 “有零榆在,我还费那个劲儿干嘛?” 采星不以为意的俏皮回道。 华大夫无奈地摇了摇头,而后吩咐采星,将药熬上。 “你这老头儿,说话怎么说一半?早知道要熬,那我不如让零榆熬好了,我再端过来不就是了?” 采星实在是有些费解,这华大夫,一向都是神神叨叨的,连熬药这样的事,都是婆婆妈妈的。 “药汤的温度,也会影响服药的效果。若让零榆熬好了,你再端过来,到时候药汤,早就冷了!” 华大夫白了采星一眼,心道这小丫头,还是一如既往地懒惰! “师傅,还是我来吧!她会做什么?回头,她再将那好好儿的药罐子,给打破了!” 一道清冷的男声,自门外传来!接着,便走进来一位,衣袂飘飘的少年来! 华大夫听到声儿,眉眼间是难以掩饰的喜色。 少年眉清目秀的,生的很好看。 “药给你!” 华大夫将药包,从采星手里夺过来,而后,立马塞到了那少年手中! “这位是……” 云祺皱着眉,他并不喜欢,有太多外人,来打扰白颜卿的清净。 “公子,这位是零榆,是华大夫的小徒弟。” 采星赶忙上前介绍道,她已经看出来云祺的脸色……有些不悦了! 闻言,云祺的面色,这才有所缓和。 零榆接过华大夫塞过来的药包,转身朝云祺点点头,而后大步走了出去。一点也没有,同云祺虚客套。 采星见状,赶忙抬脚跟了出去,因为……她要监督零榆! 零榆熟门熟路的,找到了厨房,将药包搁在灶台上。许久不曾有人用过的炉灶,上头早就落了一层灰了。在采星的协助下,零榆很快找到了一个,熬药的小炉子。 后院的柴火,还有很多,采星抱了一小捆松木来,仔细地劈成小块,以用来熬药。余下的木柴,采星准备给大家,煮些吃食。 赶了一夜的路了,云祺他们,还未来得及进食,想来,他们也都是饥肠辘辘了!况且,不说他们了,就算是白颜卿,若服完药醒来,那也是需要吃些东西的! 这小院子,好些日子没人住过了,自然也没存放别的食材,索性,米缸里,倒是还有些大米。于是,采星将大米淘洗干净,倒入锅内,加入清水,盖上锅盖,而后蹲在灶台后,点火烧柴! 采星将引燃的柴火,挑出一小块来,顺手递给了零榆。零榆仔细地将药炉子点燃,而后丢入几块松木块,再架上药罐。 药罐里头,是提前泡了好一会儿的草药!只见零榆,小心翼翼地将药罐的盖子盖好,而后,静待药罐里头的汤药烧开!待汤药烧开,发出“咕嘟咕嘟”的响声,再将炉火调小。 伴随着药香四溢而散的,还有采星熬的那锅大米粥! 清甜扑鼻的粥香,很快便引来了元藜。她眼巴巴儿地,盯着采星忙碌的背影,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就扑过去盛起一大碗粥来喝! “莫急!待会儿便可以吃了!” 采星一边忙着添柴火,一边将碗橱里,那些许久未用的碗筷,给翻了出来清洗好,放到一旁晾干水。 元藜盯着采星忙活个不停的背影,心中略过一丝暖意。谁说采星懒惰了?她可勤快着呢! “借过!” 就在元藜傻呆呆地,盯着采星出神之际,一道清冷的男声,自她背后响起! 元藜稍稍一愣,而后迅速反应过来,侧身,避开了端着药罐子的零榆! 零榆将熬好的药汤,倒出,而后以细纱布,过滤了三次!直至确认,再无一点儿药渣,方才将汤药,倒入了一个干净无水的碗中! “这个温度正好,快端过去给师傅吧!” 零榆以胳膊肘拐了两下采星,采星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接过零榆手里的药碗,快步跑了出去! “小心点儿,别将药洒了!” 零榆赶紧快步跟了上去,生怕采星莽莽撞撞的,再将好不容易熬好的药,给洒了! 采星小心的将药端给了华大夫,虽说她跑的快,但手里的药碗,却端的很稳当,半点儿也没洒。 华大夫接过药碗,探了探温度,满意地点点头!而后,华大夫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枚药丸来!他将药丸在指尖捻碎,随后尽数放入药碗中,以汤匙搅拌,汤药的温度,刚好能够将药末全部融化于药中! “你来喂!” 华大夫重新将药碗递给了采星,吩咐由她去喂白颜卿。 见状,云祺赶忙走到床边,小心地托扶起白颜卿的上身,让她稳稳地靠在自己的怀中。 采星接过药碗,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汤药,接着喂入白颜卿口中。一勺接一勺的药,喂入白颜卿口中,不多时,药碗便见了底。 值得庆幸的是,白颜卿虽然处于昏迷状态,但好歹还是有些意识的,那些喂进去的药,也都能悉数咽下去。 “华大夫……颜卿她,什么时候能醒?” 云祺小心的将白颜卿放平,而后转身问道。 华大夫看了眼,外面已然大亮的天色后,缓缓开口:“不出意外的话,今日天黑之前。” 不出意外的话? 这话说的,让云祺又开始忧心了。 “公子莫要听这老头儿唬人,他啊,向来说话,都是爱留几分余地的!小姐今日天黑前,一定可以醒过来的。” 采星端着几碗白粥走了进来,粥香扑鼻,顿时散去了屋内的几分紧张感! “赶了一夜的路,大家都还不曾好好儿吃过东西。奴婢方才熬了些粥,公子过来用些吧!” 采星将盛好的大米粥,端了一碗给云祺,余下的,端去给了元子樾和元藜。 “你这丫头,我和零榆忙活了这么久,你竟不给我们留些?” 华大夫不满的吹胡子瞪眼道。 “我怎么会少了你俩的?真是!” 说罢,采星便又从厨房里,端出两碗白粥来。 清甜的米香,驱散了众人紧绷了这么许久的神经。 “这里条件有限,只剩下这些大米了,没有其他菜了,公子多担待些。” 采星有些歉疚的同云祺说道。 云祺哪里顾得上碗里的?他匆匆喝了几口粥,便又守到了白颜卿床边。对于采星的话,他也只是,摆摆手回应了一下,表示不甚在意! “这个季节,师傅后院的瓜果蔬菜,应当熟了不少了!” 零榆突然走了过来,而后当着华大夫和采星的面,慢慢悠悠地开口道。 “孽徒!休要胡说!为师哪里种了许多瓜果蔬菜?” 华大夫一脸警惕地望着采星,生怕她将零榆的话,听到心里去似的! “真的吗?!” 采星满脸兴奋地盯着零榆,那闪闪发光的双眸,闪现出跃跃欲试的样子! 华大夫见状,心中暗叫不好!这丫头,八成又要去嚯嚯他的菜园子了! “孽徒!孽徒啊!” 华大夫一边气恼的,不停地骂着零榆,一边加快脚步,飞也似的,往他的药庐跑去!他要赶在采星到之前,将家里的院墙大门,给关严实了! “老头儿,你别跑!等等我!我不多摘!真的!真的!我就摘一点点,给我家小姐炒些菜就好!” 采星见华大夫,跑的比兔子还快!当下便立马抬脚,跟了上去! 望着越跑越远的二人,元子樾露出了深思的表情! 这位华大夫,好像……有些功夫在身上! “元藜!快点儿,跟我一起来!” 采星跑远了,才猛然想起来,凭她一个人,哪里提的动,那么许多瓜果蔬菜?且得找个帮手的! 元藜闻言,赶忙提步,飞快地跃过道道田坎儿,朝采星所站之处,跑了过去! 零榆抬首,若有所思地,盯着白颜卿躺的那屋许久,方才缓缓转身,不紧不慢地离开了。 谁都不曾注意到,当零榆转身离开以后,云祺的身影,站在窗前,注视着零榆远去的背影,很久很久…… 第一百三十五章 纪南景现身 华大夫的后院儿,采星和元藜,正忙的不亦乐乎。 华大夫一边心疼地,望着采星和元藜臂弯上,挎着的菜篮子,一边不停地叨叨着。 “丫头,你脚下注意点儿,别踩坏了我新下的种子!” “你少摘些,那边的豆角,还没长熟呢!” “哎哎哎,你小心些,别扯坏了我辛苦搭的木架!” 华大夫望着凌乱的后院儿,欲哭无泪!要怪,只能怪他那个多嘴的徒儿! 这时,零榆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看着忙的满头大汗的采星,他乐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儿! 大大的竹篮,被采星挎于胳膊上,里头装的满满的、各式各样的蔬菜。黄瓜、豆角、茄子、青豆等等。而元藜胳膊上挎着的竹篮里,则放着桔子、桃子、苹果等等各式各样的水果。这两个小女子,倒是分工明确,一个摘水果,一个摘蔬菜,一点儿也不耽误功夫! “行了,师傅!你就别再唉声叹气的了!你种了这么多,咱俩也吃不完,不是吗?再说了,你前些日子,不还念叨着,想念采星她们吗?” 零榆一边望着忙忙碌碌的两个小女子,一边笑着打趣华大夫道。 华大夫虽然担心采星不小心踩坏了,他新下的种子,但是,他其实心里头,还是很高兴的!他呀,就是嘴硬心软!从前,白颜卿主仆住在庄子上的时候,华大夫可没少给她们,塞新鲜的瓜果蔬菜! “老头儿,你就别在那儿长吁短叹了!今晚,本姑娘亲自下厨,给您老做一桌好菜赔罪,怎么样?” 采星拍拍胸脯,一副大气的模样! “你来不来?不来的话……那我就……只多做零榆的饭了!” 采星昂起头,瞥了眼华大夫,像是一只傲娇的小孔雀! 零榆抿着嘴,站在一旁偷偷笑着。 华大夫面上,略过一丝犹豫,好像是……想去,却又放不下面子似的! “哎……可惜了!可惜了我家小姐,还特意藏了一坛陈年好酒,说是要带回来,给华老头儿喝!现下看来,只能开给公子他们尝尝了,对吧,元藜?” 采星用胳膊肘拐了拐元藜,朝她使了个眼色,元藜当下便明白了采星的意思! “对对对!没错!” 元藜使劲儿点点头,肯定道。 “那不行!年轻人,不宜饮酒!伤身!伤身啊!我这把老骨头,喝死了也无妨!这种有害身体康健的事,还是,让我这老头子来承受!” 华大夫满口大义凛然的样子,着实让人发笑!那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模样,让采星都不好意思戳穿他! “那这么说的话,您老这些瓜果蔬菜……我们就先带回去了!带回去,给您老准备晚饭!” 采星谄媚地说道。见华大夫认真地点了点头,她才拉着元藜,喜滋滋地跑走了! 零榆站在一旁,都快要憋出内伤来了,这一老一少两个大活宝,究竟是谁着了谁的道儿啊? 采星拉着元藜,有说有笑的往回走。岂料,还未等她们走到院门口,采星便眼尖地瞥见了,院子外面,不知何时,竟多出了一匹马来!采星立马警惕了起来,她满脸凝重地看了眼元藜,元藜亦是一脸谨慎地望了望采星! 她们才刚回来,屁股都还没坐热,这个时候,到底会是什么人,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庄子上来寻她们? 采星和元藜,小心翼翼的将菜篮子放到门口,而后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进去前,还不忘,顺手操起门口的一根木棍子! 整个院子里,静悄悄的,一点儿动静也没有,这下子,采星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了! 一定有贼人闯入! 二人四下里,转悠了一圈,都没见到陌生人的身影,这下,只剩下白颜卿躺着的那个屋子了。二人轻手轻脚的靠近,试图给那“贼人”一个闷棍!岂料,她们刚走到门口,便听到了里头,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们把颜卿带出宫,既不送回白家,也不通知纪家,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是纪南景的声音! “表少爷!” 采星激动地跑进屋去,映入眼帘的,就是纪南景那副愤愤不满的样子。 “采星?你去哪里了!你怎么放心,把颜卿交给这两个陌生人?!” 纪南景有些生气道。 “表少爷,他们不是陌生人!这位是大皇子殿下,这位是殿下的贴身护卫。” 采星还以为,纪南景不认识云祺和元子樾,遂赶忙上前,认认真真地介绍道。 “我知道是他。” 纪南景瞥了一眼,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云祺,悠悠开口道。 这下子,轮到采星有些迷糊了,纪南景既然知道眼前的人是云祺,那为什么……又说他们是陌生人? “纪公子,我家主子,是白姑娘的未来夫婿,何谈为陌生人?” 元子樾见不惯纪南景这副态度,遂忍不住开口回怼道。 “既未成亲,那便是陌生人。” 纪南景冷冷的开口,态度极为不满。 采星生怕纪南景那脾气,再将云祺给惹恼了,于是,赶忙将纪南景给拉了出来! “表少爷!您对大殿下态度好点儿,行不行?若不是他,今日,我们也赶不及回来救小姐的!” 采星有点替云祺打抱不平道。 “他?就他那傻愣愣的人,能有什么用处?” 纪南景有些不屑道。 采星一拍大腿,猛的想起来,云祺在世人眼中,可不就是个傻子嘛?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同纪南景解释,只努力搜罗着脑海中,尽量能安抚纪南景的言辞,来说服他。 “行了,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你就告诉我,颜卿现在是什么情况?何时能醒来?你们出宫一事,早就传遍了整个京城!可不止,皇宫里头的那些人,在时刻关注着你们!不出意外的话,现在整个京城的高门世家的眼睛,可都盯着颜卿呢!” 纪南景也懒得同采星去争论,云祺究竟是否是有用之人。他只忧心,白颜卿如今的身体状况,以及……会不会有人暗中对白颜卿不利! 早在白颜卿出事的时候,纪家就已经收到了消息!当时只听闻,皇帝同大皇子闹了不愉快,不同意大皇子带白颜卿离宫!再后来,白颜卿病重不醒一事传到纪家,纪老将军一听,顿时急的,差点一口气没上的来! 纪瑾修早就派人,暗中盯紧了宫门口,一旦看到有车辆出来,便立马派人暗中跟踪。直到今日早晨,盯梢的回来回复,说见到一辆马车,往城郊的方向驶去,纪瑾修直觉那辆马车里,定有什么!于是,便让纪南景亲自跟了过来!直至亲眼见到,马车驶入了庄子内,纪南景这才敢肯定,这辆马车里的人,定是白颜卿! “华大夫已经给小姐服了药了,不出意外的话,今日会醒。” 采星赶忙开口,将华大夫的话,重述了一遍,生怕纪南景着急起来,连采星都骂! 纪南景点点头,索性,倒也没再说别的。 采星见状,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纪南景转身,朝屋里走去,望着死守在白颜卿床边,一声不吭的云祺,纪南景是气不打一处来!他好好儿的表妹,就要嫁给这傻子?叫他怎能情愿? 见纪南景似乎是要找茬儿,元子樾不高兴了,他以身挡在纪南景面前,不肯让纪南景再靠近云祺一步! “误会,误会哈……我家表少爷,只是想看看我家小姐。” 采星赶忙上前打圆场,生怕这两人动起手来。 纪南景白了元子樾一眼,他瞧出来元子樾身手不低了。自己若真要强行同他交手,能否打赢,怕也是个未知数。 “表少爷,要不这样,您先去忙?若小姐醒了,奴婢让人给你稍口信,可好?” 采星极力劝阻纪南景尽快离开,她是真的怕纪南景这爆脾气,一言不合再跟元子樾打起来! “不好!我就在这守着,哪儿也不去!” 纪南景见在元子樾手里,也讨不到便宜,遂干脆心一横,一屁股坐了下来! 那就耗着呗,谁怕谁? 采星无奈,只得让元藜,将元子樾看紧了,生怕元子樾动手! 云祺坐在床边,仿佛对这一切,都不敢兴趣,他只固执地盯着白颜卿,生怕错过她醒来的那一刻…… …… 不知不觉,大半日都过去了,白颜卿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云祺开始有些慌神了,他不安地攥着白颜卿的手,此刻的他,手心里也满是冷汗。 “采星,你快去,将那个华大夫喊过来瞧瞧,颜卿怎么还不醒!” 采星刚炒完菜,便听到了云祺地喊叫声。她遂赶忙将手擦干净,忙不迭地跑了过来! “殿下稍安勿躁,奴婢这就去!” 采星忙碌了一整日,屁股都还未来得及沾过凳子。 “我去吧,你歇歇,你也忙活了一整日了!” 元藜见采星忙的焦头烂额的,遂赶忙主动开口帮忙。 “也好!” 采星感激地朝元藜点点头。而后,元藜便飞快地朝华大夫的药庐跑去。 不多时,便见元藜带回来了一个人,不过此人并不是华大夫,而是零榆! 在见到零榆的那一刻,整个屋内的气氛,瞬间变得诡异了起来! 元子樾紧紧盯着零榆,连他在屋内,走了几步路,元子樾都能数的一清二楚! 纪南景只淡淡地瞥了一眼零榆,好似并不好奇他是谁。 云祺则是,看了一眼零榆后,又转头盯着白颜卿,依旧是一声不吭,甚至面无表情,任是谁,都瞧不出他此刻的想法! 零榆显得尤其淡定,他从容不迫地走上前去,看了眼云祺紧紧攥住的白颜卿的手。 “公子得松开手,在下才好为白姑娘把脉。” 零榆不紧不慢地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旁的情绪来。 云祺闻言,稍稍一愣后,便有些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 零榆见云祺松开手,便自然的将自己的指尖,搭上了白颜卿的手腕。 “白姑娘无碍,会醒来的。” 零榆只淡淡说了这么一句,而后便不急不躁地收手。 会醒来的?就这样? 满屋子人,面面相觑。 第一百三十六章 醒了 “零榆,我家小姐,真的没事吗?真的能醒过来吗?老头儿不是说,她今日能醒吗?这天儿都快黑了,她怎么还不醒?” 采星急呼呼的问零榆,她问的问题,也正是这满屋子的人,想问的。 “今日,不是还没结束吗?” 零榆含着淡淡的笑,同采星说道。 有了零榆这句话,采星才稍稍放下心来。她知道,不管华大夫是如何说的,但只要零榆开了口,多半没假话的。他既敢同采星这么说,那想必,白颜卿今日,一定是能醒过来的。 “今儿……这么多人,你炒的菜,够吗?用不用……我帮忙?” 零榆望着采星,眼里满是笑意。 在采星眼里,零榆的笑颜,是友善,是温柔,是和蔼可亲,可在旁人看来,就不一样了。 云祺和元子樾,望着眯着眼笑的零榆,总觉得他是另有所图的。而纪南景,倒是显得从容的多,他仿佛对零榆,一点儿好奇都没有,只自顾自地坐着,静待白颜卿醒来。 “零榆愿意帮忙,那是再好不过了!” 采星笑眯眯地回道,她同零榆之间,那份自然的相处方式,也非一朝一夕的。这些年,白颜卿主仆二人,可没少受华大夫和零榆的恩惠! 得到采星的回应,零榆便在众人的目光下,不紧不慢地同采星一起,朝厨房走去。任凭身后,那几道犀利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自己,他都置若罔闻! 因着先前,白家老夫人曾过来短暂住过几日,这小院儿里头,收拾的也还算干净利落。厨房里头,也不过是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经过采星一整日的细心收拾,现下也是纤尘不染的。 锅里,正袅袅升起热腾腾的饭菜香,灶膛里,还塞着几根粗壮的木柴,尚未彻底烧尽,正发出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一旁的木桌上,是刚切了一半的蔬菜,想来,刚才采星,定是匆匆忙忙地跑出去的。 零榆望着眼前的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一般,他的嘴角,忍不住轻轻上扬。 “我来帮你烧火!” 零榆主动走到灶膛前,开始动手,拨弄灶膛里的柴火。 采星见状,赶忙动手,将刚才尚未切完的菜,仔细切好。然后,手脚利索的,将锅盖揭开,把里头蒸熟的东西端了出来。 下油,倒菜,均匀的翻炒,最后撒上一些细盐,盛出装盘,一道色香味俱全的农家小炒,便出锅了! 采星的手,仿佛会变戏法儿一般,不多时,一道道精美的炒菜,便一一端上了桌!自始至终,零榆也只是,负责帮她烧烧火。 “真香啊!” 元藜帮忙上完最后一道菜,忍不住开口赞叹道。听着她咽口水的声音,采星就知道,元藜是真的饿了! “零榆,你快将老头儿喊过来!咱们要开饭咯!” 采星一边催促着零榆,一边忙不迭的,将锅里蒸的香喷喷的米饭,用一个大钵盛了起来!今儿人多,采星便多蒸了些米饭! “好。” 零榆笑笑,然后起身,回去喊华大夫去了! …… 天色渐沉,直至西落的夕阳,散尽了最后一丝余光。寒凉的夜风袭来,吹落了一地枯黄的枝叶。 采星忍不住裹紧了衣裳,望着渐渐升起的圆月,心中满是担忧。她愁眉不展地踢着脚下的枯枝,一点儿也没心思用晚饭。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外头寒凉,快进去用些热汤热饭。” 是零榆,他担心采星,遂跟着跑了出来,却看到她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发呆。 “我……担心小姐!” 忙碌过后的采星,此刻心中,空落落的。她好想她的小姐,快点儿醒过来,可以陪着她一起吃饭、喝汤……曾经的她们,在这处小院儿里,就是这么过来的。这一过,就是好多年! 如今,重回旧地,多了这么多人,可…… “别担心,她今日,肯定能醒过来的!你若这么熬着自己,她醒过来了,也会心疼你的,不是吗?” 零榆拍了拍采星肩膀,柔声细语的安抚她道。 “哎呀,哎呀,你别管我了,你快进去吃饭!我炉灶里头,还热着一些饭菜的,放心,我饿不死自己的!” 采星抬手,一边同零榆说着,一边把他往屋里推,催促着他快过去吃饭。零榆无奈,只得先行进屋。 屋内,满满当当一桌子的饭菜,却勾不起在场众人的一点儿食欲! 他们……都在担心白颜卿! “哎呦,我就说采星这丫头,做饭的手艺,那是顶好的!这么一桌子菜,她忙活了半日吧?这闻着,就香的很!” 华大夫倒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毕竟,他是真的过来尝采星手艺的。 对于这一屋子心思各异的人,华大夫好似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他巴巴儿的自己先坐下了,而后又拉着零榆,也一起坐下了! “你们……都不饿吗?” 见云祺他们依旧没人过来饭桌前,华大夫忍不住开口问道!他实在是……馋的慌啊! 元子樾和元藜,默默地退了出去,只留下云祺和纪南景。毕竟,在元家兄妹的眼中,他们二人是仆,云祺是主,哪儿能同主子一个桌子用饭? 或许是碍于华大夫的叫喊,纪南景和云祺二人,才堪堪儿地走了过来。云祺依旧是一言不发,坐下后,便动筷子,简单吃了两口,而后,又回到了白颜卿的床边,静静地守着她! 纪南景显然要好些,他甚至陪着华大夫,还喝了两杯!浓烈醇厚的酒香,就着香气扑鼻的菜香,美酒、佳肴在眼前,任是谁都忍不住,多喝几杯,多吃几口吧? “师傅,您少喝些!这么一把年纪了,该注意些了!” 零榆见华大夫一喝起酒来,就没个数,心下有些担忧他,遂赶忙开口劝阻道!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华大夫才懒得理零榆的那些絮絮叨叨呢!他端起桌上的酒杯,自顾自地送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唇齿留香。砸砸嘴,然后再执筷,夹起一筷子菜送入口中。美酒佳肴,引得华大夫啊,高兴的都眯起了眼睛! “老头儿,跟你说了多少回了?吃饭不要咂嘴!多惹人嫌!” 一道熟悉的女声响起,惊的屋里众人,皆是一愣! 云祺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缓缓坐起的少女,眼中由震惊,一下转换为惊喜! “娘子!你可算是醒了!” 这样的痴话,也只有云祺会一直说了。 “颜卿?!” 纪南景手中的酒杯,“啪”的一声,掉落于桌!而后,他慌慌张张地起身,越过厚重的屏风,朝白颜卿床边跑去!面上,是难掩的喜色! 华大夫和零榆,却显得淡定的多。零榆手中的筷子,也只是稍稍顿了顿,而华大夫,手中的酒杯,却是丝毫不曾停过! “去告诉采星那丫头吧,她现下,怕是正躲在哪个角落,偷偷哭鼻子呢!” 华大夫酒杯未放,抿了一口酒后,才不疾不徐的,朝零榆说道。 零榆轻轻搁下筷子,起身朝外走去。 直至走出屋子,零榆的耳畔,还依旧是云祺和纪南景的惊呼声。 毫无意外的,零榆在院门外的小道儿上,找到了正默默蹲在田埂边,悄悄掉眼泪的采星。 “采星!” 零榆走到采星身后,轻轻地唤道,唯恐自己的声音再大些,便会吓到这个小丫头! “零榆?你……你吃完了吗?” 采星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赶忙起身,手忙脚乱地擦了擦眼角,而后抽抽噎噎地开口问道。 “你家小姐,醒了!” 零榆并未回答采星的话,反而是先开口,告诉了采星这个消息。因为,零榆知道,现在这个时候,没有什么消息是比白颜卿醒了,能让采星高兴的了。 “真的?!” 采星激动地跳了起来,那脸上,还是未擦干净的泪滴。 零榆肯定地点点头,而后抬手,将采星脸上的湿痕,轻轻擦去! 采星也顾不上旁的,抬脚就往院里跑去! “小姐!” 采星跑到屋里,见到纪南景和云祺,正围着白颜卿,问东问西的,问她有没有哪里不适之类的废话!采星上前,一把拨开两人,而后紧紧地将白颜卿给抱住了! “小姐,你可担心死采星了!” “咳咳……采星……你想勒死我吗?” 白颜卿被采星搂的,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一旁的云祺和纪南景见状,赶忙连推带拉的,把采星从白颜卿身上给扒拉开了! “小姐,对……对不起!奴婢太着急了!” 采星愧疚地低下头,有些不安地攥着衣角。 “没事,我没那么脆弱!” 白颜卿见采星那红红的眼眶,就知道,她定是又躲起来,偷偷哭过了!白颜卿心头略过一丝心疼,这么多年的相处,她又怎会不知采星的心意? “嗯……今儿的饭菜格外的香,把我都香醒了!这会子,我倒是真的有些饿了!” 白颜卿隔着屏风,瞥了眼外屋的桌子,眼巴巴儿的开口道。 “奴婢……奴婢这就给小姐上菜!” 闻言,采星忙不迭地朝外跑去。她早就将属于白颜卿的那份饭菜,给放在锅里温着呢!因为,采星坚信,白颜卿今日,一定可以醒过来的! 厨房里,零榆早就将锅里热着的饭菜,给端了出来。望着匆匆而至的采星,他笑了:“我就知道,你这丫头,肯定要过来给你家小姐端饭菜的!” 采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而后转身,端起还有些烫手的饭菜,快步朝白颜卿那屋走去。零榆则是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再磕着碰着。 “我说你这小丫头,怎的不跟我们一起用饭,原来,是藏了这么些好菜,留着你和你家小姐一起吃!” 华大夫佯装气恼道,那气哼哼的模样,瞧着真逗! 采星白了华大夫一眼,才懒得同他理论。 “小姐,奴婢服侍你起身!” 采星放下饭菜,而后走到白颜卿床前,主动替她挑起了衣裳。 云祺和纪南景,则是很自觉地就退了出去。 第一百三十七章 斗嘴 白颜卿躺了几日,身子有些疲软,起身时,脚下一个不稳,险些磕到!幸亏采星眼疾手快地,将她扶住了。 采星小心翼翼的将白颜卿扶至桌前,又忙不迭地端来一杯清水,给她漱漱口,而后,又给她递过温热的帕子,让她擦了擦手和脸。细致周到,让一旁的站着的几人,纷纷自叹不如! “都站着做什么?你们都吃过了?要不……坐下一起再吃些?” 白颜卿仰起头,望着傻傻站在一旁的云祺和纪南景二人,遂赶忙开口相邀。 闻言,云祺和纪南景,二人争先恐后的,要坐到白颜卿身旁。 “采星,坐这里。” 白颜卿推开云祺和纪南景,巴巴儿地朝采星伸出了手。 采星见状,急忙一屁股坐到了白颜卿身旁,生怕再被旁人抢去了位置。主仆二人的默契和亲密,自然是旁人比不得的! 云祺和纪南景,眼睁睁地,看着采星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只得无奈地坐去了另一边。 “老头儿,你这把年纪了,还不如零榆稳重。” 白颜卿朝零榆招招手,让他也一起坐下,而后像模像样的,说了华大夫几句。 “得了吧,说的好像你有我家零榆稳重似的?” 华大夫不以为然的反击道。 “我家采星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不像某些人,就没我这么好的命,有这么一个,心灵手巧的贴心小棉袄!” 白颜卿拉着采星的手,有些不服气地朝华大夫回道。 哼,白颜卿自己比不过,还不能拿采星来比一比了吗? “我家零榆会采药,会熬药,妙手回春,医术好!医德更好!” 华大夫不甘示弱道。 哼,要比?谁怕谁?零榆半点儿也不比旁人差! “我家采星,冰雪聪明,秀外慧中!” “我家零榆,内外兼修,触手生春!” “采星好!” “零榆好!” …… 这一老一少,一来一往的斗着嘴,旁人是半点儿话也插不进去。这样的场景,与其说是好笑,倒不如说……是温馨! “行了,行了,行了!臭老头儿,我家小姐刚醒,几日没进食过了,你同她这么吵,也不怕再气晕了她!” 采星转身,气呼呼地朝华大夫吼道。 “哼,我是看在小丫头的面子上!” 闻言,华大夫这才不情不愿地闭了嘴。他可不是怕采星,他是懒得同小女子计较! 采星见华大夫总算安静了,遂赶忙抬手,给白颜卿盛了碗粥! “小姐刚醒,肠胃定是无法适应的,奴婢特意给您熬了易消化的青菜大米粥!咸口的,小姐快尝尝!” 知道白颜卿不大喜食甜粥,采星今儿专门熬了这青菜粥。 这青菜粥,熬起来倒也不难。只需要将大米淘洗干净,放入锅里,多加一些水,待大米熬成粘稠状,再将剁碎的青菜沫儿撒入,熬煮片刻便可。这中间,不能盖锅盖,免得青菜沫儿被闷黄了,颜色就不翠绿了!待熬好,出锅之前,撒上一些细盐,便可! 清甜的米香,携裹着青菜的清新,入口即化。淡淡地咸味,并不过分,配上采星特地腌的小黄瓜,的确是能让白颜卿胃口大开。 “真好喝!不愧是我家采星的手艺!” 白颜卿像是炫耀一般,朝华大夫昂起了头。 华大夫见状,也要动手去盛粥,却被采星给拦了下来! “老头儿,这粥,是我特意给我家小姐熬的,你不许喝!” 采星抢过华大夫手里的勺子,怎么也不肯让他去盛粥! “这小青菜,还是我园子里头种的呢!凭什么没我的份儿?我不同意!” 华大夫气呼呼地望着白颜卿主仆二人,有些不满! “行了,师傅!这一桌子的好菜,还有好酒,都不够您嚯嚯的了?你抢她的粥作甚?” 一旁地零榆,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赶忙开口劝慰道。 见零榆开口了,华大夫才有些不情不愿地缩回了手,可他的眼神儿,却还是一直瞟向那盆青菜粥。 白颜卿和采星,相视一眼,而后默默地朝对方竖起了大拇指!这老头儿,就得这么治他! 难得白颜卿胃口不错,她喝了两碗青菜粥后,便搁下了筷子。一旁的云祺和纪南景,沾了白颜卿的光,也喝到了那碗,让白颜卿赞不绝口的青菜粥! 见所有人都喝到了青菜粥,唯独自己没喝上,华大夫有些不高兴了,他恨恨地望了一眼采星和白颜卿,气的又喝了一杯酒! “行了,你这老头儿,怎么还较真儿了呢?” 白颜卿伸过手,将华大夫面前的酒杯,给端走了,而后又让零榆,给华大夫盛了一碗青菜粥。 喝过酒之后,再来一碗青菜粥,瞬间缓解了胃里的辛辣感。华大夫满意地捋了捋胡子,露出了高兴的样子! 这老头儿,跟个孩子似的,这般好哄! 酒也喝了,菜也吃了,粥也喝了,华大夫和零榆也该识趣地离开了!他们知道,白颜卿刚醒,这满屋子的人,都等着同她叙叙呢! 采星将桌子收拾干净后,便拉着元藜一起,去洗涮那些锅碗瓢盆了!屋内,只留下了,云祺和纪南景二人陪着白颜卿! 纪南景到底是话多些,他将纪家人对白颜卿的担忧和思念,一一转述给白颜卿听。白颜卿安静地坐着,听着纪南景絮絮叨叨。有那么一刻,她有些恍神,就好似……这一切,像是做梦一般!曾几何时,白颜卿以为自己进了宫,便再没机会,能好好儿地坐下,听纪南景的絮絮不休了! 真好,原来,她竟真的,离开了那个巨大的牢笼! “颜卿,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我说话?祖父都急的恨不得亲自跑过来了!” 纪南景见白颜卿有些出神,赶忙伸手拍了拍她,将白颜卿的神思,给拉了回来! “我听着呢!” 白颜卿忍不住白了纪南景一眼,他真当她耳聋目塞吗? 白颜卿何尝不知道纪家人在担忧自己?若有可能的话,她也想亲自去一趟纪府,也想好好同她的外祖父还有舅舅,细数这些年对他们的感恩之情!只是……眼下这个情形,她去不得!宫里宫外,多少双眼睛盯着自己呢! “景哥哥,关于我醒来一事,你暂且,不要对旁人说起,只悄悄告诉外祖父和舅舅,让他们安心便好!” 白颜卿回过神来之后,就对纪南景叮嘱道。 纪南景自然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点点头应下。见白颜卿气色,已然恢复的七七八八了,纪南景也放心了,他同白颜卿交代了几句后,便策马离开。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纪南景自始至终,都不曾仔细去看一眼,那个人人口中暗叹的憨傻大皇子——云祺! “一个表兄,也犯得着你瞧这么久吗?人家早就没影儿了!” 云祺看着白颜卿盯着纪南景离去的方向,呆呆地望了许久,遂忍不住开口,酸言酸语道。 “景哥哥的醋,你也吃吗?” 白颜卿转身,望着云祺笑道。那双晶亮的眸子,在烛火的映射下,显得熠熠生辉。 云祺别扭地扭过头去,不再去看白颜卿的眼睛。 “外头风凉,我们进去说话儿!” 白颜卿上前,主动拉起云祺的双手,笑吟吟地开口道。 手心里传来白颜卿掌心的温度,云祺低头,反手将白颜卿的玉手,扣在自己掌中,而后才展开笑颜,拉着白颜卿进屋。 “若不出意外的话,咱们此刻所有的情况,不久之后,便会传入宫中。” 云祺这话,是在提醒白颜卿,她醒了这事儿,皇帝肯定很快便收到消息的。 白颜卿点点头,表示她早已清楚现况。 “现在……你还不能回白府!” 云祺犹犹豫豫地开口说道。因为,一旦白颜卿回了白府,那所有人都会知道,她一定是身子恢复了!搞不好,到最后,皇帝又会使出什么手段,来逼她回宫,也说不准! 这个道理,云祺明白,白颜卿也明白!皇帝不过就是忌惮白家和纪家,但是又拿他们没法子,只能从白颜卿下手了! “依我看,要不……你委屈一点,待在这里,又或者,跟我回大皇子府?” 云祺同白颜卿商议道,他知道白颜卿分得清轻重,她自有自己的想法儿。 “留在这里,或许更有说服力。” 白颜卿望了一眼云祺,朝他说道。云祺闻言,点点头,倒也没有反对。 “明日,我便叫子樾回城,让他回去采买些物资送过来。你且安心待在这,白家那边,我会让人去送个口信的。你这贸然出宫,不知去向,想来你父亲,也是会着急的。” 云祺将所有的事,都安排好,以便让白颜卿无后顾之忧。 “殿下不必事事思虑这般周全,倒是让我觉着,自己是个不中用的。” 白颜卿笑着打趣儿道,气色瞧着,也比方才更好了些。 “这华大夫,竟真的是个神医!连宫中太医,都诊断不出的病症,他一副药便药到病除,让你这么快便醒了过来!” 云祺望着眼前面色红润的少女,忍不住开口赞叹道。 “华大夫的医术,确实有过人之处。只不过……他之所以今日能药到病除,那是因为,我服用的那颗药,本就是他给我的!” 白颜卿笑着回道。她这个答案,其实也早就在云祺的意料之中,他现下,也不过是旁敲侧击,想让白颜卿说说,那华大夫的来头罢了! “殿下有什么想问的,问便是,不必用这副眼神儿看着我!” 白颜卿看着云祺那充满好奇的目光,知道他肯定有不少话想问她,遂主动开口,让他问。 “好,这可是你让我问的,那么,第一个问题,那位华大夫,究竟是什么人?” 云祺眼巴巴儿地望着白颜卿,赶忙开口问,好像生怕白颜卿反悔似的。 关于华大夫的事,其实白颜卿知道的,也不多,但她还是将自己知道的,告诉了云祺。毕竟,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第一百三十八章 陈年往事 据白颜卿所说,她们主仆同华大夫相识,是因为幼时的一件事。那会儿,白颜卿和采星,刚到庄子上来,人生地不熟的,又是两个小丫头,这庄子里的有些佃户,便时常有意无意的欺负她们。 有一回,白颜卿和采星,去河边洗衣服,碰到几个佃户的孩子,他们见白颜卿和采星,是两个弱小的女童,只当她们好欺负!便拿石子丢她们,采星为了保护白颜卿,自己的脚踝被砸出了血!巧的是,她们遇到了出门采药的华大夫! 华大夫见她们两个年纪尚小,又被欺负了,于心不忍,于是便好心的,替采星包扎了一下!白颜卿和采星二人,亦是那种懂得感恩的孩子,那会儿,为了感激华大夫,采星非说,要替华大夫洗一个月的衣服,着实是把华大夫给吓到了! 这一来二去的,白颜卿主仆二人,便同华大夫熟悉了起来! “那采星,真就替华大夫洗了一个月衣裳?” 云祺好笑地开口问道。不愧是采星,居然想到以洗衣服的方式来报恩,这世间,怕是也只有她了! “当然没有!” 回忆起初识华大夫的情形,白颜卿也觉得好笑的很! 那会子,采星三天两头地,跟在华大夫屁股后头,非要给他洗衣服,华大夫不堪其扰,有很长一段时间,他见到采星便躲!生怕被这小丫头给缠上! “那……华大夫的那位徒弟呢?是之前,就已经跟在华大夫身边了吗?” 云祺突然开口问到零榆。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只记得,我们那会儿来庄子上的时候,零榆就已经跟在华大夫身边了。” 其实对于华大夫和零榆的事情,白颜卿也知之甚少。 零榆的脾性,同白颜卿和采星都不一样!白颜卿主仆二人,好动,活泼,到处蹦跶。而零榆则有着,不符合年纪的沉稳。他自幼便话很少,又或许,是因为年长白颜卿她们几岁,平日里,他就像是一个兄长一般,守着白颜卿她们。也亏得有零榆在,那些佃户的孩子们,才不敢再欺负白颜卿她们! “那华大夫师徒二人,是一直就住在这里吗?” 听完白颜卿的叙述,云祺第一反应便是想问问,华大夫师徒二人,究竟是什么时候来的这里。 不知为何,云祺总觉得零榆的样貌,有些……似曾相识! 白颜卿摇摇头,好像对这些陈年旧事,记的并不大清晰了! “奴婢记得,曾经听庄子上的人提起过,华大夫他们,是同咱们同一年,来到这里的。” 彼时,采星捧着一壶热茶,走了进来。 深秋的夜里,凉的很,久坐更易觉着寒凉。 采星唯恐白颜卿刚刚恢复些的身子,再被寒凉入侵,遂煮了一壶热乎乎的红枣茶,送了过来。刚巧就听到云祺问了这句,她便多嘴回了一下。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白颜卿歪着脑袋,努力思索着,她的确是没听谁说过这话儿。 “小姐当然不记得了!因为,这是奴婢早年的时候,到处走访那些佃户,打听来的呀!” 采星笑着回道。 若论起这些小道儿消息,白颜卿的确是不如采星的!她呀,最擅长的,就是打听这些,张家长李家短的这些事情了! “殿下有什么想了解的,可以问奴婢,奴婢知道的,比小姐多!” 采星一边给白颜卿和云祺倒好了红枣茶,一边笑着同云祺说道。 “你是说,那华大夫和零榆,是跟你们同一年,来到这个庄子的?那……是在你们之后,还是在你们之前来的?” 云祺眉头微蹙,心中隐隐有一种感觉,他总觉得,这位华大夫来这里的时间,太过凑巧了! “这……奴婢就不大清楚了。不过,奴婢那会子,经常去华大夫的药庐,找零榆聊天,从他口中得知,他们那会儿,好像也是刚搬过来不久!算算时间的话,应当是同我们,差不多时间到这里来的!” 采星皱着眉头,思索了许久,方才有些不确定地开口回道。 差不多同一时间来到这里? “那你可知道,他们可曾说过,为何来这里?” 云祺接着追问道。 “好像隐约听零榆提起过,说是来寻亲的!” 采星老老实实回道。 “那他们可曾寻到?” 寻亲?这里除了白颜卿主仆二人,便只有庄子上的佃户了。 “看样子,好像不曾。” 采星摇了摇头,回道。 白颜卿主仆二人,同华大夫师徒二人,相识了这么多年,若他们真寻到了亲,那她们不会不知道的。可这么多年,白颜卿和采星,并未见过华大夫的药庐内,来过别的陌生人。 “他们师徒二人,可会些拳脚功夫?” 云祺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热乎乎的红枣茶,而后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会啊!奴婢和小姐,先前还跟着华大夫,学过几下拳脚功夫呢!” 采星竖起胳膊,骄傲地回道。 云祺点点头,不再继续问旁的。 “殿下怎么会,突然对华大夫师徒,这么感兴趣?” 采星回完话儿,便识趣儿的退了出去,留下白颜卿和云祺二人说说悄悄话。 “倒也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位华大夫,好似不像是普通人。医术了得,又有些功夫在身,这样的能人,竟屈居于此,心中觉得有些好奇罢了!” 云祺语气轻淡,看着倒确实不像是别有心思的。 “殿下难道不好奇,为什么我服下那枚药丸,华大夫师徒和采星,皆不意外呢?” 白颜卿竟主动提前了这件事,倒是让云祺有些意外,他以为,她并不想跟他说这件事。 “我的确有旧疾,同赵太医诊断的一样,是寒症。每年秋冬季节,若受了凉,便极容易复发。但是……我并没有外界盛传的那样,是个病秧子!相反,除却秋冬季节,我素日里,身子骨还不错!无病无灾,身子还算康健。” 白颜卿缓缓起身,而后当着云祺的面,转悠了一圈,以表示她身体挺好,目前为止,没多大毛病。 “我上次落水,被赵太医诊断出无法成孕一事,想必,也是先前,我服用了华大夫的药物所导致的。” 白颜卿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想明白,为什么上次赵太医,会诊断出她无法有身孕。唯一能让她想到的可能,就是她先前,曾经服用过华大夫的药,而那次落水,或许是,恰巧激发了她体内潜藏的药物残留。 “不,不是。是因为……赵太医的那些话,其实……是我让他这么对父皇说的!” 云祺顿了顿,而后鼓起勇气,老老实实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白颜卿听。 当初,云祺一步步谋划,就是不想,让白颜卿先被云韬和云恺瞧上。他先是让云骥大闹了几场,让世人都知道,云骥看上了白家女!好让云韬和云恺,没有机会再觊觎白颜卿! 至于白颜卿落水,那的确是个意外。也正是因为这场意外,云祺才寻到了机会,让赵太医配合他,演了这么一出戏。好让云祺,顺理成章的,能得到皇帝的首肯,能得到皇帝的赐婚圣旨! 这事儿,原本云祺是想过后,再给白颜卿解释的,可奈何,麻烦事儿,一件接着一件,这才给耽误了!云祺也没寻到机会,同白颜卿讲明白! “亏得我先前,还感动的很,以为殿下,当真是不嫌弃我!” 白颜卿没好气地瞪了一眼云祺,吓得云祺赶忙起身安抚。 “不不不,我这不是……步步谋划,只为了能让你嫁给我吗?虽然出发点是使了些手段,但……结果不还是好的?况且,就算你当真是无法有孕,那我也不会嫌弃于你,毕竟……你是我这一生,唯一认定会娶的人!” 不得不说,云祺的这几句话,说的既诚恳,又充满爱意,任是铁做的女子,都得被他说的融化了几分! 是谁说,大皇子憨傻不善言辞? 在白颜卿看来,云祺这张嘴,可当真是会哄人的很! 只不过,在白颜卿看来,当她得知这个消息时,她是暗暗松了一口气的。她还真怕自己,落下什么病症,届时,皇帝若真的,要给云祺纳个三妻四妾的,白颜卿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若你不放心,待明日,天亮了,我再让采星去将那华大夫请过来,请他替你诊诊,你便知道真假了!” 云祺见到白颜卿眉头微蹙,只以为她是不相信自己的话,遂赶忙开口,说要请华大夫复诊。 白颜卿点点头,倒也不曾拒绝,毕竟,她也好奇,自己的身体状况,究竟如何。 翌日。 云祺果然信守承诺,让采星去将华大夫请了过来。 “你这丫头,身子骨没其他大毛病,目前看来,尚且能够替你这未来夫婿,生下个一儿半女的。” 华大夫笑着调侃白颜卿道,直说的白颜卿羞红了脸。 “只不过……” 华大夫突然话锋一转,眼神有些凌厉地望着白颜卿。 白颜卿心中咯噔一下,直觉华大夫,要说出些什么不好的话儿来。 “这药,你以后不能吃了,若再吃,只怕届时,就真的伤了根本了!” 华大夫的样子,看着并不像是开玩笑的。 “是是是,行行行,都听您的,我知道了!以后不吃了!” 白颜卿忙不迭的点头应下,丝毫不曾犹豫。她何尝不知道这药有多烈性?那不是为了,瞒天过海吗?如今,她人都出了宫了,还需要那劳什子药作甚? 白颜卿朝采星使了个眼色,采星了然,赶忙从柜子里,掏出一坛子酒来! “亏得你还有良心!” 华大夫接过采星手里的酒,喜滋滋地抱着酒坛子,就准备起身离开。 只不过,华大夫离去之前,背着云祺,同白颜卿说了一句:“你这未来夫婿,主大贵!只不过,前路尚且坎坷,你们二人,还需携手共进退,方能成大事!” “我怎不知,你这老头儿,竟还会看相?” 白颜卿笑着打趣华大夫,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丫头,若有朝一日……你有难处,大可以回药庐找我!我定倾力相助,也不枉费你这么多年的照顾之恩!” 华大夫丢下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后,便转身离开了。 这么多年的照顾之恩? 闻言,白颜卿有些迷惑了,明明之前这几年,都是华大夫照顾她们主仆二人居多,怎么就变成了,她白颜卿照顾华大夫了呢? 白颜卿虽然有些不解,但是,也没多深究,只当是这老头儿喝多了,又在胡咧咧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白芙蓉的心酸 白颜卿出宫的消息,本也就是,并没有瞒着所有人的!白家那边,原本是一开始,就收到了消息。可任凭白景轩左等右等,就偏是没等回白颜卿。他当下便觉着,有些不大对劲了!正在他着急上火之时,有人给他送了消息,说是,白颜卿被大皇子送去了城郊的庄子! 乍一听,白景轩是心中一紧,只以为是白颜卿命不久矣,大皇子将她抛弃了!可随后,来人便悄悄同白景轩说,让他稍安勿躁,过两日再去瞧白颜卿,千万不要赶着这个时候过去! 白景轩一听,当下心里便明白了过来!他只得,强忍着心中的焦灼,耐下心等候。 先前,白世蘅因着有生意要忙,便暂时离府,回湖州去打理铺子上的事儿了。只不过,他倒是将李沁如母子,留在了白府。一来,是想让李沁如帮衬着些安姑姑,毕竟如今,白老夫人瘫痪在床,无法理事。二来,也是想年后,在京城,替白君致寻个好前程。 李沁如原先在湖州老宅之时,便是管理内宅的一把好手,有她的帮忙,安姑姑也省了不少心。如今的白府,自是今非昔比,府中内务打理的是井井有条!半点儿也不比白颜卿在的时候差!只不过,闲暇之时,李沁如还是时不时的,会想起那个面面俱到的少女! “母亲,听说……姐姐出宫了!” 彼时,李沁如正和白芙蓉一起,坐在院子里绣着花儿。白君致突然跑过来,说了这么一句,李沁如当下心中一急,尖锐的针尖,扎入了指尖,顿时血珠便涌了出来!她把指尖含在口中,吮吸了一下,而后慌忙欲开口询问。 “颜卿出宫?为何?她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白芙蓉面露急色,抢先一步开口问道。 “听说……姐姐病危,皇上大抵是……怕她会死在宫里,便允了大皇子带她出宫寻医!” 白君致犹犹豫豫地开口,将自己打听到的事情,同眼前二位长辈说道。 “颜卿如今在何处?大皇子将她带去哪里寻医了?咱们快快收拾好东西,赶紧跟上去!” 李沁如着急忙慌地,丢下手里刚绣了一半的荷包,拉着白君致,就要去收拾行李! “弟妹莫急,咱们先听君致把话说完。” 到底还是白芙蓉从容些,她搁下手里的绣线,起身问道。 “听说,昨日,大皇子将姐姐,送去了城郊的庄子上。” 白君致接着说道,对于白颜卿被送去庄子上一事,他也是今早才知道的。 城郊?庄子? 白芙蓉和李沁如面面相觑,大皇子为何将白颜卿送去那里?莫非……大皇子是看白颜卿病危,想要弃她于不顾?若不然,大皇子为何不肯将白颜卿带回白府? 就在白芙蓉和李沁如暗自揣测,大皇子此举究竟是何意之时,赖碧芝来了!她带来了,她暗中派人查探到的消息! “母亲,舅母,你们莫慌。颜卿应无大碍!待明日,咱们一起去城郊的庄子,去探探她!” 赖碧芝也没法同白芙蓉她们讲清楚,白颜卿到底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她的人只打探到,说白颜卿醒了过来,其余的,就不大清楚了。 “我们,不能今日就去吗?” 白芙蓉的手指,微微收紧,泛白的指尖,透露出她此刻的情绪。 赖碧芝摇摇头,似是有难言之隐。自己的女儿,白芙蓉还是了解的,见她这样,便知是有不方便之处,只得无奈点点头。 与白芙蓉和李沁如的慌乱不同,在得知白颜卿消息后的安姑姑,倒显得异常的淡定。甚至,丝毫都没有流露出,想要去探望白颜卿的样子。 任凭赵嬷嬷和李嬷嬷百般焦灼,明着暗着的提醒安姑姑,她都不为所动。 “她不会死的,你们不要吵。” 安姑姑一边将院里的两盆凤凰振羽的叶子,仔仔细细地擦拭干净,一边提着水壶,悉心的替它们浇着水。仿佛在安姑姑眼中,白颜卿的生死,都没有这两盆花儿,来的重要! 安姑姑的话,并没有打消赵嬷嬷和李嬷嬷的担心,她俩见安姑姑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恨恨地跺了跺脚,而后转身跑了出去! 安姑姑知道,她们这是去找李沁如了! 比起安姑姑的严苛和不近人情,府里的人,更喜欢那个,笑起来春风拂面的李沁如!可……即便她们去找李沁如,又有何用呢?毕竟,这白府,真正掌事之人,还是安姑姑,若安姑姑不点头同意,谁也出不了这白府的大门! 安姑姑仰头,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神思飘出了很远很远……她,是否太绝情了些呢? 翌日。 天色尚早,鸡尚未鸣,白府上下,便都蠢蠢欲动起来。 白君致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母亲,收拾了一整夜,收拾出来的几大箱东西。知道的,晓得他们是去看望白颜卿。不知道的,还当他们是要远行呢! “母亲,城郊离白府,不远,两个时辰左右便到了,您……没必要带这么多东西的……” 白君致抚了抚额头,有些无奈。 “胡说!颜卿离家这么久了,也不知瘦了没有?我给她多带些吃的,穿的,用的,以备不时之需。” 李沁如丝毫不理会白君致,自顾自的收拾了起来。 白君致没法子,只得由着她去。 前头院儿里,白景轩也早早儿的起床了,他命人牵过去一匹快马,只一心想着,快点儿去见他那生死未卜的女儿! 白芙蓉那边,她是不必受白府规矩的约束,因此,她也早早儿的,拉着赖碧芝收拾东西,满满当当的三大箱东西,丝毫不比李沁如差了去! 赖碧芝望着白芙蓉命下人,将东西搬上了马车,心中暗暗感叹,她这个母亲啊,先前,虽然同白颜卿有些不愉快的摩擦,但是说到底,她母亲,还是心疼白颜卿的! “颜卿的生辰快到了,这是我替她备的礼物。但愿她……不计前嫌,能收下才好!” 白芙蓉眼中,是化不开的忧愁。 “母亲,妹妹她不会记恨您的。若不然,她当初,为何那么帮咱们母女?她呀,有时候就是嘴硬些,可心里头,敞亮着呢!” 赖碧芝上前,拉住了白芙蓉的手,宽慰她道。 白芙蓉点了点头,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知道白颜卿病危的那一刻,白芙蓉的心,都跟着揪了起来!她并不比旁人担忧的少! 当赖碧芝母女坐上了马车之时,白府的大门前,也总算传来了动静。察觉到白府门口有些闹腾,赖碧芝不放心,急忙下了马车,上前去查看。 “怎么了这是?” 赖碧芝望着眼前拉拉扯扯的一幕,皱着眉头问道。 “是赵嬷嬷和李嬷嬷,她们也想跟着去……可,安姑姑不放人。” 李沁如有些无奈道。她不是不想带上赵嬷嬷她们,可是,安姑姑不放人,李沁如也不好贸然捎上她俩! “赵嬷嬷、李嬷嬷,我知道你们心系颜卿,可现下,咱们要赶路,多耽搁一刻,咱们便晚一刻了解到颜卿的情况!倒不如,你们安心在府中,等我们带回来好消息!” 赖碧芝好言好语地相劝,总算让赵嬷嬷和李嬷嬷的神色,有所松动。 见状,赖碧芝赶忙朝白君致使了个眼色,白君致了然,立马跃上马车,让车夫挥鞭赶路! 两辆马车,并列而行。而白景轩的快马,早就先行一步了。 宽阔平坦的长街,即使马车车夫的鞭子,挥的再急,也不曾觉着有多颠簸。可出了城,马车车夫的鞭子,即便是挥的再缓,那坑坑洼洼的路面,还是抑制不住马车的颠簸。 白芙蓉的面色,渐渐有些苍白,她强忍着心中的不适,努力合上眼,想要小寐一会儿。 “母亲,可是太颠了?” 赖碧芝有些心疼道。 白芙蓉摇摇头,此刻的她,已然是胃中翻腾的,无法开口说话的,就怕她一开口,便呕吐起来。 赖碧芝见状,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桔子来!她将桔子,放到白芙蓉鼻子前,让她嗅了嗅,而后又将桔子剥开,清香的桔皮味儿,大大的缓解了白芙蓉的不适感! “母亲,吃几口桔子缓缓。” 赖碧芝将剥好的桔子,一瓣一瓣地塞入白芙蓉口中。尽管白芙蓉不想吃,却还是,不忍心拂了自个儿女儿的好意,轻轻咬碎了口中的桔子。 桔子特有的酸甜汁水,在白芙蓉口中爆开,清凉中透着酸甜,大大缓解了白芙蓉胃中的不适,那强忍的恶心感,也很快便褪去了! 见白芙蓉面色有所缓解,赖碧芝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这法子,还是先前,颜卿妹妹教我的呢!她知道母亲素来坐不惯,这普通的马车,这才教了女儿这个法子!没成想,今日,竟真的用到了!” 赖碧芝笑逐颜开的模样,像极了得到了糖果的小孩子。 “颜卿这孩子,就是心细,原本也是……咱们母女对不住她!” 听到赖碧芝这番话,白芙蓉心里,又愧疚了起来!一想到前些年,她纵容着赖飞燕,将白颜卿害成那般模样,她就心中忍不住的暗恨自己! “母亲!您怎么又说这种话了?妹妹心宽,从来不曾同咱们计较过这些!” 赖碧芝拍了拍白芙蓉的后背,宽慰道。 “我知道,颜卿这孩子,心善,她的确从未与咱们计较过,可我这心里……总还是觉着欠着她的!” 白芙蓉不着痕迹地抹了抹自个儿眼角的泪水,一想到过往种种,便难受的不能自已。她的母亲,害死了白颜卿的母亲。她的女儿,害的白颜卿一身旧疾缠身。一想到这些,白芙蓉就觉着无法饶恕自己。可明明……这一切,原本也都不是她之过! “往后余生,颜卿便是我的亲妹妹,母亲待她要像亲生的一般才是。” 赖碧芝自知,一时无法劝的住自己的母亲,遂搂紧了她,竭尽全力的宽慰她。 白芙蓉接过赖碧芝手里的桔子,缓缓放入口中,酸酸的桔子,比她此刻的心情还要酸! 第一百四十章 迎客 庄子不大,也就住着十几户佃户。平日里,他们也是住的远远儿的,倒也不会,经常来打扰白颜卿她们。除了早年间,白颜卿她们,刚过来的那段时间,有几个爱闹事的佃户,时不时的,会找找白颜卿她们主仆二人的茬儿,后来这几年,他们倒也都还算安分守己,显少会叨扰白颜卿。 这些佃户,白颜卿也都是认得的,倒也都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辈。每年遇到收租时,白颜卿也大都,会替他们说上几句好话儿,减免些租金。或许是为了感激白颜卿,这几年,他们待白颜卿也算热忱,每到丰收季,都会送些自家种的瓜果蔬菜来给白颜卿。 这不?当得知白颜卿回来了,他们今日一大早,便早早儿的,送了许多应季的瓜果来。 “小姐,这些……” 采星望着满院子的瓜果蔬菜,陷入了纠结。 云祺有事先回京了,元子樾也跟着他走了,现下这里,就只有白颜卿、采星还有元藜了!只凭她们三个人,哪里能吃得了这么许多? “都是他们送来的?” 白颜卿望着那一篮篮的蔬菜和果子,眉眼中满是笑意。难为这些佃户们,还记得她。 “可不是?那些佃户们,知道小姐您回来了,一个个的,都抢着送来这些。奴婢拦都拦不住!” 采星虽说嘴上是抱怨着,但手里,可没闲着。她喜滋滋地,将满院儿的蔬菜和水果,一一归类好,再收拾好塞进篮子里。 “只是……这么多,想来咱们一时半刻的,也是吃不完的。” 采星有些心疼道,她实在是担心这些蔬菜会坏掉,这些果子会烂掉。 白颜卿蹲下身,仔细地瞧了瞧这些果子,而后同采星说道:“这些果子,倒是好办,将它们熬成果酱,会更容易储存的。” 闻言,采星顿时眼睛一亮,直叹这是个好主意! 采星向来是个说风就是雨的性子,这会子,经白颜卿这么一提醒,她当下就撸起袖子,将那些果子,挑挑拣拣的,挑了些果型漂亮的,而后纷纷倒入水中。 “小姐,您别沾手,我和元藜来便好!毕竟……您现在,应该是……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病态!” 采星连推带赶的,将白颜卿给支开了。 云祺走之前,特意叮嘱过,让白颜卿无论如何,都不能表现出,她的身体,已经恢复如常的模样。因为……据云祺所言,皇帝一定会,暗中派人盯着这里的,因此,白颜卿是万万不能,表现出那副生龙活虎的样子的! 白颜卿无奈,只得寻了个椅子,坐在一旁,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同采星她们说着话儿。 只见采星,将那些果子一个一个的,仔细洗干净,而后用纱布擦干其水分,最后再放到通风处晾着。待到果子上的水分吹干了,再将果子一个个地用手碾碎,撒入白糖腌制,等到腌出水来,再将它们全部倒入砂锅中,以小火慢熬。 “采星,为何要用砂锅熬?用大铁锅熬不可以吗?” 元藜望着砂锅里的果肉,有些不解地问道。 “铁锅熬出来的果子酱,成色不好,且会隐隐有一股子铁锈味儿,影响口感。” 采星边用木勺搅拌着果肉,边耐心的同元藜解释道。 元藜了然,点点头,没成想,熬个果酱,还有这么多的门道儿。 因为熬果酱,要不停的搅拌,防止粘锅,久了,采星也觉着有些累了。于是,她将元藜唤了过来,让她一起帮忙搅拌果酱,自己也好歇口气,喝口水缓缓。 趁着元藜帮忙的空隙,采星倒了杯水,歇了歇,顺便在院儿门口溜达了几下,也好放松放松。 “小姐!小姐!小姐!” 刚溜达到门口的采星,突然转身,朝白颜卿跑了过来,而后一脸紧张的喊着白颜卿! “怎么了?” 白颜卿皱眉,望着冒冒失失的采星,有些无奈。 “老爷!老爷!” 采星咽了咽口水,而后着急地朝白颜卿叫道。 老爷? 白颜卿一愣,随即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猛地起身,朝门口跑去! 即使隔的老远,白颜卿依旧能瞧见,那个策马奔腾的人,身影是如此的熟悉。泥泞的乡间小路,被马蹄踏的泥浆四溅。 采星上前,扶住身形有些不稳的白颜卿,而后同她一起,站在门口,迎接白景轩的到来! 白景轩的马,很快便在院门口停下,马蹄声,踏碎了这乡间的宁静。 “父亲,您来了啊!” 白颜卿扶着采星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这样的场景,她曾经在梦里,梦到过很多回。终究,她还是在这里,等来了她的父亲。 白景轩侧身跃下马,望着眼前破旧的小院儿,隐隐有些心酸。原来,这么多年,他的女儿,竟住在这样的地方! “你姑母和小婶婶她们,也在后头,约莫半个时辰,便到了!” 白景轩暗暗叹了一口气,而后开口说道。 闻言,白颜卿先是楞了片刻,而后乖顺地点点头,引着白景轩往里走去。 “采星,佃户们的送的果子,可还有?挑些新鲜的备好,待会儿给姑母和小婶婶她们尝尝鲜!” 白颜卿转身,朝采星吩咐道,采星点头应下,而后便忙不迭的去备茶水点心了。 不多时,采星便端着热乎乎的茶水,还有点心走了进来。放下东西后,采星便识趣儿的退了出去。她知道,白颜卿父女两,一定有很多话要说的。 “女儿这里,没什么好的茶叶,父亲莫要嫌弃才好!” 白颜卿动手,替白景轩斟了一杯茶,而后恭恭敬敬地,放到了他的面前。 白景轩望了一眼清亮的茶水,没有吱声,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白颜卿都快要打瞌睡了,白景轩才冷冷地开了口。 “你是当我这个父亲死了吗?” 白景轩的话,让白颜卿楞了好久,都没反应过来,他这句话的意思。 “你自幼不曾养在为父身边,为父也自知有愧于你,可你……在做所有大的决定之前,能不能,同为父商议一下?为父……也很担心你!” 白景轩板着脸说的话,却不难听出,这字字句句之中的关切之意。 直到这个时候,白颜卿才猛然领悟过来,自己父亲,在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是在关心自己! “父亲……” 白颜卿眼眶微热,这么多年了,她第一回感受到,白景轩的急切之心,是因为他在关心自己。 “小姐,白夫人她们到了!” 就在白颜卿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回应白景轩之时,屋外传来了采星的叫唤声! “父亲,女儿出去迎迎姑母她们!” 白颜卿缓缓起身,朝白景轩说了声,而后便快步朝外跑去。 望着眼前活生生的女儿,白景轩心中五味杂陈。 “姑母,小婶婶,碧芝姐姐,你们来啦!” 白颜卿喜笑颜开地迎了上去,亲切地拉起赖碧芝的手。 “这里的路,倒真的是难走!昨儿夜里,又下了场小雨,这泥泞的路,连马车车轱辘,都差点转不动了!” 赖碧芝无奈地瞥了眼马车,小声的嘟囔道。 “不过,能见到妹妹安好,便是再颠簸的路,在我眼中,也如康庄大道一般!” 赖碧芝眉眼弯弯,眼中是藏不住的欢喜。 “姐姐的嘴儿,如今是越发的甜了!难怪,姐姐能哄得小婶婶和姑母这般开心!” 白颜卿笑着打趣赖碧芝,而后转身,恭恭敬敬地朝白芙蓉和李沁如行了个礼。 多日不见,这些礼数,不是客套,而是尊重。 “颜卿都瘦了!” 李沁如率先上前,拉着白颜卿上上下下的一番打量,最后忍不住开口说道。话儿刚出口,她就红了眼眶! “母亲,您又来了!说好的来看望姐姐,您这样,让姐姐心里也不好受!” 白君致从李沁如身后钻了出来,不过短短一个月未见,白颜卿觉着白君致又长高了一些! “小婶婶、姑母,咱们进屋说话儿,这乡野间,风可野着呢!” 白颜卿擦了擦眼角,强打起精神,朝白芙蓉和李沁如说道。 几人也不矫情,抬脚便往院儿里走去,破败的小院,看的众人心中,更添了几分忧愁! 待众人进了屋,白颜卿便吩咐采星和元藜上茶、上点心…… “小婶婶、姑母,这是采星刚熬好的枇杷酱,给你们泡了水,你们尝尝!这个润肺清嗓的!里头还加了梨汁,降燥滋润的,秋季喝了最好!” 白颜卿让采星给李沁如和白芙蓉,上了枇杷酱泡水。因为她知道,这二位,年岁渐长,到了秋日,难免会时不时的干咳几回,这才特意,让采星给她们上了这枇杷酱泡水! “君致弟弟,碧芝姐姐,这是桃酱泡的茶水,清甜口儿的,想来,你们肯定是喜欢的。” 白颜卿让元藜给白君致和赖碧芝,亦泡上了果茶。一揭开茶壶的盖子,便嗅到了清甜的桃香,酸甜可口的果茶,最适宜少年、少女们喝了,甜甜的味道,像极了他们的青春少艾。 “难为你有心了!” 李沁如笑眯眯地抿了一口,酸甜的枇杷香携裹着甜甜的梨香,缓缓滑入喉中。喉间干痒的感觉,瞬间得到了缓解。 “姑母可还喜欢?” 见白芙蓉自下车后,便没再开口说过话,白颜卿便主动开口询问道。 “喜欢,喜欢,颜卿准备的……向来都是极用心的。” 见白颜卿主动同自己搭话儿,白芙蓉有些激动,但她却还是强忍着激动,缓缓开口说道。她那微微颤抖的声音,还是不经意地透露出,她此刻的紧张和慌乱。 “回头,我让采星,给你们装几罐果酱带回去!这些啊,都是这里的佃户们,新摘的果子熬的酱,可都新鲜着呢!外头可买不到这么好的!” 白颜卿一边同白芙蓉她们说着话儿,一边让采星,给她们上了些新做的点心。 这里的条件,比不得白府的优渥,但这里,每日能吃到嘴的瓜果蔬菜,可都是顶顶新鲜的! 众人坐着叙叙家常,白颜卿则是少有的忙碌。她一边吩咐采星赶紧做饭,一边又嘱咐元藜帮衬着些采星,唯恐她们手脚慢了,这一屋子的人,都吃不上午饭似的! 第一百四十一章 添嫁妆 “这个丫头,瞧着倒是面生,倒不像是从前白府的!” 李沁如看到跟在采星屁股后头,忙前忙后的元藜,忍不住出声问道。 “她是元藜!是……大皇子殿下留给我的,她会些拳脚功夫,殿下原本是留她在我身边保护我的,可……采星这丫头,就是不让她闲着!” 白颜卿望着元藜跑前跑后,忙忙碌碌的背影,笑着回道。 采星倒也不是见不得元藜闲着的,她呀,其实是怕元藜一个人待着无聊,这才拉着元藜一块儿,忙忙这,忙忙那儿的!元藜好好儿的一双练武的手,硬是被采星拉过去劈了柴! 众人看似闲话家常,可有心之人,不难看出,她们心思各异,仿佛都是藏了一肚子的话儿,要同白颜卿说,可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 就在众人暗自思忖着,该如何开口之时,白颜卿倒是先开了口。 “你们有话儿,同我说便是,都是一家人,总不好一个月未见,反倒是越发生分了?” 轻轻浅浅地笑意,柔柔软软的语调,白颜卿还是从前那个白颜卿,可她言语间,少了几分往日的犀利,反倒更添了几分柔和。 白芙蓉捏紧了手里的帕子,神色略有几分紧张,犹犹豫豫了许久,却依旧还是不曾开的了口。徒留一旁的赖碧芝,暗自替她母亲着急。 李沁如倒是和往常一样,同白颜卿闲话家常。她与白颜卿相识甚短,从前也无恩恩怨怨,自然也是没有太多的困扰。 白景轩则是一个人坐在上首,闷不吭声地端着茶杯,时不时地抿上一口,却也是久久不曾开口。他是男子,若让他在朝堂上与群雄争辩,他倒是能滔滔不绝,论上个三天三夜的。可现下,让他同自己女儿交交心,细数几番亲情,他却一时哑口,不知该从何开口! “听说……妹妹在宫里,几度病重,险些丧命,家里人,可都担心的很!” 赖碧芝见自己母亲迟迟不肯开口,只得率先出面,开口说出了,在场所有人都在担忧的事。 闻言,白颜卿冁然而笑,对于白家上下对她的关心,她都记在心里。 “我没事,大皇子殿下……他很好,他待我也很好!” 白颜卿缓缓开口,脸上是难掩的欢喜。 “还有……丽嫔娘娘也很好,她……有了身孕了!” 白颜卿敛去几分笑意,而后缓缓侧头,朝白芙蓉说道。 闻言,白芙蓉呆愣了片刻,而后,面容上缓缓浮起几分尴尬的神色。 “我……” 白芙蓉不知如何开口,一时间,又陷入了尴尬的境地。她其实,并未想过,从白颜卿口中,打探自己女儿的消息。她明白,赖飞燕对白颜卿,对白家,造成的伤害是不可弥补的,所以,白芙蓉此次前来,真的只是想探望白颜卿,并未想要从白颜卿这里,获取什么有关赖飞燕的消息! “姑母不必再避讳这些,为母者,自然是心系自己儿女,颜卿明白!” 白颜卿善解人意的话,让白芙蓉瞬间又有了几分愧疚感。 “姑母,碧芝姐姐,你们且放心,丽嫔娘娘在宫里,一切安好,皇上很疼她!她也尚且有些收敛,想来,一时半会儿的,也吃不了大亏的。” 白颜卿并不喜欢赖飞燕,但是,这不妨碍,她将赖飞燕的情况,告诉白芙蓉和赖碧芝,到底是血脉相连的亲情,白颜卿懂得的! 能在白颜卿口中,获知赖飞燕的消息,白芙蓉母女也算是得到些许安慰。这也许就意味着,白颜卿对过往种种,多少是放下一些了。 “妹妹,你瞧,这是母亲给你带来的生辰礼,她一个人准备了好久呢!昨儿一夜不曾入眠,尽是收拾这些了,你来瞧瞧,可有合眼的?” 赖碧芝拉着白颜卿,走到屋外。见到马车车夫正在费力的,搬着几个木箱子。 白颜卿也有些好奇,遂也提步跟了上去,她也想知道,白芙蓉会给她准备些什么东西。 “颜卿要过生辰了?怎么也没人,提前告诉我一声儿?我这来的匆忙,也没多准备些东西,回头再给你补上!” 听到白颜卿要过生辰,李沁如稍楞了片刻,便提步上前,面带愧色道。 “我这些年,还未曾正儿八经的,过过生辰,别说是小婶婶不知道了,只怕是整个白府上下,都没几个人知道的!小婶婶不必挂在心上!” 白颜卿笑着说道,亮晶晶的双眸,瞧不出别的情绪来。可在旁人耳中,这些话,多少带着心酸和无奈。 白景轩自然知道,这些年亏待了这个女儿,他向来忙于公务,这些在他眼中的小事儿,他向来不曾记在心上。 至于白芙蓉母女,她们不是不记得白颜卿的生辰,只是前些年,在白府的安逸日子过惯了,让她们渐渐忘了,白家还有个因她们之过,而被白家老夫人“发配”在外的白家嫡女。 赖碧芝伸手,将那几个大木箱,一一打开。 一个木箱内,正齐齐整整地,摆放着白颜卿平日里,最爱的点心!也都是白芙蓉平日里,最擅长做的几样。 还有一个木箱内,放着一些,平日里,白颜卿常要用到的物件儿。那釉面光滑的茶具,一看成色,就是顶好的!不难看出,这些东西,花费了白芙蓉不少的心思。 “这些是……” 当白颜卿走到第三个木箱前,她愣住了,那满满当当一木箱的东西,都是她从前不曾见过的! “自从前些日子,圣旨到了白府之后,母亲就在替你准备这些了!” 赖碧芝走上前,挽住白颜卿的胳膊,佯装羡慕嫉妒的样子解释道。 “咱们白家,虽是清贵之家,没得旁的高门世家,那些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的。但这良田几亩,十里红妆,还是给的起的!” 白芙蓉缓缓走上前,望着白颜卿,淡淡开口道。 “这些,就当是姑母,替你添嫁妆了。咱们白家的女儿,日后成亲,嫁妆可不能比旁人低半分的!” 那一木箱的东西,有地契、房契、铺子等等,还有各式各样的首饰,其之昂贵,任是谁都能看得出来! “姑母!这些,您多留些给碧芝姐姐!给我……我倒觉得有些受之有愧了!” 白颜卿拉着白芙蓉的手,心里自然是明白她的用心的。可这些……给她,她也不能收的! “碧芝有的,你也有!” 白芙蓉拍了拍白颜卿的手背,安慰她道。 在白芙蓉眼中,这些身外之物,也难以弥补过去她对白颜卿的亏欠,这些……既是安白颜卿的心,也是安白芙蓉自己的心! 白颜卿眉眼含笑,唤来了元藜,让她将这几个木箱搬进了屋。 一旁的李沁如,稍稍有些尴尬。她不曾料到,白芙蓉竟这么大手笔,一时之间,李沁如只觉着有些困窘! “小婶婶想什么呢?可是在想着,如何赖掉我的嫁妆?你可别想着赖账,日后待我回白府出嫁之时,小婶婶也得给我添些嫁妆的,不然,我可不会给君致讨个好媳妇儿的!” 白颜卿转身拉了拉李沁如的手,笑着打趣儿道,她何尝不曾察觉到李沁如的窘态? 白芙蓉母女同白颜卿的情分,是这么多年堆积起来的,不管是恩是怨,都是抛不开的。相比之下,李沁如才刚刚加入白家这个大家庭,她同白家所有人的情分尚浅,很多时候,她也很怕自己,会融入不了这个大家族里头去! 可白颜卿这个拥有着七窍玲珑心的妙人儿,总是能在适当的时候,替李沁如解围,在这一点上,李沁如自愧不如。 “好好好,那我得捎信给你小叔叔,让他啊,替咱们颜卿,多挣几个铺子的嫁妆!” 李沁如紧绷的面色,有所缓和,她反手拉着白颜卿的手,仔细的摩挲着,心里对白颜卿越发的喜欢了。 “可是……姐姐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回白府呢?” 一旁久未吭声的白君致,突然开口,尚未脱去稚嫩的语气,却是字字句句,都砸在了众人心坎儿上! 白颜卿将手从李沁如手心抽出,微微叹了一口气,未曾吭声。 这时,采星走了过来,她手臂上,挂着一件披风。采星将披风抖散开,披在了白颜卿的肩头,而后仔细地替她系好,随后开口:“小姐,天凉,您身子弱,莫要再着凉了!” 采星的一句话,仿佛提醒了白颜卿,她将身子,微微斜靠至采星身上,而后望着眼前几人,悠悠开口道:“我身子尚未恢复,适宜静养。只怕是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这里人烟稀少,山清水秀的,的确是养病的好住处!” 白颜卿的言语中,不难透露出几分无奈的意味。 “姑娘,主子回来了!” 元藜的声音,自众人背后响起。 众人先是一愣,稍后便反应过来,元藜口中的主子,是何人! 众人赶忙理了理衣裳,挺直了腰背,准备迎接云祺。 “娘子,我回来了!” 大老远的,便听到了云祺的叫喊声。他这声娘子,若换做平日,白颜卿也不同他说叨,可今日……这么多人在呢!云祺这么叫她,白颜卿还是有些不大好意思的! “殿下,莫要胡咧咧,我父亲他们来了!” 白颜卿赶忙跑到门口,背着众人,朝云祺使了个眼色!一则是,提醒他不要胡乱叫嚷,二则是提醒他,有旁人在,让云祺不要露馅儿了! 云祺是何人?他早就提前收到消息,知道白家的人,来了!他朝白颜卿挤眉弄眼的,那样子,在旁人看来,就是有些痴傻的,可在白颜卿看来,他就是有意在逗自己! “见过大皇子!” 白家其他人,先前在白府,虽也见过云祺一面,可那会子,还有个三皇子在呢!她们也不曾仔细瞧过云祺,这回单见到云祺,虽说她们低垂着脑袋行礼,但心中还是对这个大皇子,有着几分好奇的! “娘子!怎么这么多人?” 云祺猫着腰,躲到了白颜卿身后去了,仿佛有些怕生。 白颜卿笑着拍了拍云祺的胳膊,而后望着众人:“大家不必多礼了,大皇子怕见生人,你们莫见怪!” 虽然白颜卿开了口,可云祺到底是皇子,其他人怎敢怠慢?她们还是毕恭毕敬的行完礼后,才堪堪儿的起身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秀恩爱 或许是因为云祺的到来,所有人,都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 原本是一次普普通通的午饭,众人吃的却是惴惴不安,诚惶诚恐的。白颜卿有些无奈,暗暗瞥了云祺多次,每次都是白眼儿!瞥的云祺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心中委屈的要命!都说让他们不要拘束了,可他们偏是不听呢!怪谁呢? 匆匆用过午饭后,白景轩便因公事,先行回城了!临走之前,他悄悄塞了好些银子给白颜卿!叮嘱她在外头,莫要省事,吃穿用度莫要亏待了自己!这还是白景轩,头一回给白颜卿这么多银子使! 或许在白景轩眼中,那些曾经亏欠白颜卿的,他无法弥补,只有通过塞银子这种方式,来缓和拉进他们的父女关系吧! 白景轩走后,白颜卿陪着白芙蓉和李沁如,出去四处散散步。三人并肩而行,白芙蓉和李沁如则是,将白颜卿夹在中间。二人一副护犊子的模样,让采星都没法儿插脚!急的采星是,跟在后头直跺脚! “让母亲她们……多陪陪颜卿妹妹吧!这些日子,谁都不好受!” 赖碧芝和白君致,不远不近的跟在后头,见采星着急,赖碧芝忙上前,开口宽慰她道。 几人一前一后的,在杳无人烟的田野间散心。远远看去,除了大片的农田、果林,便再无其他! 秋风拂过,送来一阵阵的清新的果香,还夹杂着淡淡的,忽远忽近的桂花香! “今年,定是个丰收年!” 李沁如顺手,撸了一串金黄又饱满的稻穗,把它们放在掌心揉捻,而后吹去浮壳,将洁白的大米粒,放入口中嚼了两下,而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今年的稻子,真不错!” 米粒在口中,隐隐有几分甜丝丝的味道。大米独有的米香,在口中溢开,这是丰收的味道! 李沁如从前在湖州,便将湖州老家打理的井井有条,对这些田间收成的事儿,向来也是亲力亲为的。因此,关于庄稼的收成好不好,她一眼便能看出来! 白芙蓉自幼在高门大院里长大,且自古便有高门之女,十指不沾阳春水一说,因而对田里这些事儿,她一向都不太懂!看着李沁如对这些农事儿,驾轻就熟的模样,她倒是十分的羡慕! “娘子!” 又是云祺! 白颜卿只觉得脑袋突突突的,有些疼。好不容易说动他,让他准许自己同姑母和婶婶,一同出来散散步,他倒好,白颜卿这才刚出门没多久,他便又追了上来! 哎……谁家的准夫婿,这般粘人啊?怕是也只有云祺了! 白芙蓉和李沁如,默契的相视一笑,眼中皆流露出好笑看戏的神色! “殿下!您怎么又跟上来了?不是说好,让我自个儿陪姑母和婶婶,散散心吗?” 白颜卿娇嗔道,不过言语间,并无半分的嫌弃之意。 “娘子,天凉,我怕你冻着!” 云祺低垂着脑袋,露出了几分憋屈的神情,那可怜儿的模样,让人都不忍心说重话,生怕伤了他! 白颜卿无奈,只得伸手,欲接过他手里的披风。岂料,云祺死死地拽着披风,怎么也不肯撒手,这让白颜卿很是奇怪,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我来!” 云祺瘪瘪嘴,甚是委屈。 白颜卿了然,无奈地笑了,而后侧身,让云祺亲手,替她披上了披风! 一旁的白芙蓉两人,见到这样的情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们皆默契地掏出帕子,转身背对着白颜卿他们,而后捂住嘴,偷偷的笑着! 羞的白颜卿,都有些无地自容了!她悄悄地抬手,拧了云祺一把,岂料那呆子,故意大叫一声:“疼”,惹得白芙蓉和李沁如,都忍不住笑出声儿来了! “姑母!婶婶!” 白颜卿瞪了云祺一眼,羞的脸颊燥热不已,那红透的耳根,仿佛能滴出血来! 这样的白颜卿,是白芙蓉她们平日里,不曾见到过的。这样的白颜卿,才总算是有了几分,少女的灵动和娇羞,不似从前那般,老气横秋的! “我们都是过来人,懂得,懂得!” 李沁如掩嘴窃笑,还不忘打趣白颜卿! 见状,白颜卿更是有理也说不清了!素日里,没得旁人在,云祺同她撒娇卖好,她倒也受得住,可现下,这么多人在呢!云祺还是这副样子,任谁心里不是攒着几分羞怯的? “看来呀,舅舅他们不用担心了!先前,舅舅还担心妹妹嫁入皇家,会受委屈呢!如今看来,妹妹倒是乐在其中呢!” 赖碧芝如今自己打理生意,脾气性子,相较于之前,是越发的豪爽了!这说起话儿来啊,也是直来直去的!不过,她说的,到的确是实话,先前,得知皇上赐婚白颜卿于云祺的时候,白景轩着实是担心了许久!一是担心云祺是个憨的,怕白颜卿嫁给他,受委屈。二是,皇室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事儿,半点儿也不比大宅院儿里头的少!他担心白颜卿难以承受,被人坑害了! 可如今看来,云祺是真的心疼白颜卿。虽说他是有些憨傻,但是,瞧他满心满眼都惦记着白颜卿的样子,众人心中的一块石头,也算是放下了! 或许是,不大习惯这乡间的小路,赖碧芝脚下一深一浅的,走的是踉踉跄跄的。她只顾着,同白颜卿说话,丝毫没注意到脚下一个不注意,踩了个空。 “姐姐!” 眼看赖碧芝的身子向前栽去,就快要,同这田里的稻穗,来个亲密接触了,白颜卿惊的大叫一声! 可就在这时,众人只觉着眼前一闪,一道身影飞快地略过,待众人再回过神来之时,便见到,赖碧芝正稳稳地躺在一名少年的怀中! “子樾!” 原来,竟是元子樾接住了,快要栽倒下去的赖碧芝! 赖碧芝堪堪儿稳住身形之后,一抬眼,便瞧见了,那张在她眼中放大的少年的脸。 少年模样清秀,清冷的脸庞,无一丝外露的情绪。仿佛,他也只是顺手,接住了赖碧芝而已。 见赖碧芝稳住了身形,元子樾连忙后退几步,而后抱拳,朝赖碧芝拱拱拳后,便自觉地,后退于云祺身后去了! 有礼有节,半分逾越都没有! “噗嗤……元藜,你哥哥,还真是眼疾手快,极爱救人的!” 采星在一旁,不合时宜地笑了起来。笑的有些突兀,让旁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先前在宫里,有一回,奴婢差点儿摔倒,也是子樾救我的!” 见众人露出好奇的神色,采星连忙开口解释。 “那是当然!这整个宸国的人都拉出来,都挑不出几个,能胜出我兄长来的!” 元藜满眼自豪,对于元子樾的功夫,向来都是她能吹嘘的资本! “得得得,你哥哥利害,那你呢?你那一身功夫,也就只比我,好那么一小丢丢,你还好意思说!” 采星双手叉腰,抬头挺胸地站在元藜跟前儿,不服输道。 “我若功夫不如你,那殿下何以叫我保护白姑娘?” 元藜这话儿说的,就有些伤采星的自尊心了!听在采星耳中,她这就是,在嘲笑采星三脚猫功夫,不足以保护白颜卿呢! “呜呜呜呜……小姐,元藜嘲讽我!说奴婢保护不了你!” 采星转身,趴到了白颜卿怀中,大声哭诉着。 云祺见状,赶忙一把拉过白颜卿,将白颜卿护在身后! “这是我娘子!” 云祺面露不满道。 这下子,采星哭的更厉害了! “乖!别哭了,我也保护你不就行了?” 元藜走上前去,摸了摸采星的脑袋,柔声地哄着她。 “我才不用你保护!” 采星气呼呼地推开元藜的手,满眼的哀怨。 “你会做饭,元藜不会!” 白颜卿淡定地瞥了眼采星,而后不紧不慢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还真别说,这句话还真是管用,白颜卿刚一说完,采星立马就不哭了! “对哦!我会做饭!元藜只会拳脚功夫,她是粗鄙之人!我不是!” 采星喜滋滋地开口,望着元藜的眼神,也越发的骄傲了! 元藜望着采星那喜不自胜的样子,实在是不敢再出言打击她!只得顺着她,“是是是”的拼命点着头! 白颜卿抿着嘴窃笑着,而后斜着眼,朝云祺挑挑眉,那模样,完全是一副将采星拿捏住的表情! 这边几人笑闹着,那边,赖碧芝还尚未回过神来!她呆呆地盯着前方,也不知再想些什么! “姐姐,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白颜卿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赖碧芝的后背,惊的她猛一哆嗦。 赖碧芝没有开口,只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儿。 “见到颜卿和大皇子这般恩爱,我们也算是放心了!看来,我替颜卿准备的这些嫁妆啊,没白准备!” 白芙蓉转头,眉开眼笑地同李沁如小声的,说着话儿。 闻言,李沁如捂着嘴,又偷偷地笑了。望着眼前活泼欢腾的几位少女,和那个,紧紧守着白颜卿,不肯离远的大皇子,李沁如直叹,年少真好! …… 再有几日,便是白颜卿的生辰了。临走之前,白芙蓉和李沁如,同白颜卿约定好了,待白颜卿生辰那日,她们再过来!白颜卿一边笑着应下,一边让采星,在白芙蓉和李沁如的马车上,装满了新鲜的瓜果蔬菜! 渐行渐远的马车,不疾不徐地驶向远处,直至完全看不见了,白颜卿方才缓缓转身回屋!在路过元子樾身边时,白颜卿停下脚步,盯着他许久,而后状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子樾可曾婚配?” 闻言,元子樾一愣,随后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 白颜卿盯着他俊秀的脸庞,意味不明的笑了:“挺好!” 挺好?是何意! 元子樾有些不明所以。 …… 回去的路上,赖碧芝一改往日的活跃,一个人闷闷地坐着,也不吭声。白芙蓉察觉到女儿的情绪不对,问了几句,却发现她怏怏的,提不起精神来。白芙蓉还当她是累着了,便也没再多问她! 第一百四十三章 贤贵妃受伤 高高的宫墙,能困住的,都是那些,甘愿为它所困之人。 暮色中,一行人簇拥着一位衣着华丽的女人,正不紧不慢地,朝某处宫殿走去。 诸人行至宫殿外,便远远儿地听到不小的动静,似乎是摔东西的声音。女人眉眼清冷,嘴角却微微扬起,一丝讥讽的笑,自唇角溢出。 “娘娘……咱们,还进去吗?” 身侧的宫女,提着灯,一边揣测着眼前女人的心思,一边小心谨慎地问道。 “为何不进?” 女人淡淡地反问道,在深沉的暮色的掩饰下,谁都不曾瞧见她眼中的寒霜。 提灯的宫女,不再吭声,唯唯诺诺地后退两步。女人镇定自若地,敛去一身的冰寒之气,扬起头,脸上瞬间便挂上了,这多年不变的柔情笑意。 “这又是哪个不知趣儿的?惹咱们皇上不高兴了?” 女人提裙,大步跨入殿内,脸上洋溢的笑容,跟方才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爱妃来啦?” 见到女人的那一瞬间,殿内的男人,立马收起一脸的暴戾恣睢,转而换上一副,慈眉善目的式样! “臣妾见过皇上!” 女人挺直了腰背,微微屈膝,朝眼前的男人,行了个常礼。 皇帝走上前,伸手,状似是要扶她,手却在她眼前停住。女人见状,似是没瞧见一般,仰头朝男人笑了笑,而后伸出一双柔夷,轻轻将男人的手给拉住了! “爱妃这个时辰过来,可是找朕有事?” 皇帝言语中,不乏透着几分不耐烦。 “天气渐凉,臣妾担心皇上夜里着凉,特意给皇上做了一件大氅。” 女人像是没瞧见皇帝眼中隐藏的不耐一般,自顾自地,命身后的宫女,呈上了一件厚实的大氅。雪白的大氅,摸在手上,既厚实暖和,又手感顺滑,应当是用的上好的皮毛而制! 皇帝见状,眼中的不耐,这才褪去了几分。他命身旁的宫人,接下那件大氅,而后又抬臂,将眼前的女人,温柔地搂入怀中。彼时的皇帝,眼神中透露出几分,让人瞧不清是真是假的柔情来! “还是爱妃,最心疼朕!” 温香软玉在怀,皇帝身上的戾气,也稍稍褪去了几分。 女人软软地靠在皇帝怀中,眼神略过那满地的狼藉,嘴角又忍不住微微扬起! “皇上这是跟谁置气呢?” 察觉到皇帝紧绷的身躯,逐渐放松,女人这才适时地开口。 闻言,皇帝的身子,又是一僵,而后兴致缺缺地推开怀中的女人,自顾自地坐至一旁,看上去,一脸的烦恼! 身旁的公公,适时地递上一杯茶给皇帝。 “还不是云祺那逆子?还有那白家女?朕的人回宫来复命,说是那白家女,竟醒了过来!” 皇帝气的,又将刚接到手里的茶杯,给摔了! 滚烫的茶水,在女人的脚下溅开,脚上的绣花鞋,也被溅的湿透了!女人被烫到,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身后的宫女,稳稳将她扶住。可那始作俑者,却像是没看到一般,只自顾地坐着,发泄着自己的情绪,丝毫没有对眼前的女人,有只言片语的关怀! 女人低垂着脑袋,佯装被吓到一般,颤颤巍巍地跪下,那膝盖,不偏不倚地,正跪在了那一地的碎片上!女人强忍着,脚尖和膝盖的双重钝痛,不卑不亢地跪着,一言不发,只等眼前的男人消气! “贵妃娘娘,您膝盖流血了!” 皇帝还沉浸在自己的怒意中,丝毫没注意到,那跪在地上的贤贵妃,是何等的狼狈!幸好,他身侧的大公公,眼尖的很,及时瞥见了,那跪在地上的女人,被双膝的血,浸染了的裙子。 “爱妃!” 皇帝此刻,仿佛才看到,贤贵妃的双膝受伤了一般,脸上瞬间挂上了焦急之色。 “还不快将贵妃扶起来?!” 皇帝虽然面上露出几分焦急,但是他并未急忙起身,去扶贤贵妃,反而是,呵斥着一旁的宫人,让她们去扶贤贵妃! 宫人闻言,这才急急上前,将贤贵妃扶了起来! 贤贵妃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双膝的疼痛,时刻在提醒着她,要保持着意识的清醒。她深知,她今日若不遭这番罪,皇帝定不会打消对她的疑虑的! 说到底,当初白颜卿能出宫,的确是有贤贵妃的推波助澜!只不过,相对于旁人的直言相谏而言,她不过是寥寥几句宽慰皇帝的话罢了!可即便如此,生性多疑的皇帝,也不曾打算放过她!故而,贤贵妃今日,才有意挑在这个时候,来上这么一出苦肉计罢了! “爱妃无事吧?” 见贤贵妃起身了,皇帝才佯装着急地走上前,将她轻轻扶住。若不是,贤贵妃是皇帝多年的枕边人,那她还当真是分不出此刻,皇帝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呢! “臣妾皮糙肉厚的,不碍事儿的。倒是皇上,千万莫要,气恼伤了龙体,这才是最重要的!” 这些信口拈来的关怀之言,本就是贤贵妃,这么多年练就的。如今的她,她早已分不清自己,对眼前这个男人,究竟是何感情了!也许是多年陪伴的习惯,又或者,他们之间,真的还尚存着几分情义在吧! 或许是,看到贤贵妃受伤了,皇帝的脸上,难得的露出几分真切的关心。他扶着贤贵妃娇软的身子,把她安置在一旁的座椅上,而后又命人去请太医。 贤贵妃虽然嘴上对皇帝说着“不用”,但是,她也并未阻止宫人去请太医。毕竟,她是真的受伤了! 太医提着药箱过来,瞥见了满地的碎片,又看到了贤贵妃那沾染上血迹的裙子,当下心中一紧,脚下的步子,亦走的越发的有些心惊胆战了! 太医战战兢兢的,替贤贵妃处理好膝盖上的伤口,而后才在皇帝的示意下,惴惴不安地离去了。 看着强忍着疼意的贤贵妃,皇帝又有些于心不忍了,他觉着自己,不该将气撒到了这个,陪伴了自己几十年的女人的身上! “皇上……气可消了些?” 尽管,贤贵妃疼的额角都隐隐渗出了冷汗,但她依旧强打精神,撑起一张笑脸,柔柔地开口朝皇帝说道。 “爱妃……” 皇帝面有愧色,看着眼前的女人,略显苍白的脸,他迟疑了片刻,不知该如何开口! “臣妾知道,因着臣妾的几句道听途说,才让皇上放了那白家女出宫!这的确是臣妾的疏忽!臣妾不该听信那些捕风捉影的消息!更不该,将那些未经证实地小道消息,说予皇上听,这的确是臣妾的过错!臣妾有过,皇上气恼臣妾,也是应该的!” 贤贵妃低垂着脑袋,双手紧紧抓着衣角,瞧着是一副愧疚不已的模样!她指尖微微颤抖着,不多时,那泛白的指尖上,便湿了一大片! “爱妃无须自责,朕也不是那不明是非之人,此事……说到底,也怪不得你!” 皇帝走上前,将贤贵妃拥入怀中,女人的眼泪,悄无声息地浸湿了他的衣襟! 可谁都不曾瞧见,那双泪眼之下,藏着怎样的冷漠! 从皇帝的御书房出来,外头的天色,已然全黑了。 宫女小心翼翼地扶着贤贵妃,生怕她一个不注意,脚下踩了空。 “母妃!” 宫殿外,是早已等候多时的五皇子云恺。 “恺儿?” 贤贵妃先是面露惊讶,随后,却又很快的露出了欣慰的神色!她这一生,最值得的骄傲和高兴的,便是生了云恺和云意这两个好孩子! “母妃的腿怎么了?” 云恺望着行动不便的贤贵妃,面色顿时冷了下来。 “不碍事儿,是母妃自己不小心。外头凉,咱们回霁月殿再说。” 贤贵妃伸手,按住了云恺冲动的拳头。 云恺颓丧地低垂下脑袋,而后在宫人的帮助下,小心翼翼地扶着贤贵妃,往霁月殿走去。 “母妃都伤成这样了,父皇也不找人,用步辇送送您?” 云恺到底还是太年轻了,年少不经事儿的他,并不知道,他的父皇,到底是什么样深不可测的人! “不碍事儿的,你父皇心中有气,待他气消了,便还会和从前一样的。” 贤贵妃扶着云恺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她额角的冷汗,忍不住顺着鬓发,流了下来! 疼,实在是太疼了!贤贵妃双膝的刺痛,以及脚尖的灼痛感,让她痛的快要无法言语了!现下,她行的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儿上!太医看到了她膝盖的伤,却并未察觉到她脚上的伤!她不曾言明,太医便也不曾替她查看! “母妃,要不然,您在原地候着,儿臣让人去霁月殿,抬个步辇过来接您!” 察觉到贤贵妃在打颤,云恺心疼地说道。 贤贵妃疼的无法言语,只朝自己儿子摇了摇头,而后咬着牙,在宫人和云恺的搀扶下,一步一步地朝霁月殿挪去! 贤贵妃现下,没有办法同自己的儿子说个明白,今儿这个罪,她是非遭不可的!若她这会子,坐着步辇回去,那明日,皇帝定又会想别的法子,来找她撒气的!还不如,一次性让他撒个够!也好来日,再遭罪! …… “贵妃回去了?” 皇帝捏着手里的杯子,盯着里头,上上下下浮沉的茶叶,淡淡开口道。 “回禀皇上,贵妃娘娘回了,走回去的。奴才刚才瞧的真真儿的,贵妃娘娘那膝盖,伤的着实不清!” 大公公一边替皇帝添上了热茶,一边斟酌着言词。 “嗯。” 皇帝依旧语气淡淡,听不出旁的情绪来。 大公公手下微抖,暗自揣测着,自己是否说错了话儿。 “你有话便问,别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皇帝冷冷地瞥了一眼大公公,而后缓缓地开口说道。 “奴才斗胆!贵妃娘娘并未做错什么,皇上为何……” 大公公赶紧跪到了地上,战战兢兢地开口。他本不打算问,可皇帝既说了这么一句话,想必,皇帝也是想要找人诉诉的! “贵妃本不是那话多之人,可这回……她偏偏为了那白家女开口!让朕不能不怀疑,她私底下同白家,是否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前朝后宫,最忌讳的,便是后宫涉政,便是后宫之人与大臣勾结,霍乱朝政!这个道理,皇帝懂得,身为皇帝的枕边人,贤贵妃也自然是懂得的!可她,竟为了白颜卿,不惜以身试险,这就不得不让皇帝,会疑心于她了! “奴才愚昧!让皇上下定决心的,不是丽嫔娘娘吗?” 大公公依旧不解。 “呵,丽嫔?她怕是巴不得那白家女,早早儿的死了才好吧?” 皇帝轻蔑的一笑,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第一百四十四章 高皇后自讨苦吃 霁月殿。 贤贵妃正屏气凝神,让太医替自己清理伤口。 贤贵妃膝盖的血,渗透了裤裙,将皮肉同袴裤粘在一起。已经没办法,撸起裤腿上药了,只能命宫女找来剪刀,将袴裤剪开,撕烂,才能方便上药! 那血肉模糊的场面,连太医都看不下去了! 贤贵妃是真的狠啊,她跪的狠,那残渣碎片,扎的也狠,瞧这样子,没个一、两个月的,是好不了的! “娘娘忍着些,臣让医女替您上药!” 为了避嫌,太医瞧过伤势之后,便主动退了出去,唤来跟着的医女,替贤贵妃上药! 医女战战兢兢的上前,小心翼翼的,将贤贵妃膝盖处的袴裤剪掉。还有部分粘在皮肉上的布料,医女先用药汁将其沾湿,而后才小心谨慎地用镊子,将布料一点一点的清理干净!这过程之疼痛,非常人所能忍受,可偏偏,贤贵妃硬是咬着牙,撑了过去! 上过药之后,医女又替贤贵妃包扎好,而后才唯唯诺诺地退了出去。 “娘娘这伤,且得养些日子,在未结痂之前,娘娘莫要再走动了!也切记,勿要让伤口沾水!免得感染的更严重,恐难恢复!” 太医将药箱仔细收好,临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道。 贤贵妃朝他摆摆手,不曾言语。毕竟,此刻她已经疼的面如纸色,一个字也说不出口来了! 待太医和医女走后,云恺方才领着云意走了进来。 “母妃!您怎么了?” 云意小小的身躯,正要扑上去,却被云恺一把揪住了后衣领。 “意儿,母妃有伤在身,你莫要碰疼她!” 云恺冷着脸,同云意说道。 “你莫要吓着你妹妹,母妃没事儿!” 贤贵妃强忍着疼痛,虚弱地开口。而后,她抬手,朝云意招招手,让云意走近些。待云意走近了,她苍白的脸上,才挤出了几分笑意。 “意儿乖,母妃现下有伤在身,护不了你!最近,你要听你皇兄的话,不要到处乱跑!” 这座吃人的皇宫里,有多少双不怀好意的黑手,都盯着贤贵妃母子三人,她不是不知道!她在御书房受伤一事,用不了多久,便会传遍整座皇宫!届时,各种谣言漫天飞,于贤贵妃自己来说,倒是没什么,可是……于云恺兄妹两来说,那是极其不利的! 云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乖巧地靠在贤贵妃的怀里,一双清澈的双眸里,藏着隐忍的眼泪!这是云意第一次,见到她的母妃,受了如此重的伤!那一盆盆端出去的水里头,丢着的是,是一块块沾染了血迹的帕子! 尽管贤贵妃极力隐藏,但云意还是看到了,那薄被之下的双腿,隐隐有些臃肿。 “母妃,疼吗?” 云意伸出小手,轻轻将被子的一角掀开,望着贤贵妃的双膝,被白花花的纱布,缠绕了一层又一层。 “母妃不疼!” 贤贵妃撑起虚弱的笑意,摸了摸云意的小脑袋。 “意儿替母妃呼呼,母妃就不疼了!” 云意低头,撅起嘴,对着贤贵妃的双膝“呼呼呼呼”地吹了起来。 贤贵妃笑了,笑中带着泪。 …… 不多时,宫里上下,便都知道了,贤贵妃在御书房受伤一事。更有甚者,添油加醋,将贤贵妃受伤,说成了是皇帝命人打伤的! 这下子,后宫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女人们,便又多了一项,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翌日。 “什么?贤贵妃受伤了?” 凤栖宫内,当皇后听到宫人来禀,她第一反应便是震惊!这么多年了,皇帝一直将贤贵妃恨不得疼到了骨子里,现下,怎么又舍得让她受伤了? “她也有今日?” 反应过来之后,皇后便是放肆的大笑!仿佛淤积在胸口多年的嫉恨,一下子便得到了释放! “走,去霁月殿!” 皇后拉着低垂着脑袋,正在替自己捶腿的姬南烟,一同往霁月殿而去。 姬南烟并不想凑这热闹,可奈何,如今,她是二皇子的人,这种场合,皇后又怎么可能不拉着她一起? 一路上,高皇后脚下生风一般,走的那叫一个畅快!那高昂的脑袋,恨不得仰到天上去!姬南烟默默跟在后头,望着眼前小家子气的高皇后,眼中略过一丝鄙夷! 高皇后当真以为,皇帝是厌弃了贤贵妃吗?若真是那样,为何皇帝还会准许,太医去霁月殿呢?但凡长了脑子的人,都能看得出来,皇帝即使是真的罚了贤贵妃,那也只是一时之气罢了! 到了霁月殿,高皇后大喇喇地走了进去,并未让人通报,还是霁月殿的宫女瞧见了她,这才匆匆忙忙跑去禀告贤贵妃! 得知高皇后来了,贤贵妃丝毫不慌,只露出了几分不耐烦的嫌弃之色!她早就知道,自己受伤一事,高皇后定要过来嘚瑟一番的!只是没想到,高皇后来的这般快! “哎呦,妹妹!听说你受伤了,本宫便来瞧一瞧你!” 人未到,声先道。那激昂的声量,是高皇后难以掩饰的喜悦! 贤贵妃也不恼,端起素日里的雅正,不卑不亢地半躺于榻,而后在高皇后进屋后,她不紧不慢地开口:“臣妾有伤在身,不便招呼皇后娘娘,还望皇后娘娘宽宥!” 贤贵妃直起上半身,朝高皇后微微弯了弯腰,便算是同她行了礼了! 见到贤贵妃这般模样,高皇后自然是乐得所见,哪里还顾得上那些虚礼? “妹妹这是怎么伤的?啧啧啧……可怜见儿的!” 高皇后走到贤贵妃身旁,一屁股自顾自地坐下。而后,又用洋洋得意的口气,朝贤贵妃说着看似心疼的话儿! “多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妾这伤……” 贤贵妃顿了顿,瞥了一眼高皇后闪闪发亮的双眸,那里头,是难以掩饰的喜悦和自得! 高皇后……还真是个蠢货! “臣妾这伤,是自个儿不小心弄伤的。” 贤贵妃笑着开口继续说道。 没得到意料中的答案,高皇后并不满意。 “自个儿弄伤的?哪有人把自个儿膝盖弄伤的?本宫瞧妹妹这腿,没个几个月,怕是都下不来床榻呢!妹妹这是怎么惹恼了皇上?受了这么重的责罚?啧啧啧……” 高皇后实在是掩饰不住自己的高兴,说起话儿来,也是丝毫没有顾忌的。 一旁的姬南烟,默默翻了个白眼儿,她实在是,受不了高皇后这副蠢笨的模样了! “皇后娘娘慎言!皇上并未责罚于臣妾,是臣妾自己不小心弄伤的。” 贤贵妃再次出言,纠正高皇后的话。 直到此刻,高皇后还未发觉,自己说错了话。 “皇上不打罚你,你能受这折磨?这话儿说出去,怕不是惹人笑话死!” 高皇后明显是得意忘形了,她大概忘了,她现在所处的地方,是皇宫!是霁月殿!是皇帝,最疼爱的贵妃的寝宫! “皇后这是听谁嚼舌头,说朕打罚了贤贵妃呢?” 就在这时,一道响亮又熟悉的男声,自门口传来。 霁月殿内的宫人闻言,纷纷跪下。 贤贵妃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意味深长的笑。她瞥了一眼,一旁的高皇后,只见她早已吓的险些跪倒于地,幸亏是她身后的姬南烟,眼疾手快,将她稳稳扶住! “臣妾见过皇上!” 贤贵妃收回眼神,掀起盖在腿上的被子,佯装要下地行礼。 “爱妃免礼!” 皇帝见状,赶忙快步上前,有力的双手,将贤贵妃稳稳的托住! “臣妾……见过皇上!” 高皇后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战战兢兢地朝皇帝行了礼,而后小心翼翼地开口。 可皇帝,连看都不曾看她一眼。 “爱妃今日可好些了?昨晚,是朕疏忽了!若不是太医及时告知朕,朕还不知道,爱妃伤的如此重!” 皇帝脸上的焦灼,在高皇后看来,甚是扎眼。可在贤贵妃看来,却又虚伪的让人发笑。 “臣妾无碍,劳皇上忧心,是臣妾的不是!” 贤贵妃斜靠于床榻之上,一双水盈盈的眸子,正深情款款地望着皇帝。任是男人铁打的心,都能融化下来了! 一旁的高皇后,看着眼前这副郎有情妾有意的场面,恨的差点儿咬碎了一口银牙! “皇后,你还未回答朕的问题,究竟,是谁告诉你,朕打罚了贤贵妃的!” 皇帝坐在贤贵妃身侧,让她斜靠到自己怀里,而后,方才缓缓开口质问高皇后。 面对皇帝突如其来的责问,高皇后愣住了,不知该如何开口回答。 “说!” 皇帝的话语中,透露出威严和不容拒绝。 高皇后颤颤巍巍地开口,随意指了指身后跟着的一名宫女:“是青儿说的。” “拖下去,打死!” 皇帝看都不曾看一眼那名宫女,便直接下了死命令。 门外的宫人闻言,立马进屋,将那位名叫“青儿”的宫女,拖了下去。 青儿甚至都来不及替自己喊一声冤,便被堵住了嘴,拖拽着拉到院中。接踵而至的闷棍声,夹杂着青儿的闷哼声,一声一声的,都砸在了高皇后的心头上!不多时,便有宫人来回禀,说青儿已死。 高皇后闻言,吓的腿下一软,险些栽个跟头!若不是姬南烟拉住她,她怕是早就瘫软倒地、丢人现眼了! “今日,朕只是小惩大诫!皇后身为后宫之主,连自己宫里的人都管不住,那朕还要你这皇后做什么?” 皇帝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传到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臣……臣妾知错!日后……日后定严加管理后宫众人!不让她们……乱嚼舌根!” 高皇后“噗通”一声跪下,浑身忍不住的打摆子! 皇帝冷冷地瞥了一眼高皇后,朝她摆摆手,一句话都懒得同她说。 姬南烟见状,赶忙提步上前,将高皇后扶起,而后搀着高皇后离开了霁月殿。 望着渐行渐远的高皇后,贤贵妃眼中并无半分得胜之色! 男人啊,当你觉得他有情时,实则,他可以无情到无视任何人的生命,甚至,包括他自己的枕边人!多年的陪伴,都敌不过他一时的猜疑!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夜明珠 清静的小院儿,有着远离世俗的恬静。 在这里过的每一日,都是白颜卿最放松的。吃着地里新拔的蔬菜,啃着树上刚摘的果子,喝着清甜的山泉水……搬把摇椅,躺在院中晒晒太阳,微风拂过,连风里,都夹杂着淡淡的桂花香…… 这一切,都是那偌大的皇宫里,所没有的自由和轻松! “小姐,该喝药了!” 采星端着一碗黑乎乎的东西,闻着有一丝涩苦的药草味儿。 白颜卿皱了皱眉:“放着吧,待会儿再喝!” “小姐!” 采星一手叉腰,一手端着那药碗,使劲儿地跺了跺脚!脸上的恼意,尽显。 白颜卿佯装没瞧见,闭着眼,躺在摇椅上,悠哉悠哉地晃悠着!气的采星恨不得拿根棍子,将白颜卿给揍一顿! 谁家主子喝个药跟要命似的?也就只有白颜卿了! “娘子!” 一道男声,在这空寂的乡野响起,吓得白颜卿猛地一惊,赶忙起身!抢过采星手里的药碗,捏着鼻子,直接往嘴里倒了去! “咳咳咳……” 一个不察,喝的急了,呛到了。 “小姐,你慢点儿!没人同你抢药碗!” 采星又急又气又好笑,她忙不迭的,替白颜卿拍拍后背顺顺气,生怕她呛出个好歹来! “还得是殿下能治得住你!” 采星一边替白颜卿抚抚后背,一边笑着调侃道。 白颜卿不爱喝药这坏毛病,也就只有云祺能治得了了,要不然,怎么都说一物降一物呢?天不怕地不怕的白颜卿,就怕喝药!可只要云祺一出现,她保证立马乖乖地端起药碗就干! “娘子今天真乖!喏,奖励你的!” 云祺伸手,递给采星一个食盒。 采星接过食盒打开,里面赫然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小食!采星捂着嘴笑了,拎着食盒跑向了厨房! 白颜卿朝云祺翻了个白眼儿,采星哪里知道?白颜卿才不是怕云祺呢,她是怕云祺亲自给她“喂”药! 一想到前几日……白颜卿就不自觉的双颊滚烫,哪有人用嘴喂药的? “这么多眼睛盯着你呢!你乖乖地喝药!这些药啊,对身子有益无害的,我偷偷让华大夫,都给你换成了补药!” 云祺俯身,在白颜卿耳畔悄悄说道。 明明是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声音,熟悉的人,可不知为何,每回云祺一靠近她,白颜卿总是不自觉的臊红了耳根子! “贤贵妃被父皇罚了!” 云祺佯装不经意般,四下里观望了一圈,而后,才贴着白颜卿耳朵,又同她说道! “为何?” 白颜卿心中一惊,直觉告诉她,这件事同她有关!要不然,云祺不会无缘无故的,同她说这件事! 在白颜卿的映像里,她觉得贤贵妃是个……像是有很多心事和秘密的人!贤贵妃看似不争不宠,但她对皇帝的千依百顺和柔情蜜意,无一不透露出,她也在极力讨好皇帝! 所有皇子,都在为了太子之位,而暗地里较着劲儿!贤贵妃的儿子,五皇子云恺,似乎……毫无悬念的,也在为了那个位置,在尽力一搏! 可让白颜卿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重阳节那回,贤贵妃又好像是在帮云祺的!按理说,她应该让自己的儿子,在皇帝面前,多多出彩的!再说云恺,似乎也同他的母妃一样,看似最得宠,但却也是最低调的,平日里,同其他皇子,也往来甚少! 这样一个谜一样的女人,让白颜卿对她,不得不多了几分好奇! “你这回能出宫,也有贤贵妃几分推波助澜的功劳。” 云祺伸手接过采星摆好盘的点心,塞了一块到白颜卿口中。 软糯香甜的点心,深得白颜卿的心。其实,白颜卿是不大爱吃甜食的,但不知为何,云祺带过来的点心,总是能让她忍不住多吃几口! “贤贵妃为何帮我们?” 白颜卿更加不解了,贤贵妃与白颜卿非亲非故的,怎会平白的帮白颜卿? 云祺摇摇头,对于贤贵妃此举,他也很是不解!平日里,云祺兄弟俩,同贤贵妃,几乎是形同陌路的。只逢年过节,皇帝设宴之时,寥寥数眼,打过几回照面,但也都只是点头行礼之交。 “那……意儿可有受牵连?” 想起那个娇软可爱的小丫头,白颜卿的嘴角,不知不觉间,便染上了几分笑意。 云祺摇摇头,只说是皇帝并未重罚贤贵妃,云意和云恺,也并未受到牵连。听到这些,白颜卿也才稍稍放下心来! 傍晚的时候,小院儿又来了一位客人。 马蹄声踏碎了小院片刻的宁静,一位身形修长的中年男子,跃下马背,跨着大步子,直直的朝院里闯了进去。 元藜的剑,飞快的出鞘,往那中年男子刺了过去。 “元藜,住手!” 彼时,白颜卿刚好出了屋门,准备去厨房拿东西,一眼便瞧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以及……元藜那已经出鞘的剑! 闻言,元藜赶忙收起手里的剑! “舅舅!” 白颜卿压抑住内心的激动,小跑着奔到中年男子的身边,低声叫唤道。 “舅舅今日怎么得空来这里了?” 白颜卿拉住纪瑾修的胳膊,撒娇道。 纪瑾修一身的寒凉之气,一看就是匆匆忙忙赶了许久的路。 “南景那臭小子办事儿,我不放心,我还是亲自过来看一眼,我才安心!” 纪瑾修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理了理衣裳,而后才跟着白颜卿进了屋。 “这里说话不方便,舅舅,我们进屋说话儿!” 白颜卿警惕的四下里望了望,而后拉着纪瑾修,进了屋。 “皇帝的疑心,丝毫不减啊!” 纪瑾修进屋后,脱去一身的黑袍,露出了里面原本的衣着。 白颜卿跟着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再有几日,便是你的生辰了,届时为了避嫌,纪家人怕是不便现身的!我今儿提前给你带了贺礼来!” 纪瑾修边说着,边自怀中,掏出一个小盒子来。精致的小木盒,上头雕刻的凤凰,栩栩如生! 白颜卿伸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小木盒。 “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纪瑾修满含期待地望着白颜卿,好像生怕自己给她准备的礼物,她不喜欢似的。 闻言,白颜卿笑盈盈地伸手,将那小木盒给打开了! 一颗夜明珠! 即使在烛光的映射下,它也显得异常的光亮! “你再看!” 纪瑾修将屋内的蜡烛,尽数熄灭,而后拿着那颗夜明珠,对着墙壁,只见那墙壁之上,竟赫然显现出一只,振翅欲飞的金凤凰来! “真神奇!” 白颜卿忍不住惊叹道!从前,白颜卿只听说,夜明珠可以照亮黑夜,却还是头一回见到,能照出金凤凰的夜明珠!当真是稀奇的很! “这个你收好,千万不要让旁人瞧见!否则……恐会惹来大的麻烦!” 纪瑾修小心翼翼的,将这枚夜明珠,重新装入木盒中,而后朝白颜卿千叮咛,万嘱咐道。 “舅舅说好给我送贺礼,怎的倒给我送来了个大的麻烦呢?” 白颜卿笑着调侃道,而后仔细将夜明珠收好,藏入衣袖中。 “此珠的妙处,你日后自会知晓!你只管记住,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要将它展现于人前,就行了!千万千万要守好它!” 纪瑾修仿佛还是不放心似的,临走之前,还是忍不住,又多叨叨了几句。 “既然这么珍贵,舅舅为何将它给我?” 白颜卿还是很不解,她觉着今晚的纪瑾修,有些神神叨叨的,同平日里,一点儿也不一样! “它啊!本来就是你的!” 纪瑾修纵身跃上马背,而后策马离去。风里,还残留着,他临走之前的这句话! 白颜卿更迷惑了,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衣袖里的小木盒,总觉得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异常的怪异! 就在白颜卿愣愣地,盯着纪瑾修远去的方向之时,她突然觉得脚下,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正顺着她的裤腿,往上爬!吓得她,动也不敢动! 这乡间,多的是蛇虫鼠蚁!这会子,天色已然暗了下来,白颜卿实在是不敢妄动,免得被那东西给咬了! “采星!采星!元藜!你们快过来!” 白颜卿的声音,都隐隐带着颤抖。 采星和元藜,原本就离白颜卿不远,这会子听她这么一叫,当下就赶忙跑了过来! “小姐,怎么了?” 采星看着白颜卿动也不动,直觉有些不对劲儿! “采星,你帮我看看,是什么东西,在顺着我裤腿,往上爬!” 白颜卿感觉那东西,已经爬到她大腿处了,当下,便立刻让采星帮她看一看! 借着元藜手里的烛火,采星将白颜卿的裙摆撩起,赫然便瞧见了,一条小蛇,正顺着白颜卿的裤子,往上蠕动! “是……蛇……” 采星咽了咽口水,尽管,她此刻,已然是头皮发麻的状态了,可她依旧强撑着,不曾后退! “元……元藜……你,你把那根木棍接给我!我……我来把它挑走!” 采星硬着头皮,看着那条,正在缓缓蠕动的小蛇,她眼泪都要出来了! “蛇?这个天气了,怎么还会有蛇?” 白颜卿心下觉得奇怪,而今已是深秋了,按理说,蛇都应该寻觅洞穴,准备冬眠去了,哪里还能出来,往人身上爬? 听到是蛇,白颜卿反而不怕了!她想到了那条,她在皇宫里抓的那条小白蛇!出宫之前,她还是把它放了!她私心里想着,她自己也期待着更广阔,更自由的生活环境,更何况是一条蛇呢?它也一定,不想整日被人当作手镯,藏在衣袖里吧! 白颜卿弯腰,自个儿撩开裙摆,而后伸手,在腿间,迅速一捞,又快又准又狠!待白颜卿将那条蛇,拎起来一看,她愣住了:“小白?” 采星闻言,也愣住了! “小白……不是被小姐在宫里,放掉了吗?它怎么会跑到这乡野间?小姐会不会认错了?” 采星盯着白颜卿手中的那条蛇,有些不可置信道。而后,她夺过元藜手中的烛台,朝白颜卿手里照了照,的确的一条小白蛇! 第一百四十六章 小白蛇回来了 没错,这条小白蛇,确实是有些熟悉! 可……白颜卿又是怎么确定,她手里的这条小白蛇,就是她在宫里,放掉的那一条呢?毕竟,这天下,也不仅仅只有一条小白蛇! 白颜卿并未言语,反而是小心翼翼地将那小蛇,放在掌心,而后带着它回了屋。尽管采星有些恐惧,却还是忍不住好奇心,跟了上去! “你看,它的头顶,同别的白蛇,是不一样的!” 白颜卿举起手掌,将掌心里乖乖躺着的那条白蛇,放到采星和元藜的眼前,让她们仔细瞧瞧!见状,采星吓的连退数步,躲到了元藜的身后! 不过,白颜卿说的的确没错,这条白蛇,头顶,好像真的是,生出了两只柔软的触角! 蛇长角,这倒是史无前例的!当真是闻所未闻之事! “之前,在宫里,我看到它的时候,它头顶,还只是两只,像肉疙瘩一般绵软的触角,多日不见,它头顶的角,竟都长出来了!” 白颜卿伸出纤白的手指,在小白蛇的头顶,抚了两下,它竟舒服地吐了吐信子!而后头一歪,躺在白颜卿的手心里,像是睡着了一般! “它是怎么从皇宫,到了这里的?” 采星还是有些不可置信,这么远的路,这小家伙儿,是怎么来的? 白颜卿摇摇头,很显然,没人知道这个问题。而后,白颜卿把采星和元藜支开了,自己把玩着手心里的小白蛇! 就在这时,那小白蛇,像是睡的不大舒服似的,挺直了身子,然后嗖的一下,顺着白颜卿的手腕,游进了她的衣袖中,冰凉的蛇身,惊的白颜卿一身的鸡皮疙瘩! 白颜卿伸手,试图去将那小白蛇自衣袖中掏出!可摸索了半天,白颜卿除了摸到那只木盒,便再也摸不到其他了! 见四下里无人,白颜卿将那小木盒,从衣袖中拿出,正欲将它打开,仔细研究一番,却不料,当她将木盒打开之后,映入眼帘的,赫然是那条小白蛇!只见它,正盘着那颗夜明珠而眠! 这…… 白颜卿愣住了,那小白蛇,小小的蛇身,正紧紧地缠绕着那颗夜明珠!夜明珠耀眼的光亮,也被它的蛇身,挡去了大部分!夜明珠的光,映射于通体雪白的小蛇身上,此刻的小白蛇,竟仿佛变成了透明的一般!与那熠熠生辉的夜明珠,仿佛融为了一体,若不仔细看,还当真分辨不出! 这景象,倒真的是相当奇异! 白颜卿伸手,小心翼翼地去触碰了几下那小白蛇,它竟像真的陷入了沉睡中一般,动也不动,无论白颜卿怎么逗它,它都不曾醒来! 它……是冬眠了吗? 白颜卿虽然很好奇,却也不敢,贸贸然地去打扰它,遂合上木盒,重新将它收入袖中! “好好睡吧!” 白颜卿抬起胳膊,轻轻拍了拍衣袖,面上满是笑意。 翌日。 云祺又带来了宫里的消息,说是贤贵妃同皇帝,已经尽释前嫌了,皇帝对贤贵妃恩宠依旧。得到这个消息之时,白颜卿正在同采星商议着,要去华大夫的院子里偷果子! “他们……真的能尽释前嫌吗?” 白颜卿抬头,瞥了眼云祺,眼中有着淡淡的担忧。 “无论是真是假,至少现在,父皇没有再为难她!” 云祺挑挑眉,不甚在意道。 对于贤贵妃,云祺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只要她不是敌人便好! “对了,这个,你托人带给贤贵妃!” 白颜卿匆匆跑回屋里,翻箱倒柜的,找出一个小瓷瓶来。 云祺望着白颜卿手里的小瓷瓶,越看越眼熟! “这……” 云祺楞了片刻后,便情不自禁地笑了! “你这……算不算是借花献佛?” 云祺笑着调侃道。 原来,白颜卿手里拿着的那个小瓷瓶,正是从前,云祺还尚是“蒙面人”之时,送给白颜卿的药! “左右现在,我也用不着了,给她便是。” 白颜卿笑着将那药瓶,塞到了云祺的手中,云祺无奈地笑着接下。 也好,怎么说,这也是白颜卿的一番心意! “还有这些,能否一起带进宫,捎给云意?” 白颜卿搬出了几坛子,先前采星新熬的果酱,想要托云祺带给云意! “这可不好带!若被父皇的人察觉,只怕是,又认为贤贵妃同咱们,有什么往来了!” 云祺眉头微蹙,有些为难地摇摇头,这些东西,的确带不得。 皇帝刚对贤贵妃起了疑心,这个时候,白颜卿若捎东西给云意,一定会引起皇帝的警觉的。届时,受罪的还是贤贵妃,弄不好,还会连累云意! 闻言,白颜卿有些失望,但她也明白,云祺说的,的确是有道理的。 “那……没关系,等以后吧……以后一定有机会的!” 白颜卿重新露出笑颜,双眸晶晶亮。 云祺自然知道白颜卿是失望的,可他也很无奈,现下这个时候,他们同贤贵妃保持距离,才是对他们母子三人,最好的保护! “零榆说,华老头后院的梨子又熟了些,我正准备让元藜和采星,去摘些回来呢!你要一起去吗?” 白颜卿一双水灵灵的眸子,透着一股子灵动。看起来,她的心情还不错! 云祺摇摇头,对于这些,他并不感兴趣,难得的半日清闲,他只想静静地多陪一会儿白颜卿! “听说,昨夜纪家来人了?” 云祺拉过白颜卿,一边捏着她白皙的柔夷,一边状似不经意的,同白颜卿说着话。 白颜卿一愣,知道是瞒不过他的:“是,昨儿傍晚,舅舅来过了!来给我送生辰礼呢!” 云祺点点头,并未细问纪瑾修究竟送了什么来!白颜卿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倒不是存心想瞒着云祺,只是……毕竟纪瑾修叮嘱过,不让旁人瞧见,她也不好违背了她舅舅的意思不是? “下回还是注意些,我能知道的,父皇那边的人,也能查探到。” 云祺低语道。 白颜卿呆呆地盯着云祺好久,方才回过神来。她还以为……云祺是防范着纪家的,没曾想,他竟说的是这层意思!这下子,白颜卿倒是有些惭愧了,觉着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放心吧!你的事,若你不想说,我是不会逼迫你的!我说过,我从未想过通过你,去拉拢纪家和白家,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 仿佛看透了白颜卿的心思一般,云祺抬眸,望着白颜卿惊讶的面容,笑呵呵地说道。 云祺既说到了这茬儿,白颜卿反而是有些事儿,想问问他了。 “先前儿,我也没想起来问,现下得闲儿,想问问。殿下……既不是想拉拢纪、白两家,那为何……偏偏选择了我?” 白颜卿到底还是问出了心底,那埋藏许久的疑问。 若按照云祺先前所言,从云骥第一次去白府拜访,要求求娶白颜卿之时,就已是云祺计划的开始,那为何,他偏偏选中了白颜卿,而不是旁的高门世家之女? 白颜卿自问,自己姿色并不算出众。这偌大的京城,多的是比白颜卿姿容出色、又知书达礼的世家女子!为何云祺费劲心机,只为求娶白颜卿呢? “因为……我自幼便心悦于你啊!” 云祺笑了,那双炯炯有神的眸子中,满是对白颜卿的爱意。 自幼? 这话儿,又从何说起呢?白颜卿可不记得,幼时在哪里,见过云祺! “我第一次见到你,是你母亲,将你抱在怀中!那时候,我母后同我说,这女娃娃,便是我日后的妻子!让我一定要好好保护你!” 云祺望着白颜卿,思绪飘回到了十四年前。 那时候的云祺,也不过才是个五六岁的孩童。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白颜卿,以及白颜卿的生母——纪槿初! 那时候,先皇后的身子,已经是大不如前了!她私下,下了懿旨,将纪槿初招进宫,名曰:侍疾! 当时的白颜卿,还尚在襁褓之中,纪槿初不顾白家老夫人任氏的阻拦,执意将白颜卿也一起带入了宫中。 先皇后看见白颜卿的第一眼,便很喜欢她。看着那个尚在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小女娃,她当下便当着纪槿初的面,说要将白颜卿许给她的嫡长子——云祺! “来,祺儿,过来瞧瞧!这便是你以后要娶的媳妇儿!” 那时,安皇后温柔地拉过一旁的云祺,将他带到了乳母面前。 那是云祺人生第一次,见到那般可爱的女娃娃!粉雕玉琢地小脸蛋,一双黑溜溜地大眼睛,正眨也不眨地,盯着云祺! 云祺伸出手指,轻轻地去触碰了一下,那绵软的小脸蛋,襁褓中的女娃娃,不仅没哭,反倒是“咯咯咯”的笑了起来!笑的云祺的心,都软了下来!他还记得,他当时,特别高兴的同他的母后说:“母后!祺儿喜欢她!祺儿长大后,要娶她!” 那年,长辈间一时兴起的玩笑话,本以为会随着先皇后的仙逝,而随之逝去!可云祺,却牢牢地记住了,记住了他将来,要娶那位,名为白颜卿的小女娃! “先后……一定是一个极温柔的人。” 白颜卿轻轻拉住了云祺的手,将他从过往的沉思中拉回。她不想,他太过于沉迷过去。 “母后是我见过,最温柔的女子!她好像,一直在笑。极少有忧愁的时候,即使,在她生命中最后的那些日子,她都不曾颓丧着同我们兄弟二人,说过丧气话!” 云祺的眼眶,微微有些热,若不是他母后早逝,也许他们兄弟二人,如今也不会……活的这般艰难吧! “皇宫里的日子,又怎么,会让一个被困其中的女子,一直笑着呢?想来,你母后她,也只是不想把那些烦忧的事儿,说予你们兄弟俩罢了!” 白颜卿可不相信,先后在宫里的日子,有多快乐。 “先后是得了什么病?才……去了呢?” 一直听云祺说,先皇后是病重而去的,却一直不曾听说过,她究竟是得了什么病!因此,白颜卿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病,能让一个如花般年纪的女子,就这么早早儿的逝去了! “她……不是病死的,是被人害死的!” 云祺猛地起身!言语中,满是怒意!他那双平日里温和的双眸,此刻,盛满了滔天的恨! 这样的云祺,是白颜卿从前,从未见过的,她着实被云祺的样子,给惊到了! 这也是白颜卿第一次,从云祺的口中得知,原来先后,竟是被人害死的! 第一百四十七章 纪槿初之死另有隐情 一轮残月,悄无声息地爬上夜空,在那至高之处,清清冷冷地俯瞰着大地。 “小姐,夜里凉,早些进屋吧!” 采星手里拿着一条热帕子,朝院中走了过来。彼时的白颜卿,依旧像是魂飞了一般,呆呆地坐在院中,好像很久……都不曾挪动过了! 站在不远处的元藜,望着院中的少女,微微地叹了一口气。自晌午,云祺离开后,白颜卿便一直,这样出神地坐着。任凭元藜哄劝了半日,她都不曾动过。 采星将手里的热帕子,轻轻覆在白颜卿的手背上,仔细地替她擦拭着双手。微微有些烫手的热帕子,顺利地将白颜卿的神思,给拉了回来! 白颜卿迅速抽回手,盯着双手,愣愣地叫了一句“烫!” 采星无奈地叹了口气,重新将白颜卿的手,给拉了回来:“不是帕子太烫,是小姐的手,太冰了!” 任是谁,一动不动地,在这秋风里头坐上半日,不得手脚冰凉的? 采星朝不远处的元藜招招手,元藜迅速上前,二人扶起白颜卿,而后踩着满地的清晖,将白颜卿搀扶进屋。 屋内,亮堂堂的烛火光,微微有些刺目,白颜卿稍稍有些不适应,抬手遮了遮,待适应之后,才放下手。 “殿下今日,究竟同小姐说了什么?怎么……殿下走后,小姐就变成这副样子了?” 采星的话,看似是在问元藜,实则,也是在问白颜卿。毕竟,云祺同白颜卿说话之时,元藜并不在场。 元藜耸耸肩,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清楚。 白颜卿也是一声不吭,仿佛并不想说。 采星无奈地叹了口气,而后去厨房,端了些吃食过来。 热腾腾的米饭,炒的清脆的小菜,还有,采星熬了整整大半日的人参鸡汤。秋季宜进补,这是华大夫说的! 白颜卿瞥了一眼,眼前的饭菜,色香味俱全,可她却兴致缺缺,一副不大有胃口的样子! “小姐,这鸡汤,是奴婢熬了好几个时辰的,您好歹也喝几口,不然……奴婢很受伤的!” 采星眼巴巴儿望着白颜卿,一双明亮的眼眸中,满是哀怨和委屈。 “那就……喝点汤吧!” 白颜卿看着采星那可怜巴巴儿的样子,终究还是有些于心不忍。她很清楚,采星做的每一顿饭,都很用心,这都是为了照顾自己的胃口,她实在是,不忍心拂了采星的心意! “好嘞!奴婢这就给您盛汤!” 采星喜滋滋地端起一只白瓷碗,而后,揭开了煲着鸡汤的砂锅的盖子。一股鲜香的味道,瞬间溢满整间屋子! 只见采星,小心翼翼地,撇去了鸡汤上头的一层浮油,而后将下头乳白色的汤,盛到碗里,最后,还撕下了一只鸡腿,放入碗中! 看着碗中白嫩的鸡腿肉,白颜卿无奈地笑了,明明说好喝几口汤,采星这是生怕自己个儿饿着吗? “这只老母鸡啊,可是我偷的华老头儿的!小姐赶紧吃了它,不然,明儿他该来寻这鸡的尸骨了!咱们还是趁早毁尸灭迹的好!” 采星巴巴儿地望着白颜卿,就等她吃下一口后的夸奖呢! “你们两,过来坐下,一起吃!” 白颜卿眼尖地,瞥见了元藜正在不停地咽口水,当下觉着好笑的紧,遂赶忙招手,让她们两过来一起吃! 闻言,元藜立马一屁股坐了下来,而后眼巴巴儿地望着采星。采星是又好气,又好笑,却还是抬手,给元藜盛了一碗! 即使炖了那么久,这鸡肉,也是半点儿也不柴的!又嫩又香,咬一口,直接脱骨了,都不用费劲儿去啃! “小姐,怎么样?” 采星就盼着,能得到白颜卿的夸赞呢! 白颜卿咬了一口鸡肉,又软又嫩,喝上一口鸡汤,鲜香味美。因为采星将鸡汤上的浮油撇去了,因此,这鸡汤喝起来,一点儿也不显得油腻!反倒是清爽可口,唇齿留香!鸡汤里头,夹杂着淡淡的人参味,半点儿也不显苦涩!将白颜卿的胃口,都勾了起来! “嗯,好喝!” 白颜卿笑眯眯地回道,而后,让采星,又替自己盛了一碗鸡汤! 白颜卿肯再多喝一碗鸡汤,便算是,白颜卿对采星厨艺的最高赞美了! “你倒是会吃!” 采星看到元藜,盛了一碗鸡汤,而后将香软的大米饭,倒入了鸡汤里,混着鸡汤,连吃了两碗大米饭!她忍不住笑了!采星虽然对元藜的“夺食”之举,略有不满,不过,看到自己辛苦做出来的饭菜,能得到别人如此的厚爱,她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 夜已深,白颜卿却没有半分的困倦之意。她平躺在床上,歪着脑袋,盯着透过门缝,溢进屋的几缕月光,心思却活泛了起来!白日里,云祺同她说的话,还历历在耳! 白颜卿震惊于自己所听之时,更震惊的是,居然有人敢毒害先皇后! 据云祺所言,他的母后,先皇后安氏,并非病重而亡,而是……遭人毒害!迫害先后之人,是在她的日常饮食中,下入了慢性毒药!这些毒药,寻常是看不出异常来的,连太医也无法诊断出! 那些毒药,积年累月的,以旁人无法察觉的方式,遍布在了安皇后的日常饮食中!而安皇后,之所以在病重后,第一时间,便招了白颜卿的母亲入宫,也是有目的的!一则,算是托孤。希望她仙逝后,白家和纪家,能看在自己的面子上,照拂她的两个儿子!二则,是将她自己所察觉之事,暗中告知了纪槿初,让她日后好寻得机会,替自己鸣冤! 可……安皇后大概没料到,纪槿初还未来得及替她鸣冤,自个儿便先送了命!白白的,遭了白家老夫人的毒手! 只不过,让白颜卿夜不能寐的,除了安皇后之死,还有她母亲,纪槿初之死!云祺今日告诉白颜卿,说他查探到,纪槿初之死,另有隐情!只怕是……同宫里的人,也脱不开关系! 在白颜卿的记忆里,就是那场大火,才带走了,那个会对她笑,会把她抱在怀里,会温柔地唤她“卿儿”的女子…… 时间过去的太久了,久到……白颜卿已经记不清,那个把她抱在怀中的女子,样貌是何样了! 如果事情的真相,真的同云祺说的那样,纪槿初的死,跟宫里的某位大人物有关的话,那……很有可能,那把火,不是白家老夫人任氏放的! 思及此,白颜卿惊的猛然坐起!如果那场火,不是白家老夫人任氏放的,那就证明,白府中,藏着宫里的人!那人一定是知道了,安皇后死之前,召见纪槿初,同她说了什么,所以才要杀人灭口的! 一想到这些,白颜卿的睡意全无! 现在,不仅仅是云祺兄弟俩的报仇之路了!白颜卿也迫切的想要搞清楚,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 次日清晨,白颜卿顶着乌青的黑眼圈,蔫蔫儿地走出了房门! “小姐?怎么了这是?昨儿夜里没睡好?” 采星正在院里择菜,听到开门声儿,她便抬头望去,一眼便看到了,顶着黑眼圈出门的白颜卿!她当下就丢下手里的菜,跑了过去! 白颜卿朝她摆摆手,有些气若。 采星见状,赶忙跑去端来了温水,让白颜卿洗漱。 “采星,后日,便是我的生辰了吧?” 白颜卿一边擦着手,一边问采星道。 采星点点头。 “我想……回白府了……” 白颜卿有些怏怏道,她恨不得现在,就想飞回白家!一想到,白府可能潜藏着,那个幕后黑手安排的人,白颜卿的心,就忍不住提了起来! “可是……殿下不是说……咱们现在,还不能回白府吗?” 采星面露疑惑道。 白颜卿叹了口气,未再言语。采星说的,她何尝不知道?可她,迫切的想要查明真相!迫切的想要知道,她的母亲,究竟是因何而死! “采星!” 一道熟悉的男声响起,将白颜卿给惊到了。 “零榆!知道的,是你来找采星。不知道的,还当你是有意来吓唬我们的呢!” 白颜卿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地回道。 零榆这性子,想来稳重,偏每回碰到采星,都失了几分雅正。 听到白颜卿这话儿,零榆伸指,挠了挠鼻尖,面上略过几分尴尬。 “你又偷摸儿跑出来的?小心被华老头儿瞧见!到时候,他又该叨叨我了!见天儿的说我耽误你熬药!也不知,是你耽误我干活儿,还是我耽误你熬药!” 采星不满地嘟囔道,而后,将手里的那盆水端起,朝院儿门口泼去,幸亏零榆敏锐地跳开了,要不然,指定会被泼一身水的! “我这是给你送吃的来了,你还不待见我!” 零榆有些憋屈地说道,而后,他小心翼翼地自怀中,掏出一方包裹着东西的帕子来! 四四方方的帕子上,赫然躺着几块精致的点心。 “哟,这是给采星的?我和元藜就没有了?” 白颜卿揶揄道,眉眼间却满是笑意。 零榆的心思,怕是也只有,采星这个愣头愣脑的,看不出来罢了! 采星放下手中的铜盆,将手在衣裳上擦了擦,而后,巴巴儿地跑上前去,一把夺过零榆手中的点心! “小姐,莫要搭理他!您吃!” 采星将点心举到白颜卿眼前,还不忘白了零榆一眼。 白颜卿摇摇头,对这些甜腻的点心,兴趣并不大。 采星捏起一块点心,放入口中,细细嚼着,软软的,糯糯的,中间还夹杂着煮的软烂的红豆! “是红豆糕啊!” 采星吃了一块,这才发现,这红豆糕的做法,同平日里常见的红豆糕做法,并不相同! “咱们平日里的红豆糕,是以红豆蒸熟,脱壳,压入磨具而制!这红豆糕,做法倒是稀奇,是将熬煮后的红豆,加入油、糖搅拌成馅儿,然后塞入糯米糕中的!这样,既有糯米的清香,又有红豆的甜蜜,倒也是别有一番滋味的!” 不知为何,采星吃着吃着,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到底是什么时候,吃过这种红豆糕呢? 采星边吃,边眯着眼睛,认真在脑海中思索着! “属你最会吃了!” 此刻,少年的眼中,熠熠生辉。那双晶亮的眼眸中,仿佛容不下天地万物,只能容得下眼前这个,手里捧着红豆糕,吃的欢快的少女! “零榆,从前,你也给我带过这个红豆糕吗?为何我觉得,味道如此的熟悉!” 采星想了许久,实在是想不出来,何时吃过这个红豆糕了。 “嗯,带过。” 零榆点点头,眼中的笑意,像极了采星手里的红豆糕,甜的很! 第一百四十八章 相思豆 少年踩着欢快的步子,在田埂间穿梭着。一想到,采星开心地捧着红豆糕的模样,他心中就欢喜的很! 采星喜欢的东西,从未变化,他喜欢的,也从未变过! 少年推开院门,一眼便瞥见了,他的师傅正坐在门槛上。听到推门声响的那一刻,华大夫抬头,目光凌厉地射向了,正沉浸在喜悦中的少年! 少年的脚步一顿,堪堪儿的停了下来! “师傅!” 少年收敛起满脸的欢喜,恭恭敬敬地唤道。 “零榆,你是忘了,为师之前叮嘱你的话了吗?” 华大夫面色凝重,眼中的凌厉,让人望而生畏。 “徒儿……从未忘记!” 少年有些颓然地低下头,而后抬脚,默默地绕过了他的师傅,往屋里走去。 华大夫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而后默默走到药架前,心不在焉地摆弄着药材。 就在这时,院子的门,再次响起,华大夫转身望去,原来是白颜卿领着采星和元藜来了! “华老头儿,我们来啦!” 采星向来是这般没大没小的,她快步地跑上前,抬臂狠狠儿地,拍了拍华大夫的后背! 少女这样的力道,丝毫不能撼动华大夫分毫,他无动于衷地站着,用那副看傻子的眼神,瞥了一眼采星。 “说吧!你们今儿,又想来霍霍我药庐里头的什么东西了?” 华大夫脸色淡然,眼中却有意地流露出,几分嫌弃之色! “老头儿,您说什么呢?我们怎么是来霍霍您呢?今儿,我家小姐,是特意送谢礼来的。” 采星撅起嘴,对华大夫的这番话,表示了不满。 “谢礼?” 华大夫挑挑眉,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俩鬼灵精怪的丫头,竟然想着给他送谢礼? “华大夫,这些年,承蒙你们多关照,才让我和采星,在这乡野间,能平平安安的长大!我也没旁的好东西,能答谢您的,小小心意,还望您笑纳!” 白颜卿难得正正经经的,同华大夫说几句话,倒是让华大夫有些惊讶了!心中暗自思忖着,这丫头今儿,是不是吃错药了! 白颜卿见华大夫面露疑惑,赶忙让元藜,将篮子里提着的瓶瓶罐罐的,都拿了出来! “这些,都是我们这几日,自个儿忙活熬制的果酱、桂花蜜,还有采星亲手做的点心!” 白颜卿将东西,尽数摆放到华大夫面前。每个小坛子上,都细心地挂好了竹签,哪一坛是什么果酱,一目了然。 “这些点心,就是采星,用这些果酱和桂花蜜分别做的,您尝尝,可还合您胃口?” 白颜卿夹起一块点心,递到了华大夫眼前儿。望着白颜卿期盼的目光,华大夫忍不住伸手,接了过来, 入口并不甜腻,浓浓的糯米香,直钻入鼻喉。以牙咬开,中间藏着的,是甜香的桂花香!一整块点心咽下,口中还留有淡淡的桂花香,久久不曾散去! “采星丫头的手艺,怕是京城中那些大酒楼里的厨子,都不如她!” 华大夫笑眯眯地瞥了眼采星,眼中满是赞赏。 “那是自然!” 采星拍拍胸脯,一副骄傲的模样!她最高兴的就是,自己做的吃的东西,能得到别人的认可了! “零榆!零榆!你快些出来!我给你带好吃的了!” 采星转身,提裙便往屋里跑去。 华大夫刚要伸手阻止,便已然见到,采星已经跑入了屋内!他只得放下刚刚抬起的手臂,而后微微叹了一口气! 白颜卿若有所思地,瞥了眼华大夫的举动,唇边的笑意,渐渐敛去。 “元藜,去将采星唤出来!” 白颜卿侧身,朝元藜吩咐道,元藜应下,而后亦快步跑进屋去。 “华大夫既不想采星同零榆走的太近,那便该约束好零榆,让他少跟采星来往才是!” 白颜卿语气淡淡,不等华大夫开口,她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华大夫望着渐行渐远地白颜卿,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丫头的眼睛,还真是毒辣! 当采星和元藜出来之后,便没在院里见到白颜卿的身影了。 元藜当下心中一急,生怕白颜卿一个人离开,半路再有个好歹,于是,她赶忙提步跟了出去,只留下一脸呆愣的采星! “我家小姐怎么走了?” 采星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站在院中,一时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快去吧!” 零榆自采星身后的屋内走出,望了一眼华大夫,接着暗暗叹了口气,随后便开口,劝采星赶快追上去! 采星看了一眼零榆,想了想,而后提脚,便往外跑去。采星追出来的时候,见到白颜卿,已经走的有些远了。坑坑洼洼地田埂,深一脚浅一脚的,可即便如此,采星还是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了白颜卿身后。 “小姐,您怎么走了?不是说好,到华老头儿后院,再摘些果子吗?” 采星气喘吁吁地,好不容易追上了白颜卿,却见她脸色有些不对劲儿。 “以后,不许再到华大夫的药庐,去摘瓜果蔬菜了!” 白颜卿冷冷地开口,不仅采星愣住了,连一旁的元藜,也愣住了。 刚才说要去送东西的时候,白颜卿还好好儿的,怎么才片刻的功夫,她就变了脸? “为何?” 采星疑惑道。 “不许就是不许!你若再去,那便是惹我不痛快!” 白颜卿心中憋着气,却又不想同采星明说,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告诫她! 采星虽心中有些憋屈,却还是乖顺地点点头:“奴婢明白了!” 元藜自从跟了白颜卿后,还从未见她如此不悦过!即使是面对生死大事之时,她都不曾眨过眼、皱过眉,可今儿……自己和采星,不过是离开了白颜卿眼前片刻,她便变成了这副样子,想来……定是她和华大夫之间,说了什么!毕竟,她们刚去药庐的那会儿,白颜卿还是兴高采烈的! 清风徐来,送来阵阵桂花香。白颜卿停下脚步,闭上眼睛,努力地嗅着这短暂的芳香! 秋风吹散了白颜卿的愠怒,待她回过神之后,才察觉到自己方才的态度,太过冷厉。她脸上,微微闪过一丝恼意,无论如何,她都不该对采星这样凶横的! “采星!” “奴婢在!” “方才……可是吓到你了?” 白颜卿叹了口气,想到自己方才的态度,她有些愧疚。 “采星无事!小姐定是有烦心事了!” 采星乖巧懂事的样子,让白颜卿越发的有些心疼她了。 原本,白颜卿是看到零榆对采星有意,这才主动带了这些东西过来,想要探探华大夫的口风的,谁料……华大夫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那些差点宣之于口的话,硬生生的,被白颜卿憋到了肚子里去! 华大夫瞧着也不像,是不喜欢采星的样子,可为何,他好像……并不想让采星同零榆有过多的接触? 白颜卿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将心中的疑惑告知采星。 “采星,你可知道,关于红豆,有一首极美的诗。” “奴婢懒惫,向来不爱那些舞文弄墨的,小姐又不是不知道!现下,小姐是要考奴婢吗?” 采星见白颜卿面色恢复如常,这才燃起了几分气性儿,笑着同她打趣儿道。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白颜卿出神地望着,远处狭窄的田间小路,缓缓地背出了这首诗。 “小姐,这首诗是什么意思啊?” 采星怔怔地看着白颜卿,脸上看起来,满是疑惑和好奇。 “这首诗啊,是讲相思!” “相思?” “是啊!红豆寄托着,对爱慕之人的相思之情!” 白颜卿含着笑,望着一头雾水地采星,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丫头啊,情窦尚未初开,她大概也不清楚,何为相思吧! “采星,你喜欢吃红豆糕吗?” “喜欢!” “那你是喜欢京城的红豆糕,还是喜欢零榆带给你的红豆糕?” “都喜欢!” “那你最喜欢吃哪个?” “最喜欢……吃零榆带给奴婢的红豆糕!” 采星喜笑颜开的模样,像极了想要吃糖果的孩童! “是喜欢零榆带的红豆糕,还是喜欢零榆?” 白颜卿小心翼翼地提着裙摆,在狭窄地田间小路,不疾不徐地走着。她一边状似不经意地问采星,一边低垂着脑袋,若有所思。 “都喜欢!” 仿佛没听懂白颜卿的话,是何意,采星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就像……喜欢小姐和元藜一样!奴婢都喜欢!” 采星在狭窄的田间小路上,蹦蹦跳跳地跨着步子,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 白颜卿盯着采星欢快的背影,强忍住差点脱口而出的话。这样也好,她也希望,采星能再多快乐些日子! “采星!以后……咱们不去找零榆玩儿了,好吗?” 白颜卿耐住性子,小心谨慎的,同采星说道。 采星脚下一顿,呆愣了片刻后,背对着白颜卿,淡淡地应了声儿:“好!” 白颜卿如释重负! 可谁都不曾瞧见,采星暗暗攥紧的拳头,以及……她那被指甲抠的出血了的手心!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白颜卿不知道的是,早年间,在她们初到这里之时,零榆就已经教过采星这首诗了! 那时,每当白颜卿拖着采星学字之时,采星总会找各种各样的借口,偷偷溜出去!溜到一个,白颜卿找不到她的地方,去躲懒! 有一回,采星出门躲懒,刚巧就碰到了,出门采药的零榆! 还记得那次,零榆采的,就是红豆!也就是那个时候,零榆教会了采星这首诗! 原来,红豆又名相思豆! 第一百四十九章 采星失踪 漆黑无月的深夜,远处明明灭灭的点点火光,像飞舞的萤火虫一般。 本该静谧的夜晚,彼时,却隐隐约约传来打斗声。寒凉的夜风,吹来若隐若现的血腥味。 屋外的人,警惕万分。屋内的人,辗转反侧。 “白姑娘,夜深了,早些歇息吧!” 屋外传来元藜的声音。她守在白颜卿的门口,望着远处忽隐忽现的火光,心都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儿! 白颜卿叹了一口气,不曾吱声。她侧身,面朝里,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没有丝毫的睡意。 “小姐,奴婢给您唱支小曲儿吧!” 采星察觉到白颜卿无法入眠,遂开口提议道。 “好。” 白颜卿应声。 随后,采星的声儿,穿越了屏风和纱幔,径直传入白颜卿的耳中。轻轻浅浅的调调,悠扬似泉水,叮叮咚咚的,缓缓砸入白颜卿的脑海里。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白颜卿已然开始犯困了,采星的曲声,依旧未停。采星唱的小曲儿,仿佛一阵清风,拂过元藜的心头,唱暖了她被夜风吹的冰凉的手脚,唱软了她那坚如磐石的心扉…… 一阵困倦之意席卷而来,白颜卿和元藜,双双陷入沉睡。 黑夜中,两道声影,悄无声息地靠近小院儿…… “走吧!” 另一道女声响起,自此,小院儿彻底恢复了宁静。 翌日。 床上的白颜卿悠然转醒,感觉到自己仿佛睡了很久,睡到头都隐隐有些疼痛。她抬手,轻轻按了按两侧的太阳穴。 “元藜!” 白颜卿的声音,自屋内传来。门外的元藜,猛地一惊,而后乍然清醒! “白姑娘!” 元藜迅速将门推开,而后,快步跑到白颜卿床前。看到她安然无恙,元藜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白姑娘,对不起,昨夜……属下不知为何,竟睡了过去!是属下失职,请姑娘责罚!” 元藜倏地跪下,朝白颜卿作揖请罪道。 白颜卿朝元藜摆摆手:“替我更衣吧!” 元藜有片刻的迟疑,心道:白姑娘今日,为何不唤采星来更衣? 见白颜卿怔怔地望着自己,仿佛在等自己着手,元藜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的,将床边放着的,那套叠的整整齐齐的衣裳,抖散开,给白颜卿递了过去。 “姑娘,采星呢?” 元藜从未替女子更衣过,她也不知该从何下手,只愣愣地看着白颜卿。 “今后,这种琐事,便只有你来做了。” 白颜卿并未直接回答元藜的话儿,只抬起胳膊,让元藜替她更衣。 元藜笨拙的替白颜卿套上衣裳,却又不知,该如何替白颜卿梳妆。 “姑娘,属下……属下还是去寻采星姑娘,来替您梳妆吧!属下手笨,实在是……做不好这些!恐会弄乱了姑娘的仪容!” 元藜颇为狼狈地回道。她实在是……不会侍弄女子的这些妆扮的!平日里,她自个儿一身简装,乌发也仅仅是简单的束起,哪里弄的了这些匣匣罐罐、金钗银饰的? 白颜卿依旧不曾吭声,只自顾自地执起妆奁上的木梳,不疾不徐地梳着胸前的几缕发丝。 见白颜卿不曾反对,元藜赶忙跑出屋去,到处寻找着采星的身影……可,元藜跑了一圈,找遍了整座小院儿,都不曾见到采星的人影! “采星到底跑哪儿去了?” 元藜站在院中,自言自语道。 “不用找了,她不会回来了!” 不知何时,白颜卿竟走出了屋子。她怔怔地望着空荡荡的院子,眼眶微热,她的采星……应该不会回来了吧? “姑娘,您……您在说什么?什么叫采星不会回来了?她怎么了?她……她死了?!” 元藜望着白颜卿有些酸楚的面容,当下心中一紧!直觉告诉她,白颜卿的话,很不对劲儿!联想到,昨晚树林里的那场打斗,元藜的脸色都吓白了! 难道……采星被人掳走杀了? 思及此,元藜拔腿就往外跑!望着元藜的身影,隐入树林中,直至消失不见,白颜卿的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一道人影跃至白颜卿身后,伸出双臂,将白颜卿紧紧搂入怀中! “想哭就哭吧!” 云祺的声音,在白颜卿耳畔乍然响起,白颜卿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殿下!采星,她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白颜卿趴在云祺怀中,抽抽噎噎地问他。 云祺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得伸手,拍了拍白颜卿的后背,替她顺顺气儿。 不多时,元藜便飞快地跑了回来!当她看到,白颜卿趴在云祺怀中,泣不成声的模样后,她的心头,隐隐略过一丝不安。 元藜跟了白颜卿这么多时日,都不曾见她为谁哭过,闹过,甚至于,她自己服药,险些丧命,她都不能流过一滴泪!可现下,白颜卿竟哭成这般……一想到莫名失踪的采星,元藜顿时觉得,自己的猜测,好似得到了证实! “林子里,没有采星的尸体。” 元藜试探性的,对着白颜卿说出了这句话。本以为,白颜卿会抬首止住哭泣,谁料,白颜卿哭的更凶了!这下子,元藜更心慌了! 一旁的元子樾,看着自个儿那个傻妹妹,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当下便现身,将她拉走了! “哥哥,你拉我作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采星怎么了?她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失踪了?” 元藜一连窜的疑问,问的元子樾也不知从何开口,替她答疑解惑了。 “采星……应该是不会再回来了!日后……你侍候在白姑娘身侧,就……莫要再提起采星了!” 元子樾瞥了一眼,尚泪如雨下的白颜卿,微微叹了一口气,而后叮嘱元藜道。 元藜不解,想要继续问些什么,却被元子樾给拦住了。 或许是因着采星的失踪,白颜卿承受不住,这沉重的打击,一下子便让她病倒了!于是,在当天晚上,白颜卿便发起了高烧,昏厥不醒!可即便,是她在昏迷中,口中都依然,一直不停地喊着采星! 元藜紧紧守在白颜卿的床前,一刻也不敢离开!听着她口中,一直呢喃着唤着采星,元藜的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一想到那个,笑起来眉眼弯弯,会给自己做好吃的,会给自己留很多饭菜,对自己关怀备至的采星,突然间便销声匿迹了,元藜觉得,自己也有些承受不住了! 采星到底,去了哪里? 白颜卿这一病,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当她再次睁眼,映入眼帘的,便是白景轩焦急的神色,以及……满屋子在等她醒来的人! “颜卿醒了!” 是白芙蓉惊喜地叫声!她的叫声,成功将屋里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白颜卿这边! 不知是不是……被众人的喧闹声吵到了,白颜卿偏过头,再次将双眼合上,不曾理会任何人!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将这世俗的烦扰,给关到自己心门以外。 “白小姐!” 一道让白颜卿微微有些意外的、熟悉的女声,自屋内某处响起。 白颜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却还是固执的,不肯睁开双眸! 耳边人声攒动的动静,忽然间小了,慢慢的,白颜卿听到了有人走出去的声音!杂乱又不情愿的脚步声,渐渐的,越来越远,直至屋内,安静的,只能听的到白颜卿自己的呼吸声,以及……另一道呼吸声!她方才放松了戒备心,而后缓缓地睁开了自己的双眼! 白颜卿怔怔地盯着屋顶,依旧一言不发。她知道,那个人,一定会先开口的。多日不见,白颜卿不知道,为何这次,她愿意来这破落的小院儿,来瞧自己了! “你要一直这么一声不吭?让外面那些,日日惦念着你的亲人们,都担心死吗?” 熟悉的女声响起,她言语间虽满是责备,但不难听出,她的担忧之情! 白颜卿依旧不言不语,死死地盯着屋顶,紧闭双唇。 “你还要任性到什么时候?” 女子望着床上面如死灰的白颜卿,恨不得上前,狠狠儿地打醒她! 白颜卿依然一言不发,目光凝滞,仿佛没了生气儿一般! “采星走了!她不会回来了!你就算这么折磨自己,她也不会回来的!” 女子知道,若自己再不出狠招儿,床上的少女,是怎么也走不出来的! 或许是听到了采星的名字,白颜卿的眼神总算动了动,而后,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从她来到你身边的那一刻起,你就该知道,她迟早,是要离开你的!她不属于白府,不属于你,更不属于宸国!” 女子跨步上前,抬臂,双掌紧紧抓住白颜卿瘦弱的双肩,使劲儿地摇晃着她!好似……要将白颜卿摇醒一般! “安姑姑,您怎么知道,采星的身世。” 白颜卿倏地抬眸,紧紧地盯着眼前的女子。 关于采星的身世,白颜卿从未同旁人说过!包括白景轩,她的生父,都不知道关于采星的事!能知道采星身世的人,除了纪槿初,便只有白颜卿,以及……刚刚查到采星身世的云祺!除此之外,甚至连采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可为何,安姑姑会这么清楚白家的一切,这么清楚白颜卿的一切,甚至,这么清楚……采星的身世! 也许是,没料到白颜卿会突然开口发问,安姑姑的眼神,有了明显的闪躲,她稍稍愣了片刻,并未开口回应白颜卿的疑惑。 “安姑姑,我希望您明白,我不是傻子。” 尽管白颜卿泪眼汪汪,却依旧阻挡不了,她双眸中透出的精光! 第一百五十章 墨染 白家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跑来这乡野间,必然也是引起了不少的骚动。 有传言说,白家嫡女命不久矣。这样似真似假的谣言,在京中,引起了不少的轰动! 这样的谣传,很快便传入了宫中。当皇帝听到这个消息后,第一时间,便是将那些,他派去监视白颜卿的探子,给召了回来! “什么?她的婢女失踪了?” 一个小小的婢女,在皇帝眼中微不足道。只不过,探子接下来说的话,却让皇帝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了。 “回禀皇上,那夜,同属下们厮杀在一起的黑衣人……并非宸国人!” 皇帝的探子,毕恭毕敬地回道。他们支支吾吾的语气,让皇帝不得不意识到了危机感! 并非宸国人? 这白家,能耐还真是大?通敌叛国? 皇帝的第一反应便是,白景轩叛变了! “回禀皇上,那些人……不是冲着白家小姐去的!是……好似是冲着她的婢女去的!” 皇帝的探子,继续回禀道。 皇帝手里的茶杯,再也端不稳了!白颜卿身边一个小小的婢女而已,她究竟,有何能耐?究竟,是何身份,是何背景? “查!给朕去查!看看那个小婢女,究竟是何来头!” 皇帝狠狠儿摔碎了手里的茶杯,满身怒气! “是!” 几人应声退下。 匆匆离去的步伐,秩序井然。 望着满地的茶杯碎片,皇帝的眼神儿中,又透露出几分狠厉! 这个白颜卿,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单她自己,就已然让皇帝愁白了头,偏偏这个时候,她身边那个小婢女,又整出这些幺蛾子来! 神秘的黑衣人,究竟来自哪里? 堂堂白家大小姐,都翻不出皇帝的手掌心去,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的婢女?! 皇帝凝神静气后,总算自我感觉想通了。殊不知,他这番轻敌之举,给他日后,带来了多少麻烦! …… 采星失踪后的这些日子,白颜卿终日病恹恹,缠绵于榻上,任凭白家人轮番的哄劝,她都不为所动。 这日,元藜哄了白颜卿大半个时辰,她依旧不肯喝一口药,不肯吃一粒米!就在元藜束手无策之时,云祺回来了,并且他身后,还跟着一位少女! “主子!” 见到救星回来了,元藜忙不迭地起身,朝云祺跑了过去。元藜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元子樾瞧着都有些不忍心了! “她还是不肯吃东西?” 云祺眉头紧蹙,瞥了眼躺在床榻之上,一动也不动的白颜卿。 元藜点点头,眼中满是无奈和心疼。自从采星失踪后,白颜卿就没有正儿八经的,用过饭了,短短几天的时间,白颜卿就瘦了一大圈儿了! “娘子!” 云祺强撑起笑颜,走到白颜卿床头。望着她,昔日白嫩圆润的脸蛋,现下是瘦骨伶仃的了!昔日晶亮水润的双眸,如今是,失去亮泽,半点儿生气也没有了! 见状,云祺心疼的要命! “娘子,你看,我给你带了个人回来了!” 云祺侧身,自他身后,走出一名女子来。 “奴婢墨染,见过小姐。” 少女的声音,清脆悦耳。 白颜卿微微侧头,瞥了一眼床前的少女。清秀干净,看起来,是个利落的人儿。 白颜卿撇过头去,看起来,并不想理睬云祺。 “娘子,以后,墨染就留下来伺候你。元藜笨手笨脚的,恐会添乱。” 云祺坐到白颜卿床边,耐心的同她说道。 白颜卿依旧一言不发,她这样的状态,可急煞了一众人! “墨染,你去,重新煮些饭菜端过来!我娘子若不吃东西,那你们,就做到合她胃口为止!” 云祺厉声道。 墨染应声退下,元藜瞥了一眼床上的白颜卿,也跟着墨染出去了! 云祺将白颜卿扶起来,让她斜靠在自己怀中。瘦弱的身躯,靠在云祺胸口,一点儿重量都没有!云祺的眉头,锁的更深了! “娘子,我知道采星走了,对你打击很大!可是,她长大了,也有自己的路要走!你不该自私的,让她永远陪着你!” 云祺的话,似重击,一字一句,都狠狠儿地,砸在白颜卿的心头。 “是,我自私,那你去找个不自私的去!” 白颜卿一肚子的委屈,无处发泄,在听到云祺那句“你不该自私的,让她永远陪着你!”后,白颜卿彻底的崩溃了!她捶打着云祺的胸口,而后将他推的远远儿的。最后更是,赌气地钻入被窝,不肯再理云祺! 望着撒泼的白颜卿,云祺也很无奈,不过好在,她终于肯开口说话了!即使是激怒了她,但至少证明,她现在还有理智,还有意识,并没有完全的沉沦。 听着被窝里面,传来白颜卿的抽泣声,望着一耸一耸的被子,云祺的心,反而是放松了一些! 能发泄出来,便是好的。 不多时,墨染便端来了一些吃食。清粥小菜,是白颜卿平日里最爱吃的。想来这些,定都是云祺和元藜告诉墨染的。 “奴婢伺候小姐用膳。” 墨染将手里端着的吃食放下后,便走到白颜卿床边。将她蒙在脑袋上的被子,给拉了下来。 或许是在被中蒙了太久,又或许是哭了太久,白颜卿的脸,憋的通红,险些喘不上气来!幸亏是墨染发现的及时,要不然,白颜卿还真的能,硬生生把自己给憋死! “小姐,气死事小,饿死事大!您吃饱了,才有力气打殿下!” 墨染耐心的同白颜卿说着话儿,丝毫不曾顾及,一旁站着的云祺是何脸色! 元子樾同元藜面面相觑:还有……这么劝人吃饭的? 见白颜卿仍然不为所动,墨染叹了一口气,不得不使出她的绝招了! “元藜,帮忙!按住小姐!” 很显然,墨染同元藜,是相识的。 元藜闻言,快步上前,将白颜卿扶起,然后自她背后,将她牢牢抱紧! 好些天没怎么进过食的白颜卿,当然反抗不了元藜了!元藜是习武之人,本就力道大于寻常女子,加上白颜卿气虚体弱,哪里能挣脱半分? 待元藜将白颜卿身子固定住以后,墨染便端起一旁的粥碗,舀起一汤匙的粥,就往白颜卿嘴边送去! 白颜卿哪里肯服软?她紧紧闭着嘴唇,怎么也不肯张口! 原以为,墨染这下子,便拿白颜卿没法子了,谁料,墨染也是个心狠的!她掀起白颜卿的被子,伸手就朝白颜卿咯吱窝挠去! 白颜卿向来是怕痒痒的,这个事儿,只有采星知道。谁知道,墨染歪打正着,挠到痒痒处,白颜卿便憋不住,张了口,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见状,墨染眼疾手快的,将那一汤匙的粥,直接给送入白颜卿口中! 谁料,这突如其来的粥,让白颜卿一时没反应过来,竟被呛到了! 看着咳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白颜卿,云祺心疼了! “墨染!你搞什么!” 云祺气急败坏的上前,一把将元藜和墨染推开。将咳的脸都红了的白颜卿,抱入怀中,心疼的,不停帮她拍后背顺气! 好不容易,白颜卿缓了过来,但她也确实再没了什么吃东西的欲望了。 “奴婢失礼了,还望小姐莫要介怀。一切都是,为了能让您进食。” 墨染不卑不亢地跪下请罪,那挺直的腰背,仿佛是她最后的倔强。 白颜卿靠在云祺怀中,看都不看墨染一眼。对于墨染这种暴力的喂食方式,白颜卿很不喜欢。还是采星更好,无论白颜卿心情有多不好,她都能耐心又温柔的,哄得白颜卿开口吃东西。从来不会,用这种暴力的方式,来对待白颜卿。 思及此,白颜卿的眼泪,又顺着眼角,落了下来,直至滑入云祺的前襟。 察觉到胸口的湿意,云祺既无奈又心疼。到底该如何,才能让白颜卿进食呢? 墨染端起一旁早已凉掉的粥,默默地退了出去。 云祺说过,要让墨染做饭,做到白颜卿肯开口吃饭为止。 一想到这里,墨染又重新钻入了厨房。 “你好歹吃些东西,这样下去,你身子要垮掉了!届时,你还怎么去寻采星?” 云祺看着怀中瘦弱的少女,终于还是妥协了。 “真的吗?我还能……再见到采星吗?” 白颜卿倏地,自云祺怀里抬起头来,一双泪眼,满含期待地盯着云祺。 “只要你好好儿吃东西,把身子养好。待我手头上的事儿,松些,我便陪你去寻采星。” 云祺抬手,心疼地摸了摸白颜卿的乌发,而后点点头,应她道。 闻言,白颜卿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元藜!把粥端来,我吃!” 元藜闻言,面上一喜,而后赶忙跑去厨房端粥。 “墨染!你在干什么呢?” 看到蓬头垢面的墨染,自灶台后钻出来,元藜傻住了! 这墨染,要烧了厨房吗? “主子说了,要让我做的饭,做到合小姐胃口为止,我再做些试试。” 墨染说着话,手脚却丝毫未停。 “不用了!白姑娘说要喝粥!” 元藜拉住墨染的手,让她别忙活了。 墨染闻言,倏地丢下手里的菜刀,赶忙端起灶台上的粥! “我再热热!” 说罢,墨染便将早已凉透的白粥,重新倒入锅里加热。 元藜看着,在灶台前忙忙碌碌的墨染,一时间,又想起了那个,会做饭的小丫头! 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采星…… 当元藜和墨染端着,重新热好的白粥和小菜进屋之时,白颜卿已经下床了! 只见白颜卿,穿戴齐整,头发也梳的整整齐齐,除了身形瘦削了些,精气神儿差了些,其他的,倒也看不出异常来! 望着眼前的少女,元藜知道,她暂时熬过来了! “墨染!” 云祺瞥了一眼墨染,墨染见状,赶忙将手里端着的饭食,给摆放到桌上去了。 云祺小心翼翼地扶着白颜卿坐下,看着她拿起筷子,吃了几口菜,云祺激动的,比他自己吃了,都还要开心! 第一百五十一章 纪南景相劝 纪南景来之前,便听说,白颜卿已经不吃不喝多日了。当他跨入屋内,看到穿戴齐整,正安安静静地吃着饭的白颜卿,他眼中闪过微微的诧异。 “景哥哥?” 看到眼前行色匆匆的少年,白颜卿的眼中略过惊喜。 “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纪南景望着眼前,瘦的都快脱了相的白颜卿,满心满眼的,都是心疼。 白颜卿勉强扬起唇角,朝纪南景惨然一笑。那笑,看的纪南景心都要碎了! 明明先前,还是活蹦乱跳的白颜卿,如今却变成这副模样,叫纪南景这个当哥哥的,怎么忍心? “大皇子!这就是你说的,会好好爱护我妹妹?” 纪南景撇过头去,看到坐在一旁的云祺,当下便气的要揍他!就在他的拳头挥过去之时,云祺灵活地躲到了白颜卿身后去。 “娘子!” 委委屈屈的男声,瞬间激起了,白颜卿一丝的保护欲。 “景哥哥!不怨他!是我自己想不开!” 白颜卿急忙开口,她也不想因为自己,让纪南景和纪家,背负一个殴打皇子的罪名! 纪南景适时的收手,他也不是真的想要打云祺的。只是一腔的怒火,无处发泄罢了! 来之前,纪南景早就知道了,白颜卿是因何而病。 “明儿,我便让人,给你送些补品来!瞧你这小脸儿瘦的!一两肉都没有了!” 纪南景抬手,捏了捏白颜卿的脸蛋儿,眼中都是难以掩饰的心疼! 白颜卿不像往日一般躲闪,只任由纪南景捏着双颊。最后,还是云祺看不下去了,挺身而出,制止了纪南景的魔爪! 纪南景顺势坐下,看着眼前形同木偶一般,神色恍然的白颜卿,纪南景心如刀割。 白颜卿低垂下脑袋,面无表情地,夹起面前菜碟里头的菜。不紧不慢地送入口中,一筷、两筷、三筷……像不知疲倦、不知饱腹的木偶一般。 “行了!别吃了!” 纪南景看着这样的白颜卿,既心酸,又心疼,又无奈……他夺下白颜卿手中的筷子,狠狠儿地摔到地上! 一屋子的人,都被纪南景的举动吓到了!只有白颜卿,依旧一动不动地坐着,仿佛灵魂被抽空了似的! “跟我走!” 纪南景扯着白颜卿的手腕,就把她往外拉。 白颜卿本就瘦弱的,宛若一阵风儿,便能将她吹倒一般!纪南景这一拉,直接将白颜卿给拉离了凳子!白颜卿一时不察,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可这会子,纪南景的倔脾气,也上来了,他不管不顾的,扯着白颜卿就往外走!任凭屋内的墨染和元藜,急的直跳脚,纪南景都没有手下留情! “主子!这样下去,要出事儿的!” 元藜着急地回头,唤云祺道。 云祺依旧从容地坐着,对眼前的一切,视若无睹一般。直到,听到元藜着急地叫唤声,云祺才仿佛回过神儿一般! 云祺抬眸,望向院门口,那里,早已经没有了纪南景和白颜卿的身影。 “无事!也许……纪南景有他的法子!” 云祺的面色,丝毫不慌。 一时间,元藜竟不知道是该相信云祺,还是该相信纪南景! …… 纪南景拉着白颜卿,一路跑到了小树林里。那里……还残留着几日前的打斗痕迹! 林子里的落叶上,还残留着,点点早已干枯的血迹。一地的枯枝,被踩的四分五裂。那密密麻麻的脚印,虽然,有些早已经被落叶覆盖,但是依旧能看的出来,深浅不一又凌乱不堪。 树干上,或凌乱的刀剑划痕,或削的齐整的口子,无一不透露出,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恶斗! 不远处的地面上,还丢着三三两两的火把。火把早就被露水浸湿熄灭,又或许……是被人的血浇灭! 踩着一地的枯叶,白颜卿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林子里到处走着。耳畔除了“沙沙”的落叶声,便只剩下,草从里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 “看到了吗?这里除了血腥,再无其他!若她再回来,她还要冒着这样的危险!” 纪南景这次,没有吼白颜卿,反而是冷冷静静地对她说道。 满地的狼藉,无一不在提醒着白颜卿,那些人为了找到采星,牺牲了多少人的性命。 “深秋了,鸟儿们,都迁徙去南方过冬了。这林子里,只剩下些,不畏严寒的麻雀儿。” 白颜卿抬头,望着头顶的枯枝,喃喃自语着。 纪南景愣住了,很显然,他不知道白颜卿为何,会突然,说出这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景哥哥,你说,那些人,为什么会突然找到采星?” 这么多年了,采星待在白家,一直安然无恙。为何突然间,那些人,就找到了她。 忽然间,白颜卿又像是猛然想起什么来,她拔腿就跑。吓得纪南景,也忙不迭地抬脚跟了上去!生怕她想不开! 越过道道田坎,白颜卿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华大夫的药庐。 院门紧锁,那高高的烟囱,也没再冒出炊烟来! 白颜卿站在风中,只稍稍思考了片刻,而后,便让随之跟来的纪南景,去踹开那院门! 纪南景虽不齿这种小人行径,但见白颜卿认真的模样,他也不好推拒,只得抬脚,朝那破旧的院门,狠狠踹去! “砰”的一声巨响,那破旧的院门,轰然倒地。 白颜卿就拔腿往里跑去。 依旧是那个熟悉的院子,院里的药架上,还晒着草药。屋子的门,也是半掩着,仿佛这个院子里的人,也才刚刚出门不久。一切和往常,并无二样! 白颜卿抬脚,朝屋内走去,屋里的方桌上,还摆放着茶具,桌子上的茶杯里头,还有水。摸一下,早已冰凉透。 白颜卿伸指,轻轻抚过桌面,上面一层薄薄的灰尘,透露出屋子的主人,已经离去好些日子了。 “零榆素来,最爱干净了。他是不会让桌子上,沾满灰尘的。” 白颜卿情绪又有些低落了,明明答案已经呼之欲出,可她,偏偏不信。 “零榆和华老头儿,那么喜欢采星,他们肯定,不会是想要伤害采星的人。” 白颜卿继续喃喃自语着。 白颜卿走出屋子,朝后院走去,地里的瓜果蔬菜,都有些蔫儿了,想来,是好些日子不曾浇过水了! “他们,应该不是告密的人,若真是他们,那这么多年,他们为何一直守着你们?” 此刻,纪南景难得聪明了一回。他理性的分析,倒是,稍稍缓解了白颜卿心头的难受。 那……到底是谁呢?到底是谁,泄露了采星的行踪?又是谁,暴露了采星的身份? 回想起方才树林里的情形,白颜卿悠悠开口问:“同那些刺客打斗的,是谁的人?你的?殿下的?还是……皇上的?” “不出意外的话,是皇帝的人。我才不会让我的人,白白折在这种小事儿上呢!皇帝的人多,让他的人送几个,没多大损失!” 纪南景洋洋得意道,丝毫反正过来,他自己无意间暴露了什么。 “等等!你怎么知道……” 纪南景得意不过小一会儿,便也反应过来了!他诧异地望着白颜卿,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白颜卿回头,浅浅一笑,并未替纪南景答疑解惑。她憔悴的面容,丝毫不曾遮盖住,她眼中的睿智。 ……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云祺等的,都有些发燥了,才看到不远处,不紧不慢往回走的白颜卿和纪南景。 白颜卿瘦削的身形,在风中,显得异常的脆弱,仿佛风再大些,便能将她吹跑似的! “娘子!” 云祺快步跑了过去,将墨染递过来的披风,顺手给白颜卿披上。 见白颜卿神色恢复如常,云祺的心,也才稍稍放下了。 “景哥哥今儿,留下用午饭吧!” 纪南景大老远的跑过来,也不容易,白颜卿想着,也不能让他跑空了。 “午饭就不必了,看到你如今身子好些了,我也能回家了!要不然,家里那两个老头儿,不会放过我的!” 纪南景瞥了一眼白颜卿,见她神色无异,他也放心了。 白颜卿也未开口挽留纪南景,任由他翻身越上马背,策马而去。 盯着纪南景渐渐消失不见的背影,白颜卿这才抬脚,转身回屋。 “小姐……您没事儿吧?” 墨染小心翼翼地问道。 白颜卿像是没听到一般,自顾自地朝屋里走去。 “白姑娘就是性子冷了些,她人……其实很好的!” 元藜见白颜卿不搭理墨染,怕墨染尴尬,遂赶忙开口,替白颜卿辩解道。 “我知道。” 墨染抬头,朝元藜甜甜的一笑,那欢快的模样,仿佛情绪,一点儿也未受到影响! 墨染的笑,让元藜又想起了采星。以前,采星也是这样的性子,从来不会,被白颜卿的冷眼相待吓退过。 “墨染。” 白颜卿的声音自屋内传来。 墨染闻言,赶忙抬脚往屋里跑去。留下一脸茫然的元藜,在院中想念采星。 元藜是识得墨染的,跟在云祺身边的人,元藜多多少少都打过照面。只不过,元藜总觉得,现在的墨染,和从前的墨染,似乎有哪里是不一样的。可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元藜也说不出个差别来! “墨染,我想吃凉拌黄瓜,你中午拌些来。” 白颜卿头都未抬,淡淡开口道。 “是,小姐!奴婢这就去!” 见白颜卿气色恢复了些,墨染也是高兴的。她连忙点头应下,而后就跑出去了。 云祺见白颜卿总算肯主动开口,要求吃东西了,心中也是欢喜的很。可随之而来的,还有淡淡的失落!云祺费劲心机,都劝不动白颜卿,纪南景一来,就劝得了白颜卿吃饭!不仅如此,白颜卿看着,似乎也恢复了往日的生气! 自己的娘子,偏偏听旁人的劝!一想到这些,云祺心中,就有些说不出难受。 “殿下!” “嗯?” “谢谢您!” 白颜卿突然开口,将云祺吓了一跳。他愣愣地看着白颜卿,好久都不曾反应过来! 她……说谢谢? 第一百五十二章 今日生辰 天还未明,静谧的乡间小院儿,便早早儿地热闹起来了! 白颜卿被外头的喧闹声给吵醒了!当她强忍着脾气,穿戴整齐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便是满院子正在忙碌的人! “元藜!这是什么情况?” 白颜卿忍着心中的怒意,唤来了元藜,准备问个清楚! “小姐,这些人,有白家请来的,有纪家请来的,还有大皇子殿下请来的!” 墨染适时的出现,替白颜卿答疑解惑道。 “请这么多人来做什么?!” 白颜卿惊住了!她这小破院子,何时这么热闹过? “小姐,今儿是您的生辰,您忘了?” 墨染看着白颜卿呆愣的模样,暗自猜测着,白颜卿是不是,将自个儿的生辰都忘了! “我当然知道,今儿是我的生辰,我问的是,为什么请这么多人来这里!” 白颜卿已经逐渐失去了耐性,她的语气也变得越发的不耐烦。 “大概是……他们想给您一个惊喜?让您过一个开开心心的生辰,以及……一场隆重的笄礼?” 墨染见白颜卿面色阴沉,赶忙开口解释。 及笄礼? 对了,白颜卿今年,刚好十五岁。 原本是该在白府举行的受笄礼,而今,却只能在这破落的小院儿中进行。旁人如何想,白颜卿不知道,但是她自己,并没有多少遗憾的。 …… 小小的院落,陆陆续续来了许多人。 厨房里,忙的热火朝天的厨子,是纪家请来的,甚至清风楼一顶一的大厨,都被纪南景给遣来了!阵阵炊烟升起,夹杂着浓浓的菜香。墨染和元藜,反倒是乐的轻松,只紧紧地跟在白颜卿身后,旁的事儿,她们也极少沾手。 院子里,忙的脚不沾地的仆人,多数还是从白府请来的。毕竟,他们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白颜卿的喜好的,这院中的陈设,大都也还是,按照念初小筑的模样布置的。 院门外,正忙忙碌碌搬着一箱又一箱东西的,是云祺的人。今日要用的所有物品,都是由云祺派人送过来的!事无巨细,皆出自云祺之手! 望着眼前的景象,白颜卿本该是欢欢喜喜的,可她看着这忙碌的场景,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她盯着院门口,思绪飘回到了之前!还记得先前,采星曾开开心心的同白颜卿说,待到白颜卿生辰那日,她一定会,亲手给白颜卿做一桌饭菜! “小姐,小姐!白家来人了!” 墨染的话,将白颜卿的思绪,拉了回来。 白颜卿回过神后,便见到白芙蓉、李沁如、赖碧芝还有白君致他们几人,正朝自己走来! “姑母、婶婶、碧芝姐姐、君致弟弟!” 白颜卿迎上前去,恭恭敬敬地朝两位长辈行了礼,而后又朝赖碧芝和白君致打了招呼。 “瘦了!” 白芙蓉握着白颜卿的手,满眼心疼。 “你小叔叔人在湖州,现下赶不过来!他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不能亏待了他的大侄女!” 李沁如笑着开口,将白世蘅无法赶过来的缘由,同白颜卿说了说。 “不过是寻常的生辰,本就不该这般兴师动众的,倒是劳大家跟着受累了!” 白颜卿唇角微扬,浅笑着开口回应。 “元藜,带姑母和婶婶她们进屋,喝口茶水歇歇!” 白颜卿侧身,朝元藜吩咐道。 元藜应声后,便领着白芙蓉和李沁如,先行进屋了。 “妹妹!” 是赖碧芝热络的轻唤。 “卿姐姐!” 是白君致亲昵的叫喊。 赖碧芝和白君致,见无长辈在场了,二人也松了一口气,赶忙热切地迎了上去。二人一左一右,将白颜卿围在中间! “碧芝姐姐越发的好看了!君致弟弟也长高了些!” 白颜卿一边拉着赖碧芝的手,一边拍了拍白君致的肩头。 这小小少年郎,个头窜的真快!还记得白颜卿离府进宫时,白君致才堪堪儿到白颜卿的肩膀,现下,个头窜的,都快要超越白颜卿了! “待君致再长高些,就可以保护姐姐了!” 小小少年,拍了拍自个儿胸脯,骄傲道。 “好!” 白颜卿忍俊不禁道。 再一回头,白颜卿看到赖碧芝,似乎是微微有些出神,便伸手拉了拉她:“姐姐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 赖碧芝四下里观望了一圈,面色微微有些失落。 “殿下这会子带着子樾出门儿了,待会儿便回来了!” 仿佛看透了赖碧芝的心思一般,白颜卿开口解释道。 闻言,赖碧芝面色微微一红,而后埋着头,往屋里跑去了。白颜卿看着赖碧芝的背影,暗暗笑了。 女儿家的心思,还是极难隐藏的。喜形皆现于面色,倒也不难猜出来。 “碧芝姐姐这是怎么了?” 小小的少年,还不知他这表姐是怎么了,只见着她面色红润,有些羞于启齿的模样。 “等你再长大些,有了心仪的女子,你就会懂了。” 白颜卿轻笑着开口,她知道白君致尚小,还不懂这些。 白君致闻言,挠了挠脑袋,有些羞怯地跑远了。 “你说,我的采星,今日会回来见我吗?” 白颜卿的身边,又空了下来。她呆呆地盯着门口,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同墨染说话。刚才的白颜卿,还是笑逐颜开的模样,这会子,她的面上,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来,只眼中,又隐隐泛起了湿意。 自打白颜卿记事以来,她每年的生辰,都是同采星一起过的。她们曾经相约,要一起过余生的每一个生辰,可如今……白颜卿还在原地,采星却不知所踪。 “你说,她为何这么狠心?连只言片语都不曾留下?” 一想到采星悄无声息的离开,连一句话儿、一个字都不曾留下,白颜卿就觉着意难平! “小姐……也许,她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在陪伴您!她离开,一定有她离开的原因!小姐为何,不等她回来,再亲自问问她?” 墨染懂白颜卿的意难平,懂她的不甘,懂她的遗憾,也懂她的不舍! “她……还会回来吗?” 白颜卿怔怔地盯着门口,心口渐渐泛起酸涩。 “会!” 墨染肯定道。 白颜卿偏过头,望着墨染笑了。她笑的意味深长。 “我也觉得,她会回来。” …… 热闹的小院,尽是忙忙碌碌的人。 白颜卿抬头,看了一眼,而后便提步,朝院外走去。墨染见状,赶忙抬脚跟了上去。 远离了喧闹的小院,躲到了后山某处僻静处。白颜卿低头,看着自己脚下踩着的枯叶,又愣愣地出了神!这里,从前,一直是她爱躲之处!那年,她也是在这里,遇到的那个受伤的少年,也不知……如今的他,过着怎样的生活!又是否也活的过于艰难? 墨染跟在白颜卿身后,踩着她踩过的路,一步一个脚印。 日头尚未高升,后山的林子中,还是云蒸础润的样子。枝头上的黄叶,裹携着露水,轻轻飘飘的坠地。 墨染随手接住一片黄叶,将它捏在指尖,不消片刻,便折出一朵小花儿来! “你会功夫?” 白颜卿淡淡瞥了一眼墨染,而后不咸不淡地开口问道。 “回小姐,奴婢会一点功夫。” 墨染点点头,老老实实回道。 “若奴婢不会功夫,又怎么保护小姐呢?” 墨染歪着头,想了片刻,而后老老实实地继续说道。 “嗯,手艺不错。” 白颜卿看了一眼,墨染手中用枯叶叠的小花,赞赏道。 墨染笑了,笑中透着几分尴尬,而后,她赶忙将双手藏至身后:“小姐见笑了,这些……上不得台面的。” 白颜卿对于墨染的行为不置可否,而后像是散步似的,在林中不紧不慢地,来来回回地晃悠着。 墨染有些摸不透白颜卿的心思,只得抬步,亦步亦趋地跟在白颜卿身后。她走,墨染也走,她停,墨染也停。二人一前一后的,将一地的枯叶,都踩烂了!也没踩出个什么明堂来! “小姐,您是要……找什么东西吗?” 墨染到底还是憋不住了,她忍不住开口朝白颜卿问道。 “找……你啊!” 白颜卿抬头,一双美眸,直勾勾地盯着墨染。 “找我?” 墨染愣住了,心中暗暗想着,白颜卿是不是最近有些魔怔了! “小姐在同奴婢捉迷藏吗?” 白颜卿的目光,着实有些渗人,墨染默默地咽了咽口水,而后开口问道。 “你看,你的脚印,踩在这些枯叶上,是不是很有意思?” 白颜卿不答反问。 顺着白颜卿的目光,墨染看了看,方才她们二人踩过的枯叶。可任凭墨染左看右看,眯起眼睛看了许久,都不曾看出有什么奇特之处! “你的脚印,比我的脚印深些。你的步子,跨的比我的步子大些。你的脚印长度,比我的脚印长度,要稍稍短些。” 白颜卿的话,说的有些莫名其妙。让她身后的墨染,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 就在墨染还沉浸在白颜卿的话中,苦思不得其解之时,白颜卿又开口了! “墨染,你的步子,踩的很正!” 步子踩的很正?又是什么意思?墨染又开始困惑了,她觉得今日的白颜卿,有些神神叨叨的,像是……有些疯疯癫癫地在说痴话! “小姐……您……没事儿吧?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他们可都还在等您回去呢!” 墨染犹犹豫豫地开口!此刻的她,不知为何,竟有些心慌起来!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让白颜卿赶紧回去!或许,只有那满院子的人,才能缓解她此时心中的惶恐! 说到底,今日是白颜卿的生辰,那满院子的喧闹,也都是为了她一人! “嗯,是该回去了!” 白颜卿抬首,望了望远处的小院儿,而后淡淡开口回道。 闻言,墨染竟不知不觉地松了一口气。今日的白颜卿,着实让墨染有些害怕。 当墨染再抬头时,便瞧见了,白颜卿盯着自己,正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小……小姐,咱们走吧!” 说罢,也不等白颜卿回应,墨染便自顾自地拔腿就往回跑。 白颜卿盯着墨染逃跑的背影,竟莫名的笑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做媒 白颜卿前脚还未踏入院中,便被迎面而来的人,给撞了个满怀! “妹妹去哪里了?让姐姐好一顿找!” 是赖碧芝的声音。 “姐姐找我何事?” 白颜卿抬眸,望着行色匆匆的赖碧芝,微微有些疑惑。 “大皇子回来了!” 赖碧芝言语之间,乍一听,竟有几分欣喜之意。 白颜卿稍稍一愣,便反应过来了,云祺既回来了,那想必……元子樾也回来了吧?也难怪,赖碧芝眉眼间的欢喜,怎么都藏不住! “姐姐若有心于子樾,那妹妹……倒是可以再帮一帮你!” 白颜卿边往屋里走,便同赖碧芝低语道。 闻言,赖碧芝先是一愣,但随后,她便点了点头。在这件事上,赖碧芝倒是没有半分矫情! 对于赖碧芝的主动,白颜卿虽微微有些诧异,但她很快便也悟过来了。赖碧芝今年已有十八了,同她一般大的女子,早就议亲事了!可她如今,却是连议亲的对象,都不曾有过!现下,好不容易有个看得上眼的,是得牢牢把握住机会的! “姐姐放心,有我在!” 白颜卿侧身,安慰赖碧芝道。 “谢谢妹妹!” 赖碧芝眼中的感激,溢于言表,看的白颜卿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二人各怀心思的走入屋内,白颜卿前脚刚踏进屋内,云祺便痴痴地跑了过来! “娘子!” 云祺的手中,捧着一大束鲜花。他当着众人的面,将那捧花,递到了白颜卿眼前。看着云祺殷切的目光,白颜卿觉得既好笑又无奈,赶忙伸手接了过来。 各种各样的花,仔细地摞到一起,团成一束,用细细的绳,捆扎在一起。花瓣上,还有着未干的水珠。凑近一嗅,满鼻悠香! “这个季节,百花皆败,殿下去哪儿,寻得这么多的花儿来?” 白颜卿捧着那一大束鲜花,心中满满的欢喜。这连日来的苦闷,瞬间消了一半!紧锁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了! “宫里的花房里头,什么样儿的花儿,都有!” 云祺笑盈盈地望着白颜卿,眼里满是骄傲。 宫里的花房? “这么新鲜的花儿,想必殿下,是半夜就跑进宫里摘去了?” 白颜卿抬头,望了望外头初生的太阳,心中不觉着流过一丝暖意。 “那是自然!” 云祺拍着胸脯,像是一副等待被夸奖的样子!惹的屋子里的众人,纷纷掩嘴窃笑!皆是心中暗叹,这大皇子殿下,虽说憨傻了些,但对白颜卿,倒确实是发自内心的真情实意! “殿下辛苦了!我很喜欢!” 白颜卿掏出帕子,替云祺擦了擦鬓角的水珠。 今日晨起,有些薄雾,云祺一大早赶过来,发丝上,沾满了由雾气凝结而成的水珠! “你们好歹避着些我们,你们这般情浓,让我们这些做长辈的,竟不知,该不该留在这里傻坐着了!” 白芙蓉见白颜卿眉头舒展,心知,她此刻心情有所舒缓,当下便开口打趣儿他们道。 “姑母还说我呢?您倒是,不急着给碧芝姐姐寻个好人家?” 白颜卿抬头望着白芙蓉,而后朝她使了使眼色。白芙蓉当下便知,白颜卿是有话想同自己说! “急,怎么不急呢?还得央着你,给我家碧芝,寻个好夫婿才是!” 白芙蓉接过话茬,而后眼色瞥了瞥白颜卿身后的赖碧芝,当下心中便有了些猜测。 “姑母想要给碧芝姐姐,寻个什么样儿的人家?高门大户?还是寻常人家?” 白颜卿试探着问出口。自古以来,父母为子女寻觅亲事,都是往高处寻的,没人想找低门矮槛的。白颜卿拿不准白芙蓉的心思,便只得开口试探。 云祺扶着白颜卿坐下,而后自己也坐在她身侧,一副乖顺又听话的模样。倒是让白颜卿忍不住,多瞧了他几眼,心中还纳闷儿呢!今日的云祺,怎的有些不一样? “高门大户?我们母女如今的处境,哪里想过高攀?我呀,就只盼着碧芝日后,能寻个正正经经的好人家就好!万万莫要走我的老路!” 白芙蓉叹了一口气,这些话,原本也不是什么背着人的话,她当着众人的面,倒也不曾有丝毫的避忌。 “殿下,我有话儿,同你商议,可好?” 白颜卿侧身,附在云祺耳畔,同他低语道。 云祺点点头。 “殿下可舍得,让子樾成个亲?” 白颜卿贴着云祺的耳朵,说着悄悄话,那姿势,在外人看来,可是相当的暧昧的!可白颜卿丝毫不曾察觉,倒是屋内的其他人,纷纷端起茶杯,埋首于茶水前,装作没看到一般!实则,个个皆是借着杯子的遮掩,在暗暗窃笑着! “你想让子樾……” 云祺此时,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白颜卿先是问了白芙蓉的意见,接着,又来询问自己的意见,这不是摆明了,想要撮合赖碧芝和元子樾嘛? “殿下舍得吗?” 白颜卿继续问道。 “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只不过……就怕子樾不愿意!” 云祺面露难色,他从未限制过元子樾的人生自由,他想要成亲也好,想要生娃也罢,云祺从未约束过他! 就是吧……这元子樾,在这男欢女爱的事情上,好像……是有些不大灵光的!云祺就怕白颜卿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没事儿,有我在,莫慌!” 白颜卿同云祺商议完,见他没有反对,她心中也有了数。 “姑母放心,碧芝姐姐的夫婿,包在我身上!我保证给碧芝姐姐,挑个人品学识俱佳的好郎君!” 白颜卿眉眼间满是喜色,仿佛今日,不是她自己的生辰,而是她专门,替赖碧芝挑选夫婿的日子! “若真能成事儿,那姑母,可得好好儿谢谢我家颜卿了!” 白芙蓉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儿,有了白颜卿的保证,她也省心了不少! 众人品茶、叙旧,好不热闹! 白颜卿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采星不在这儿!一想到这个,白颜卿的情绪,就稍稍有些低沉! “小姐,表少爷托人捎信来了,说今日人多嘴杂,纪家的人,不方便过来!” 就在白颜卿低头沉思之时,墨染悄悄靠近,在她耳畔,说了这么一句。 白颜卿的心情,瞬间便跌入了低谷。 看着白颜卿的脸色,略有不对,云祺赶忙拉着她走出屋子! “怎么了?” 背着众人,云祺紧张地看着白颜卿,生怕她再出什么事儿! “外祖父他们……不能过来了!” 白颜卿的言语中,是难掩的失落。 闻言,云祺楞了楞,他并未急着表态。他知道,今日这个情况,纪家人的确是不适合出现!这明里暗里的,多少双眼睛,都盯着这座小院儿!一旦纪家人出现,皇上定会立马知道!届时,再寻个什么由头为难白家,就不大好了! “子樾过来了,你不是有话,要同子樾说吗?” 云祺看着跟在他们后面,走出来的元子樾,果断将话题,转移到了元子樾身上。 不得不说,这个时候,云祺是机灵的! 白颜卿果然迅速抛开了先前的烦扰,抬脚就朝元子樾迎了上去!她的脚步之快,快到……吓的元子樾硬生生的刹停了脚步! “白……白姑娘!您这是……想做什么?” 元子樾看着白颜卿那双不怀好意的眼眸,正发出精光,他当下吓得说话都结巴了! “子樾,你想不想成亲?” 白颜卿盯着元子樾的那张脸,越看越觉得,他很适合当她的姐夫! “成……亲?” 元子樾傻住了!心想,这白姑娘是不是病糊涂了? “对,成亲!我给你娶房媳妇儿可好?这样,就有人照顾你了!你看你,这没日没夜的,跟着我家殿下,风里来雨里去的,回家连口热汤都喝不上!多孤独、多寂寞、多空隙、多可怜!” 白颜卿看着元子樾,目光中渐渐露出了几分怜悯之意。 “属下跟着殿下,寸步不离,不需要回家喝热汤!” 元子樾义正辞严道! 这呆子!白颜卿气的扶额! “那如果日后,我同你家殿下成亲了,我两洞房,你也跟着?我俩生孩子,你也跟着?” 白颜卿为了迷惑元子樾,真的是什么话儿,都敢往外说! 闻言,元子樾先是一愣,接着,他傻傻地抬头,看了一眼云祺,而后问了句:“殿下,您洞房,属下能跟着吗?” “当然不能!” 云祺尚未来得及反应,白颜卿便一脚朝元子樾踢了过去。 元子樾侧身一躲,白颜卿这才没踢到他!元子樾暗中庆幸,幸亏他闪的快! “说,你到底要不要娶媳妇儿?” 白颜卿没了耐性,瞪着眼睛,朝元子樾吼道。 “不要!” 元子樾坚定地回道! “不行!” 白颜卿再次拒绝了他的拒绝! “白姑娘,强扭的瓜不甜!” 元子樾凛然道! “强扭的瓜虽然不甜,但是解渴!” 白颜卿依然坚持道!她偏不信,她拿不下元子樾这根硬骨头! “我……” 元子樾语塞,他承认,在吵架这方面,他的确比不过白颜卿!他将求救的眼神,瞥向了云祺。 云祺瞥了一眼元子樾,而后继续抬头望天。 这种时候,云祺实在是开不了口!一边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好护卫,一边是,他要相守余生的好娘子,他帮谁,都是错! “我表姐,好看吗?” 白颜卿话锋一转,突然问了元子樾一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挺好看的!” 元子樾老老实实地回答。 “那你喜欢她吗?” 白颜卿接着问元子樾。 “喜……不喜欢!” 元子樾一时没反应过来,差点被白颜卿的话儿,给绕了进去!幸亏他反应快! “那就是喜欢了!” 白颜卿瞅了一眼元子樾,丝毫没有给他反驳的机会。 “……” 元子樾无语凝噎,这世上,还有比白颜卿,还要蛮不讲理的人吗?还能这么逼迫别人娶亲的吗? 元子樾有些想哭! 第一百五十四章 笄礼 白颜卿今年十五,已至及笄之年,因此今年她的生辰,除了寻常的生辰礼之外,还多添了及笄礼这一项。又因她现下情况特殊,无法回白府,故而,在白景轩的示意下,今年白颜卿的笄礼,便一切从简了。 “小姐,时辰差不多了,您该换衣裳了。” 不知何时,墨染走了过来,她轻声唤着白颜卿,提醒她,吉时快到了。 白颜卿应下,随后,便跟着墨染回了屋。 内室的床上,摆放着一套叠的整整齐齐的采衣。 白颜卿提步上前,缓缓坐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自己瘦削略显单薄的脸庞,白颜卿丝毫不以为意。 薄敷脂粉,轻点朱唇,一张原本毫无生气,略显苍白的脸,瞬间便变得红润有光泽了起来! 外面锣鼓喧天,屋里,墨染正陪着白颜卿梳妆。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白颜卿目光所到之处,皆是满满的回忆和熟悉。 采星的手,很巧,从前,她也是这样,陪着白颜卿的。她们二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一个仔细地梳着头发,一个懒散地望着铜镜发呆。 而今,身边的人,虽样貌已更,但这手艺……却也半点儿都没输到哪里去! 墨染编的发髻,很好看,墨染的手,也很巧。 白颜卿默默叹了一口气,缓缓起身,理了理衣裳,而后带着墨染,朝正厅走去。白颜卿还未走到正厅,便听到白景轩的话音,自屋内传出。 “今日颜卿的笄礼,感谢诸位亲朋好友的光临!” 白景轩爽朗的声音,铿锵有力,听的白颜卿的心中,也得到了稍许的安慰。她脚下的步子,亦踩的更稳了。 “小姐来了!” 墨染高声喊到,声音惊动了屋内的所有人。 一时间,众人纷纷起身,朝门口望去。 白颜卿袅袅而至,一身衣裙,光彩照人。略施粉黛的容颜,惊艳四座。 见到白颜卿来了,白景轩赶忙跨步迎了上来,他伸手,牵着白颜卿白皙纤瘦的手,朝屋里走去。 白颜卿进屋后,先是向屋内众人,一一行过礼之后,才堪堪儿的,重新站回了白景轩身侧。 繁冗的笄礼流程,让本就身子骨儿孱弱的白颜卿,有些不堪重任。 “小姐,要不,您先坐下歇歇?” 察觉到白颜卿的面色似有不适,墨染悄声询问道。 白颜卿强撑着不适,朝墨染摇了摇头。这满院子的人,都为了自己的笄礼而来,她又怎能,在这个时候扫了大家的兴? …… 一拜父母,感念父母生养之恩。因着纪槿初早逝,白颜卿只需跪拜白景轩便可。 这时,有司双手高举起托盘,奉上罗帕和发笄。 白芙蓉缓缓上前,双手接过罗帕和发笄,而后,仔细地替白颜卿梳头加笄。正笄之后,白颜卿作揖拜谢。 二拜族亲长辈,以示尊敬和感激。白颜卿身着采衣,面朝诸位白家长辈,端直身子,行拜礼。 此时,有司再次双手高举起托盘,奉上发钗。 白芙蓉亦再次上前,接过发钗,而后,替白颜卿褪去发笄。随后,白颜卿毕恭毕敬地跪下,待白芙蓉再次替她簪上发钗后,白颜卿方才拜谢后起身! 三拜宾客亲朋,以表感谢。宾客是以平辈为主,因此白颜卿只需行常礼便可! 彼时,有司最后一次,双手高举起托盘,奉上钗冠。 白景轩接过托盘内的钗冠,走到白颜卿跟前儿。口中高声吟诵着祝词:“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言罢,这次,是由云祺上前的!他接过白景轩手中的钗冠,亲手替白颜卿褪去发钗,并为白颜卿加钗冠! 原本,是该由家中姊妹或兄长,亲手替白颜卿加钗冠的,可白颜卿是独女,于是,云祺便自告奋勇,以准夫婿的名义,替白颜卿加钗冠! “娘子今日,真好看!” 云祺痴痴地望着白颜卿,目光深邃。 眼波流转,袅袅娉娉,仙姿玉貌。这样的白颜卿,与平日里那副素雅的姿容,半点儿也不像! 背着众人,白颜卿暗暗瞪了云祺一眼。那一眼,在云祺眼中,都只觉得是娇嗔惹人怜爱。 三拜之后,白颜卿的身子,显然有些吃不消了,她的步子,也越发的有些虚浮。 墨染上前,搀扶住白颜卿,而后在白颜卿耳畔悄声说:“小姐,您累了,就靠着奴婢歇会儿。这衣裙宽大,您靠着奴婢,旁人瞧不出来的。” 白颜卿感激地看了一眼墨染,而后身子微微倾斜,虚靠着墨染,悄悄喘了口气。 “奉酒!” 白景轩的声音再次响起。 此刻,有司端上醴酒,双手高举于头,白景轩接过醴酒后,走至白颜卿跟前儿。 “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 祝词罢,白颜卿弯腰行礼,双手恭恭敬敬地接过醴酒。而后,白颜卿转身,面对众宾客,端起酒杯,轻沾于唇,象征性地抿上一口后,再将酒杯放置案几上。 这时,有司又奉上米饭,白颜卿接过碗,再次张口,象征性地吃上一口。而后,白颜卿起身入席,同众人一起用膳。 膳毕,白颜卿作揖答谢众来客后,便算是礼成了。 冗长繁琐的笄礼,耗尽了白颜卿的气力。待众人散去后,她方才在墨染的陪同下,卸去钗冠,褪去华服,换上一身轻便的衣裳。 “颜卿!” 彼时,宾客尽散,但白景轩,却并未急着离开。 “父亲!” 白颜卿上前,毕恭毕敬地朝白景轩行了个礼。 “快坐下歇着!今日,你定是累着了!” 看着白颜卿的脸色不大好,白景轩有些心疼,遂赶忙让墨染扶着她坐下。 “今日是你的生辰,为父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这些……是你母亲生前之物,她从前便时常同我说,要将这些,留给你!如今,你已长成,这些,也该给你了!” 白景轩让身后跟着的小厮,捧来一个木匣。 木匣看着,是有些年头了,上头被磨的锃亮,想来……平日里,白景轩没少摩挲它! 白颜卿接过木匣,而后小心翼翼地打开。 平平无奇地木匣内,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整套的首饰!每一件首饰,都是价值连城的模样! “这……” 白颜卿有些呆住了,这么多首饰,随便哪一件,都漂亮的让人挪不开眼! “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嫁妆。” 白景轩再次开口解释道。 嫁妆? 也对,白颜卿如今,也是议了亲的女子,是该早早儿的,将自个儿的嫁妆,给备起来了! “颜卿!” 又是一声叫唤,白颜卿当下便抬头,笑着迎上去。 “姑母!婶婶!” 白芙蓉和李沁如,相携而来。 “我们也没旁的好东西送你,这些,便是姑母和婶婶的心意了。” 白芙蓉和李沁如,相继掏出一个包裹来。看这架势,倒是把白颜卿惊住了! 在白芙蓉的眼神的示意下,白颜卿伸手接过包袱,放到桌上后,便让墨染打开了,只见,一个包袱里面,是两套崭新的衣裙。一个包袱里面,是一些精致的首饰! 上好的锦缎所裁,便是连裙边儿,都是以金银丝线锁边儿的!这样一套衣裙,寻常人家,便是拼命攒一辈子的银子,都买不起的! 这些首饰,做工精良,上头镶嵌的珍珠,只怕是,仅仅一颗,都能让普通人家吃半辈子了! “姑母,婶婶,你们送颜卿这么贵重的礼物!颜卿受之有愧!” 白颜卿有些不好意思道,她让墨染将包裹重新系好,准备递还给白芙蓉和李沁如! “这样的礼物,我们还嫌送轻了呢!你若不收下,我们今儿夜里,都难以入眠的!” 李沁如握了握白颜卿的手,笑着打趣儿道。她是真心喜欢白颜卿的,她听自己儿子说过的,白颜卿先前,送给白君致的那把匕首,全宸国都找不出第二把来! 这样稀罕的宝物,白颜卿都舍得送给了白君致,现下,李沁如不过是送了些身外之物给白颜卿罢了!又有什么舍不得的? “罢了,那颜卿便厚颜收下!” 白颜卿摆摆手,让墨染收下东西。 白颜卿心中想的是,待日后赖碧芝嫁人时,她再给赖碧芝,多添些嫁妆就好了!至于白君致,白颜卿能想到的就是,替他铺平前路,让他能一展宏图! “时辰不早了,我们先回府了,颜卿你好生保重!过几日,我们再来看你!” 白芙蓉拍了拍白颜卿的手背,而后转身,同李沁如相携着离开了。 白景轩见状,也起身,同白颜卿交代了几句后,跟着便也离开了! “墨染,扶我起来,我要去送送父亲和姑母她们!” 墨染闻言,赶忙伸手,将白颜卿扶了起来。累了一整天了,白颜卿早就双腿酸软,难以自行起身了! 当白颜卿走到院门口时,白芙蓉她们,刚刚上了马车。 “卿姐姐!” 白君致撩开车帘,兴奋地同白颜卿挥着手,白颜卿亦开心抬臂,朝白君致挥了挥。 “妹妹,我的事……” 赖碧芝趴到马车车窗边,羞怯地瞥了一眼,远处的元子樾之后,面露难色地开口。 “姐姐放心,他若不从,我便将他绑回去丢给你!” 白颜卿笑着回道。 “那……倒也不必,他若真心不愿,妹妹就莫要强求他了!” 赖碧芝此刻眉头紧锁,看起来,像是不大舍得离开的。 “元藜,将你兄长唤过来!” 白颜卿偏过头,朝元藜喊道,元藜得令,忙不迭地跑去将元子樾喊了过来! “子樾,你看清楚了,这是我姐姐!日后你若看岔了人,进错了洞房,我可饶不了你!” 元子樾被元藜拉过来,还有些懵,听到白颜卿说这话,他更是吓的连退数步!待他搞清楚眼前的状况时,抬眼便看到了赖碧芝那双哀怨的眼眸! 元子樾心念微动,面上却瞧不出任何的情绪来! “白姑娘,您就莫要取笑属下了!” 元子樾面无表情,冷冷地开口。 白颜卿见状,也不再勉强他,只淡淡说了句:“既然子樾无意于我姐姐,那……我回头再替姐姐寻个好郎君吧!这样冷情冷性的人,咱们不要他了吧!” 说罢,白颜卿抬脚就朝马腿踢去,马儿吃痛,嘶吼一声,而后,便载着马车,飞奔着离去! 第一百五十五章 深夜来客 夜色渐沉,宾客尽散。 喧闹了一整日的小院儿,总算是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墨染贴心地打来热水,让白颜卿洗漱就寝。白颜卿接过墨染递过来的热帕子,将手心手背,仔仔细细地擦拭干净。 “殿下呢?” 白颜卿转身问元藜道。 “殿下和我哥哥刚走。” 元藜老老实实地回道。 “唉,难为他了!” 现下已经夜深,云祺他们,这个时辰赶回大皇子府,只怕是,也歇不了几个时辰,便要进宫请安了吧? “为了白姑娘,殿下觉得值得。” 元藜跟在云祺身后,不是一日两日了,虽然谈不上多了解云祺,但是云祺对白颜卿的心意,众所周知。 “小姐,现下要就寝了吗?” 墨染端起水盆,边往外走,边回头同白颜卿说着话儿。 “不急,待会儿还有客来。” 白颜卿的话,说的墨染和元藜一头雾水。 还有客来?该来的,不都来了吗?还能有谁,顶着这夜黑风高的,跑来这偏僻的乡下呢? 白颜卿笑了笑,继续朝墨染吩咐道:“墨染,去备些茶水糕点来。茶叶要用殿下上回带过来的,武夷岩茶。第一遍用烫水冲过倒掉,取第二遍的茶水。点心记得备些,不甜腻的,小婶婶带过来的蟹黄酥就挺好。你去热上,记得,千万不能蒸!要用小火烘烤,不然就不够酥脆了。” “白姑娘,究竟……是谁要来啊?” 元藜有些好奇地问道。 白颜卿居然连茶水和点心,都要叮嘱的如此细致,那想必,来人定是大有来头的! “元藜,你去院门口盯着,若看到有人靠近,你速速回来告诉我便是!” 白颜卿并未直接回答元藜,只让她去盯紧院门口。 元藜得令,应声退下。 外头的夜风,吹的人的脸冰冰凉。只不过,元藜早已习惯了。任凭那寒冬腊月,还是那炎热酷暑,没有她不曾经历过的。 元藜抬手,搓了搓,将掌心搓热后,捂到了自己脸上。掌心的温热,将脸颊敷的也暖了些。元藜嗅了嗅鼻子:真冷啊! 真不知道,这么冷的夜,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值得白颜卿这般盛情款待! 元藜守着院门口,有些百无聊赖,她身子斜靠在门框上,脚下无聊地踢着门边的石子。 一阵夜风吹来,风中夹杂着异样的味道。 元藜猛地挺身,下意识地抬手,欲去拔腰间的佩剑。 “元藜!住手,是自己人!” 彼时的白颜卿,久久等不到人来,便有些焦急地跑了出来。她刚到门口,便看到元藜全身呈戒备状! “自己人?” 元藜一愣,她拔剑的手,稍稍犹豫了。 人还未至,白颜卿为何这般确认,来人就不是敌人呢? 白颜卿走上前去,轻轻按住了元藜拔剑的手,而后朝她摇了摇头。元藜了然,躬身退至白颜卿身后。 “咱们屋里坐吧!夜里风大,别冻着的了。” 白颜卿对着漆黑的夜,说了这么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儿。若换做旁人,定是以为,她在同元藜说话呢! 说罢,白颜卿便自顾自地朝屋里走去,元藜见状,虽心中疑惑,但还是抬脚跟了上去!元藜的任务是保护白颜卿,如今,敌在暗,她在明,不管来人是敌是友,她都不敢冒险,让白颜卿一个人同外人见面! “去唤墨染,让她上茶!” 走到屋子的门口处,白颜卿突然停下了脚步,而后悠悠开口,朝元藜吩咐道。 “可是……白姑娘,属下的任务是保护您!现下……” 元藜还是不放心白颜卿一个人进屋,赶忙开口道。 “无事,你去唤墨染!” 白颜卿依旧坚持道。元藜无奈,只得抬脚往厨房跑去。此刻,元藜心里想的是,速去速回,免得白颜卿真的遇到危险,她自己来不及救白颜卿! “景哥哥,你来都来了,还藏头藏脑的作甚?” 白颜卿进屋后,对着空荡荡的屋里,笑着唤道。 不多时,便见到纪南景,自屏风后头,走了出来! “你这丫头,倒是精怪的很,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纪南景跨步走到白颜卿身边,而后大喇喇地,一屁股就坐了下来。 “起开!这是上座,留给外祖父坐的!” 白颜卿一把揪住纪南景的后衣领,硬是不让他坐在那处。 “什么外祖父?这里没有你外祖父,只有你好哥哥我!” 纪南景眼神儿闪了闪,而后硬着嘴,有些不服气地说道。 白颜卿不曾搭理他,只对着屏风,又说了句:“外祖父快来管管景哥哥,他如今,是越发的没规矩了!” 话音刚落,只见一位英姿威武,身形挺拔如劲松的男人,跨着大步子,越过屏风,朝白颜卿走了过来! “外祖父!” 见到男人的那一瞬间,白颜卿便欢天喜地地扑了上去! 没错,这位年长的男人,正是白颜卿的外祖父,纪南景的祖父,纪正纪老将军! 纪老将军看着扑在自个儿怀中的少女,笑的满脸都是褶子!他忍不住抬手,轻轻抚了抚白颜卿的脑袋,眉眼间,是藏不住的欢喜! “卿儿长大了!外祖父也老咯!” 纪老将军看着,正趴在自个儿怀中撒娇的白颜卿,当下忍不住感慨道! “外祖父哪里老了?外祖父英姿飒爽!英武不减当年!谁敢说您老,卿儿便找谁拼命去!” 白颜卿拉着纪老将军的胳膊,撒娇道。也只有在纪老将军面前,白颜卿才会,露出这般小女儿家的娇软来! “行了,行了,你眼中,就只有你的外祖父,见不到我这个,饿着肚子的好哥哥,是不是?” 纪南景噘着嘴,有些不满道。 因着担心这一路的颠簸,自己祖父的身子骨儿会吃不消。故而,纪南景特意陪着他老人家坐的马车,马车慢些,这不?他陪着他的祖父,赶了大半日的路,才到了这里的,现下正饿着肚子呢! “饿一顿,饿不死你!” 纪老将军瞪了纪南景一眼,同先前看白颜卿的眼光不一样,这会子,纪老将军看纪南景的眼神儿,满是严厉! 纪南景见状,瘪瘪嘴,有些委屈!心中暗想着,这老头儿,真是过河拆桥! “外祖父赶了几个时辰的路,定也饿了,卿儿早就让人备好了吃食!” 白颜卿说罢,便跑到门口,去看看墨染来了没有!刚出门儿,便看到了墨染端来了吃食儿!白颜卿顾不得旁的,赶忙接过墨染手里的托盘,转身便朝屋里走去!留下一脸呆滞的墨染和元藜! 究竟是有多重要的贵客,能让白颜卿这么着急? 墨染和元藜二人,面面相觑! 白颜卿小心翼翼地,将托盘上的东西摆放到桌上,而后邀功似的,朝纪老将军开口道:“知晓外祖父今儿要来,卿儿特意让人给您备的,不知合不合您胃口!” “你怎么知道祖父今儿会来?” 纪南景有些不解,明明他从未跟白颜卿透露过。白颜卿又怎么会知道,今日纪老将军会来呢? “因为……我聪明啊!” 白颜卿朝纪南景做了个鬼脸,而后扶着纪老将军坐下。 “外祖父,这是蟹黄酥,是卿儿的小婶婶亲手做的!这里头的蟹黄啊,用的都是,最新鲜的活蟹的蟹黄!可新鲜着呢!您快尝尝!” 白颜卿才懒得招呼纪南景呢,她忙不迭地,挑了一块最大的蟹黄酥,递到了纪老将军的眼前,让他先尝! 纪老将军笑眯眯地接过蟹黄酥,轻轻咬了一口,咸香鲜美,酥脆掉渣,的确是难得的美味! “如何?” 白颜卿紧张地盯着纪老将军,生怕他不喜欢吃。 “不错,不错!确实好吃!” 纪老将军眉头舒展,眼中挂满了喜欢,见到他这般,白颜卿这才松了一口气!她还怕,她外祖父不喜欢呢! “外祖父,这茶,您喝喝,可还合口?” 白颜卿又亲手倒好茶水,递到了纪老将军眼前。见状,纪老将军忙伸手接了过去。 “茶色青褐油润,茶香浓郁,隐约透着一股淡淡的鲜花香。入口甘醇,舌尖回甘,久久不散。是上好的武夷岩茶!” 纪老将军抿了一口茶汤,忍不住称赞道! “不愧是外祖父,这都能被您喝出来了!” 白颜卿笑着夸道,而后又抬手,替纪老将军满上了一杯茶。 “这是第二遍的茶水,茶味儿既不会太浓,又不会太淡,配上这蟹黄酥,刚好能解解腻!难为卿儿这般费心!” 纪老将军忍不住开口,夸赞白颜卿道。他看的出来,白颜卿准备的这些,都是费心考量过的。 “好喝也不能多喝!这茶啊,喝多了,觉就少了!外祖父若喜欢,卿儿让人给您多包些茶叶带回去!” 白颜卿按住了茶壶,不让纪老将军再多饮了,这茶虽好,但喝多了,睡不着觉,也是真的! “哎,就你俩祖孙情深,我这嫡亲的孙子,倒像是捡来的!” 纪南景故作委屈地抹抹眼睛,旁人瞧着还当他在流眼泪呢! 白颜卿可懒得理他,她好不容易,见到一回自个儿的外祖父,哪里肯舍得同纪南景,多说一句废话? …… 屋外的元藜和墨染,默默地守在门口。屋内的人,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是她俩,依旧能听的明白了!原来,白颜卿等了一晚上的人,竟是纪老将军!难怪,她要如此的慎重细致了! 深夜的风,吹在人的身上,冰凉透骨。即使隔着厚厚的衣裳,也难掩这铺天盖地的寒意。 “卿儿,回罢!外头冷,你快进屋去!” 纪老将军朝白颜卿摆摆手,示意她进屋,白颜卿倔强地摇摇头,不肯离开。 终究,还是到了分别的时候,漆黑的夜,也掩藏不住白颜卿的不舍。 “外祖父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卿儿也没旁的什么好东西,能送外祖父的,这些……就当是卿儿的心意,外祖父莫要嫌弃!” 白颜卿命墨染,打包了好多蟹黄酥,还有纪老将军最爱的茶叶!通通都塞给了纪南景,让他好生背着! 纪老将军强忍着不舍,撇过头去,寒风吹湿了他的眼眶。他一狠心,飞身离去,远处,一辆无人的马车,早已等候多时…… “外祖父保重!景哥哥保重!” 白颜卿看着飞身离去的二人,朝着他们的背影,喃喃自语道。她不敢大声叫唤,她怕……那些躲在暗处的人,又会突然杀出来!又会在明日的早朝上,为难纪家! 小院儿很快恢复了宁静,风里,也没有了那熟悉的味道。仿佛这里的深夜,从未有人造访过。 第一百五十六章 采星现身 回到屋内的白颜卿,望着桌上,纪老将军和纪南景送来的礼物,心中暖暖的。这样重要的日子,陪在她身边的人,都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只不过,令白颜卿稍稍有些遗憾的,是纪瑾修和采星,不曾露面。一想到纪瑾修,她猛然想起,前些日子,他送过来的礼物! 白颜卿在衣袖中掏了许久,才将那小盒子,给掏了出来! 当时,纪瑾修说,纪家人不便露面,便提前送来了这贺礼!可今儿,纪老将军和纪南景,偏偏冒险过来了!还又送了这么多的贺礼来,这让白颜卿不得不感动万分! 将那小小的木盒,放在纪老将军带来的一堆礼物中,显得异常的不起眼! 白颜卿伸手,仔细将那木盒打开,映入眼帘的,便是盘着那颗夜明珠的小白蛇!这么多天了,白颜卿以为那小白蛇,早就自己游走了,没成想,它竟真的如同冬眠了一般,安安静静地趴在那颗夜明珠上,动也不动!蛇身紧紧盘裹着夜明珠,将夜明珠的光亮,遮去了三分之二,而夜明珠的光亮,却将它的身体,照的通透晶亮!乍一看,像一尊蛇形冰雕一般! 白颜卿小心翼翼的,将木盒给合上,又仔细地揣入袖中,心中也才安稳了些。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她的舅舅,给她送来的这个东西,好像……不是那么简单的! 思及此,白颜卿又开始细细想着,今日同纪南景,还有纪老将军见面的场景。她觉得很奇怪!既然他们二人,都能冒险过来看望自己,为何她的舅舅,却不曾现身呢? 回想起今日见面的情形,纪老将军和纪南景,从头至尾,都没提到过纪瑾修的事儿,甚至也不曾解释,为何纪瑾修会缺席了!一想到这些,白颜卿的心中,就隐隐有些不安! …… 屋内,只留着微薄的一盏灯火。 累了一整日,白颜卿的身子,实在是有些吃不消了。她关上门,自顾自的和衣而眠。 昏暗的烛火,微微闪了闪,白颜卿屋子的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一道身影,停在了屏风前,隔着屏风,远远儿地盯着白颜卿许久! 一股熟悉的味道,席卷而来,白颜卿屏住呼吸,紧闭双眸。 过了一会儿,那股微醺的味道,已经渐渐散去后,屏风前的人影,才悄无声息地越过屏风,走至白颜卿的床头! 一袭夜行衣,一条黑面巾,将来人裹的密不透风!看着床上昏睡的少女,那人肩头微颤,似是在强忍着情绪! “小姐,采星对不住您!” 来人半跪于床边,伸手抚摸着白颜卿瘦削的脸庞,忍不住潸然泪下。 不过才短短几日不见,白颜卿竟瘦成这副模样,叫采星怎么忍心?一想到先前,自己不告而别,只言片语都不曾留下,才导致白颜卿一蹶不振,卧病多日,采星就心中愧疚不已! 采星同白颜卿二人,相互扶持,一起长大!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都走过来了,这么多年的艰辛,都熬过去了,可偏偏……自己因为一己之私,不辞而别,连累白颜卿变成这样,一想到这些,采星就觉着心中钝痛!眼泪也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 “走都走了,又回来作甚?” 白颜卿闭着眼睛,滚烫的泪水,顺着眼角滴落。 “小……小姐?你没……” 采星有些慌乱地起身,手忙脚乱的将眼角的泪水撇去。 “我没什么?我为什么没中你的迷药吗?” 白颜卿缓缓坐起,伸手将眼角的泪水抹去,而后怔怔地盯着采星。一双水汪汪地双眸中,悲喜交加。 “小姐……” 采星有些手足无措地站着。她知道,因为自己,白颜卿大病一场,而今,面对面地望着她,采星心中,除了愧疚还是愧疚!采星不想替自己辩解什么,只盼着白颜卿,能早日好起来!还有……不要再惦记自己! 白颜卿微微叹了口气,而后,拍了拍自己身下的床板。采星了然,上前一步,坐到了白颜卿的身侧! 采星身上熟悉的烟火气,让白颜卿不由的微微扬起了唇角。 “你今夜,才是过来,同我道别的吧?” 白颜卿悠悠开口道,她的眼神儿既犀利,又透亮,仿佛能将采星一眼就看透了! “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 采星微微愣住了,有些不解道。 “我是该叫你采星,还是该……称呼你为墨染?!” 白颜卿偏过头,望着采星面上遮盖住的面巾,笑的很温婉。而后,白颜卿伸手,将采星面上的黑巾,给摘了去! 黑巾下面,赫然是墨染的一张脸! “小……小姐,您……” 采星赶忙捂住脸,而后连连后退数步! “是还没来得及,揭下易容、面具吧?” 白颜卿的话,像是一根棍子,狠狠儿地砸向了采星。她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怪异的惊慌! “过来坐!” 白颜卿伸手,朝采星招了招手,而后让她坐到自己身边。 采星诚惶诚恐地挪了过去,坐到了白颜卿的身侧。随后,白颜卿便伸手,在采星的脸部周围,左捏捏,又拉拉,不一会儿,便自她脸上,揭下了一张人、皮的面具来! 人、皮的面具的下面,赫然是采星那张清秀的小脸儿! “小姐……您怎么知道是奴婢?” 采星嗫嚅着开口,望向白颜卿的眼神儿,越发的愧疚了。 “采星,我从前就说过,你不是我的奴婢。之前进宫,让你这么称呼自己,是迫不得已,而今,咱们已经离开了,那劳什子牢笼了!你不必自降身份!” 白颜卿主动伸手,拉住了采星柔软冰凉的小手,将采星的双手,捂在自己掌心。 “从你以墨染的身份,来的第一日,我就怀疑了,白日里,带你去林子里,也不过是试探而已!” 白颜卿看着采星,将自己最近的举动,娓娓道来。 采星会些拳脚功夫,这些,白颜卿知道。她们二人,前些年,都跟着华大夫,习过一段时间的功夫!只不过,白颜卿对这些打打杀杀的功夫,兴趣不大,每回练功的时候,都懒懒散散的,因此,白颜卿的功夫,压根上不得台面! 而采星就不一样了,采星对药理方面的知识,没甚兴趣,但是对拳脚功夫,却是兴趣浓厚!她时常背着白颜卿,和零榆一起切磋武艺,这些,白颜卿也知道!只不过,先前,她们二人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这些拳脚功夫于她们来说,也不过是起到了,强身健体的作用罢了! 后来,她们又回到了白府,白府护卫重重,哪里轮得到采星出手?再后来,她们进了宫,偌大的皇宫,守卫如同铜墙铁壁般,更加轮不到,她们自己出手保护自己了! 白日里,白颜卿带着墨染,去了后山的林子。那纷飞的落叶,零零散散地飘落,而墨染,却稳稳地以双指夹住了一片!不仅如此,墨染以黄叶折的那朵小花,折法和采星从前的折法,一模一样! 若说,有功夫是巧合,那用树叶折出来的花儿,都一模一样,这就显得太过巧合了吧? 还有就是,走路!采星平常走路的时候,喜欢跟在白颜卿的身后!太阳大的时候,她喜欢躲在白颜卿的身后避日头,就是,她会紧紧贴着白颜卿身后走,而不会离白颜卿太远!久而久之,便养成了习惯! 采星平日里吃的多,自然也比白颜卿重些,她踩出来的步子,脚印也比白颜卿深一些。以前,下雨天的时候,她两经常溜都后山去踩水坑。采星踩出来的脚印,每回都比白颜卿的脚印要深,且采星平日里跟着华大夫练功,她的气力也大些,平日里走路,步子也跨的很豪迈! 练功先要扎稳马步,因此,采星的底盘很稳,踩的步子也比寻常女子要正!这就是白日清晨,白颜卿带“墨染”去后山踩枯叶的原因! 白颜卿曾私底下问过元藜,说是云祺身边,的确是有一位,名为“墨染”的侍女,也确实是会些功夫的。只不过,元藜也有些疑虑,她印象中,墨染的身形瘦削,个子也比自己高,可眼前的墨染,个子比元藜矮一些些,身形也略微有些圆润! 人的胖瘦,可以通过后天补足,但是身高,却是改变不了的! 不仅如此,从平日里的一些细节,也能看出来,此墨染非彼墨染! 墨染第一回见到病床上的白颜卿时,她特意去煮的清粥小菜,和从前采星的手艺,一模一样!原本,白颜卿以为是元藜和云祺告诉她的,可那日,云祺一直陪在白颜卿身侧,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元藜!后来,白颜卿特意去问过元藜,元藜说,她压根不记得白颜卿爱吃什么,也不知道,白颜卿生病时,该喝粥,还是该吃米饭! 这些,连云祺都不曾注意到的细节,为何墨染会清楚? 再有就是,白颜卿怕痒痒,怕被挠咯吱窝这个事儿,只有采星知道!为何,那位新来的墨染,会如此清楚?这种私密的事儿,全天下除了白颜卿自己,便只有采星才知道! 诸如此类的细节,数不胜数! 白颜卿同采星,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很多习惯,即使刻意隐藏,也很难掩饰住的! “小姐,是采星对不住您!采星不该不辞而别!可当时……事出紧急,我……不得不离开!不然,会牵连到小姐的!” 采星边流着眼泪,边着急忙慌地解释道。 “我不怨你去做你该做的事儿,我怨的是,你不该什么都不告诉我,而独自去面对,重重的艰难险阻!你我相伴多年,你从未弃我而去过,我又何尝不想帮帮你?我又何尝忍心,看着你独自一人去面对?” 白颜卿伸手,拭去采星脸上的泪。 “傻丫头!我从未把你当外人!从我母亲,把你交给我的那一刻起,我便做好了,此生要与你同生共死的准备!” 白颜卿搂住采星,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 这个哭的梨花带雨的少女,在白颜卿眼中,不是她的婢女,而是她一生,都要守护的人! “殿下知道……是你假扮的墨染吗?” 白颜卿冷静下来过后,脑中突然一闪而过一个念头,可很快的,她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殿下……应该是不知道的,因为……真正的墨染,被我们绑走了!” 采星迟疑了片刻后,才犹犹豫豫地开口回道。 采星的确是看不出来,云祺究竟有没有识破自己! 第一百五十七章 采星送夜明珠 采星的现身,于白颜卿来说,是既喜又悲。 喜的是,她总算现身了,悲的是,她这次的现身,换来的,或许是更长久的无法相见…… “你既走了,为何又回来了?” 白颜卿拉着采星的手,再三斟酌后,才开口问她。白颜卿本来是有一肚子的话,想要问采星,可一开口,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只挑了个,自己最想问的,先问了! “采星舍不得小姐!采星听说小姐因我而病,心中既愧疚,又心疼!这才……绑了墨染,代替她回来,看看小姐!原本想着,看一眼便走,可……看到小姐病的如此重,采星实在不忍心一走了之!” 采星擦了擦眼角,哽咽着说道。 白颜卿微微叹了一口气:“你这般任性的回头,会不会……耽误了大事儿!” “小姐怎么知道……” 采星倏地抬头,借着微薄的烛光,她试图在白颜卿的脸上,找寻着什么。 白颜卿抓着采星的手,将她的掌心打开,而后抚了抚采星手掌心,那早已结痂的疤痕,有些心疼道:“疼吗?” 采星点点头,随后又忙不迭地摇摇头,是疼,也不疼。 “五岁那年,我们偷偷溜出府玩儿,后来迷了路,在大街上,痴痴地站了许久。是一个素衣少年,给了咱俩红豆糕,还将咱俩送回了白府。那是我第一次,吃到了不一样的红豆糕,它不属于宸国的京城。八岁那年,我被祖母送出白府,你跟着我一起,来到了这里。那天,我们刚到这里,我记得,有一个素衣少年,隔着大片的麦田,眼神略过重重麦浪,直直地盯着我们很久、很久……再后来,我在华大夫的药庐,见到了他!他为人清冷,但却在见到你的那一瞬间,浑身散发出浓浓的暖意!他看你的眼神,我至今都记得!热烈且克制!” 白颜卿握着采星的手,察觉到她紧缩的五指。 “早在你被送到我母亲身边之时,零榆就已然一个人背井离乡,悄悄藏在暗处,默默地守护着你!” 白颜卿的话,让采星的神色,稍稍变了变。 “关于你的身世,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还是……你其实,一直都知道!” 白颜卿偏过头,盯着采星的双眸,直直地问道。 采星楞了楞,过了许久,采星方才再次开口:“前几年的时候,华大夫告诉我的。”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啊!” 白颜卿垂眸,微微有些落寞。 采星的话,也是间接的证明了,她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我……采星不是有意隐瞒小姐的!是华大夫说,此事事关重大,越少人知道越好,若让小姐知道了,恐会给小姐惹来杀身之祸!” 采星生怕白颜卿误会了自己,赶忙开口解释道。 “我明白!” 白颜卿点点头,并未责怪采星的“知情不报”。换位思考一下,若是换做白颜卿自己,为了采星的安全起见,她也不会把这些事,告诉采星的! “什么时候走?” “最晚……明天晚上!” “所以,你今夜,是来同我告别的吗?” “今日是小姐的生辰,采星是想来给小姐送礼物的。” 采星说罢,便自怀中,掏出一个小木盒来! 白颜卿接过采星手里的木盒,伸手摸了摸木盒上雕刻出的图纹,越摸越觉着有些怪异! 这木盒…… 白颜卿赶忙将木盒打开,里头赫然放着一枚夜明珠! 白颜卿将那枚夜明珠捏在指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随后,在采星诧异的目光下,白颜卿果断跳下床,将屋内最后一盏烛火熄灭! 漆黑的屋子里,白颜卿将这枚夜明珠高高举起,对着墙壁,墙壁之上,竟然显现出一条,飞身跃起的金龙来! “采星,这夜明珠,你是哪里来的?!” 白颜卿倏地回头,借着夜明珠耀眼的白光,她紧紧地盯着采星,那眼神儿,仿佛要将采星吞了似的! “小姐,采星不能告诉你!采星能告诉您的,就只是……这颗夜明珠,您千万要收好!” 采星说完,起身便要往外走,白颜卿伸手,想要去拉她,却在她出门的那一瞬间,白颜卿收了手! 即使现在拉住了采星,那以后呢?她终究,是有自己的路要走的! “小姐放心,采星现在不走。” 采星脚步顿了顿,而后转身出了门,随后,又贴心的替白颜卿,将门关严实了。 白颜卿怔怔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好久好久。久到白颜卿都有些恍神了,采星到底,是什么时候,悄悄的,就长大了呢? 白颜卿将采星送的这颗夜明珠,装入盒中,贴身收好,而后才安然躺下。 这一夜,白颜卿睡的,还算踏实! 次日一大早,采星在元藜怪异的眼神下,敲开了白颜卿的房门! “采……星?!” 元藜惊讶地,看着眼前端着热水的少女,眼中是难掩的震惊!她错过了什么?不过一夜的功夫,墨染不见了,采星出现了! “你没看错,是我!” 采星笑眯眯地回头,看了眼元藜,眼中闪过一丝戏谑!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元藜收起震惊的表情,眼中顿时闪出晶亮的光!采星回来了,她又有好吃的了? “昨夜!” 白颜卿推开门,开口替采星回道。 昨夜? 元藜挠了挠脑袋,她怎么没记得,昨夜小院儿有啥奇怪的动静的? “小姐,洗把脸!” 采星端着热水,走向了白颜卿。白颜卿伸手,将盆里的热帕子,挤干,敷到脸上。温热的帕子,唤醒了白颜卿一整日的精神头儿! “小姐,让采星替您梳头吧!” 采星瞥了一眼白颜卿的头发,缓缓开口道。 “好!” 白颜卿笑着点点头应下,并未拒绝。她很清楚,今天,是她能同采星这般相处的,最后一天了。过了今天,采星就该,去做她该做的事儿了! 采星的手,还是一如既往的巧。白颜卿一头乌丝,在采星的手里,千转百回,当她再看向铜镜时,那高高挽起的发髻,编的漂亮又不失灵气! 白颜卿满意地点了点头,左右摇晃了几下脑袋,发髻丝毫没有松散的迹象。 “亏得是你手巧!旁人都编不出这样儿的发髻来!” 白颜卿转身,拉着采星的手,细细地端详着。这样巧的手,日后,便不再会替自己编头发了! 白颜卿心头,闪过几分不舍。 “今儿,你给我做什么好吃的了?” 白颜卿再抬起头时,脸上又恢复了往常的神色,笑的很温婉。 “小姐,您随我来!” 采星拉着白颜卿,往门外走去,直至走到厨房门口。 烟囱里,是袅袅升起的炊烟。 走入厨房内,是热气腾腾的雾气。米面香夹杂着菜香,瞬间勾起了,白颜卿肚子里的馋虫! “是饺子?” 白颜卿望着灶台上,摆了好几盘白胖圆滚的饺子,心头微微一酸,但还是佯装惊喜的模样,奔向了灶台边! 出门饺子,回家面。 这个道理,白颜卿自然懂得! 白颜卿拿过一双筷子,夹起一只白胖的饺子,就往采星嘴里送,这第一只饺子,该给采星吃的! 随后,白颜卿又夹起一只饺子,送到了自己口中! 薄薄的饺子皮儿,里头包着的馅儿,满满当当的,咬一口,馅儿的汁水,在口中爆开! “小姐,沾些醋。” 采星知道,这一大早的,白颜卿向来是,不大爱吃这些油腻的东西的。饺子馅儿中,采星是加过猪肉的,吃多了,多少是会觉得有些腻的!沾些米醋,调调口,会好些的! 白颜卿点点头,又夹起一只饺子,沾了些米醋,放入口中,米醋的酸甜,中和了肉馅儿的油腻,吃在口中,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去将元藜唤过来,让她也过来吃些!” 白颜卿朝采星说道。采星点头应下,而后转身朝外跑去。 不知,是不是这厨房内的烟雾太大了,熏的白颜卿的眼睛,都有些模糊了!她望着采星的背影,默默地抬起了手,悄悄拭去了眼角的湿润。 白颜卿没看到的是,采星转身的那一瞬间,眼中滚烫的泪水,顷刻间,便爬满了脸颊! 采星嗅了嗅鼻子,擦干眼泪后,才故作轻松地,跑到了元藜身边:“元藜,小姐唤你去吃饺子呢!” 元藜看了眼采星微红的眼眶,欲言又止。 “快去吧!再晚饺子就凉了!” 采星生怕被元藜看出些什么,赶忙跑上前,扯着元藜就往厨房走。 元藜盯着采星看了许久,终究还是没开口。 厨房内,白颜卿早就将几盘饺子,端到一旁的小桌子上,而后摆放好醋碟,等着采星和元藜了! “元藜,快过来,吃饺子了!” 白颜卿招呼着元藜,元藜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抬脚走了过去! 今日的白颜卿和采星,都很奇怪,奇怪到……连元藜都发现了不对劲儿!本来,这一大早的,吃饺子就已经很奇怪了,但是更奇怪的是,白颜卿居然,还摆了几个酒杯! “小姐,您这是?” 采星看着桌上的酒杯,皱了皱眉头。 “这么好吃的饺子,怎么能少得了好酒?” 白颜卿拉着采星和元藜坐下后,便自顾自地,去橱柜里,翻起了酒坛子来。 “这是桂花酿!就它吧!” 白颜卿找出一坛酒来,在采星和元藜诧异的目光中,将酒坛子打开,然后替自己以及采星她们二人,都倒上了一杯酒! “今儿高兴,咱们小酌一杯!不碍事儿的!” 白颜卿知道采星担心自己的身子,便笑着开口说道。 采星默然。 “对了,墨染呢?要不要,喊墨染过来,咱们一起吃?” 元藜猛然想起,这院中除了她们三人,还有个墨染! “墨染……明日才回来!” 白颜卿瞥了一眼采星,而后转头,笑眯眯地望着元藜,解释道。 元藜点点头,身为属下,替主子办事儿,是应该的。 白颜卿脸上的高兴,在元藜眼中,也只以为,是她见到采星了,心中欢喜,并未想到旁的。 第一百五十八章 采星的身世 几杯桂花酿下肚之后,三人皆是面如桃色。 尽管采星多次出言相劝,想要劝阻白颜卿放下酒杯,可白颜卿置若罔闻。 “元藜,你收拾一下碗筷,我同采星出去走走。” 饭毕,白颜卿拉着采星就往外走,走到门口,还不忘吩咐元藜收拾碗筷。 元藜迷迷糊糊地点头应下,脑袋有片刻的恍惚。她总觉得,今日的白颜卿和采星,有些怪怪的,但具体是哪里怪,她又说不上来! 白颜卿拉着采星的手,漫无目的地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二人一前一后,谁也不曾开口说话。 偶尔会有几个人影,忙忙碌碌地跑过去。秋收的季节,庄稼人,谁都不曾歇下。相比之下,白颜卿和采星,这般悠闲的在田埂间散步的,倒是不多见的! 白颜卿心中对采星,定然是万般的不舍,可她也明白,采星必然是要离开的!只是,采星这次的离开,究竟是此生不复相见,还是……日后还能再相见相伴呢?谁也说不准! “小姐……” 到底还是采星先开了口。 “嗯。” 白颜卿浅浅应了一句,眼神飘向远处。她实在不知道,现下她该如何面对采星。离别时的不舍,她早已体会过,一而再再而三的离别,让她觉得万分疲惫。白颜卿一边暗暗谴责着自己的矫情,一边又偷偷的难过着。 “等事情处理完,我还会回来找小姐的。” 采星扯了扯白颜卿的手,将她拉停下了。 白颜卿停下脚步,垂头,望着脚下的泥土地,怔怔地楞了很久,才缓缓开口:“好。” 这话,即使采星不说,白颜卿也明白。可白颜卿更清楚的是,采星此去,九死一生!能不能处理好那件事,都是个未知数!若她真的无力回天,只怕是……性命都堪忧,又何谈,会回来找自己呢? “这么多年,委屈你了!” 白颜卿执起采星的手,仔细地端详着。这双,本该是养尊处优的双手,如今,却因多年的操劳,变得有些粗糙。白皙的掌心,有着薄薄的茧,掌纹也是干巴巴的,一点儿也不像,是双贵门女子的手! “能陪在小姐身侧,已是采星前世修来的福分,何来委屈一说?” 采星一反手,将白颜卿白嫩的手,握在手心里。白颜卿的手有些凉,每到这秋冬之季,白颜卿的手,总是比旁人更凉些! 采星向来是这样的性子,温和又毫无心机。她总是觉得旁人的好,是上天的恩赐,却从来没想过,她自己的出现,于白颜卿来说,也是上天最好的赏赐! “零榆他们……还好吗?” 白颜卿突然想起,采星这几天陪在自己身侧,那华大夫和零榆,定然也在不远处的。 “都好!华大夫托我叮嘱小姐,让小姐,以后保重身子,莫要再乱服药了!” 白颜卿知采星的难处,采星亦知白颜卿的不易。这么多年,为了给外人营造出白家嫡女病弱的假象,白颜卿没少服用那些伤身子的药!白颜卿如今的身子,的确是比不得常人的! “亏得他,还知道惦记着我!” 白颜卿笑了,笑的像四月里的春风一般,温暖又毫无攻击性。也只有在采星面前,白颜卿才是白颜卿! “外头风大,小姐,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待会儿殿下过来,若见不着你,又该着急了!” 采星生怕白颜卿再被这秋风,给吹病了,遂提议道。 白颜卿摇摇头:“他快到了!” 谁料,白颜卿话音刚落,云祺便现身了。 “娘子!” 云祺小跑着,奔到了白颜卿跟前儿,而后将臂弯上的披风,赶忙抖散开,披到了白颜卿的肩头上。 待替白颜卿系好了披风后,云祺才抬眼,瞥了一眼采星。在云祺的眼中,白颜卿没有看到,任何的惊讶的神色! 原来,什么都瞒不过云祺的! “殿下,我们今日,回城吧!” 白颜卿倏地开口。 云祺点点头应下,并未开口问缘由。好像他,从来都不好奇,白颜卿任何的举动! “子樾,牵马来!” 云祺对着远处的元子樾,唤了一声儿。元子樾了然,不多时,便见到两匹良驹飞奔而至。 云祺抱着白颜卿,翻身跃上了马背,而后看了一眼采星,说道:“堂堂星月国的公主,不会连马都不会骑吧?” 采星一愣,诧异的目光略过云祺,随后,她一声不吭地翻身,跃上了另一匹马的马背! 星月国公主? 云祺说的没错,采星……乃是星月国女君的嫡次女——星旭帝姬。 关于采星的身世,云祺也是前段时间,才刚刚查出来的!这件事,除了白颜卿和她生母纪槿初知道,便也只有云祺知道了! 采星刚刚出生的时候,星月国发生了一场大的变故!星月国女君同嫡女曦月帝姬,被叛军围困宫中。为了保住采星的性命,星月国女君便暗中,遣了身边最信任的宫女,将尚在襁褓中的采星,从密道,暗中送了出去! 至于为何将采星送到了宸国,又送到了纪槿初的身边,这也是源于,纪槿初同星月国女君,曾是旧识! 纪槿初给那个襁褓中的女娃娃,取名“采星”,一来,是希望她长大后,能如星辰一般璀璨夺目,出类拔萃!二来,也是希望采星不要忘本,日后能回到星月国,一展宏图!救星月国于水火之中! 如今的星月国,虽说,已经被星月女君夺回政权,但各方面的势力,还似暗潮涌动,国内纷乱不断!据可靠消息传回,说是星月女君病重,曦月帝姬被朝中某股势力钳制着,现在,急需要寻回,流落在外多年的星旭帝姬,回朝主持大局! 有人盼着采星回去,那自然也有人,希望她永远回不去!历朝历代,这样的事儿,层出不穷,又何止是星月国? “采星,你在想什么呢?” 看到采星沉默不语,白颜卿开口搭话道。 “我在想,小姐为什么,现在突然想回城?” 采星抬头,朝白颜卿笑了笑,而后像从前一样,欢脱地开口道。 “因为……我想带你,再见见我们宸国京城的热闹繁华!” 白颜卿回笑道。 此话一出,几人心知肚明,皆不再开口。 “驾!” 随着云祺的马鞭甩起,白颜卿只觉得,耳畔除了呼啸而过的疾风,便只剩下了马蹄声! 马儿跑的很急,颠的白颜卿的发髻,都松散开了。她被云祺,紧紧搂在怀中,除了颠簸,还有稳稳的心安。 原来,有人护着,真的很幸福啊! 就在白颜卿出神之际,耳畔又传来另一道挥鞭声!熟悉的男声,让白颜卿的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 零榆,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白颜卿偏过头,朝采星看去,见她紧握缰绳,脸色紧绷,完全是一副不敢松懈的模样! 采星的骑术,连她自己都不敢恭维吧?!这么多年安逸的生活,她可从来没想起来,去骑过马!云祺当真是,有些高看她了! 就在采星摇摇欲坠之时,一条有力的胳膊,将她紧紧抓住!只见零榆飞身一跃,而后,便稳稳地落在了采星的马背上! 零榆将采星圈在怀中,拉紧缰绳,长鞭一挥,那马儿,便稳稳当当地,跑了起来!这一系列的动作,惊的白颜卿是目瞪口呆! 零榆的功夫,竟这么好?! “娘子!你若再这么看着其他男人,我可是要吃醋的!” 云祺的话,自白颜卿头顶传来。 闻言,白颜卿在他怀中缩了缩,而后轻笑道:“旁人再好,都不及你万分之一。” 一句话,说的云祺浑身一震! 温香软玉在怀,云祺觉得,自己手中的马鞭,都握不稳了! “零榆!你慢些!我坐不稳!” 身后传来采星的抱怨声! 白颜卿微微一笑,真好,她可以放心了,她的采星,有人会替她照顾好的! 沿途的风景,飞快的自眼前闪过,白颜卿甚至都来不及细细欣赏,他们便到了城门口! 重回京城,白颜卿自当是另有一番心境! 进了城后,云祺将马鞭收起,抱着白颜卿,骑在马背上,一路走走停停,只为了等后面,尚未来得及跟上的零榆和采星二人! “你看你,骑个马,这么慢,我都跟不上小姐了!” 采星抱怨着,不停地回头给零榆翻着白眼儿! “嗯,怪我不好!” 零榆小心翼翼地模样,像极了被先生训斥的弟子。 “算了,我自己下马走,还快些!” 采星气呼呼地跳下马,朝前面跑去,总算追上了云祺和白颜卿二人! “小……小姐!等等我!” 采星气喘吁吁地,好不容易追上了白颜卿。 白颜卿听到采星的声音,赶忙让云祺将自己抱下马背! “零榆呢?他怎么让你一个人走路?” 白颜卿下马后,赶忙往回跑,跑到采星身边,替她顺顺气儿,而后心疼地问道。 “别提他了!他骑的太慢了!都赶不上小姐了!我一着急,自己跳下马背了!” 采星半弯着腰,双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地同白颜卿抱怨道。 眼前的采星,好熟悉,她……还是和从前一样!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从来都是,只顾着追上白颜卿的步伐,却从来不曾想过停下脚步,慢慢欣赏沿途的风景!在采星的眼中,白颜卿永远都是第一位! 思及此,白颜卿心念一动,她突然知道,接下来的路,她该怎么走了! “采星,别急,坐下缓缓!” 白颜卿拉着采星,寻了一处茶肆坐下。 不多时,云祺和零榆,也缓缓走了过来。 零榆的神色,还是和从前一样,清冷不爱言语。而云祺,依旧是端着那副憨痴的模样,手中则是高举着糖葫芦,开开心心地朝白颜卿走来! 第一百五十九章 贤贵妃是孤女 白颜卿进城的消息,除了很快传到了纪府和白府,连宫里的皇帝,都知道了! 这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个消息,倒是传的很及时! 皇宫里,当皇帝得知,自己的儿子,居然带着那白家女,回了京城,心中满是震惊! “这白家女,还真是命大!” 皇帝手里的茶杯,重重地搁在了案桌上,茶水溅了一桌。皇帝面前的地面上,跪着前来通报消息的人。 白颜卿几次三番病危,都不曾,被那阎王收走性命,在皇帝看来,她还真是命硬的很! “朕还真是有种,纵虎归山的感觉!” 皇帝瞥了一眼,身旁的贤贵妃,话中有话道。 贤贵妃正认真的,在替皇帝剥着桔子,对于皇帝的话中话,她并未在意,仿佛没听到一般,只仔细地剥着手里头的桔子,又将上面的白络挑的干干净净的,而后才温柔地笑着,将桔子递给了皇帝。 “皇上,吃桔子。” 贤贵妃温顺的模样,和从前一样,可不知为何,皇帝觉得,自己越发的,有些看不透她了! “这桔子,只怕是朕越吃越上火。” 皇帝瞥了一眼面前的桔子,并未伸手去接。 贤贵妃白嫩如青葱般的手指,稳稳地捏着桔子,见皇帝不接,她既不急,也不恼,只堪堪儿地收回了手。 “皇上说的是,这秋季,本就干燥易上火,若这桔子吃多了,的确是容易上火的!倒是臣妾疏忽了!” 贤贵妃自如地缩回伸出去的手,而后自顾自的,将那剥的干干净净的桔子,塞入了自己口中。 “月儿,将本宫亲手炖的那盅雪梨银耳羹,给皇上端过来!” 贤贵妃将口中的桔子咽下之后,方才开口,吩咐身旁的宫女,去端银耳羹。 宫女应声退下,偌大的霁月殿,只剩下了皇帝和贤贵妃。 “爱妃如今,是越发的不将朕放在眼中了!” 皇帝看着贤贵妃,一双如利鹰一般的双眸,仿佛想要将贤贵妃的里里外外,看个清清楚楚! “皇上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儿?臣妾万万不敢有此心!臣妾本是孤女,幸得皇上恩宠,才能过上这人人艳羡的,人上人的好日子!臣妾又哪里敢不将皇上放在眼中?皇上这话儿,可真真儿是折煞死臣妾了!” 贤贵妃低垂着脑袋,倏地一下,跪倒在地,那膝盖磕到地砖的声音,让人听着,都是实实在在的疼! 见状,皇帝的神色,这才稍稍有所缓和。 是了,贤贵妃……可是个孤女!她的背后,空无一人!晾她也不敢,同皇帝作对!皇帝当初看中贤贵妃,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贤贵妃的出身!一个没有母族依靠的后宫女子,她唯一能仰仗的,只有那至高无上的九五之尊! 一想到这些,皇帝的心绪,才稍稍安宁了些! “爱妃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朕看着心疼的很!” 皇帝伸手,虚扶了一下贤贵妃。 贤贵妃也识趣儿的,自己起了来!膝盖处传来的不适感,让她明白,方才真真切切的疼痛,都是来自于眼前这个男人!先前膝盖的伤,还没彻底好,现下只怕是,那伤口,又裂开了吧! 不多时,宫女便端来了一盅雪梨银耳羹。沁人心脾的甜香,总能让人的心情,莫名的,就好起来了! 皇帝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 …… 京城里,白颜卿和云祺他们,正带着采星和零榆,到处走走逛逛。路两旁的小吃摊、饰品摊、鱼肉摊、蔬果摊……各式各样的货品,应有尽有,让人目不暇接! 突然,一个身影,窜到了白颜卿和云祺的身前,将白颜卿吓了一跳! “皇……兄长!” 熟悉的男声,是云骥! “三……公子?” 白颜卿看着眼前身着华服的少年,有些震惊,情急之下,险些喊出了云骥的身份!尽管云骥刻意压低了帽檐,白颜卿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他! “嫂嫂,好久不见啊!” 云骥双臂环胸,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瞧云骥这副欠揍的样子,白颜卿就有些牙痒痒。 “你怎么出来了?” 白颜卿有些疑惑,这个时候,云骥不是该待在宫里吗? “我为什么就不能出来?别忘了,本公子也有府邸在外!” 云骥朝白颜卿做了个鬼脸,样子甚是骄傲! 彼时,听到动静的采星和零榆,也转身跑了过来!在见到云骥的那一瞬间,采星明显是愣住了! “小丫头!” 云骥抬手,就要去拍采星,却不料,被零榆给拦下了! 零榆抬臂,将云骥的手给挡了一下,云骥面露不悦:“这又是谁?小丫头,你可能耐了啊!都有护花使者了?” “给三公子介绍一下,这位是零榆,我们的……朋友!” 白颜卿抬脚上前,挡在了零榆和云骥中间,她生怕这两人一言不合,再打起来! 云骥挑眉,瞥了一眼零榆,眼中满是挑衅:这臭小子,是想打我不成? “走了这么久了,我们也累了,三公子财大气粗,要不,请我们吃个午饭,如何?” 为了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白颜卿无奈开口。眼前有个现成的“钱袋子”,不用白不用啊! 闻言,云骥只觉得脑袋瓜子嗡嗡嗡的,这女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会敲诈人啊! “祺哥哥……” 云骥跑到云祺身边,抱着他的胳膊,撒娇道。那语气,连一旁的零榆听着,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怎么会有这么……的人啊! 若不是,碍于这长街上人来人往,云祺是真想拎着云骥揍一顿! “娘子,我们去吃饭!” 云祺甩开云骥的手臂,跑到白颜卿身边,拉着她就往清风楼走去! 零榆和采星见状,也赶忙抬脚,撒腿就往白颜卿他们离去的方向跑去! 见几人都跑了,云骥哪里肯待在原地?他摆摆手,让身后跟着的暗卫离远些,而后,他便撒腿跑着,跟了上去! 想甩开他?门儿都没有! 正逢用午饭的时辰,清风楼内,人声鼎沸!店小二跑的腿都要断了,忙的热火朝天的! 云祺皱了皱眉,心里头暗暗后悔着,自己不该选在这种地方的!这么多人,实在不是他喜欢的! “几位贵客,楼上请!” 掌柜的一见到白颜卿,立马就热情地迎了上来!他虽然不认识其他的几个人,但是白颜卿和她身旁的小丫头,掌柜的是认识的! 白颜卿见状,也不客套,跟着那掌柜,就往楼上走!云祺几人见此情形,也只得抬脚,跟了上去! 走到二楼的雅间,掌柜的轻轻推开门,而后将白颜卿引了进去!映入白颜卿眼帘的,便是纪南景那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 “景哥哥?这个时辰,你怎么会在这儿?” 白颜卿看到纪南景后,兴奋地跑到他身边,激动的喊道! “不止有我!是我们!我们等候你多时了!”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身影,自屏风后走了出来!纤弱的身形,掩藏不住来人眉眼间的精锐! “安姑姑?” 在见到来人是安姑姑时,白颜卿明显更诧异了!安姑姑为何会同纪南景一起,在清风楼等候白颜卿? “你们也都进来吧!别在门口杵着了,人来人往的,免得惹旁人注目!” 安姑姑看着站在门口的云祺几人,淡淡地瞥了一眼,而后开口,让他们都进包间说话! 安姑姑的话,有着让人不容拒绝的威慑力。 云祺是率先反应过来的,他默默的抬脚进了屋,而后是不明情况的零榆和云骥,跟着进去了。采星是最后一个,进屋的。 待众人都进屋后,掌柜才退了出去,临走之前,他又仔细的将门关严实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颜卿还是有些不解,怎么……好像纪南景他们等了好久?纪南景和安姑姑,又是怎么知道,自己今天会进城的? “是我让人通知纪家的!” 云祺坐下后,稍稍思虑了片刻,便老老实实说道。他只是让人通知纪南景,今天他们进城,但云祺也不知道,纪南景会带上安姑姑,并且,会选在清风楼这么热闹的地方见面! “时间有限,我就长话短说了!” 很显然,安姑姑对于他们的小心思,并不感兴趣,遂赶忙快人快语道。 “大皇子既能查到采星的身份,那想必,用不了多久,宸国的皇帝,便也能查到采星的身世!现下,趁他还未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之时,你们速速离开宸国!要快!今日就离开!我会让人在宸国和星月国的边境处,接应你们!” 安姑姑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在场的众人!在场众人,除了云骥是一头雾水,其他人,都知道安姑姑所说的,采星的身世是什么! “采星的身世?什么情况?你们究竟……” 云骥一脸懵地环视着在场的所有人,心中隐隐有了危机感!不过短短数日未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三皇子,来不及跟你解释了!现下,你们听我说便是!” 安姑姑适时地,打断了云骥的话。 “颜卿,采星!你们同零榆,今日就上路!大皇子和三皇子,你们留在京城,处理好自己手头上的事情后,也要快马加鞭跟上去!凭颜卿和采星二人,她们没有办法扭转乾坤!星月国如今形势复杂,需要你们的帮助!对外,你们就说,颜卿病危,陪她去寻医便是!” 安姑姑思虑周全,连她们出走的由头,都替她们想好了!不得不说,安姑姑是这在场所有人当中,头脑最清醒,最敏锐的一位! 第一百六十章 同心蛊 清风楼内,来来往往的客人,络绎不绝。没有人知道,这个看似平平常常的酒楼内,有一群人,正在酝酿着一件大事! “我们兄弟二人,无意插手星月国的事!” 云祺瞥了一眼安姑姑,冷冷地开口回道。他和云骥二人,自个儿家的事儿,都没搞明白呢,哪里还有闲情逸致,去管别国的事儿?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是在通知你们!因为……” 安姑姑淡淡瞥了一眼云骥,仅这一眼,云骥就心知不妙! “因为……三皇子同星月国帝姬,有婚约!婚约,是先皇后亲自定下的!” 安姑姑一句话激起千层浪! “什么?!” 出声的是云骥! “什么?!” 接着出声的,是采星! 在场的所有人,唯有白颜卿和零榆,是最淡定的。 “零榆,你早就知道这件事儿了?是不是?” 采星直直地盯着零榆的眼睛,恨恨地问道。 零榆默然,不曾吭声。很显然,他的沉默,就已经是回答。 “小丫头,你吃惊什么?你又不是星月国……等等!你不会就是,星月国的帝姬吧?” 云骥此时,总算是反应过来了! 这回轮到采星不吭声了,她的沉默,亦是回答。 云骥彻底的蒙圈了,这短短的半个时辰,云骥觉得,他需要用一生去治愈!为何这些重要的事,他永远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所以,你也早就知道了?” 云祺侧身,眼带疑虑的问白颜卿道。 白颜卿摇摇头:“我不知道这些事。” 是的,白颜卿并不知道,原来云骥同星月国帝姬,还有婚约一事!她之所以如此淡定,是因为,她早就猜到,安姑姑的出现,带来的消息,一定是最震撼的!白颜卿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了,所以,对于任何结果的出现,她都不惊讶! “不过……即使不知道这件事,我也打算,这次,同采星一起,回星月国!” 白颜卿看了眼采星,又看了看云祺,而后面朝众人,声音掷地有声。 “小姐……你……” 采星的双眸中,瞬间蓄满了眼泪。 “之前,一遇到什么难事儿,都是你,最先挡在我的前面!这次,换我挡在你前面,替你遮风挡雨了!” 白颜卿掏出帕子,轻柔的替采星拭去眼角的泪! 白颜卿的决定,仿佛在云祺的意料之中,他并未开口阻止,因为他知道,他阻止不了她。白颜卿下决心要做的事情,她是一定会去做的! “若照您这么说,那如果星月国帝姬死了,那婚约也就不存在了!所以,我和我皇兄,还是可以不帮她们!” 云骥干脆悠哉悠哉懒散地斜靠着桌边,完全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既然如今,事情已经往不好的方向发展了,那还不如,干脆什么都不做,任其发展下去得了!也省得耗时耗力的,浪费人手!一个小小的星月国,改朝换代的事儿,是她们国家的事儿,关他云骥有何相干? “助星月国,也是助你们自己!届时,有星月国的相助,云祺的大事儿,也会更顺利些!至于你,三皇子,你怕是不知道吧?你身上,有蛊毒,是为同心蛊,在你出生之时,此蛊便已经在你体内了!” 安姑姑用一副看傻子的眼神儿,看了一眼云骥,而后慢斯条理的开口,丝毫不显慌乱! 云骥体内的这只公蛊,是在他出生后,就放到了他的体内的。 同心蛊,分为一公一母,是历任星月国帝姬,从小就养在体内的,待遇到合适的男子,才会将公蛊,放到心仪的男子体内。 星月国皇室之所以会有这样的传统,就是为了保证星月国皇族的血脉纯正,避免王夫在外豢养外室,生下私生子。还有就是,这同心蛊的一公一母,是同生同死的,若身怀此蛊的两人,其中有一人死去,那另外一个人,也无法独活!亦是,为了避免王夫生了坏心思,想要谋权篡位!这也算是,控制王夫的一种手段吧! “同心蛊?这么狠?!” 同心蛊乃是蛊中之王,无解。这事儿,云骥还算是知道一二的。 “那母蛊,是在采星身上吗?” 听到这里,白颜卿也总算是明白了,为何安姑姑,会让云祺兄弟俩,去帮星月国度过难关了! 闻言,安姑姑愣了楞,而后犹犹豫豫地开口道:“其实,母蛊究竟是在谁的身上,我也不清楚!可以肯定的是,母蛊一定是在采星和她姐姐,其中一人的身上!” 至于母蛊在谁的身上,安姑姑的确也是不清楚的!因为,这任星月国女君,生了两个女儿,一个是长女曦月帝姬,一个便是次女星旭帝姬,也就是在场众人所熟悉的采星! “也就是说,也有可能,这母蛊,不是在采星的身上?” 白颜卿再次开口。 云骥的希望,又重新燃起!他瞥了一眼采星,眼中有些嫌弃:“若真不是在这小丫头身上,才好呢!” “我也希望不在采星身上,就三殿下这德性,还真配不上我家采星!” 白颜卿不甘示弱道,她看向云骥的眼神儿,也充满了嫌弃! 云骥见状,有些不服气,刚要开口回呛过去,却被云祺一个眼神儿,给制止了!云骥尴尬地偏过头,摸了摸鼻梁。 可眼下,最重要的事,不是同心蛊,而是,下一步,他们该如何谋划! “待会儿用完午饭,你们就往回赶,收拾好包袱,立刻就走!” 安姑姑看了一眼白颜卿和采星,直接叮嘱道。 白颜卿点点头,即使安姑姑不说,她也会这么做。 倒是采星,她似乎,并不想让白颜卿为自己涉险。 “二位殿下,你们考虑的如何?若你们真不愿意,我也不勉强。” 安姑姑瞥了一眼,久未吭声的云祺,又瞅了一眼,一旁满脸不情愿的云骥,悠悠开口道。 “娘子都去了,我又怎么会放心,让她自己一个人去涉险?” 云祺这话儿,便算是答应了。 云骥看了眼不争气的兄长,只得无奈地点头应下。他也不放心,让云祺去涉险。更何况,云骥也好奇同心蛊的事! “我会飞鸽传书,让我的人,在星月国边境处接应你们。这一路上,你们要多加小心。我也会让我的人,暗中保护你们!” 安姑姑见他们都无异议,遂直接开口,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 “南景,你通知你父亲,让他也帮忙留意一下,这一路上的情况!” 安排完白颜卿他们这边,安姑姑又转身,吩咐纪南景道。 纪南景点点头,对于安姑姑的话,他并未反驳。 一行人,匆匆用完午饭后,便各回各府了! 云祺到底还是不放心白颜卿,他安排了一辆马车,让元子樾亲自,送白颜卿她们回庄子上收拾东西去。而他自己,则是先回府,去安排剩下的事情! “皇兄,父皇那里……我该怎么说?” 云骥有些犯难了,说云祺陪白颜卿寻医,倒也说得过去。可云骥……他能陪谁? “父皇不是傻子,若是他派人一路跟踪我们,用不了多久,也会知道,我们是往星月国方向而去的!” 云祺眉头紧锁,倒是有些犯了难。 “算了,你就老老实实的,回宫收拾行囊,收拾完,直接出宫!出宫后,再让人去通知父皇!就说……你跟着我们云游寻医去了!先斩后奏!记住,速度要快!千万不要在宫里多耽搁!” 这种行事风格,最像云骥。等皇帝反应过来,云骥早就跑远了!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说干就干,云骥当下就骑着马,往宫里赶去! …… 白颜卿和采星她们,回到庄子上后,便立刻唤来了元藜! “元藜,赶快收拾东西,我们半个时辰后就出发!” 白颜卿一边吩咐元藜,一边跑回自己屋里,手忙脚乱的开始收拾东西。 “半个时辰后出发?去哪里?主子知道吗?” 元藜刚要跟上去问个清楚,却被元子樾伸手拦下。 “她们路上会跟你解释的,现在,你快点去收拾东西!立刻!马上!” 元子樾神色威严。看起来,不像是开玩笑。既然自己的哥哥都这么说了,元藜还有什么好疑惑的? 于是,元藜也迅速转身,去收拾自己的行李。好在,她也没什么可值得收拾的,不消半盏茶的功夫,元藜就整装待发了! 门口的马车,还是白颜卿她们方才回来时,乘坐的那一辆。 元藜将自己的包裹,丢上马车后,便靠着马车,静静等着白颜卿。 好在,没过多久,白颜卿就和采星,一起出来了! 白颜卿也只简单收拾了几个包裹,背在身上,看起来行色匆匆,来不及多拾掇! “元藜,你驾车!咱们现在就走!” 白颜卿将包裹丢上马车后,便转身,拿起一把铁锁,将院门牢牢锁紧!而后,就快速跃上马车,撩开马车车帘子,迅速钻了进去。 采星也紧跟其后,飞快地跃上马车!而零榆,则是骑着马,紧紧跟在马车后,保护她们! 元子樾因为要先回城接应云祺,他匆匆嘱咐了元藜几句后,便策马离去! 一行人,匆匆离开这处庄子,和他们来时一样,未曾惊动任何人。当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不远处,皇帝派来监视白颜卿的暗卫,看到白颜卿坐上马车,一路向西而去,心中疑惑,却也不敢贸然靠太近!只得吩咐下去,先遣一个人回宫复命,其余的人,继续跟着白颜卿他们向西而去! 马儿跑的飞快,马车所经之处,除了赶车人的挥鞭声,便只剩下了,马蹄飞踏而过,那飞扬的尘土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一路向西 一辆西行的马车,在人烟稀少的大道上,飞速地疾驰着。 连着赶了两天两夜的路,马车内的人,早已疲惫不堪。这情况,莫说是车内坐着的了,外头驾车的人,也是累的够呛! 元藜身体紧绷,手心早已被马鞭磨破!可她知道,她不能停下,因为临走之前,她哥哥特意交代过,这一路,危险重重,尽快到达目的地,才能少一些危险! “元藜,你进马车歇歇,让我来吧!” 采星撩开车帘子,探出脑袋,朝元藜说道。 元藜摇摇头,这两日在路上,她已经听白颜卿说过了,关于采星的身世,以及这次,她们要赶往星月国之事! 现下,莫要说采星的身份,非比寻常了!就说采星这惹眼的样貌,若换她坐在马车前头,指不定会引来多少杀手呢! “还是我来吧!元藜,你进马车歇会,我来驾车,虽说速度慢些,但也好过你硬撑着!这样下去,若真碰到什么麻烦,你也应付不来了!” 白颜卿将采星拉回马车内,而后撩开车帘,直接劝停了元藜。 元藜犹犹豫豫的,不知该不该让白颜卿抛头露面。因为元藜知道,这一路上的杀手和各路暗卫,可不仅仅,都是来追采星的! “放心吧!他们也在观望,他们现下还不敢动手!” 白颜卿拍了拍元藜肩头,安抚她道。 元藜闻言,这才翻身钻入马车内,将赶车的位置,给让了出来。 白颜卿见状,立马一跃,坐到了驾车的位置,而后拉紧缰绳,让马儿跑得慢了些!人都要休息,更何况是马儿呢? 察觉到马车的速度,突然慢了下来,零榆还当是发生了什么事,赶忙甩鞭子,跟了上来。见到是白颜卿在赶车,他先是楞了楞,随后目光扫了扫马车车厢。 “不用看了,是我让元藜去歇会儿的!” 白颜卿侧头,朝零榆解释道。 零榆默然,点点头,而后拉紧缰绳,也让自己的马,放慢了速度! “前面不远处,应该是有一处驿站,届时,我们先停下歇会儿!再备些干粮和水!” 白颜卿朝零榆说道。 跑了两天两夜了,马儿也受不了的!稍稍歇会儿,应当是没什么大碍的。白颜卿可不想,目的地还未到,他们几个人和马匹,就先累垮掉了! 临行前,元子樾给了白颜卿一张地图,说是云祺特意交代,要拿给白颜卿的。白颜卿打开地图,看到的,便是他们此行,该走的路线图! 这路线图,标注的特别贴心!他们向西行的这一路上,会经过哪条河,哪座山,哪家驿站等等,云祺都细心的,尽数标注了起来!也多亏了云祺的这张路线图,才让白颜卿他们,这一路上,少走了不少弯路! 不远处,一座驿站,孤零零的坐落在,那片地广人稀之处! 看到“驿站”二字,白颜卿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她忙不迭地招呼着零榆,让他快些骑马,先过去探探! 零榆一挥马鞭,双脚用力一蹬马腹,策马便朝驿站那处而去! 冷冷清清的驿站,并没有几个人,只驿站内的大堂内,稀稀拉拉的,坐了几个看似是赶路的人! 零榆转身朝外走去,刚好就瞥见了,白颜卿正驾着马车赶到了! “吁……” 白颜卿吆喝着,拉停了马儿。而后一跃而下,跳下了马车。紧接着,元藜和采星,也戴着斗笠,撩开车帘,跃下了马车! “这驿站,倒是没什么人!” 零榆眉头微蹙,对于这么冷清的驿站,他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不适感! “别太敏感了!” 白颜卿当然知道,零榆在担心什么。她走到零榆身侧,伸手拍了拍零榆肩膀,以示安慰。 零榆点点头,不再吭声。只抬脚,走到采星身侧,而后,紧紧地跟在她身后。 见状,元藜也赶忙提步,跑到了白颜卿身侧,紧紧护在其身旁! 几人一前一后的,进入了驿站。 驿站内,的确是清寂的很,几人进去后,都没个人出来招呼他们! “驿卒何在?” 白颜卿扯着嗓子,大声叫唤道。 不多时,便见到,一个懒懒散散身着驿卒服饰的男子,自里间走了出来! “何人在此,大吵大嚷?” 那驿卒模样的男子,瞧着正值壮年,呵斥的声量,也是底气十足,半点儿也不似那般孱弱不堪之相! “劳驾,可有饭菜?让我等吃口热饭热菜,再赶路。” 白颜卿提步上前,站到了那名驿卒模样的男子身前。白颜卿比那人,整整矮了一头,连带着同他说话,白颜卿都要仰着头! “热的没有,冷的就有,你们若想吃,自个儿去后厨热热罢了!我可没工夫,替你们热饭菜!” 那人面上,露出几分不耐烦,而后毫不客气的呛声道。 闻言,白颜卿眉头微蹙:冷的?这冷了的饭菜,如何下的了口? “小姐,莫慌,我去做!” 采星上前,轻轻扯了扯白颜卿的衣袖,柔声说道。 “劳烦这位大哥,带我去后厨,我们自个儿炒几个菜,可好?” 采星自衣袖内,掏出一锭银子来,而后,举到了那位驿卒模样的男子的眼前! 那人见到银子,眼睛都直了!毫不犹豫的伸手,抢过了采星手中的银子! “好好好,我带你们去!” 那人拿到了银子,在手中掂了掂,而后满脸笑容的朝采星说道。 “等等,我们一起去!” 白颜卿拉着元藜,又朝零榆使了个眼色,随后,他们几人,便跟着那人,一同往后厨走去! “诸位自便!我就不奉陪了!” 那人带着白颜卿几人,找到后厨后,便捏着银子,喜滋滋地走了。 驿站的后厨,可谓是……乱七八糟的,一片狼藉!地上洒的水,灶台上丢的到处是的烂菜叶、鸡蛋壳……锅碗瓢盆,更是随处放置!脏兮兮的,一看就是好久不曾有人用过了! “好在还有几颗鸡蛋!” 几人在一堆烂菜叶中,一顿扒拉,总算是,找到了几颗完整的鸡蛋! 采星手脚麻利的,将灶台收拾一番,而后,又让零榆找了些干燥的柴火。引燃了柴火,塞入灶膛,当锅内升起青烟,采星又倒了些油进去,待油热之后,她轻轻磕破鸡蛋,打入油锅内,油滋滋的声音,瞬间勾起了白颜卿的食欲! 这两日,拼了命的赶路,都没机会吃上一口热菜,现在,热腾腾的炒鸡蛋,就在锅里,叫她怎么能不流口水? “好香啊!” 香味扑鼻的炒鸡蛋,引得白颜卿,忍不住咽了又咽口水! “元藜,将咱们的干粮,拿几个过来!” 采星手里的锅铲,不停地翻炒着,而后头也不抬地,朝元藜说道。 元藜早就习惯了,替采星打下手。闻言,她忙不迭地跑了出去,没一会儿,便抱着几个馒头进来了! 采星接过馒头,用刀,将馒头切开,而后,将炒的油滋滋的鸡蛋,夹在了两片馒头之间。 “小姐,给,尝尝!” 采星将做好的第一个馒头夹鸡蛋,递给了白颜卿。 白颜卿喜滋滋地接了过来,忙不迭地送入口中。炒的油香油香的鸡蛋,嫩嫩的,烫烫的,夹在凉凉的馒头中,别有一番风味! “这油,别浪费了!” 采星看着剩下的几个馒头,动手将它们,全部切成了片!而后,将馒头片放入油锅中,煎制两面金黄! 馒头冷了,本来是又硬又难以下咽,可被采星这双妙手,这么一做,变得外酥里软!连小孩儿都要被馋哭了! “好吃吗?” 采星看着元藜狼吞虎咽的模样,笑的很是开心! “嗯嗯嗯!好吃!太好吃了!采星,不愧是你!什么食物到你手中,都能变得异常美味!” 元藜啃着馒头片,忙的连头,都舍不得抬起来了! 零榆最为淡定,他咬着一片煎过的馒头片,不疾不徐地嚼着。眼神却异常警惕,四下里到处观望着! “别看了,吃饱了,才有力气打架!” 白颜卿悄无声息地靠近零榆,她的乍然开口,将正处于精神紧绷的零榆,吓了一跳! “你……” 零榆一口馒头片没咽下去,险些被噎死! “哈哈哈哈……” 看到零榆如此狼狈,白颜卿笑的腰都直不起来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零榆如此的狼狈! 一袭青衫,容貌清秀,面色永远是冷冷淡淡的,这样的零榆,原来也会被吓到! “小姐!” 采星看到零榆那样,心下不忍,给零榆递过去一壶水。最后,还不忘嗔怪一下白颜卿! 白颜卿笑而不语,看到这样的画面,她心里是高兴的! 当几人用完饭,刚要抬脚离开厨房时,只听“嗖”的一声儿,一把利剑,破空而至! 见状,元藜急忙拔剑,挺身挡到了白颜卿的身前! “后退!” 零榆伸手,将白颜卿和采星推至厨房内,而后抬脚,朝那利剑,迎了上去! 隔着门框,白颜卿抬眼朝外望去。只见几名,身着黑衣,面戴黑巾的人,正手持利剑,朝元藜和零榆攻来! 几人剑锋直指采星而来,杀意很重! “看来,这波人,是来杀你的!” 白颜卿偏过头,笑着同采星说着话儿。好似对于外面的那几名刺客,她丝毫不放在心上似的! 采星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就知道,为自己的事,迟早会连累到白颜卿的,只不过,她不曾想到,这些人,来得如此之快! 元藜飞身出去,手里的剑,快速地抛了出去,剑锋直逼其中一名黑衣人!那黑衣人,也不是泛泛之辈,他抬臂挥剑,一下便将元藜的剑,给打了个回旋!元藜侧身躲过,又飞身接住自己的剑!就在这时,零榆适时的欺身而至,又及时地补上一剑,那黑衣人,躲闪不及,硬生生接了零榆一剑! 血,染红了零榆的剑! “他终究,还是为了你,提起了剑!” 白颜卿盯着眼前的一幕,悠悠开口道。 采星知道,白颜卿这是在同自己说。采星此时,浑身紧绷,死死地盯着零榆,眼神儿片刻也不曾离开!她在害怕,害怕零榆为了自己,受伤! 白颜卿倒不似采星那般紧张,她在厨房里踱着步,似是在找寻着什么,不多时,便见她拎着一坛灯油出来了! “零榆,元藜,你们闪开!” 白颜卿拎着灯油坛子,大声叫唤着。零榆和元藜闻言,赶忙飞身后退,直至退到了厨房门口! 就在这时,只见白颜卿倏地抬手,将那一坛子灯油,全部泼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