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不换》 分手(H) “当你需要不断找证据这个人还爱你的时候,这个人已经不爱你了。” 肖望舒扶额,手中瓷杯传递着咖啡的温度,用温暖试图拉回她飞远的思绪。落地窗外是城市的叶色,黑沉的夜幕被LED点亮,穿不透云层,映照天色是深紫的混色。手背挡着悬在茶水间顶上的白炽灯落下的光,在眼下形成一层阴影,女人神色难辨。 本不该那样说的。当兢兢业业,相处舒服的下属泛红着眼睛用疲惫落寞的眼神看着她,借着工作休憩的间隙向她请假。出于关心,她温声询问了几句,不想积压已久的情绪和压力让这个平日干练的女人变得敏感。在望舒的温言安慰中,向她倾述这几年在婚姻家庭生活上的疲惫和不幸。 她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安慰她,给她抽着纸巾安静地倾听着。听着一个女人字字泣血地讲着两人的情感从甜蜜到生厌,从知心爱人到暴力赌徒,从爱情走到婚姻,她固守着过往美好回忆舔舐新添的伤口。渐渐地她的期待值降低,今天他没有打她,他还不错;他今天把自己打理好了,说要去找工作,即使没有成果,她也开心;他今天没有去赌博,可能是因为钱早就被他赌完了,但她却觉得安心了一天;今天他主动扫了地,把地上零落的酒瓶捡了起来,虽然又向她拿钱,但他还是在乎她的吧...她总是这样安慰着自己。 肖望舒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其实这些情况她在更小的时候遇到过,面对这个比她还年长些许的女性,她一如当初面对母亲那般呆愣麻木,思绪夹着回忆泉涌,她紧紧握着女人,泪流满面地说道:“当你需要不断找证据这个人还爱你的时候,这个人已经不爱你了。清醒点。”这句话迟了二十年,她对另外一个女人说了出来。 手机叮的一声传来消息,她放下手,侧目看向桌面手机。 “出差回来了,今晚去你那。” 肖望舒把屏幕按暗,放松身体让自己窝在椅子上。情绪是比感冒更厉害的传染病,而这场病她已经病了二十多年,但是今天,好像病得严重了许多,她只觉得全身力气被抽离,眼前雾蒙蒙的,她一擦,指尖有水滴。 良久,手机的响声让她的身体重新舒展,她看着手机屏幕许久,轻咳两声清了清嗓,接了起来。 “喂。” 那边的人声嘈杂,航班播报隐约可闻,低沉男声传来:“望舒,你在家吗?” 听筒传来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熟稔,她见证过声音主人几乎大部分的成长轨迹,他的声音是她成长的伴奏,她听着它从稍显稚嫩到粗噶低哑,岁月的润色让它变得温润低沉,她有点恍惚,抬起手撑着脑袋。 “在听吗?望舒?” “嗯。我准备回去了。” 成风拉着行李箱拦了一辆车,把夹在耳边的手机拿回手上。 “好,我在家里等你。” 肖望舒输入密码,滴的一声门开了,没有马上推门进去,她低头看脚上的鞋子,抛光切尔西对着门缝,却没有一点光落在皮面上。 门里的人已经等得不耐烦。门迅速被拉开一个口子,如同黑洞吸引,她被一股大力一把拉进屋内。 唇被急切地缠吻着,一口气还没有传递到肺,就被两人交缠的唇舌中消耗殆尽。 他的呼吸在她耳畔,软骨传来些许痛感,成风咬着一寸一寸地咬着她的耳廓,最后牙齿扯着她的耳垂,模糊不清地说着:“呼吸都不会,教了你多少次了。” 她心底被点起一团不知名的火,一口反咬在他衬衫领子上一寸的脖子处。不大不小一个红印,她在他脸侧呵气如兰,暧昧不清地啄吻在他面颊,手也不安分将他皮带扣子解开,将他的衬衫从裤头抽出。在他的眼神下移,紧紧盯着她手上动作的时候,借着大敞的落地窗洒进来的月光。她修长的手指从他衬衫下摆伸进去。衣服盖着掩饰着,但是感官是打开的,她的手总是冷上几度,落在炽热的肌肤上,难言的刺激随着神经传递全身。 下腹因为突起的青筋而凹凸不平的表面被她细细抚过,一手摸上他的胸膛,他留意着她变化的表情,看她眼中有隐隐暗火,他吻了一下她的上唇就猛地俯下身子咬了一口她颈侧。 她吃痛一呼,反击着一扭他的腰,最近应酬多,肌肉有些许松,被她揪起一层皮肉一扭,胸上的乳头甚至被她挑衅捏着,捏完还用尖锐的指尖在他胸前打转。他伏在她的颈窝轻笑,又抬头笑着吻着她的眉眼,这些小游戏他总是乐意奉陪。 成风揽着她的腰,切合着她的曲线汲取她的温暖,本就纤细腰肢几日不见不盈一握,他吻着她发顶青丝问道:“饿了吗?要先吃点东西吗?” 肖望舒不答,一双美目挑起。他总是爱极了她一双眼如林中雀身躯般流畅的弧度,收容着浅棕的瞳眸,竖立着如羽毛遇风翘起细密浓郁的睫。 成风拥着她,下巴搁在她的发顶,馥郁的玫瑰香气充斥他的嗅觉感官/她一抬头,眼睫毛就扫过他上下滚动的喉结,倒像在皮肉下蹦跳的心脏上抓挠一下,他闷笑出声。 想起他第一次发现这人早间起床时身上总有于平日温婉干练不同的呆萌娇气,还是她埋首在羽毛被口齿不清的控诉他的早安吻总有胡茬子扎着她的脸,缠绵流连在她脸上,在她的话里就是刺挠得像钢丝球扎脸,猛地向他扔来一个枕头,不想抬手无力,堪堪落在他的脚边。 从那天起,他恶作剧心大起,比她更早清醒过来,携带着晨间的薄荷香气和一晚野蛮生长的胡渣把沉睡的人闹得生气,享受着她圈起的拳头落在身上不重的力道和迷蒙沉静面容的裂缝。 今天的她似乎格外不一样,在一起叁年,他总觉得枕边人像被雾气笼罩,他看不清,却摸得着。每每雾散开些,发现她些许与自己预设的不同,他总是去惊喜发觉的。 他被她推到在床上,支起双臂看她把他的衬衫脱了下来。 就像现在,坐在他身上的女人,他极少见过她这般模样,心理只觉得像泉水突涌,见她额头沁出汗来,他抓住她后撑的手掌,掌心能完全圈住她纤细的手肘,抓住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咬着她的指腹,眼睛紧紧盯着她变化的脸色,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他知道她一向受不了他专注地看向她,借此,他夺回了在这四平方米没有硝烟战场的主动出击权。 “我喜欢螺旋纹的。”他指了指她右手上的套。 她将包装咬开,一手圈住他的昂扬,马眼耀武扬威地向她吐着清液,她抬手一拍,没什么力道,但身下这人眼睛一下就红了。她滑下身子,他的腿毛刮过她充血的阴蒂,在他的腿上留下小小的一滩透明的痕。 她红色的唇部在悬在龟头上面,鼻子喷出的气息直接落在上面。他伸手想按下她的头,被她轻巧躲过。她的舌尖盖住了她的下唇,是猫儿觅食的萌态,慢慢面对着昂扬,眼睛却盯着他的眼睛。 一阵一阵气息呼在棒身上,却没有温热柔软的唇抚慰,他难抑地喘出声来。 “嗯,唔。”她突然起身和他唇舌纠缠。成风按着她的后脑勺,撕咬着她的唇部,手往下伸,她本就稀松的毛发已经被她刮得干干净净,他一下就摸到躲在阴唇之后的豆豆,圈起手指弹着,嘴巴被封住,在呼吸之间她爽呼出声,力道不减,他一下一下地弹着,掌心都是她情动的痕迹。 吻了吻她的鬓发,“现在舒服点了吗?” 她埋首在他耳后,腰却抬了起来,摸到他的柱身她缓缓坐了下去。 “嗯,哈。” 还没进去叁分之一,她已经隆起眉心,眼睛冒着眼泪,在只有月色的房间里,他的望舒哭了。 他掐着她的腰想把她抬起,换个姿势。之前兴致来了的时候他也让肖望舒试过这个位置,没两下就把她疼得面色发白,他就再也没试过了。 肖望舒按着他的胸膛避开他的动作,深吸一口气坐了下去。耻骨碰到她的腿内侧,她的眼泪落在他的皮肤上。 成风连忙起身,也不敢动,抱着她的腰,抚着她的背轻声哄道:“没事了,没事了。” “我想...动。” 肖望舒抬起腰又坐了下去,动了两下,还是泄力趴在他的身上,一口咬在他的锁骨,言语里哭腔未退:“你...你来动。” 他试探着往上耸动着她的腰,见她闭眼脸上神色痛苦又享受就大胆地动作了起来。 换到第叁个套,肖望舒还是不肯下来,他不答,只抓着她撑在他胸口的手腕放在嘴边啃咬,虎牙咬在她的脉搏上,她又低叫一声。热流直直淋在他深入的龟头上。 等不了了,他松开手改箍在她的腰上,将她旋了个方向,让她背对他坐着,肉与肉切合摩擦,一个动作让两人都满头大汗。成风马上向上耸动了几十下趁肖望舒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直起身,一把推着她的背让她跪趴在床上。站着将她肏了个透,手掌摸在她的肚子上,感受到自己在她身体里肆意的动作。 小别胜新婚,她不知道和身边这人会不会有新婚的时候。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她开始在他身上找他爱她的证明。在恋爱中的人就像失去了浆的一叶孤舟,随着水波激起浪和吹来的风向前进,她一直认为成风就是她前进的方向和动力,她渴求着这水能更激烈,风能更猛烈,当这些痕迹变得轻微些,她会慌恐不安。其实本不该如此,如果没有窥伺那几年,她本不该如此。 见过爱过别人热烈模样的你,我心里怎么能不生出嫌隙?她用目光描摹着沉睡着的人的五官,这样想着。 可是这种长久的对比让她时常觉得痛苦。 悄无声息地掀起被子,赤足落在木制的地面,她放轻动作出了房门。 十五的月亮是玉盘,盛着皎皎清辉,溢出来的月色落在女人白色的睡裙上。 她没有吸烟喝酒的嗜好,烦闷的时候最好的疗愈方式就是发呆。从小到大的经历没有能让她缓解这种痛苦的方法,但是却给她留下了许多与痛苦纠缠的经验。这种经验能给她的借鉴就是及时止损。 远方的天际线泛白,夜色被霞光撕开。 她动了动僵硬的身体,夏末清晨的清风拂过她的面颊,带走一声叹息。 成风起来的时候,肖望舒已经端着一份煎蛋叁明治和一碗热汤面端了出来。他边舒展着身子,边走到她身边,揽住她的腰,吻在她后颈突起的骨头,却被她侧身躲了过去。 他看向桌面,问道:“今天怎么吃汤面了?”和她在一起叁年,她总是能准备精致的西式早点,他还为他们共同的爱好而欣喜。 肖望舒清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什么反应,良久回了一句:“我一直都喜欢吃热汤面。” “好的,我记住了,我到时候学学怎么做。” 面前这人只是牵唇笑笑,成风只觉得笑意勉强。 诡异的氛围在饭厅扩散,他思考着是不是昨晚过分了些许,让肖望舒不太舒服。指针行走的脚步不等人,他计划着今晚下班的时候买一束她喜欢的花再哄一下,俯身在女人不注意的时候在她脸颊留下一吻,就快步回房间换衣服,一打开衣柜却发现自己的衣服全部都消失了。他拉开柜子,平日被她收纳好的衣物都消失了。 “在这里。”肖望舒递过一套西装给他,腿边有一个黑色的行李箱。 “什么意思?” 肖望舒见他不接,把西服放在行李箱上。 “我们分手吧。” 她看着他瞳孔一缩,逃避的眼神,好像从来没见过他这种神色,他跟她分手的时候也有这样的神色吗?她没忍住又这样想着,对比的心态夹带着痛苦又溜了出来,心中抽痛,不能再这样了,她强制让思绪停止,冷静地回答他的问话。 “为什么?” “我好像...不爱你了。” 不爱 她第一次看到眼前这人泰山崩于前一样的神色,她紧握着拳头,尖锐狭长穿戴甲片刺着柔软的掌心,十指连心,她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哪里疼的。 成风眼下像是红线缠绕,他气极反而哼笑出声,鼻腔里一声气声让肖望舒不敢看他的眼睛,颤抖着往后退了一步,他抓住她的手臂,极用力,她觉得痛得厉害却挣脱不开。 “说爱我,想和我在一起的是你。”他唇角牵起得勉强,肖望舒知道这是他气得上头说不出话的表现,他缓了很久继续说道:“现在说不爱的也是你。昨天抱着我不放的是你,现在把行李收拾好把我赶出门的也是你。你的爱和不爱都是瞬间变化的吗?”最后一句话他是吼出来的。 “分手,我不同意。”他抢过她脚边的行李箱,一踹进了敞开的房间里。 她被他的反应吓得低头发抖,愣在原地。他拿过床头柜的手机,划拉几下,扔到了床上,迈了几大步,拉着她进了房间,大手一扬,凝滞的空气留下门撞击的闷响。 他极恶劣地勾着她,下巴被他两只手指捏着,她一下落进他眼中的漩涡,和她不同,他瞳是浓重的黑,早在十年前,一眼就将她吸进漩涡里,今天也不例外,他用目光控制她的思绪,看他用唇沿着她的唇线移动,舌一下下的刺着她的牙齿,强迫她开口纳入,被人把握呼吸节奏这种感觉并不好受,她难受地咳嗽,推拒着他压下来的体重。 成风是一个强壮的男人,她很早就知道,柔软的掌心对上男人锻炼的肌肉无异于一人移山,最后只能被一手抓着两只手腕失去战斗力,她抬腿想敲打他的小腿胫骨挣脱,还没踹到就被抓着小腿肌肉,一双腿只能老实地被固定在他腰侧。她被逼急了就像炸毛的兔子愤恨地用脚跟击打着他腰后的肌肉,却迎来更猛烈的反击。漂泊的船上下翻动,触不到岸,只能祈祷着浪轻柔点。 她后颈被他扶着抬起,翻身,婴儿休憩的姿势,她坐在他的腿上,落在他的怀里,他嗤笑着举起指尖晶莹在她眼前晃着。肖望舒觉得羞耻,闭眼不看,成风吻了吻她的还有泪痕的眼角,湿热的指腹却并不温柔地摩挲她的肿起的唇。 “感受到了吗?这就是你的不爱?”尾调上扬,听得出是嘲讽。 她不答,闷声承受着。 累极瘫在被中,背后贴上了温暖的怀抱,圈着她的腰,勾着她的手指把玩着,再一根一根穿过她的指缝,严丝合缝地紧紧扣着。 “等下把衣服挂好,我就原谅你。”他顿了顿“打开行李箱的时候没发现什么吗?”他吻了吻她的头发问道。 她侧身埋首进枕头,把眼角一点泪水拭去。他说的应该是夹层中的戒指盒,她打开看了一眼就放了回去,没有想带上的欲望。 她掰着他的手指,却被抓得更紧了。 “分手吧。” 成风压了压涌上来梗在喉间的一口闷气,抓着她的肩逼她回身,一下对上她悬在眼眶间的眼泪。 差点就心软,他冷着声音问她:“我记得当初是你在我刚刚分手对我死缠烂打的是你吧,说都听我的。现在不愿意了?我告诉你,没门。” “嗯,我不想再强求了。” “什么意思?” 肖望舒无力的声音像迁徙徒步已久的人嘶哑:“你好像一直以为我喜欢吃西式叁明治。但我不喜欢。” 成风早起时总会摊两个溏心蛋,烤着吐司,却没看到冰箱她码好一盒一盒的馄饨和橱柜打开包装的面条。每次吃着,她总能想到那个给心爱的女生带早餐的男孩,她的座位靠窗,来往人际神色在她一抬眼之间就能纳入她的眼底,她就这样看着曾经对她给予热烈眼神的人转眼就把热情给了另一个女孩,她好像他更懂那个女孩的喜好,她更喜欢他送叁明治,对着他总是淡淡笑着,后来两人在一起后,他开始天天给她送叁明治,那种笑容里多了望舒嫉妒的幸福。 辗转多年,他和她在一起,还是给她送叁明治,本来这是件该感到幸福的事情,但她却像舔到了糖衣下的苦药,蔓延的涩意。 “每次咬着叁明治,我都在想,是你养成的习惯戒不掉,还是爱过的痕迹不褪色。”她说完这句话,身后的人身体一僵,她勾唇一笑。 良久,沉寂的空气再次被打破。 “你好像没有发现我的鞋子从来都没有鞋带。” 她睁着眼睛,眼神却是放空的,陷入回忆中的人是痛苦的。 学校的小白楼在夕阳映照下,像润玉染上暖色,楼里的人气质也是温和动人的,扎着双马尾的白裙少女动作之间扬起的裙摆能一下抓住人的眼球,肖望舒沿着校园小径走着的时候看到就是这样的情景。她停下脚步却是因为熟悉的那个人影。女孩散开的鞋带被蹲在她身前的男生拿着,她看着他打了两个结,女孩俏皮地揉乱他的头发。之后肖望舒的鞋子都是这样的打结样式,隐秘的疼痛和欣喜,在和成风在一起之后这种感情变成了卑微,她扔掉了她所有有鞋带的鞋子。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弯腰为我系鞋带,系鞋带会不会系两个扣,系的时候会不会想起她。我变得敏感嫉妒多虑,这让我难受。” 她能感受到身后的人的呼吸,体温,心跳,相扣手指的脉搏,顶在她腘窝的膝盖,与她脚后跟相触的小腿上的毛发。但是好像已经好久没有感受到纯粹因为爱情的心动。 嫉妒和纠结几乎占据了这叁年感情的主旋律,这不是健康的爱情。 昨天面对啜泣的下属,她冷静分析最后却感性地说出一句:“当你需要不断找证据这个人还爱你的时候,这个人已经不爱你了。” 这句话好像在她心头盘旋许久,知道昨天才悄然落地。 她锱铢必较,寻找着他沉醉在爱里面的异同,又何尝没有试着找着自己爱他的痕迹,好奇怪,沉浸于对比嫉妒之后的她,面对他的一举一动除了在模仿,就是叛逆反着来,始终带着面具的她,每一句爱语都是虚假的产物,她面对着辽阔的夜色,在自己狭窄的心胸中寻找爱人的证明,当一份爱情掺杂了过多情绪,提纯的数据已经没有参考意义了。 “我不想再对比,再嫉妒,再勉强,再接受,我不想把自己变成另一个人的影子。我不想在和你相处的每分每秒想着你爱着别人的时候是怎么样的,我不想在惶恐今天还在爱着我,目光只投注在我身上的人会不会转头就爱上别人。” “你说得对,是我上赶着让你无缝衔接,我也知道你接受我的时候只是把我当成一个停靠的站点,所以我把主动权交给了你,算不上真心的开始,这个贱我确实犯了。现在我不想再继续下去了,及时止损不好吗?”她用尽全力挣开他圈起的一方天地,翻身下床,捡起一件浴袍裹着自己,回头对上男人猩红的眼眸,她冷静地瞟了一眼,走了出门。 成风怒吼着她的名字,踉跄着下床,从背后拥着她。 “肖望舒,我。”他埋首在她肩窝,像雨夜的犬一样耷拉着脑袋。 “我现在...现在是真心的。” 她侧头躲过他的啄吻,抚上扣着他腰间的手,一指一指掰着。 “成风,你知道如果继续下去我会想什么吗?”她哼笑一声,继续说道:“我会想,你会不会也这样挽留过她,而她会怎么回应你,我应该按照我的想象模仿她的做法对你,让你把我挂在心上,还是继续犹犹豫豫停滞不前。我已经没有我自己的思考了,我不知道如果是肖望舒本人会对你做出什么反应。” 她紧紧抓着他的手让他放开,回身面对着他。眼睛已经流不出眼泪了。 “我一直都模仿着她啊,你没发现吗?每次看见你眼里的迷恋,我会忍不住想你是不是借着我怀念她。”抬眼就看到挂在走廊的那一幅向日葵油画,是她知道那个女孩喜欢画画,她特地学的,现在就像刀子平添她心口的刀子。被她压抑已久的自厌情绪迸发,她猛地一推开他。 因为爱他,她已经面目全非了。 成风往后一趔趄,险些瘫倒,快速的稳住自己,摇了摇头又上前抓住她的手臂。 “不是的。”他闭眼回想,试着在回忆中找到相爱的证据。 她静静地等在原地看他回想。她确实不是个好女孩,她知道他多情且风流,当时如果不是她遇到刚刚分手的他,他也会很快找到下一任,她只是想着为什么不能是她呢?在暗处窥探他与女孩相知,暧昧,交往,争吵,分手,她等待了五年,第一次有勇气站在他面前向他伸出手。 其实她本不该如此执着的,可是明明是他先招惹的她,先说喜欢的是他,先向她伸出手的是他,她不是会爱人的人,因为在他眼中看到炽热,模仿着,学习着,可是成风的爱意随风,她渐渐沉溺,可他却已经抽离,转而将目光投向别人。 肖望舒继续说着残忍的话。 “本来我应该不喜欢你这样的人的,如果你曾经没有对我告白,我本不该喜欢你的。”我第一次感受到被偏爱,之后就难以戒掉了,心底生了瘾,就有了执念。 “因为我好像是因为你爱我才爱上你的。”她微微躬身,“对不起。” 排外 “被爱只是不走运,而不会爱是种不幸。”肖望舒是在高中图书馆的最后一层的书架上,在积灰的书堆中,她拍了拍时光的尘埃,翻开了那一本《局外人》看见那句话。彼时只有一弯不明显的唇角弧度,还是太晚,她只能承认她不是一个被上天眷顾的人。 更早要从刚刚有了记忆说起。第一批赴粤务工的厂工之中有来自西南山区的肖望舒的父亲肖齐,说得上浪漫的邂逅,他碰上面容秀美,勤奋努力的越梅。在自由恋爱的浪潮和爱情荷尔蒙的鼓励之下,他们走到了一起。但是越梅家里是落后闭塞的山区,得知两人恋爱的消息之后,反对的声音充斥每一次来往的消息。但是那时候越梅已经怀孕,家里只能匆匆安排结婚事宜。 两人一时之间都拿不出钱,家里同样贫穷还有兄弟姐妹还在读书。两人只是拿了结婚证没有摆酒席,甚至相隔几百公里的两亲家甚至没有见过面。唯一一次肖齐带着生育后的越梅回了一趟西南老家,破败贫穷是她对肖家第一印象,他没有骗她,在结婚前他就一直说家里十分贫穷,但是他精神富有之类的话哄着,没想到穷到连电都接不上。 从小刻苦勤劳的越梅一句话也没多说,跟着肖齐把病重的婆婆背去了医院,拮据的经济让肖家兄弟面对母亲的医疗费束手无策,肖齐跪在地上一声一声地求着医生还是没有挽回逝去的生命。越梅陪着她处理后事,冬天冷得刺骨,产后恢复还没半年,她白天处理婆婆后事,晚上还有嗷嗷待哺的孩子。 回粤后,她和丈夫辞去了分隔两地的工作,进了同一个厂,很快发现丈夫性情变化了许多,以往烟酒不沾的他变得吸烟酗酒一件不落,偶尔深夜他还没有回来,哄睡了孩子之后,她打丈夫的电话却听见激烈的麻将洗牌声。他越来越沉默不多说些什么,只让她照顾小孩早点睡。 望舒从小就是很乖的孩子,在母体里的时候她就安静不不常动静,越梅还一直觉得小朋友文静,但生育的时候却是吓了所有人一跳,那时候羊水都流完了,可是胎儿却没有动静,当机立断改成了剖腹。肖齐还在外地没有回来,通知书是越梅姐姐急匆匆过来签的。 “孩子好像不乐意出来,但是再不出来就会宫内缺氧。”在越梅昏过去之前她听见医生这么说 汗水浸透了越梅,她忍着麻药失去作用后的疼痛抱着自己来自不易的孩子轻吻着。从那天起她就暗下决心要用尽自己的全力守护自己的孩子。 但是她也是第一次当母亲,肖齐也是第一次当父亲。这两个不需要考试就能应证上岗的职位,这条养女儿的路,他们走得磕磕绊绊。 长大之后肖望舒对于小时候的记忆开始已经模糊,最早记忆的是外公的一顿毒打。 双职工家庭在暑假和寒假最大的苦恼就是小朋友应该怎么照顾,厂区不允许小孩进去,他们就偷偷带,把小望舒放在小纸箱里面然后带进去,刚刚学会说话走路的小孩躲在流水线的传送带下面,趴在妈妈的鞋上睡了过去。小朋友稚萌的神态和动作常常让同事们心软逗着小孩玩也成了上班乐趣之一,大家也心照不宣地没有说。但好巧不巧碰上了大老板视察,小姑娘在纸箱子游戏的时候好巧不巧扑到了领导跟前,为了一家人还有饭吃,只能给肖望舒换个地方。 越梅想了好久,交到哪里她都不放心,对比之下,她只能把肖望舒送回娘家看顾两月。 肖望舒很久之后每每看到书本上对于农村淳朴心善的描写常常嗤之以鼻,穷山恶水出刁民是她从第一次被父母带回层层山峦后的小山村的时候就知道的道理。 经过叁个小时大巴,刚刚够到妈妈大腿的小姑娘一下车就吐得昏天黑地,趴在母亲的怀里神色恹恹。 春寒料峭,春雨缠绵,从县城到山村有足足十公里的直线距离,可是这路还是未开发的山路,一滴雨落在黄泥陷起的一洼泥地里,越梅背着一个大背包,还怀抱着一个小朋友,一不留意就直接踩在上面,寒意刺骨,泥水直接糊在裤腿上,她一咬牙,还是叫了辆的士。 打表上路的的士一听要走这条路,停下了按表的手,直接狮子大开口要两百才愿意走。越梅抱着望舒,还是摇了摇头,打着伞走进雨幕里面。 一下车就有一辆摩托车驶过来,泥点子直接落到越梅的衣服上,她皱眉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靓女,坐车吗?” “去越岨多少钱?” “这么里面啊?一百五吧,现在还下雨更难走了。” 没比的士便宜多少,越梅一咬后槽牙,还价道:“一百五不去抢?最多一百。” “这么山,还下雨,有人愿意进去就不错了。”旁边的摩托司机说着,越梅刚刚找过他,他一开口就是高价,越梅拒绝了他。 越梅不多说,只是看着他。 那个摩托司机看着前后负担的越梅还是,呼出一口气,皱眉点了点头:“行吧,带着个小孩也可怜,一百就一百吧。” 越梅小心翼翼的抱着孩子跨上了后座,用手掌圈起一方天地隔开孩子和司机的距离。 山路崎岖,黄泥遍地,雨势渐渐地大了起来,还有叁公里才能到村里,但摩托车的前轮陷在了泥坑里,后轮闷响着滚动。越梅手脚不太方便,只能看着摩托司机费劲地把车拖出来。她的后背已经湿透了,肖望舒安安稳稳地睡在她怀里,她淡淡地舒出一口气来。 车拔了出来,司机却不愿意再进去了,越梅生着气跟他讨价还价,最后还是被讹着加了五十才到了村口。 母亲知道越梅要回来,已经在村口旁的小屋等了许久,她用拉起袖子擦了擦越梅脸上的水珠,把她怀里的肖望舒接了过去。 一进家门,越梅的嫂子阿珍已经在灶台边炒着菜,看见越梅进来淡淡了瞟了一眼,越梅向她颔首打了招呼,她勾了勾嘴角。 越家有叁个孩子,越梅是最小的孩子,二姐在省城工作,只有大哥还在父母身边,生了一男一女。 思绪间已经到了饭点。 哥哥已经扛着锄头,越父也切完猪菜回来,家里的猪是家里的主要收入来源。越父淡淡地看了睡在木椅上的肖望舒,对着前来问候的女儿点了点头。 洗澡的地方就在家里的灶台旁边,越梅带着肖望舒洗着她的头发。用漱口杯子濯洗,又拿着护发素细细揉搓,肖望舒乖乖地跟着妈妈的指示不动,脖子僵了就悄无声息的移动一下又动回来原来的位子。 “一回来就洗头也不知道晦气...” 是阿珍的声音,越梅的动作顿了一下,忍了忍气,还是不小心拽着肖望舒的头发,女孩闷声痛哼才把她拉回。 “妈妈,怎么了?”她放轻声音问道,生怕母亲生气,越梅对她勉力笑笑,舀起水继续冲洗她头上的泡沫。 外面的人声不停。 “外嫁女就是这样,有什么麻烦就扔回娘家,也不知羞。” “诶,没事,反正现在家里都是你把持着。” 阿珍的声音在小孩的耳朵里面显得有点刻薄。 “就是这样才麻烦,诶,没办法,回都回来了。” 乡音掩盖了粤区标准的发音,肖望舒听不懂话里的意思,只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嫁了个捞佬,现在还把捞妹带回来,越梅是不是有病啊。”捞佬捞妹是粤区对外乡人的称呼,极有侮辱意味,越梅已经在大口呼吸几乎忍不住要冲出去理论一番,但湿嗒着头发的肖望舒圆圆的眼睛看着她,还是没有在孩子面前发作。 肖望舒食量小也挑食,阿珍做的菜味道偏咸,被越梅端着碗喂着也没吃几口。 “怎么这么娇气啊。饭都不会好好吃”说话的坐在身边阿珍的女儿,语罢还剜了一眼小口吃饭的小朋友。 “表姐...”肖望舒抬着眸子小心地扒着饭。 外婆见状接过越梅手里的碗,勺子舀了半勺放在望舒嘴边,用不标准的白话温柔哄道:“乖啦,吃多点才能长高高。” 肖望舒不太会拒绝别人,点点头长大嘴巴吞咽着。 越梅紧了紧拳头,一场饭局在后面的尴尬气氛中结束。 越梅之前的房间被大哥的儿子越界住了,她带着女儿和母亲一起睡。肖望舒睡在两人中间,大大的眼睛一闭上就是一条狭长的缝。 “妈妈,我能把望舒放在家里待会吗?我和肖齐现在没有时间照顾她。” 妈妈摸了摸她的头,她能理解女儿的难处,看见和女儿儿时相似面容的外孙女她心软怜爱,就答应了。 “没事,妈妈在呢,妈妈帮你照顾小望舒。” 在肖望舒沉睡的时候,越梅已经把肖望舒的衣服迭好,又跟母亲说了营养素要怎么给肖望舒吃,说完,她亲吻了一下女儿稚嫩的脸颊,背着来时的包跟着同村的车离开了。 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越梅留了一件自己的T恤衫混在女儿的衣服里面。那件衬衫成为了很长一段时间肖望舒的安全感来源。 肖望舒这时候只有叁岁,但是已经敏感的感觉到她和这个家庭的格格不入。 她喜欢看动画片,但是这个家里一台笨重的电视只有层出不穷的抗.日片和新闻播报,她总是看的昏昏沉沉,但她也知道不该说什么,常常在饭后一大家子坐在大厅里看着这台小电视的时候就迷迷糊糊睡在外婆的怀里。 她喜欢肉,这里的菜总是做得极咸,外婆给她撞上满满一碗饭,给她夹上两块肉,递给她筷子希望她能好好吃,她看着外婆夹给她肉后,投在她身上让她不太舒服的眼光,看着那一盘子肉被剩下的人一扫而光,她安静小口地吃着,听见表姐越菲说了一句:“不愧是省城来的,吃饭都这么斯文。”语气配上她嗤鼻的表情让小孩觉得不适。 越界瞟了望舒一眼,说道:“什么省城来的,就是捞妹一个。” 她不知道捞妹是什么意思,她只能埋头吃饭希望心里难受的感觉能舒服点,但是还是因为吃饭的问题得到了一顿毒打。 那时候家里的女人都去赶集,为了能背多一点商品,外婆把肖望舒放在家里,和阿珍去了集市。 望舒一个人抱着妈妈的T恤坐在门槛边上,看着层层山峦映出夕阳的颜色,错落的村居炊烟袅袅升起,今天做饭的是外公。 外公是一个面容严肃的人,发白的头发下是发灰的鬓发,眼皮半闭一脸严肃,肖望舒一看到他就发怵。这个家里面会抱她的只有外婆和舅舅,她不敢进去打扰于是就在门口坐到夜幕降临。 “快来,吃饭了。”越菲对她喊道。 四方桌上外公和叁个孩子一人坐一边,望舒用勺子扒着饭,还不会使筷子的她只能没有夹菜只能吃白饭,很快她就吃不下了,看了看座上的人,放下了碗就拿着凳子想离开。 “把饭吃完。”厚重的男声说着。 “外公。我饱了。” “谁教你浪费粮食的?” 越界煽风点火:“大小姐的饭量啊,也不看看自己是不是这块料。” 不是不是,她眼角已经泛出泪花,摆着手对人说道:“我真的饱了。” 农民以粮食为贵。那个神色愠怒的人拿起挂在窗边的藤条甩在肖望舒身上,肖望舒从来没有被打过,她第一感受到如此疼痛,在藤条第二次甩下之前,她抱住外公的腿,却被蹬开,她只能惶恐地躲到凳子下面。 这仅仅只是荒诞的开始。 痛感 之后的记忆已经模糊了,只有身上在回家之前消除的淤痕还有后来看到片好的竹篾下意识颤抖的身体记得。 肖望舒跟着父母住进了公司安排的廉租房,肖望舒有了自己的小床,但是越梅却放心不下,每个晚上都要抱着孩子睡才能安心。 肖齐的酗酒已经越来越严重,常常一下班就和朋友喝得醉醺醺才回家,饭没吃几口,整个人瘦得厉害。但是越梅却在忙活着小孩的小学入学,公立的学校难进,她只能把目光投向昂贵但是风评较好的私立学校。 肖望舒刚刚满了五岁就开始和母亲辗转在各个学校学习,她和肖齐工作不稳定,很多时候在第一个环节就被刷了下去。最后把目光放在隔壁区的一个私立学校,越梅拜托上司能帮帮忙,最后过关斩将她们到了校长面试这一关。 西装笔挺的女士看着女孩转着轱辘水汪汪的眼睛淡淡一笑,肖望舒也不怯场,面对女士的提问,她对答如流,最后成为了学校的一分子,随着入学通知书递过来的还有缴费单,一学期七千块钱,对于越梅和肖齐,是一笔沉重的负担,但是为了女儿,他们咬牙应了下来。 “你要好好读书哦。”越梅对六岁的肖望舒这样说道,这句话从那天开始成为了她的人生主题。 肖望舒是圆脸杏眸,双马尾在她的蹦跳之间摇晃,她凭着出色的舞蹈天分加入了学校的舞蹈队。舞鞋没两天就被跳烂一双,但肖齐大手一挥,还是让肖望舒继续学。 周末也有训练,中午结束训练之后,身边的队友的家长陆陆续续来接,肖望舒站在校门口,突然被摸了摸脑袋,肖齐蹬着叁轮车出现在她面前。她坐在后座,欢快地哼着歌。 但是噩梦还是降临了,暑假的到来意味着肖望舒要被送回越梅娘家。 “妈妈,我不想回去。” “为什么不回去呢?外婆可喜欢你了,而且妈妈也放心。” 肖望舒犹豫了一下,拉了拉妈妈的衣袖,“没...没人陪我玩。” “表哥表姐不是在家吗?”越梅只觉得是小孩闹脾气,哄了两句,突然又想起前几天联系的姐妹,蹲下身和肖望舒平视,“这次回去可能会有新的小朋友陪你玩哦,有个姨姨的女儿,你的小妹妹也会回去哦。” 她不说话,还是被肖齐带了回去。 肖齐领着女儿到了老丈人家,气氛说不上好,他也知道自己并不讨这边人的欢心。山路越深,村民就越排外,他第一次来就被人指指点点了一路,一些“捞佬”的称呼也能落到他耳朵里,所以他很少陪母女俩回来。 他也很少带女儿出门,越梅也不放心,平时节俭的人隔两个小时就给他打电话问情况。他扶额不太耐心地回答着,也就是上次带肖望舒回西南地时候因为他喝得有点迷糊,在火车站附近不小心把肖望舒落在身后,他找的着急,一个电话打过去,越梅也急得眼泪出来,请假就往火车站跑。最后还是肖望舒自己借了路人的电话乖乖呆在原地等肖齐过来,两人才舒出一口气。 但从那天开始,越梅就对于他带孩子就不太放心。这次还是肖望舒一直不肯放开他的手,他才请了两天假带女儿回来,不曾想本来乖乖的女儿却哭了一路,还是他连哄带抱才把女儿带回到这里。 哄着小朋友把饭吃了,肖齐扯过一张纸给肖望舒折了一个东南西北,小孩玩得开心之后情绪就稳定了下来。但是他订的是下午回程的车票,孩子还在他怀里笑着。 “石头剪刀布!” “望舒输了哦!” 肖望舒点点头,按照规矩她选了一个“北叁。” 肖齐看了一眼说:“这个惩罚是“乖乖睡午觉”。” 肖望舒马上瘫在他的怀里,闭上眼睛。他拍着孩子的后背,将她哄睡。 后来肖望舒打开那个东南西北,北叁上面写的是“笑一下。”骗局的开始,连同后来的一切都是错误。 那个暑假的骄阳让肖望舒这辈子都忘不掉。 最火热的夏天是汗滴禾下土的收割季节,肖望舒拿着一把镰刀跟在外婆身后走到田埂边上,本来就是小孩的年纪,第一次下田心里都是新奇劲儿,一脚陷进泥里面,冰冰凉凉的,一激灵屁股一蹲坐在泥里面。 她知道这个地方没人会陪她玩,学着外婆割了两握水稻就因为手掌小抓不住水稻梗被外婆提到田边让她自己带着。 头顶是一把彩虹色的遮阳扇,舅母阿珍正在踩着脚踏机打着稻谷,她不敢靠近。白净的小脸上都是泥点子,她揪起一团泥土捏着人形,不久一个小人和两个大人的样子就被她的小手捏了出来。阳光慢慢将泥土的水分蒸发掉,小人身上出现了干纹,她手指沾着水将它们粘合在一起。 “狗才爱玩泥巴。”是表姐越菲。 肖望舒头也不抬,阳光晒在她的小辫上,她闻言只是抿了抿嘴,将一口气留在心头。 但是别人不会放过她。 表哥越界最近得到了一个MP3,这在当时可是新奇玩意,几乎全村的小孩都跟在他身后就想着能够玩一下。越界坐在稻草堆傍边,遮阳伞的大部分阴影都落在他的身上,他打开MP3,播放着里面仅有的两首音乐。 粗噶的声音哼着不成调的旋律:“黑眼睛黑头发黄皮肤,永永远远是龙的传人。” 越菲听见越界在唱就跟着合了两句,并不标准的普通话。 肖望舒嘴唇翕动,发着两个单音,好巧不巧地落在了两人耳里。 “龙的传人?哈哈。”越界看了一眼姐姐,又剜了一眼蹲着的肖望舒,轻蔑地说道:“我们才是龙的传人。”他的脚尖一下踹在望舒的腰上,她一下扎进了泥里面,头顶都是黢黑的泥。 越菲见状马上笑了起来,接着弟弟的话说道:“对,我们才是龙的传人,她?只是狗的传人而已。” 她被这句话的刺耳笑声吓出了眼泪,不曾想泪眼朦胧间抬起头就看到舅妈阿珍嘴角勾起的笑意,和对上的目光的时候一如往常,自然而然地翻出了一个白眼。 她脑袋嗡嗡的,突然想起住在隔壁的一个她称呼为叁外公的老人每次看到她的时候,总是语气含笑地说:“今天你舅妈拿正眼看你了吗?”这是一句标准的白话,不用经过大脑思考,她一下就理解了。 肖望舒甚至不知道人的恶意能够更大。 越梅说的小妹妹很快就来了。她那天跟着外婆摘完菜回来就看到村口停着一辆白色轿车,一个粉雕玉砌的小姑娘穿着夸张的蓬蓬裙走了下来。那时候肖望舒已经被猛烈太阳晒了将近半个月,整个人黝黑,指甲缝里都是泥土,她一见到人就连忙跑回去打水洗澡,把指甲剪好了,匆匆跑到小姑娘家里面。那天晚上梦里都是小女孩对着她的和善笑脸,她开始期待明天。 肖望舒知道这个地方每个人都不喜欢她,她也自觉不应该给别人添麻烦,她胃口不大就自己盛饭装两小口慢慢吃,等到所有人都吃饱了才放下碗,把自己的存在感放到最低。她甚至学会了自己洗衣服,水桶的高度是她身体的一半,是劳保店里最牢固的铁桶,晾衣服的地方在二楼,她费劲地一阶一阶地把桶抬上去,不敢发出什么声响。今天她把衣服洗干净就跑到了妹妹家里。 那天她很开心,她们用麻将搭着公主城堡,抽着积木,肖望舒第一次在这个村子里面感受到了像在学校一般快活的日子。 没两天她一如往常地去找妹妹玩,她拿着自己用衣服的布扎起来的娃娃敲着妹妹的家门。 那天的记忆已经磨成胶片的黄,但是声音还留存在脑海里。 “不跟你玩,他们才会跟我玩。” 巷子口站着的是她的表哥表姐还有村里的几个小孩笑着看她的泪水。 那天开始她一个人坐在山坡上,抱着母亲的T恤,揪下一根狗尾巴草编着圈圈,没一会手指上都是草戒,肖望舒张开手掌让阳光落在自己的脸上,脚悬在山坡边上晃着,她数着日子,还有一个月这个暑假就结束了。 “你点解在这里坐着(你怎么在这里坐着)” 说话的是住在外婆背后那个房子的小孩,应该是她的表弟。她有点发憷,巴眨了一下眼睛,一说话声音有点哑,她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 “这里的风景挺好。”她尽力地模仿着这里的乡音。 她站起身来想离开这里,刚刚站稳,后背就感受到一股突然的冲劲儿,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她的身体已经落下了山坡,头磕在了石头上,肿起了一个大包。 “做得不错。”她晕过去前听见她的表姐这样说。 肖望舒第一次觉得人可真是坚韧,她看着那个男孩被他的母亲带过来道歉,对她外婆连连说着对不起,却没一句是对她说的,她因为头疼晕了一星期,呆在家里看着木条支起的栅栏像监狱一样把她困在这一方天地。 越界就是在这时候出现在她身边,拿着他的MP3坐在她身边,他比她大了七年,今年要上初一,男生身高在这个时间段窜了起来,一下就把她拢住阴影下。 “想要人陪你一起玩吗?”他说。 肖望舒已经没有力气了,眼前的人背光看她,她看不清她的神色,她点了点头。 越界摸了摸她的小手,握着她的肩膀将她扶起,她跟着他上了二楼,走进了他的房间,墙上还有九十年代末港台明星的写真,母亲越梅的一寸大头照也贴在发黄的墙上,她想这是母亲原来的房间,霉锈味一下充斥她的鼻尖,是越界床上的被子的味道。 红色的木门一下就关上了,肖望舒看着表哥将门边的锁扣上。 他蹲在她的面前,手摸着她的裤头,她懵懂地看着他,心里发慌。 “表哥跟你玩好吗?” 她不敢动作没有说话,他却扣着她的手,用捆猪粮袋子的绳子将她的手系上。 指甲刮过她的大腿,裤子被脱下。 “跟我玩,别人才会跟你玩。” ... 肖望舒木楞地摸了摸自己肿起的头,蹲下了身子,水流出的地方很痛。她的日子好过了一点,至少没有人会在她的背后突然推她一把了。 她变得十分沉默,外婆总是看见肖望舒总是怔怔地看着窗外,家里的窗口的雾蒙蒙的毛玻璃,用几根竖着的竹条将窗户的天空划成几部分。她对于这个外孙女喜爱得紧,覆着薄薄的茧的手掌顺着她不知道何时翘起来的头发。 “等到割完稻子,外婆就带你去街上玩。” 肖望舒点点头。 一大清早外婆就牵着她的手走上了那一条泥路,晴朗的天气让泥干结,一踩在上面就崩开成为散沙。 这一条路并不好走,穿过田埂,走过泥地,大概走了五公里才走到了最近的一个公交车站—斑驳污渍覆在上面几乎看不清字迹的牌子边上是一个亭子,一走进去扑面而来一股腥臊味味道袭来,她不适地捂着鼻子,外婆面色如常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襟。 在车站等了整整1个小时,才有一辆公交出现。被灰尘覆盖地车身已经看不清原来的颜色,车非常挤,肖望舒拉着外婆勉强找到一方落脚的地方,死死抓着别人座位上的把手才站稳。 座位上是一个年轻的小伙,草帽盖在他的腿上,他无神地看着窗外。座位旁有一行小字,凭着即将一年级的知识储备,肖望舒勉强辨认出来上面的字。 “老弱孕残专座” 坐了快一个小时才到了县城。 外婆带着她去了当地最大的商场,也不过多了几幢高楼大厦而已。广场上有买气球的,她多看了几眼。 “望舒想要这个吗?” 她犹豫了一下摇摇头,外婆却和蔼地笑着,牵着她的手走到那个商贩面前。 “你喜欢哪个?”望舒抬头看到五颜六色的气球,她的手被老人的手包裹着,手背被厚重的掌心磕到,她对着外婆笑着摇了摇头。 外婆却指了指那一只红色的公鸡气球,五块钱,白色的棉绳连着那一只鸡系在了她的手腕上。 她带着那只公鸡走了很久的路回到了村里,大家都很羡慕地看着她,比之前的不屑和仇视更多的情绪,她清清淡淡的看着。 “果然就是偏心外孙女,没见你对你孙女这么好。”阿珍瞟了一眼外婆,语气不善。 “表姐的自行车是婆婆买的。”望舒直视着舅妈。那辆亮蓝色的自行车,五百块钱,为了表姐能骑车上学省点时间,她看着外婆从自己衣服里缝好的口袋里掏了好久,拿出皱皱巴巴的钱给了表姐买车。 “哼。” 肖望舒把鸡系在窗台,借着窗台射入的一点点光翻着自己带过来的书。 传来一阵脚步声,她抬眼看了一眼,是表姐越梅。银光一闪,窗台上只留下一个线头。 她抬眼望去,那只鸡已经飞得很高了,群山峻岭都落在它的脚下。 飞吧飞吧,至少比她自由。 ————— 玖玖提示:不是很轻松的文章,很多情节也想过要不要写,但是成长经历会让人物选择不会让人感到突兀。谢谢支持,给点珠珠评论和收藏,谢谢哦,xx 孤立 关于在外婆家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在越梅把肖望舒接回去的时候一句“真的是麻烦您了,妈妈。”停止了让人述说疑问的欲望。 母亲感恩的神色让肖望舒低下了头,她不去问为什么村里面的人为什么都不跟她玩,为什么表哥要把她弄疼。即使在昏暗的房间她的手被勒着痛,流着眼泪请求的时候,他掐着她的脖子让她一个字都不能往外说,那个时候她想着跳舞压腿很疼的时候找妈妈抱着呼呼就没事了,他却不准她找母亲。 肖望舒入学后在班里很受欢迎,笑起来眉眼弯弯,学习耐心又努力。刚刚开学不久她就收到了人生的第一封情书,是她的同桌。 男生用粉红的色纸写着笔笔认真的字迹,甚至有些字还被他用拼音标注着,信封被他贴上了星星贴纸。但第一个看到这封信不是肖望舒,而是越梅。 帮女儿整理书包的时候,她看到放到书包夹层的信。 每隔两行就有一句“我中意你。”还有男孩的“山盟海誓”--我家所有的东西你都可以免费吃,男孩家里是在校门口买麻辣烫的。 越梅第一反应不是为女儿受欢迎而高兴,而是担忧,这种担忧在一个调皮的男孩为了吸引肖望舒注意在她面前用扫帚伪装成金箍棒在她面前耍着,接过扫帚的突起的塑料直直刮过肖望舒的眼角的时候上升到了极点。 肖望舒一下子就哭了出来,没想到哭了一脸血,老师和家长急匆匆地将她送去医院,就差一点点,就直接刮到眼睛。女儿险些失明让越梅抓狂。她躺在醉醺醺的丈夫身边,苦思冥想,还是低声询问丈夫他对于这件事情的看法。 “女儿这么漂亮,没人喜欢才奇怪吧,想这些还不如炖几天汤让望舒恢复得快一点。” “我的囡囡这么好看的眼睛被刮了谁受得了?那些男生就是贱啊。” “你这么说,以后望舒靠近个男的都怕,以后怎么结婚。” “那怎么说。”越梅看着头顶上的白蚊帐,陷入了沉思。她一直很抗拒跟女儿提起性,一个乡里来的女儿在男女之间懵懵懂懂的时候就嫁人了。这方面的知识不是羞涩说不出,而是完全匮乏。 肖望舒也曾经问过:“我是怎么来的。”之类的问题,她躲避了许久只能说道:“是妈妈在河边捡的。”结果小姑娘哭了一天,见到河就不敢靠岸边,就怕妈妈又给她送回去了。 越梅寻思问不到让自己满意的解决方法,她第二天带女儿去上学的时候小心嘱咐道:“望舒,以后少和男的玩。不要接近他们。你看看现在你的眼睛,疼吧。” 肖望舒蜷了蜷手指,抬头问道:“爸爸也不可以吗?” “爸爸是你的家人啊,家人。”越梅想了想,给望舒划出了一个范围:“像表哥,堂哥那些是家人的男孩子你可以一起玩,他们都是会对你好的,但是其他男孩子我们先不要接近。等下又磕到碰到,妈妈可心疼死了。” 可是表哥也让她疼了啊,她百思不得其解。 寒假再次被送回外婆家,她已经习惯自己找一个地方静静地看一下午的书。但是越界却总是纠缠她。 她费劲地合上酸痛的双腿,手终于被松开,她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家人之间不是不应该带来痛苦的吗? 她的日子确实比之前好过了一点,至少她可以跟在那群穿街过巷,无所事事的表哥表姐身后爬山上树,他们怂恿她去摘石榴,她爬上树,摘一个就往下扔一个,站在树下的人掀着衣服接了个满怀。这种动静很快就迎来了人的注意。四处逃窜的小孩并不在意下树困难的女孩,她一口没吃却背上了全部骂名。“年纪小小就偷东西。” 被强压着头颅低头道歉的时候她没哭,被人在身后叫捞妹的时候她没哭,被舅母阿珍翻了白眼的时候没哭,被外公指着鼻子骂“小偷”的时候没哭。那天晚上她被安排在外面罚站,肚子很饿,更可怕的是对于明天到来的绝望,明天会发生什么,光是想一下,她都浑身颤抖。 有人把她抱在怀里,往她怀里塞了一个热红薯,把她因为南方湿冷的天气而冰冻的身体暖和,是外婆。她摸着她的脑袋,温和地笑笑。 “吃完我们就回去睡觉。” 她觉得脸上凉凉的,是眼泪。 她糯糯地说:“可是我还没有刷牙。” 外婆前几年有白内障,一只眼睛已经退化,只剩下眼皮耷拉着,一只眼都是慈祥的意味,她抚摸过她的鬓角,把她细碎的发捋到耳后。 “下次不要再去偷石榴了,这是不对的。”她用拗口的白话这样对她说。 肖望舒低下头,手指搅着,一声轻轻的:“嗯。”,仅仅是为了她爬树摘果子的动作而道歉。 她趋利避害,宁愿一个人呆着也不愿意跟在那些人背后。这世间的祸不是你不动就不会找上门的。 那年暑假前一个月她还是被送了回去,某天村里来了个收废品的人,各家各户都把攒着的一些破烂拿出来卖,越家也收拾着可以卖的东西。肖望舒坐在土坡上吃着小布丁,外婆给了她钱,让她自己买一根雪糕自己在外面吃完再回去,她跑到隔壁村的士多店买了一根五毛钱的小布丁,想恢复一下体力再跑一趟买一根给外婆。 坐着的地方正好对着收废品的地方,人团团围着,讨价还价,催促给钱的声音此起彼伏,她看见越界和舅母阿珍抱着两箱子走了上来,背后跟着越菲捧着一大沓书本往上累着,放好之后又折返回去继续下一趟。 累得高高的纸张就放在田边,肖望舒看见顶上越菲累上的书本已经摇摇欲坠,她跳下坡冲过去把书放好,没想到一回头就迎面而来一腿。 是越界,他直接往她柔软的肚子上踹上一脚,肖望舒被踹翻在地,背靠着的书也直接砸在她头上。 舅妈阿珍还是那张翻着白眼的脸,没人上前扶她,她捂住肚子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劈头盖脸就是越界的一句:“小偷就是小偷,连破烂也偷。” 她看着周围人指指点点的目光,闷不吭声地离开,背后是极为刻薄的一句:“跟你妈一样,贱人一个。” 她再也忍不了了,发狠了就把那一沓废纸往田里一踹,头也不回地跑开。 士多店的糖五毛两颗,她留了一颗给外婆,混着鼻涕泪水的糖并不好吃。回去的时候已经是黄昏饭点。一进门,肖望舒就听见舅舅房间里面传来的争吵声音。 “道什么歉,就一个小孩子,阿界不就碰了她一下吗?你妈态度这么强硬就是偏心。” “而且你妈都偏心成什么样子了,我上次才看到她给那个捞妹一块钱让她买雪糕吃,你看看你儿子女儿一天天在这么小的风扇下做作业,让她给钱买一个大一点就扭扭捏捏。” 有人捂住她的耳朵,是外婆,她抬头,被泪水糊住的人影。肖望舒抓住外婆的手,往她手里塞了一颗糖,苦涩的日子,我仅有的甜味和您共享。 后一个月她跟着父亲去了西南,借住在大伯的家里,大伯家里只有她哥哥一个孩子,比她大上十年,刚刚上高中。一见到肖望舒就蹲下身子一直捏着妹妹的脸。 肖望舒并不习惯被人抱在怀里。但是伯母带着肖凡和她去市场买菜,嘈杂的环境还有满地脏污的水,堂哥一下把肖望舒抱在怀里,让她脚不着地。 “哥哥,我。” “没事,哥哥力气可大呢。” 肖凡把她的太阳帽带好,逢人就说:“这是我妹妹。” 晚饭的时候是大伯掌勺,肖望舒吃不得辣就只做了一道辣的菜。肖凡夹了两块瘦一点的肉放在她碗里。 “我爸就是做饭太油了,妹妹吃这个,哥哥给你挑的瘦的。” 入口酱香四溢,她从来没有吃过这个口味的红烧肉。 大伯扬了扬脑袋:“好吃吧,这是伯伯我秘制的。” “嗯嗯。” “以后你来玩,大伯就给你做这个,你在别的地方可吃不到这个口味的哦。” 晚上,伯母帮她调好水温让她洗澡,她没用过热水器,水气氤氲,模糊了镜子,她想打开门口散散汽。一推开门就看到拿着水杯喝水的肖凡,他被吓了一跳,连忙把门给她关上。 他在门外给她打开了抽风机,脚步一顿还是等在门口。 肖望舒一出门就看到肖凡,她有点害怕地看着他。 肖凡蹲到和她平视的高度,表情纠结,组织了许久言语,对她说:“望舒,不知道别人有没有跟你说过,一定不能把自己...嗯...身体给别人看。” 肖望舒不解地看着他,那为什么越界要那样对她。 他看她还是不懂,心里着急,拉着她在沙发坐好,回到房间翻箱倒柜了半天,终于找到了那本书。 那天肖望舒哭了半天,原来一直都是错的。肖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为这个尺度的少儿读本把妹妹吓到了,他面红耳赤地安抚了许久,肖望舒才止住了哭声,最后却请求他把这个绘本给她。她的要求,他当然会答应,还给她收拾了几本他觉得适合妹妹的书。 这些书本跟着肖望舒回到了东城,也跟着她转学回到了山区。 因为经济的原因,肖望舒在四年级的时候跟着家里回到了她噩梦的起源地,即使是在县城区,她也觉得十分不适。这种不适让她很少说话,本来就是插班生,突然告别了以前的好友接受新的环境,这个环境因为突如其来的外来者产生的排异反应全部落在了望舒身上。 老师看她是省城转学回来的,会安排她去做困难的答题,去跳难跳的舞蹈,回答错了,就要面对失望的眼神,她只能咬牙去做。 “省城回来的,怎么会不会做呢?”她脑子里常常只有这一句。 老师的另眼相待更把她推到了被孤立的风口浪尖。班里有两个长得周正的男孩曾经向她释放善意,还有一个因为精神不正常被嘲笑的男孩一天天跟在她身后。女孩从不会主动跟她说话,已经形成的朋友圈子更不容她的进入。男孩在身后议论她,揪她的马尾,扯她的衣领,写纸条吸引她的注意的人每天都有,她都没有理会。人的恶意会在被忽视中生长的。 那天她一坐下就被两个男生按住,另一批男生拉着那个精神不正常的泽文在她身旁,按着两人的头想让她和他接吻。 不对,不对,这是不对的,肖望舒死命捂住嘴却被女孩揪着头发,被男孩用力拉开手肘,旁边是众人的调笑声。 “就让你泽文哥哥亲亲你吧,哈哈。” 她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挣脱开桎梏,手肘往后一击,男生吃痛将她放开。 她被拉出教室外罚站,看着走廊廊檐滴着雨水,啪嗒一下砸在地上碎成渣子。 一回家她就找到父亲工具箱里那把剪草大剪刀,她低下头一把把自己辛辛苦苦养了几年的长发一把子剪短。 那天之后她学着说着粗俗的话,把自己的动作变得豪放,懒得打理的头发乱糟糟的,越梅说了她好几次,她就是不打理。 当越梅因为买房压力而拮据度日的时候,肖望舒跟母亲说:“妈妈,我不想跳舞了。”她把省下的零花钱买的舞鞋扔到床底,辞掉了下一次在市艺术节参演的邀请。每天早上起床再也不拉筋,匆匆吃完早餐就跑去上学。 她不介意当小丑,学着螃蟹走路,咧出牙龈一般大笑,随口两句:“痴痴地。”,粤区俚语信手拈来,活脱一个小女流氓的样子,没有主舞的骄傲或者是好学生的光辉。在灰暗的禾杆里面光华成了错误,这个道理她理解得太慢,领悟得太痛。她小心地学习着知识,但是不做作业。好几次老师点名她的作业没做,她都泪汪汪又摆摆手,但下次还会再犯。老师对突然变化的乖小孩变成怪小孩无可奈何,有一次忍无可忍直接把她的书包扔了出去让她在走廊罚站,她应该是学校被罚站最多的女孩子。对着一方蔚蓝的天空,她轻快地唱着歌。 越梅对着提前叛逆的女儿无可奈何。她先前铁了心不能在没有安居之所的城市发展,毅然决然地回了乡下,没有征求女儿和丈夫建议,她大包小包回了乡下,即使在家乡市区,她省吃俭用的钱也不够买房,装修她扛着一担担沙子水泥上楼,丈夫不愿意回来那就留在省城赚钱。 长久的忙碌让她忽视了女儿对于新环境的适应,等到她见到女儿变化的时候已经是短发模样,舞也不愿意跳了,学习也老被老师点名,每次去家长会,老师提起不听话的孩子,她脸上总是挂不住,打也打过,骂也骂过,肖望舒眼睛红红却死咬着不肯开口,久而久之,只要成绩还行,她就放养了。 有人惊异于她的突然改变,暗自计划着,后来每每肖望舒回忆到这段时间,对于荀子“性本恶”之论总有例证。十一二岁的小孩,心眼这么百八十个,那时会有人拉帮结派作朋友,体育课一起装病,考试一起作弊,她不屑为伍,却也难掩落寞,一个人踢着脚下的石头,榕树下的蝉鸣聒噪让人烦恼。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要跟我玩吗?”非常可爱的女孩子,她犹豫了片刻还是点点头。 躲在树后就能听见刚刚还说要跟她一起玩的女生跟其他人汇报她的“情况”。 “孤僻得很,我跟她说五句,才回我一句,我觉得她是真的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就行,上次老师把主舞给她,她又不去,我需要要她让出来的东西吗?你跟她玩着先,之后再说她不是,让她不爽就行。” 肖望舒听完居然没有生气,幸好没有什么期待,不会失望真是太好了。 那天放学的时候,天气突然转雨,家就在校门口,肖望舒并不急着冒雨前行,回头就看见急得在给父母打电话的女孩。算起来,她还不知道她已经知道了所谓计划,还是朋友的身份。所以当她向肖望舒请求的时候,肖望舒还是答应了,这个后果就是送完人回去的途中碰上了暴雨,她在半路就被淋得一身湿。 “头发这么湿,要不你进来我给你吹吹头发吧。” 她听见有人这么说道。 —-————————————— 写的时候哭了半天可能是自己太脆弱,这本书女主成长线会挺长的。下一章男主们会出场。谢谢支持,多多评论珠珠和收藏哦,谢谢 初遇 和叶琦认识的第叁年,肖望舒上了初叁,那场大雨给她送来了在此处的第一个好朋友。她不是叶琦最好的朋友,但这个对她交付真心的朋友让她变得有勇气去结交下一个朋友。 “或许并不是每个人都这么坏。” 她变得爱笑,维持在3寸长度的头发让她看起来多了一份率性。理科成绩好耐心肯教人让她在女生里如鱼得水,短发下明朗笑颜让她在男生里也颇受欢迎。 她的前桌突然调来了班里一个因为瘸腿而少言的女孩思敏。这是那个女孩这个学期第五次自主申请调位置了,即使步履歪歪扭扭,她也坚持一个人把桌子小心地挪到前面。 晚上她推着车和叶琦回家,校门口有一段缓坡,她踩着自己的影子往前进。刚好碰到了那女孩的前同桌和她的小姐妹推车出来。有些刻薄的言语从她身边那个画着夸张眼影和烈焰红唇的小姐妹嘴巴说出。 “那个人终于调走了,一天到晚不说话,说她一句动作慢就生气发火又不许别人帮她,总算调走了。” 那个小姐妹是学校里有名的太妹,有一次调位置正好就成为了肖望舒的同桌,很显然她看见了推车的她,扬着手向她打招呼。 “嗨!望舒。” “嗨!”肖望舒莞尔,她今天有点累,不太想应付人,淡淡笑着看着两人走远。 “望舒坐在那个人后面吧,好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 “拜托,望舒这么好的性格跟谁相处不来。” 天空的弦月不比头顶的路灯亮,望舒听见这句话,摸了摸自己脸,虽然带着面具,但起码是亮的,被人接受,不是吗? 第二天上学她急匆匆地踩着点乱着一头碎发进教室,老师在讲台上扫视着座位下的学生,见她乱糟糟的头发皱了皱眉,抬了抬眸示意她整理一下头发,她用手指顺了顺,没一会又翘了起来。 同桌伸手揪了揪她头上的呆毛:“望舒,你昨天晚上睡觉是怎么睡觉的?” 望舒甩了甩头发,有些有气无力地说:“我这短发太难打理了,发质干枯又黄。”她看了看落在她桌面的青丝,状似无意地说:“要是我的头发能跟思敏一样就好了,又黑又亮。”前面的女孩正在做作业的手顿了顿。 “确实很顺诶。”同桌接话道。 肖望舒直接轻轻碰了碰思敏的肩膀,“思敏,你的头发这么会这么顺?” 突然被问话的人有点反应不过来,碰上肖望舒期待的眼神只能语无伦次地说:“就是平时会抹一点...护发素,然后会...按摩一会。” 肖望舒伸出手在脑袋上比划,一边问道:“是这样按吗?还是这样?” “是这样。”思敏试着在肖望舒的头发上揉着。 话题打开之后,相熟顺理成章,思敏一直在肖望舒前面坐到毕业。 上了初叁不比其他年纪,高中的升学考试在这个市重点学校里面算得上残酷的厮杀。 肖望舒受欢迎的原因之一就是她非常乐意主动帮别人忙。开学第一天初叁的课本还没到,复习的练习册已经到位,学委在班里喊人去搬书,身体本能反应,肖望舒还没听清楚学委说什么,她就清脆地回了一声:“我去。” 一头短发除了身高矮点混在搬书男生堆里,肖望舒看不出半点区别,一同前来的男生们都让着她。 学委把清单塞在她手上,“你清点完就可以了,不用你来扛。” 肖望舒点点头,清点完,前面的男孩已经提着一捆捆书往教学楼走,科目太多,她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人数,哪怕全部男孩走两趟也还剩两捆,她活动了一下手指,俯身拿起两捆书离开。 哪怕不跳舞,肖望舒每天也在坚持锻炼。越梅还是会在暑假把她送回外婆家里,一开始她反应激烈却抗争无果,后来心平气和也是因为她能够在越界贼心不死把手往她身下摸的时候能狠狠身上一踹。他之后带人捉弄过她几次,但和叶琦做朋友之后,对于那些会往她身上扔石头的人就毫无在意了,对她没有影响。没有在最后一次他把脏手往她裤腰里塞进去的时候把他踹成性无能成为了她的些许遗憾。这种苦练出来的力气最后在帮外婆干农活和独立扛东西等事情上闪闪发光。 但这两捆书还是有点重,加之九月天气暑气未消,金乌炽地,薄薄的鞋底就是导热板,她走不快脸也被晒得红红的,脖子上淌着汗水,走到楼梯间的时候她想歇息一下,还没把书放下,余光中闯入一节白皙的手臂,肌肉绷直,薄皮下是青筋跳着。 “我来帮你。”变声期男生粗噶低哑的嗓音,是她对成风的第一印象。 他身上穿着蓝白校服,有运动后的汗味,但并不难闻,额发被他用发带固定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眼尾下垂,脸上的汗水在射进来的阳光下发亮。 成风夺过将她指腹勒得发白的包装绳,手心碰到了她的手背,体温留在她的皮肤。 她反手将手背蹭了蹭裤缝,试图将那抹温度抹掉,直到今天,她还是不太能接受男生和她有肌肤上的接触,她心中有蚂蚁爬行的刺挠感,迫不及待地想跑到厕所用清水洗手。 那人不依不挠地想提过她另一只手上的书籍,她旋身一躲,险些落下楼梯,成风猛地拉住了她。 “小心点。”他还心有余悸地说。 肖望舒手腕上一圈火辣辣的触感,她已经忍无可忍了,浅浅吐出一口气,把书放在地上。 “你想拿就拿吧。”语罢就猛地跑上楼梯,直奔洗手间去。 回到教室已经是下一节课上课的时候,桌面上是新发下来的练习册,迭得整整齐齐的。 成风一下课就往她面前跑,拍了拍她桌面的书本吸引她抬头看他。 “肖-望-舒-”见她不理他,他直接翻开她桌面的书本首页,端正的字迹写着这叁个字,他的语调忽上忽下,失掉了原本的发音,有点滑稽。 “我刚刚可是帮你把书提上来了,你不得跟我说一句谢谢?” “我还帮你把书迭好了。” 肖望舒心里有气,并不想搭理他。本可以按照之前拒绝其他男孩示好的方法,说几次“谢谢你的喜欢,但我不能接受。”之类的话让他知难而退,但这个人还没有明显的对她青睐的倾向,偏偏还打着“绅士风度,见义勇为”之类的论调在她面前,她发作不得,只能沉默。 “谢谢。”不情不愿的语气。 成风点点头,心情极好。 本以为这人这事就算告一段落了,不曾想一周之后的调位置,她的力气只够她背着包推着书桌找位置,她的椅子在一开始就被成风夺过,无论肖望舒去哪,成风就背着包推着自己和她的椅子跟在她身后。 “让我做你同桌不行吗,别人都快找完位子了。” 实在斗不过,她直接拉过一个交好的女生做她同桌,成风摆摆手,直接坐在她的侧前方。正中间的组,成风把自己的椅子旋转了九十度,黑板在他右手方面,得侧旋个90度才能看见,但这样一抬眼就能看到肖望舒。 每次自习,成风就把双手撑着自己和肖望舒同桌的桌子,试卷不在桌面,在他手上。肖望舒喝口水歇息的功夫,抬头就是成风的脸。 “我觉得我们班最快步入中年的人可能是成风。” 肖望舒不解,但没有问下一句,她同桌继续神秘兮兮地在她耳边接着说:“他的凳子再这样摆,每次上课都要侧着,我觉着他离腰间盘突出,脊椎侧弯这种中老年疾病也不远了。” “......” 成风显然也听到这句,他放下手中的笔记,对她同桌说:“我也不想这样坐,但是我实在是太觊觎你这个位子了,什么时候我能坐上,我不仅仅身体健康,我还如沐春风,达到身心健康的状态。” 同桌看了肖望舒一眼,挑挑眉,“让给你也不是不行。” 成风却摇摇手,看着假装埋头做题实际上已经竖起警戒的耳朵的肖望舒说道:“肖望舒她没同意呢,等她同意再说。” “我不同意。”她连忙说道。 成风不以为然,咧嘴笑看她,“没事,我等就行。” 时间很快到了第一次模考前夕。即使是实验班,班级与班级之前的差距也非常大,肖望舒是目前的班第一,但只能在级里面排到第23名。 肖望舒一如既往在学校晚自修下课再复习半小时才回家,班主任也把教室的钥匙给了她。大部分原因不是因为勤劳,而是越梅时不时抱怨电费过高,她听得耳朵起茧,就计划学完了直接回家倒头就睡还能省点电费。 班主任刚刚下班,碰上了正在锁门的望舒,上前聊了两句。 “望舒,又学到这么晚啊?老师看好你,加油哦。” 肖望舒淡淡笑了一下,正想着道别。班主任却突然走进,对她说:“望舒,你是班里成绩最好的学生,但是,你也知道,我们班从来没有进全级前十的人,老师希望你能成为第一个。”顿了一下,又笑笑说道:“不过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慢慢来就行。” 肖望舒沉吟片刻,点点头,语气坚定:“我努力。” 推车从停车场出来的时候,她才发现门口这条路不同往常的黑。立在道路两旁的路灯只有尽头的两盏亮着。 她握了握拳,蹬着脚踏上车,车轮还没转两圈,“咔”的一声,车链子掉了。手上没有手电,周围商铺又关了。 她有点丧气,深深呼出一口气,抬起脚步想拖着车直接冲过这一段路,后座却被人拉住。 黑暗中看不清人的面容,声音一击入耳。 “可算等到你了。”是成风。 肖望舒莫名心中一定,因为有熟悉的人,这路再黑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但她还是问道:“你怎么在这。”她记得这人特地写了申请书不上晚自修,是班里独一份。 “今天路灯坏了。”他睡前打开手机,才看见朋友发来的消息,想到这人回家得有一段昏暗的路,急匆匆换了衣服就往学校来。晚自修都下课快半小时,他都以为她都回去了,结果这人学习学到这么晚。 他没有说下半句,走在她旁边,两人之间隔了一个自行车座的距离,替她挡住一些萧瑟的秋风。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光,正好碰上十四的月亮,从天上漫下白色的轻纱,落在并行的人影上。 成风已经习惯看似明媚的人偶尔的沉默,他不说话,看着地上几乎看不清的影子。他想,今天路灯坏了,但有月光。 第二天一早她就到了考场,第一场考试就是数学,肖望舒数学并不差,她理科思维很好,提前进入考场她就随手抽出一张做过的试卷看着压轴题想着解题思路。 前面坐着一个男生,她不认识。他的校服上几颗极淡的霉点,校服的肩线已经脱离原本该在的位置上,不太合身。她把目光收回,聚焦在手上的函数题。 有一男一女来到男生的桌前,说话声音大,她听见是在问问题。 回答的男声音量很低,但她隐隐约约能分辨跟她手里的题是一样的,没说两句,突然就停住了。 几人沉默许久,气氛已然有点尴尬。 肖望舒站起身,悄无声息地起身,探身看了看男生桌面的题目,果然是一样的,草稿纸上列了几条式子,没算下去,考试开始还有十五分钟。 “这道题如果按照这位同学的方法是一条思路,我还有另外一条思路,你们要不要先听我说说?” 两人抬眸看向望舒,男生点点头。肖望舒拿过自己的草稿纸放在桌子一侧,让每个人都能看见,蹲在桌旁开始写起来。 “这个抛物线的交点我们可以联立方程式去求得。”几人都聚焦在她笔下的动作, “我刚刚看见这位同学的草稿,他的应该是更简单的方法。”她抬头看向男孩,眼睛亮晶晶地问道:“你可以写给我们看看吗?” 图衎一愣,还是拿过肖望舒手上的笔,刚刚卡住的地方可以参考肖望舒联立的某个步骤,转化一下就能使得他的方法成立, “图衎,你真的好厉害哦。”刚刚问问题的女孩对他说,又对望舒点点头:“你的方法也很好。” 肖望舒勾唇笑了笑。 另一个问问题的男生对望舒说道:“可以把这样草稿纸给我看看吗?我刚刚没有看懂,我想研究一下。” 肖望舒拿起自己的草稿本,把那一页撕给了他。 考试成绩出来,肖望舒正好卡在全级第十名,班主任在班级总结大会上对她大夸特夸。成风正拿着肖望舒的试卷看着,听到老师这样说对她竖了竖手指。整组调座他们都被调位都调到边缘,成风的位子方位就没变过,班主任点了好几次,把他座位放好,没十分钟他就能转回来。 现在他除非转一百八十度不然完全看不清黑板。 他敲了敲她的桌面,肖望舒放下笔看他。 “那个晚自修申请书你还有不?” 她是副班,这些通知她基本都有备份,她翻了翻抽出来给了他一张。 他的同桌有些惊奇,“成哥,你家不是在裕福城吗?来上晚自修多远啊?”裕福城,有名的富人住宅区,距离学校有五公里。 “再不上就要追不上了。” 伞 肖望舒捧着作业回来的时候,成风正坐在她的座位上。 成风谁见了都称兄道弟,肖望舒还没跟他同班的时候还没见过他本人,但已经从身边的同学不经意的讨论中知道此人人缘极好,她想同校两年都没见过这号人物大概是因为每次这人都被人围着,哪怕她无心一瞥都瞧不见个真切。 这种好人缘延续到此刻就是每次下课总有叁叁两两的人来找他聊天,问问题,男女都有,他座位附近的空缺成了聊天的场所。她不是一个不能在闹市里面读书的人,但是每次她离开片刻,座位空出,她的位子总能被别人坐上,但不好发作。成风似乎察觉到她的不虞,每次都领着一群人在走廊外聊天或者他直接坐在她的位子上避免旁人把她的位子给坐了。 几人看着出现在成风背后的她,脸色都是调笑的意味。有个梳着中分头戴着眼镜的男孩轻轻肘击了一下成风。 “成哥,她回来了,你刚刚说过的话还敢说一次吗?” 肖望舒看着趴在她座位上的人背后裸露出来的皮肤以极快的速度蔓延绯红。他本来就白,面红耳赤地回头看她。 无非是少年羞涩又难掩的喜欢,肖望舒对此没有兴趣,淡淡笑着,手指了指自己的位子示意他让位。 成风手慢脚乱地站起身来,狭窄的位子本就不适合这个人高马壮的青年,被她的椅子腿绊了一脚,成风猛地往前扑去。 眼看就要扑街,肖望舒本能反应抓了他的手臂,让他站直了身体。皮肤的热度在相触面传递,成风整张脸已经像喝了两瓶白酒那般绯色一片。肖望舒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将手揣回自己的口袋。 “我...我带他们出去。”成风语无伦次地说着,没再看她,低着头领着一群人出了教室。 肖望舒按了一下抽屉里酒精凝胶的喷头,清凉袭来,她心里才好受许多。埋头作题的她自然没留意到有人站在走廊外看了她许久,心跳频率久久不能恢复正常。 同桌放学前悄悄拉着她去厕所,意味深长地对她说:“你知道我听见新宇说了什么吗?” 徐新宇是同桌的男朋友,她不解地看着脸色激动就差手舞足蹈的同桌。 “最近英语课不是在学情侣吃饭聊天那片课文吗?上节课有两个女孩过去问成风他对你到底是是什么个情况,他点了点那篇课文然后说。”同桌装作粗噶的嗓音说道:“他对她是什么感觉,我就是什么感觉。” 肖望舒点点头,表示已知晓。 同桌还拉着她的袖子兴奋道:“你怎么没点反应啊?” 肖望舒莞尔:“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不然他坐在我前面这么久,我早就动心了。” “我看你对谁都没有兴趣。” 确实如此。 第二次模考也是第一学期的期末考,按照成绩排名排座位,她坐在第一考场的第十个位置。她从后门进去,正好看到坐在最后一个位子的成风。 听到动静,他伏案的头昂起,正好对上在他桌前放轻脚步走过的肖望舒的眼睛,自然而然的笑意在眼中漾开。 “唔,跟你一个考场你不跟我打个招呼。” “你在休息,我不想打扰你。” 成风还是趴着,透过洁白的校服透出他脊背上的肌肉,比同龄人更强壮,常年运动也不见把皮肤晒黑。他侧着脑袋看着往另一边移动的肖望舒,突然开口。 “下次我会坐到你的身边。” 肖望舒装作没听见,心中默数着数,找自己的位置。 在第二列找到自己的位子,她向前走着,发现她背后的位置已经有人坐着了。 无意间一看了一眼,后面人的桌面上摊着的字迹有点眼熟,她看了一眼,是上次坐在她前面的男生。 他恰好抬起头来,肖望舒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嗨。” 男生被打扰后面色不太自然,轻声跟她说了一声:“你好。” 肖望舒以为是自己打扰到她复习,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 第二门考试是化学,肖望舒能一下冲上前十也是因为化学拿了全级第一,距离考试还有十分钟,肖望舒还在耐心给询问的同学讲题。 “离子共存这种题目总的来说就是要考虑水,气体,沉淀的生成。”她总是喜欢在别人问她问题的时候给他们总结。 把试卷递回给同学的时候,发现图衎正站在她的身边。 “你讲得很仔细。” “只是知识点背得比较熟。” 他看向桌角上贴着的考生信息,姓名一栏写着“肖望舒”,望舒,两个字在他齿间滚过,肖望舒,小月亮。明明自己不应该好奇,他觉得脸有点烧,礼貌笑笑,回到了自己的位子。 ---- “最后那道题你做了吗?”成风单手撑在她的位子上问道。 最近肖齐回家,越梅和肖齐天天在家里吵架,没有煮今天的早餐。肖望舒饿着肚子从家里出来,考完一场数学已经筋疲力尽,趴在桌子上眯着眼睛恢复体力。 听到成风的问话,肖望舒实在没有力气起来回复,轻轻回了一声:“嗯。” 有点朦朦胧胧地眯过去,稍许着急的问话落入她的耳中。 “你怎么了?不...不会是...那个...来了吧。” “不是。”话语间肚子叫了一下,这下是彻底没有睡意。 成风强压着扬起来的唇角,顺手摸了摸肖望舒的脑袋,说了一句:“在这等我一下。”就没了影子。 肖望舒甩了甩脑袋,换了个方向继续闭眼假寐。 没过多久,随着风风火火的脚步声响起,有人拍了拍她的桌子。 “快,吃几口,要响铃了。”成风递过一个叁明治,鼻尖已经沁出汗水。 肖望舒推拒着摆摆手,成风只管往她手里塞:“等下考语文,你忘了上次你语文作文离题,我们小组在这一科只能屈居第二,万一这次你连题目没写完就饿晕了,这个第一不是又泡汤了... 肖望舒觉得他聒噪,周围复习的同学已经投来或好奇或不耐的目光,她只能接过,清清淡淡地说了一声:“谢谢。”这个叁明治是小卖部面点区最贵的一款,她咬了一口咸香蔓延在口腔,囫囵地对他说:“多少钱,我给你。” “好吃吗?” 没吃过的东西光是新奇劲她都能说一声好吃,她点点头。 “好吃就行,下次你饿了,我” “谢谢你。下次我会自己吃好早餐来的。” 肖望舒打断他,周围人的目光已经有点八卦的成分在了,她不想打扰到别人学习,继续微笑着轻声说:“谢谢你的叁明治,快打铃了,你先回去准备吧。” 成风扬扬手,俯身拿过她桌子下的水杯递过去,“别噎着,我先回去了。” 她拧开瓶子,水杯满满一杯温热,水汽氤氲熏着她的脸。本来上一节考试就因为肚子饿就灌水顶着,现在居然还有满满一壶,她抿了一口,放回身侧。 短暂的寒假让时间快进到紧张的复习阶段。肖齐和越梅在过年的时候在家里大吵一架,不欢而散,肖齐大年初叁回了省城,越梅一个人也没心思带肖望舒回娘家,倒是让肖望舒松了一口气。她在年前找了一份买春联的兼职,她看一眼挂着的对联就能把对联记得七七八八,微笑面对客人还不露怯,一条街上倒是她在店铺销量最好,最后老板结工资的时候多给了她一百块。 肖望舒算了一下这几年闲时打的各种各样的工作省下来的钱,计算着高中的生活费。越梅还在房间里休息,她把煮好的粥舀起一碗放凉,敲了敲母亲的房门。 “妈妈,我去图书馆学习了。粥在厨房里面哦。”她轻推开房门,越梅已经起床了。 她的眼睛还红肿着,肖望舒想起昨夜听见房间里压抑的哭声。 越梅看见女儿,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又再次泛起涟漪。 肖望舒看见母亲眼里闪着的泪光,走上前抱着她。 “小舒,你爸爸又把家里的钱赌完了。” 肖望舒一怔忪,还是抚着母亲的背脊安抚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女人,她还是试探性地说道:“妈妈,要不离婚吧。” 越梅抬头,眼里都是震惊,“望舒,你在说什么?这是你爸爸诶,怎么能离婚。” “离婚了,你就没有家了,妈妈,不希望你不幸福。” 本来酝酿了许久的话在母亲这一句扼在了心头。强行维系的家庭并不会给孩子带来幸福。 “你爸爸还是很好的,他今年年终奖全都给了我。” “那,那些赌债呢?” “那都是他回来之前的事儿了。” 肖望舒有点听不进去了,她以前会心疼这个女人,后来觉得可怜,再到现在已经没有感觉了。 在回来之前,越梅接她放学经过一道巷子,肖齐整着自己的衣领从一栋楼里出来,那天两人大吵一架,最后一人心软原谅,一人得寸进尺。 肖望舒步履匆匆地往图书馆走,还有一个有隔板的单人座空着,她松了一口气,像猫蜷进自己的窝,她能全神贯注地聚焦在手上的试卷,等广播声音提示闭馆时间到,她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慢悠悠收拾着东西回忆着错漏的知识点。 落地窗的玻璃上,雨水击打出透明的花,水珠缓缓流下,散射出夜幕下微弱的光。她浅浅舒出一口气,幸好自己出门的时候带上了伞,低头却瞧见自己空空的侧包,她疑惑着翻着自己的书包,雨伞消失了。 自己的记忆力做不得假,她抬手接着雨,没一会盈满了手心,这雨势一时半会还小不了。 “你没伞吗?” 肖望舒回头,是一个男孩,比她高了半个头。他手里是一把蓝色格子大伞。“你住在哪里?顺路的话我送你一趟吧。” 她摆了摆手,温声道:“没事,这雨很快就停了,我等等就行,谢谢。” “没事,你在哪,我送你回去就行。”男孩上手欲抓她。 “不”,肖望舒连忙往后躲。 男孩突然向后一摔。男声像平地一声雷:“她叫你放开没听见吗?” 成风突然出现在面前,踹了男生一脚,俯身将他的雨伞抽出,往栏杆外狠狠一扔,“扑通”一声,落在池塘里。 “你是谁啊?”男孩暴怒地喊着。 “管我是谁?你贱不贱,把别人的伞偷了还扔到垃圾场里面,追女孩有你这样的吗?” 成风声音冷冷的。一个塑料袋被放在肖望舒手心。 “我洗干净了。”他瞟了地上的男孩一眼,在男孩起身欲反击的时候,又往他心口踹了一脚。 “保安很快就来了,你就在这等着吧。” 成风提了提肖望舒的书包,肖望舒条件反射一躲,成风看看空了的手笑了笑,咧起的白牙清晰可见,他牵着她的书包包带,甩了甩“我不碰你,怕你不看路。我伞大,我先送你回去。” 肖望舒脑袋里还在组织刚刚发生的事情,就被人带出了图书馆,等到有感知的时候,是有两滴雨滴到头上后被人塞了一手心的纸巾。 “我的错,没打好雨伞,都淋到你脸上了,你擦擦吧。”成风的右半边肩膀已经湿个彻底,青色的T恤上有明显的干湿分界线。 她一摸面颊都是眼泪,情绪陷进回忆的时候人已经不知不觉的崩溃。 一句呢喃落入成风耳中。 “我明明都剪了短发。” 没头没尾的一句,成风反应了片刻,揣测了许久才低声说道。 “那个人就是变态。无论头发长短,你都不需要在自己身上找别人伤害你的原因。” 时隔多年,她听见最温和的低语,有人就事论事,但却告诉她过往种种,错不在她。 ---- 她有一件隐藏多年难以启齿的事情。 关于那个黑暗的房间在她身上的烙印。 越界怎么用手指,用肉茎,对于一个几岁的小女孩而言,都只是疼痛范围大小的区别。他被卡得紧紧的,再用力,即使把他的袜子塞在肖望舒嘴里,她的啜泣声也越来越大。他摸了摸额头上汗,拔了出来,把肖望舒从床上拉起来。越界把她的腿并拢,让她坐在床边夹腿。 所有感官都被放大,痛感,快感,汗液黏在身上的感觉都成了她的肌肤记忆。 她对玻璃渣里找糖的人生深恶痛疾,却也迷恋糖的滋味。 把写好的所有作业收进书包,时针已经指向了12,望舒屏住呼吸听了听周围的动静。 夜色沉静,万籁俱寂。 她放松身体,却夹紧双腿,丝丝缕缕的快感从腿间直冲大脑。良久,她脱下自己的裤子,手指划过红肿的私处。 看着手上的透明粘腻的液体,她蹑手蹑脚推开卫生间的门,躬身反胃,吐了个昏天暗地。 ————- 我美丽加更 生日 开始初中的最后一个学期,肖望舒对于成风坚持的侧坐位已经没有原来心中隐隐的抗拒感,甚至承认他确实能力出众,仅仅凭着一次稍微认真考试就能冲上与她接近的排位。 “成哥,这题怎么做?”女孩清脆悦耳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 “你小点声,我出去跟你讲。”刻意压低的男声。 肖望舒昨天晚上看书看得太晚,借着课间时间在桌面小憩,闻声只是将脑袋转了个方向,将耳朵藏严实了。 下课铃响,有人敲了敲她的桌子,“该醒了哦。” 肖望舒掀起困乏无神的眼睛,打了个哈欠,坐直了自己的身体。 “你最近怎么这么困?” “快叁模了,昨晚多看了会书。”叁模是最后一次全市联考,也是最接近最后考试排名的考试。 “你打算考哪里?” “成风!”老师在讲台扫到还在说话的学生,低呵道。 “下课告诉我!”成风挪过身子继续看黑板。 按照肖望舒目前的成绩,全市的重点中学她都可以随意挑,真的让她考虑的是学费和生活费,市里的高中基本都离家挺远的,算上来回车票的话没有住宿来得划算。 当成风又问道自己打算考哪里的时候,她就把所有高分段的学校报了个名。 “耍我玩呢。”成风这样说着笑意却温和,想探手揉乱这个一本正经地报校名的人的短发,突然传来一声女声。 “成哥,有空吗?”一男两女出现在旁边。 肖望舒没在班里见过这几人,估摸着是别的班的人找他。 成风循声回过头,语气惊喜:“你们怎么来了?” “想问你参不参加下周的篮球赛,还有这两妹妹一直说要找你。” 站在穿着学校制服女孩梳着高扬的马尾,丁达尔效应下可以看见尘埃落在她纤长的睫毛下,被她无意轻轻眨着眼睛抖掉,恰到好处的微笑旁边有两个梨涡。肖望舒看着这样脸有点出神,确实是一张让人觉得如落春夜的美丽脸庞。 她的声音咬字清晰:“有一个机器人项目的竞赛,七月份在香港举办,听说成风你之前参加过机器人编程的比赛,所以我们就想邀请你组队,比赛在毕业之后,不会浪费复习时间的。” 粤区很少有人能说话不带口音,字字清晰,肖望舒是语言天赋加后天苦练,这个女孩的发音开口就让人听入迷了,不知不觉眼神就黏上了。 没两秒就被宽厚的背挡住了视线,成风回头眯着眼睛睹了一眼肖望舒,眼神有几分警示意味。 --- “你说我们都出谋划策这么久了,成哥也这么努力,这望舒妹妹这么还是油盐不进的样子呢,要是我,我都要扑到成哥怀里了。” “有没有可能她不喜欢男的,之前不是就有传言说她和那个叶琦。” 传言是因为叶琦确实喜欢女孩且和肖望舒交好,而肖望舒身量欣长,平时打扮又往中性靠拢,叶琦的泼辣性子每次拒绝人都加一句“长得还没有肖望舒帅。” “只是朋友而已。”可是危机感还是提高了等级。 --- 有人敲了敲她身边的窗户,高大的影子遮挡了午后的骄阳,肖望舒侧过脑袋就看见逆光的身影。 “图衎?” “肖望舒,吴老师让你去一趟办公室。” “好的。”肖望舒把盖在腿上的毯子放在一边。走廊上成风还在跟两个女生聊着,神色飞扬,是即将合作的讯号。 肖望舒一直不太喜欢穿裙子,这套校服裙已经穿了快叁年,从膝盖下两寸到膝盖上叁寸,即使只有周一需要穿一下,有点短的裙子让笔直白皙的腿暴露在空气的感觉还是让她不适。 走廊上没什么人,图衎走在她身后。肖望舒不自然地扯了扯裙子,想把它扯下几厘米。脚步声加急,图衎走到了她前面。 “我还有个物理问题要问,先走了。”图衎冷不防扔下这句话就直直往办公室走。 肖望舒走到办公室的时候,吴老师正在给图衎讲题。 “望舒啊,我找印刷室打印了去年四校联考的卷子,你找个同学和你一起去拿一下。”话说着手上动作不停,把解题步骤的错误给图衎圈了出来。 “好。”肖望舒领了任务打算离开。 “等等,望舒你不用找人了,让图衎帮你吧。” 吴老师拍了拍图衎的腰,“我们望舒物理可厉害了,你帮她说不定还能顺便跟她请教一下。” 图衎不好意思地摸一下后脑勺,点点头,走向肖望舒。 肖望舒这才好好看了看图衎,像小刺猬竖起的刺一样的短寸,眼尾上挑,眸色是浓重的黑,配上麦色的皮肤,极有男性味道。 她一向走得快,走在前头,和图衎维持不近不远的距离,彩印室在四楼,他们还得爬两层。 图衎走快几步在上楼梯之前超过了她,现在已经打铃了,楼梯空无一人,走在前面的图衎倒是让肖望舒觉得放松不少,她跟在他身后走着。 极淡的阳光混着洗衣粉的味道传来,她对于图衎的印象不差。 在第叁次模考看到坐在她面前的图衎的时候,她能真心实意地笑着打个招呼。 两天半的考试后迎来了一场大雨,雨后的阳光落在湿哒哒的走廊上,她站在栏杆旁边,用手接着水珠反射的光芒,她喜欢这种雨后的清风夹在水汽阳光拂在脸上的感觉,有濯清一切的能力,大口呼吸着难得的觉得舒适的空气。 图衎在教室走出来就是见到就是女孩展开手掌接水的场景。 思虑片刻,他还是走上前。 “拜拜。” 肖望舒回头时脸上还带着放松的笑意,看见是图衎,笑意不着痕迹地隐去一些,微微颔首:“拜拜。” 图衎脑海里还停留在她的笑意,脚步停滞,回过神的时候,肖望舒已经自顾自地沿着栏杆离他远去了,他走到刚刚她站着的位子,伸手接下一滴雨水,指尖晶莹,像那天悬在她眼睫上的泪水。 准备的许久的考试真的来临的时候已经变得平常,肖望舒机械一般地度过了那几天,从考场出来的时候没有雀跃,脑袋还在运转,所以被一个人拦住去路,只看着眼前人嘴唇翕动了许久,也没反应他到底说了什么。 “我真的很喜欢你。” 肖望舒顺了顺自己的头发,手指按摩头皮,她恢复了些许神思。 “抱歉,我刚刚没听清楚,你刚刚说了什么?” 男孩紧张得声音颤抖,耳尖都是红的。 “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是升旗仪式你领奖站在我旁边,你积极向阳的样子一下就吸引了我,后来发现你对每个人都很好。你还记得吗?上次模考,你还帮我解了一道题,那张草稿纸我现在还留着,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肖望舒耐心地听完男生的告白,刚想颔首感谢几句就拒绝了,头还没低下两厘米,就被人揪着领子,有人一个滑步停在她的面前。 成风一下考场就跑到肖望舒的考场找人,结果发现她正被人拦着告白,看她将要点头的样子,把他吓了一跳。 男孩不知道成风为什么要挡在她面前,成风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看了一眼男生,回头对肖望舒说:“如果我现在说,凭着我们这一年的交情,你能先考虑我吗?” 肖望舒被他一句话说得一愣,习惯性地摇摇头,她站到一旁,目光直视男生,她微微颔首,语气像古井无波但是却真诚。 “谢谢你的喜欢,但是很抱歉。” 说完就往反方向走。 成风听清楚她说什么,眼里的惊喜都要藏不住了,跟在她身后小跑上去。 “肖望舒,肖望舒。” 他走到她的身边,她看着前方的路没有看他。 “肖望舒,你怎么不理人?” “有什么事情吗?我赶着回家。”她现在只想回家大睡特睡。 他面露犹豫,停顿片刻,似乎想到什么倏尔眼中燃起了光。 “今晚有空吗?” 肖望舒摇摇头,“我真的有事情。”话说半截,她抬手打了个哈欠,眼睛血丝密布且眼底青黑,“我有点累,想回去睡一会,你有事可以QQ联系我。” 她常年维持着礼貌的微笑,此刻也显得疲惫。成风看着她确实累,点点头,又嘱咐道:“你记得回去看QQ哦。” 肖望舒到家的时候,母亲正在厨房忙活,听见开门声,往外探头说了一句:“小舒!恭喜考完试了。妈妈可还记得今天是你生日,你洗洗手,妈妈给你准备了大餐哦。” 她连忙应好。 越梅把炒好的菜从厨房端出来,却看见女儿对着空荡荡的冰箱愣神。 “妈妈,今天...没有蛋糕吗?”肖望舒看着桌面摆放整齐的菜色,独独没有前不久她好不容易提起勇气向母亲提出要求--希望生日有一个蛋糕。她一向是懂事的,从小到大,因为父母分居,母亲工作忙,她一向都是一个人过生日的,没有蛋糕,没有祝福,甚至父亲记错了她的生日,过了几天突然给她发来一句:“生日快乐。”,她只当作网络延迟。 可是表姐越菲上个月生日,越梅一定要拉着她去给越菲送祝福,甚至在路上买了个蛋糕,越菲对着两个蛋糕接受祝福。带给她痛苦的人过得如此幸福,甚至有一部分是自己的母亲带来的,她不可能心里毫无波澜。 越梅面露歉色,试着抚摸女儿的背脊当作安抚:“今天是十六岁,我想妈妈或许给你亲自做一桌子菜你会更高兴点。” 太委屈了,太委屈了,她都忘了自己到底是怎么说出来的:“妈妈,你甚至给越菲买蛋糕,我却因为这个人带给我的回忆这么痛苦,妈妈居然给她送祝福。” 她哭着跑出了门,沿着河道一直跑,筋疲力竭之时已经是全然陌生的环境。 她透过不锈钢的护栏打量变形的自己,双眼红肿,本来扣到顶的衬衫领子散开两颗,露出锁骨,不合脚的拖鞋已经跑剩一只,她气极反而笑了出来。没想到离家出走这么幼稚的事情居然是自己做出来的。 按原路返回,肖望舒一边走着一边找着自己另一只拖鞋。 “说好要睡觉,鞋子都不穿都不穿在路上晃?” 一回头,肖望舒看到撑着膝盖气喘吁吁喘气的成风。 家里人为了庆祝他考完试,在附近的酒店摆了好几桌,他无意之间往落地窗外一看,结果发现河岸边那抹熟悉的人影,可是太颓丧,太低落,这种情绪极少出现在肖望舒身上,他不敢相信是她,她走远了没多久又折返回来,他这才细细地看了一下,确认是她之后,他跟家里人打了一声招呼就跑了出来。 肖望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连平日的笑容都很难勾起来。 他看了一眼她脏兮兮的左脚,把她往绿道旁的长椅一拉,扣着她的肩膀不让她站起来。 “我去给你买双鞋,你这样走,脚会受伤的。”莹白色的脚沾上了灰,左一道右一道的,还有不知道被什么东西蹭出来的红痕,像这个红着眼圈的女孩,让他心中怜悯又心思飞扬。 他打量一下她的脚的大小,不好意思地微微挪开了脑袋,“脚多少码?” “我想再找找我的鞋子。” “找什么找,鞋子多少码?快说。”他愠怒的语气把她吓了一跳。 “3...38码。” 他蹲下身子看了看她的脚,眉眼一挑,抬头看着她:“这个脚38码?蒙我呢?” 她确实知道自己没有38码的脚,她只有36码。她曾经试过一双合脚的鞋子,但母亲总是说小孩长得快,鞋子可以多穿几年,之后她买了两次鞋子,都买38码。没想到这几年个子在涨,鞋码倒是没有怎么涨。当初她体考,不合脚的鞋子被她系了两圈鞋带,最后鞋子实在是要跑掉了,她费劲地弓着脚背卡着鞋子,别让自己太丢脸地跑完全程,最后肌肉酸痛了一周。 “你不说我就看着给你买。坐在这里等着不要乱跑。” 说着就跑到对面路的商铺,一下就没人影了。 良久,成风提着两个大袋子回来蹲在肖望舒跟前的时候,冰冰凉凉的水流把肖望舒运去的思维唤了回来。 成风正在拿矿泉水冲洗着她的脚上污渍。水在她的脚背溅开,落在他裤子上,膝盖上,而他只是专注地把她的脚洗干净。 心率漏拍一跳,她承认她确实对他心动了。 “擦擦。”他给她递过来一条毛巾,标签还没撕下,肖望舒接过,粗略地擦了擦脚上的水珠,成风又递过来一双布鞋,纯白色系带款。 “我买的36码,你试试合不合脚,不合脚我现在去换。” 肖望舒的脚掌第一次完全贴合鞋面,她把鞋带系上,起身跳了两下,“鞋子多少钱?下次毕业典礼的时候我带给你。” “不用给。” 见她纠结想继续坚持又难以启齿而神色变化的脸,成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没有逻辑地突然问了一句:“你没有看QQ吗?” 她摇摇头。 成风双臂抱胸,跟着她摇头地频率点点头,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嗓子,等到她的眼神完全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他才说道:“既然你没有看到文字版的,那我就直接说。” “生日快乐。” 他蹲下身子从另一个袋子拿出一个小蛋糕,翻找出蜡烛和打火机。 “你怎么知道的?” 她除了学校交上去的资料填的是真实的生日,其他朋友或者社交媒体上填写的生日都是随意填的。 打火机亮起橙黄色的灯,撩烧着蜡烛的棉线,传递着热量,他眼底一片暖色,语气柔和又骄傲。 “为了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我帮你抄写了这么久班级的资料,你居然没发现?” 他站起来,在她面前捧起蛋糕,“生日快乐。” 奶油被他抹在她的脸上,她第一次没有厌恶的感觉,十六岁的夜晚是在蛋糕的甜中度过的。 她回到家里时候,越梅还在饭桌边等着,听见门响,看见女儿安全回来,她舒出了一口气,眼里泛着泪花,心里大石头落地的感觉让她又安心又愧疚,走过去抱着肖望舒。 “小舒,妈妈对不起你。”答应你的事情没有做到。 肖望舒回拥着母亲,顺着她的背,“没事,一个蛋糕而已。” “妈妈,你为什么要给越...表姐买蛋糕?” 越梅蹙了蹙眉,犹豫片刻,女儿已经十六岁了,她想着,或许该让她学会考虑些东西,她难得开诚布公地跟肖望舒正声道:“你也知道,你爸爸那个烂人,你妈妈我也没有什么本事,万一以后出了什么事情,毕竟你舅舅是我的亲哥哥,多少能照顾你些,妈妈就想着现在对越菲越界好一点,他们也能多念着你。” 她不知道母亲居然把事情想到这个程度,如果对于舅舅那一家全然陌生,她或许会赞同体谅母亲的行为,但是此刻,心中翻涌的委屈让她不得不吐露。 “妈妈,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不得已到了需要向别人求助的时候,第一个落井下石的就是你哥哥那一家。” 她强压着哽咽,竭尽全力字句清晰,挑拣了几件稍微没那么残忍的事情跟母亲说,最后两人都泪流满面,她还是心软,没有向良善的越梅袒露最禽兽的行为。 其实她更小的时候曾经试着跟母亲表达过她在乡里的难过,谈到被孤立被欺负,难言得只能说出只言片语,换来越梅一句:“只是小朋友之间的玩闹而已。”玩闹,这词在外婆和舅母和母亲交代她为什么回家一身伤的时候的托词,黑暗的保护伞最后成为了母亲对她刺过来的一把剑。后来她就不再说了,反正好像也没人在乎她。但是今年男孩诚挚的双眼让她沉浸,让她重燃希望,或许真的有人在乎呢。她再一次鼓起勇气说了出来。 母亲柔软温暖的胸怀还是堵住了她常年心碎破开承受风雪的心房。 她的柔荑摸着她的脑袋,眼泪混着她的流了下来,连声向她说着对不起,妈妈不知道你这么委屈。 伤口还在,但在愈合。 ————— 浅浅加更一下 盛夏 肖望舒以全级第叁的成绩最后选择了市实验中学。 烈日炎炎,草木葳蕤,肖望舒的头发已经长到了耳后,叶琦挽着她的手臂走在去学校的路上,看着因为不打伞而在路上印上的清晰的人影。 叶琦手圈住她的后颈,一张笑颜动人,“你看看我摘到了一个蘑菇!” 现在的头发让她看起来确实像一只小蘑菇,她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还是没忍住看着影子笑了出来。 “吃了会不会躺板板。” “会进监狱躺板板。” 叶琦顺了顺她的头发,“怎么想着留长发了?” 肖望舒不自觉地走快两步,躲开她触碰的手,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 那天晚上她打开QQ就看到QQ邮件消息,唯一一封邮件在零点发来,主题是生日快乐。 她看着发件人的头像,犹豫一会还是点进了他的主页,头像是一部长期连载的动漫的男主角,摸着后脑勺开心的笑着的脸,脑袋里却浮现了成风笑着的脸,慌张地想退出他的首页,却不小心按了点赞他资料卡片的按钮,手一抖手机掉在地上,她捡起来,又开始纠结他到底有没有看到,要不要取消。最后还是留下了来访的痕迹。 她的手又不自觉点开了搜索框输入了那个角色的名字,和他相配的女主角是一个长发飘飘的温柔女孩,他也喜欢这个类型的吗?想着想着,头发也慢慢变长了。 叶琦追上她,勾住她的腰,头靠在她的肩膀咕哝道:“诶呀,望舒都有小秘密,不告诉我了。”语调上扬又给她加了一句:“不过我们望舒就是好看,无论什么打扮都好看。” 叶琦和她并不同班,肖望舒先自己回去了,桌面上已经放着她的成绩条和录取通知书还有一小沓的同学录卡片,班级里十分热闹,大家神色不一,但都有毕业日的一些喜悦感。 还没细细看过录取通知书就有一只手直接从她的手上抽走了。 成风看了一眼手上的粉红色卡片,面色不虞地看着她,语气冷冷的:“你不是说你要去市一中吗?” “我当时考虑了很多学校。”她有点着急,不知道他考到了哪一所?有点慌张地问道:“难道你去了市一中吗?” 看她难得有点紧张的脸,强装出来的怒意也瞬间消散,手指抵着她的额头一点,“你笨啊,市一哪有实验好,你成哥要去就去最好的学校。” 那天交意向书的时候他特地去办公室,借着帮忙整理资料的名头找到了肖望舒的意向书,虽然市实验更重理,文科上并没有市一中出名,按照家里人给他安排的路,后者显然更好,但走自己想走的物理路子也不是不行,他抽出自己的意向书,改了一下。 “欸欸欸,别靠这么近。”叶琦站在走廊,隔着窗户伸出一只手将成风的手拍开。 她可记得小的时候她被同班的男孩抓了一下手在卫生间洗了十分钟,手都搓红了。她都不敢想酒精糊脑袋的感觉。 叶琦向她勾勾手,“出来一下。” 肖望舒一走出走廊就被抱了个满怀。 “小舒,我要去A市上学了。” 肖望舒愣住了,之前叶琦从来没有跟她透露出关于这件事情只言片语,她以为按照她的成绩,至少他们应该在同一个市。 叶琦和她现在身边的朋友不一样,那天的大雨她帮她把头发吹干,明明隔了两班但是她每天下课就来找她,她实在是说不出什么话来,叶琦也陪着她沉默,她偶尔沉默着沉默着就流下眼泪,她把她挡在身后又给她递上纸巾。后来她把她介绍给她的朋友,希望她能跟别人也能成为朋友,她知道她担心,所以她让自己带上笑脸,和善地跟每个人交流。后来她好像也放心了,两个人有交点又各自有了圈子。 手被拉着去了楼道,面颊被纸巾擦拭着。肖望舒只能压抑着声音不敢抬头。 “别哭了,别哭了。” 肖望舒反抓着她的手,“你没跟我说过。” “那时候在备考,我怕影响你学习。”她拿纸巾接着她眼眶的泪,笑着说:“你要是考试前哭成这样,没考好,我不是罪大恶极了。” “没事,你想我就联系我,不会变的,而且,我们望舒现在不是有很多好朋友吗?” “不,不一样的。” 现在的朋友跟她在一起是因为她乐观积极,长得好,成绩好,只有叶琦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样的。 叶琦知道她在想什么,握住她的肩膀让她直视她。 “望舒,你必须知道无论是哪一面都是你的人格魅力,现在在你身边的朋友,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跟成为你的朋友,他们都是被你或者一部分你吸引,以后会有人慢慢接纳,喜欢全部的你的。” 叶琦揩掉她的眼泪,“这也是我的祝福。” 她没再说起离别的事情,陪她天南地北地聊了一会,看她眼睛没有那么红了才把她送回去。 桌面上的同学录更多了,肖望舒想起叶琦的眼神,一笔一笔地认真写着。旁边喧闹不停,有人给她递卡片和同学录,她都笑着收纳了,打开书包取出厚厚一沓活页,她一张一张地交给同学。 “我要这张。”成风抽出最顶上的一涨,“我得放在第一位。” 同桌冷冷挑眉瞪了一眼成风,“我跟肖望舒两年同桌,你还敢跟我抢?” 思敏递过来写完的一张同学录,笑着说:“你们随便争,反正第一个放进去的是我的。” 肖望舒笑着看他们打闹,无意间往窗外一看,看见图衎正捧着一沓档案袋路过,她扬声叫住了他:“图衎。” 他面露惊讶,还是走了过来。 肖望舒抽出一张蓝色的同学录递给他,见他拿着东西不方便,就放在档案的上头。“拜托了哦,写一张吧。” 他淡笑着点点头,没来及说句话,肖望舒就被成风拍了拍脑袋,“这个怎么写。”把她的目光吸引走,迎上的是窗内人男孩的目光,并不友善。 他轻声说了一句:“我先走了,等下填好了给你送来。” 肖望舒被成风缠着解释同学录上的问题,分神着回答着:“好。” “这个“你喜欢什么?”这个问题怎么填?”成风一本正经地问她。 “你喜欢什么就填什么。” “哦。”成风拔开笔帽,写下了“望舒”两个字。 瞧见肖望舒绯红的脸庞,他对着她,用只有她听见的声音说道:“我就是喜欢望舒。” “我...我...”肖望舒喉咙被心跳塞满,她说不出任何话来,她眼圈都红了,只能摇摇头。 成风却不急,放柔嗓音跟她说:“我可以等。” 她一抬眼就陷进他的眼里。 来日方长,成风。 坐回位子的时候七零八落的放着同学录,顶上的一页,是图衎的。她整理一下,把活页迭好收进同学录里。 回家的时候发现门口歪七扭八地有双男鞋,她开门进去,是散落各处的纸箱和一个行李箱。 她推开母亲的房门,酒气袭来,床上躺着她的父亲。 越梅前几天说过肖齐辞职了,这几天应该会回来。她俯身把落在地上的被子放回床上。 肖望舒已经忘记自己有多久没有认真打量过父亲的面容,因为越梅和肖齐分居的原因她对肖齐并不熟悉,只依稀记得些小时候的事情,终归是相对美好的记忆。他面部因为瘦弱开始凹陷,原本意气风发的眉眼此刻也印着岁月斑驳的痕迹,胡子随着他的呼吸起伏。肖望舒沉思片刻,回家就好,一家团聚总比疏远零落美满,悄声给父亲关上了门。 越梅却没有肖望舒想得那般开心,她下班回来看见已经被女儿收拾得整齐许多的家,勉强对她笑了笑,疾步打开房门,看见醉酒沉睡的丈夫,她气不打一处来,扯着他的手就要把他弄醒。 “一天到晚喝喝喝,现在喝得那是工作都没有了。” 越梅崩溃地看着丈夫瘫睡在地上,一动不动,泪眼朦胧地对肖望舒说:“你都不知道你爸爸因为喝酒被老板逼着辞职,钱少了一半不说,现在工作都没有了。” 她有些揪着丈夫的皮肤:“现在身体也不行,他不知道我们家还有房贷,你还要读书的吗?” 越想越痛苦,她当着女儿的面大哭了起来。 肖望舒心里揪着,俯身把母亲抱住,抚着她的背脊轻声安慰。良久,越梅终于缓了过来,看着女儿的脸多了一份狠劲,她松开怀抱,捧着肖望舒的脸,坚定地说:“望舒,妈妈现在就只有你了,你一定要出人头地,你就是妈妈的希望,妈妈不能没有你。” 这话太重,肖望舒只知道愣愣地点头。 家里的环境已经不适合肖望舒休息,她竞聘上了图书馆的管理员。 临近五点她正在做着档案归整,有人敲了敲她的桌面,以为是借书或者还书的读者,她挂着笑抬眼望去,一下陷进了男孩漾着讨好笑意的眸中。 “你没生气吧?”成风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轻声询问道。 肖望舒不想在愉快的下班散步时间和他争论这件事,没有回答他,只是走快了几步。 成风快步走到她面前挡着路。 “我只是想起来你说过你不太喜欢很多人一起吃饭,所以我才不让你来。”他语气已经开始委屈了,“而且每次找你,你都说路上人太多不肯出来,我想着吃饭人不是更多吗?” 昨天成风突然在班级群里发了一条邀请同学去参加他升学宴的消息,她本想跟在不去的同学后回个“1”。他的消息已经弹了出来,大概意思是建议她不要去。 “我拒绝和我被拒绝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概念。”她见他有点笨拙地倒着走路,强忍笑意正色道。 以为她真的生气了,他丧气地薅着自己的头发,耷拉着脑袋跟在她身后不语。 一天被他发几百条消息,按着叶琦的话说就是“没见过这么能缠人的。”,突然之间安静无声,还是让肖望舒不太适应。 她试探着轻声说道:“我没生气。” 后头那人就像打了鸡血,走到她身边,观察她的神色,见她笑吟吟地看着他,眼睛澄澈一片,才松了一口气。 开阔的林荫小道,两旁都种植着四季长青的乔木,郁郁青青的颜色抚慰着因为炎热夏日而躁动不安的心脏,阳光穿过树叶的罅隙落下少女刚刚过耳的长发上。成风悄无声息地靠近,一寸,两寸,肩膀,手背,指尖,触及她的指甲,他心跳如鼓,紧紧牵住。 没过多久,肖齐就被越梅每天逼着出去找工作,肖望舒把饭做好了,肖齐还没回来,正打算打电话问母亲回不回来吃饭。越梅就打来了电话,她现在在酒店里当服务员,想让肖望舒给她送把钥匙去金威大酒店。 成风的成人礼也在金威大酒店,她看向挂在墙上的挂历,就是今天。 扶额思虑片刻,她红着脸找出攒了许久的钱买的白色连衣裙,彩色的发夹将细碎的中长发规整好。 到金威大酒店给母亲送钥匙,结果被越梅塞了一袋子的包子。 “还没吃饭吧,拿在路上吃。” 这种包子她并不多吃,越梅有机会就会给她带。 她拿着一袋包子走在路上,经过酒店大门,门口的迎客区放着成府升学宴的牌子,大门开合,拂在脸上除了空调冷气,还有喧闹祝贺声。 她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包子,还是没有进去,迈着脚步沿着来时路回去。刚刚到路口,手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是成风,有了几分捉弄的心思,她想吓他一跳,还没等她说话,对面就已经压低声音开口。 “你怎么来了?”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善,放轻了声音说“我好像看见你了。” “是我,我过来附近送点东西,不过现在要回家了。”她一抬头就看见站在二楼落地窗前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摸不清对话那头的人有没有因为一开始的质问而生气,小心赔罪道:“别,你等等我。” 窗前的人影已经消失了。 成风气喘吁吁地跑到她面前,看到她手上的包子,皱了皱眉:“你就吃这个?” “我吃着挺好的。” 成风拉着她在树下的长凳坐着,啥也不说就看着她。 肖望舒把调皮的发丝撩回耳后,她温声说:“我没生气,今天可是你的升学宴,回去待着吧” “可我想和你待着。” 一句话,说者和听者都面红耳赤。 静静地一起坐了会,成风知道她是真的没有生气才松了口气,看着她手里的包子,张望四周也找不到一个小吃店,他有点着急。 但肖望舒总不会真让他就在这过他的升学宴,她抬腕看了看表,起身对他说:“我先回去啦。你也快点回去,今天你可是主角。” 成风淡淡地“哦”了一声,又嘱咐道:“到家了告诉我一声。” 她点点头才转身离开。 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但是每次见到他,因为繁杂事情困扰的心情总能在他无意的叁言两语和面上的笑意间消弭,默默数着数想回头吓他一跳。转身一眼只有一瞬,霎那间所见之景让肖望舒如坠寒窖。 去年冬天,她接了一个一年级小学生家教的工作,因为是母亲相熟的朋友的女儿,她也放心应了。 一月二十四号晚上,那天她下班比较晚,一个人沿着小区里的跑道走出去,刚刚走到小区门口,无意间听见几声嘤咛,她循声寻找,最后在垃圾桶找到几只刚刚出生的小猫。 她自认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冷心冷情,但是见到小猫连毛都没长完,粉嫩的身体蜷缩在纸箱一角,连眼睛都睁不开。把纸箱抱在手里,就完全掌握了它们的命运,一如当初的自己。 她心软了,问便利店的店主借了几块纸板,花了一天的工资买了儿童地垫和毛巾和温牛奶。借着手机微弱的光,她找到小区绿化草地的一处隐秘处,将它们安置好。 一回家她就开始在网上发帖子,希望能找到同城的人收养,有爱的人很多,挑了几人聊了一下,她很快找到了可靠的人,她等着明天把小猫送到约定的地点。 第二天,那天混乱的思维让肖望舒下午才想起还有几只小猫等着她,冒雨跑了许久,凭着给予找到原来的位置,才入目的就是几个小孩拖行着幼猫在草地中奔跑,有一只小猫已经躺在在蒙蒙细雨的翠绿中,一动不动。 这个世界对她并不友好。 长期囿于惨痛的回忆,她寻求情绪的突破口,她开始疯狂摄取知识。 苦读圣贤书千百本,圣贤书每一本都说与人为善,可没人对她予善。 她知道以往别人加诸在她身上种种是不正确的,会给别人带来痛苦,所以她就不那般做。她让自己变得品行高尚,让自己变成道德标兵,像书里诠释那样,可总有人践踏。 无所谓作恶,无所谓沉沦。 她站在树后冷眼看着他们拖行,或许是万物有灵,一个小孩正好经过她面前时候,被他随意丢弃的小猫尸体绊了他一脚,后面就是不知水深的池塘。 他面朝下地落入南方深冬不结冰的池塘中,湿冷的风打在脸上,他拼命拍打着水面,头又不经沉到水下,咕噜咕噜地冒泡。 他拼命地在水里挣扎,扑腾,见到她死命喊“救命。” 她知道作为一个品行兼优的人应该上前施救,至少大声呼救,但这次她什么都没有做,直到急促的脚步声将她拉了回来。 有人跳入入水,向着小孩游过去。她看了一眼还是着急地跑到小区门口向执勤保安说明情况,然后悄然离去,第二天她辞掉了这份工作。 午夜梦回,总有声音质问着她的冷漠。她自觉已经在记忆中淡忘了男孩的面容和声音。可当一个长得更高,发型变样的男孩走向成风时,她知道自己一刻也没有忘记。 苍翠榕树下,蝉鸣不止,蝉生短暂,蛰伏数十年只为了一个盛夏的长鸣。 没有什么来日方长,她的心动该止于盛夏。 ———— 上传的时候整个稿件都丢了,凭着记忆写了回来TT 折翅 这世界十分宽容,十恶不赦的坏人做了一件好事就能让人感激涕零刻骨铭心。 这世界十分残忍,循规蹈矩的好人做了一件坏事就能被人百般责难千夫所指。 没人比肖望舒更懂得这个道理。 她唯一一次压抑不住自己作恶,在心上人的弟弟身上。即使可能没人知道,但这就像一道警示,只要靠近就能遏住她所有心思。与其在沉沦之后,还日日惶恐达摩克利斯之剑何时落下,不如就停在这里。 和成风在同一班,让肖望舒远离计划实施的并不顺利。每次看到他的笑容,她的计划实施都陷入举步维艰的境地,把喜欢的人推开不是一件易事,往往回过神了都是更靠近了的他。但理智告诉她这件事不得不做,第一步就是如何请走当上了她同桌的成风。 “你要去哪?”成风脑袋枕在右手上,用左手在桌下牵住将要离开的肖望舒。 她环顾四周,见周围人没人看向这边才松了口气,她还是不太适应他的一些亲密举动。轻声跟他说:“老师叫我去一趟。” 他用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就像昨天晚上下课送她回宿舍时,额发蹭着她的额头,昏暗的树后,只听得见两人的呼吸和心跳。 他迷糊小憩口齿不清地说:“早点回来。” 不是老师找她,而是她找老师。 “你要调位子?” “对。”肖望舒点点头。 “你跟成风优势互补,挺合适的啊。”虽然这对男女同桌有时候显得过密,但是两人都是知分寸的人,没什么出格举动,成绩也足够好,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老师,我喜欢成风,他跟我做同桌,我很难专注于学习。” 肖望舒居然直白成这样倒把老师吓了一跳。 老郑是个开明的老师,思虑片刻,同意了她的请求。 “能不能拜托老师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我不太好...”肖望舒睁着泪眼看着老郑。 理智明事理的学生少见,老郑昂了昂头,示意她先回去等消息。 “老师找你怎么回事?”成风悄悄问道。 “没事,就问我最近学得怎么样。” 他猛地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他要棒打鸳鸯。我都已经这么藏着掖着了。”他侧过脑袋,抬起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要是他真的棒打,你就全推我这,不准。”他说不出那个词语,又转过头留个后脑勺给她闷声说:“你都不让我公开,总不能全剥夺了。” 肖望舒摇了摇一坐下就被勾着的指头,调笑道:“这也算藏着掖着?” “这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了。” 最后一节是老郑的班会课,关爱视力为主题,把班里近视的不近视的同学位子来了个大换血。借着肖望舒视力这么好长得高还坐中间不太好的理由,点了点肖望舒,让她和窗边组的高霜对换。 肖望舒死扯着成风,不然这人就快要跳起来了。 “没事,不就几米的距离吗?” 成风都快被这人无所谓的态度气得半死,就差起立编造一个肖望舒高度近视的理由不适合调到这么边缘的位置,可这人居然还笑咪咪地点头,欣然地收拾起了东西,连哄都不带一句就轻飘飘走了。 心里委屈都要压抑不住,冷眼看着她搬过书跟周围的同学寒暄,他自己连新同桌的招呼都没来得及说一声,就一个人离开。 肖望舒看见成风独自骑车远去的背影,揉了揉眉心还是没有追上去,断不能在第一步就失败。 一张试卷飘到她脚边,她捡起来一看居然是自己的。风吹散她夹在耳畔的发,她看见有人躬身在她桌边捡着她的试卷。 “看看齐全吗?”图衎把一沓试卷递给她。 “谢谢你。” “没事,顺手。” 图衎坐回自己的位子,继续做着剩下的题目。 肖望舒抬起椅子,轻声放在地上,生怕打扰了他。没发出什么动静,她才放轻动作坐下。 支架固定的窗户慢慢荡进来几丝迷路的风,吹着她的长发。 图衎艰难地动了一下因为不敢抬头而僵硬的脖颈,坐在前面的人已经离开了,只有缠在他笔袋拉链上有一条深黑的发丝,证明留在感官记忆的玫瑰香气是真实的。 还没气她一小时,成风还是打了个电话过去,肖望舒这会还在坐车,听见他的气呼呼不说话等她道歉,没忍住扑哧出声,听筒那头就像个火药桶,一听就炸。 “不在我身边你就这么开心?在一起不能跟别人说,我一点相处时间都要被剥夺,你为什么这么开心。” “想到你生气的样子就不自觉的笑出来了。” 成风收回折花的手,听见她温声说话,心里的气一下就消了,暗骂一句自己不争气,“周末我们去图书馆吧。上学之后你都没有跟我去过。” “我没空。” 那边的人又开始生气了,“每次你都没空,是不想和我一起吧。下两周我要去参加比赛,你可不得潇洒的把我忘了。” “什么比赛?” “就是那个计算机编程决赛,冠军也邀请不了你。”他没好气地呛到。 “是和高霜那个吗?那同桌之间还比较好交流。” “嗯。”他马上解释:“只是队友。” “我信你。” 肖望舒说“忙”做不得假,每个周末她确实非常忙碌,父亲突然回来让她有点无措。越梅和肖齐分居的这几年,每一次见面都并不美好,几乎每次都要到打起来的地步,最近更是,每天肖望舒都在父亲母亲的吵架声中醒来。聚少离多,肖齐在父亲位子上缺失,让肖望舒缺少了许多父爱,但也让她变得十分刚强。 这两个多月她放假一回家就能看见家里因为吵架留下的残骸,暗自庆幸幸好家里没有什么钱,值钱的东西砸下来她可能还能留下两滴眼泪出来,搞了几小时卫生,才把酒瓶子和一滩呕吐物清理完。 门口传来动静,肖齐步履蹒跚地打开门出去,肖望舒叫住了他。 “爸,你去哪里?” 肖齐每次看见她就像耗子见着猫,眼神躲闪地说:“我出去一趟。” 一个一身酒气失业的人有什么地方要去的? “爸爸,别喝了。” 肖齐脚步一顿还是勉强直行。 肖望舒一睹就看到楼道里面两个大袋子,是她打扫一天清理出来的垃圾,这个周末又是被家里绊住什么都没做好,她揉了揉眉心,上前拉住父亲的手臂。 “爸爸,真别喝了,听我话好吗?” 肖齐最后还是被她劝了回去,虽然只有一天,但是肖望舒有了喘息的空间。 失业的人是不可能长期沉溺于酒精,常常过几周,肖齐就因为没有酒资一个人坐在家里沉默片刻,这是她喘息的空间。 越梅最近愈加暴躁,肖齐没钱在家呆着,就得承受她的怒火。 “失业有什么好说?身体不好谁让你去工作?” “没有工作在家里呆着还每天喝酒,皇帝也不敢这么享受吧。” 肖齐的身体垮了,没法再承担原来的公司的工作,中年失业他心态难平,但越梅操劳多年,现在又一个人扛着家早就失去了当初甜蜜小意的温和,一句一刀,两人之间的隔阂越来越大。 “爸爸,喝点水。”肖望舒端着一杯水放在床头柜拍了拍父亲。 一双浑浊的眼睁开,看了她一眼,又转过身给她留了一个后脑勺。 沙哑的声音传来:“我会喝的,你先出去吧。” 新的一周的头等大事是期中考试,肖望舒没空招架天天过来串门的前同桌,也亏得图衎脾气好,每次下课被成风霸占位子毫无怨言。 “你不用复习吗?”肖望舒往前移动一下椅子,让自己的像兔儿尾巴的头发在成风手里抽出来。 他伸手揪住了那只兔子,肖望舒头皮一疼,“啊”了一声。 成风连忙向她道歉,大掌抚在她的脑后,舒缓她的疼痛。 “我不来找你,也都不来找我。”他声音低了下来:“你喜欢学习比喜欢我多。” “你终于意识到这点了。” 头发散下来,被他一把揉乱,肖望舒咬了咬后牙忍了,把目光聚焦在试卷上。 成风的语气却是认真的:“你不会是看中我的学习能力吧?” “只是在学校学习比在家舒服得多。算了。”她桌下的手抵着他的膝盖用劲,对他挑挑眉,“别打扰我学习了,考完再找你。” 黏黏糊糊的日子没过几天,考完试之后,成风就去参加比赛了。 肖齐这几天也难得安分,肖望舒过了相对平静的一个周末。最近天气已经慢慢凉了起来,她打包了几件厚衣服和棉被准备吃饭后带去学校。 “请问是肖望舒吗?” 手机响起,肖望舒听着传来的陌生男声,答应了一声,手里的饭却是放下了。 “肖齐是你的谁?” “他是我父亲。” “你现在方便吗?可以过来一趟东城派出所吗?您父亲现在在这里,你要是方便就把他带回去。” 碗砰的一声落在桌面,还没来得及喝一口水,肖望舒刚刚洗完的头发还没来得及吹干,她匆匆换了一双鞋就跑到了东城派出所。 派出所门口围着很多人,她一眼就看到父亲。 肖齐揪着警察的衣领,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她还没从剧烈的跑步缓过劲来,差点脚步一软瘫倒在地,勉强站稳,她走到父亲面前,扶着他的脸庞让他看着她,把他的手从警察的衣领上扯下来。 肖齐一看见她就不敢看她,肖望舒也不想见到他。 警察整了整自己的衣领,对她说:“你爸爸跟别人在路上喝酒,喝大了就进了别人店里闹,被人送了过来。” 被打扰的店主气哄哄地指着肖齐骂:“这种喝大酒的捞佬,几杯马尿下肚,自己妈都不认得,就该送他进去蹲两天牢。” 肖齐一听这话,气从心起,呲着牙踉跄着上前想打。 肖望舒马上拦在两人中间,两只手死死地抓着肖齐的手不让他动,对他大喊道:“你真想坐牢,给我站着。” 肖齐不看她,赤红的眼睛就站在一旁。 肖望舒回身对店主鞠了一躬,用东城的乡话温声有力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叔叔,我爸爸他这次喝多了,他平时不是这样的,我保证下次我好好看着绝对不让他乱来,这次可以先放过他吗?”她已经不知道是应激流出来的眼泪还是实在麻木了自动流出来的眼泪。 她重复着低头道歉的动作,在众人面前一下一下替醉酒不懂事的父亲道歉。 店主最后摆了摆手,答应赔了损失就不追究了。 肖望舒松了一口气,正提笔留下联系方式,纸就被夺过了。肖齐把纸撕了,嘴上咕哝:“凭什么让我女儿赔。” 刚刚被揪住衣领的警察把肖齐拉开,皱着眉说:“你有个这么好的女儿,你还拎不清?” 肖齐却像被戳了脊梁骨似地挣脱开警察,狠狠的瞪着他,肖望舒已经够头疼了,对着店主先鞠一躬,然后又对刚刚的警察弯腰。 “对不起,对不起,警察叔叔,我爸爸不是故意的。” 警察哼了一声,对肖望舒说:“算了,你快带他回去吧。” 肖望舒来不及擦脸上的泪,也不管周围因为这么大动静而聚集的人群向她投注的目光,跟店主交换好联系方式,就拉着肖齐下楼梯。 不曾想这个男人一下子情绪崩溃,脚底一软直接跪在肖望舒面前,涕泪横流地说:“望舒,望舒,我对不起你,爸爸不听你话又去赌了。” 肖望舒吐出一口浊气,手心掐着自己不让自己头脑发昏,她俯身试着把父亲拉起来,却被反作用力拉到在地,肖齐平视女儿的眼睛,眼泪流着,突然跟肖望舒拉开一些距离,头接连扣在地上:“让爸爸...让爸爸坐牢吧,爸爸只会拖累你的。” “真的对你不起,望舒。” “望舒,我把钱都赌完了。” 她不知道世界上真的有人能边道歉边往身上捅刀,她擦了擦眼泪,冷眼睨着跪着地上的人,她俯身也开始叩头,眼泪滴落在地面。 对我好一点,对我好一点,我真的快撑不下去了。 一口气噎在喉头,她哭得白皙的面颊变成病态的红,几乎呼吸不过来,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起来的。 强打精神,突然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她不能再失去更多的东西了。她把叩头的父亲拉起来,把他一只手架在肩上,拖着拽着把他拉出警察局。 出门就是市场大街,来来往往的人无一例外都将目光投注在这两人身上,她快没力气了,眼泪都是一滴一滴的落下来,旁人或怜悯或探究的目光让她心里发麻,身上的人还在挣扎,酒气把她熏得痛。 正逢晚自修上学的时候,有几个学生打扮的人骑着车在她身边路过,有人停下看着,目光炽烧着她的背脊,市实验的包车也离这不远,她羞愤的低下头。 “真可怜,遇到爱喝酒的爹。” “真倒霉。” 没人大发慈悲,只我独自受罪。 她朦胧着泪眼看着这段路的尽头,好远好远,她只能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她猛地把头埋得更低,搭在肩头的手臂却失了着力点,几乎昏过去的肖齐险要瘫倒在地上。 有人把他扶了起来,肖望舒侧目一看,只能看到小麦色侧脸和短寸,他用校服拢住她因为使力拉扯凌乱的衣物而露出的皮肤和哭肿的脸。 黑暗中,她只能看到一双发黄的布鞋挡在了她的前面,他把她爸爸背在肩上。 听力变得敏感,她听见周围的声音。 “望舒呢?成哥让我在桥头等她,都快开车了还没见人。电话也打不通。” “不知道,车快开了,我们先去车站吧,估计在那等着呢。” 她舒出了一口气。 图衎帮她把父亲扛上楼,肖齐沾床就睡了过去,只是喃喃地说着对不起。她看着只觉得讽刺。 肖望舒把凌乱的酒瓶收拾好,一出门发现图衎在楼梯口坐着。 “谢谢你,耽误你上学了。”说句话都是沙哑的,她扯着唇笑了笑。 “没事,一起上学吗?”他看了看手表,“还有二十五分钟,还有一趟车,走吗?” 再待在家里确实是要窒息了,她点点头,强忍着将要落下的泪,给越梅发了一条短信,没说派出所的事情,只是说肖齐喝多了,注意一下。她换上校服,似乎恢复了一点精气神,拿着书包就跟着图衎出了门。 肖望舒眼泪压制不住地落下,她只能拼命压低声音,她拉开书包找纸巾却没找到,眼泪只能大滴大滴在裤子上晕开,扯着袖子开始擦眼泪,半截校服袖子都湿透了,心里还像压着巨石。 脑袋靠在车窗上随着路的颠簸一下一下撞击在玻璃上,冰冷又坚硬地磕在脑袋上,她不觉得疼,只希望疲惫的情绪能有一个停靠休息的地方。 路过一个大水坑,车的前轮陷阱去,驶出,她的头随着惯性悬空,下一秒却磕在宽厚的手掌上。 图衎手悬在那里不动,对上她的目光,面不改色地说道:“碰得太大声了,我睡不着。” 他脸上确实没有睡意,肖望舒还是歉意地双手合十向他抱歉,哭了许久的声音还没恢复过来:“抱歉,我坐直了,你睡吧。” 下一秒图衎递过来一包纸巾,“垫着睡吧。” 肖望舒借过,道了一声谢。 打开手机,只有一个半小时前成风传来的一条“进最后一轮了!估计明天就能回来,手上的东西多吗?我让邹峰在桥头等你,他可以帮你拿。” 隔着文字都能感受到兴奋,她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向上一划和他的聊天记录,划着划着就看到几个月前一个晚上的对话。 他突然问她“你喜欢我吗?” 她没有回他,他自顾自地继续说“可是这次是真的,我喜欢你。” “你到底喜欢我什么。”良久,她还是回了一句萦绕在心头许久的疑惑。 “全部。”秒回。 似乎幸福就在触手之间,但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校服外套,心里不禁漫上难以言道的恐惧,像她什么都没有这样的人,能给他带来什么?全部的她,他真的会喜欢吗? “我并不爱笑,我甚至很悲观,我不喜欢交朋友,我厌恶人群,讨厌落在我身上的目光,我被侵犯过,被歧视过,被欺凌过,被孤立过,我家庭并不圆满,有个好赌酗酒的父亲,甚至我身上还有很沉重的包袱,这样的我,你还喜欢吗?”她发着抖完全没过脑子地打下这一段话,手指颤抖着发了过去。 没有撤回的机会,她冷汗在信息出现在屏幕的那一瞬浸透了她背后的校服,春寒料峭,不比她的指尖传来的凉意。 没有回复,时间每分每秒的间隔都被拉长。 果然,像她这样的人,确实是没人喜欢的吧,怎么就冲动发了出去呢?眼泪落在手背,她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弯下腰抵着自己的膝盖,无声地崩溃。 ———— 下章回归都市篇,很多东西会被揭开 花朵 那天等待的时间和深秋灌进脖颈的风说不清是哪个更让她遍体生寒。 手机“叮”的一声,她猛地抬头,动着僵硬的手指想划开手机,结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从膝盖滑落,眼泪落在屏幕上,她突然没有勇气打开了。 身边的人蹲下了身子,一截市实验的校服袖子闯入她因为泪花散开的视线,稳稳地落在她的手上。 图衎不知什么时候从后面坐到了她身边。 没再看她是什么反应,他后颈靠在后背,闭眼假寐。 她深呼吸一口,打开了软件,置顶的聊天框没有任何消息,只有一条好友请求,是高霜。 她点了通过,不久高霜就发来一段话。 “望舒你好,我是高霜,成风还在里面比赛,他入场之前交代我们留意信息,前面几个队员有事离开,我正好拿着他的衣服,你就发信息过来了。” 从大脑皮层到脚尖因为羞耻心发麻。成风一向不爱设置手机密码,高霜这样说,代表着她看到了她发的消息。 肖望舒难以言道那时候的感受,就像自己拼命隐瞒的秘密被别人知悉,像被扒光了扔到街上,全由他人指点尊严。 “谢谢你,我乱写的啦[嘻嘻],你可以帮我删掉吗?” “好的[微笑]” 没有松一口气,她看着夜色中的车水马龙,借着车窗映出来的面容,她双眼红肿,头发凌乱,有谁会接受全部的自己,成风估计也是喜欢那个永远带着明媚笑意,乐观积极的肖望舒。 但是苦难培育不出花朵,她只能是荆棘。 他是真阳光,她是假明媚。确实是该不落痕迹地离开。 那天晚上接到了成风的电话,她避开来往匆忙的人群,墙体支撑着自己身体,她按下了通话。 “怎么有点鼻音?感冒了?”听筒传来成风关切的声音。 按着听筒,她轻声吸了一下鼻子,才说了一句:“唔,可能有点。” “不是哭了吧。” “没有。” “没有就好,如果有不开心的事情,一定要跟我说,成哥什么都给你搞定。”他的呼吸在她的耳道中清晰可闻,伴随着微弱的电流声,她听见他说:“我好想你。” 年少不知愁滋味,以为这样便是难挨了。 “嗯。” 肖望舒的声音被风撕扯得模糊不清,怕秋风太凉真把她吹感冒了,成风连忙说:“太冷了,快点回去吧,我明天就回来了。” “好。” 分手的时间地点事件,肖望舒思考了很久,还是比不过学期结束那天,在教学楼下看到坐在车里的那个男孩的时刻觉得合适。 她假意不知道他家人突然前来帮他搬行李和书本,让他帮她把书本搬下停车场,创造了一场似乎无意戳破现实的相遇。 “他是你弟弟吗?”她把书本扔在地上,语气泠泠。 看他慌了手脚,毁掉她心中另一个祈求,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原来那天跳下河救人的真的是他,原来他目睹过她的冷漠。 既然如此,她便继续计划好的言语:“你接近我是什么目的?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当初为什么冷漠所以接近我?” 本来巧舌如簧的人沉默了半响艰涩开口:“我是真心的。” 她睨了他一眼,“上次邀请了同学去升学宴也不让女友的我去,是怕我见到你弟弟吗?” “是。” 冷哼一声,她继续说:“一开始接近我的目的就不单纯,说什么真心?”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也无妨告诉你。”她不敢看他,“你弟弟虐猫,那猫我前一天才救回来,第二天你弟就拖着它们到处跑,本来我都帮它们找到家了。我冷漠,是因为我的热情不像分给这种人。你要是不信就回去看监控吧。” 他低着头一句话没说,肖望舒压着喉头的哽咽。 “不过在你心里还是你弟弟更重要吧。反正也理不清,我们就断了吧。” ---- 十一年后。 肖望舒和成风分手的第二天去了Q市,SIM卡一拔,一个人开车上路。 Q市并不近,内陆城市,这几年随着旅游业兴盛才慢慢发展起来,开车开了将近四个小时。肖望舒把车开进最近的服务区休息。 “你是月亮漫游记的望舒吗?”女孩兴奋地上前,指着她的脸惊叫道。 肖望舒淡笑着点头,环顾四周已经有人不断往这边看过来,女孩捂着嘴,欣喜在眼里露出,对她压低声音道:“我真的很喜欢你,可以和我拍个照吗?” 肖望舒点点头,女孩兴奋地调出相机,肖望舒这才把口罩摘下来,露出姣好的面容。 “望舒你真的比上镜好看太多了。” 被这么直白地夸还不太适应,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被拉着拍了好几张,还被休息区其他人认了出来,还没来得及感叹互联网信息传递速度快,就已经被拉着拍了几十张合照。 一开始拉着她拍照的女孩还坐在原来的位子,看着她的包。 肖望舒动了动疲惫的嘴角,见状颔首致谢。 “麻烦你啦。” “没事,你可是我偶像。看着包算什么。你是要去哪里?” “我去Q市。”她扫了扫桌面的码,对女孩问道:“你想喝点或者吃点什么?” “那我要一杯奶茶吧。” 女孩灿烂的笑意让肖望舒感到久违的惬意和放松。 “你是去Q市拍摄还是其他工作?怎么就你自己一个人?” 肖望舒抿了一口拿铁,慢道:“拍摄,我是去做一些前期工作的。” 大学选择了新闻。毕业之后创业,肖望舒开始经营自己的自媒体账号,穿越雪地林海,草地山涧,深挖各地风土人情,赶上视频时代的开始,她成为了最成功的户外旅行vlog博主。 “感觉这一年以来你更新频率少了,我们都以为你是去备婚了。”想到网络上捕风捉影的流言,女孩连忙摆手,对她解释道:“我没有干预你的意思哦,你做什么,我支持。”她说着还握起拳头给她鼓劲儿。 她和成风被拍到了几次,褒贬不一,有说她立独立女性人设还傍大款的,有说幸福就好记得更新,有骂几张照片编故事流言蜚语。但是出于一些私心,她没有在平台公开任何消息。 “没有备婚,我单身。” “最近是因为公司转型,所以比较忙,不过以后你可以看到我们团队推出的更多内容,多多支持哦。” “我一定。”女孩对她重重点头。 “去Q市的话,最近发展是蛮不错,但是也就是那几个区,如果你想拍好景的话,你就去市中五区,那边好山好水,设备建设也挺完善的,我之前去过。不过云泽区岳林区那边还是不要去了,未开发路又难走。” 肖望舒漫不经心的点点头,将咖啡喝完,就跟女孩告别。 ——— 下了高速,肖望舒开车去了市中心找了间大型商超,买了几箱文具书籍和一些米面油,和几个超市员工搬了好几趟才搬完。 出来得匆忙,她只带了一支工作用的手机出来,除了品牌方或者同事应该没人会用这个号码联系她,一上车却发现熟悉的号码在屏幕上闪烁。她任由手机响了半响,在下一通电话响起之前给那个号码发了一条:“有工作,回来再说。” 没消停一会,又开始响了起来,肖望舒无奈扶额,直接把号码拉进黑名单。 云泽区离市中很远,连近郊都算不上。 山路难行,狭小又崎岖,晃晃悠悠,本来驾驶座不该晕车,肖望舒也觉得转得头晕,能在这里走出去的人,得多有韧性?差不多开了一下午,才在下午四点到了目的地。 她的自媒体账号是她自己在管理,很久之前为了确定路线和调整状态,她私信一直是开启的状态,直到今天她还是会偶尔挑着回复。 事情发生在上个月,她查看私信的时候看到有一条极为怪异的信息,几张图片,血迹斑斑的裤子还有身体的淤痕,最后是一封长信,她看完之后浑身发冷,却也连忙回复道希望她能注意保留证据先不要太伤心,急切地问她联系方式,却久久没有回音。 她急得报警之余还到处找技术部门看看有没有办法找到联系方式,等待不到一个小时,那边发来一句:“望舒姐,我真的很脏吗?我要洗干净。” 她含着泪,字都打不出来,“你不脏,你不脏。” 之后无论怎么联系她,她都没有消息了。 第二天警方那边就传来了消息,女孩已经死了,死因是跳湖溺水。 肖望舒疲惫地揉着眼睛翻着和女孩聊天记录,她从她发布第一条视频开始关注她,几乎每天都会给她发信息。 她能在脑海里面组成一个女孩的形象,十五岁就一个人走一天一夜外出打工的女孩子,买过奶茶,摆过摊,住了一年的地下室,之后搬进了宿舍,进过电子厂打过十几个小时不停歇的工作,被骗过两次,想谈恋爱却不敢,给家里打钱的时候是她最骄傲的时候,最后被父母催着回去结婚,却被未婚夫的弟弟强奸,最后被村子里的人指指点点,说她狐媚性子,在世潘金莲,哥哥嫁了弟弟也不放过... 她把烦恼分享给她,她却没有及时开导她。 ... 她把车开到村委会,只说是因为这里的好山好水希望能在这边拍摄,几箱子米面油和文具送到眼前,加上肖望舒给他看了自己的账号的数据,村长兴高采烈地找人带她到处转转。 肖望舒却说:“能不能找几个小朋友?我们都是农村大的,哪里最好玩小朋友最清楚了。” 村长欣然应允,在路上找了两个小孩带她走。 孩子的喜恶举止是不加掩饰的。 走过一间门口对联都撕了个干净的平房,她停住脚步。稍大一点的小孩看了一眼,就跟肖望舒说:“姐姐,还是别在这里站着了。” “为什么。” 小的那个神秘兮兮地对她说:“这里死了人。” “谁死了?” “这家的姐姐上个月跳湖了”小孩说着说着哭了起来,肖望舒在包里找出一把糖果哄他。 小朋友拉她到一边,哽咽地说:“那个姐姐上次也是这样给我糖的,我把糖藏着,被爸爸发现了,他叫我扔掉,说不干净。” “村里的人都说她不干净。”大的那个孩子说。 肖望舒没有说话,缓了片刻,她问:“那个湖在哪里?” 小孩指了指路不敢过去,肖望舒打发他们回去,一个人到了湖边。 水并不清澈,上个月抽水的痕迹还在,水位下降了许多,可以见到有游鱼和浮萍,她找了根竹子试了一下深度,一个不识水性的人跳下去几乎必死无疑。 岸边荒芜得连野草都不多一根,太冷了,她没法想象一个女孩抱着怎么绝望的心思才能默不作声沉没在水底。如果是她,可能会找一个更美丽的地方才行。 她起身走了许久,摘了一把生长旺盛的野菊,放在岸边,这是迟来的歉意。 连夜开车回到市中五区,已经是凌晨一点,她开导航找了一间最近的酒店住下。 大堂明亮得有点晃眼,还有许多穿着衬衫西服,胸口挂着工作牌的人等在服务台等待办理入住。估计是某个会议的代表团,她目测了一下队长计算时间,打了个呵欠站在队尾。 开了一天的车,腰酸背痛加上快一天没吃饭的饥饿几乎让她站不稳,勉强保持直立的身体也在漫长的等待中摇摇欲坠。 头朝地的那一瞬间,有人揽住了她的腰。 她睁着朦胧的眼睛辨认面前的脸。 “图衎?” --------------- 不知道有没有人看啦,字数今天过了5w字,非常感谢关注这篇文的朋友们,尤其感谢每次都说加油的佛儿小可爱,每次看到都很感动,读者反馈真的是写作的热情来源,谢谢啦 下一章是成风的番外会分成上中下,明天一更(不是最后番外,会交代一些东西) 成风番外:岁月随月(H)(上) 他从来没觉得肖望舒沉入过他的爱里。 哪有人会在热恋的时候说分手,每次都是在他最沉溺的时刻。 叁年前。 回到A市的住所已经是深夜叁点,电梯到达的声音把他的思绪唤了回来。突然觉得楼道的电梯铃声太大声,万一把熟睡的人吵醒了怎么办,他看着沉黑的门,她会在吗? 按下烂熟于心的密码,她的生日,他独自许愿的七年。他悄声进了自己的房子,放下包脚步直往主卧去。 主卧的被套已经被换了新的,上面连气息都没有留下,她不在这里,他转身走向客卧,如果她不在...他紧了紧自己的手掌。 飘窗的白纱拦不住幽幽月色,落在女人被薄被覆盖的柔美身体曲线。眼睛热热的,他只放轻脚步走到她的身边,蹲在她沉睡的面容前。 灰色的枕头下压着一个白色瓶子,他小心地抽出来。 叁唑仑片,镇静催眠。 沉默片刻,他揩掉了脸上的泪,把药放回枕头下,将落在她脸颊上的一缕发放回她脑后。 匆匆洗了个澡,他又回到了客卧,被子已经滑到在她腰下,大半落在地面,他提着盖到了她身上,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到了她脚腕。 他伸手轻轻抚摸过她纤细脚腕,最细的地方有一排淡淡几乎摸不出来的凹陷,是他前天晚上咬上去的。 前天晚上他为了拉投资在会所邀请了几个投资人,烟雾缭绕酒气熏人,他松开靠在他胸膛女伴,借口接电话出去透气。 在她走出那间包间的第一秒,他就看到了。她头发长到了腰间,一件白色长裙,瘦了很多,他记得以前他向她讨过发圈,那时候她手腕不松不紧一个发圈大小,现在同样的发圈只是松松垮垮地垂在手上。她灰溜溜低着头,拿着两个文件夹站在门口。 他站在走廊尽头,身后是城市炫目的灯光,面前是会所昏暗的走廊,在她看过来的前一秒,他祈祷着能让他隐藏在逆光中,又暗自期许她的目光能够停留片刻。 如他所料地,她没有多看一秒,直直地往楼梯间去。 忽然之间就酒气上头,因为心脏跳得过猛导致胃也难受,他蹲坐在地上,手抚摸着胃。 有脚步声向他靠近他也没发觉,再一抬眼就是朝思暮想的人。 他强压着他的哽咽,撇过头去不让她发现他的泪意。那一刻她却突然站了起来,他以为她要离开,猛地抬起头来入目的却是她向他伸出的手。 他恨自己不争气,在她问他要不要在一起的时候没忍住眼泪,假装头疼扶额擦泪,沉默片刻,他点了点头,怕一出声,哭腔就藏不住了。 他打了个电话给副总让他来顶上应酬,攫住她的手匆匆拉到停车场,却发现自己喝了酒没法开车,两个人叫了车去他的家。 他们并排坐在后座上,恍惚间他以为回到了高一的星期五下午,公交车上的双人座,是他一下课就拉着她抢到的,就好像盘桓在他们之间的七年不存在。他扣着她的手埋头在她肩窝,他能感受到她的手抬起,却没有落在他身上。 摸摸我,我就不计较了。 眼泪沾湿她的高领毛衣,她的手最后还是没有落下。 他死死钳住她的手腕,门被他一脚踹上。 捧着她的脸,他小心翼翼地啄吻着,观察着她的神色,却发现她满面泪痕。 这么不乐意吗?他自厌地看着因为自己指下用力而泛红的她的脸。 可是,这次是你先伸手的,我的心因为你高低失律起伏多年,我不会再放手。 没有再忍,他将她的毛衣下摆往上捋。 她光裸着躺在他的床上,白皙的皮肤和纯黑的被的强烈对比将他视线紧紧锁住,没有更加接近梦的一天。 他的年少绮梦,他的日夜所求。 他俯身吻她的唇,柔软地接纳他的不安和侵入,咬着她的下唇,尖锐的虎牙刺破了她的口腔粘膜,一股血腥味在唇齿之间蔓延,他却像久旱逢甘霖,一口一口舔过那处隐秘的伤口,每一滴血液都被他吞咽入喉。 她也只是皱皱眉,一声哼哼都没有。 他们的初吻是在她家附近的一个街心公园,毫无经验的两人接吻像打架,只有柠檬汽水混着可乐的味道和她无奈地吐槽接吻实在很难呼吸的娇态让他记了很多年。 他沿着她的唇线吮吻,嘴巴红肿了他才转移到她的眼睛。 该怎么填补七年的空白,他啃咬着她的下巴。 会害怕他七年的等待吗?他舔吻过她的脖颈。 他伏在她的耳畔呼吸,盈满他鼻腔的玫瑰香气给了他一种可以把她拆骨入腹的错觉,他也却确实在这样做。 微微抬起上身,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皱着眉头,嘴巴微张喘息的样子,一双明眸还是紧紧地盯着他。他再次俯身在她眼角的细微咬痕上添上一笔。 他大手掌控着她的胸,细嫩的白肉在他手下像水球,随着他的抓捏荡开一圈圈的不明显纹路,牙齿撕咬着,舌头一圈一圈绕着红晕打转。乳头被他吞咽吐出就像他伸在她花穴内来回进去的手。 他摸索了很久才找到被蚌壳似的闭合花瓣盖住的洞口,小心伸进一根手指,还没进去一个指节,就被柔软的肉团团围住,湿润蠕动,艰难将他的手指纳入些许,又被它推了出去,抬头她的眉心也是紧紧隆起,他伸手抚摸安抚着,手还在试探着前进。 进了两寸,他沿着内壁四处抚摸,屈起手指,撑开一些空间,不知道碰到了哪里,她浑身颤抖着,热流冲过他的指头,沾湿他的手心,他兴奋地深入第二根。 汗如雨下,沿着他的胸脯,流过他的下腹,到达他们相贴的肌肤,他在她的阴阜落下一吻,对上她和他一样绯红的面颊,低头流连在她纤细流畅的腰部曲线。 因为他手指错落无节奏地进攻低吟喘息,嘴巴微微张着,嘴角残留着不知道是吻迹还是无意识流出来的津液,按在她腰上的手松开,插进了她的嘴巴里,跟着身下的节奏动作着。 指腹被她的牙齿刮着,手指被花穴吸着,他第一次感受到满足,但还不够。 身下已经勃发,耀武扬威地蹭着那条细缝,伸进她身体的叁根手指和戳着她花蒂吐水的家伙相比,他突然有点担心。 他拔出手指,发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没有套。 “我包里面有套。”沉默了一晚上的肖望舒对他说。 本来满足的情绪在一瞬间被毁掉,他低声嗯了一声,翻身下床找她的包包。 包里的夹层他果然找到了几个套,还没哼出声,就看到黑色的皮质钱夹,像潘多拉魔盒,他还是打开了,看到钱夹透明层有一张照片,她和图衎在校门口的合照。在空气传来一声冷笑。 强忍着撕掉的冲动,他重重合上,扔回了包里,以前又怎么样,现在是他的,以后也没有放手的可能性。 带着怒气的动作并不轻柔,他跪在她腿间,一下在洞口开凿出原来的大小,一下一下地开拓着,她难忍地一声一声低吟,眼泪沾湿睫毛落在枕巾,点点晕开,就像他手下的被子,一滩一滩的,都是他的杰作。 进入得并不顺利,手指打开的空间让他面前挤进一个头,被紧紧箍着动弹不得,他一狠心,没有看她的神色,掐着她的腰一下撞了进去,看着肉茎一下没入她身体里。紧致湿软的环境差点让他一下释放,他深呼吸几口动作了几下,身下的人只有带着哭腔小猫嘤咛似的几声。 他还是没忍住抬头看她,面颊上混杂着汗水泪水,粘着她的长发一缕一缕的留在脸上。她死死咬着自己握着的拳头,牙齿几乎咬破她的皮肉,她把一切痛苦都留给了自己。 他愣住不动了,低头抱住她的脖子,对不起,对不起,一句一句化成了吻在耳后的安抚。 感受到花穴微微颤抖着放松,肖望舒摸着他的背,一下一下,在他的心上挠着痒痒,奇异般地平息了他的怒火。 架起她的腿放在腰上,她配合着圈住他的腰,脚跟落在脊柱两旁敏感的肌肉上,随着他一下一下进击,敲击着,几乎让他一下就射了出来。 看见她还咬着拳头,扣着她的手腕搭在他的肩膀上。 “我想听你的声音,你叫出来。”他咬着她的耳垂说。 牵过她的手,吻在她的齿痕上,骨节分明的手指上都是红色的咬痕,他看着心疼,吻在她的手心,看她难耐地叫着,心里都是满足。 没有射意,但是她体内的热流已经一次又一次浇灌在他猛烈前进的性器上。起了几分逗弄的心思,他把她的手指塞进自己的嘴里,跟着他的激烈地律动,让后牙一下下刮过她的指腹。 肖望舒承受不住又哭了,努力抬高身体想躲开。 在腰肢悬空的一瞬间,他抽过自己的枕头垫在她腰下,他还没有全部进去,他得试试。 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一手揉着露出来的阴蒂,对上她有些恐惧的眼神,肉茎再次破开被红肿外翻的花瓣,一肏到底。 “啊...”痛苦又欢愉的吟叫。 他不留情面,一下一下深入抽插,撞击着里面的小口,涨的厉害,她的手托着他的手肘。 细碎的声音祈求着:“轻点..嗯哈...轻点。” 他弯腰轻轻吻住她的唇,腰上力量霸道用力,阴茎尽入尽出,随着在她体内感受到更加紧致的束缚,才缓缓慢下来,眼泪流进两人的嘴巴里,他把吟哦混着津液吞咽入腹。 长发贴在他的胸前,他拨开在红痕上再添一笔。肖望舒已经没有力气,凭着本能抱着他,承受他一次次抽动,从下身到颅顶的快感。 他拉着她的手贴在她雪白的肚皮上,一次一次感受肌肤的抖动和手心相触的感觉。 她的包里只有叁个符合他尺寸的套,把这些套消耗完,她沉沉睡去,他却还没有尽兴,拉着她的手按在兴致勃发的昂扬上,夤夜才拥着她闭眼。 惊醒了很多次,每个梦境都是她一次没回过头的背影,哪怕肌肤贴合这种梦魇还是次次惊扰他,干脆就没有睡,他看着靠在他胸膛的沉静睡颜,低头吻着。 他有晨跑的习惯,但是今天他不想出门,六点多就蹑手蹑脚的走出房门,回头确认肖望舒还在他的床上才心满意足地出门。 搬来这边之后除了泡个面厨房就很少用了,而且也没有下厨的时间,挑了半天食谱发现自己只能做个叁明治,但是打开橱柜,什么东西都没有,他有点无奈,看了看时间才六点半,预感肖望舒应该没有这么早醒,他打开导航快步走到附近的市场买菜,第一次买菜,他想了想可以和肖望舒在家待着,按着食谱买齐全了就匆匆跑回去。 他直奔主卧,肖望舒果然还在睡着,他才放心开始试着做早餐。 煎了五六次鸡蛋才煎出一个满意的,厚薄不一的火腿迭放在上面,他有点兴奋,期待肖望舒能吃到。 电话突然响了,不是他的。眼神落在被他扔在地上的包上,他本想直接按掉,看到屏幕上跳跃的“图衎”二字,已经怒火中烧,什么理智都说不上,他直接接了起来。 “望舒,我现在。” 他直接打断他,刻意压低嗓子对电话那头的人说:“我是成风,小舒在睡呢,要不你中午再打来?” 对方沉默了,他冷笑着等待,许久,电话被挂断了。 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有怒火中烧的心房,烦躁的眼神瞄到桌面的摆放好的餐具,他讽刺地勾了勾唇角,抄起两个碟子,叁明治被倾倒进垃圾篓里。 没等肖望舒醒过来,他把自己的电话存进她的手机,拿着钥匙就出了门。 借口出差,却冷言要求她住在家里,他在外面躲了两天。哪怕已经让阿姨在家里待到确认她每天回来,还是担心她又离开,没有忍住,匆匆结束工作,搭着最晚的航班回了来。 她还在,真实的触感,而不是一个美梦,他头抵在她的后背,掩面而泣。 ———— 不卡r良好美德,但是还有。 番外主要是交代年少分手之后的事情和叁年交往的历程。 谢谢观看哦。 成风番外:岁月随月(h)(中) 第一次见到肖望舒并不是在池塘边上,但是她有句话说对了,他一开始确实是动机不纯。 不同于弟弟出生在父母最有钱有闲的时候,他出生的时候赶上了父母发迹初期,还没有得到多少关心,就被迫懂事当上了哥哥,让他学着照顾,理解,他也一一照做了。得益于商人基因强大,他在交际上如鱼得水。 他第一次见到肖望舒是在楼梯间,凭着家世和交际能力,他身边从来不少簇拥者。那天下午,他刚刚打完球和几个朋友上楼。肖望舒那个时候背着另一个人快步跑下楼,她那时候还是干练的短发,在发尾汗水在午后的阳光显得晶莹,整张脸因为运动变得绯红,正当他以为是男孩背着女孩去医务室的时候。一声急切却清脆悦耳的“让开!”向他袭来,堵在楼道口正是他们,几人连忙让出一条路来。 他回身看见一个疾走的身影,连着那句话开始出现在他梦里。 消息灵通,他很快就知道她的许多信息。 “肖望舒?这么说吧,我前桌那俩,一男一女都暗恋她。她在这学校可能可不比成哥受欢迎。” 暗恋这两个字一下砸在他心上,他有些赧然,僵硬地转过话题。 他开始留意她的身影,学校集会的时候,他总是能一下就在人山人海里发现她,可是她一次都没有发现。 在别人面前意气风发的人,情窦初开的时候,连问好都犹豫。 有人说她和叶琦的传言或者谈论她,他总忍不住停下默不作声地听着。他开始惶恐万一正像别人所说,她并不喜欢男孩怎么办,他开始焦虑,但也不敢再打探。 那天校运会她报道他的篮球比赛,广播传来她的声音说着他的名字,那一刻心里跟过电一样,他的球差点没拿稳。 晚上梦里光怪陆离,模糊的人影慢慢有几分她的样子,她被他压在身下,一下一下吟哦。第二天一早,他悄摸着起床,洗了自己的床单。 发现池塘边那个熟悉人影,他很害怕那个会背着人下楼现在却在岸边冷眼旁观像个刽子手的人真的是她,但是事实确实给他痛击。 不知道不忍幻想破灭还是报复逗弄的心思煽风点火,他开始接近她。 后来他深刻了解到她的种种都在告诉他当初另有隐情,他生出悔意,在她好不容易点头试一试的时候,他开始害怕肖望舒知道他当初接近的目的,拦着不让她去任何有见到他弟弟的场合,但是还是没有拦住。 他去找她,无论他怎么解释,她都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有一次被他缠烦了,她站在楼梯上冷眼睨他,“成风,能不能洒脱点,我不想看见你。” 他们约好要一起学理,结果第二学期他站在理科分班表怎么也找不到她的名字,最后在文科班第一眼就看到她的名字。 他不甘心跑去问她。 “你不是喜欢物理吗?好好学不就行了,管我做什么?” 理科班和文科班在两栋不同的楼里。他更害怕距离带来关系的更加疏远。他起早在饭堂买到了供应很少的粽子,想给她送一个过去。走到他们班后门,一眼就看到图衎坐在肖望舒身边,两人在小声讨论着问题,但相靠的两人让他忽视了许多东西,当时他妒火中烧,气得疾步离去。 是高霜叫住了他。 “成哥,你粽子吃不吃,不吃卖给我。” 到后来。 “要不你给我送早餐吧,望舒吃醋起来说不定就会过来找你发火了。” 当时他头脑发热,连为什么高霜为什么会知道两人关系,还有这件事会让误会加深的利害关系都没搞懂。 校园环境闭塞,慢慢一些流言八卦四散,等着肖望舒的他没有回应,连老师都旁敲侧击好几次,他每次去送早餐,她却一次没问过。 原来是想如果她听到这些流言,会不会来找他。后来发现她确实不在乎,只是想借着这个机会看看她。 她和图衎的关系一天比一天亲密,见到他时却避如蛇蝎,他才开始理解那一句“我不想看见你。”是真的,后来他再也没有试过惹她生烦地靠近。 高二那年跨年晚会结束,高霜把他拉到一边突然吻了他,向他告白。他只觉得无措到处张望,生怕肖望舒会看见,连忙拒绝后他在周围逛着,却看到昏暗无灯的操场的大台阶上,有两个相互埋首在对方肩窝里的人影,像交颈缠绵的鹤。他混乱地逃离,那一幕成了他的梦魇。 高霜第二次跟他告白,他犹豫一下脑袋里都是两人的身影,他点头答应了。 他发现自己什么都不能给高霜,只能偶尔在她的要求之下表现亲近。跟小时候一样,他还没有被爱,就得学着去爱别人了。 后来上了大学,他和高霜就和平分手了,家族之间还有合作,他们还维持着明面的交往,反正想她在乎的人不在乎,他一次没有解释。高霜出国交往的消息在圈子里流传,这种关系就会自动破灭。 而他,花了四年不去打探,不敢回忆,却在那人一句“要不要在一起。”一下拉了回去。 和肖望舒复合的第一年,他们之间过得并不平和。时常他以生着闷气,她沉默着结尾。 他在A市的事业刚刚起步,每天几乎都脚不沾地,可是每次他拖着疲惫的身体,期待能在家里看见她抱着她的时候,迎接他的往往都是黑暗的房间。肖望舒时常一出门就是一个多月,连房间的被子都只能留下微弱玫瑰香证明这人来过,他埋首在枕头上,贪婪地吸取一点香气。 一个大项目结束,整理完一切已经接近零点,他看了看落地窗那边家里的方向,开始想那人有没有回来。助理敲门打乱他的思绪,将他迎进一个房间,一进去就是彩纸飘扬,众人向他说“生日快乐”,手机也不断震动,传来朋友的祝福。 和员工们一起吃完这个生日蛋糕,他急切地查看和她的聊天框有没有新信息。往上划只有他问她去哪了,那人回复一句地址,就没了其他音信。偶尔一句他深夜思念难耐想找她说说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又问她在哪里,她回复之后会加一句“太晚了,你早点休息”之类的寒暄,可是他却能开心很久。 今天早上才通过电话,前天还在B市的人去了X市,听她的声音也觉得很疲惫,他有点心疼,却只能干干地回一句早点回来。他想着她是不是太累了,所以没有给他发信息。 陈启是他的合伙人也是老朋友,见他这副样子偷偷问他:“是不是家里那位没给你发生日祝福,你这脸臭得可以挂俩酱油瓶。” 这话落在其他人耳朵里,都在问他是不是有女朋友。 他愣了片刻,还是否认。他一直在想他和望舒之前分开的原因,私心忍不住偷偷和图衎对比。或许她喜欢更含蓄的,不闹腾的,班里都是她和图衎的绯闻的时候,两人一句话都没说,所以或许她还很烦他当初缠着她公开。既然一切重来,他就尽量不做让她厌恶的事情。 回到家已近两点,他洗了个澡打开手机还是没有任何她的消息,自嘲地笑了笑,没有睡意就在书房继续处理工作。叁点刚刚过了,门口却在这时传来响动,他快步走出去一看,是肖望舒。 她拖着两个行李箱,头发有点凌乱,脸上的妆都掉得七七八八。他却觉得那是他见过最美的人。 “生日快乐。”她有点局促地捋了捋头发。 他上前抱着她,急切地用吻确定这件人的真实性,按着她的后颈,舌尖撬开她的牙关,他戳着她的上颚,让她和他交缠,她配合地拥着他。 “我一天没洗澡了,我先洗个澡。”她拉开些许距离,按住他撩起她衣服的手。 黑夜中他却能描摹出她的窘态,他舔过她的耳畔,轻声对她说:“我们一起洗。” 浴缸里的水随着他激烈的动作水花四溅,他将她的腿搭上浴缸两旁,被肏得红肿的花穴一下暴露在两人的面前。 他扶着她的腰,俯身啄吻一下她的唇,对她说:“宝贝,看看我是怎么进入你的。” 粗长的肉茎上还有跳跃的青筋,将穴口撑开,一寸寸没入她的体力,她接受地有点难受,低喘着叫着,反手抓着他的手,指甲刮到他的手臂,留下和她被红痕覆盖的胸一样的颜色。 她的眼泪随着他的撞击飞到水波里,他还是死箍着她的腰,逼着她的穴肉展开接纳,水下只传来闷闷连续不断的肉体拍打声。 她累得脱力抓不住浴缸的把手,头一下沉进水里,看到肿胀的性器快速地插着她,结合处只有细密的浑浊的气泡冒出。水进入她的鼻腔,她呛着抓着他的手臂起身,却把他吓了一跳。 有点紧张地将她抱在怀里,他保持相连的姿势交换了位置,让她坐在他身上,水的浮力不敌重力,他的肉茎一下顶到宫口。她抓着他的手臂低叫了一声,后来无论她怎么哭,他都扣着她的腰死死往上耸动。 湿软的甬道和性器的凹凸完美相贴,他伸手刮着她的肉蒂,她惊叫着被他顶得更加打开,他一鼓作气,直直向上一捣,比水温更热的热流直接浇灌在他前进的顶端,本来就紧致的小穴一下变得更紧,没有一丝空间,他揉着她的胸,边咬边舔让她放松,手上动作不停,快速地弹着她红肿的肉蒂。 在她下一次高潮来临愣神之际,他一咬牙,捏着她的下巴夺取她所有的惊叹,按着她的大腿,入了个彻底。揽着她的腰,挺腰入了百多抽,听着她慌乱的心跳,这她体内射了出来。 他今晚太兴奋,肖望舒累极几乎要昏过去,他还是狠心让她抓着置物架的栏杆,撅起腰,他捏着她的胸,从后面将她入了个彻底。 她哑声求饶,他伏在耳边哄骗道:“最后一次,我射出来我们就睡觉。”下一秒却直接插进被他肏透了的宫口,在她要迷蒙着眼睛睡过去的时候几次尽根没入将她闹醒,抓着她的手摸着他湿漉漉的性器,圈住一节。 “你要是圈住这一节,我就只进去这部分。”好巧不巧的进去的一节,正好戳在一块柔肉上,她爽得随着他的戳弄喷出一阵阵水,甬道和她手掌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她手掌有薄薄的茧,粗粝地刮着他的肉茎,里面却是湿润柔软的,快感将两人淹没。 天色将明,他才再抱着她去盥洗室清洗。 第二天他做好午饭才把她叫醒,她拥着被子呆呆地坐在床上,露出的脖颈青青紫紫都是晚上他放肆的痕迹,他心里满足着上前抱她。她半天没反应,最后嘶哑的嗓音问他:“可以帮我买点避孕药吗?” “有孩子我们就结婚。”他半响只回了这么一句话,早就对聚少离多的日子厌烦,如果有婚姻和小孩,她就可以一直待在他身边,这件事情对他百利而无一害。 她怔忪了片刻,摇摇头。 没法求同,他只能皱着眉跟她说:“出来吃饭吧。” 傍晚门铃响了一下,他怀里的人一下站起去开门,他心生疑惑夺过她手中的袋子,打开一看是紧急避孕药,一下就气红了眼,把她手里的袋子甩在地上。 奶油溅在地上,她给他准备的蛋糕连同着她的药砸得四零八落。 在他生日凌晨回来的人在那天结束之前离开了。 第二年没有什么改变,她的视频工作越来越成功,他的事业也步上正轨,分别的日子越来越长,最长的一次两个多月没有见过面,他害怕这种距离最后导致心的离散。孩子她不愿意,那就换个说法。好几次他旁敲侧击到直接说让她换一个直接在A市的工作,转回幕后也很好,慢慢地他见到她眼中从坚定不转到慢慢犹豫,当他以为要成功的时候,她还是摇摇头。 又一次在他生日那天,他再次提到让她把工作中心转回A市,不知道是不是眼中的期待触动了她,她最后还是同意将工作室的迁址定在A市。他以为最大的生日惊喜就是这样了。 直到他收到画廊的消息。 看到那幅向日葵的时候,他再叁确认是肖望舒几个月委托装裱的,才敢确定是自己迟来的生日礼物,那一刻他迫切地想见到她。 打她手机怎么都打不通,他试着找到她助理问她在哪。电话接通的一瞬间,焦急混乱的声音在听筒那边响起。 肖望舒拍摄的时候掉下悬崖,现在在抢救。 —————————————— 谢谢投珠珠和评论和观看的朋友们(鞠躬),是不是原来版的简介和第一第二章太有迷惑性了,明天继续番外(本来该是正文内容的,但是我一直想的是该用男孩的视角叙述一番才能交代清楚。)所以很多时候眼见未必为实,事物本来就具有多面性,我在自己的生活中花了很长时间才理解了这件事(说多了,溜了。) 成风番外:岁月随月(下) 他脑袋一片空白,声音颤抖着定了最近的班机赶到S市。南北方气温差异极大,他穿着短袖在风中跑出了一身汗。 手术室的红灯还亮着,比不过他双眼血丝密布。他只能靠着墙支撑自己的身体。 四个小时的手术,他心中的无措和恐慌在此刻放大到极限,连如果两个字都不敢想,原来还有比七年的分别恐怖的事情。直到大门打开,医生走出来问:“病人家属在吗?” 那句手术成功让他压抑许久的情绪在眼泪中释放。 感染关很难熬,但是医生说她的求生欲望很强烈,他隔着玻璃陪着她熬过了。她清醒的时间很少,苍白的脸看不出一点血色,颤抖睫毛睁开一条细缝,没支撑多久又闭上了,但是这已经是他每天力量的来源了。 白天在医院陪她,他拿着电脑在楼梯间处理工作,没一会又要回去看看。想着这一次等她好起来一定要让她转回幕后,这种最后才知道她发生什么事情的感觉让他崩溃,结婚这件事也被他默默提上日程。 但有件事猝不及防地发生了--肖望舒失忆了。 医生曾经提过因为落地的时候,她的后脑直接磕在了石头尖锐处,除了脑震荡还有可能其他后遗症。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肖小姐这个失忆可能不是由于外伤导致的。她有智力和生活常识,但是大部分关于人与事的记忆丧失,可能是平时心理压力过大,心理防卫加外伤刺激导致的,除了治疗我们还是建议接受心理方面的干预。” 她眼神清澈干净,悄无声息地打量着他。 如果这是我们重新认识的机会,那这次我表现得再好一点。 相恋多年正在准备结婚的恋人,他这么跟她说他们之间的关系。在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和含情脉脉的眼神中,她慢慢相信了。 某天他刚刚打完一个视讯电话,走回病房一眼就看到抱在被子缩在床的一角的望舒,不安的眼神在看到他那一刻变成了求助。床边站着一个无措对她摆着手的男人。 他怒从心起,以为是肖望舒被欺负了。男人打量了他几眼,在口袋抽出一张名片递给他“我是蔚来传媒的总经理,肖望舒的合伙人。” 他本来就对她的工作不满,以为男人是带她去工作,摸着肖望舒的长发安抚,眼神却凌厉地看向男人。 宣淇来本来就是看看肖望舒的伤势。听他语气强势地表达她现在并不适合工作,之后情况好转也希望她的工作量能够减少而且最好转回A市内做幕后工作,宣淇的眼神变得玩味。 “没想到她的男朋友是这样的。”他低声说了一句,直言道:“放心,她身体最重要。大部分的品牌合作她都已经完成,剩下的我也给她谈好了。她自己存下来的视频也不少,你好好照顾她吧。” “至于你说的工作变动,我是她伙伴,不是上司。她的工作内容等肖望舒恢复记忆之后尊重她自己的选择吧。”他又扫了他几眼,皱了皱眉,摆了摆手就走了。 没过多久他带着她回了A市治疗。一开始她像婴儿一样懵懂,全身心地依赖他,有时候他上午出门处理工作,下午回家的时候她见到她就亦步亦趋跟着,他的心从来没有比这段时间更满足的,私心希望她永远不恢复记忆。 早上他醒过来就看到她窝在他的怀里,手掌被她抓着,他洗漱完回来把她亲醒,她恼火地嘤咛着,眼睛都没有睁开,但却伸出手顺着声音的方位耀武扬威地抓挠着。被他揪起来洗漱,起床气还没平复,夺过他的剃须刀在他还没有挤上泡沫的下巴抵着试探,她一双明眸挑起,眼神里分明写着“道歉,求我。” 他抵在她肩窝轻笑,她第一反应就是把剃须刀收回去,在他把泡沫挤上,不敢刮的也是她。他握着她的手一下一下地教她怎么刮,之后她每天的乐趣之一就是给他刮胡茬。 怕她一个人在家闷得慌,他想过带她一起去上班,被她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我才不要,昨天过来的那个妹妹说带我剪视频。”她靠在鞋柜旁,把公文包扔给他,又对他说:“中午我可不在家哦,千万别又溜回来了。” “算了,要不你以后中午还是不要回来了,反正我又不是不会做饭。” “怎么?有工作就不要我了?” “不是。”她张开手掌拥住他,垫着脚尖亲了亲他的下巴,“你每次中午回来都挺匆忙的,给我做饭了,自己没吃几口就急着走。”她眼里是温和的光:“我不想你这么累啊。”他回抱着她,心软得一塌糊涂。 外伤痊愈后,宣淇几次联系他让她回去工作环境适应:“她以前的片子都是她剪的,哪怕她恢复不了记忆,但是她的想法都是独特的。以后真的要转工作起码让她把之前想做的做完吧。” 心理医生也建议让她慢慢接触以前的环境,可以缓解她对于失忆的不安感。他思虑多日,没抵过她看以前自己的片子的渴望眼神。 等他把上午递上来的文件看完,已经过了中午一点。他打了个电话回家响了很久却没有人接,再打一次还是没人。他蹙眉打她的手机,一下就接通。她温柔的声音一下抚慰了他的不安。 “猜猜我在哪?” 背景隐隐传来嘈杂的交谈声音。 “你出门了?” 她有点兴奋地“嗯”了一声,又接着问道:“你再猜一下我在哪里?” “餐厅?”背景的小提琴声悠扬地传来,还有刀叉碰着瓷面的声音。 “bingo!”她的声音的声音像浸了糖:“我在你公司对面那个西餐厅,我有没有资格邀请你吃个午饭呢?” “我的荣幸。” 他快步走到西餐厅,一眼就看到坐在窗边的肖望舒。杏色的裙子,用发簪挽起的长发,让她的面容变得柔和动人。 见他走过来,她俏皮地从背后抽出一支玫瑰:“亲爱的,情人节快乐。” 西装搭在她的风衣上,他勾着她的下巴,轻柔地吻着,她的脸一瞬间变红,撑在他的胸膛前,将他推开些距离,娇声道:“在外面呢。” 情人节的西餐厅,比他们大方的多的是。他却点点头,眼光如星,声音打趣道:“那我们回家再亲。” 窗外寒风喧嚣,餐厅热气氤氲,两人相视而笑。 在他手伸过账单之前,她一把夺过,“说了我付。”说着就拿着包包抬手找服务员。 下一秒,眼睛都瞪圆了,苦恼地看着他:“完蛋了,我没带钱包。” 那种娇憨的样子让他笑了好久。 晚上回家之前,他绕路去买了一束玫瑰,一打开门,她还坐在地毯上剪片子,哪怕偶尔在她家过夜,他也没见过她的工作状态。这时候她专注得连他进来她眼皮都不抬,全身心都在电脑上。他把花放在桌面,绕到她身后,屏幕上的她正在趟过一条激流的河,对着视频温声说着当地风土。 “怎么还在剪片。”时间已经快到八点半,桌面只有一碗吃了几口的泡面。他皱着眉按着她操纵鼠标的手。 被他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她顺着胸口平复心跳:“挺好玩的,就剪到现在了。” 他走去厨房想给她做点吃的,却被她拉住衣摆:“我以前是怎么样的人?” 他心跳漏了一拍,有点紧张地回复道:“怎么这么问?”脑海里翻涌着回忆,“很爱笑,很热心,而且很温柔。” “是吗?”她有点疑惑地看向他:“但我觉得她好像不太快乐,虽然笑着吧,总觉得有点怪怪的。”她用了“她”,对于屏幕里这个和她容貌相似的人她感到陌生。 他看向屏幕里这个攀上高坡后对着镜头灿烂笑着的人,不开心吗? “不会是你老惹我生气吧?” 他回想这两年多的相处,心中难免慌乱,只能迅速否认:“说什么呢?我们都要结婚了,你想想按你现在的脾气,会和惹你生气的人结婚吗?” “唔,也对。” 晚上有几个跟国外的电话会议,他让她一个人先休息。结果结束之后只看到像小猫一样蜷缩在书房沙发上的人,他爱重地吻着她的眉眼。肖望舒悠悠转醒,看见他喃喃地说:“你怎么工作得这么晚?快睡吧。”手摸了摸他的脸,窝在他的怀里睡了过去。 叁个月过去了,她的记忆一点恢复的痕迹都没有,他暗自庆幸却也惶恐,现在和她的关系简直就是他梦寐以求,万一有一天她恢复记忆,他回想之前几个月不见一次的生活就遍体生寒,必须趁着在这种可能性发生之前结婚,他才能稍微安心。 他找时间带着肖望舒回去东城见家长。 “你到底是不是在骗我?都要结婚怎么连我家在哪都不知道?”提着几箱礼物只能凭着过去的记忆找到她家附近,还被她一言戳破,他有点心虚。 “要不我们先去我家?” 肖望舒叹了口气,只能跟着他上车。 回来之前他特地确认弟弟没有回来,一回家果然只有父母在家。肖望舒乖巧地跟在他身后问好。母亲见到他们两人温和地笑了笑。 全家在一起吃了一顿饭,气氛和谐得让他以为一切顺利,直到父亲将他叫去书房。 “做女朋友我不管你,但是结婚我和你妈都不同意。”父亲这几年从高位退下,言语中的威严却没有减退。 “为什么?你说过不会干预我的婚姻的!”他绝对不允许在事情只差临门一脚被家里人把路堵死了。 “这么跟老子说话?”父亲皱眉看着他,“这次我不能不管,我和你妈妈的出发点永远都是你。”他抿了一口茶,看着儿子贴着裤缝握紧的拳头,叹了口气:“这姑娘很好,但是你们不合适。” 知道儿子抛下工作,照顾肖望舒的事情,他和妻子就调查了许久肖望舒的背景,有些事情不得不让他警惕。 “你现在已经在患得患失了,万一以后她有记忆了,之后这段婚姻带来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会会让你很痛苦。这恋爱谈几年自然而然地分手,可是如果结婚,这个羁绊可就很难断开了。我和你妈都是过来人,这次你听我的,结婚你们真的不合适。” 交谈不欢而散,当晚他就带着肖望舒离开了东城。 她坐在副驾驶上,在红灯闪烁之前,握着他的手:“别皱眉哦,不帅了。”他狂躁不安的心才慢慢安稳,在他身边就好,再多风雨他都能一一挡住。 晚上她睡在他怀里,没一会突然转过身伏在他胸口,轻声说:“我觉得谈恋爱也挺好玩的,我们就谈着恋爱吧。” “只谈恋爱,你会离开我吗?”他头抵在她发上问道。 “不会,没有记忆我也挺喜欢你,恢复记忆了,不得爱死你。” “那你一定要记住这句话。” “嗯。” 气候慢慢热起来,她失去记忆已经快五个月,他已经完全沉溺在这种生活里。 雨天前的气候闷热,她这受伤之后身体免疫力变差,累了几天加上出汗就感冒了。让她吃完药,他把她抱回床上休息,被子刚刚盖上去,却被她拉住了手。 面色因为热度变得绯红,扯着自己的吊带裙口,露出一大团雪白的乳肉。他看着眼热,还是想着她身体还是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 她抬手揽着他的肩,热气吹在他耳畔,撒娇着说:“成风,成风,我好热,亲亲我。” 失忆之后,他没有碰她,更多的时候是让她用手或者用腿解决。 他吻了吻她的唇,她灵巧地探入舌头勾着他。她迷蒙地睁开眼,眼神迷离地看着他,分开些距离,她说:“你不想要我吗?” 一句话,理智的弦绷断了。 拥着暖炉一样的她,狠插着她的湿润巢穴,身体记忆被唤醒,他像野兽一样进犯着她,做了两次,她就累得瘫倒在床上,哼唧的声音都小了不少,手死死推着他,“不做了,不做了,累死了。” 他眼睛都赤红,哪能这么容易放过她,她的手却还挠着他。不让他靠近,翻身下床,在衣帽间抽了根领带,将她翻了个面,扣着她挥舞的手用领带绑紧了,扣着她的腰,发狠着用力。 直到响起她恐惧地惊叫,连声喊着:“啊,求求你,不要这样...放开我,求求你。”伴随着哭腔让他心碎。 他手忙脚乱地将她翻过身来,她已经在惊惧里昏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他起床的时候,枕边人已经消失了,他鞋都来不及穿,跑出房门,只看到肖望舒坐在沙发上,看向他的眼神已经没有失忆时的依赖迷恋,她恢复记忆了。 ---- 他听着冰冷的女声说着“对方正在通话中”,自嘲哼笑一声,说完分手就消失,把他当什么。 包厢里是几个合作公司的老总,他应酬了几句,走到点歌机前点了和毕业那天晚上一样的歌。 “ 但我的心每分每刻,仍然被她占有 她似这月儿,仍然是不开口 提琴独奏独奏着,明月半倚深秋 我的牵挂 我的渴望 直至以后 ” ———————————————— 看到有可爱的朋友疑惑谁能最后和望舒在一起。原来的版本我倾向于图衎。但是我昨天完成情节梳理之后可以告诉各位朋友的是大概率是OE。 而且后面的情节展开会非常虐(现在展开可能是叁分之一到一半的状态),我的表达能力并不好,但我想说的不仅仅是一段暗恋或者年少的错过,还有很多的是一些反思。我深思熟虑后还是定了方向是OE。如果接受不了的朋友没有关系,阅读本就是消遣,有缘的话会在其它类型文见面,也再次感谢陪伴的朋友。xx 菩提 “我要一杯拿铁。”肖望舒打着呵欠跟女服务员说道。 “这个店的牛奶是高原牧场供应的,要不试一下牛奶。”男声温润得像店里流泻的纯音乐。 习惯性在赶工作的时候喝咖啡,一时半会没改过来,肖望舒淡笑道:“那要两杯牛奶吧。” 咖啡店里是融融暖光,透过橱窗可以看见路灯下的飞蛾扑翅。 “回国怎么没告诉我?” 他的眼神默不作声地逡巡着她。 图衎试了一下杯壁的温度,往肖望舒面前推了推,语气听不出情绪:“我在邮件里说了。” 肖望舒两只手指撑了撑脑袋,有点不好意思:“我很久没上邮箱看消息了。呃,最近挺忙的。” “最近半年都挺忙的吧。” 她因为受伤失忆半年没有打开过邮箱,朋友脸上没有责怪的意思,她却有点难为情。 “还以为你把我忘了。” 肖望舒一愣,拿起牛奶闷了一口,笑着摆摆手:“哪有,最近除了拍摄就是拍摄,确实很忙。” 她连直视他说的勇气都没有,错过了他听见她否认时眼里倏然灭掉的光。 眼神正好落在他衬衫上的工作牌,“你怎么来Q市了?” “有个专家论坛在这边召开,所以就过来了,你呢?过来拍摄?” 她两手空空身边没有一个人确实不像过来拍摄的人,“不是,我过来旅游。” “酒店都没定,旅游这么随意?” 肖望舒看着眼前这个除了发型从短寸变长,皮肤变白了些,和她记忆中的旧友明明一模一样,怎么今天的言语与以往相比变得有点咄咄逼人。 “尝试点不一样的。” 喝了牛奶之后,睡意更深,肖望舒只想快点结束这场有点奇异的对话。现在排队的人群应该少了很多,现在哪怕是只剩下高层那几间价格让人咂舌的商务房,为了躺下休息,她都能欣然刷卡。 起身说拜拜,留下一句明天联系,她揉着眼睛去酒店大堂。 肖望舒抽回自己的证件,一回头图衎拉着行李箱站在后面,跟在他身后上电梯。 逼仄的空间让肖望舒清醒了许多,看着电梯不锈钢面反射出来的后面那个西装革履的青年比记忆中那个沉闷的少年多了几分成熟精致,险些眼神相触,她收回了眼神。 “那拜拜,好好休息。”肖望舒正抬步顺着号码找自己的房间,手臂被温热干燥的指抓住。 “等会。” 图衎抬手的时候,肖望舒一下就看到缠在他手腕上橙黄色的菩提。他手指一勾,手链落在他的掌心。 “送给你,带好了。”他漫不经心地半垂着眼眸,眼神落在她身侧的一节皓腕上。 肖望舒困惑地接过,手串还留着余温,暖着她的手心,起了几分逗弄的意思:“不对,图衎同学学了这么久医,不是该相信科学的吗?” “有段时间,什么都信。”珠子上雕刻着繁复的纹路,缠绕在她的桡骨上显得松了些,但他还是淡淡地舒了口气。 “回去睡觉吧。”图衎看着她进了门才回身找自己的房间。 厚重的遮光帘挡住月光。假寐没一会,除了身体的疲惫让她无法起身,心里还是乱糟糟的,闭上眼睛时画面变成了没有信号的电视出现的噪波跳动,思绪还清醒的不行。手机在寂静激烈地震动了起来。 肖望舒睁开眼睛,拿过床头柜的手机,完全陌生的号码。 “喂,你好,是嫂子吗?” 免提喇叭只传来清浅的呼吸声,成风示意他继续说。 “风哥在我这,喝得醉醺醺的,您方便过来接一下他吗?” “我跟他分手了。”肖望舒顿了一下,摸了摸头:“我把他助理的手机发给你吧,你联系他一下,会有人来接他的。” 成风一把夺过手机,“你现在在哪?” 她不答,只说:“还没喝醉的话就快点回去吧。” “在一起的时候都不理我,现在分手了管我?” 肖望舒脑袋疼得厉害,直接把电话挂了,手机一关。翻身下床摸黑找到自己的包,拿出一颗安定爬上床就眯了过去。 梦中光影瞬息万变,都是零碎的记忆拼接。 成风用领带将她的手紧紧捆着,掐着她的腰,从后面进来的时候,她的记忆拥挤地猛然灌入,在那个昏暗的房间里,她睁着泪眼只能看到母亲淡笑着的照片贴在墙上,而自己却在她面前被绳捆着,嘴巴被塞着,在别人身下受辱。她费力回头看了一眼,成风的脸和越界的脸奇异地重合着,她惊叫着哭喊,记忆像潮水一样漫来。 ...... 穿着校服的她打开手机,弹出来的第一条消息是“下一步就是自杀。” ..... 气质娴静的夫人坐在她对面,慢条斯理地抿着一盏清茶,看见她推门而入脸上挂着恬淡温和的笑意。 她颔首称呼了一声“阿姨。”成风的母亲,她总是记得那天和成风回家,当他和他的父亲谈话时,这位夫人带她在庭院看花,温声提醒她注意水洼的模样。 她大概清楚这位母亲为何而来,只是没想到当自己费尽心思隐瞒的一些内容被人语气和蔼地在她面前展开时,心里到底还是恐惧。 “你做的事情,我和我先生都非常敬佩,甚至如果你有我们需要帮助的事情,我们都非常乐意。” “你不要怕,我现在手头的资料根本不能证明这人是你,是我之前去开家长会,想知道自己儿子那时候为什么这么颓唐,找老师要了几篇你的文章,见过这个署名,我才能想到你。旁人应该猜不出来,你也可以放心,这种事情我这个做女人的总是会站在你这边。” 她端坐在座位上,手紧紧攥在一起,掩盖颤抖的神经。 “但是成风却说要和你结婚。门第,资产这些都不是我们家看重的。你可能还没有办法一个做母亲的心情,我们怕的是风险。我的小儿子顽劣,成风,家族对他寄予厚望。”戛然而止。 肖望舒却知道她沉默后不言的一句话:“如果结婚,你就是他身边最大的不定时炸弹。” 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她淡笑对妇人说:“我失忆前,我和他的感情就出了很大的问题,现在恢复记忆也就是等待完全破碎的时刻。您放心,我和他不会有未来。” ...... 她收到警方消息的那天开始,她停了拍摄,在他身边静静地陪了一个月,即使两人变回了她失忆前的沉默。 说分手那天凌晨,她一个人在阳台坐了一夜,只要回到房间,嗅到他的气息自己就没法狠下心下来。 在他之前,没人这么坚定地对她说喜欢,不会一边说爱你一边往你身上插刀,不会有人接近你只是为了看你出糗难过。哪怕之后知道他可能别有计较,自己也选择性忽略,高霜的出现只是一个导火索,世界不是少了任何一个人就会停转,永远都会有源源不断的人出现,代替。而他需要一个真大方,明媚,热心,爱笑的人在他身边。 和他这一段,始终只是自己不甘心而开始的。她圈起手,风从她手心穿过,握紧了,其实手上什么都没有。 七月流火,加上空调吹得猛,肖望舒朦胧睁开眼,只觉得喉咙跟火烧了似的,试着发声,只觉得被炭火灼过皮肉,疼得只能发出嘶哑的单音。 强行咽了几口水,清凉冲击过喉咙,食道,胃接着泛疼。 墙上的钟显示上午九点,她把手机打开,同事打了好几个电话,收件箱几十条未读信息。 裴钰一条信息弹出,言简意赅地问“你分手了?!平台上都有你俩分手话题了。” 她点开软件一看,一弹出来就是她和成风分手的新闻。她看了看评论里说的起因,是她一个粉丝说昨天碰到她,她亲口承认单身,加上合照,确实做不得假。 她找到助理的电话,麻烦她帮忙处理一下。回完几条必要的消息,她洗漱了一下,找了个跑腿买了两瓶药,疲惫地躺回床上。 门铃有节奏地响着,把她从昏昏沉沉的精神中拉起,趴在猫眼往外看,图衎站在门口,她打开门。 “早安。” 肖望舒点点头,侧身让他进来。图衎把豆浆包子在桌面放下,肖望舒看了一眼,没碰,“我不饿,你自己吃吧。”声音哑得低沉。 图衎皱眉问道:“感冒了?” 肖望舒点点头,“我买药了,很快就好了,要不你先回去吧,免得传染给你。” 图衎当听不见,直接拉开椅子坐下,“吃两口吧,不吃早餐等下感冒没好,胃炎犯了。”他打量她的脸色,面颊红红的,嘴唇却是苍白的。他把早餐往她那边推了一下。 肖望舒只好点点头,拉开椅子坐下,喝了两口热豆浆,胃部舒服了点,咬了口包子嚼了好几下吞下,只觉得有东西塞在喉管,难受得想反胃,缓了一会就直接放下。 “怎么不吃了?不好吃吗?” 肖望舒摇摇头:“有点腻,我把豆浆喝了吧。你是因为这个会议回国,开完之后就回去吗?” 图衎想起刚刚的信息,直视着面前比视频里还要瘦的女人的眼睛:“以后都留在这里,不走了。” 还没来得及问之后在哪发展,肖望舒的手机又猛地响起来,她一看陌生号码,就知道是谁,看了一眼图衎,“我去接个电话。” 走到洗手间,她把门反锁了,清了清嗓子才接起来。 “喂。”肖望舒有点疲惫,图衎还在外面,她不好说什么。 “我想着你要是不接,我就直接公开了。” “分手吧”她轻声说,“我很累,你也很累。这叁年过成什么样子我们都清楚,反正之前都是别人捕风捉影,你也不用说什么”她一擦脸颊,沾了满手泪水。镜中人脸还是绯红的,眼圈更红。生病让人神经脆弱。 “你当我的感情是什么?再累我也能接受。” 她轻笑了一下:“你不觉得我们两个都是在找年少的影子吗?但是时间把我们两个都改变了。” “我在想那个过去每天在我身边兜圈的少年怎么叁年了连句我爱你都吝啬得不肯给我。” “你也会想以前那个爱笑,温柔大方能包容你的肖望舒怎么变得连句话都不想得跟你说。” “我们都变了,成风。” 对方沉默了许久,肖望舒静静等着,最后等来一串忙音,她打开水龙头,掬起一捧水,往自己脸上泼。眼泪被冲下下水道。 一出门图衎已经在沙发上坐着翻着今天的报纸,正对着的桌面是她昨晚拿出来的安定药瓶子。她拿起药瓶藏在手心,门铃再次响起。 酒店的侍应生拿着一个塑料袋:“肖女士,这是你买的药。” “谢谢。”她接过,把门关上。 图衎走到她身后,拿过她手中的药看了起来:“怎么有胶囊,这个冲剂你买的也不对。” “我之前感冒都是喝这个的。”她拆开盒子撕开两包冲剂。 图衎抽走一包:“一包就够了,我学医的。” 又把桌面的胶囊拿走,“利巴韦林有颗粒状的,还是别吃胶囊了。” “没事,小意思。现在不会吐了。”高叁有一次胃病犯了吃奥美拉在他面前吐过,但后来基本每天一颗安定,这种药片不是难题。 图衎眉心隆起,还是把药还给了她。 肖望舒摇出一颗,闷着一口水,迅速吞下去。 “还没问你,之后在哪发展呢?” “A市,之前交流过的研究所已经给我发了offer了。” 肖望舒点点头,“有需要你就找裴钰或者江浩,他们都在A市。” “那你呢?” “工作啊,天南地北地跑,你要是真有需要,我远水也救不了近火。” 图衎没有接她的话,头低垂着,稍长的额发遮住他的眉眼。看不清眼神:“我总觉得好像我们好像疏远了。” ---- 可能有朋友以为图衎性格是那种温柔沉闷型的(maybe),很快就不是了。 感觉我一章都在挖坑,有点怕最后没有收束完。 入秋了,朋友们注意身体 父亲 “怎么这么说?”肖望舒困惑地看着他,他变得更有压迫感。昨天晚上一杯牛奶没下肚,被他连环套问的时候,脑子转都转不快。 图衎把玩着那个小药瓶,低声说:“我这半年,前叁个月在尼泊尔做医学援助,后叁个月在为回国做准备,你呢?你不告诉我吗?” 言语只提到他的情况,都在说明昨天晚上她的敷衍。 肖望舒没有意识到,只说“也没发生什么事,哦,我领了个奖。”她记得之前拿奖会给图衎发个邮件,但是那时候正失忆,估计是这件事没告诉他。 他沉闷地叹了气,“受伤了为什么不说,和他分手了为什么不说。” “不是痊愈了吗?”肖望舒坐下,手心的水杯温热,她缓了许久才对图衎说:“分手这件事,我还在接受期。”她勾唇清清淡淡地笑:“这不太容易。” 没人会比他更清楚这种接受的漫长。 “不回你邮件是因为我...我失忆了一段时间,上个月才恢复,抱歉,让你担心了。” 他看向她的脑袋。 肖望舒摸摸后脑勺,除了一点点凹凸不平已经没有痕迹了,“早就没事了,放心,我现在还记得你呢。” “之后要去哪?” “我等会去D市逛逛,找找素材。”D市其实是肖望舒的家乡,离婚之后,肖齐一个人回去了。 “哦,下午论坛就结束了。” “那我回A市再联系你吧。” 肖望舒拎着两个包放到后座,刚刚上车车窗被人敲了一下。 “带上我吧。” 肖望舒探头看着那边陆陆续续上大巴车的人,图衎拖着行李箱站在她面前。 “你不跟他们回A市?” “去工作还早,我跟着你去玩一下。” 肖望舒点头,打开后车厢让他放行李箱,又被他敲了敲车窗。 “好久没碰过车了,让我试试?” 肖望舒犹豫着下车:“你驾照没过期吧?” 图衎调了一下座位,“放心,你坐后面吧,万一真开飞了,我给你挡着。” 肖望舒本来也累,欣然坐上后座。 本来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慢慢地后面就没动静了,图衎抬眼看后视镜后座抱着抱枕眯着眼睛的女人。 如果这次是他的机会,那他一定从一开始就好好把握。 D市离Q市不远,两个小时车程,肖望舒浅眠,几乎在每一次红灯刹车的时候都会醒过来,不睁开眼的原因是她不知道怎么和图衎交流。 到了调好的定位所在的地方,图衎一下车就看到一幢灰白的房子,房屋没有围墙,只有竹子做的篱笆围成了一方天地,里面分割出几块土地种着不同的作物。 肖望舒跳下车,直接推开篱笆之间小木门,敲了敲房屋的大门。 “这是哪里?” “我爸爸家。” 面前的男人突然变得手足无措了起来,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面色变得有点难为情,对肖望舒问道:“你知道这附近哪里有买东西的地方吗?” 肖望舒莞尔,“没事,不用计较这些,我爸爸他这几年烟酒不碰,而且附近也买不到什么东西,我们就当过来喝杯茶。” 图衎想了想,把车开到附近的空地上,陪肖望舒在菜园子里坐着。 “我还是叁年前来过这里一次。变化挺大的。” 打理整齐的院落,他说:“现在很漂亮。” 图衎看看院内种的菜,莴苣,豆角,番茄,茄子,每一种都养的很好,每一种都是肖望舒爱吃的,想起记忆中趴在他背上酒气熏天还喃喃对女儿道歉的男人,他再看着肖望舒,真心祈求着或许这个世界已经开始对她慢慢好起来了,而他也会努力成为其中一部分。 几声狗叫在远方传来,一个戴着草帽穿着白色背心的男人肩挑扁担,两个空桶在空中晃晃悠悠,他哼唱着浏阳河往这边走。 当视线对上,那个原本平静的男人一下激动了起来,快步向他们走来,一过来就握着肖望舒的肩膀,上下打量着。 “诶呀,我还以为没这么早到,你早说,爸爸今天下午就在家里等着了。”又觉得自己满手的泥太脏,把手放了下来。 肖望舒笑笑:“没事,我也没等多久。” “这是图衎,我朋友。” “叔叔好。” 肖齐的眼窝深,一眼看出眼神深邃,被他这么看着,图衎有点紧张,双手不自然地握着,连声道歉道:“叔叔,我没买什么东西。” “望舒一年往这边寄过来我都用不完。来做客就不用带东西,我这好吃好喝地招待。”他又回头打量起图衎:“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望舒的朋友,欢迎你来。” 叁层小楼一楼做大厅,墙上发黄的墙壁显出年岁。 但是农具家具都归纳得整整齐齐,地面也光洁靓丽,肖齐把生活打理得很好。 肖齐带着他们看了看二楼的房间。 他打开两间房间:“爸爸早就把被套洗干净,被子也晒干净,你喜欢哪里就睡哪里,绝对舒服。” “同学,你也是,有需要就跟叔叔说。” “好。” 叁楼放着稻谷,肖齐指着其中一筐对肖望舒说:“这个稻子今年的品质可好,爸爸正打算打完了就给你送过去的,你走的时候记得带走。” 肖望舒按着父亲的手,点点头,对父亲说:“爸,我饿了。” 肖齐连连点头,拉着人下楼:“你等着,爸爸现在就去给你做饭。” “去买东西吗?”肖望舒拿过一个手电筒,拉着图衎出门。 “不是很远吗?” 肖望舒晃了晃手中的手电筒:“不是有这个吗?而且我还带上你了。” 穿过狭长的山间小道,走了快半个小时,才到了村口的小卖部。 图衎看了一圈也没有合适的礼物。 “那个酒。”肖望舒指了指柜子上的二锅头,她要了两瓶。 “怎么买酒了?” “喝。” 看着肖望舒拿出两瓶酒放在饭桌上,肖齐一慌连忙摆手:“我戒了,我真的戒了。” “难得见一面呢,小酌没关系的,你以后不要碰就行。”肖望舒已经拧开一瓶给自己的酒杯满上,一口喝掉,给肖齐和图衎面前的酒杯满上。 肖齐为难地看了一会,还是拿起酒杯。 酒过叁巡,菜过五味。 肖齐许久没喝酒,没一会就上头,靠在沙发上语气时高时低,自言自语着。 “我们望舒可有本事,你知道吗?我好几次都在新闻见到我女儿,可漂亮,我看着可骄傲呢。她还给她妈妈搞了个养猪场。甚至还给她舅舅那家人投资。” 他说着说着有点悲伤:“我确实没用,没能给他们娘俩好生活,尤其是望舒,她还这么小,我们什么都没给他。”男人说着说着眼泪直流,声音都嘶哑,还揽着图衎的肩膀说“我和他妈离婚了,也没对她尽过什么义务,她还一直看顾我,给我找房要我好好生活。我之前到底在造什么孽啊。”他大哭了起来。 肖望舒不言,淡淡地看了一眼,又倒了一杯给自己,被图衎按住了手。 “别喝太多,明天就该头疼了。” 她抽出手,没有再喝,过了一会,肖齐传来沉重的鼾声,肖望舒和图衎架着他回房间,床头柜是他和越梅和她的合照,她还很笑,当时摄影师给颗糖就能笑得灿烂。静静地看了一会,肖望舒轻轻带上了房门。 大门半开,脚边两只小狗侧着身子躺着,肖望舒侧头一看,大厅里暖黄的灯光打在图衎的侧脸。 借着酒意,她肆无忌惮地端详着。头发的弧度使得发尖落在高挺的鼻梁,眉骨高撑起深邃的眼睛,而他的眼光里,有她。 她回头避过他投来的关切。 夏末蛩声不绝,拉长声线,和远处的蛙叫相映成趣。 “头晕就回去休息吧。” 肖望舒看着夜幕下的群山连绵的形状,“这里到县城大概是八公里,比我小时候近多了。” “没想到你把叔叔带回了这里。”他离开之前,肖望舒还在帮母亲办离婚。 “他本来也想回来,毕竟家里总是欢迎他的。”想起肖齐在饭桌说的话,,并不是了解自己职业的样子。她有点想笑:“村里老人多,多一个会用智能机的人都没有,我爸估计没看过我的视频。” “看到肯定觉得很骄傲。” 肖望舒看着不远处的村道,喃喃说道:“不过消息闭塞也好,情绪传递也慢。” 第二天一早,脱谷机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图衎帮着肖齐把米捆好放到后车厢,肖齐又拿了两篮子蔬菜,一篮子鸡蛋。 “下次还跟望舒来玩哈。”肖齐递过一袋子南瓜给图衎,悄声对他说:“下次来不会是朋友了吧。” 图衎耳朵一红,慢慢点了一下头。 上车之前肖望舒突然跑下车给一直站在后面的肖齐一个拥抱,看了他许久,才说道:“爸爸,照顾好自己。”没再回头,她快步跑回车上,灰色的尾气烟尘弥散在空气里,悄无声息地消失。 送图衎到研究所宿舍后,肖望舒一个人回了家。把遮光帘拉上,打开电脑剪了一会片子,把成果发到工作邮箱后,鼠标快速点击找到一个文件夹,她看了许久,最后掀起被子,蒙头闭眼。 不知道睡了多久,密码锁发出警报声,她披上衣服快步走了出去。猫眼里看不到任何人,她切屏到门口监控,成风瘫在她的门口。 小心打开门,撑住他往后倒的身体。 酒气席卷鼻腔,他醉醺醺地倒在她怀里。 闻到熟悉的气息,成风睁开眼睛,揽住她的脖颈,逼着她弯腰。语气不甘沉痛:“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肖望舒坐在地上,没有回抱他,手指插进他的发间,温声安抚:“可能以前有勇气没能力,现在有能力没勇气了吧。” “可我一直都很努力。”他的哭腔再也掩盖不住,从她的耳道轰炸她的大脑。“你好像也好努力。”他笑了一下。 突然他不就说话,眼泪却从她的脖间滑进她的衣服里。 肖望舒拭掉自己的眼泪:“可能努力的方向不同,我们走了两条岔路。”她紧紧地抱着他的脑袋,坚定地说:“成风,我真的很感谢你,你让我感到了被爱,是你让我有了爱人的勇气。”你曾经是我认为的世界爱我的证明。 她松开他,捧着他的脸,直视他说:“你听我说,放下我,往前走。” “你就是不爱我。”他推开她,无力地靠在墙上,嘶哑地对她吼着。 “可我真的已经拼尽全力去爱你,但是这个世界好像并不太公平。我发现连爱人的能力都没有,对不起,让你这么难过。” ---- 留下眼泪。哈哈,下一章或者再下一章有巨大转折。之后会转时间线。 结婚 成风再也没来过,肖望舒的日子恢复了些许平静。 今年五月她拿了最受欢迎网络红人奖,证明了即使更新频率极不稳定的上半年,她依然凭借优秀视频内容和强大的粉丝粘度站稳了脚跟,这才顺手一划就能更新换代,喜恶廉价的时代有了前行的资本。 为了补回之前拖延的品牌合作,她在外面拍摄了一个多月,站上摆渡车那一刻,她看向窗外,A市的秋季在纷繁的落叶下显得萧瑟。 在行李转盘旁边等待的时候,她总觉得有人在打量她,和粉丝和拍摄的镜头感觉不一样,肖望舒回头一看。 深栗色的一头细碎短发,墨镜后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红唇勾着。像被箭矢瞄准的猎物,肖望舒转过头去。 和助理提着两个箱子就往出口走。身后的人却快步走来,一下挡在她们身前。 “望舒。”女子忽然摘下她的墨镜,一双凤眼在纤长眼线的加持下更加勾人。记忆中的固定形象以新造型出来的时候总会让人大吃一惊。 她试探性地问:“你是?高霜?” 女人笑得灿烂,拉着她没有拿行李的另一只手,有点激动:“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肖望舒让助理先回去,高霜带着她去了一个餐厅包间。 没有点餐,她要了一杯温开水,面前的女人还在细细打量她。 “我上个月回国就想见你,找到你公司的时候就扑了个空,没想到在机场就看到你了。” 肖望舒很疑惑,她和高霜只能算认识,加上成风的关系,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在不该像今天那般友好。于是她单刀直入地问:“你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高霜笑笑,眼神温和如水,突然拉过她搁在桌面的手,言语因为紧张而有点颤抖:“听说你跟成风分手了?” 肖望舒皱着眉点点头。 “我就知道你们迟早得分手。”她双手捧着她的手,“望舒,我喜欢你。”她眼里的狂热让肖望舒浑身一颤。 她连忙抽回自己的手,却被紧紧抓着。 她强装淡定,遍寻记忆也没发现这个苗头,只能说:“谢谢,但是我不能接受。” 高霜扣着她的手,语气忽然就变得低落了许多:“你果然和之前一样,什么都忘了。” “你不记得当初是你背着我下楼。”她当初因为拒绝班里的大哥大而被欺负,被篮球砸得流鼻血后,勉强回到空无一人的教室休息,椅子因为她的倒下在地面发出巨大的摩擦声。昏迷之际,她只感觉有人背着她快步跑下楼。短发。衣领的味道,朦胧的侧脸,她对着全级的男生遍寻不得。最后在一次领奖的时候,她站在肖望舒身后,一眼她就确定了。 “我好不容易有勇气借着去找成风的时候想认识你,你的眼光落在我身上的时候我有多激动,但是我也一眼就看出来了,成风他喜欢你,而你也喜欢他。”喜欢你的人总会比你更早知道你喜欢谁,因为你看向别人的目光和我看向你的眼神何其相似。她的眼泪落在望舒手上:“可是你还没有认识我啊,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你和成风在一起那段时间,我都变得不像我了,你每次都对他那样笑,眼光一次都没有落在我身上。” “他和你分手之后,我分明看到你眼里对他还有感情,他凭什么能得到你这么多爱?哪怕我都忍着难受当着你面做了这么事情,你却还是喜欢他。”她笑得有点扭曲,“我在国外看到媒体拍到你们,但我总觉得你们会分手,你看,我的机会是不是等到了。” 肖望舒用力抽回自己的手,高霜惨笑一下,抓紧手里的余温,眼色哀切:“果然还是这样呢。” 肖望舒喝了一口水,让自己不齐的心率稍稍稳定,这种事情真的是始料未及。 “没有机会,我不打算再去开启任何一段感情。你,好好生活吧,别太执着,这种事情再纠结也没有意义。” 高霜脱力靠在椅背轻轻喘息,眼泪流过脸颊,忽然又抬头看向肖望舒,小心翼翼地发问:“当初那条信息,我帮你删掉了。” 肖望舒点点头,淡笑着:“谢谢。” 高霜又开始哭了起来:“我看到真的觉得很难过,你该是完美的才对。”发狠道:“到底是谁,是谁这么对你,是谁毁掉你的人生了,我可以帮你。” “不是。”肖望舒淡漠地抬眼,语气坚定地回应她,“你说错了,我的人生没有被毁掉。” 高霜的眼里的执着让她头疼,可是远没有那句“毁掉你的人生”让她觉得觉得难堪。 她平视着她:“你可能一直喜欢着你眼里的肖望舒,但是我实际距离完美相差甚远,但是我的人生没有被毁掉。” 肖望舒思绪飘远,语气轻柔却如犀利:“我从不敢说出自己的痛苦就是怕引起别人的怜悯又被下结论说我被毁了,我每一天都活得如此努力,读书,工作,生活哪一件事我没有做好?仅仅是因为被侵害,被讨厌过,别人就再也看不到其他的,我被架到了弱者的道德标杆上,没人问我愿不愿意。” “至于别人的喜恶我从不在乎,在道德上强加给我也让我难受,所以我没法回应。至于你的帮助也对我毫无益处,各自走好自己的路是真,何必留恋一瞬间的交点呢。”她放下一包纸巾,迈开步子出了门。 回到公司,宣淇才跟她说起上个月一直有一个姑娘在公司楼下说要上来找她,他以为某些狂热粉丝,叫保安小心留意着。 “没事,她之后应该不会再来了。” “你们见过了?” 肖望舒不语,宣淇没再问。 “我有件事跟你说。” “我要结婚了,可能公司这方面要做点准备。” 宣淇震惊得笔掉在地上,脚步微晃走到她身边,话都说不顺溜:“你你你,你不是刚分手没多久吗?怎么...怎么就要结婚了?和谁?” 肖望舒回想下午邮件收到的几份资料,仔细思考了一下:“顾淮,一个摄影师,挺好一人。” “你骗我的吧,是来骗我的吧?”宣淇急得在她身边来回疾走:“你们认识的?你要不再想想?你身边优质男士不少,你要想要,你哥我明天就给你安排。”宣淇吓得摸摸她的后脑,想着不会是失忆好了,人傻了。 “没开玩笑,我说真的。”她抬手翻了翻角几上的日历,“后天上午我们就登记了。”她拿起包,对宣淇点点头:“我先去看看视频数据了。” 肖望舒一出门,宣淇马上拿起手机拨号,一个号码打了十次,对面才接听。 “学弟,你要是再不接电话,以后你再哭着问我,我也没法帮你。” “你还在美国?完蛋了。”宣淇看看时钟,“肖望舒要结婚了,顾淮这个人你认识吗?她说要和他后天上午去登记了。”对面只有沉重的呼吸,嘶哑得几乎挤不出一个字。 宣淇安抚道:“你要是赶得回来就加油,我尽力帮你拖点时间。” 对方已经挂断。 肖望舒打算去商场逛逛顺便挑一件合适的衣服,临出门之前裴钰打来电话,询问她是否有时间陪她包装喜糖和喜饼,时间还算宽裕,她直接去了裴钰家。 裴钰是她高中叁年最好的朋友,即使在分隔两地的大学期间,凭着一年两次相互来往的车票,她们之间的友情也维持得很好。 敲了敲门,是江浩开的门。 “好久没见了。”江浩笑着将她迎进门。 肖望舒也笑着:“您可是大忙人,我上次见你还是去年聚会的时候。” 裴钰和正和丈夫在写着喜帖,抬眼看了一眼望舒又打量片刻:“你不也是大忙人,十次找你九次在外。” “我不结婚都不能见到你俩。对了,我昨天还打电话找图衎过来帮忙,结果一直关机。” 肖望舒在她身边坐下,“好像他导师找他,前两个星期他就去美国了。” “诶哟,行程都报备了,反正都分手了,你不考虑下他。” “别开玩笑。”肖望舒对于裴钰经年开此类玩笑已经免疫,不仅仅是图衎,江浩都被她开了无数次玩笑。 江浩把喜饼喜糖包装成盒子,对肖望舒说:“前几天这夫妻俩找我吃饭,吃到一半,她跑到隔壁桌要了个女孩号码,让我加上聊会。这人真是结婚了就恨不得全世界脱单。” 裴钰蹙眉:“这不是担心吗,我幸福的时候总是想你们也幸福的。” “谢谢,现在钱更能让我感到幸福,要不这次份子钱就。”江浩笑道。 “你不仅要给,还要给个大的。” 肖望舒包装了几盒喜饼喜糖,问裴钰说:“你这伴手礼挺好看的,推荐一下给我。” “推荐什么,你又还没结婚,结婚的时候我给你挑更好看的。” “我明天结婚。” 被江浩和裴钰拉回房间,肖望舒面对着两人质疑的眼神和连续拷问。 “你不是分手刺激大发了吧。”裴钰探探她的额头,“你跟那人认识多久了啊。” “没有受刺激,我和他认识很久了,之前在一个盛典认识的,上个月拍摄我又看到他。”肖望舒低头一笑,像少女的娇羞,“我们觉得我们挺聊得来的。” “不是,结婚是一件大事,聊得来算什么,你要不先把那人带过来给我们看看吧。”江浩建议道,“你的朋友你的家人都没见过这男人,我们不放心。” “他明天早上才在外面回来,我们明天晚上一起吃饭吧。” “他一回来就结婚啊,这么匆忙,赶场呢?肖望舒你当结婚是儿戏呢。”裴钰戳着她的额头,气得眼睛都红了。 “他是临时有工作,明天是最近最好的日子,我们本来也想好好定时间请你们吃饭。” 裴钰推了一把江浩,扶额坐在沙发上:“我劝不动了,你劝劝。” “望舒,你要是真的收获幸福想结婚我们绝对不拦着,但是这人我们不认识,我们不放心把你交到一个陌生人手上。” 肖望舒起身张开双手,抱了抱裴钰,又抱了抱江浩,“不是陌生人,我真的挺喜欢他的。被朋友关心我真的很幸福,但是我真的挺好的,也是真心想结婚的,我希望能得到你们的祝福和支持。” 两人都知道劝不动了。 “明天晚上一定要把他带过来,我们得好好聊聊。而且不开心你得跟我们说,江浩弟弟还能帮你教训他。”裴钰握了握肖望舒的肩。 “不是,你真的不拦了?”江浩小声对裴钰说。 裴钰在阳台看着肖望舒的车开走,才回头对江浩说,声音已经哽咽:“我想她幸福一点,她本来就过得好苦。你都不知道她说想结婚的时候,我觉得她语气那么轻松又真诚。我就想着我不能拦。” 肖望舒挑来挑去就挑了搭了一身白衬衫灰色毛呢长裙,开车到民政局门口的时候,顾淮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胡子拉碴,外套深灰,背着脏污的背包坐在草坪上。 肖望舒皱皱眉,想着一辈子就结一次婚,总不能让人看见结婚证照片都觉得不配,她对顾淮说:“我先带你找个地方梳洗一下吧,太脏了也不好。” 顾淮没有意见,刚刚和肖望舒走到车边,就被人攥住了手臂。 他被人往后一拉,一趔趄摔在地上,一个男人气喘吁吁地站在肖望舒面前。 图衎眼睛血丝密布,眼圈赤红,秋风中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衬衫,衣服上两颗扣子散开,语气中都是绝望:“你登记完了?” 肖望舒被他这个样子吓了一跳,愣愣地摇摇头。 他深呼了出一口气,面颊上的泪痕又被润湿。 他指着地上那个男人,风把他的话语扯得嘶哑:“他不是什么好人,他有一个相恋许久的女友,但是他却在女友出国交流的时候出轨多次,他甚至在网上骂过你很多次。”他慌张地翻找着自己的包,拿出几张纸递到她手上。 肖望舒却把资料放回他的包里,对他说:“天气太冷了,你快回去吧。” 图衎弯腰更甚,低声祈求她看看,看看再做决定。 躺在地上的男人拍拍衣服上的灰站起身来,“你别太执着了,不过就是个女人,真这么爱,要离婚了我提前告诉你。” 肖望舒一个眼刀抛过去,让他闭嘴。 图衎一下就懂了,眼色沉痛:“你知道是吗?你知道还跟他结婚?你是在干什么啊?你有什么事情要做的?你告诉我,我帮你做,你不用结婚。” 沉默良久,肖望舒眼睫颤抖:“我需要一个丈夫。” 图衎紧紧抓着她的手,情绪让他的话语变调,他说的艰涩,语气里满是希冀:“既然你需要,我可以吗?我来做这个丈夫。” 肖望舒摇摇头,把他的手挣开:“图衎,不行。” 那男人有点气急,扯着图衎,没扯动,大骂着:“先来后到,你还想抢生意啊?” 图衎回头把他放倒,像被入侵领地的野兽,闷声发着嘶吼。 男人看得恐惧,昂头瞪着肖望舒。 肖望舒走上前,厉声道:“你回去吧,但是我和你之间的事情你但凡说出一个字,钱你一分都得不到,牢你一天不少坐。” 顾淮看了一眼,啐了一口痰,爬起来就疾步离开。 图衎揽住她的腰,把她圈在怀里说:“你花钱雇的哪有本就对你倾心的用得顺手。”他鼓起勇气抱着她:“既然花钱就是想找一个听话的,我绝对听你的话,绝对不干涉你。哪怕你只是需要一把刀,我也可以把自己磨得尖利了。” 肖望舒身体被他紧紧抱着,眼睛只能紧紧看着他,良久抬手回抱着他,“无论什么事情,你都听我话?” “是。” “如果我要你做违背你心意的事呢?” 他没有一刻迟疑:“我做。” “如果最后我要你放手呢?” 图衎惨然一笑,把她抱得更紧了些“我会放手,我还可以把你到你想去的地方。” 钢印落下,两张红证,肖望舒和图衎结婚了。 -------------- 震惊吗!下章修罗场,很快就要进入全线收束环节了,会一篇一篇展开,也有挺多我想写的东西,最后发生什么都希望友友们谅解人物(除了加害者),望舒已经把这段婚姻他需要付出的代价跟他说清楚了,之后图衎和望舒要相互温水煮青蛙了。 这周会加更,但不多,因为我存稿的软件突然出问题了,我的情节大纲和之前写的一些都没了,缓解心情思考回忆中。 珍宝 “我有一些关于肖望舒的事情告诉你。” 本来听见电话传来高霜的声音他就想马上挂掉,这句话一传来,他还是让前台放了她上来。 “看来分手之后也没这么颓啊,看起来还挺容光焕发的。”高霜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挑眉看他。 “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同意见你。” 高霜脸上没有妆,脸色显得苍白许多,眼皮微肿,眼神讽刺凌厉:“我还以为给了你一次机会,你能好好把握呢,结果也不过如此。” 成风拨了保卫处的电话,“我办公室里有一位迷路的女士,你们上来带一下她下去。” “说两句就急了?” 她直起身来,高跟鞋在瓷面地板上步步作响,成风突然因这种靠近而感到恐惧。 “你想不想知道当初肖望舒和你分手的原因。” “我可知道哦。”她双手撑在桌面,享受地看着成风眼底翻滚的疑惑和恐慌,爱而不得的人都如此相似,她冷嘲着轻笑。 她把手机屏幕放在他眼前,荧光点亮了他的眼睛,字字如刀,隔着时光。割在他的心头。 “你知道吗?我看到这条信息的时候我有多伤心,可是你还在比赛,我帮你回的哦。肖望舒真的很温柔,你这么久没回应,她估计怕你看到,她拜托我删掉,还说是假的。” 成风抓住她的衣领,厉声道:“你凭什么这么做?”尖锐的无形刀划开他的心口,惊惧得连泪腺都静止,肖望舒,肖望舒肯定在那时就以为他不忠,而这种刨开心房给他的信息被别人看到,他完全没法想象当初的肖望舒会怎么想他。 “我也喜欢她,我也爱她啊,凭什么你就能轻而易举地和她在一起。”她一指指掰开他无力的手,微微笑道:“现在好啦,我们谁也得不到她。”她撑开手,笑得勉强。 成风慌乱地掏出手机,猛地站起身落脚不稳却直直往门口跑,踉跄着险险摔在地上。 电梯里他手指颤抖,不断点着肖望舒的电话号码,右眼皮不断跳着,他蹲下身靠在电梯角落,低声说着:“快接,快接。” 午后的阳光穿过挡风玻璃落在他的身上,他看着面前四通八达的路,不知道该到哪里去。 肖望舒站在民政局门口,迎面而来的风吹散了她的恍惚。图衎拉过她身侧的手,手心干燥温暖,熨帖着她的手背。 空调口缓缓吹出暖气,图衎还牵着她放在方向盘上的手不放,肖望舒摸到夹层的钱包,抽出顶上的一张卡递给他。 “可能这个不太合适,但我好像没有什么东西能作为这场婚姻的报酬了的。”她目不斜视,手却微微颤抖着。 “我不要钱。”图衎将她的卡推了回去,摸了摸自己胸口的口袋。 与他心口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相贴着的是两人的结婚证,他的余生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珍宝而有了意义。 车内气氛凝滞,漫长的沉默,肖望舒收回了卡。 图衎手又覆上她的手背,温声试探着:“证我可以拿着吗?” “可以。”这证放在她这边没有什么用。 “今天可能没法开车。”他失笑道,“我手会抖。” 肖望舒点点头,说道:“我先送你回研究所吧。”她在导航输入地址,侧头询问他意见:“我最近没有时间搬来搬去,你要是可以,就搬来我家吧,我家离研究所也挺近的。” 如果肖望舒能这时能凑近看他的眼睛,一定会发现他强烈压抑的泪意,到此刻,他仍觉得这一切如他日日所做的美梦,他小心谨慎,生怕一点急切,就只能面对清醒时的孤寂。 颤抖地点头,他低声应着。 回国不久,图衎的东西不多,加之他收纳习惯不错,将资料和行李一一封装好,肖望舒带着图衎回了家。 “书房在那边,我很少回来,应该有许多空间,你的资料可以放里面。” 图衎只在偶尔隔着漫长时差,她困乏地接着裴钰几人的视频通话的时候见过她的家中一隅,甚至更多时候他的注意力落不到她背后的墙面,偶尔插入的男声和她小声回应常常让他会断了观察的思绪,落在不知名嫉妒的海里。 肖望舒在走廊探身出来,图衎这才捧着箱子跟了上去。 他自觉地拉着行李箱进了客卧,肖望舒却按住他的手。 “你不住主卧吗?” “我们,我们”本就高频的心跳因为她这一句更贲发,图衎强压着惊喜,没压住耳朵开始蔓延的红,话断半截还是没说出来。 肖望舒见状忍俊不禁,抱胸正色道:“有证了,不该是真夫妻吗?” 把他的衣物一件件放到她的衣服旁边,冬天的衣服她帮他用衣架撑着挂好,肖望舒回身对图衎说:“晚上我们去跟裴钰家吃饭吧,江浩也在。” “好。” 客厅里她的手机长时间震动,慢慢滑下了桌子,发出“砰”的一声,引起了房中人的注意力。 手机壳被摔开,屏幕裂开,零件四散八落。 图衎弯腰在地柜底下摸到两张卡,交给肖望舒:“SIM卡和SD卡都在,你的手机里有其他资料吗?我找人帮你修。” “没事,卡还在就行,明天我换一台。”肖望舒把零碎的手机搁在桌面,看了一眼对图衎说:“收拾一下我们去裴钰那吧。” “好” 裴钰一下午心绪不宁,饭都没有心思做,直接让江浩在楼下湘菜餐馆定了一桌,没一会就接到图衎的电话,结果说话的人是肖望舒。 “你怎么拿图衎的手机给我打电话?” “说来话长,我们现在去你那。” 裴钰拿下衣架上的风衣,一脚穿着鞋,忙说道:“紧张了我一天,没做饭,在我家楼下那餐厅吃可以吗?那个,那个顾淮能吃湘菜吗?图衎来也不早说,我现在下去加一位。” “就我和图衎,不用加了。” 裴钰见到携手走来的两人,目瞪口呆,当图衎将两人的结婚证放在她面前的时候,惊诧得一拍江浩的背。 “你们?结婚了?”江浩拿起结婚证小心地打开,照片中肖望舒唇角勾起,露出颊边一弯浅浅的酒窝,图衎笑时弯起一双眉眼,光落在上面,似深湖的沉黑眼眸掠起生机。确实是极为相配,让人艳羡的一对。 “嗯。”图衎点点头 “我靠,我嗑的cp居然是真的。”江浩惊呼道。 裴钰只是神色复杂地瞟了一眼,语气凌厉:“肖望舒,你最好解释一下你的行为,证明你没有把你的婚姻当成儿戏。不是顾淮吗?怎么又和图衎在一起了?” 肖望舒开口欲答,图衎紧了紧她的手,柔声对裴钰道:“我和望舒在我回国的时候就在一起了,没来得及跟你们说,前些日子我惹了她生气,她才造出来个顾淮要结婚,今天我回来就拉着她结婚了。” “当我是叁岁小孩呢,这么好骗。”裴钰上下审视着图衎,原本因为年少的滤镜对他诸多褒奖,现在却越看越不顺眼。 江浩向来是调停者的角色,安抚裴钰道:“这婚都结了,图衎这个人的品行我们还不了解吗?这不比其他人更让我们放心点,日子这么长,我们总能慢慢看出他们的真心。” 裴钰在几人小心翼翼地讨好的面色上逡巡过,无奈地叹了口气,皱眉对图衎严肃道:“不管我们几个以前关系多好,你俩结婚了,我和江浩都只会是望舒的娘家人,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是帮亲不帮理的。” 图衎郑重地对裴钰点点头,是承诺,是感谢。他深深地为自己和肖望舒能交到这种好友而庆幸。 图衎剥了小半碟口味虾,放到肖望舒面前,温声道:“这个有点辣,你胃不太好,中午也没吃多少,喝点温水再吃。” “好。” 江浩:“看着真的好般配。” 裴钰:“哼,确实。” 江浩:“要是生了小孩该叫我舅舅还是叔叔。” 裴钰:“叫我阿姨得了。” 肖望舒:“你们是不是想得太远了。” 正在聊天的两人吓得手机都拿不稳。 图衎:“两位[微笑],有没有可能你们是在我们的群聊里面聊天的呢?” 肖望舒喝了两口酒,回去时是图衎开的车。 图衎几乎一天都紧紧牵着她的手。肖望舒的眼光落在电梯的映照出来两人交缠的手指上,干干地笑了下,上次和他坐电梯的时候还觉得陌生尴尬,今天就已经成了最亲密的夫妻。 “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声控灯随声而亮,站在门口的成风欣喜地看向电梯中并肩款步走来的两人身上。 肖望舒见状只觉得头皮发麻,不自觉地想将手抽离,却被图衎温暖地包住。 成风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他目光下移,落到两人相握的手上,警铃大作。 “你们?” “我和图衎今天结婚了,他是我丈夫。” 成风脑袋一瞬空白,一天的惴惴不安和心痛惶恐在此刻化成了怒火,一拳打在图衎侧脸。图衎闷哼一声倒在地上,从口袋掉出来的结婚证大剌剌地染红了怒火中烧的人的眼睛。 他弯腰想捡起来,图衎快一步将结婚证抢到手里。 “你让我给你时间,结果就看你和别人的结婚证?”他站在肖望舒的面前,掐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希望能在她脸上看出一丝谎言的痕迹。 图衎一手拍开他钳住肖望舒的手,一手将肖望舒护在身后,漠然地看着成风。 成风垂眸看见图衎手中的结婚证,冷笑着说:“结婚了也不是不能马上离吧,今天结了明天也不是不能离吧。” 他拼劲儿抢着图衎手里的结婚证,眼神发狠:“放手。” 肖望舒头疼不止抚了抚额,拉了拉图衎的手,站在成风面前。 “我们已经分手了,这句话我说了多少次,再深的感情都已经过去了。我有丈夫,我会有新的生活,你也该向前走了,我累了,你要是再这样,我就只能叫安保把你请下去了。” 成风崩溃地拥住肖望舒,破碎的声音断断续续道:“望舒,我都知道了...我都知道了,我现在就回答你,我不介意我不介意,我从来都不介意你发生过什么。”他抓紧她要抽离的手“我爱你,我们不吵了,不分手。”嘴上都是温软地求和,手上却一下一下强硬地掰着她和图衎交缠的手指。 肖望舒握紧垂在身侧的手,猛地用劲挣开桎梏:“别纠缠了,被这样,你该是骄傲的人。” 空空如也的怀抱让他痛叫一声,凶狠的目光看向静静站在一旁的图衎,厉声道:“你不是离开了吗?为什么又回来。”他怆然一笑:“你一回来,肖望舒就跟我分手,你为什么要回来?” 他躬身抓住图衎的手臂,高大的身躯显得佝偻,低声说:“求你,把她还给我。”几不可闻,却清清楚楚落在她的耳中。 肖望舒心中钝痛,扯开他的手,将失神的他塞进电梯里,闭合之前,她看见他嘴唇微动:“我恨你。”恨你连个机会都没给,恨你爱了又放手,恨你次次离开都决绝。 看到顶上的数字缓缓变化,她无力滑倒在地。 ------- 可以大胆猜测为什么肖望舒要结婚哈哈,很悲伤的原因,tip:跟成风没有多大关系 裴钰 肖望舒的的高中生活一开始过得并不顺利,这种压力主要是来自于她的同桌—裴钰。 裴钰风风火火的性格她早有耳闻,她在分班之前见过这号人物。在高一上学期的一次艺术节上,她直接把插她队的男生劈头一顿骂,虽然她在理,但之后其泼辣的性子传遍了整个年级。 见到裴钰第一眼,她只觉得是一个笑得好看的姑娘,直到她向她自我介绍:“我叫裴钰,你好。” 肖望舒对此种交际自认得心应手,她牵起翘到好处的嘴角,礼貌地说:“你好,我叫肖望舒,你的新同桌,请多指教。” 裴钰闻言皱眉盯着她脸片刻,这种审视的目光让肖望舒的面具慢慢皲裂,差点维持不住的时候,裴钰说:“如果不喜欢笑的话,可以不笑,前几次看着你就觉得蛮累的。” 肖望舒一愣,莞尔道:“怎么会呢。” 裴钰干净的目光一眼望进她的眼睛,努了努嘴,干干地说:“当我没说,你觉得可以就行。 她常常肆无忌惮点破她的窘迫。 成风在刚刚分手那段时间天天找她说话,她从开始的好声劝慰到后来的冷脸相对,他渐渐地就不再上前搭话。她的位子靠窗,一下课,他就站在走廊外边静静地看着她。 “烦死了,这人烦不烦,每次他一来我就觉得在考试,就是那种老师站在我身后看我根本写不出题目看着我抓耳挠腮的那种感觉,你懂不懂?你要是无心,就现在出去把他骂走。” 肖望舒在高一就加入了学校的辩论队,表现优异,她在第一学期结束就被任命为新的队长,但队里的主管老师是理科组的楚老师,一想到每次都要去理科班大楼交流工作她就发怵。队里步上正轨之后,她辞掉了这个职务。新的队长是理科的图衎,她抽出早上和饭后的一点闲暇时间把工作和他交接一下。 图衎来得早,肖望舒把一些队内新的规章制度和他讲清楚,教室里还是没有几个人。 “你吃早餐了吗?”图衎问道。 “没有,我等下去吃。” 男孩礼貌地点点头,拿着资料就离开,肖望舒无意伸展一下脖颈,就看到成风站在隔壁班的窗边,隔着窗口一片玻璃,女孩正笑着跟他说话。 她的难过被她强压在心底,却被刚刚回来的裴钰一语道破。 “明明还喜欢,怎么又要推开,你真是一个纠结的人。” 今天没有心情应付裴钰,肖望舒拧过头不看她。 “看着他给别人送东西,伤心了吧,快点别想了,男人多的是。”安慰的话语如此冷硬,第二天裴钰却给她带了家里的粽子。 上次派出所的事情,她和图衎都默契地没有再提,她对于图衎并不抗拒,为了工作交接的效率,她还约了几次和他在食堂碰面。 今天食堂的糖水有冰糖雪梨,向来抢手。想起昨天见到图衎,他隐忍地闷咳,肖望舒下课早于是多要了一碗放在约定的位子等他。 “谢谢。”他声音是感冒的嘶哑。 他拿起那碗汤,没有坐下,找出包里的资料,低声对她说:“感冒严重,我今天就不在这吃饭了,这是市里辩论赛的邀请函,你看看考虑一下。 “行,你注意身体。” 高一第二学期外公去世后,舅舅一家搬出了村里,家里只有外婆一个人。肖望舒一个人骑着车爬着陡峭的山坡,穿过狭长地村道,凛冬将过,但初春收获后的麦野在此刻只剩下保留着整齐刀痕的禾杆在风中显得寂寥。 “外婆,我来了!”肖望舒提着两袋子吃食敲了敲门,开门的却是阿珍。 “舅妈。” 时间让她更显老态,但刻在肌肉记忆里的厌恶还是应激般表现了出来,她还是没有正眼看她,从鼻腔里闷出一声“哼。” 肖望舒懒得跟她计较,提着东西就去找外婆,外婆正在阳台晒着小鱼干,见到望舒浅浅地弯了一下唇:“来了,怎么又带这么多东西?” “我妈让带的,怕你一个人在家饿着。” “我又不是不会做饭。” 袅袅燃起香,外婆把香插在香炉里,静静地看了会照片里的那张严肃面容,“这个面包你外公也挺喜欢吃的。” 肖望舒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村头来了一家柴火馄饨,日头渐高,外婆默不作声去给肖望舒买了一碗馄饨,走回来的时候,满头汗水,还招呼着肖望舒慢慢吃。 肖望舒拿出一对碗筷,舀了大半碗出来,两人就坐在门口静静地吃着,这一幕落在收完菜回来的阿珍眼里,又是一顿冷嘲热讽。 “还给自己外孙女买馄饨啊,家里的菜倒是没种几根给自己儿子。” 外婆不作声,丈夫在的时候对于儿媳妇蹬鼻子上脸的行为过分时还会对自己口头维护两句,现在丈夫走了,本就软弱的性子加上经济大权在儿子身上,她能忍就忍。 肖望舒冷不防地抬起头,直视着那个女人,挑眉道:“舅妈也想吃吗?馄饨确实挺好吃的,可惜村头的阿姨走得早。要不叫越菲表姐给你买两碗抄手吧,那个跟这个也挺像的。”她流转眼波恐惧似的微微昂起头:“不过舅妈可能吃不惯那味吧,毕竟是外地的。” 越菲前两年未婚先孕嫁到了西南某省,肖望舒一句话直接戳她肺管子,可她温声细语。若是发火引来旁人围观,一下又论起她女儿嫁给“捞佬”的事情脸上更挂不住,阿珍只能努努嘴,忍下了这口气。 饭后,肖望舒帮着外婆到田里除草,农药箱灌满水极重,肖望舒拦住外婆,自己把农药箱背上,外婆站在田埂上,高声喊着:“小舒,注意不要喷到身上,有毒。” “好。”肩上叁十斤,肖望舒背着吃力,下午太阳毒辣,她汗流浃背地喷完,冷得直接躺在干草上。 脸被冰了一下,肖望舒睁开眼,外婆拿着一瓶可乐碰着着她的脸,手微微颤抖地给她拧开瓶盖,肖望舒接过,甜甜地说了一声:“谢谢外婆。”,握在手心里,带来一片清凉。 老人的手抚摸着她的后脑勺,揪了揪她的马尾:“长头发短头发都好看,我的小望舒。” 厚厚的茧挑起她扎得整齐的马尾,她也不恼,像只小猫似的窝在她的掌心,没有爷爷奶奶,外婆是她接纳的为数不多的长辈。 上学之后回来的机会就少了很多,肖望舒不舍地看着一次比一次多上几根白发的外婆给她摘着她喜欢的菜。提着两袋子菜,她回头对她招了招手,走了几公里去最近的公交车站坐车。 十几年过去了,公交车站的卫生环境也没有丝毫改变,肖望舒站在临近的路边,呼吸着稍许清新的空气。一辆车缓缓停在对向马路上,车门被打开,步履匆忙的女孩踉跄着跑到一边吐了起来,车上又走下一个男孩,拿着一包纸巾站在女孩旁边,手帮她顺着背。肖望舒看了一会,垂下眼眸,走进那个脏污的小亭子,将自己隐藏在阴影里。 车辆没一会就驶离,肖望舒才抬起头来,她的余光落在一闪掠过的车牌号上,成风父亲的车。 肖望舒答应了图衎的邀请,高二开始就忙碌在准备市辩论赛上。包括各级机关,一共32组选手.校辩论队成立时间不长,本着参加就是胜利,图衎领队,在学期一开始小组赛就拉开序幕。 一周一赛,地点在郊外,第一次小组赛是和市一中的校队,时间在上午。西装裤子不太合身,走起路来不太方便,早餐只来得及吃了两口,肖望舒紧赶慢赶终于赶上了学校的包车,跟几个队友打了个招呼。她坐在了司机后面的位置。 马尾被人一揪,肖望舒回头看,就看到裴钰笑嘻嘻的脸。 “你怎么来了?” “这不是好奇平时跟我说话都懒得说一句的同桌怎么怼人,所以跟过来看看了嘛。”裴钰对她挑挑眉,“不会到时候用沉默击溃一切吧。”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肖望舒循声回头,图衎指了指她旁边的位子,周围确实坐满了,她点了点头。 “我趣,图衎穿上西装整个人都不一样。”裴钰隔着椅子空隙悄悄跟她说。 肖望舒侧头看了一眼图衎,可能衬衫领子紧,他的喉头不自觉地滚动着,确实有别于平日校服包裹身体时的意气。 “你到底来干吗?” “我是学校后勤部,我来帮你们端茶递水来着。” 第一场是图衎,肖望舒,杨意,江浩四个人上场,磨了很久的默契加上平时的模拟赛,几人配合拿下了小组赛第一轮的胜利。 赛后裴钰揽着她的肩,“我靠!不要男人后的肖姐简直气场全开,自由辩论的时候一顿乱杀,平时我怼你,你一句话不回我,没想到是真的懒得跟我说。” 肖望舒确实在自由辩论环节给队伍增加了很大的赢面。因此也获得了本场MVP。 “不过你们队里的江浩吧,说话文声文气的,感觉怎么说,太温和了。” “四辩总结他做得很好啊。” 裴钰点点头,“我虽然不太懂规则,但是你辩论的时候在发光。这个我能看出来。就是说啊,女人,就是要放下男人就是拥有一切的开始。” “那你的话能稍微离开男人吗?”肖望舒冷不丁问了一句。 “说得对,以后再也不提这个话题了。”裴钰轻声试探道。 “嗯。” 人得向前走,该放下的始终得放下。 一鼓作气,维持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儿,他们打了四场,成功小组出线。肖望舒并不是次次都上场,为了辩论队的长远发展,她认真做了好几次比赛纪实与老师和图衎分析了好久,整理出了改善意见再反馈给队里。 半决赛那场,重要的一场,老师建议用一开始的阵容,对阵的是市内某个机关队伍,当看到坐在对面化着精致的职业妆容的女性和稍显发福的男人,难免生出些恐惧。比赛开始前,杨意还有点怯场,肖望舒站在这个妹妹面前显得高挑不少,她坐在她的身侧,在她面前圈起拳头,“加油。” 四个人一起碰了碰拳头,比赛正式开始。 但这场比赛极怪,整场比赛对方辩手的反应并不热烈,哪怕连连痛击对方漏洞,对手也没有回应的意思,四辩更是几乎除了总结没有起身过,整场比赛几乎完全是压制的状态。 他们把比赛打完,等待评委点评和打分的时候,图衎悄声跟她说:“有点怪。” “是,要是有什么问题,先安抚好队里比较重要。” 图衎点点头。 最坏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评委看似有理有据地点评,最后还是判了对方队赢。现场一阵唏嘘,裴钰人直接跳起来大喊:“黑幕!” 肖望舒手指抵唇示意她消停些,坐在座位上的同队观赛的同学脸色都说不上好。她给图衎使了个眼色。 上午围观群众不多,时间长了评委也不给个解释渐渐就散开了,肖望舒跟在老师后头找评委,裴钰气势汹汹地跟着她。 “妈的,有耳朵有眼睛看了这场比赛的都知道你们完全把他们都压着打啊。不给个合理解释,我就跟他们吵翻了。” 肖望舒摇摇头示意她先别进去,一进去就听到坐在沙发上那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嘴夹着一根烟,口齿不清却语气嘲讽:“机关的工作人员怎么能被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打败了,这件事咱们就不多说了,这可有关市容市貌,是吧,你们都是良好市民,会好好配合的吧。” 一嘴的官腔让肖望舒恶寒,一段话下来直接把人的话堵死,老师不能再说上面,只能带着她离开,良久只能跟她说:“幸苦了,先安抚好队里吧。” “好。” 裴钰压不下这口气,拉着肖望舒的手就想冲进去理论:“我受不了了,我现在一把火。” “有什么办法呢,事情都进展到这里,大家也算历练过了也算涨个经验。” 裴钰白了她一眼,“对不公平低头,就是一生失败的开始。”甩开她的手,跑了出去。 队里的情绪都说不上好,约好的车还没来,十几个学生丧气地坐在位子上。 “官僚主义太过分了,我还没工作就开始被压迫了。” “这气我就是咽不下来,哪能这么欺负人。” 杨意委屈地眼泛泪水,肖望舒四处找不到纸巾,图衎递过一包,女孩抽出一张,放声哭了出来。 “不论结果如何,大家觉得我们几个打比赛提出的观点怎么样,表现可以吗?”图衎扬声问道座位上的队员们。 “很好!” “望舒姐的观点一针见血,衎哥也很新颖服人,杨意在自由辩论环节能马上抓到对方漏洞一直打,江浩总结一向牛。” “对,大家都很好。” 图衎笑着听他们说完,然后才说:“还记得我们辩论队第一次训练的时候我对你们说过辩论最重要的是什么吗?”他停了停,柔声道:“辩论不在于说服对方辩友,而在于得到评委和观众认同。” “刚刚评委点评的时候也对我们的表现和观点表示了肯定,作为观众的你们也对我们表示认同,那我们这场辩论就是成功的,其他无关辩论的事情,我们没法干预,但对于我们辩论队而言,这段旅程我们就是成功的。” 大家的脸色渐渐好起来,肖望舒悄悄对图衎竖了个拇指,手机消息提示声响起,肖望舒打开一看,是江浩的消息。 “裴钰跑去找那个领导,在光达路口,快来。” 车辆驶来,肖望舒猛地把裴钰往里一拉,擦身而过,回想都是冷汗湿透了背脊。 “你冷静点。” 裴钰却将火气撒在一直跟在她身后的江浩身上。 “我气死了,你还一直拦我,官了不起啊,还有你。”她指着江浩“你个男的,柔声柔气,一点阳刚之气都没有,该反抗就反抗,说话说得绵绵软软的,叁辩的小姑娘都比你大声,估计那些老油条就是这样以为你们好欺负。” “你现在上去理论有什么用,我们进了,下次又碰到一个机关队不是又要经历一次,大家心情都不好,你现在胡搅蛮缠也没有意义,跟我回去。”肖望舒蹙眉对她说。 对江浩微微颔首替裴钰道歉,江浩却摆摆手。 肖望舒抓着裴钰的手臂防止她又冲动,江浩在前面领路,不曾想他是个路痴,几人一下走进了四通八达的巷子里,几人面面相觑,往回走一条末尾光亮些的巷子,一走出去却是就见到一条小河,附近有一所小学,还没到放学的时候,这条沿河道没有什么人。 有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站在栏杆边,双手在身前不断动着,肖望舒疑惑地看着,看清是什么的时候,眼睛被遮挡住,肖望舒摸黑着也连忙摸索着捂住裴钰的眼睛。 但裴钰已经看到了,她轻声说:“我靠,这么小。” 肖望舒回身,不小心撞到图衎胸口,他收回捂住她眼睛的手。 肖望舒拉着裴钰,几人回到巷子中,大眼对小眼,半响没声音,可是肖望舒心里却像刺挠似的,一些被她可以遗忘的回忆涌出,她几乎压不住反胃的感觉。 “这么老,这么小。我还在幼儿园站着尿尿的时候,旁边的小孩都比他大诶。”裴钰说道。 “...” 江浩提议道:“要不我们先走吧,另一条路应该能回到路口。” 巷子里走来一个男人,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直接走出去,没一会退回来,调笑着对他们说:“看到了啊,没事,你别理他就行。” 肖望舒强忍着,试探地问道:“在小学门口这样做,难道没人报警吗?” “抓几天不就又放出来,谁废那事,这种变态还是不要搭理的好,就当作看个乐子。”这人脸色甚至带着笑意,肖望舒背脊一寒,弯腰缓气。 公众的漠视让犯罪者肆无忌惮,让受害者无处伸冤。 有人提了提她书包的肩带,身上的物理重担消失些,她强忍泪意回头,图衎温声问她:“是不是太重了,我帮你背吧。” 她坐在车里看着窗外浮光掠影,闭上眼睛都是那个老人和越界的脸,一种冲动在她心房横冲乱撞,她没法压抑,也不想压抑。 ------------------------------ 这节高中篇估计两章,后面后有图衎的番外一篇,之后就是要开始收束主线了(主线蛮“甜”的)。 争取争取争取十一月上旬之前完结(可能会因为我的考试复习停一周,之后就是疯狂日更maybe) 明明抓了好几次虫才发的,再看居然还是原稿(怎会如此 依靠 第二天一早,肖望舒坐上去往郊外的公交车,书包被她搁在膝盖上,沉重地压在她的膝头。 她沿着河岸走,一路上杂草荒芜,潺潺溪水流淌过沙石,肖望舒站在桥下,抬眸就能看到堤岸上上沿河道情况。 她伸手探向包里,冰冷的铁器刀具沾上她一手汗,滑到包底,闷闷一声响让她心里一颤。她慌张抽出手,掌心使劲在裤腿上蹭着,一件薄薄的秋衫被冷汗沁透。 穿透云层的日光恰恰落在她鞋尖,她却恐惧地后退两步。 “一刀下去就解脱了。”她心底有个声音。 “如果没人制止。”她脑海中闪过女孩的身影,镜子前的肖望舒,那么小,那么无助,没有人帮她,没有人拉她一把。“如果没人制止,会有人比她更痛苦。” 她握紧了那把刀。 视野聚焦的地方出现了目标,那个男人娴熟地拉下裤上拉链,掏出性器,眼神兴奋地看着小学的方向撸动着。 她抬腕看表,距离小学放学还有十五分钟。 她刚刚巡视过周围,附近开发不久,除了簇新错落分布的商品房小区和房地产公司,其他设施并不完善,人烟稀少。这条路位于某幢刚刚完工的公寓后面,因为是通向公交车站的便捷小路,所以为了坐车而路过的小孩不会少,但有个致命的安全缺陷——缺少监控设备。 但这也是她的机会。 她深呼吸几口,捏着包就沿着阶梯跑上去,还有八十米,她有点兴奋,伸进包里摸到刀具,在铁光乍现时,手被捏住。 她被吓得身心巨震,恐慌地睁着眼睛盯着来人。 图衎把她拉回昨天的巷子内。一手握着她的手腕,一手将她手里的刀具抽出。 他看了眼刀具,眼光在她汗津津的脸上端详,良久,他挤了一手她挂在包带上的酒精凝露,将刀具擦了个遍,又拿出一包纸巾递给她。 “擦擦汗吧,风大。” 肖望舒低着头不敢看他,没有接,脚不安地在地上小步挪动着,呼吸节奏完全被打乱,大脑发麻几乎反胃。 “万一他力气大点,抓到你或者直接扑向你,即使没有监控,你也很难逃脱。”他看向她颤抖的手,和因为低头露出一截雪白被汗水覆盖的颈后,试探着把双手按在她肩上。 肩上沉下来的力量莫名让她心安些许,她颤巍巍地昂起头看他。 “我来做。”肖望舒只看到他嘴唇翕动,然后强烈的蜂鸣在她大脑炸开,她痛苦地摇摇头。 “别去。”她抬手紧紧抓着他的手腕,梗住的喉头一句话说不出来,只能用口型一字一字说着。她不能让自己的难受毁了另一个人。 巷子深处传来熟悉的人声。 “就不该信你的方向感,现在好了,回不到原点又找不到原来的地方。”裴钰不耐烦的声音传来。 “你先别急,等下走远了,我下个导航。”江浩回道。“诶,应该在这边。” 眼泪遏在眼眶,肖望舒看向图衎。 图衎也愣住了,把她拉到身后,把刀子塞到自己包里,压低声音跟她说:“你先缓缓。”。 “诶。”裴钰指着图衎,“你怎么也在这?” 肖望舒的包露出一角,裴钰径直走向他身后:“肖望舒,你也来了?” 几人沉默了片刻,肖望舒看了看表,还有五分钟,小学就要放学了,她心里似蚂蚁爬行,着急地握紧手,指甲刺着手心,痛觉让她恢复几秒清醒。 “你们怎么来了?”图衎问道。 “我们想拍下那个变态报警,能抓几天是几天,总不能在小学旁边污染小孩心灵。” 江浩点点头,“你们也是来做这事的?” 图衎点点头。 裴钰见肖望舒脸色苍白如纸,有点担心,跟她说:“你就别去了,我们找个位子多机位拍完他就报警,你就在隐蔽的地方待着就行。” 串了几条巷子,几人分散地拍了一段,不曾想裴钰溜的时候脚下被一绊,发出的声响和裙角让那人发现,对着她的方向大摇大摆地摇动着自己的性器,嘴上还发出赫哧不怀好意的笑。 裴钰被恶心地大喊一声:“摆什么摆,小的要死。” 老人被气得脸通红,追着声音方向就跑了过来。 裴钰吓了一跳,连忙朝着巷口跑,江浩就在巷口等着,见她跑了过来,挡在她身后也跑了起来。 动静在巷子里传开,图衎见状,牵着肖望舒的手就跑,肖望舒费劲挣开,脚下生风飞速跑到原来的河堤,她记得那里有一个废弃农药瓶。 瓶底还剩一点点,她掬起一捧捧水灌了小半瓶,跑到最近的巷子,大喊一声:“我在这儿。” 变态果然循声而来,脚步声渐渐靠近,肖望舒看准时机跑向他,猛地向他疲软裸露的性器一泼。 那个男人面露痛色,狰狞着面孔向她扑过来。 瞬间手被往后一拉,手被钳着牵引着离开,那一刻,心无比轻松。 图衎拉着她直直跑到大路,裴钰和江浩撑在膝盖一直环视着附近,见到他们猛地松了口气。 中午的阳光炫目,落在几人脸上,都是恣意飞扬的松弛。 几人去附近的警察局报警,裴钰自然地落泪控诉自己走着走着遇到变态,要不是好朋友在身边就被追上遇险,请求一定要抓住这个变态,交了视频又做了笔录。折腾到下午几人终于吃上了一口热饭。 “我昨晚找江浩的时候,他还犹犹豫豫的,我们可是有四个人诶,害怕一个老头?” 江浩不语,过会才慢悠悠地说:“他可是个变态,还是个老变态。”眼神突然有了几分辩论场上的锐利:“你不是也怕他突然躺地上讹你吗?” “怼我可比辩论场上硬气多了。” 相处久了,有话直说的性子也传染给了江浩,他放下筷子,难得表情严肃对裴钰说:“我一直都打四辩,总结的就要一直留意场上变化,本来心态就不能急。辩论就是优雅地讲理,粗声粗气吵得脸红脖子粗也不是我的风格。你所谓的硬气或者阳刚之气是那种光着膀子地莽撞,很抱歉,我做不来。” 裴钰双手合十,“都是共过生死的兄弟了,我尊重你的风格。” “你们俩怎么不说话。” 图衎索了两口面,才回道:“饿了。” 肖望舒埋头吃面,闻声抬头,一双眼睛像水洗一般清澈,轱辘在几人脸上逡巡,点点头又继续埋头吃面。一声不吭却自然的萌态把几人逗得直笑。 为了安抚校队,学校给辩论队颁了一个“最具潜能部门奖”。小旗子悬挂在活动室的门口,借着这块金字招牌,辩论队的招新人数也创下新高。 部门面试环节是必要环节,连带着几个老部员每天一下课就脚不沾地。肖望舒吃完饭从食堂出来的时候,看到图衎步伐匆匆地从小坡下跑下来,食堂快打烊了,她让开了些路,他却停在她跟前。 肖望舒问道:“怎么这么晚吃饭?” “今天面试。” 她听杨意提过面试人数多,但是她辞去队长的位子的时候就退队了,本来这事她也管不上,只是礼貌地问了一句。 “需要帮忙吗?但我只被面试过,没有经验。” 图衎却极认真地点点头,“我信你,明天中午记得来,面试题目我给你准备好。” 肖望舒第二天中午只能硬着头皮去了活动室。门口的面试队伍已经排得很长。 她坐在杨意和图衎中间,多出一列面试队伍,人流向她这边分散过来,图衎准备的面试试题详尽,她只需要根据回答做出评估就行。 面试最后一个人是一个笑容甜美的学妹,肖望舒被她直白热烈的眼神盯得脸热,低下头看最后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想来参加辩论队。 下一秒她就脱口而出:“为了望舒学姐你来的,我看过你和市一中辩论交流赛的录像,我好喜欢你,超飒。” 肖望舒强装镇定点点头,对学妹说:“好的,如果通过我们会告诉你的。”莞尔对她说了一声:“谢谢” “你怎么脸红了?”杨意摸摸她的耳朵,摩挲的痒意让她脸更红。“学妹太热烈了,让你招架不住?” 江浩也完成了自己那一队的面试,看了一眼这边,又看了一眼图衎,笑道:“图衎可比肖望舒淡定多了。” “什么?” 祁扉举手喊道:“望舒姐,你就不知道了吧,昨天也有一个特别可爱的学妹对衎哥说了差不多的话,衎哥简直风雨不动,只说。”他咳了咳,端着坐姿,压低说道:“好的,你回去等消息吧” “对,对。好冷好冷,我要是学妹,一片春心都能瞬间冰封。” “队长对我们小男孩也很冷酷好吧,上次我开会说话直接被他送了五百字检讨。” “羞不羞,小男孩。开会说话写检讨这不都是老规矩了。”江浩调笑了一句。 肖望舒不这么觉得,图衎给她的感觉非常奇异,像是对她有好感,但总能把距离控制得很好,没有更靠近的意思,却是亦步亦趋。而且,她脑海里想起那句“我来做。”,他似乎对她有不同寻常的了解,包括她偶尔冒起的恶意和尖刺,并不厌恶,甚至谈得上纵容。但她没有相同的探究欲,对于更亲密的关系的渴望在初初心动被她手动掐灭时也随之消失。 真正让图衎这个人走入心的那天极为难过,肖望舒永远没有办法忘记那几天噩梦般的日子。 南方的寒冬湿冷,水汽混杂着萧瑟冬风直接吹进骨缝,能把经脉都冻得僵硬。校内的常绿乔木在这种阴冷天气也散发不出生机,在传递到树下行人暖意之前,挡住每一抹阳光,贪婪地吸纳。 肖望舒就是在这样的天气收到母亲越梅的电话的。 “小舒,外婆可能要撑不住了,你要是想来看她,就来吧。” 她忘记了自己怎么慌张地请假,忘了学校去医院的路有多长,只有看到病床上那个插着管子苍老消瘦的身躯震荡心神的痛意让她一记很多年。 越梅握着她的肩膀,“等下舅舅他们出来后,我们可以进去看看她。” 她只觉得手脚冰冷,连抬头看母亲都觉得吃力。太冷了,冷到整个骨头稍稍用力一敲都能碎掉。 外婆精神状态还算好,越梅领着她进去的时候,她还对着越梅笑,“小妹来看我了啊。” 老人浑浊的眼神在她脸上转了两圈,喘着气问着越梅:“小妹啊,这个人是谁。” “妈,她是我女儿,肖望舒,你忘了?你可喜欢她了。” 老人病弱,脸部深深地凹陷下去,眼睛半闭,但肖望舒知道她在看她,嘴唇干裂只是嗫喏一下,缓着气吐字:“谁啊?” 肖望舒站着腿僵,不比心冷。越梅没察觉到女儿的心情变化,母亲的病容让她揪心,手紧紧牵着母亲干瘪的手,她难掩泪意,不知道说什么话。外婆艰难地抬起手摸着越梅,迷迷糊糊地问:“小妹,怎么哭了?你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她已经分不清时间了。 那天晚上,肖望舒睡在舅舅的车里,她躺在母亲膝头,不安地抓住母亲的手,闭眼假寐了一夜。 第二天,老人的精神状态似乎更好了些,医生来查房之后却沉默地摇摇头。越梅见状没站稳,肖望舒扶住母亲,她比上两周见面的时候瘦多了,越梅松开望舒,往卫生间快步走去。 老太太醒了就提着嗓子喊:“我要晒太阳,我要晒太阳。” 舅舅去了缴费,病房里只有阿珍和越界还有她。 阿珍本就不耐烦,这会医生护士还在倒是和颜悦色地对肖望舒说:“你带你外婆下去晒晒太阳吧。你外婆平时那么疼你。 越界不怀好意瞥了肖望舒一眼:“对啊,老太太虽然没给你留财产,但是你可是对她一片孝心的对吧。” 肖望舒冷冷地剜了他们一眼,跑到护士站接了一把轮椅,问了医生注意事项,一回到病房,外婆正在跟越界说话:“阿界,我想晒太阳。 “那个捞妹会带你去的,诶,这不是来了。”越界踹了踹轮椅,碰碰作响。 肖望舒对着他的小腿胫骨狠狠一踹回去,小声说了一句:“好狗就别在这乱吠。也不管他什么脸色,在护士的帮助下,她弯下腰正好把外婆抱起来,外婆却狠狠一拍她的手,“别碰我,你是谁,你怎么能踢阿界呢? 挣扎之下,她只能轻手轻脚地把老人放回床上。 手背红了一片,她却觉得心里疼得厉害,无力地蹲在地上缓了会。 舅舅回来后,肖望舒让舅舅把外婆带下楼去转转,接了一杯温开拿了件毛毯跟在他们身后,舅舅接了个电话匆匆离开,肖望舒悄悄接替了他的位子,推着老人在住院部大楼楼下转了一圈又一圈,那天的阳光算不上猛烈,风儿时不时掀起,她给老人紧了紧衣服,让阳光每一次落下都能撒在她的脸上。 第叁天一整天都在各个科室治疗室门口呆坐着,直到第二天晚上,越梅握着女儿的手,有点烫,她才发现女儿这几天居然只穿着校服,里面只有两件薄薄的秋衣。 肖望舒烧得有点头痛咽哑,越梅温声跟她说:“这几天应该没什么,反正明天下午你也放假了,听妈妈的,你现在先回学校好好休息,多穿点衣服,后天妈妈和你一起来。” 她打开病房门看了看沉睡的老人,点了点头,坐上回学校的公车才恍惚想起今天是十二月叁十一号。 一墙之隔的世界,墙内是热闹的歌舞升平,墙外是薄薄的鞋底向上传递的冷意,她在外面等到晚会结束才进了校门。 人走的七七八八,舞台前的大阶梯还有彩纸,她拾阶而上,有影子落在她的跟前,一抬眸,落进来人关切的眼中。 “这几天,没见到你。你还好吗?” 舞台留下的一盏余灯倏灭,两人都陷入黑暗里。 她很难马上伪装出一个状态很好的微笑模样,身体还在发热,心里的大洞呼哧着往里灌风,而面前这人似乎见证过她不少低落时刻,伸手看不见五指的环境中,她低声说了一句:“不好。” 高上一阶的人影一顿,走到她面前,似乎想看清她的神色,手忙脚乱地摸着兜,找不到纸巾,只能先温声安抚她:“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告诉我。” 肖望舒探了探自己发烫的头,良久才喃喃道:“抱歉,打扰了,我没事。”语罢就转身继续向上,还没走上两阶,手机铃声划破了寂静,她机械地划开接听,只听见越梅带着哭腔的一句:“小舒,外婆走了。” 手机砸在地板,碰撞台阶声声向下,她回身扑进身后的人影,难抑地大哭出声。 那个爱晒太阳的老太太,没有见到新年的阳光。 友光 元旦假期第叁天,她参加了葬礼,细节在记忆中磨成了光影碎片,只有穿透鼓膜的唢呐声和久跪后站起来的时候踉跄到底的狼狈,随着她看着灵车开走不自觉追寻膝行磨破的那条裤子留在了身边。 她没有多停留一天,当天晚上就返校学习,裴钰什么都没问,悄无声息地给无意识落泪的她递了一晚上纸巾。 第二天在食堂看到江浩,哭得双眼红肿见到熟人总有点自惭形秽,她套起卫衣帽子,低着脑袋小声随便指了两个菜拿起就走,找个不打眼的位置坐下,面前却出现出现一碗汤。江浩没有坐下,只说:“天气冷了,喝点热汤吧,听你声音都哑了。” 她不敢抬头,只能轻轻点头。 期末考试肖望舒从文科全级第一掉到第十,班主任却理解地点点头,只说了一句:“调整好心情,老师相信你。” 寒假她找了一份餐厅服务员的工作,除了离家有点远但是假期叁倍工资以及短工期,为了匀出更多时间复习,肖望舒开始了奔波工作。 本来无波无澜的生活也在遇到那个人之后犹如投石入湖,顿起波澜。 她把一笼蒸小笼包放在老人家面前,老人没看她,夹起一个小笼包往嘴巴里面放。肖望舒看见他手上斑驳的老年斑,思绪却浮现出那个用被粗粝的茧覆盖的手掌抚摸她的脸的慈祥老人,心情突然低落。店里还闲,她打扫完二楼的卫生向下一瞟。老人头顶有一漩的斑秃,吃得颈骨僵硬,他扶着后颈昂起头颅活动。扫把因为她突然缩回的手掌掉落在地,在他的视线扫过来,肖望舒猛地往后退一步。 那个老人就是去年在河岸边的变态。 晚上下班的时候,她走在路上,觉得有道视线炽着她的背脊,她不敢回头,只能大步向前,周围都是商铺,灯光落在她身下,给她些许勇气,透过前面小吃店的橱窗玻璃反射出来的身影,她观察着身后的人群,里面没有那个老人。 她试探着回头,图衎脚步一顿,停在她身后两米。 自从上次跨年夜,抓着他的衣袖哭透他整件校服,肖望舒一直觉得不好意思,这几个星期见到图衎像老鼠见到猫,低着头灰溜溜地跑开。 这下猝不及防的见面,看着彼此,相顾无言。 良晌,图衎泄气淡淡一笑,目光柔和,轻声问道:“你最近还好吗?” “嗯。” 图衎最近在一家教辅机构做寒假工,只是顺路回家碰到了她。 男孩走到她身侧,试探地说:“心情好点没?” 肖望舒点点头,微微抬头看向他的眼睛,“谢谢你。” 她的手塞进冰冷的口袋,怎么捂都捂不热,难掩忧色,她有点艰涩地说:“我看到他了,那个变态。” 图衎瞳孔一缩,连忙退后一步,详察她一圈,有点着急地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他估计没认出我。” “你下班是什么时候?” “九点。” 图衎舒展皱起的眉,建议道:“要不你在餐馆门口前等等我,我们一起回去,也安全一点。” “...好。” 那个男人没有再来,图衎陪着她下了十天班。 今天是最后一天下班,肖望舒将装着两千块钱的包护在胸前,脚步轻快地走在前面,图衎跟在她后头。 路过废旧电器旁的一个巷口,一个老奶奶艰难地往巷子深处拖着一台废旧热水器,肖望舒本能地想上前帮忙,脱下胸前的背包递给图衎。 “我去帮她拖一下。” 图衎却不接,“我去帮她,你别跟过来,就站在这里等我。” 说完走去对老奶奶说了几句,俯身把热水器抬起跟在老奶奶身后。 过了一会,图衎手上抓着一把糖从昏暗的巷子里走出来,把糖递给她。 肖望舒张开手掌接住,疑惑地问道:“你为什么不让我去?” 图衎难得冷声对她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巷子里面这么黑,万一这个老太太只是一个幌子,你好心帮她搬进去了,但是要是有心怀不轨的人让你出不来怎么办?”他对她正色道:“你以后如果看到这种事情,我建议你还是找个更强壮的人去帮她,不要自己去。” 肖望舒真的没有考虑这么多,难得感受到了辩论队员说的冷酷队长的感觉,只会愣愣地点头。 图衎说完又连忙摆手,“我没有训你的意思。” “嗯嗯,我知道了。” 到了约定的分岔路口,肖望舒微微躬身,莞尔道:“这段时间谢谢你了。” “我们是朋友了吗?” 月光划过树梢,落在两人身上,在地面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早就是了不是吗?” 凛冬再临之时,身边已有友光相伴。 暮春之际,肖望舒这几天都在备战作文大赛和即将到来的月考,回教室都恨不得用飘的,原本周末的休息时间允许学生回家学习,也被她直接挤掉,窝在教室整理知识点。 越梅时常会给她打电话,但这些天少了不少,她将近一个月没回家,她居然没有注意到。到今天为止已经叁天没有给她打过一个电话,肖望舒参加完作文比赛,突然想起这件事,疑惑驱使她打了个电话回家。 肖齐在附近的陶瓷厂找到一份工作,安安稳稳地做了一年,酒也少喝了,家里的气氛在这一年有了几分正常的意味,但这并不长久,就在肖望舒打电话回家里那天,他因为酒精中毒进了医院,越梅在医院接到了肖望舒的电话,在电话里就哭了出来。 肖齐在厂里结识了几个所谓“老乡”,被当地人看不起久了,他自然不免多靠近这些老乡,不曾想各个都是赌徒,一下班带着肖齐喝酒赌钱,钱债如高楼层层高筑,等到肖齐稍微清醒的时候已经欠下了将近十万的赌债了。 逃避似的拿酒灌自己,肖齐最终因为酒精中毒在家晕倒直接进了医院,越梅又惊又气,恨不得一脚踹死里面那个不争气的男人,想到债台高筑风雨飘摇的家更是绝望,肖望舒赶到医院的时候,越梅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擦着眼泪。 十万赌债是高利贷,肖望舒劝越梅能找亲属朋友借的先借来还了,除此之外家里还有十万房贷没有还,只能先安慰母亲钱能慢慢赚,高利贷利滚利下来可以把人拖垮。 越梅在外借钱,照顾肖齐的任务落在肖望舒身上,医院距离学校不算远,每天肖望舒一大早买了早餐看着肖齐吃完就跑回去上学,中午晚上都是如此,直到裴钰惊诧地问她最近怎么消瘦了这么多,她也只能打哈哈搪塞过去。 “听江浩说图衎的手好像骨折了,但是,”裴钰斟酌着用词“好像钱不太够,他看了校医之后就没看了。” 肖望舒赶着送饭,听了个大概点点头表示已知晓,就匆匆离开。 不曾想却在医院大门看到了图衎,他右手红肿,手指不自然地垂着,左手上夹着一沓单据。 “你哪里不舒服?”图衎上下打量着她。 肖望舒摇摇头:“我爸住院了,我过来看看。” 她的目光落在他手上,想起裴钰的话,趁他怔忪的瞬间,抽过他左手上的单据。 “开放性骨折,复位固定治疗...” 可他这个方向显然是要离开。 肖望舒不作声把单据还给他,举了举手上的保温壶,对他说:“我先去送饭了,天快暗了,你快去包扎治疗,骨科在那边。”她指了指路。 肖齐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后天就能出院,看见肖望舒推开门,旁边的病友比他激动。 “老兄,你女儿对你太好了。” 肖齐本就觉得对不起肖望舒,这话一说出来更是觉得羞愧,垂着头,不敢看正在给他搭着餐桌的肖望舒。 “你要是觉得对不起我,就快点振作起来,好好吃饭,把身体养好,再谈其他。” 肖望舒一眼就看出肖齐心里在想什么,但想到他做过的事,没法有好脸色对他。 走到阳台把肖齐的衣服收回来,眼神无意往下一瞥就看到站在医院大门的图衎,捏着单据,还是转身离开了,肖望舒低低地叹了口气。 晚上自习的时候江浩溜到她们班门口递了个信封给裴钰,一溜烟跑没影,裴钰也从包里掏出几张红钞塞了进去,递给肖望舒。 “我和江浩凑了两千,应该够吧。”尾音拖长,不太确定,裴钰抓抓头发,苦恼道:“要是不够,我和江浩再凑凑。” 肖望舒接过那个兴奋,“不用了,剩下的我来给吧。” 裴钰知道肖望舒拮据,是看过她先前的初中毕业照,脚上的鞋子和现在穿的一模一样,她没过脑子随口一问,肖望舒大方承认没钱买新的,她才知道她的学费和生活费大半都是自己负担。 “你哪来的钱啊?” “明天就有了。” 第二天是学校周一固定的表彰仪式,校长深情并茂地发表了下一周的工作计划之后又开始卖关子:“今天这个会还有个重大的议程,我校肖望舒同学在中学生综合评测凭着优异成绩夺得了省级一等奖还有省一级奖学金,是我们全市唯一一个,这种优秀的学习榜样值得我们同学引为榜样好好学习。” 肖望舒站在台上大大方方地鞠了一躬,拿着证书就直奔财务处。 奖金有叁千块,她数了两千塞进包里的信封里,一夜不见,他的手红得几乎到了可怖的地步,看着人揪心。 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她把信封交给图衎。 和家里的债比起来,图衎的伤还处于她能帮到的范围。人非草木,又怎么会看不出图衎对她的付出,钱是她唯一可以用来偿还的东西。 日子一天天过去,考完高考,填完志愿,转瞬到了毕业典礼那天,肖望舒靠在走廊边的护栏,俯瞰着待了叁年的学校,没来得及感叹着时光转瞬即逝,流转的目光瞬间落在一处,即使神伤也挪不开眼。有许多被她落在时光的人和事,哪怕知道自己推开的时候,连怀念的资格都失去,但在每次心累得连睁眼都流泪的时,她总是特别想他,想他永远落在她身上的眼神,从来大方不扭捏地说爱。再后来,对偏爱的留恋没敌过现实的寒风。 现在,她该试着向前看了。 ------- 明天继续 伴月流光(上) “图衎,他家里人一定很爱他吧。” “衎字有快乐安定的意思,图衎。”她看着文字沉吟片刻,才说道:“人生的目的是快乐幸福,家里人不就是把祝福都放在他名字里了吗?” 很炎热的夏天,比他和爷爷在地里翻土的时候还热,面前的女孩抬手挡住炽阳,站在布告栏上,对旁边的女孩这样说。 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还有这层意思,但是那个女孩这样说着,他就信了。 母亲是被人拐卖来村里的,父亲花了两千块把母亲买了回来,但他对父母两人都没有印象。在有记忆开始,就知道父亲因为修路摔下山死了,而母亲趁乱逃跑了。 从小的时候就是爷爷带大的,父母留下的东西不多,有一张写着他名字的字条,但村里连一个识字的人都没有,爷爷也只是听过父母喊过他的名字,他只能模仿出个声来。 “土坎。”村里的人都这么喊他,也符合这片土地的调性。 一个爹死娘逃家庭出来的男孩自然不会得到思想落后封闭传统的村里人多少青眼,明面暗地多少句“克爹”“丧门星”砸在他身上,小时候是听不懂,后来是没所谓。 第一次知道自己名字的读音是在小学的课堂上,那个来支教的老师喊了他的名字,他询问的眼光落在他身上许久,图衎才知道他是在喊自己。 一开始他并不想走几公里地去上学,但是为了老师那句:“读书是走出大山的路。”,他确实不想待在这里了,所以坚持早出晚归地上学,哪怕早起黢黑的路连霞光落不下,哪怕晚归可能要摸黑进山砍柴,哪怕冬天山间的风会将落在他头上的雾气凝结成霜。 努力确实得到了回报,他摆脱了年少失学的命运,凭着高人一节的成绩得到了村里的补助以及在市里读初中的机会,读书在此刻开始确实改变了他的命运。 但是他的成绩在这所初中并不算拔尖,在更大的河流中,他这条池鱼显得暗淡无光。他也不想争,村里大多数年轻人都是初中毕业就开始混社会,爷爷也明示暗示多次:他没有能力供养他读书。 真正改变的开始是布告栏那个女孩柔声一句“人生的目的是快乐幸福,家里人不就是把祝福都放在他名字里了吗?” 一份来自父母漫长岁月的馈赠,时隔多年在女孩的恬淡笑意中交到了他手中。 他待在原地许久,看着女孩的同伴勾着她的肩膀,指着成绩表前排:“厉害哦,肖望舒,有个学霸朋友我脸上也有光。” 她们离开后,他才走到布告栏前面,在那个手指指着的位置,见到了“肖望舒”叁个字,她在顺数第二十的位置,而他,在表格倒数第叁页才看到自己的名字,这么渺小的位置,那么遥远的距离,却被她发现了。 一个名字入心后,他慌张地发现他的世界开始到处都是她的痕迹,她成绩好,性格好,甚至她是舍友的心上人,他想起相隔几张纸的排名距离,第一次开始为自己的成绩开始心焦。 但有件事猝不及防地发生了,爷爷因为突然心梗离世,那么憨厚强壮的人最后只变成怀里的一个小罐子。在邻里的帮助下,他办完了爷爷的丧事。他一生都是勤勤恳恳的农民,只有父亲一个孩子,村里的人都在讨论图衎的去处。在各种亲戚的嘴里已经将这个所谓的“丧门星”推诿了许久,而他一个也没打算去求助。 “这是你妈留下的一些书,你可以看看。”初初识字的时候,爷爷给了他几本书,都是纸张泛黄的空白笔记本,他曾经在里面看到过一串地址和电话,冥冥之中指引着他另一条路。 电话已经打不通了,他开始试着去找这个地址。如果要从此独自生活,他想先见见母亲是什么样子。 一个高层小区,连进出都十分困难,混在跟他穿着一样校服的男生背后,他才走进这个小区。 里面楼房错落如密林,他绕了一圈一圈终于找到那个楼号,脑子一边空白,手不受控制地捏紧书包袋子,校服是他能找到最整洁的衣服,但是他看着电梯镜面反射的那个人却觉得满身脏污,自惭形秽地低下头。 紧张地按着门铃,很快有个妇人打开了门,好奇地打量着,“你是?来做什么?” 图衎紧张地口齿不清地说:“我是来找我妈,褚秀。” “小姐?是你妈?”妇人惊诧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楼层传开。 有个白发苍苍老人走了过来,扫了他一眼。 “先生,他说要找小姐,说小姐是他妈。” 老人睨了他一眼,一挥手:“都没问是谁就敢开门,等下把一些阿猫阿狗放进来,你的工作还要吗?” 妇人颤巍巍地鞠躬道歉,看了他一眼,还是把门关上了。 门带起的门风像巴掌一样扇在他脸上,羞耻心像兜头的倾盆暴雨将他淋了个透。 他决定重新爬起后见到的第一个亲人,用一句“阿猫阿狗”将他驱逐。 像走尸一样走在路上,这个小区瑰丽雍容,连绿化的叶子都精致地沾着水珠,他一低头就看到自己发黄开胶的布鞋,确实是格格不入。 几声猫的小声嘤咛将他从自怨自艾的思绪拉回,在一幢别墅外的破簸箕里躺着几只刚刚出生的小猫,粉红的身躯在寒风中瑟缩,绒毛在他凑近看的时候随着他的吐息微微浮动,轻微的起伏昭示着残存的生机。 真惨,像他一样,出生不久就被抛弃了。 他僵硬地抱着那只破烂的簸箕走在路上,没走两步,又不自然的冷嘲出声,他连自己都养不活,谈何养猫,明明自己并没有比这几只猫更好的处境。 他找了个纸箱,垫了点枯草,将几只猫放进去,本想放回别墅门口,指不定能碰上一户好心人,得到好的照拂,脑袋中却又闪过那个居高临下冷睨着他的老者,勾了勾唇,随手将它们扔在垃圾桶边。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抬脚快步离开,走进树林阴翳处时,却还是没有忍住回头看。 她穿着和校服截然不同的棉衣长裤,昏黄的路灯落在她的脸上,勾勒着柔和的曲线。 肖望舒俯身看猫,他的心在那一刻紧张地几乎要跳出喉咙。 她着急地跑来跑去,给小猫搭起一个小窝,离开前,她忧心忡忡地摸着小猫,眼里隐隐有泪,小声说着:“我去给你们找个家,乖乖在这里等一晚上,别乱跑。” 她离开许久后,他才从树林中出来。在她搭起来的温暖巢穴中,几只小猫温暖的蜷缩在一起。 他心底升起一种奇异的嫉妒,后来却被满溢的庆幸覆盖。小猫被她捡到,被温柔相待,那么他也会吗? 但是,那个无意解释他名字的女孩在他一个人在黑暗中踽踽独行时为他点了一盏灯,今天她捡起他的良知,在这条狭长昏暗的隧道中他第一次看到了闪着光的出口。 很艰难的一段时间,他谎报年龄在假期里打着各种散工,凑着之后未来生活的钱,一边抓住一切时间学习,他不想失去任何机会。 他的努力得到了回报,在下一个夏天到来的那次考试,他终于和她坐到了一个考场里,叁米的距离,他第一次距离她这么近。 她耐性地跟别人分析着题目,他低头翻阅着自己的复习资料,一个字没看进去,却把她低声说着的每一句分析都听了进去。 舍友时常会在宿舍提起她,明明完全不同的班级,但是她的消息总能被他知悉,他既嫉妒又渴望了解更多。 写作大赛中学组一等奖选手唯一一个初中生。 字正腔圆的广播站优秀播报员。 体育很好的女孩。 这么耀眼的她,在别人充满爱慕的语气中说出,满足了他私心的窥探欲,又让他燃起追寻的勇气继续向前。 他跟她有了交汇的机会,第一次模考他坐在她的前面,明明知道她的眼光不会落在他的身上,但是那次考试,他连笔都险些拿不稳,背脊像被温火灼着。 舍友却借此机会来问他问题,明明是来询问他,可是他的眼神却是落在他身后,这种感觉让他不太好受,半天没有组织出语言,生生卡在了一半,没写下去。不曾想,她却因此走进了他。 她俯身在他桌面解着那道题,丝丝缕缕的香气侵袭着他的鼻尖,他一句话没听进去。 她甚至温和地悄无声息地用另一张稿纸解除他的尴尬。 他心念一动,正想鼓起勇气借此认识她,但舍友更加大方,那张稿纸最后落在了他的手上,他只有残留在感官的一缕香气,在吐息之间消散,正如他无疾而终的第一次见面。 舍友将那张稿纸夹在他的笔记本里,谁也碰不得,别人都在说他吝啬小气,但是如果是他,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似乎是上天垂怜,第二次考试她居然坐在他前面,坐在角落的另一个男生一直跟她说话,她走了一会才走到这边,他不敢抬头,只能假装埋头复习,她却认出了他,笑着跟他打了一声招呼。 紧张地脑袋空空,他极僵硬地回了她一句,过后又开始懊恼自己的表现。 在她跟别人讲题的时候,他终于组织好语言,“你讲得很仔细。”这是他思虑后最好的开场。 第二天考试,她神情恹恹,没精打采的样子。他焦心暗骂自己嘴笨,连关心的语句都说不出来。 那个坐在角落的男孩却来到了她身边,他比他更有勇气更自然,幸好只是肚子饿了,男孩就飞快地跑下楼帮她买吃的。他因为省钱已经许久不吃早餐,此刻连个面包都没有办法递给她,目光落在她椅子旁的水壶,只能悄无声息地给她盛了一壶温水。 整个寒假他一边打工,一边复习,每天在山路里奔波将近二十公里,蹬着脚踏车时候他也在背书,晚归时只有月亮落下微弱的光,但他心里有了月亮,也不惧怕任何黑暗。 新学期开始,他就开始期待考试,但是上天却先给他送来一个甜点。 “图衎,你到一班去帮我叫一下肖望舒,一个短头发的女孩子。” 她的名字砸在他的心上,几乎没有停顿,他匆匆应了就跑到经过多次的窗口边,看见女孩的侧脸,他借着敲窗的机会,隔空抚摸着她的脸。 第一次,他叫出了她的名字,他已经紧张得手脚颤抖不止了。 一双笔直白皙的腿落在他眼前,像夜晚暧昧绮梦中模糊的影子,他的耳朵染上情欲的绯红,但也看出她并不太自然小心地扯着裙摆。走廊已经没有人了,他快步走到她前面,希望她能自在点。 很短的一段同行,却久久地留在他心里。 她似乎总有忧色,她自己可能没有察觉,在她放松的接雨的时候,回眸看见她,收敛着笑意,那一刻他才意识到可能她并不是那么快乐。 心焦于无法更加接近的距离,他小心地翻阅了那一沓拟定志愿表,如果能在同一所学校,他定要更加努力地靠近。 毕业考试那天,他考完就想来偷偷看她一眼,即使顺利,他也有整整两个月没有办法见到她,他隔着一个教室,看见她被舍友拦着告白,如他所料的,他被礼貌拒绝。但是始料未及的是另一个男生的出现,那个坐在她身边的男生,那个给她买叁明治的男孩,他说:“能不能先考虑他?” 让他担忧的不是男孩的死缠烂打,而是他看见了肖望舒对于男孩的好感。没他那般热烈,隐藏很深却被暗自窥伺的他轻易捕捉。 舍友回到宿舍收拾东西的时候心情不佳,他没有假意询问,悄声看着他烦闷地收拾行李,最后抽出笔记本里的稿纸,抓成一团扔到垃圾篓里。 人都走了之后,他去翻了垃圾桶,找到了那张字迹清晰的稿纸,小心展平,夹在他的日记本里许多年。 --------- 明天继续 伴月流光(中) 和她上了同一所学校甚至进了同一个班,但却是折磨的开始。 一个假期过去,她和那个男生似乎更加亲密了。 隔着两排座椅,他却能看见他们在桌面下相牵的手指,偶尔的额角相贴。 他听过她将他轻声喊起时的温柔,也见过在校园隐秘处他扶着她后脑小心地亲吻。 他任由妒火灼心,但也深知自己处处不如人,这种犹如天堑的差距让他望而却步,他没有能力,只能希求她能快乐。 他跟在她身后加入了辩论队,在暗处见证她发光成了他慰藉心灵缺口的办法。 但是她却调位置坐到了面前,这似乎给了他一个放肆的机会,她渐渐边长的头发,从一开始拂过他的笔袋,到后来落在他的桌面,他常常趴在桌面,暗自期待着她的发梢扫过他的皮肤。 他假装大方地让出位置,让成风坐在他的位置上,站在走廊上听他们说话,看他们打闹。 慢慢地,他开始发现隐藏在风平浪静下的蹊跷,每次成风离开,她总用极为复杂的眼神看着他的背影。 明明喜爱着,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神。 在上学的路上,他一下就看到面前拖着另一个男人前进的女孩,周围的声音刺耳,她恐惧地压低自己的脑袋,却还在费劲地将几乎瘫在地上男人往路上拖着,她小声地支离破碎地请求着,绝望的啜泣几乎让他落泪。 秋深之际,她披散着半干的头发,薄薄的秋衫在拉扯中暴露肌肤在空气中,他急忙地脱下外套护在她身上,把那个醉醺醺的男人背着身上。 见到她的眼泪,晶莹得像刀刃上的冷光,一道一道划开他的心口。 他背着她的父亲到了她的家,饭桌上的碗里还有大半的饭,暗示着她出门的匆忙,没有再看,他坐在她门口的阶梯,等着她出来,见她拿着扫帚打扫家里,没两下又抽出纸巾擦泪。 “待在学校比待在家里舒服。” 他才惊觉那时候她说的话还有这番意味,她心情很糟糕,脸上泪痕未干,于是他试探着和她一起回校,她答应了。 她的头一下一下地磕在车窗,车窗映出她哭得憔悴的脸色,他着急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关切。庆幸包里还有一包纸巾,能帮他拭干她的眼泪。 她和成风分手那天,他就站在楼道口,两人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落入他的耳中。 居然是因为那些猫?他简直不敢相信。但他并不觉得她冷漠,缺乏锋芒的善良不是一个好品德,而她声音里的颤抖让他感同身受她的难过,他没敢现身,偷看着他们不欢而散。 新学期开始,他在部门或者在校园的一角见过她,似乎一切如常,但他却敏锐地捕捉到她偶尔片刻的失神。 她很难过,他连暗喜都觉得惭愧。 借着部门交接工作,他有了和她频繁接触的机会。他从晚上开始期待清晨,上课开始期待饭点。 他见过她望向窗外后再回眸时的黯然神伤,也见过她偶尔目光落在一处后停顿的脚步,是成风和另一个女孩。 他希望她能慢慢走出来,却不敢希求她能接受他的感情,那一碗冰糖雪梨汤已经成为他可以时常从记忆中咀嚼的糖,他很贪婪,但也清楚自己的条件并不适合再往前一步。 市辩论赛他们的默契程度让他欣喜,她不知道他走了多久,从台下,走到和她并肩的身旁。 碰到那个变态的第一时间他捂住了她的眼睛,也从弯曲的身体感受到了她的恐慌,这种恐慌程度非同寻常,她的情绪感染到他,一晚上辗转难眠,鬼使神差下,他回到了昨天那个地方。 她的恐惧远超他的想象,有一种可怕的猜测在他脑中炸开。他把刀收到自己手里,可她颤抖的身躯和眼里的祈求似乎都在昭示某种可能性。带着夹杂着愤怒的心疼,如果能安抚她的不安,就让他来做吧。 她比他想的更勇敢。听到那一声熟悉的喊声,他冷汗直冒,焦急地在巷子中寻找,正好碰到她充满恨意地往男人身上泼洒农药,身体比脑子更快,他将她拖离危险之地。 她畅快的笑意也让他顿感轻松,而后是尖锐的刺痛,过往是有多压抑的情感,才会在此刻有这般笑容。 他在午后又回到了那个巷子,将掉落在沟渠中的农药瓶捡起,小心地擦干净瓶身,坐了十几个站才把瓶子扔掉,后来他有再去过附近,那个老人没有再出现,也听说了他丧失性能力的传言。那一刻他才相信,天理昭彰,善恶有报。 刨去因为部门见面的时间,他并没有太多机会见到她。她退出部门之后,见面的机会更是骤减,他抓住每一次见面的机会,希望能呈现一个更好的图衎在她面前。没敢问她,他已经私心地将自己归于她的朋友一列。 听裴钰说她请假了,寒风正好灌进他的脖颈敞开的领口,担心是不是骤降的温度让她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他在跨年那晚忙完队里的节目,帮着江浩和裴钰收拾完现场的座椅,发现自己的包落在会场,里面有他夹着稿纸的笔记本,他着急着摸黑回去,却隐隐约约看到那抹身影,叁天不见她消瘦单薄得厉害,眼睛无神地上着楼梯。 他试探着询问,最后却接了她个满怀。 像溺水之人抓住浮木,她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凄厉哭声释放着巨大的悲伤席卷了他,他手足无措地抬起手小心翼翼地轻抚她的背,单薄的衣服透出她异于常人的体温,他慌忙地小声安抚,捧起她的脸,一边小心地脱出外套,盖在她身上,她泪眼蒙蒙,眼神空洞,一边流泪一边喃喃着:“外婆,外婆。” 他心如钝器敲击,靠近她拥着她。她像一条软骨鱼,额头磕在他的肩头,身体靠在他怀里,两个冰冷的人,连温度都不能相互传递,他只能把她抱得更紧,怀里的人小声的啜泣又渐渐大了起来。 她紧紧抓着他的衣服,语无伦次地自语。 “外婆她不记得我了,好像只忘了我。” “刚刚她走了,我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她痛呼出声,听者的心房被她撕扯。 “只有她当我是个人,是个小孩,会给我买糖。” “我没有外婆了。” 被强烈的情绪覆盖,她哭透了他的衣服,泪水浸湿了他的肩头。 他温柔地抚摸着她的长发,将黏在她颊边的青丝勾回脑后,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靠在他肩头的头。 轻声安慰道:“外婆太在乎你了,老人都会先忘记最在乎的人。” “她不会怪你没有见到最后一面,她肯定希望小望舒能够开心点,希望你能好好的。” “世界上爱你的人会越来越多,外婆也会祝福你,祝福你以后会收到越来越多的糖果。” “永远都会有人爱你。” 她哭得脱力,最后只剩下哑声的哭喘,迷迷糊糊晕在他肩头,他把衣服给她裹紧了,打了个电话给裴钰。 她开始躲他,这种事情对于时刻留意她的他来说是极易察觉的,他百思不得其解,想了很久原因,他的衣服被她拜托江浩送了回来,洗的很干净,他埋首进布料,是极清新的柠檬香,和那夜他拥住他时,他嗅到的味道一模一样。 他却害怕这是最后一份礼物,不敢打扰也不愿退后。 找了一份晚间辅导的工作,他在机构附近租了个小单间,却在下班回家的时候,看见走在前面的她,并不顺路,他每天晚上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送她走过最黑的一段路才折返回去。 不曾想被她发现了,她分享了她的困扰,也带起了他的忧虑,也不敢相信他的提议她能接受,就像之前的疏离只是幻觉。但是这件好事他不会拒绝,每天都晚上半小时下班,再准时出现在她面前,两人一路上可能什么都不说,这种不远不近的距离他已经满意。 真的让他恼火的是她偶尔没有戒心的好心,因为知道母亲就是因为好心帮人却被拐卖到山里,他害怕这种好心会将她带进危险的境地,他第一次对她发了脾气。 之后他又开始慌忙询问:“我们是朋友了吗?” “早就是了不是吗?” 他偶尔希望她能有一天理解他的惶恐不安,但他深知自己目前没有能力谈更深的关系,渐渐地就不想了。 他因为周末兼职搬运的时候,重物落地直接砸伤了他的手,右手除了痛没有别的知觉,但那时他刚刚交完了下学期学费,只剩下几百块钱。校医观察了片刻就让他快点去市医院,估计是骨折了,因为马上就要考试,他也只好去了,医生看完一开单,他一看数目估摸着要四千块,这对于当时的他来说是笔巨款,再忍忍,忍忍就不疼了,他这样想着,却看到拿着保温壶上楼的肖望舒。 她拿过他手里的单子,看了许久,皱着眉看了他片刻,什么也没问,让他包扎完早点回去就走向了住院部。 第二天的表彰仪式,宣布她拿了省里的优秀学生奖学金,这是全市唯一一个,他骄傲地为她鼓掌,一拍只觉得手掌钝痛,眼里冒出了泪花,但他打心眼里为她骄傲。 下课后她却来到他班级后面,女孩敲了敲他桌子,见他没有包扎的手,轻声地叹了口气。 没人的角落她递给他一份厚信。 “快去治疗,骨折了都能忍,十指连心你是没感觉吗?” 听她难得絮絮叨叨地说着话,他却觉得这笔钱他不能收,被她一句:“图衎,收了吧,这钱对于现在的我没有什么意义,我家可有二十万的外债,这几千块不能救我,但是能救你,算是发挥大用处了。” “不是朋友吗?里面还有裴钰和江浩的一份心意。学霸,你要好好治你的手,以后还得靠这点恩情沾沾你的光呢。”她用言语化解他的窘迫。 这笔钱他很快就还了,因为他在医院见到了母亲,她几乎一眼就认出了他,激动地上前抱着他,迟到了十七年的母爱回到了他身上。 母亲在被拐卖之前就已经怀孕,父亲买回了她,得知这件事后没有碰她,隐瞒着众人让母亲将他生了下来,他成了图家的孩子,父亲跑到村里年事已高的一个风水佬面前为他求个名字。老人列了几个字还有意思,只有小学文化的他只认出衎字下面“快乐”两个字,于是用衎字作为他的字。 他想过送母亲离开,却被爷爷阻挠,说他会因此坐牢,他只能借着出去劳作时让母亲认认路,自己跑出去,后来也借着修路攒一笔钱,给他买点好吃的,却不慎遇到意外。 母亲跟他说了那些过往,带着他把手治好,又领着他回家,又到了那个小区,开门的人比几年前更显苍老,却不再趾高气昂,而是和颜悦色地摸着他的脑袋,开心地说着:“我的小外孙。” 他有了新衣服,新鞋子,全新的身份,这些曾经在他身上剥离的东西回到了他身上,他感到不适应,却也不得不开始接受时隔多年后来自命运的强塞馈赠。 他对于突如其来的亲情感到无措,心中万千疑惑压在心头。 “当初离开的时候为什么把我留下?” “为什么一次都没有来找过我?” “为什么一出现就想着干预我的人生?” 压在心头的往前疑惑,在他们第叁次因为转学争论被他一一倾吐出来。 母亲呆愣片刻,而后上前抱着他连声说抱歉,当初离开的时候她身体太虚弱而爷爷又把他看得太紧,她只能一个人先离开,她因被拐卖的阴影有很长时间的失语症和长久的阴影,在国外治疗多年后今日才回国,一回国就开始找他,还是阿姨无意透露才有了线索。 和解和理解并不容易,漫长的过程漫长的磨合。 但肖望舒的生日快到了,他给她挑了许久礼物,母亲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苦恼,也帮他挑了起来,最后他选了一条手链。 她却拒绝了,“太昂贵了,你手好了吗?” 被她回问的关切一下触动了心房,在那个吹着微风映着晚霞的走廊,他向她倾吐了他的成长经历。 她温和的眼神露出心疼和关切,也为了他的改变而表示祝福,她理解他对环境突然变化的不安,也笑着祝愿。 “我对于未来最好的祝福,是我把人生的每一刻的努力都献给了当下。如果你目前也为命运强塞给你的感到困扰,就从当下开始改变未来,创造属于你自己的命运。” 她言语里的激励动人,而未来他只想有她在身边,如果是围绕她走向未来,他便不会失去方向。 最后她还是没收他的手链,他只能如她希望的一般,写了封信祝愿她的未来。 提笔艰涩,怕句句是喜欢,她会抗拒。怕句句藏真心,她不理解。 学校的乐队唱着beyond的那首《喜欢你》,他提笔开始写。 “学校的乐队声传来,我突然想起你。” 喜欢你。 暗恋是怕你读懂了我的怯懦,却看不透我的真心。 ----------- 明天继续图衎番外 伴月流光(下) 选择学医是在一个晚上下的决定,那天晚上他在走廊外读书,目光休歇时,他看着文科班大楼放空思绪,却看到裴钰正扶着肖望舒走出大门,他快步跑下楼梯,又生生在校医室门口止住了脚步。 最后还是轻轻咳嗽假装感冒排在她们身后。 肖望舒手握成拳头,扶在左上腹部,有气无力趴在校医的桌面,回答着校医的询问。 她勉强支撑起身体,面色苍白如霜,唇色是被她疼痛咬出的不自然的红。 她拒绝了打针,一听见打针就拉着裴钰一直摇头,看到医生开了一堆药更是面露苦涩,只能交了钱把药拿上。 校医正要切他的脉,他一抽手,连声道歉,又走出了校医室,一下就看到疼得蹲在地上,埋首在膝盖上的肖望舒。 裴钰见到他,把她的水壶交给他,“太冷了,我去给她拿一件外套,你帮我看着她一下。” 他蹲在她身边,她勉强打起精神,他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吃药。 她看着那几颗胶囊面露怯色,一双病弱却晶莹的眸子看着他。他只能假借理由远离些,隔着树影,他看着她捻起一颗胶囊放进嘴巴里,艰难的吞咽,又马上闷喝一口水,一下子就吐了出来,胃部抽痛让她只能蜷缩在地上,看着那一颗胶囊的悔色让他心疼。 这种病色他再也不想出现在她脸上。 他知道她仍然心有所属,深知她的脾性,自己再努力也只是徒劳。本来他想找一个能长久留在她身边的理由,一个不会被淡忘,不会被放弃的位置,他想被她需要,为她所用。学医可能她用不上,他也不希望他能派上用场,但是他不想再面对她的苦痛束手无策,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得为了她可能的需要时刻准备好。 家人本想让他往商科金融的路子走,抵不过他坚持,最后还是同意了。 毕业典礼那天,他和江浩去找她和裴钰,隔着一条长长的走廊和重重人影,他看见她放空的视线落在楼下的长椅。成风和高霜,两人坐在一起说话,她沉默着看了许久。 裴钰带回一部拍立得,给他们几个拍照,他因此和她有了第一张合照,他们站在校门口,他有点慌乱,她莞尔教他比耶。 裴钰问这张照片谁想要,他是想要的,但还是让裴钰给她。 他永远不会忘记她,但是怕她忘了他,大学相隔两百多公里,他难免有这样的忧虑,这张照片可以提醒她。 最后却在一沓照片里拿错了,她拿了四人合照,他收到了那张弥足珍贵的两人合影,久久地存在于他的钱包夹层。 和她的联系不能太频繁,他强忍着思念,控制着消息传递的频率,维持好朋友的身份。学医的繁忙能稍微缓解他的情绪,除此之外,他还把她学校的大大小小的账号关注了个遍。偶尔能在别人的树洞投稿里看到她的身影,她被人喜爱,除了一丝不甚明显的嫉妒更多是欣慰,她应该得到更多的爱。 看到她学校附近的一些事件,他也时常忧心,最担心的一次是看到他学校发的警告—有露阴癖在校园附近溜达,一想到巷子里她绝望地捏着刀的模样,当天晚上他买了最晚的一班高铁,十一点他到了她的学校门口。找了附近的旅馆睁眼无眠了一个晚上,收拾妥当后,他还是顺从内心给她打了通电话。 她穿着一袭杏色长裙,向他款步而来。 “来旅游不早告诉我?我好早点给你安排。” 他贪恋地将她一颦一笑纳入心里,寒假几人小聚一次后,他们已经快有叁个月没见过面。 “正好我今天没课,可以陪你到处走走。” 她带着他逛了一圈学校,又带着他去了附近的公园游船。 山青水秀,湖光潋滟,落在她眼底亮晶晶的,她兴奋地指着山里一棵奇异的树回头让他看,湖风吹着她的长发,在她丹唇掠过,又在她转回去的一瞬间拂过他的唇上。 他的记忆里的糖多了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吻。 夜幕降临,飞虫在路灯的暖光下飞舞,他送她回到宿舍楼下,楼下低矮的灌木挡不住青春的荷尔蒙弥散,楼下交缠的一双双人影让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之间变得很尴尬。 “你住的地方近吗?远的话你就打车回去,这边的地铁十一点就停了。” “嗯。” 他心底有了一种冲动,想向她求一个机会,但是她眼底清明一片,他深藏的感情旖旎见不得人。她还想着他吗?如果他这次寻求更近一步,会不会连这种距离的机会都失去。 “我前不久听说你们学校附近有变态,你注意安全,晚上不要一个人出门。” “他昨天晚上被抓了,没事,不用担心。” “那我回去了?”他不舍地看着她。 “常联系。” 大四那年家里人开始游说让他出国深造,他没有这个打算,在国内读完研究生好好当个医生也是不错的选择。过年前的一次小聚,他顺手帮她把楼下信箱的邮件拿给她,有一本杂志设计花哨,地下用彩字写着绚丽的“趣闻奇鉴出版社”,他不经意多留意了一眼。 裴钰和江浩正坐在地上打着游戏,肖望舒闻声在厨房探身出来,见到他手里的信件,“谢谢你啦,帮我放在桌面就可以了。” 他走进厨房,她穿着一件黑色高领毛衣,牛仔长裙上系着一条棕色的皮带,环着一截细腰,头发被她用一支筷子挽起,温婉动人。带着水滴的青菜接触到烧热的油锅滋滋作响,她用铲子翻炒几下,溅出的油花落在黑色的炉灶表面,她分神让他帮忙拿出消毒好的碗筷。 “叔叔和阿姨呢?” “我妈去了省城,我爸应该去了D市,他们应该准备离婚了。” 他想起她让他治手时提到的“二十万外债”,问了她一句。 “我还完了。” 他知道她课业重,前阵子更是忙着考研,二十万不是小数目,担心她碰到危险,他没忍住问她钱的来源。 她却起了调笑的意思:“唔,碰上了膘肥体壮的金主。” 他恼怒地皱眉。 她才正色道:“这几年一直在帮别人写稿,算是有一笔小小的储蓄,刚好够就还了。图衎同学不会以为我去做什么坏事了吧?放心吧。”她微微笑着:“我都有数的。” 他想起杂志上的那个出版社,搜索了许久,发现根本不是正规的出版社,而是声名在外的走都市猎奇和怪谈路线的网络小报,他看了几期,发现了一个名为“笑语”的专栏。 里面的故事大多是被伤害女性的故事,都是化名,文字露骨且残忍揭露真相,很多施暴者被笔者隐去姓名,但整篇文章都有隐隐的指向,每期的笑语讨论区都热火朝天,很多网民已经根据蛛丝马迹写着施暴者原型名字,不乏一些大人物的名字。 他看见笑语这两个字就确定专栏的笔者是肖望舒,他初高中就会找她写的文字看,当限定题材是记叙文的时候她常用这个署名。 这些文字还仅仅在一定受众范围内传播,他不免开始担心如果这些文字被那些施暴者看到,会不会让她陷入危险。 他找了个时间跟她聊这件事,她惊诧了片刻,“图衎,这是我能做到的为数不多的事情,有人被伤害却无处伸冤,我能做的只是当她们和外界说话的窗口,这个窗口不能关上,我希望你能理解我。” 面对她,他向来束手无策。只能难得强硬地要求让她把稿件交给他代发,后来变成恳求,磨了很久她才应了。 时间过去两年,她突然告诉他“笑语”不准备再投稿了,没有说原因,他也默契并不多问。她没有走向新闻行业,而是投入自媒体的创业,前期启动并不容易,她常常处于极度忙碌的状态。 他也在找关系想帮她一把,导师得知后给他推荐了宣淇,这个学长原本考上医学研究所的他因为调性不和最终离职,最近打算转战自媒体,也有创业的打算,但他目前还在美国。他和他说明肖望舒的情况,他表达了浓厚的兴趣,但希望能回国再面聊。 这件事还没有敲定,但已经很久不知道她近况,他找了个空闲时间约她吃饭。 她来的很匆忙,白色长裙外套着一件高领毛衣,提着包向他匆匆跑来。 还没等他说起宣淇,她接了个电话,一放下就连忙双手合十向他道歉:“图衎,抱歉。有个投资人刚刚回国,我现在要走了,这顿算我的,下次我再请你吃一顿。”她歉意地笑着,抬手找服务生,在她的钱包里抽出一张卡递了过去,又拿出补妆包,“我去补下妆,你慢慢吃,抱歉,下次一定请你吃一顿好的。” 她的钱包放在桌面,黑色的,和他的款式很像,这让他有隐秘的欣喜。他拿出自己的钱包对比了一下,放回了桌面。 她收拾好东西就步伐匆匆地离开。 直到第二天他买早餐才发现他拿错了她的钱夹,害怕她会看到钱包里面的照片,他苦苦维持这么多年的距离会被一朝拉远,他打通了她的电话,却是成风接的电话。 “小舒还在睡,要不你中午再打来?” 那句话一下击破他苦苦维持的幻想。他本想着她要是还爱那个人,那爱不上别人,只要他俩没有复合的一天,他总可以用漫长温柔的陪伴打动她,说不定最后她心软,就会回头看看她。却不曾想那个机会一朝之间就消失。只要那个人回头,他就永远没机会。 他缓了一上午,还是打了电话给她,钱包还在她包里,他不想连朋友都没机会做。 她看起来疲惫异常,圈住脖颈的高领毛衣在她不经意低头的瞬间露出密密麻麻的红痕,他强忍崩溃维持笑意:“我钱包好像落你包里了。” 她有点惊讶,拿出包包果然找到一个黑色钱夹,没让她多看一眼,他直接拿了过去,把她的交还给她。 后来他把她的联系方式交给宣淇,并希望他不要透露里面有他的参与。 在母亲第叁次和他讨论出国事宜的时候,他没忍住翻江倒海的妒忌和迷茫,应了下来。 怀着逃避的心情,他去了异国他乡,完全陌生的环境,他一边用忙碌的课题研究麻痹神经,一边又忍不住一次次询问宣淇她的近况。 知道她开始做户外视频,他成了她第一批观众。他本想心一狠减少和她的联系,站得远远的,就不再渴望心的接近,他总能慢慢走出来的。 舍友是一个业余在学汉语的日本人,偶有一日捡起他被风吹起的草稿纸,问他写在纸上的“望舒”是什么意思。 他才发现他失神的瞬间在稿纸上密密麻麻写了多少个望舒。 他羞赧低头,久久才用日语回了一句:“是月亮的意思。” “心中藏之,何日忘之。”他攥着稿纸自语了一句,既然忘不了,那也不追求释然了。 那几年最开心的时候就是她发视频的时候,会因为她爬的坡太陡峭而担心,也会因为她攀登一晚拍摄到云雾缭绕之上的日出喜悦,会因为枝桠和流水中尖锐石头划开她的皮肤心疼。最后又归于惶恐,难道这一生都要如此,隔着一片汪洋悄悄看她? 她仍然和他保持着联系,在邮箱里分享着近况,在裴钰或者江浩发起的视频通话里他常常能看见她的笑颜,似乎一切都没有变,除了更远的物理距离。 偶尔她问起他的打算,是否打算回来,他总是说:“看情况,待考虑。”,他并非不想回去见她,只是害怕看到她和成风走到一起时,他会忍不住破坏欲。 后来他选修了摄影,想着凭着和宣淇的关系能不能走个后门,有一天能让他成为她的摄影师,他可以隔着镜头肆无忌惮的表达爱意。 在尼泊尔医学援助的时候,宣淇一条“望舒坠崖”的消息让他第一次感到远距离的无力感,他勉强支撑自己的身体请假回国,却在上机前因为急火攻心闷吐出一口血,只能取消回国计划。同事将他送回驻点,他昏迷了快叁天,醒过来就开始联系宣淇,得知她刚刚熬过了感染关,还不清楚之后的恢复情况。 不能去到她身边陪着,他只能拖着虚弱的身体求遍了当地所有的寺庙,没有什么能让他安心,他什么都信了。 后来他回国远远看过她,成风把她护得很严,他只能借着裴钰探望她时带着她下楼遛弯的时候,隔着车窗看了她一眼,她连裴钰都有不熟的疏离,他更是不敢上前,她眼里的陌生会将他击溃。 得知她恢复记忆后,他回国的计划也提上了日程,叁年足够他认清自己离不开她的事实。 --------------------------------- 月亮的日语发音是tsuki,喜欢是suki,望舒也有月亮的意思。 大概番外更到这儿,明天该回现在新婚夜了 我爱你(H) 微波炉叮的一声拉回沉浸在回忆里的他,图衎拿出玻璃杯,牛奶正好温热。 书房门没有关,风从大敞的窗口溜进来,悬挂的白纱被撩起温柔的弧度,她正趴在桌面上小憩,恬淡的侧脸,呼吸声都清浅。 她带着耳机,没听见他靠近的脚步声,电脑上旁边的日历备忘录填的密密匝匝,顶上的一项写着“南树区民政局九点半结婚(顾淮)”。 他从笔筒里抽出一支记号笔,在顾淮的名字划了两道,又觉得不够,干脆涂黑,在顶上写上自己的名字,才满意地把笔放回。 他蹲下身子静静地看着妻子的脸,一日地狱,一日天堂,昨天这个时候他还在为她突然而然的结婚决定在飞机上坐立难安,看着她选的对象的资料更是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没有闭眼,而今天,他们一起宣誓,两本结婚证,她成了他的妻子。 她的呼吸拂在他脸上,无需隐藏,他眼里的情感肆无忌惮在她脸上流连,发际耷拉的小绒毛,素眉浓密弧度正好,睫毛挺立根根分明,眼尾有一颗极淡的痣,眉骨高鼻子挺,挡住灯光在另一半侧脸留下阴影,爱重至极,连目光都不敢凝聚。 似乎是感受到他的存在,她幽幽转醒,眼睛半开,正好对上他的眼。 她一瞬而过的眼神退却被他捕捉,忍住心底漫上的酸涩,他温声道:“现在晚了,要不喝点牛奶就先休息吧。” 她护着后颈动了动脖子,点了点头,耳机滑落,他捡了起来。 她看了看时钟,语气包含歉意:“抱歉,你上班时间也早,我有时候剪片剪着剪着就忘了时间,以后你别等我,自己先休息。” “没事。” 她站起身来,咕噜咕噜把牛奶喝完,“我先去洗个澡。” 他点点头,电脑屏幕上软件还在运行,正好停在她骑车经过的背影,他帮她点了点保存,耳机放在桌面,他拿起靠在耳边倾听。 “不能握的手,从此匿名的朋友。” 脑海里一闪而过她强忍泪意将成风推进电梯的片段,空气传来一声极淡的轻笑。 他和妻子在某种时刻确实有着不同寻常的契合。 他在书房里坐了许久,才回到房间。肖望舒正在吹头发,他走到她身后,热风带着水珠在他手臂上落下,握住她的手,“我可以帮你吹吗?” “好。” 她的头发很长,不知道她突然蓄起长发的原因,但无论是那种模样,他都是见过的,爱着的。 头皮被温热的指腹按着,指尖插进她的发里,顺着调皮勾结在一起的一绺绺发,逗弄猫儿似的剐蹭着她的头,从发稍吹到发根,丝丝缕缕都被他照顾到,关掉吹风机,图衎没有更靠近的动作,只能微微低头,轻嗅着她的发香,一脸餍足。 两米宽的双人床,新婚的两人之间有一米宽的间距。 图衎小心支起身体,轻轻地翻了身。厚重的遮光帘覆盖的房间里,他却看见了她的背影,婀娜的身体曲线,凹陷的腰窝,像女孩甜笑时的酒窝,恰到好处的弧度。 静谧的空间里,存在着两种呼吸频率,同样失掉了正常的节奏,新婚夜,他和她都无眠。 “我…可以抱你吗?” 这个有着诡异静默的夜,被一个询问打破。 他眼神紧攥着那抹倩影,感受到她瞬间的僵硬,又轻缓地放松,开始有了动作。 “我们是夫妻,这不需要询问。” 肖望舒翻身挪动着身体向他靠近,图衎马上靠了过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小。 在他犹豫着伸出手触碰她的时候,她已经圈着他的腰,耳畔靠在他胸膛,察觉到他不自然的心跳,低声回了一句:“我们做吧。” 瞳孔微缩,他霎时间脑袋空白,而后是贲发的心跳频率让热潮在全身蔓延。 “太快了。”他语无伦次地说着,想推开些她,身体比大脑更了解自己的情感,手紧紧拥着她不放。 “今天是新婚夜,该是这样的。”肖望舒抚摸着他的背,手下的肌肉因为她的触摸而绷紧颤抖,小腹贴着的部位也用与之间截然不同的硬度告知她身体主人的兴奋。 “你等我一会。”她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先放开。 掀开被子,肖望舒趿拉着拖鞋走进了卫生间,厚重的磨砂玻璃门将暖黄的灯光磨成暧昧因子,在这沉静的夜里撩人心弦。 没过多久,门把落下,门扉打开,娉娉袅袅的女人穿着一层轻纱盖不住曼妙的身姿,黑色的蕾丝花边垫衬着浑圆的乳,同色叁角内裤紧紧包裹着胯,白纱覆盖在如此身体上显得欲盖弥彰。 图衎看得赧然低下头,在卫生间流泻出的灯光下,指只看得见通红的耳尖。 怎么我倒像个盘丝洞里勾引唐僧的蜘蛛精,肖望舒哑然失笑地想着。按掉卫生间的灯,失掉视觉后,其他知觉都变得敏感。 图衎感受到她微凉的指尖覆在他的手上,硌手的金属包装落在他手心,玫瑰的馨香气息萦绕在他鼻尖,耳垂被热汽吹着。 “别问可不可以吻我了,可以,都可以。” 正想匆忙解释他只是害怕冒犯到她,下一秒他的嘴巴就被吮住。 温软的唇,吐纳间是清冽的薄荷味道。图衎忍住眼热的泪意,捧着她的脸微微分开,暗夜里明明看不清任何东西,他却觉得眼前有光,他珍之重之地靠着她的额头,亲吻她的额头,鼻梁,颤抖的眼睫,再馋吻她的唇。 他的吻技很生硬,这是肖望舒被他吻上的第一个想法。他几乎笨拙地吮着她的上唇,毫无章法地贴着,两人的呼吸交缠,压着鼻腔相贴的面部,让肖望舒因为呼吸不畅一口气被喘上,按着他的肩拉开些距离,咳了好几声,被他握着手,语气紧张“没事吧?” 黑暗中他看不清她的脸,只能摸索着抚着她的背,一摸就摸到她背后的内衣扣子,绯红也隐没在夜色中。 “没事,呛到了,继续吧。” 他再次小心地贴近她的唇,感受着她的呼吸来源,吻上她的唇,比上一次更小心。肖望舒觉得自己就像一块难啃的肉,被他反复地蹂躏,她的唇上薄下厚,漫长的吮吸过去之后,估计明天可以比下唇肿上几分。想到这里,轻轻地笑了一声,肖望舒摸上他的脸,手心正好贴合着他的下颌,用舌头顶了顶他的牙关,两人分开些许,他气息不稳地轻喘着,不理解此刻的分离。 “图衎,你不是学医的吗?人的嘴巴有上下两瓣,怎么就抓着一块肉啃呢?”她语气里没有责怪,被吻久后的声音发磁,像钩子勾着他的注意力。 “我我不会。”他有些懊恼,却没放开按在她脑后的大掌。 惊诧一闪而过,空气中不知道是谁叹了口气。 惹了一个执着了十几年的男人的后果就是她的下唇也难以幸免。图衎像被踩了尾巴的兔子,捧着她的脸,啃咬着她的下唇,两人牙关嗑着发出一声脆响,肖望舒才从完全打乱的呼吸节奏中得到喘息的空间。 在他再次吻上来之前,肖望舒连忙撑住他的胸膛防止他靠近,咳得脸热,“别动,我来。” 她抚摸着他的脸,亲了亲的唇,小心地沿着唇线描摹,轻柔地舔着他的唇肉,当他想试着靠近,她又马上拉开些许距离,像小猫舔着盘里的牛奶,她伸出舌尖触碰着他的牙关,一下一下并不用力,他却一下松开本就没有紧闭的牙关,舌尖相触,图衎心神一颤,闭着眼睛慢慢地回应她。 舌尖交缠,津液相融,发出丝丝水声,他动作放得很轻,舔着她的口腔,划过她的牙齿,再与她的呼吸缠绕。没有暖气的深秋,身体却渐渐热了起来。 他的手自然地从她纤细的腰窝,流连到她的背脊,顺着脊柱节节向上,人体结构他烂熟于心,在此刻有了更深的体会。 学着她之前的轻柔,他缠绵的吻落到她的下颌,一寸一寸沿着骨头方向咬着,并不使劲。 轻柔的纱被他褪下,他的睡衣扣子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散开,混着她的白纱落到地上。 他青涩地动作,摸索着她的扣子,一捻即开,柔软的乳肉成了他的大餐。 夜色中看不清任何东西,他用手摸着盈满手的乳肉,茱萸顶在他的手心,轻轻地捏了一下,富有弹性触感让他兴奋不已,遵循本能,埋首到乳间,混着安心的气息触发着他的情欲,圈住她的腰,舔着咬着,牙尖咬着她的乳头,还没感受到痛感,下一秒就被舌尖舔着安抚。 没过多久,身上这人就失控了,舌头像她在他嘴里做的,顶弄着她的乳头,又用牙齿撕咬,微微叼着扯一下,又轻柔的吻上,肖望舒被逗得发出嘤咛,往下一摸就摸到他的头发,只能安抚着摸摸。 知道两人都浑身发热,肖望舒觉得乳头被连续高频地刺激到没有知觉,他才转移阵地继续钻研。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她只觉得浑身都被他吻过咬了个遍,他才起身压在她身上,靠在她耳畔,用早已嘶哑的嗓音问道:“我真的可以吗?” 肖望舒没有回答他,手直接探入他的内裤边沿,温度完全不同的事物接触,和他的蓄势待发的性器相比,她的手显得凉多了。 在她一拉开松开他的内裤,粗长硬烫的肉茎打在她手上,冰冷的甲面碰到顶端的马眼,摸到了一手清液。 冷不防被她来这一手,他闷哼一声,靠在她肩头喘气。 不等他反应,肖望舒已经摸到踢开的被子旁边的铝箔包装,用牙咬开包装,从顶端捋下去。被勒着有点紧,更被她握住的部位是在敏感,他伏在她耳畔,哑声说:“有点疼。”边用头拱着她的肩窝,语气软软的像撒娇。 肖望舒手放轻,摸到他沉甸甸的精囊,掂了掂,缓缓捏着,顺着性器上翘的弧度,上下套弄着,不知道怎么能让他放松些,她只能试着做,不曾想裸露的肩颈皮肤沾染上了湿意。 “是这样的吗?”他一说话哭腔尽显,报复似的咬着她的胸锁乳突肌,“我难受。”手却贴在她的手背不动作,还像鼓励似的拍了拍手背,“轻一点可以吗?” “你来。” 肖望舒靠后一躺,陷在枕头里。 夜色里她没看见他突然暗淡的眼光,图衎把套套好,又俯身抱着他,用手肘撑起身体,重量并没有落在她身上,但泄愤似的吻落在她的唇上。 手揉了揉她的左胸,划过她的腰,碰到内裤蕾丝边,他没有犹豫,内裤被小穴的花液浸透,一小片布料卡在闭合的肉缝中,随着被他撑开,剥离的瞬间让隐藏的花蒂露出,与湿润柔软的花瓣完全不同的硬质触感,图衎捏住,肖望舒浑身一颤。 他脱下她的内裤,手掌覆上了花穴,他微微使劲捏着,无师自通快速地摩梭,快感积累,肖望舒随着体内的热流喷涌,低叫了一声绷直的身体让她昂起了头。 顺着热流喷到手上的方向,图衎马上找到了穴口,流水潺潺打湿了他的手心,探入一根手指,弹性极佳的穴肉四面八方涌来包裹住它,一下一下地吸纳着它继续前进,他摸了摸自己蠢蠢欲动的肉茎,不免有点担心,试着撑开穴口塞入第二根手指。 他的骨节粗,手指长,犹如凹凸不平器具伸入体内,紧窒的甬道一下被撑大,花穴湿滑的内壁吸着他往里吞,这种陌生的触感被最爱的人给予,图衎难忍泪意,泪水混着汗液滴在肖望舒的小腹。 他小幅度的抽插,总是弄不到点。肖望舒伸出手贴着他小腹往上摸着,手指掐着他的乳头轻轻地弹着,小腹微缩吸夹着,将他的手指纳得更深,染上情欲的嗓音说着:“可以重一点的。” 摸到他的腰肌,臀部抬起,撑起自己的身体,汗津津的肌肤交融,她的下巴搁在他肩头,呼吸吐息都在诱惑着他。 图衎塞进第叁根手指,摸索着穴肉,在水浸的沟壑中按着前进那个,直到叁根修长的手指完全在他眼前消失了总结,他才缓着呼吸,低声询问:“还可以吗?” “没”还在感叹这人的学术精神真的是让她叹服,下一秒猛烈的抽插让她连话都说不完整。 挺立的性器无支撑的情况下,被淫液浇了个透,在身体晃动的频率中顺着肉缝刮着她颤抖的阴蒂,又是一霎失神,液体滴落在他的腿上,图衎揽住她的腰,把高潮后无力的她提起,挺立的胸哺进他的嘴里,在他唇舌抚慰下,陷入欢愉。 “我爱你,好爱你。”混着湿润泪水的言语伴着温柔的吻传入她的耳中。 图衎抽出手指,扶着性器,在弹软的甬道闭合之,龟头破入,即使长时间的扩张但还是不够,揽着的人一瞬间身体僵硬和痛哼还是让他察觉,忍住继续往里的欲望,将她轻轻放在床上,手摸在交合处,原本一掌盖住的花穴,被他撑开变了形状,穴内温热的水被堵着严严实实,他只能摸着一些渗出来的液体抹在还没进去的部分,才慢慢试着往里继续插动。 被顶弄得下体有几分裂痛,肖望舒蹙起了眉,却被他俯身一下一下的舔着隆起的眉心,像小狗安抚轻舔手心表示忠诚,她渐渐放松了神经。 图衎啄吻着她耳畔,扶着粗硬的肉茎往里插。 “嗯”她吞得吃力,找不到抓力点,只能抬手揽住他的脖子,图衎听着她的呼吸,只敢在她的呼吸稍松时继续往里,但是却低估了自己的忍耐力。 甬道的褶皱被他粗长的性器撑得张开到极致,肖望舒都觉得里面没地了,他还坚持往里推进,他掐着她的腰试探着抽插,刚刚抽出叁分之一,刚刚被压迫堵住的小口喷出一股热流浇灌在他将退的龟头上,绷紧的敏感神经一断,他又急又快地射了出来。 发梢的汗水滴落在她脸上,体内的性器变软,她才惊觉:他秒射了。 图衎也愣住了,悻悻地低下头。 肖望舒手摸到床头柜的灯,一屋暖色盈盈。 图衎汗水的额发耷拉着,有点局促地说:“我这样是不是表现不好。” “没有啊。” 肖望舒低头一下,挺翘的性器还没射完,现在正对着她一股一股地喷着,避孕套的套子在光下亮晶晶地垂着,前端被沉甸甸的精液灌满,图衎撸下打了个结,用抽出纸巾包着,扔进了垃圾桶。 肖望舒对上他歉意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 她才赧然发现自己身上没有衣服,扯过被子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不想开灯就是怕两人目光对上尴尬,这场面真来了,她果然招架不住。 图衎眼睛还红红的,不知道是懊恼的还是没过瘾,抱着她蹭着她的肩头,刘海粗硬地刮着她后背吻痕重重的地方,肖望舒只能拍着他揽在她腰间的手安抚。 “正常的,别因为这个难过。”她目光扫过旁边的电子钟,时间都过去一个半小时,这可太强了。 缠绵的吻从她的耳后流连到她的耳骨,她的发香安抚着他的神经,也在诱惑着他。 捏着她的肩,把她翻了个身,可怜兮兮的眼神把她瞧着,语气是她没感受过的温软祈求:“望舒,我想再来一次。”—— 婚后生活可以概括为:记忆中的温柔大学霸变成粘人撒娇精,好学的劲儿怎么全在那档子事儿上了?(不是哈哈哈哈哈) 独钟 “把灯关了吧。”肖望舒在被子中只露出一双水雾雾的眼睛,长久的情事让她娇慵无力躺在床上。但显然她的丈夫并不满意自己的表现还想再来一次,他眼睛里旖旎的情思丝丝缕缕地勾着她。但两人关系转变过于突然,她看着这张被她当作挚友多年的脸,她心理实在还没转变,只能借着黑暗壮胆。 她眼里情欲未褪,一双杏眸泅着一泓春水,他看着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小腹更是热流涌动,软下去没多久的家伙现在就正对着肖望舒雄赳赳地敬礼,他点点头,却没有马上行动,从床头摸到一个套,在她躲避的眼神中,他撕开包装,从顶端捋到底。 看她害羞地把被子蒙到头,他不急着动作,俯身缱绻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对着一双明眸亲了又亲,她眼下的皮肤娇嫩,亲了一会肖望舒的颊边像打上一层薄薄的腮红,他再也忍不住,按灭了床头的灯,掀起被子的一角揽住她光裸的身体。 那晚上做了三次,图衎极尽温柔,面面俱到,做到第三次的时候,肖望舒实在没有力气回应他狂热地进犯,揽着他的脖子,吻了一下他的唇角,软声求饶了一会,他一边按摩着她的腰,一边抽插,射了之后确实没有再闹她,哄着她配合他清理了一下,两人相拥而眠。 怀里的肖望舒轻浅的呼吸留在他的胸膛,他一手紧揽着她的腰,一手与她十指交缠,精神兴奋到难寐,他想用眼睛描摹怀里人的眉眼给他带来些幸福的实感,却不及怀中温香软玉沉睡时规律的呼吸节奏给他带来的心安。 低头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图衎闭上眼睛。 即使已经将近两天没有睡觉,但梦中他又回到了他在去往洛杉矶的路上焦急的时候,他害怕航班延误,害怕一回去他就失去了所有机会,没睡上三小时,图衎还是醒了过来,床边的电子闹钟的夜光显示着时间“6:07”。 今天是工作日,他还得回研究所,只好轻轻将肖望舒松开,肖望舒梦中小小呓了一声,在他松开的时候换了个方向压着枕头睡了过去。他吻了吻她的脸颊,轻手轻脚打开房门,却又不舍得离开,又走回去看她。 走廊一夜未关的灯光落在她沉静的小脸上,冒出小巧的鼻尖和嘴巴,他惊讶地俯身一看,她的唇部肿胀,借着灯光细看还有细密不规律的齿印,露出的一截脖颈也在他的唇下纠缠下难以幸免。 昨晚是不是太过分了?他带着热烈的生涩会让她难受吗?图衎懊恼地轻抚着她的唇部,肖望舒嘤咛一声,侧头埋首在枕头上更深,回避的样子让他知道他打扰到她,将盖在她脸上凌乱的头发顺好,掖好被子,他悄声关上了房门。 走廊墙上悬挂着一幅巨大的向日葵,色彩明亮,向阳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摸了摸署名,一时无言。 洗漱完成后,时间还早,图衎看了看冰箱,除了陈列整齐的矿泉水占据两层空间,称得上空空如也,橱柜里也只有焕新的锅碗瓢盆,生活气息少得可怜。 昨晚回来的时候他特地在附近兜了两圈,市场开得早,他买了菜又认了一下附近路,回到家里已经七点过半。 刚刚换好鞋,就听到房间里传来动静,他放下菜快步往里走,拧开门把手就看到肖望舒失力栽在床上的样子。 腰酸得不行,腿心更是有裂感,她一起身就摔回床上,罪魁祸首刚刚推开门呆愣地看着她。 图衎焦急地走过来,手足无措地看着她,白净光裸的腿此刻明晃晃地抓住他的目光,晨起风冷,他俯身抱着她的腿放回被子里。 昨晚迷迷糊糊洗完澡,图衎给她穿了一件浴室挂着的浴袍,里面未着寸缕,在动作之间,一抹雪白的浑圆在大开的衣襟处露出,肖望舒惊慌失措抓紧衣襟,抽过被子就把自己卷成了一个小粽子。 动作幅度太大一下就扯着下身一痛,她痛呼了一下。 图衎连忙上床抱着她,想摸摸她却无从下手,就只能抱着她亲亲她的额角,温声问她:“哪里不舒服?” 肖望舒想说话却发现喉咙哑痛,嘴巴也肿痛地厉害,心里恼火,不好发作只能把自己的头埋在被子里不作声。 图衎拿她没办法,只好隔着被子拥着她,嘴巴靠在她发顶一下一下地啄吻着,轻声安慰着:“抱歉,昨晚,我没有经验,是不是让你不舒服了。” “我想个办法好好学学。” 肖望舒在本就疲惫的身体和大脑在他软语中居然又迷迷糊糊睡过去,没多久就被腿上微冷的触感唤醒。 图衎正抓着她的脚腕分开。 她又羞又急,连忙把双腿合上,又开始扯被子盖住自己。 “我不做什么,但我很担心,让我看看好吗?” 肖望舒嘶哑着嗓音说:“我没事,真的。” “让我看看。”他的语气不容拒绝的。 图衎将她的膝头推到她胸前,一张开,就能看见整双腿从小腿肚开始都是青青紫紫咬痕,脚腕上一圈红痕是他昨晚箍着她的脚腕,一边安抚她一边狠插着她,大腿内侧更是重灾区,密密匝匝的吻痕掐痕,腿心两瓣小阴唇被摩擦了一晚上现在还没收回去,本来被保护花蒂更是红肿硬挺,被肏开的穴口红肿微张,他小心伸出带好手套的手指探入,甬道紧致地吸着他,内里湿润,肖望舒发出一声嘤咛,他才把手指抽出,手上除了晶莹没看见血丝,他才松一口气。 “下次你要是不舒服,要马上跟我讲。”他给她盖好被子,没忍住又揽着她,躺在她身边,只有埋在被子里的一个黑黑的后脑勺,他失笑地摸摸她的头。 “我说了你会听吗?”肖望舒觉得图衎这话不能全信,昨天晚上哪怕她求饶,他还压着她做完那一次。 “下次一定,要不要起床吃早餐?”他吻着她的青丝,本想叫她起床,最后却只想和她赖在床上。 肖望舒一瞥闹钟,问道:“你不去上班吗” “等会再去,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肖望舒伸伸懒腰,腰还是酸得不行,只好蜷回被子里,神色恹恹:“在家躺着。” 图衎一翻身,在正面抱着肖望舒,摸了摸她的唇,有些懊恼,语气有点讨好:“中午一起吃饭好吗?” “嗯。” 上午还有事情要做,被图衎抱着的感觉也让她觉得陌生,只好慢悠悠起床。 热汽让镜子蒙上一层白纱,雾蒙蒙的镜面模糊两人的身影,肖望舒抽出面巾纸沾湿温水擦了擦脸,侧头回眸就看到图衎站在她身边呆愣地看着她,几分傻气让肖望舒轻笑一下。 “懵了?”她的手在他紧紧盯着她的眼前一晃。 图衎顺势抓着她的手,不太好意思地揉揉头发,“我妻子这么好看,就想多看会。” 手上动作因为他这句话一顿,心态调整得很快。 肖望舒踮起脚尖,清冽干净的气息萦绕他的鼻尖,带着水珠娇艳欲滴的红唇轻轻碰了一下他的唇,“早上好,我的丈夫。” 现在发愣的人又换了个人,图衎激动地握着她的肩欲回吻,却被她抵住靠近的唇。 “不行,昨天嘴肿了,好了再亲。” 图衎点点头,却还是靠近,在她的额头蜻蜓点水地一吻,轻盈又郑重。 “我买了面条,还是你想吃别的吗?” “就吃面条吧。” 只是没想到图衎把面条做得这么丰盛。 面条上摊着一个流心蛋,澄黄色的流心被筷子一戳就开,几颗虾仁整齐地码放在一边,小白菜翠绿沿着碗沿的弧度弯曲。但她记得已经快一个月不着家,家里应该没什么东西可以做出这一碗丰盛的面条。 “你几点起床的?” “没多早。”他一手撑着脸专注地看着她,淡淡笑了笑,眼底青影隐隐:“我睡不着。” 昨天累极,是她近期以来睡得最熟的一次,没想到枕边人居然没睡着。 “以后叫上我吧,我和你一起去。” 像寻常夫妻一般一起买菜做饭吗?本就高频的心跳频率在此刻达到了最高,怎么能对他这么好? 图衎牵着她搁在桌面的手,俯身将额头靠在她柔软的指腹。 她给了他放肆的权利,他也不想也无需再隐藏,却只怕她无法承受汹涌的情思,只能压抑着慢慢释放。 肖望舒抽了抽手指,图衎不放,从她掌心抬眸,清澈的眼神漾着说不清的情意,释放到空气中都是愉悦,“怎么办?我不想上班了。” “但是我要上班。”肖望舒把手抽出来,会不会太疏离,她这样想着,又把手放在他的头上,揉了一下。 图衎眼神紧紧盯着她,忍住上扬的唇角,在她的掌心里拱了拱。 “那只能中午见了。”语气还是委屈巴巴的。 上午回到公司,肖望舒客串了两集同公司博主的短剧,虽然周围的同事都在夸,但在监视器前看着自己尴尬的演技,她都没忍住抖掉一身鸡皮疙瘩,不免有些担心,有剧本尚且如此,没有剧本且局促的夫妻关系,而她拙劣的演技能否驾驭? 可能她还得再快点。 等的人姗姗来迟,宣淇将近正午才到了公司。 一进他办公室,宣淇就上下打量她,看到她略显红肿的唇部,语气小心翼翼:“你结婚了?和那个顾淮?” “对,我结婚了,但不是顾淮。”肖望舒挑挑眉,敛目拿起一盏茶,语气不咸不淡。 他一口茶呛在喉咙,咳得满脸通红,好不容易缓过来,接过肖望舒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嘴,焦忙问:“和谁结婚啊?你的婚姻怎么这么儿戏呢?一下子就换,咳咳。”一口气没顺下去,他又开始咳起来。 肖望舒手抚在他背上,拍了一下,调笑了一句:“你最近身体怎么不太好?” 宣淇拍了拍胸口,一摆手,语气烦闷:“快别说了,我有个堂妹离婚,家里的长辈住院,我爸现在狠不得刀架在我脖子上让我回去,每天给我打电话,我说得都快上火了。” 刚想调侃让她好好工作,别再搞突然结婚的之类的惊喜给她,好让他死了回去继承家产的心,被她冷不防的一句出口劈头而下,一下愣住。 “这样啊,你可以去咨询一下你的朋友图衎,我想他应该会很乐意为你的健康提供点建议。”肖望舒睁开半垂的双眼看他说道。 他反应了两秒,端坐在她面前,眼睛瞪大,惊讶道:“我靠,你怎么知道的?” “图衎在美国,知道我结婚还能赶回来,时间上只有你对得上。”她淡定回复。 “那你结婚对象?”他紧张地提着一口气问道:“是图衎吗?” 在她小幅度地点头中,宣淇握着拳头直接跳了起来,喜形于色,兴奋压都压不住,瞪圆的眼睛看着她:“真的,真的吧?” “我就说那小子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你嫁给别人。” 肖望舒不语,只是喝茶。 宣淇大衣坐下又给她续上一壶,笑得畅快,“我把你的婚姻是儿戏这句话收回去,你们神仙眷侣,一定要白头偕老,婚礼的份子钱我一定随个大的,你之前不是看中我那辆悍马吗?哥哥我也给你随了。” “这么大方?”当初肖望舒只是在他提车的时候随口一句,“没我辛苦山里爬,老板哪能开悍马?”,这句话一说完,宣淇一脚油门。之后车的影都没让她再见过。 “这算什么?我高兴送啥都行。” 宣淇这才说起他和图衎相识相知,言语间感觉比她这个作为妻子的人更加了解他的丈夫,她认真地听着。 “你多心疼一下他,他知道你要结婚,跟疯了似的开了一晚上车去洛杉矶,生怕错过航班没赶上你结婚,估计怕得在飞机上也没休息。”宣淇对于他们突然结婚原因也不想深究,尤其是他记得在尼泊尔见到图衎的时候,整个人都瘦得脱相,整个人感觉下一刻就要被山顶的风吹走了,有心人得偿所愿已经值得庆贺。 正午的阳光热烈,天空蔚蓝,A城的深秋被道路两旁栽种的梧桐树染黄,纷纷扬扬地落在行人的肩头,脚步落在上头吱呀作响。 图衎在路的尽头对她招手,脚步加快向她走来,他脸上的舒心的笑让她也久违地感到轻松。 脑海里响起宣淇的话:“我知道你和他结婚的原因可能并不单纯,但是他想和你在一起的心思很单纯,以后的日子是两个人一起过的,你好好感受他,再问问自己的心,可能一切都简单了。” ------------- 考完回来,好好码字了,明天也有 无畏 图衎中午休息的时间不多,两人就找了个研究所附近的餐馆,都是地道的粤菜。 阳光猛烈,水波温柔。打开包间的窗子,外面的水池里养着几尾鱼,赤红的鱼身在穿梭在光中,艳丽动人,影子落在布满青苔的石上,佁然不动,俶尔远逝,往来翕忽,肖望舒将手上一小把鱼粮洒进池塘里。 图衎将一碟子白灼虾剥开,拿纸巾擦了擦手,站到她身边看鱼,没看两眼目光又流转到肖望舒身上:“之前老板跟我说这里的鱼都不用定时投喂,我想也是。”他挤了一点酒精凝露在她手心,清凉的触感将她放空的思绪收回。 她坐回位子上,面前已经是满满一碟虾仁。 肖望舒的情绪突然变得低落,他敏锐地注意到了,试着搂了搂妻子的肩膀,温柔却直接说:“在婚姻这条路上我们都没有经验,按着之前的方式慢慢磨合就好,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她本能想挣开图衎的手,听到这句话却是将手轻轻拍了拍他放在她肩上的手,放下心理若有似无的拘谨,对他莞尔道:“饿了,我们吃饭吧。” 一块清水鲩鱼被她小心地脱刺,肖望舒夹着尚且完好的鱼块放在图衎的碗里,“试试。”,结果一看自己的满满当当的碗里已经有他剔好骨的鱼肉。 图衎看看碗里的肉,情不自禁,跟爱的人在一起每一天都是惊喜。 他牵着她的手,走在漫天秋色里,他放慢步幅想等她,她却快步跟上,相扣的掌心纵是没再分开。再多难言,在此刻都释然了。 肖望舒下午去见了个老朋友,叶琦。 “现在见你可不容易。”叶琦长发散开在白色的毯子上,犀利的眼神在她一进来就落在她身上。 银边眼睛放在临窗的桌面上,午后的阳光穿过镜面,在胡桃木的桌面上撒着通透的光,肖望舒坐在沙发里,正好享受着片刻闲适。 “还是你比较难见,叶老板。”叶琦的头一转方向,搭在肖望舒的腿上。 “你这窝不错。晒太阳也舒坦。” “租金一个月三千,指定要比之前一千多的阴暗小平房舒服。”叶琦拍了拍她的腿又揉了揉自己的后颈,语气嫌弃却隐含担心:“你怎么又瘦了,这腿的骨头嗑得我脖子疼。” “出去跑两天就瘦了。” 叶琦头靠在她的肩膀,享受地说:“这房子却是不错,要是交通再好点,估计我就租不起了,诶,拼死拼活,也不知道到死了能不能在A市买套房。” 肖望舒揉揉她的脑袋:“会有的。” “要是当初我跟着你创业就好了,不做主播,做你助理我都能回家乡盖两个小三层。” 她助理前不久确实请假回家盖房子。 肖望舒扣着她的手,坐直身子对叶琦正色道:“我跟你说件事。” “怎么了?” “我结婚了。” 手上被叶琦突然抓紧生疼,她忍着没放。 “就这?”良久,叶琦才回了一句,面色正常,肖望舒淡淡舒了一口气。 叶琦拉了一把肖望舒,再次靠在她的肩膀上,大半张脸埋在她的颈窝,半响咕哝了一句:“是什么人啊,不是成风吧。” “不是他。”肖望舒想起图衎总是笑着的脸,回了一句:“一个很好的人。”她声音轻的像飘渺的云:“真的很好。” “好就行了。”叶琦半垂着眸,被她蹭眼泪的动作弄开的衣领,有着一片淫靡的吻痕。 “你不表示一下惊讶?或者阻扰一下。” 叶琦拍了拍她的后脑勺,指了指她的领口:“你生米都煮成熟饭了,我拦什么?而且你做的决定我从来没有拦过。因为你绝对不是那种冲动的人,咱们舒姐,心思深得很呢。” 她马上加了一句:“但我不承认你脑子比我好。” 肖望舒点点头,“那是,当年我们琦姐可是中学生知识竞赛冠军有力竞争者呢。” “去你的,肖望舒。”她当初可是一轮游。 两人闹了一会,又相互靠在沙发里。 叶琦没消停一会,就勾着她的肩,吊儿郎当的模样,促狭地笑道:“真做过了?跟你前男友比起来怎么样?” “...” 叶琦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都叫你学我写一下sexdiary,以前是同一个人没什么好写的,现在咱们都有对照组了。” 肖望舒面色不虞,冷冷地看着她。 叶琦看见这模样就发怵,马上抱着她的手臂,“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做了,不然我也不知道能有什么给他的。”她笑意很苦,让叶琦心中闷闷的。 “你这么好的一个人成了他老婆这就是他的福分,我要是能娶你当老婆都乐死了。”叶琦拱着她的肩窝,:“答应我,结婚了就好好过,过得开心,过得幸福,不要再去想难过的事情。” “这么变得这么严肃?”肖望舒被她这撒娇似的动作却还说着严肃的话逗得想笑。 “你人生大事我还是得严肃一下的,话说你什么时候让我见见我情敌?”叶琦语气兴奋:“就今天吧。” “哈?” “你开车来的吗?是那辆森林人吗?正好,你叫他来接你,你把车借我几天。” “你就是馋我的车吧。” “主要是最近南大街修路,公交车在那条路线一绕我就迟到,我可不想每天早起赶车,反正你也很少开,不如借我几天。” 肖望舒无奈地看了一眼她,点点头。 看看了时钟,她给图衎发了条短信,把手机放在一边,结果被叶琦一把夺过。 “如果你下班比较早的话可以来接我一下吗?我的车借给朋友了。”叶琦扯了扯嘴角,点评道:“好生疏哦。” 手上的手机一响,叶琦惊讶地看着对话框:“我去,他秒回诶。” “好的,我很快就下班了,你在哪里?”肖望舒看着和图衎的对话框跳出来的新消息,低眉敛目沉默片刻,把定位发了过去就把手机按灭了。 半个小时后图衎就打来电话,她正在和叶琦打游戏,第一个电话没接到,五分钟过后他才打来第二个电话。 “还以为你在忙呢,怕打扰到你。”通过听筒传来,男人的声音低沉有磁性,极有分寸感的言语更是让人放松。 “没事,刚刚在和朋友打游戏,你在哪里?”肖望舒推过叶琦靠过来偷听的脑袋,回应着。 “我在小区门口。” “好的,我现在出来。” 叶琦一到小区门口,一闪身就鬼鬼祟祟地躲到铁门旁边的树林里。肖望舒无语扶额,图衎站在车旁边,蓝色的衬衫衣摆勒着黑色的西裤里,整齐得连褶皱都没有,脸上带着和煦笑意。 “还早,要去一趟超市吗?”两人相距极近的眼睛中,她清晰地看见他眼中霎时盈满的愉悦。 图衎正侧身过来帮她系安全带,闻言,拉近距离在她脸颊轻吻一下,“好。” 气息还萦绕她身上,图衎嘴角的笑意留在脸上,静谧得只能听见呼吸的车厢中,她居然没有感到局促。 窗外日昳时分,霞光将天空染上绚丽的颜色,残阳似血在天际线慢慢湮灭,她久违的放松在暮色里阖上眼睛。 手指被把玩着的触感将肖望舒唤醒,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车里暖黄的光落在图衎专注柔和的侧脸上,手指被分开,他的手指插入她的指缝,根根相触,紧紧交缠。 “醒了?” “我睡了多久?”肖望舒没松开相交的手,用右手揉了揉眼睛。 “没多久,我看你太累了就没叫你。” 肖望舒眼光落在他手腕上的红痕,被表带覆盖的皮肤露出了更大面积的艳色。 顺着她的目光看到自己手腕,图衎连忙缩回自己的手,有些慌张的模样倒让两人的气氛变得奇怪。 “是我咬的吗?”昨晚的记忆已经开始模糊,肖望舒不确定地问了一句。 图衎见她小心翼翼发问的脸,本来害怕自己的忠诚度会被她质疑,未尝想她居然是这种的想法。 “是我自己弄的。”他把表带解开,掌心朝上,手腕上的红痕明晃晃,细看已经往有点淤血的方向发展。 肖望舒摸了一下,问道:“怎么弄的?” 下一秒却面对图衎陡然放大的脸,一个极轻的吻落在她唇上,图衎意犹未尽地笑了一下,脸色绯红漫上耳根:“这样弄的,昨天我好像太大力了,我今天找视频学了一下,只能用手试一下力度。” 他眼神亮亮的,语气坚定还带着些许骄傲:“下次我一定能控制好。”,又伸手摸了摸她的唇,“现在还疼吗?对不起。” 他的话语和眼神太真诚,反而让本就在婚姻里另有计较的她惭愧,她只能扯起笑意点了点头,任由他牵着她的手进了超市。 他一手牵着她一手推着车,在货架挑挑拣拣,边问她的意见边拿在手上对比。 “我还是要一个黑色的漱口杯,我记得你的是白色的,牙刷也要换。” “拖鞋我可以换成蓝色的吗?” “我昨天发现家里的那盆绿植枯萎了,我们要不买两盆回去?” 她似乎很少看到他如此生动的模样,记忆中的图衎大多数时间是温和疏离的,不热闹也不爱热闹,现在却是认真地询问着她,脸色明明是纠结看着她时候眸子是能融人的温馨。 她只是对他的决定点点头,图衎眼里的欣喜满溢出来感染着她,纯粹地仅仅为她的表现而感到幸福。 她捏了捏相握的手,他马上问道:“是握得太紧了吗?” 肖望舒对他笑着摇摇头,接话:“买两盆万年青吧,挂一盆在书房里,你要是平时工作累了,看点绿色眼睛也会舒服。” “好。” 回去的路上刷手机才看见叶琦前不久发来的消息。 “我去,宝马M8,我同意这门婚事了。你都不知道这几年我都怕你入不敷出,这男人看起来脸长得可以,而且应该还不用你贴补家用。” “我没这么穷。” “就你每个月恨不得把钱往外送的架势,你还能买两间房子我是真的佩服。” 聊了几句,叶琦就因为临时加班骂骂咧咧,只能带着怨气老老实实开车回去上班。 图衎一下把后备箱两大袋东西连带着自己的手提包提在手上,肖望舒想帮他提一袋,被他闪身夺过。 两手空空地走在他的身后,不太自在,肖望舒环顾四周看到路边的一间便利店走了进去。 一出来就看到提着两袋子重物的图衎站在楼道口焦急地看着周围,瞧见她就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一回头人都不见了,我以为你去哪了。”他的脸色中还有未褪的惶恐。 肖望舒放柔声音,解释道:“我去买东西了,你又不让我提着。家里好像没套了,我就去买了两盒。” 他的脸瞬间红了起来,着急说道:“你还不舒服,我不会。” 肖望舒打断他:“有备无患,这不是必需品吗?” 她坦然时,他倒是羞涩。 图衎连袋子都没让她碰一下,一到家就把东西一一归置好,又连忙到厨房把饭煮上,肖望舒被他推着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就可以吃饭了。” 一出来,图衎正把一碟茄子烧豆角放在桌上。肖望舒的干发毛巾搭在肩膀上,发丝一绺一绺地往下滴水。 他擦了擦手,走到卫生间拿出吹风机,绕到她身后,先用毛巾细细地擦拭着,骨节分明手指插进她的发中,顺着头皮的经络按摩着。 不带欲色,只是关切,颇有技巧的按摩手法,肖望舒慢慢纾解紧张的神经,向后靠在他的怀里。 “洗了头发最好吹干,不然很容易感冒。”他的指腹在后脑勺抚摸,圆圆的脑袋一下摸到一块不和谐的部分,完整的弧度在此凹陷平整,图衎轻缓地摸着额发后的那一部分头皮。 厨房半透明的玻璃门映出站在背后的人眼中的痛色,他沉默,她已了然。 “已经不疼了。”肖望舒抬手抓住他的手,在手背抚摸安慰道。 “嗯。”他不多言,把吹风机收好,以手为梳顺着她的长发,站到她面前蹲了下来,目光相触。 她被他拥到怀里,他吻了吻她的耳后,手又覆上那时的伤口,见不到他的表情,闭上眼睛放大的听觉却敏锐地捕捉到他声音的颤抖和不安。 “出门一定要注意安全,我真的不禁吓。” 肖望舒一怔忪,垂在身侧的手踌躇不定地握起又松开,最后只有言语。 “我会注意的。” 图衎还有论文要写,肖望舒让了书桌给他,窝在一旁的沙发里写文案策划,每每思索着下一句话,往他那一瞥,总是能看到他投来的眼神。 他反而更坦荡,明目张胆地用目光锁着她,被他盯着难受,肖望舒敲了敲桌面,板着脸,严肃道:“图衎同学,好好写论文。” “你在这,我没法专心。”他合上电脑,直勾勾眼神更是不离她半分。 肖望舒眯眯眼,弯腰捞起自己的电脑,“那我出去写。” 图衎反而没拦,点头笑道:“客厅沙发上有毯子,天气凉了,你盖一下,我这还得一会,你忙完了就先去休息。” 他的妻子已经趿拉着拖鞋,轻轻地关上了书房门。 月轮高悬,客厅里点着一盏小灯,混合着的光线落在肖望舒脸上。她把写好的策划案发给品牌方,慵懒地伸了一个懒腰。 时针已经指向十一点,书房门还紧闭着,看来确实工作量大。 一打开橱柜,琳琅满目排列整齐的食品货物把她吓了一跳。 就连闲置许久的红酒柜都被放上了几瓶酒。 她的丈夫确实是一个很细致的人,一个家最欠缺的烟火气在一天之内被他填满。 她慌神片刻,书房门已经打开了。 “饿了吗?”图衎看见肖望舒站在厨房里怔愣的模样问道。 “没有。”她指了指陈列柜里的红酒,“我想喝点。” 图衎倒了两杯,递了一杯给她。 她的婚姻其实和她预设的并不一样,甚至有些偏离,肖望舒问坐在吧台另一侧的丈夫:“你不好奇吗?” “好奇什么?结婚的原因吗?” “嗯。” “你愿意告诉我吗?”他反问道。 肖望舒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摇摇头,“不能告诉你。”她晃动酒杯的手顿了一下,抿了一口红酒,“但是应该不会太麻烦你。” 他的双眸变得漆黑深沉,呼吸急促了些,长久静默后沉沉地叹了口气。 最后些许无奈地说道:“你好像在假装不看我的喜悦。”他握着她的手,“我从来没有觉得你的事情对我是麻烦,到现在我都恍惚,太幸福了,你知道美梦成真的感觉吗?我现在就在这种幸福里。” “图衎,我怕我…” 他直视着她,目光柔和坚定:“我说过,无论你想什么,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不用怕我会怎么想,也没什么对不起我,有和你的婚姻,我可以面对一切。” 赤忱的眼神让肖望舒败下阵来,她微微点了点头,将杯中的酒喝完。 “太晚了,我们休息吧。” 图衎的手横亘在她腰上,后背感受着他平稳的心跳,酒气渐渐上头,肖望舒睁开眼睛面对沉黑的房间。 “西北有个景区邀请我做推广,我过两天得去工作了。”她悄声说了一句。 背后的人下巴搁在她发顶,闻声点点点头:“可以带上我去吗?我好像有十五天的婚假。” 思绪在计划中穿梭,良久她下定决心,翻身面向着他。 “我们去度蜜月吧。” ———————— 写鱼的时候化用了海子的诗和《小石潭记》。 明天望舒应该可以恢复了(不是) 明天继续更新 切磋(H) 肖望舒是在图衎流连在脸上的啄吻闹醒,她眼睛张开一条细长的缝,正好看见图衎乌黑的发顶,脸庞往枕头一侧,躲开了这缠人的劲儿。 “图衎,我想睡觉。”她推了推图衎的脑袋,男人却直接上床躺在她身边,隔着一层轻薄的被子拥着她。 “我等下就回去研究所办婚假的手续,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磁性的嗓音混着清冽的薄荷香气让她清醒,肖望舒埋首在被子里,揉了揉太阳穴,挣开图衎的圈着的手,翻身下床。 盥洗室里还有未褪的水汽,图衎走到她身后,在镜中对上她一双明眸。 他脸上神色懊恼,不知道如何把握这进退的分寸,肖望舒敛眸低垂着脑袋,往后拉了拉他的衣角,得了回应的图衎顿时喜气漾颊,但还是没有马上靠近。 “你在生气吗?” 肖望舒无奈:“你从哪里看出我生气了?” “我以为我早上闹你,所以你不乐意理我了。” 肖望舒将湿透了的面巾纸扔到垃圾桶里,回身看他,“我不能跟你去研究所,现在不太合适。” 图衎马上低垂着脑袋,没一会又抬起头来,将两人仅仅一步的距离缩小,圈着她纤细柔韧的腰,弯腰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语气闷得糯糯的,听起来像得不到玩具的小朋友的咕囔声音,“你是不愿意公开吗?” 她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找什么理由解释这看似并不太合理的行为:“现在还不太合适。” 他用松软的头发蹭着她敏感的颈后皮肤,沉默不语,看不清脸色却能让人明晰他的心情,这么像个小孩子似的。 她突然说了一句题外话:“图衎,你是比我小吧?”即使在还是朋友的时期,她好像也没给他过过一次生日,上一次还是去年邮箱自动提醒联系人的生日,她才知道他生日在十二月二十六号,登记的时候她才留意到他居然是跟她同年的。 本来还像狗皮膏药粘着她似的男人一下抬起头昂起胸膛,比她整整高上一个头的身躯带来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他眼神坚毅,结果话一说出口就露怯:“我,我只比你小了几个月,论虚岁我们可是一样大的。” “你怎么这么紧张?我又没说什么。” 见她脸上确实没有后悔的痕迹,他才暗暗松了一口气,揽着她的后脑勺将她抱在怀里:“我一直以为你不喜欢比你小的。” “我也没喜欢过几个人。” 图衎只是把她抱得更紧,她永远都不会知道在她和别人在一起的那几年,他暗自对比了多少次,每一个差距他都像缩小,只希望她能看见他。年龄的差距也是一种,但是客观存在的事情没有办法改变,他只能不断增加自己的阅历,成熟到可以让她忽略到这些差别,结果和她在一起还没两天,一下就被掀开了伪装的面纱。 他还试图据理力争:“可是我真的已经很成熟了。” 肖望舒盯着这人全贴在她身上显得比幼稚园的小孩成熟不上几分的模样,忍俊不禁地点点头:“嗯嗯,确实很“成熟”。” 她把话题又转回来:“婚假应该不用我去吧?” “...嗯。” 肖望舒拍拍他的背,想了个安抚人的法子,“我中午找你吃饭?”最近宣淇总是不着公司,她得回去帮衬着解决一些事务。 “我去找你吧,我手头的项目昨天结项了,我今天可以休息的。” 两人在家里吃了早饭,图衎将肖望舒送到蔚蓝传媒楼下讨了个goodbye kiss才满意地离开。 刚刚走到电梯前,背后就传来仓促的脚步声,宣淇先她一步按了电梯上行键,盯着她的唇笑得促狭,揶揄道:“看来我真的是多虑了,你们夫妻俩过得挺蜜里调油的,真的是让我这单身狗看得眼热。” “眼热的话我抽屉还有两瓶Fx,等下给你送过去,滴了挺舒服的,再不行你就去看医生吧。” 宣淇剜了一眼冷热不接的人,“你真的蛮无趣的。” 本就是为了帮宣淇减轻工作量而回来,肖望舒先在内容部开了个短会,又在运营部盯了几个账号数据陪着分析了会,接近正午才回到办公室,一进门就看到宣淇坐在会客沙发上,面前摊开几份文件。 “回来得正好,有事找你。” 肖望舒瞥了几眼摊开的文件,一份是盛势的合作意向书,一份EILI的终止合作协议还有一份奇玉的放弃合作声明。EILI是前两个月刚刚定下来的冲锋衣合作,已经进展到外出拍摄这一步。奇玉的终止合作更是来得突然,她昨天晚上才刚刚写完奇玉的策划案。 她没反应过来,指了指文件:“什么时候的?” “刚刚发过来的。” 肖望舒坐下,翻了翻文件,纸张还带着打印机的热度,大致看了看原因“与品牌调性不符合”还有“个人定位模糊与品牌不和”,这两项工作是她这个月工作重点,现在忽然之间就中止了,她捏了捏眉心,“好的,我知道了。” 宣淇扬了扬下巴,点了点桌面上剩下的那一份文件:“这个,你要合作吗?” 她连翻都没翻,头向后倚在沙发上,阖眸思索片刻,“合作吧。”,桌面上有一支签字笔,她拔出笔帽,笔尖刚刚接触纸面,笔下的合同书就被抽走,在纸面上划开一道突兀的笔痕。 宣淇直接把那一份文件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面色铁青地盯着她,嘴角下撇,冷肃地说:“我不同意,为了公司的利益,我不允许你签。” “我是个商人,不做这些付出和回报不成正比的事情,去年你那么坚持我就忍了,但是今年,肖望舒,先不说这个报价放在你这个头部博主身上多么侮辱人,光是那些人低劣卑鄙,你还敢再来一次?而且你都结婚了,咱们能不能向前看。” 肖望舒手指不自然地卷着,低着头不敢看宣淇训人的脸,“我答应了帮他们拍两年。” “管他去死,你要是签,你就滚蛋吧。” 长久的沉默,宣淇先忍不住,耐着性子放轻声音:“这件事你就别想了,也别管,他们要是来人问,那我去说,咱们不要糟蹋自己的事业。” 放在桌面上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宣淇瞟了一眼,浓眉一挑,不正经的气质又散发出来,催促道“快接。” 肖望舒扔给看热闹的宣淇一对卫生球,还是接通了电话:“图衎?” 听筒里传来的男声带着悦色:“现在空了吗?我现在在你们公司楼下。” 宣淇直接靠近,对着电话一喊:“图衎,你怎么不找我?” 听筒里骤然没了声,渐渐开始急促的呼吸声,图衎语无伦次地说:“望舒,我...宣淇,他...” “没事,我现在下来,你在楼下等我就行。”说完就挂了电话。 宣淇跟着她站起身来,散漫地甩着手跟着她进电梯。 “怎么,宣总连夫妻吃饭都要插一脚。” “说什么呢,你们两个人吃饭就是夫妻“撑台脚”,我们三个人不就是“好友聚餐”喽。” 电梯门开,一眼就看到大堂正中的修长身影,但是不同于君子入竹的站姿,他脸上有点无措,看见站在肖望舒背后的宣淇更是有点慌张。 “望舒,我和宣淇他。”他急忙握着她的肩膀,断断续续地解释道。 “没事,谁没几个朋友呢。”肖望舒温声安抚他,她并不太在意这件事,拍了拍他的手。 “啧啧,肖望舒还会哄人呢。” 图衎这才看向宣淇,“你怎么来了?” “好家伙,卸磨杀驴的人就是你吧,我不能来吗?以前望舒什么事,唔。”图衎连忙捂住宣淇的嘴巴,僵硬地向他摇摇头。 肖望舒已经直直往前走了,回头看着还在身后的两人:“不饿吗?” “本来挺饿的,狗粮还没喂饱,就被兄弟见色忘义气饱了。” 图衎更慌了,他快步走到肖望舒身边,试探道:“我之前确实是经常问宣淇你的近况,我。”他不知道该如何为当初自卑逃避辩解,只能拉着她的衣袖,轻声说:“能不要讨厌我吗?” 在公众场合,肖望舒不好做出什么举动,她对着他低声道:“我没生气,也不介意,别想太多了,我们先去吃饭,你们不饿吗?” 看她表情坦荡,图衎才松了一口气:“好,我们吃西餐好不好?” 宣淇连忙过来揽住图衎的肩膀:“吃啥西餐,这不是更显得我是个电灯泡?天气这么冷,我们去吃嗜嗜煲,我请客。” 肖望舒点点头,走在前面。 宣淇拍了拍图衎:“如我所料,你果然惧内,但是咱们望舒又不是母老虎,你害怕什么?” “你不懂。”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肖望舒洗完澡出来,房间里并没有人,她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间门,走廊的另一端,图衎背对着她坐在椅子上,沉浸地看着电脑,没有留意到身后悄然靠近的脚步声。 “让伴侣舒服的性技巧。” “什么姿势能让女方更舒服。” “欧洲蜜月攻略。” “蜜月怎么做能增加亲密度。” 他的浏览器的导航栏一览无余,他还在认真地看着那一篇全英文论述性技巧的论文,耳根红得都要滴血。 “学霸果然好学。”肖望舒冷不防地在他身后说上一句,直接把图衎吓得浑身颤抖,猛地回头,脸色霎时爆红,手忙脚乱地把电脑合上,像中学时期被老师抓包看黄色漫画的男孩。 “我,我。” 肖望舒因为他这幅模样感到新奇,戏谑地抱胸眯着眼睛看他,点点头,嘴角勾起回身正要走回房间。 被人从身后一下揽住腰身,他炙热的吻混着湿热的呼吸流连在她的耳畔颈后的敏感区域,下身的坚硬隔着几层布料戳着她,他一寸寸咬着她的耳骨,温暖的手已经从睡衣下摆伸进去,洗澡后没有穿内衣反而给他带来了便利,他的手直接覆盖上柔软的胸房,缓慢地揉着,手指还在茱萸打转。 染上情欲的嗓音像钩子一样:“我想学以致用,可以找你切磋一下吗。” 情事的渴求让两人欲火焚身,他的吻落在她的耻骨,手指已经摩梭着刚刚恢复不久被欲拒还迎的花瓣保护着的花蒂,大拇指的指腹薄薄的茧逗弄着慢慢肿起来的阴蒂,快速地划动着刺激着被残存的理智挽留着的神经。 在甬道涌出来的第一滩水渍,图衎抬头吻住她的嘴,含着她的唇,像她上次示范一般舌尖沿着她秀美的唇线描摹,硬齿只是微微刮过她的檀口柔软的下颚黏膜,舌尖撬开紧闭的牙关,勾着她的舌头共舞,挑逗着她理智的弦,啧啧的水声不知道是在哪一处传出。 在他的手指强势地戳进柔软的甬道,那根弦一下子就绷断了。花液濡湿他的手指,手指曲起撑起来一点空间,他快速地探入第二根手指,右手的大拇指还在外阴的花蒂上作乱,插入的手指在凹凸不平的内壁好奇地按着,试图将这条狭窄的道路开拓得更宽,以容纳更粗更硬的物什,一下碾过一块软肉,肖望舒一下低喘一声,难抑地拱起身子迎接高潮的快感,图衎的手指更是被一股热流浇了个透,连着紧靠着穴口的掌心,也被喷了一手。 他的唇沿着她脖颈的筋膜蜿蜒而下,左右覆盖在她的胸,抓着揉着,火热的吻却并不靠近。 “要善用言语。” 他的下巴搁在她的锁骨上,已经低哑的声音夹杂在他爱恋的缠吻里。 “宝贝,我可以叫你月月吗?” 他的舌尖舔过她的耳垂,“只属于我的月亮,可以吗?” 肖望舒已经陷进他耐心织造的情欲的网里,无论他说什么,只能被他带着强势里绸缪的吻低声答应。 粗硬的肉茎已经蹭着花缝的,龟头划过他在穴口的掌心,随时随地准备破门而入,取代手指的地位。 黑暗中看不清身下的她的表情,图衎却借着黑暗肆无忌惮地盯着,像暗夜中窥伺的狼盯着猎物,他看着眼热,再也不愿意等。 拉开她的双腿,手指抽出的瞬间,伞头已经箭在弦上,一触即发,腰身一挺,肉茎沉入她的体内,生怕一会失去控制,他扯过自己的枕头垫在床背,掐着她的腰,不容她挣扎地尽根而入。 “嗯哼...”被一下填满,微弱的痛觉一下被熨帖的满足感覆盖,她小声地娇吟。不安的感觉被他用手摸摸她的脸侧安抚。 身下却不容她抗拒地强悍进犯,甬道的弯弯绕绕被他强劲地抽插熨平,技巧还是生硬,他的顶弄谈不上规律,却次次戳在她的敏感点上,她再次喷出花液,和直直插入的伞头不期而遇,一层橡胶膜隔不住温度,霎时两人都在沉闷地喘息。 图衎将她的双腿拉得更开,一手曲起她的腿压向她的胸口,开始大开大合地抽插,另一手揉捏着红肿的花核。 肖望舒受不住,眼泪不自觉地流下来,小声啜泣着,抓着肌肉贲发的手臂求饶:“慢点慢点。” “月月,望舒。”他攥取了她的呼吸,像是在安抚她。 却只慢了一会,又在肖望舒轻轻松气之时,猛地捣入,被撑开到极致的穴口溢出细密的沫,接着又随着肉茎陷入穴里。 啪啪声,低泣声,喘息声在黑暗静谧的长久不息。 第二次,肖望舒已经无力奉陪,也不知道自己攀援高山,横渡大江的体力在这床上,面对有着强劲探究欲的男人居然毫无招架之力。只能乖乖被他抱着腰面对面坐在他腿上,他跪在床上,刚刚换上新套的肉棒已经整装待发,上翘的弧度接着前一次留下来的湿液比上一次更加顺利进入,这种体位入得深,一下子就戳在宫口,混着顶弄的痛感,接下来就是快感席卷,她一下泄了身。片刻失神,已经被他提着腰小心提起再重重放下。 高度差带来的便利就是她的浑圆恰好落入他的唇舌范围。 “月月。”他的声音已经变得嘶哑不已,缓缓控制着呼吸,他开始享受这场饕餮盛宴。 最后肖望舒手指都抬不起,最后哄了他一句慢点,就沉沉睡去。 ----------------------- 昨天忙了一天大作业,早上才有时间写,累死。。 结束(h) 拨云撩雨的性事延续到早上都没有停歇。 临睡前,肖望舒迷迷糊糊地求饶之余还补充提醒了他们明天就要出发去拍摄让他收着点的事情,听到他低喘急吟夹杂的一句回应后她就放心软在他怀里。 第二天一早就被他低声哄着半拖半抱着起床,像无尾熊似的挂在他身上,肖望舒伏在他的肩膀,被图衎放在点了几层毛巾的流理台,微热的毛巾擦拭她的脸,毛孔舒张后接触到空气隐隐的冷气,让她清醒了不少,勉强睁开一只眼睛看着面前的人。 图衎正在专注地盯着她的脸,捻住一方毛巾,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小心地给她擦着脸,“这个温度可以吗?” “嗯嗯。” 肖望舒接过他挤好牙膏的牙刷,腰肢酸软,双腿颤颤。图衎见状再次把她抱回刚刚的位置,躬身给她揉着腿。肖望舒眼神放空,机械着动手刷着牙,没留意到图衎看见她白皙的腿上斑驳凌乱的吻痕后突然变了的神色。 昨晚那套分体式睡衣被揉皱,被两人的体液沾得湿乎乎,现在还扔在不远处的脏衣篓里,身上刚刚换上不久的长袖睡裙,已经被图衎撩起裙摆到腰际。牙刷刚刚被投进漱口杯里,她的侧脸就被他的大掌拢住,掌心抬起她的下颌,缱绻的吻从她光洁的额头连绵而下,柔软的唇吻过她的鼻尖,碾在她的柔软的唇瓣上辗转,交缠的湿热的呼吸裹挟着清爽的须后水的味道,带着舌尖探入对方口腔交融后的甘醇,她闭上了眼睛,感受着来自丈夫的依恋。 图衎抓着她的手臂搂上他的后颈,一手扣着她的后脑勺,一手已经摸到她身下,昨晚被肏透的花穴颤巍巍地接纳着他的手指再次破入,嘤咛了几声,被撩拨几下已经涌出花液,他手指插得更深,甚至顺势挤进第三根,又麻又胀的感觉再次袭来,她不安地扣在他的后背,指甲直直划过衣服纤维。 交颈缠绵,耳鬓厮磨,两人都见不到对方的神色,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世上男女最亲密的接触,上半部分的脊背隔着一层布料靠在镜面上,小半部分的脊背微微弯曲,花穴口正好暴露出来,与他直立的双腿形成一个直角。 这也更加方便了他进入,肉茎粗长且上翘,磨着她红肿的花蒂,龟头被沾得亮亮的。 天色大亮,即使在没开灯的卫生间里,从排风窗泄入的光将贴满白瓷的卫生间照得亮堂堂的,他在镜中看着她埋进他颈窝的头颅,随着他肉棒的插入,乌黑的长发随着动作飘动,头颅不自然地抬起来些许幅度,又慢慢放下,发丝调皮地溜进去她的长裙的领子,露出雪白的后颈,因为他的插入而绷紧。 肉茎已经深入三分之二,弯曲的身体不太好进去,他揽住她的纤腰,将她拉近,她柔软的肚子接触到他的腹肌,耻骨相触,就着这个姿势,他直接捣了进去。 “啊,嗯,疼。” 她的手指无措地刮着他的后背,没有着力点去发泄这种胀痛,肖望舒只能在他耳边低诉。疲惫一晚上的嗓音在此刻还是沙哑却没有将他的理智从欲望里面多少,只是迟疑了一瞬,耀武扬威的肉棒已经捅开娇嫩的花心,大力地在深处小幅度地抽插,次次地戳弄在宫口,欲破门而入,痛感混合着巨大的快感沿着她的脊背向上,在她的大脑炸开。 “别,别进去。”快感让她的眼泪从眼眶中溢出,性器的紧紧相扣,即使没有眼见,也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甚至还有一节没有进去,要是全进去,她今天估计是做不了任何事情。 低沉的嗓随着印在颈后的吻回应着她:“好,嗯,哼...”从胸腔震荡中发出一声愉悦的闷哼,他被湿软紧致又因为他的缓缓抽插痉挛抽搐的穴肉绞得进出不得,只能在她体内慢慢地磨着。 身体突然腾空,肖望舒只能揽得更紧,生怕摔下去,双腿只能将他的腰部圈牢。图衎扶在她腰上的手,直直向下握住她臀部,常年运动她的臀部弹性挺翘,手感极佳让他爱不释手。 他的肉棒还在向上顶弄着,稍稍走神一瞬,身体就会因为重力滑下些许,进得更深。 他小心控制着深度,更里面的穴肉还在吸吮着他的伞头,诱惑着他深入。他只能掐着她的腰提起来又轻轻放松,小幅度地颠着她的身子,粗硕的肉茎只是碾磨着宫口,没有顶弄着进入的狠劲,交合处已经粘腻一片。 甜腻的喘息靠在在他的颈侧,他从来没有见过陷入情事她的模样,此刻起了心思,控着她的腰想将她拉开些许距离看看她的脸。 细微的动作并没有引起她的注意,她被细致的抚慰夺走了思考的能力,迷迷糊糊睁开眼,在自然的光下,她看清了他沁出汗液的额头,和一双迷恋温柔的眼睛,瞬间清醒。 猛地绞紧的穴肉让他再也忍不住,残留的理智只够他抽出肉棒,一股白灼从马眼直直射出,留在她洁白的肚皮上。一股一股接连射出的精液,流过耻骨,滴落在地面上。 空气凝滞片刻,弥漫着一股麝香的味道。 “对不起。”他愣了片刻,抽出纸巾连忙擦着她的肚子。 从情潮中强制抽离,在惊诧中回神还是让她怔忪片刻,呼吸频率还不稳,嘴巴翕张喘着气,她伸手推拒他擦拭的手。 “没事,我洗个澡就行。” 不等图衎再说什么,推着他的背出了卫生间,将门一下关上。 肖望舒低头一看身下,精液擦拭后留下的绵延的痕迹还在肚皮上,稀疏的毛发上还挂着液滴,她用力闭了闭眼,走进淋浴间打开了花洒。 图衎听着门后传来的水声,呆愣地看着身下半软的性器,不远处的梳妆台反射出他面上凄惶。沉浸在肉欲中,以为感情就这样顺理成章了,可是她一看见他的脸时晃神后瞬间清醒时一闪而过的恐惧,就像兜头而下的凉水,将他浇透,让他清醒。 肖望舒出来的时候,屋子里寂静无声,鞋柜旁的小狗地毯上整齐摆放着一双蓝色拖鞋,她看了一眼叹了一口气,窝在沙发里,将手埋进掌心平复着呼吸,身体的疲惫敌不过心理的疲惫,居然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图衎换了鞋出了门,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一会还要回去收拾行李,他想着自己在楼道里调理好心情再回去,一推开沉重的门就被烟雾缭绕熏了满脸。 墙边靠着一个身量不高的中年男人,胡子拉碴地吸着嘴里的烟,见他进来朝着他的方向吐出一口烟,烟圈一层层荡开,图衎蹙眉拍开烟气。 “兄弟,新面孔啊?刚刚搬来啊?” 图衎点点头,心中已经烦闷异常,见状只想退回去。 “时间还早,你又穿着睡衣,有电梯不坐来爬楼梯锻炼身体吗?不是和家里那婆娘吵架了吧。”他打量着他,点评了两句,又回到自己的话题里:“诶,我也觉得,女人真是烦死了,还更年期,一天到晚挑刺,上班还能在车库坐两小时再回去,休息日真的只能在楼道里抽抽烟。” 图衎闻言更是面色不悦,不多言,直直回身开门。 中年男人看他不爽,反而得寸进尺,把心里深深压着的一些不满“看你还年轻,估计还有点感情,你到我这个年纪,怕是能在这楼道待着一天。” 图衎疾步走到男人面前,揪着男人的衣领,完全的身高压制,图衎淡漠地看着他,语气森然:“失败者会把自己的不幸变成对别人的诅咒,我不跟这种人计较。不过按照你这种烟瘾,估计也不会再让你的妻子忍受你太久,估计很快你就可以用另一种方式脱离痛苦了。” 甩开他的领子,更是嫌恶地反手在衣服上擦了一下,图衎直接脱掉外套的睡衣,扔进楼道的大垃圾桶里。 没敢直接进去,图衎打开门旁的窗子,散了散身上残留的烟味,良久才按开门进去。 被人揉了揉脑袋,肖望舒半睁开眼睛,图衎蹲在她身边,面露疼惜,语气轻柔哄着她:“你有点发烧,起来吃点药好不好。” 肖望舒挣扎着身体的疲惫坐起,脑袋像被一团浆糊糊住,难受得很,嘴边靠过来玻璃杯延,她迷蒙地咕噜着发甜的冲剂,没喝几口只觉得更加难受,有气无力地推着杯子远离,软着身子只想往后靠。 图衎坐到沙发上,将肖望舒揽到怀里,摸摸她的脸,声音几乎像是哄小孩似的:“乖乖,喝了药我们再睡好不好。”他低声着顺着她的长发。 她不知道他一进家门就看到穿着单薄衣裳躺在沙发的肖望舒,一摸脑袋还发烫的时候他心里的恐惧,连忙定了药上门,她却像魇着了,怎么喊都喊不醒,急得他差点抱起她往医院跑,这人才慢慢醒了过来。 肖望舒摇摇头,脑袋中像是铅球撞着皮肉,却在图衎怀里埋得更深,小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只有两人知道的原因,他能明白的道歉。 明明错不在她,婚姻是他求来的,不被接受也是他该承受的,她憔悴地说着软话,只是让他更加愧疚,图衎紧了紧抱着她的手臂,用唇碰着她的额头,“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的错,月月把药喝完好不好。” 缓了一会,肖望舒强打起精神,就着他手心温着的玻璃杯,一口气喝完,枕在他的腿上,再次沉沉睡去。 头闷痛在睡眠中缓解过来,肖望舒悠悠转醒,鼻尖是熟悉的薰衣草洗衣液混着阳光的味道,一睁开眼,对上的天蓝色布料星盘格花纹,微微侧头是图衎流畅的下颌线。 这才惊觉自己居然枕着他的腿睡了过去,那侧脸贴着的部位就是...肖望舒抚了一下脑袋,碰到他扶着她的手。 图衎本在翻着纸质资料,感受到动静,把书往旁边一放,摸了摸她的脑袋,总算退烧了。 “我睡了多久?” 图衎清隽眉眼变得柔和,撩了撩她的头发:“快一点了,饿了吗?我去给你煮点粥。” “哈,我助理好像定的是下午五点的飞机票,行李还没收拾呢。” “你身体还没恢复,要不我们过段时间再去?” 肖望舒坐直身体,毛毯落在地上,她连忙拾起,穿上鞋子:“不行,定好时间了,还是快点,要不我们在路上随便吃点,到了L洲再吃点好的。L洲的面食还蛮好吃的,我们晚上去吃宵夜怎么样?” 图衎莞尔点点头,看她一头扎进衣帽间里开始收拾行李,他揉了揉发麻的双腿,一点知觉回来,他跟了上去。 肖望舒团队的人不多,这次工作不重,更是只带着一个助理李璇还有摄影师王立。当望舒和图衎拉着两个行李箱下楼,公司包了的那辆SUV已经停在小区门口了。 图衎将两个箱子塞进后备箱里,肖望舒还没有上车,正看着对面马路的一辆黑色捷豹,眼神复杂,他走到她身边,她已经收回视线,坐进后座了。 老王回过身来打趣地看着两人:“哟,难得啊,望舒妹妹这是找了个新助理?小磊要是知道建个房子回来工作没了不得哭死了?” “这是家属,不是助理。”肖望舒回复道。 “宣总昨天突然在员工群里面发了快一万红包,我还以为怎么了,原来是望舒的喜事,什么时候找的男朋友?” 图衎微微一笑,对王立伸出了手:“你好,我是图衎。” “你是怎么追上我们望舒姐的?”李璇开着车不好分神,她记得老板的男朋友好像并不是这位,好奇地问道。 望舒眯着眼睛,警告道:“小李同学开车不要分神哦。” “别打断,我也挺好奇的。”老王看热闹不嫌事大。 “我跟她是很长时间的好朋友。” 小李惊呼:“近水楼台先得月,啊。”本来还在回话,手上的方向盘却猛地一打,女孩子语气愤恨:“后面的车怎么回事啊,打灯不变道,一直往我们这边别车,真当路是他开的?” 图衎搂住肖望舒的腰,肖望舒按下车窗,风裹着刺骨凉意吹进来,她弹出一点脑袋回头看后面,果然是那辆黑色捷豹,又把车窗降下来。 过了快速路没一会,后面猛然响起喇叭,李璇蹙着眉,已经愠怒的情绪让她忍不住破口大骂:“什么人啊?从小区门口就开始跟着,现在是逼着人发火是不是。” 肖望舒心里乱得很,侧头看向丈夫,眉宇中也有忧色,她拍了拍他搭在她腰上的手。 “是那些粉丝吗?”他记得有几次看她相关的新闻,提到过她被一些极端的粉丝骚扰的事情。 “不是。” 她抬腕看了看时间,蹙眉敛目闷出一口气,对前面开车的李璇说:“小璇,靠边停车。”又握着图衎圈着她腰的手,温声对他说:“你开车吧,先到机场等我,我有点事情要处理,很快来跟你们会合。” “月月。”他顿悟后面车上的人是谁,拉着她的手不愿意松开,“我们一起去。” 李璇已经靠边把车停下,肖望舒眼光温存却不容拒绝,挣开他的手:“我去和他谈谈,很快的,放心。” 图衎没法拒绝,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开,听着车门关上的闷响,他慌张地跟下车,肖望舒已经拉开那辆捷豹的后座上了车,没一会,那辆车就从他们身边擦身而过,汇入车流中。悲从心起,他只能紧咬着后槽牙上了车,总不能做让她失望的事情。 肖望舒一坐进后车座就被拉进成风的怀里,炽热的吻随着她被强掐着昂起头,重重落在她的唇上,沉重地向她索取,肖望舒双手抵在他的胸口,爆发出来的力量将两人拉开距离。 不过两天,曾经意气风发的人已经颓丧不少,肖望舒强压着心中复杂的情绪,直视着成风的眼睛:“最多一个小时,我必须要回到机场,你有什么事情快点说。” 被她强硬冰冷的语言刺伤,成风紧紧钳着她的双手,将她拉到怀里,语气怨怼“一个小时?怎么够你爽的?”话一说出口已经后悔,他居然忘记了最爱的她受过什么伤害。 慌忙地嗅着她发顶青丝稳定情绪,连声抱歉:“对不起。” 肖望舒冷笑一声,也不挣扎:“原来你是这样想的,没事,反正以后也与你无关了。” 成风眼底的层层青影已经泛红,沉痛在一字一句之间:“是你逼我的,你什么都不听我的,说分就分,说不爱就不爱,我让你把工作收一下,两个多月不见一次人,你当我是什么?除了偶尔睡在一张床上我们像恋人吗?还和别人结婚。”他声音嘶哑变调,语气哀切,抓着她的手用上了狠劲:“你明明说过不会离开我的。”失忆后清醒说过的话都不作数是吗? “这几年啊,我每天都跑得很累,其实心里更累,回到家里你常常披头盖脸就是让我别工作,我不想我的努力白费,你也是这样走过来的,但你好像从来不在乎我的努力,除了做爱和吵架好像我们之间说别的话,明明以前扯东扯西聊天喂一下午蚊子都不愿意离开。我们都变了,却还在追求不变的时候。” “是我让你痛苦了吗?所以你想离开。你不喜欢我以前闹你不想公开,我就可以安静得什么都不多说,明明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准备好,但你却看都不愿意看一眼,明明我只想让你多看看我这一个要求,你不做我又能怎么办?” 他的回答不到点上,他像一个找不到方向的孩子胡碰乱撞地回答着。 无情挥刀斩情丝好过两人缠缠绵绵不能断。 她不想再跟他多说,情绪的维持每次都要消耗她巨大的能量和勇气,抓着他的手想松开,只能冷漠道:“别想了,我不爱你了,我的丈夫还在等我,之后我也会对我的婚姻保持忠贞,大家都体面点,好聚好散。” 他揽着她的腰死死不放,拉扯之间,却能清晰看见她背脊深深浅浅的吻痕,如刀刃剐着他的心。 险些咬碎后槽牙,他切齿强忍着说:“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拦你,你回来好不好,我不在乎你跟他之间发生过什么,之后我们好好过,你不是喜欢工作了吗?EILI和奇玉还有之后的项目我都还给你,以后的我也可以给你打点好。” 肖望舒闭了闭眼,直言道:“成风,我记得三年前你资金周转不开,为了拉投资差点喝到胃出血,你说你的公司是你的心血,所以你一次都没有轻言放弃。” 他记得,那时候项目结束他却直接进了医院,肖望舒在他身边陪了大半个月。 “而你拦的这些项目也是我和团队的心血,你却反拿这些要挟我?你让我觉得好陌生,我...无福消受。” 他被她的言语里隐隐厌烦击退,低垂着脑袋,肖望舒让司机靠边停车。得到成风默许后,司机才答应。她强拉开他扣在腰上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本周营业结束:D 谎言 肖望舒匆匆招手喊了一辆出租车,紧赶慢赶总算在三点半的时候赶到了机场。 A市机场的迎客车道车辆人流来往匆忙,有人只是挥挥手就直接往里走,有人留恋不舍地拥抱贪恋着这疫苗团聚,有人张望着四周来回踱步。 肖望舒跑快几步,跑到那人面前:“怎么不进去?” 图衎连忙拉过她的手,紧张地上下打量她,心里的焦虑在此刻决堤。 她带着黑色的口罩和墨镜,他看不清她的神色,心里七上八下没有放松。 还没等他问,肖望舒已经一手反扣着他的手,一手拉过旁边自己的箱子往里走:“来不及了,我们值机之后我再跟你说。” 办完行李托运,两人的手已经变成十指相扣。安检的时候被路人认出来,有人上来打招呼,肖望舒莞尔着点点头,婉拒了送来她们随手送来的小零食。进了候机室又自然而然地让他牵上,之后半点松脱开的动作倾向都没有,她一系列的行为像是在安抚。 老王和李璇坐在不远处,为他们圈出一方安静的角落。 本来想强撑着违心说自己并没有介意,被她小心翼翼地一瞧的眼神击溃,侧头靠着她,侧脸落在她的发顶,手却已经取下了她口罩的耳带取下。 她的唇色今天出门为了提气色涂了口红,很温柔的豆沙色,现在只留下些许残色,显现出她因为上午发热而有些苍白嘴唇。 “抱歉,我和他接吻了。”她用没有被牵着的左手在包里找出一张湿纸,当着他面用牙撕开包装,抽出里面纸巾用力的在唇上擦着,这些只剩下灰白的面色被指腹用劲儿碾过时逼出来的血红。 他抓着她的手,把她手里的纸拽出,将揽过她的腰,左手轻柔地抚摸过她的唇,俯身碰了碰。他不想骗她,说不出不介意的话,等待的一个小时里嫉妒都快将他所有意识燃尽,却在她对自己残暴的动作中败下阵来。 “你还爱他吗?” “爱。”她回答得很快。 “你会爱上我吗?” “我努力。”她没有迟疑。 本不该想着索取,这也是这场婚姻开始的前提。自然知道她的回答半真半假。到底哪句真,哪句假他不深究,只要她说的,他就信。 ... 枫红秋深,阳光落在缓缓流淌的溪流中,处于枯水期,河床暴露,只有微弱的一股流水携着希冀的金光奔向远方。 图衎看着老王单膝跪地,托着镜头,一帧一帧地捕捉着肖望舒在枫叶林地之中的一举一动,她穿着一件黑色高领毛呢长裙,勾勒着曼妙的身体曲线,她捏着一张枫叶,暖红的枫叶一下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只如林间小鹿般的眼睛,黑白分明闪着灵动鲜活的生机,笑容灿然地对着镜头做着鬼马的动作。 但细看周围人都裹着厚厚的羽绒服,还没迎来雪色的林区,秋风带着刺骨的含义呼啸地刮在每个人裸露的皮肤上,图衎担忧地看着不远处冻得鼻头发红有些瑟瑟发抖的女人。老王对她比了一个OK,肖望舒才猛搓着手放松下来。 李璇小步跑过去,用羽绒服裹住坐在地上的肖望舒,却被拍了拍肩膀,一回头是图衎。 图衎先将自己脖子上温着的围巾圈住肖望舒光裸的脖子,扣着她的腰,捞起她的腿,紧紧地将她抱到怀里。 “怎么了?” “你冻了快三个小时了,工作环境都这么冷热不分吗?” 肖望舒想摸摸这人有点有点气乎乎的脸还是把手放下,安抚道:“这只是偶尔而已,而且哪有钱是好挣的?” 图衎寻了个位置坐下,还是没放开她,肖望舒顺势坐在他的腿上,靠在他的怀里。图衎用手将她冻得僵硬的手指裹着,靠在唇边往里哈气,又小心地揉着,总算有点血液流动的暖和,他才把她的手塞进自己的胸口,嘴角碰她的脸颊,又皱着眉搓了搓手捂住她的脸颊。 “保重身体比钱更重要。” 李璇和老王看着相依偎的两人相视一笑。 “小李同学以前神神叨叨的那位望舒男朋友是他吗?” 小李摆摆手,否认道:“我哪有神神叨叨的过,我是对老板表示关心。”她细细看了几眼图衎,“不是这个,上次那个不是说了分手吗,一看您就不常上网。” 老王嗤笑一声:“那都是啥玩意,你上网还专门看老板啊?我想看望舒这不是分分钟的事,就在我的镜头里。” 李璇咕哝一句:“人家男朋友可拍得比你好,指不定您明天就失业了。”正好落进老王的耳朵里。 “小丫头,你什么意思。”老王的胡子耸动,语气有点危险。 李璇本就初生牛犊不怕虎,直言道:“刚刚我可看到图衎在旁边拿着老板的相机拍的那两段,我看可不逊色于您呢。”她捡起放在户外椅的相机,调出来给老王看。 老王看了一会,气得胡子都被呼哧的喘息竖起来,指着显示屏对李璇说:“这真的比我拍得好?这只是勉强不相上下的地步好吧。” “我觉得拍得挺好。” 肖望舒捧着灌满热水的玻璃杯暖着手,靠过来看屏幕,对老王赞叹了一句:“老王,你摄影技术真的越来越厉害了。” 此言一出,小李捧着肚子笑弯了腰,指着老王说:“我就说吧,老王你不会要失业了把。望舒姐,这个是图衎拍的。” 肖望舒不好意思地对老王笑得尴尬:“没事,这说明我们老王技术稳定。” 下一秒就狡黠回头小声对图衎说:“你拍照真的很好看。” 图衎看了一眼老王,不顾旁人打趣的视线咬了咬肖望舒的耳朵,轻声说:“那么。可以进你的团队吗?” “算了,我觉得你在医学方面会有更大作为。”肖望舒可记得大学时期好几次被他邀请去他的学校听一些公开课,总能听到他的导师对他赞许有嘉,言语里的骄傲几乎就要把图衎捧成医学的未来之光,之后他没有选择做医生反而跑去研究所上班还是把她吓了一跳。 晚上睡觉的时候,肖望舒还是好奇地问了一句:“你怎么没当医生?” 图衎从后面搂着她的腰,闭着眼睛轻嗅着她发顶,长久之后才叹慰道:“只是想选更适合的路,现在的工作比医生稍微自由些许,只要努力一点就可以匀出更多时间来。”他的手伸进她的掌中,指缝开合,紧紧扣着,“毕竟妻子是很厉害的旅游博主,我也想和她一起看看世界。” 东拉西扯聊了两句,吃了安定片的肖望舒挡不住袭来的困意,迷迷糊糊睡过去,图衎听着怀中人渐渐规律平稳的呼吸节奏,将她搂得更紧了些,这几天他们都没有夫妻生活,肖望舒早上开始拍摄到了晚上就累得不行还得强撑着剪片,看她托着腮皱着眉头想思路他不太敢打扰,保持她杯中温热是他能做的最好的事情,甚至抽不出空来询问她关于蜜月的事情。 估摸着她的拍摄时间,他自己已经把所有的攻略做好,他亲吻一下妻子的额头,她侧头埋进枕头,嘴巴微微鼓起,像一个吃糖的小孩。 肖望舒和王立第二天天没亮就摸黑进山拍日出,等待金乌从云海之中冒出明亮的尖尖,被山间呼啸的风吹得脸通红她还坚持写好的文稿词背完,随着老王比出一个OK的手势,总算把所有的拍摄任务结束了。 王立还有别的任务要跟进,一下山就赶着去机场,肖望顺便大手一挥放了李璇一个长假。 小姑娘从车窗弹出脑袋,对肖望舒说:“呜呜,老板你这是不想要我这个电灯泡了?” 肖望舒好整以暇抱胸看着李璇因为放假和八卦兴奋的小脸,昂了昂脑袋:“对啊,小电灯泡快点休息吧,不过你要是想留下来发光发亮,我也不怕你被亮得烧线了。” “拜拜!” 手机弹出租车成功的消息,肖望舒点了个确认。 肖望舒回头,一双明眸顾盼生辉,对一直陪在身边的丈夫说:“图衎,蜜月你想去哪里?” “你想去哪?”他想先知道她的想法。 肖望舒思忖片刻,突然扬声道:“我们去西北玩吧,就从这里开始往更深的地方走怎么样。” 明明做了好几天的攻略,敌不过她兴奋之下的一句提议。 两人当天就租了一辆车开始往西北去,图衎开了四个小时总算到了肖望舒提议的第一站F城。天色擦黑,暮色沉沉,夫妻俩住进了临近的一家酒店。 图衎把这几天整理完资料又把论文修了一下,一看肖望舒还趴在沙发床上,手不停地敲击着手机,荧光在昏暗的房间显得刺眼。 图衎打开了床头的灯,“这么暗玩手机对眼睛不好。” 肖望舒冷不防被吓了一跳,连忙把手机往身后藏着。 被她警惕的模样逼出些许困惑,他询问道:“怎么了?” “今天租的车不太好开,我就找租车公司换了一辆,明天有人来换车你就换一下。” 图衎点点头,坐在椅尾,将她冰冷的赤足套在怀里,“你现在月经期还会痛吗?” “唔。”一下赧然有点难言,“吃两颗止疼药就没感觉了。” 意思就是还会疼,图衎蹙眉看了看撩上半截腿的睡裙,“要睡觉了吗?” 肖望舒见那人已经回复,松了口气,顺势伸手揽住图衎靠近的身体:“睡吧睡吧,你记得明天去换车哦,挑一辆越野吧,之后都是山路,性能好点比较好。” “嗯。” 第二天肖望舒起了个大早,轻轻挣脱开图衎圈着的双手,睡梦中图衎还是凭着本能抓住妻子的衣摆,她揉了揉他给她枕了一晚上的左手臂,轻声说:“我有些事情要去做,中午就回来,你好好休息一下,醒了记得看手机消息去换车就行。” 图衎半睁开眼,手肘往后撑欲起身:“我跟你去吧。” 肖望舒一把把他摁住,“你不是一会还要跟导师打电话?现在好好休息,我很快就回来了。” 僵持不下,还是图衎点点头:“多穿点衣服,早点回来。” “嗯嗯。” 肖望舒来到约定的地点,等了许久才听到门被敲响的声音,服务员领着一个妇人进来,衣服旧得发黄,袖子内侧还有两个补丁,头发用一个塑料夹子架起露出较高的发际线,皮肤干燥裂皮,局促地抱着包站在服务员身后。看见肖望舒小心辨认了会,直到她站起身来莞尔向她招手,她才敢走过来。 看了看皮面干净的椅子,妇人一下不感坐下,肖望舒笑着握住她的手,“坐吧,你想吃什么?” 妇人促狭笑得勉强,翻了翻菜单咽了咽口水,还是推了过去给肖望舒:“俺不饿。”乡音很浓,不过这些年走南闯北,肖望舒练出了极好的领悟能力。 “我让你出来的,这顿我请你,而且这么早你应该也没来得及吃东西吧。”肖望舒指尖一动翻了翻菜单,“我记得上个月你家吃羊肉了吧,你喜欢吗?要吃羊汤泡馍吗?” 妇人摸摸肚子,脑袋低垂,小幅度地点点。肖望舒勾了几道菜交给了服务员。 寒暄两句,张梅总算放松下来。 “俺还以为是假的嘞,没想到你一个名人真的在找我嘞。” 肖望舒笑意浅浅,“我是真的想跟你签约的。” 张梅摆摆手,语气很低:“俺个农村的有啥可拍的。” “你这就不知道,现在农村生活可受欢迎,尤其是你这种坚强励志的生活日常大家可都喜欢看了。”肖望舒翻着平台找了几个账号的数据还有收益情况让她看。 “你要是跟我签约,我们这里肯定可以给你很好的运营计划,拍摄我们也会专门为你培训,你只需要过着自己的生活就赚钱了。” 张梅还是很犹豫,像是有什么想说的,之后又低垂着头不语。 肖望舒不急,菜都上了,她让张梅先吃。 她将一小碗辣椒酱全部倒进泡馍里面搅匀了才吃了起来,吃得有点急,看起来确实是饿的不行。 张梅放下筷子,揉了揉肚子打了个饱嗝,看着窗外钢筋水泥林立,摸了摸铮亮的玻璃外墙,语气艳羡:“俺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羊汤泡馍。” “以后慢慢有钱了,你想吃就吃,而且你现在还是两重身子,多吃一点吧。” 张梅叹了口气,言语中多少有点委屈:“俺也想拍,但是家里男人不知道答不答应,再加上俺都没告诉他我怀孕了。” 肖望舒抿了一口豆浆,问道:“为什么不告诉他?” 她低头看看还浮着辣油的碗:“我最近可喜欢吃辣了,这胎肯定是女孩,俺男人肯定不要,俺也就不想要了。而且咱们这么穷,光是怀孕就穷得没米下锅了,更别提养了。”妇人带着浓重乡音,“这次出来见你,俺也就想你借我点钱,我好去流了。”她不敢看肖望舒,垂眼慢道。 肖望舒手指动了一下,划着手机发出去两条消息。突然握着张梅的手,粗糙的皮肤将她手心刮着疼,但是她还是温柔地笑着。 张梅看向她,只觉得她嘴巴张合又低下头去,似乎有难言之隐。 “妹子,你是不是不愿意借我?” “不是。”肖望舒眼睛正好盈出两滴眼泪,她抽噎几声,哽着声音说:“只是没想到梅姐跟我经历一样这么惨而已。” “怎么回事?” 肖望舒哭得伤心,好一会才紧紧揪着张梅的手,梨花带雨的模样把张梅吓了一跳,试探着安抚她。 “我,我不能生。”肖望舒手指颤抖着打开手机找出一张诊断单,“我上次受了点伤,结果医生说我这辈子都没什么可能有孩子了。” “哈?” “就今年年初,本来是想联系你签约帐号的,结果才给你打了声招呼我就受伤了,小命都快没了,一醒来医生还说我子宫那被石头砸得太重,这辈子都估摸着没机会有小孩子。” “就是这样我前男友跟我分手了。”她的眼泪正好落到张梅手背。 肖望舒继续说道,又找出结婚证的照片给张梅看:“但是我前不久结婚了,这是我好不容求来的婚事,我婆家本来是不同意这门婚事的,我现在那个丈夫本来就向着自己家里人,是我骗他们说我怀孕了,他才愿意跟我领证。” “你说嘴上偏偏容易,但是几个月后我到哪里找个孩子给他们,我要是生不出孩子,我丈夫一定会跟我离婚的,我婆家更不会有好脸色对我。”她惊恐地嘶叫道。 张梅想起自己一塌糊涂的生活,生出同病相怜的感觉,心疼地也在哭:“没想到你看起来光鲜,也不过跟俺一样,俺男人也老不着家,就在外面喝酒赌钱,他妈又老是给我挑刺,就俺做个饭拍个照都能给我叨叨几百次,诶。” 肖望舒眼睛亮亮地看着她,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她恳切地说道:“姐,要不这胎咱们就留下来吧,生下来你就把孩子给我,我帮你养。” 张梅一吓,犹豫着想挣脱开,却被强拉着不松手:“你这?” “姐,我绝不会落了你的好处,我要一个孩子这样我的婚姻才能保得住,你又不需要这个孩子,我可以像亲生的一样养着他,而且你怀孕期间我可以给你安排好所有的事情,你生了我还可以给你一大笔钱。” 张梅似乎被她说动了,犹豫着说:“这件事不太好,俺得考虑一下。” 肖望舒抽出一张纸巾擦擦眼泪,忽然捉住张梅的手,指了指窗外。 “你看,本来这几天是我们去度蜜月,结果我一不在,我老公就要找别的女人了,我要是没有孩子我就得被扫地出门了。” 张梅往窗外一看,跟肖望舒给她看的结婚照上的男人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和一个长卷发的女人说了两句,一起坐进了车里,一瞧肖望舒的脸色已经变得苍白,眼巴巴地看着渐渐远行的汽车。 ————————— 肖望舒:我不会演… 我:你会 蜜月 张梅临走前还在犹豫,肖望舒一边抽着纸巾拭泪,一手圈着这个妇人的手,哽咽着言语:“姐,没关系,我可以等你慢慢考虑的,但是最近您一定要保重好身体,不要轻易做决定。要是你想答应,我就找人给你男人找个工作,再把你接到A市,到时候你可以边学视频还可以更好地养胎,生下来你也算有了个依靠。” “行。”张梅心思动摇,只能迟疑地回答她:“俺得回去再想想。” 肖望舒点点头,给她叫了辆车,又弯腰嘱咐司机一定要好好地把人送回去,站在路基一边,目送着张梅离开。 半响,松了口气,肩膀一沉,一颗心才慢慢安定下来。 口罩还牢牢挂在脸上,除了眼睛肿了些,肖望舒合上镜子,漫步踱回对面的酒店。图衎还没回来,肖望舒洗了个澡,先前脑袋受伤的部分像被榔头砸开,巨疼的神经一阵阵如过电一边刺激着她,囫囵吞了两颗安定片,她抱被坠入黑甜梦乡。 第二天两人驱车到了附近有名的一个湖,环湖公路路面宽广,包裹全身专业设备的骑行客轻巧地蹬着自行车,呼出来的气息凝结成白雾,还在坚持向着远方。肖望舒打开车窗,寒风在不紧不慢的车速中在耳畔呼哧而过,自然的声音抚慰着不安的一切。 深秋时分游客稀疏,湖面已经结着一层厚厚的冰,将投石荡起的涟漪和冲刷滩涂的波浪保留动态的一刻。夏日的惹人喜爱的小黄花已经消失了踪影,风吹草低后显现的牛羊身影已经跟着自由的游牧人离开,只剩下比人高的金黄色芦苇在阳光的照射下恣意地随风飘荡。 “图衎,看这里!”肖望舒拿出一台dv机向走在身后的男子喊道。 图衎淡笑着向她招手,隔着像素不高的屏幕她看见图衎指了指一旁的湖面。她的目光跟着手指的方向。 辽阔的湖面在冰盖下显现出富有层次的蔚蓝色,靠近岸边冰盖厚,蓝色浅且模糊,而湖中心却是极深的蓝色,像爱人的深邃的瞳孔,寒风还没有带来冰封的温度,有几只黑天鹅还勇敢地优雅地向来人舒展着身姿。 她激动地向跑向图衎,拿过他脖子上挂着的相机,将这一幕留下来。 耳畔响起一声咔嚓的声音,黑色的摄像头将她呆愣回头的一瞬间留了下来。 肖望舒连忙探头去看自己留在他手机里面是什么傻样。 图衎笑着将手机递给她:风掠起她的长发,勾着一双杏眼娇稚,笑容浅浅,在这苍茫的原野之间,是野性和恬静的混合冲击。 “你拍得也太好了吧,我真的长这样?” 图衎掐了掐她细看她手机的时候不自然嘟起来的软肉,声音低沉:“在我眼里比这还好看。”他紧紧了她的衣襟:“万一我以后失业了能不能来投靠你。” “你真这么想?不过我最近工作蛮少的了,估计我会比你更早失业。” 图衎见她脖子露着,鼻尖冻得通红,先用捂热的手心圈住她的脖子,之后才问:“发生了什么事?”按照她在业内的地位,应该不愁工作的事情。 “这几年到处跑得有点累,我有点想休息了,正好公司新业务有账号孵化博主培养的业务,我打算先去领个闲职放松一下。”她调笑着抓着他的手,一双眼睛眼神灵动:“以后就要靠你养家了,好好工作哦。” 那种语气说出来一听就知道是戏谑,可是有心人却当了真。 一回酒店,图衎就开始翻钱包,一张张卡在肖望舒面前像发牌似的张开。 “这是我的工资卡,每个月五号会汇入这张卡。”他指了指顶上的一张蓝色的卡。 “不过这是小的部分,我的的投资分红都在这个卡。” “这个是我这几年存的钱。” “这是我拿的奖学金,科研奖金还有一些公司的专利使用费。” ... “这些卡的密码都是你的生日,还有其他的我们回去的时候我再转给你。” 肖望舒好好消化了这些卡里面到底存了什么,还有自己的丈夫究竟有多厉害,摁着图衎就要找人预约财产转让的手。 “我开玩笑的。”肖望舒挠挠头,自己银行卡光是卡的数量就输了,更何况几乎月光的账户 图衎语气认真,把卡插入新的卡包推到她面前:“这是早该给你的。” 见她不肯收,图衎把卡包留在桌面:“我平时不太花钱,你需要钱的时候我怕你不跟我说,你就当作帮我保管好不好,需要就用。” 话都说到这份上,肖望舒只好把卡包收了起来,不曾想第二天就派上了用场。 好好休息了一晚上,本来整装待发前往草原,结果临出发前就接到了电话。 之前一直合作建立的一个山区女性关怀公益组织按照原来约定划扣的卡余额不足,电话打到了她这里,肖望舒一时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说会在今天之内把钱汇过去。 结果在网上银行查了一下自己的几张卡的余额,除了一些动不了的,能动的钱加在一起居然不够捐的,现在的经济状况确实说得上捉襟见肘。 拮据得不知道怎么办好的时候,图衎给的卡包正好落入她的视线,她探出上半身出房门,图衎早就已经收拾好站在坐在沙发上边翻阅着今天的报纸等她。 “图衎,我能用一下你卡里的钱吗?我过阵子还你。” 男人抬眼看她,答非所问的一句:“密码都是你生日。” 没一会手机传来动账20w的信息,他看着睁着圆轱辘眼睛的双手握拳向他道谢的妻子,轻轻地勾了一下嘴角。 对于现时来说,汇款信息远远不如动账信息更让他开心。 深秋的草原时节,枯黄的草在暮色晚霞照射下遍地鎏金,满眼辉煌。 肖望舒猛地关上车门,直接往草原深处跑,忽然回身看图衎,笑容灿烂反身躺倒在柔软的草里。 图衎拿起相机,慢步走过去,俯身给他惬意畅快笑着的妻子拍照。肖望舒配合地捧着脸做着各种pose,明明已经戒掉镜头恐惧症许久,这下面对男人不吝啬的赞美和认真的眼神反而心跳乱了几拍。 她一拉图衎的手想让他别拍了,结果他顿时放松身体顺势躺倒在她身边。 天空已经变成暗蓝色,星星缀满了夜幕,神仙素手一划,银河在此刻有了形状。 时间在此刻被延长,图衎半拥着妻子,回答着她时不时冒出来的小问题。 “我突然觉得我好幸运。” “怎么说?”肖望舒应着,感受着他手指传来的温度。 “我们现在看到的星星的光都是很久很久之前发出来的,每一刻的光都是永恒的珍宝,经过了漫长的时间终于交到了我的手上。”佳夜此时,是他和她和属于自己的时间珍宝一起收到的,他吻了吻妻子的眉心。 “嗯哼,图衎同学的作文应该写得不错吧。” “高中的时候一直在看一些“大师”佳作,分数还可以。” 不谈婚姻,无论感情,长久的友谊关系早已允许他们无话不说。 两人居然就这样指着星月轨迹,絮絮叨叨了两小时,也不知道在聊什么,裹着一件羽绒服东拉西扯时间居然就这样过去了。 在寒冷的深秋如此浪漫的后果就是第二天两人都在徘徊在感冒边缘。鼻塞上脑,肖望舒撩起帐帘前又被图衎揪着衣领回去换着戴了一个风雪帽,毛毡将她的头暖得舒舒服服,又喝了他递过来的冲剂,两人这才出门。 厚重的帽子下是精致灵巧的五官,因为看见他被几个壮汉拉着摔跤,蹙着眉毛担心,图衎摸了摸她的脸,整了整衣服还是应了下来,体力极佳,最后居然还赢了。 毡房是找以前的朋友临时定的,周围住着的都是牧民,草原子女热情好客名不虚传。几个小孩邀请他俩去骑马,去年也拍过草原专题,选了个脾气大的一下把她甩下马背让她心生恐惧,断然是不敢再骑,又不忍心扫了几人的兴致,于是肖望舒转头就撺掇图衎骑马试一下。 确认了这匹马性子不烈,从她的眼神就没有离开过图衎来看还是个颜控。肖望舒劝得起劲,图衎只好试一下。 大叔叽里咕噜了一堆,没有他天生的领悟力作用大,试了两圈,图衎已经骑得很好,几个小孩跟在他身边时不时点上两句,情景和谐,肖望舒用相机记录下了这一幕。 晚饭是在房东家里吃的,羊尾油被弯刀片得一片一片,放在手背一嘬,肥而不腻入口即化的口感让人吃得上瘾,羊腿烤得皮脆肉嫩。主食没吃多少,两人已经捧肚打嗝。炕上温着的壶冒着热气,奶香混着一些酒气勾着她的鼻尖。 “这是什么?” 大叔回了一句方言。 肖望舒连蒙带猜地翻译,勉勉强强地知道这个酒好喝暖身,她手指比出一个“1”想尝试一下。 大叔给她倒了一碗,醇厚微酸的奶味口感一下蒙蔽了她,酒味袭来呛了一口,图衎给她顺了顺背,闻了一下碗里的酒看向肖望舒,女人已经双颊绯红,酒劲一下就上脑了。 他喝完着碗里的酒,被奶味掩盖之下是度数不低的酒,肖望舒已经有点迷迷糊糊,他只好半揽着她的腰回到毡房。 喝醉后的她安静得很,他帮她擦脸的时候,配合地闭眼睁眼,也不带闹,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察觉到她哭了是在熄掉了染着的油灯后,微弱的抽噎和留在指尖的泪水,图衎害怕又心疼,起身将她面对面抱着,小声问她怎么了,肖望舒不答眼泪悄无声息流得肆意,毛茸茸的领口因为她的眼泪湿透。 没有再问,一下一下顺着她的背,抱得紧了些,她哭累了就睡了过去。 躺在她身边,怀里的人睡得却并不安稳,被抓到的一尾游鱼在他怀里摩擦乱动,下身已经被她激得火速抬头,结果点火这人又安静了了下来。 她倒是沉沉睡过去了,被她惹了一身的火又无处发泄的图衎,只能无奈地蹭着她的身体慢慢缓解,一个晚上没睡好。 他们开着车经过荒漠,险峻的公路,在雪山脚下敲开坚冰融水喝,用柳条串着羊肉烤着吃... 最后一站是边陲的一个城市。 大巴扎的商品琳琅满目,色彩鲜艳,两人一大早去逛,挑了许多绘彩丰富的玩物。天气越来越冷,来往的人都哈气成雾,买了一个馕两个人撕开吃了,肖望舒又带着他去吃罐子汤,萝卜炖得软烂,羊肉鲜嫩,汤色清汤味浓,一碗下肚全身都暖和。 在茶馆喝了一一下午茶,来自江南的茶在寒天雪地的西北如春日来信,能歌善舞的人们弹琴拨弦,一袭冬衣遮不住腰肢轻曼,摇曳生香。 回到民宿的时候,房东太太正在给自己女儿编着辫子,肖望舒坐在一旁陪着唠嗑,头发被捧起,回头一看图衎正学着太太给她扎辫子,本来容易在风中吹得炸毛的头发在他手上出奇地顺滑。骨节分明修长的手一勾一收,一条小辫子就在他的手上呈现,拗不过他的期待,肖望舒换了一身艳丽服饰,被拉着跳舞。 悠扬清脆的楚吾尔声音传来,大家都在火炕边笑得开心。 旅行在白雪皑皑的山上结束,白雪落在相携的两人的发上肩头,图衎拉着她的手拾起一根枯木枝,在压实的雪路上写下“白头偕老”。纷纷扬扬如絮飘雪覆盖掉字迹,在春日到来之时融化后汇入江流,生生不息。 —————— 蜜月怎么可以不甜一下… 安顿 肖望舒好不容易将一步叁回头的图衎送过安检,一转身就投入自己的战场。 第一时间返回F城,张梅昨天犹犹豫豫地跟她聊着,肖望舒当机立断将她约出来第二次,还是在那个酒店。张梅先前半长不长地头发斜着剪成直到耳朵根的长度,灰头土脸更甚从前。 肖望舒抚摸着她的头发,关心问道:“姐,你这是怎么了?” 张梅支支吾吾地,低垂着头,少顷才踌躇问道:“如果...如果,俺把俺娃给你,你可以给俺多少钱?” “你想要多少。” 张梅颤巍巍地伸出叁个手指:“我要叁万。” “我给你叁十万。” 张梅瞬间瞪圆了眼睛:“叁...叁十万?” 肖望舒握着她的肩膀,直视看着她:“我是有条件的,为了保证你不会反悔,你得按我的要求做。”眼神柔和又坚定:“怀孕可是非常不容易的,尤其你还这么辛苦。”肖望舒温和地顺着她撇到脸上的头发,“生孩子也非常不容易,完成这一切的话,你的价值可是非同寻常,叁十万你值得拥有。” “妹子,可是俺不想去A市,离开太远,我怕我男人担心找不到我。” 肖望舒沉思片刻点了点头:“可以,我找人给你在附近安顿一下,再给你男人找个工作,不用太担心,既然你决定好了,那就安心养胎就行。” “行吧。” 找了个中介,肖望舒当天就在领市定下一个房子,实在穷得响叮当,押一付叁的情况下她只能又刷了图衎的卡,有了第二次就会有第叁次,约了的产检和孕妇用品还有定下来的孕妇营养师,刷卡的时候,肖望舒已经能不眨眼睛了。 图衎下班的时候才看到好几则动账信息,顿时笑得眉眼弯弯,团队的研究员被这刚刚还因为成员不慎数据失误冷脸的导师一幅春暖花开的样子都吓得走不动道。 “小衎,你这有老婆了笑得都不一样了。”整个办公室还得是老教授敢先打趣一句。 “图老师有老婆了?” “真的假的?” 图衎笑意收敛了些,只有红透的耳畔,嘴上并不多说。 老教授本就是个风趣的人,继续打趣道:“不然你们以为你们热爱科研的图老师能一下放下项目消失大半个月去哪了,小老婆哪有大老婆重要。 “哦吼,这太劲爆了吧。” “我说图哥把说完不参与新项目就跑了,原来是赶着...” “你们都不知道你们图老师的老婆是...” 图衎连忙打断他:“耿教授。”他对着一脸戏谑的耿教授轻轻地摇摇头。 教授摸摸脑袋,马上止住了话头,打马虎道:“是个大美人。大家都累一天了,下班下班吧。” “差点就说出去了。”耿乾抬眼看了看离开的人,讪笑着对图衎说,当初婚假是他批下来的,自然知道他妻子是谁,当初图衎还千叮咛万嘱咐地让他先别说出去。 “等你老婆回来帮我要个签名呗,我那小孙女可喜欢她了,每天在家都月亮姐姐月亮姐姐地喊。” “好。” 才分开叁天,光是回到家里闻到熟悉的味道都没有办法缓解思念,好几笔转账隔了几个小时花了出去,估计她也在忙碌,只好给她发了一句:“今晚可以跟你视频吗?”,他才放下手机给自己煮了一碗面。 等到了十点,置顶的联系人还是没有消息,他揉了揉眉心,看向挂在窗边的那一盆绿萝,思念难捱,顺应心意,他给她打了电话。 “喂?”慵懒的女声从听筒传来。 肖望舒下午几乎跑遍了整个F城,耳边响起电话声,看也没看直接接起。 “月月,休息了吗?” 听见熟悉的声音,肖望舒用力睁了睁眼睛,恢复一点清醒,回复道:“刚刚睡着了,怎么了?” 她疲惫的时候声音会有些糯糯的,像小女孩。他敏锐地捕捉到这点,询问道:“很累吗?” “没事,我睡一觉就好了,突然打电话,你怎么了?” 没有爱人通话的狎昵,才两天的分离,他不显色地暗淡一瞬。 “我想你了。” 直白的话语透过听筒打在她的心上,好像刚刚她的话对于丈夫而言过于冷淡了,她意识到这点,揉了揉头发,连忙说道:“嗯,你今天吃饭了吗?”话一出口就暗骂一句自己笨,十点都过了哪里能不吃饭。 图衎回话得很快,声音比刚刚轻快,低沉的嗓音听着比车载晚间广播好听多了。 “我今天早上起得早,家里楼下新开了一家包子铺,我试了试,觉得你可能会更喜欢吃那里的鲜肉包。中午是在所里吃的,煮了疙瘩汤,我要了一份,我觉得没有我们上次深夜在店里的好吃,还吃了蒸牛仔骨,不过这个太硬了,调味却不错,偏甜口,我觉得你可能会喜欢。晚餐回家煮了一个面,我加了一个蛋,但是煮到半路燃气断了,一查才知道燃气费没了,以后家里这些钱我来交吧。” 听筒只传来平稳的呼吸声,图衎放轻声音问道:“望舒...月月?” 半响没有回话,知道她睡过去了,他关掉自己这边的话筒后,将手机放在一边,继续写着剩下的论文。 突然,手机里平缓的呼吸变得急促,接着传来一声惊叫,划破沉寂的夜晚。 图衎紧张地抓住手机,打开话筒连连喊着:“望舒,望舒,肖望舒!” “不要,不要...啊!”跟着是压抑的哭声和重物落地的声音。 图衎已经吓得冷汗直冒,一手抄起挂在衣架上的外套跑出家门,手指抖动急躁地按着下行键,颤声不断问着:“望舒,望舒,月月。” 肖望舒在噩梦中猛地一蹬腿,不慎滚下了床,一下敲在床头柜,现在还在惊惧中眼冒金星,听见即使没开免提也能听见的失声呼唤,马上捡起手机回复道:“我在,我在,我没事。” 图衎听见声音顿时泄了气,狂跳的心脏渐渐安静下来,一手撑着额头,扶着膝盖缓慢蹲下。 女声温柔抚慰:“我只是做噩梦了,没事没事。” 图衎缓着气,将语音通话切换成视频,知道她那张汗湿的小脸出现在面前,丢掉的魂回归原位。 肖望舒眼下青影沉沉,沁出薄汗的脸还粘着发丝,脸色苍白,声音却是温和至极:“你现在...是在楼下吗?” 图衎站起身来,让她看了个全。 “我没事,只是做了噩梦而已,太冷了,你快回家吧。”她手机里显示现在A市只有3℃,他只在外面套了一件薄外套。 图衎的脸色比她好不上几分,一个屏幕投出两张劫后余生的惨白面容。 “什么时候开始做噩梦的?我去陪你好不好?” “很偶尔,今天你不走运恰好碰上了,吓到了吧,”画面里她站起身按亮了灯,倒着一杯水灌进喉管,“而且这次是一些别的事情我得自己处理,你来了我们不就又成度蜜月了吗?” 图衎见她神色恢复些许,才走回单元楼,眼睛不离开手机,但凡她有一瞬不舒服,他都能马上折返去机场。 “最近就是太累了,梦到小时候骑自行车摔进沟里,诶呀,说出来了,太丢脸了。”她一手捂着脸,从微微张开的指缝里看他,语气诱哄。 “你有事一定要告诉我,不要瞒我,我们是夫妻,再难的事情也能一起解决。”上次喝醉后她睡着了还在哭,他就已经不安,此刻更是恐惧。他打开家门,换鞋才发现自己匆匆穿了拖鞋出门,抱着沙发上她常常抱着的抱枕深吸几口气,才慢慢恢复状态。 距离真的太可怕了,没法在她惊叫时出现在她身边,没法实时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本以为回国了,结婚了情况会好转,却只是越来越患得患失。 “我真的没事,唔,我今天刷了你的卡买了点东西,可能得过段时间才能还给你了。” “这些是我自愿赠予,你不用还我,够花吗?” 不刷不知道,一刷吓一跳,图衎收入比她高多了,她连连点头,“够了够了。” 论文现在是没有心思再写,他回到两人的卧室,将手机放在她那一侧,在黑暗中看着她的脸:“你睡吧,我陪你。” 隔着屏幕被人盯着睡觉的感觉怪怪的,但是图衎今天被她吓成这样,不好再推脱,肖望舒掀开被子,用枕头将手机固定好,安眠药的效力渐渐上来,她合眼睡去。 这次却意外的睡得舒适,一夜无梦,等她醒来已经是八点半,亮了一夜的手机的电量条已经冒红,她充上电,一看通话记录,半个小时前才挂断,这是真的陪了她一夜? 紧身衣小脚九分裤,左耳朵上还有一个带着水钻耳钉,肖望舒悄无声息地上下打量眼前这个邋遢男人。 今天她是特地陪张梅回来收拾东西,踏进这间泥水瓦房,第一印象就是破败,只放得下一张床一张桌子的房间,堆满了杂物,她看了看那堆乱放着废纸,一些色情杂志剪页还有一些老人的诊疗单还有几张欠条。 面前的男人是张梅的丈夫,一进门就已经不怀好意地盯着她看,肖望舒悄无声息走到张梅身后收拾。 “肖小姐是有工作介绍给我,陪我回来收拾东西,带去工作的。” 这么一说男人倒是来劲了,嘲讽道,“你要走啊?真是太好了,这家里有什么是你的?收拾啥,死乞白赖地在我家待了那么久,每天除了跟我妈吵架还会做什么,早就该滚了。” 张梅面色苍白,低着头扯着自己的衣服,语气苦涩:“我其实不想跟她吵的,她偏要剪我的头发的。” “说你两句还不行了?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大小姐了?当初要不是我愿意收留你,你现在在哪里当鸡还说不定呢。” 肖望舒深吸几口气忍了下来,张梅却被说得抬不起头,语气怯懦:“我,我。” “行吧,快滚吧,把欠条带走就行,反正写得都是你的名字。”贾德脱下T恤,露出猴精似的身体,还对着肖望舒挑眉。 肖望舒强忍恶心,继续帮张梅迭好衣服。 “是你去赌的啊...”张梅小声嗫喏道。 “为了给你赚钱啊?要不是为了给你赚钱我会去赌吗?”贾德理直气壮,转身从废纸堆里抽出那几张欠条甩在张梅脸上。 后背纹着的青龙白虎隐隐掩盖着一道从左肩到右肩的刀疤,在这瘦弱的身材显得格格不入。 “你别喝太多,肖小姐说也可以帮你找个工作。”张梅捡起落在地上的几张欠条,抓住贾德的手柔声用着并不标准的普通话劝道,结果被他厌恶地推开,带着堆垒废纸皮滑倒到地:“你他妈别烦我,都说了你多少次你这人毛手毛脚的” 肖望舒扶住张梅,小心翼翼地顺着她的背安抚,从包里抽出一张名片放到桌面:“这是我助理的名片,你要是有事就请直接联系他,他可以给你提供帮助。” 说罢就把几件春衫迭好塞进编织包里,低头问张梅:“还有什么要带的吗?” 张梅瞧了一眼已经揣着名片出门的贾德,笑容僵硬看着望舒,畏慎地跟肖望舒说:“你可以帮我去外面祠堂外的广场收一下我的外套吗?俺就那一件厚衣裳。” “好。” 靴子的声音敲击水泥面的声音清晰地传来,越来越远,张梅才从长凳和木板组成的床板下抽出一封泛黄的硬纸张放进自己的包里。 肖望舒隔着破开一角的玻璃窗窥见这一幕,按住狂跳的心跳,她放轻脚步绕过房子走去祠堂,将那一件张梅第一次来见她穿的春衫收了回去。 之后又开着车带着张梅去了领市定好的房子。 “这么大?”张梅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房子。 “环境好点,对宝宝和妈妈都好呀。”肖望舒把编织袋放在地上,“我喊了阿姨来照顾你,不过哪个阿姨可能没这么早来,我先留在这照顾你两星期,等到阿姨来了上手了我再走。” “妹,我能自己照顾自己,这钱你不用花。”贾德的欠条加起来几乎五十万,对于她来说是一个天文数字,收了肖望舒叁十万之后还不知道怎么办,万一他再去赌... “等下你肚子显了怎么办,弯腰都困难。” 张梅看了看肖望舒纤细的腰身和自己长期操劳干瘪的身体现在因为怀孕有了些肚子,担心地问道:“妹,你工作怎么办?我这月份越来越大,你总不能突然蹦一个孩子出来。” 肖望舒本来就计划得急,脑瓜子一转,温声回答道:“没事,我婆家平时不太管我,反正我瘦,四个月才开始显形,我趁着这段时间把握工作尽量完成,然后趁着北方冬天雪融得慢,我留在这边裹两层大衣,谁也看不清。”她扶着张梅在沙发坐下:“等你快生了,我就把你接到A市去,反正我那老公也看我不顺眼,等你生了我就抱孩子给他看。” 张梅闻言不太自然地摸摸小腹,点了点头,又支支吾吾地说道:“妹,你之前说那个做帐号,我能趁这段时间学吗?或者你给我介绍点工作,做点手工活也行,不会累着宝宝的。” “可以啊,姐,我给你介绍一个内容审核的工作吧,简单容易上手,不会累到宝宝妈妈的。” “真的是太谢谢你了。” 跟着营养菜谱烧了几个菜,想了想还是拍了下来,发送给了图衎,没一会那边人就回复了。 “我可以视频跟你一起吃饭吗?” 她的丈夫设定是一个渣男,所以她果断拒绝了图衎的申请并且告知他这几天都没时间接电话,顺手把他的备注改成“品牌Apr”还设置了免打扰。等到张梅吃完了习惯性收拾碗筷,肖望舒连忙拦下她,捧着碗就厨房跑。 “你可是孩子的妈妈,这个工作可是很累的,你得好好休息,这些活我来就行。” 她本以为肖望舒是一个恃财傲物的人,如此平易近人的姑娘怎么会不得丈夫喜欢?或许真的是有钱人的怪癖吧。 深夜肖望舒摸黑起床,按着电梯跑到楼下打电话。 “齐哥,在吗?我肖月。” 齐语暗骂一句:“草,有这个点打电话的吗?” “我把你的电话印到了我助理的名片上了,你帮我留意一下最近的来电,如果有一个叫贾德的人说他老婆跟着我,要你帮他忙,除了帮他找工作,其他的你就用你优美的语言艺术糊弄过去就行。” “我又当你助理?名片都印错多少张了?” “这不是信任你吗?我们都老搭档了。”当初写笑语专栏,齐语说这个语字跟他有缘,当了她的责编。 “如果他要找工作,你就帮我把他安排到最累的那种厂里面,他的车间必须有几个厉害人物,你懂的,谢谢你哦。” “什么仇什么怨啊?对了,我有件事跟你说,就是你之前让我帮你查那个帖子的IP地址吗?我帮你查到了。” “真的?” “一个在F城,一个在B市,一个在N市。几个人隔着这么远还能相约自杀我也是弄不明白了。都过了十叁年了这帖子都被删除了,要不是靠着你发过来的截图里面的ID一个一个帖子翻我真找不到。” B市在A市旁边邻省,N市就是她从小长大的城市,F城她已经找到了,肖望舒按了按眉心,看来已经破局了。 “谢谢你。我知道了,地址能再细一点吗?” “可以,但是要时间,你等等。” 十叁年都过去了,还在乎那一点时间吗? 肖望舒第二天买了一堆毛线回来,对着刚刚起床的张梅说:“姐,你可以教我织毛衣吗?我想学着给宝宝织衣服。” 织毛衣可是张梅的拿手活,她马上答应了下来。 耐心教了两小时,肖望舒从入门到放弃,瘫倒在沙发上,赞叹道:“姐,你手也太巧了吧!”,她摸着张梅起线后流畅织出的半条围巾。 “那有。”张梅不太好意思地低着头,突然又瘪了瘪嘴,语气难过:“可是德哥说我织得不好看。” “那是他不识货,你摸摸。”肖望舒牵着她的手摸着这片围巾,“每一格都灵巧至极,我都觉得可以直接拿到街上去买了,肯定很受欢迎,而且你还会织各种花样。” “真的?” 肖望舒重重地点点头,语气坚定:“真的。” “谢谢。” 阿姨第四天终于上门了,肖望舒留在家里陪着看,确定这个阿姨性格相和,她又好几次私下跟阿姨说了要多鼓励,多真诚发现主人优点,在加薪条件下,保姆答应了下来,考察了许久,肖望舒终于点头答应留下阿姨。 肖望舒最后一天带着张梅去了Link公益组织在西北的办事处,就在五公里开外的大楼,提前打过招呼,肖望舒把越梅带到工作的格子间,忍痛刷卡给越梅换了个大的显示屏,她开始介绍工作。 “你每天就是负责看一些视频,然后给她审核打分,一到五分,你填在这个表里面就行,这样我们的同事就可以根据打分省去很多功夫了。” “我怕我做不好。” “没事,每个人开始工作也不是一下就心领神会的,你边学边做,不会的就跟同事讨论,我们小组里面的同事都是很好的人。” “好,我试试。”肖望舒跟她介绍的薪资实在是诱人,她一定要好好努力才行。 张梅已经开始试着投入工作,肖望舒跑到财务室刷卡捐了五十万,跟经理说“麻烦你了,给她准备多一些母婴的视频,还有山区妇女自救援助和自强视频。她是一个很敏感但是很努力的人,麻烦你们多看顾一下了。” 经理就差握着她的手泣泪感谢了,今天总算见到总部夸了叁年的捐款人肖月。 肖望舒将还在回味视频的张梅送回家,跟阿姨交代了每天要怎么送张梅工作以及一些注意事项就练忙跑到机场赶飞机。 上机前手机突然响了。 “喂宣淇,怎么了?” “月月,月月。”图衎带着醉意呢喃声和那张有些绯红的俊颜出现在手机上。 手指一抖回到主页面,联系人“品牌Apr”的聊天框上红点亮亮的,框边提示信息99+。 ---------- 还有一更,明天 不换 广播中不断传来:“各位旅客朋友们,飞机即将起飞,请您将手机调至飞行模式。” 肖望舒看着宣淇重新占领屏幕,他隔着屏幕指了指她:“你老公联系不到你,一下班就窝在家里,快成望妻石了,我把他拉出来喝酒了。” 他拿起手机环顾一圈,“你老公害怕你知道他来酒吧会讨厌他,放心哈,哥哥我要的包间,这房间就我俩,你说他是不是笨蛋啊,就我跟你的关系,我会带着他做坏事吗?” 肖望舒勾勾唇,视频的一角露出一张睡颜,她看了会对宣淇说:“我不小心把他设置成免打扰了。” “啧啧,你最好主动交代哈,这两个星期我哪里有给你排过什么工作。我今天找他,他就拿着手机想发又不敢发的,说是怕打扰你工作,我真冤,我哪有给你派工作。” 他眯了眯眼,眼睛中闪烁着危险的光:“你是不是——背着我去赚外快了?” “哪有,我就一个人去采了采风,你知道的,我采风都是一个人。” “得,你放心,我没露馅。这锅我可替你背了,你回来了就好好哄哄他。” 肖望舒就快被空姐温柔的眼神盯出个洞来,连声说道:“放心,我很快就回来了,麻烦你带他回家了。” “哥办事你放心。” 将近凌晨两点才降落到A市,繁华的城市即使在深夜依然忙碌,肖望舒打了辆车,没回家,直接往叶琦家去。 “我说大姐,你真会折腾人,半夜两点,你不是结婚了了吗?这时候不该好好享受性生活吗?”叶琦揉着眼睛,卡着门不让她进来。 “我有事跟你说。”肖望舒双手合十,请求叶琦让她进去。 “你对你现在的工作满意吗?”她单刀直入问道。 叶琦给她倒了一杯水,听见这句话,恶狠狠地说:“其实你来前一小时我才刚刚下班,真的是万恶的资本家,还给我记在工作效率低下,自愿加班的时长下。” “想换工作吗?”叶琦是电影学院编导系毕业的,这个想法一冒出头来,她就想到她。 叶琦挑眉看了看肖望舒,揽住她的肩膀:“怎么?让我当你的助理?” “不是,我有个在F市的姐姐,需要你帮我在平时工作的时候多多留意她,我可以给你开到这个价。”肖望舒比出了一个叁。 “我去,月薪还是年薪?” “月薪。” “姐姐我可以,我马上炒了老板,投入我肖老板的怀抱。啵。” 肖望舒抹了抹右脸上的口水。 “我需要做什么?”叶琦讨好似的抱着肖望舒的手臂问道。 “最重要在工作中关心她,帮助她,并且肯定她的价值,并且唤醒她对于做妈妈的渴望。更详细的我之后你去到F城我再跟你细说。”她打了个呵欠。 叶琦马上殷勤地给她按着肩膀,推着她背进主卧:“行行行,肖老板您也累了,让小的先服侍您沐浴就寝吧。” 第二天一早,肖望舒开车送叶琦去上班之后,开车去了盛势的园区,亲自签了合同。 “我叫陈瑜,之前负责合作的张总上星期因事离职了,现在我来负责合作。” 说话的是负责签约陈瑜经理,男人极为冷峻的面容却留了长发,整齐地梳在脑后,刚柔并济的气势让肖望舒握着的手差点忘了松开。 他提到的张总,光是一想都让肖望舒膈应得不行,妥妥的衣冠禽兽,前不久就听宣淇提过上面有人在调查这个人,只是没想到反应这么快。 陈瑜牵唇一笑,上扬狭长的眼,瞳眸极黑,一看就能让人陷进去。 什么时候盛势出了这么一个人物? “上两个星期,蔚蓝传媒的宣总亲自致电我们,说不会合作。没想到肖总亲自来了。” 肖望舒莞然,语气温和:“我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但这次合作仅仅只是我个人名义,与蔚蓝无关,我也不会在和蔚蓝相关账号发布关于盛势的内容,只能发在你方平台上。”她递过签好的合同递给陈瑜。 陈瑜点点头,翻着合同,确认没有问题,签了名字。 “合作愉快。” 拍摄时间定在一周之后去皖南拍摄,最近也没有别的工作。肖望舒驱车回了家,一进门就和听到动静匆匆跑出来的图衎四目相对。 图衎前不久从宿醉中醒来,正在洗去一身酒气,敏锐的听到了包包落在玄关柜子的声音,不管不顾裹着一条毛巾就跑了出来,把思之如狂的人拥到怀里。 带着水汽和细腻肌肤触感的拥抱,肖望舒抚了抚他的背,“我外衣没换,挺脏的。” “我不管,我好想你。”图衎顺着她推拒的劲儿分开了些距离,低头细细看着她的脸,两星期不见,他怎么觉得妻子瘦了好多。 唇从她的眉心开始描摹,她被他突如其来的情欲吓了一跳,却只能昂头承受他的舔吻。 中午回来的人,夜幕降临也不得安歇。拉着沉重遮光帘的房间里的人,也不知今时是何时。 肖望舒被肏得都没脾气了,有气无力地推了推他坚实的臂膀,哄道:“第五次了,我想睡觉,让我睡觉好不好?” 他拉过她的小手吻了吻,又俯身丝丝密密咬着她的唇部,身下不停耸动,次次撞击已经操软的嫩肉。 “小别胜新婚,我们又是新婚又是小别。”语气中还有些委屈。 他捞起她已经无力的腿搭在肩头,耻骨相抵,花穴撑开到极致在他抽出的时候堪堪合起来一下,又被长驱直入尽根没入的恢复紧绷状态。 偃旗息鼓的时候,她被抱着去餐厅吃饭,坐下腰酸,小穴更是肿痛,她自暴自弃地让图衎送她去沙发趴着。 刚刚被情欲蒙蔽头脑的人这下倒是温声哄人,让她打起精神多吃两口。 打起点精神,肖望舒坐起身,把手边那碗汤喝完,温度咸淡适宜,图衎整个人还蹲在地上,剥着虾,剥开一只就放一只到她的碗中。好像除了床上,她的丈夫对她太小心翼翼了点。 “图衎,我之前觉得你挺沉闷的,现在才发现有点你不一样。” 对她眼里的他感到好奇,图衎浅浅勾着唇角,抽纸擦了擦手,将碗往她那推了推:“现在我在你眼里是什么样子?” “只是类比哦,有时候觉得你像小狗一样。”她第一次知道一个高大的男人将下巴搁在她肩头,圈着她的腰怎么也不肯放是怎么个难缠模样,有时候还会和她幼稚地争辩或者撒娇,黏糊糊的像小狗一样。 她手指抵在下巴,沉思片刻:“有时候又觉得你像只兔子,很能忍,什么都不说。” “因为如果我全部都说出来,可能失去很多东西,但是我会让人知道真相,只会隐瞒部分事实。”图衎牵着她放在膝盖上的手,目光灼灼,语气真挚:“比如,我爱你。”他抬头吻了吻她的唇角,“但是我不会告诉你我有多爱你。” 人真的是多变的,当初是怎么一下给他打下了“沉闷”的标签? 拜造访的大姨妈的福分,肖望舒在家窝着的那一周不但不用被拉到床上酱酱酿酿,生活上除了被勒令吃止痛药,不碰凉水,其他的算得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出门的时候还成功涨称叁斤。 盛势是百年老牌雨具公司,肖望舒给他们策划的是两个时代的对话,婷婷袅袅的女孩打着盛势新品在青石板桥上在江南暮雨和雨后初晴和百年前打着初代盛势设计的旗袍女子的错身。 肖望舒自诩演不了少女,在当地找了个有着甜甜酒窝的小女孩去演少女,自己换了一身旗袍在现场盯片。 寒风夹杂着细雨,皖南不下雪,但是冷得透骨,肖望舒找人煮了点姜汤准备着,等到小女孩这part过了,她让李璇给女孩送了一杯姜汤,脱下羽绒服,走到贴好标签的位置。 旗袍的线条美感在肖望舒曼妙的身材上简直是锦上添花,风吹在皮肤上激出一层鸡皮疙瘩,她搓了搓自己的手臂,马上进入工作状态,一颦一笑都拿捏得恰到好处,顾盼生姿,妩媚却又不落风尘。 导演一喊“cut”,肖望舒拉紧卡叉的裙摆,小步疾走暖和了些,肖望舒被李璇裹了个满怀,眼前出现一杯咖啡。 “你的拍摄效果果然名不虚传。”陈瑜赞道,却看肖望舒并不接他递过去的热咖啡。 肖望舒笑道:“热咖啡这味道太像中药了,我不太喜欢喝药,谢谢你的好意。” 陈瑜点点头,并不强求,端起自己的咖啡抿了一口。 “我刚刚上任,第一个接手的就是你的工作,不谈公司立场,我倒是挺好奇你怎么能接受这么低的价格拍这只广告。” “吃饭续命的人,怎么会挑菜多菜少。反正这是合作的最后一年了,也没必要再问了,我也不想回答。” 之后等到雨后天晴他们把剩余的部分拍完,辗转到春城取了些空镜,回到A城已经过了大半个月。 裴钰婚礼将在平安夜那天举行,肖望舒抽出时间陪她逛街缓解一下她的婚前恐惧症。 肖望舒的森林人被开去年检,图衎直接把车留给肖望舒和裴钰逛街。弘隆广场距离研究所很近,肖望舒盘算着等他下班直接把他捎回去,于是两人从地下一层逛到楼上七层。 人在焦虑的情况下能做出许多惊天动地的举动,为了筹备婚礼省吃俭用几个月的裴钰今天差点把卡都刷爆了,肖望舒走在她身后给她提袋子,手都勒着发青,她叹口气的时间,裴钰又买了条领带。 “你不买吗?”裴钰疑惑地看着她。 肖望舒费劲地提了提手上数十个袋子给她看,想让她意识到自己完全没有手买东西。 “你怎么不带戒指?” “什么戒指?” 裴钰满脸问号,提过她右手的袋子:“你都结婚两个月了,不会连结婚戒指都没有吧?” “我们还在挑款式呢,诶呀,我挺累的,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坐下休息会。”肖望舒尝试略过这个话题。 “没事,你钰姐眼光好,休息好了我陪你去挑。” “” 午后的咖啡馆里放着久石让的钢琴曲,懒懒阳光落在桌面上,淡淡咖啡香氤氲在空气里。 肖望舒点了一杯被她称为“中药”的热拿铁,无奈看着堆累的袋子几乎就要隔断她们和领座的绿化花盆带,感觉再搭个反光板,下一秒就能开始直播带货了。 裴钰正要说话,突然拉着她的手指了指门口,肖望舒一看,连忙把棉衣的帽子戴上,盖住自己的脸。 成风直接坐到了被袋子隔断的领座。 没一会,迎客风铃再次响起,这次来的人,却是图衎。 裴钰一把把她拉到桌子下面假装捡东西,等两人都落座了,才坐回位子。 距离不足40cm,声音很清晰地落入偷听的耳朵中。 “我一会还有个研讨会要开,你有什么要说的就直接说吧。” 成风轻笑一下,看向图衎的眼神已经变得阴鸷:“跟肖望舒离婚,条件随便你开。” 图衎闻言不答,却在仔细打量眼前的人。被他的眼神看得烦,抬眼已经不耐心,眉心隆起,他语气烦躁:“看着我什么意思,你开条件就行。” “我在想,肖望舒看不到这一幕真的是太好了,不然还指不定伤心呢。”他直视着男人:“我妻子不是一件可以交易的物品,我不换。” 成风却在文件夹抽出一张纸:“我调查过你,你在美国的时候成绩优异,确受导师丑闻所累没有办法进入医院,我可以帮你,你想在哪里当医生我都可以帮你。” 图衎垂眼看了一眼桌上的纸:“成先生,你好像搞错了,我不当医生,是因为我发现对别人没有奉献一切的医者仁心。”他拿起那杯甜得发腻的热可可喝了一口,确实没有肖望舒昨天晚上一时兴起做得那杯好喝。 “有没有兴趣,趁她不在这,听我说点事情。”图衎提议道。 成风不语,他就当他答应了。 他不紧不慢地说起一些回忆里的片段。 “肖望舒高叁毕业那年生日碰上了高考后一天,但是那天她父亲喝酒喝了太多进了医院,望舒她妈妈不愿意管,她一个人在医院照顾到深夜,我和她两个朋友打了一晚上电话给她,最后她才不得不说自己在医院不方便来,然后我们几个朋友买了个小蛋糕去医院找她。 在医院后面的小花园,我们第一次喝酒,一小杯酒她就迷迷糊糊的,突然双手合十虔诚许愿,她那天许的第一个愿望是希望你顺顺利利,永远肆意,永远自在如风。” 话语止在这里,图衎眼神不喜不怒,平静地看着对面的人,停顿了两叁秒继续说道:“这些话我不该说,但是你说要拿条件换我和她的婚姻,你觉得你还有半分她之前爱慕你的时候你的样子吗?你是在试着用过去感情绑死她。” 这句话说出口,成风怔愣住了。 “你和她在一起的叁年,你但凡一次对她敞开心扉开诚布公地谈一次,稍微了解一点她的不安,而不是把你的不安加诸在她身上,都不会有我现在坐在你对面的机会。偶尔视频的时候我能感受她笑有点勉强,我们稍微聊的时间长一点,你都百般阻扰,甚至有一次她悄悄问裴钰,她出去工作是不是会很惹你烦,没过多久她就着手将蔚蓝搬到A市。但是你知道她和搭档为了能在首都设置总部准备了多久吗?那时候我在想你到底把她逼得有多狠。” 图衎陷入回忆里面继续道:“说实话我很嫉妒你,我几乎嫉妒得要发狂,但是我一次不敢让她发觉,生日那天她握着我们几个人的手絮絮叨叨说着感谢,说小时候被孤立被欺负的恐惧得很,家里一堆破事也让她身心疲惫,有了朋友才觉得好过了点。我其实很害怕看见她哭,所以她想要什么,我就是什么,不逾矩不冒犯。她需要朋友,所以我永远做她的朋友。她需要丈夫,我求之不得所以我努力争取。在我和她结婚之前,不清白的人只有我。” “我本不应该平心静气跟你讲这么多的。”他抬腕看了看时间,“说点已经结束了,但是我觉得该让你知道的事情,你知道盛势吗?你该记得你创业走上正轨后不久在这个公司里栽了个大跟头。当时你刚刚出院没多久,又碰上了这么个难缠的对手。肖望舒是在和别人谈合作的时候知道这件事情,为了你的事业,她几乎免费给盛势做了叁年的广告。你稍微留意也该知道这些广告有多出圈。但是你知道盛势的张孝,在她还是一个行业新人的时候,在酒会上对她动手动脚,往她杯子里面下药,她合伙人找到她的时候,她差一点就被。”图衎握了握拳头,喉头梗住,没有办法再说下去,宣淇告诉他这件事的时候,他砸坏了房门。 “为了你的事业,她居然愿意在成名后求着去当初伤害她的公司合作,但是你做了什么?” “别说了。”成风压抑地说道,心里慌乱地不行,他清晰地感受到,他这个人在肖望舒心里慢慢抽离,丝丝缕缕,漫长又痛苦。 图衎却不会放过他,他冷声继续说道:“但是她不知道你曾经搞垮她的投资,我不信你难道不知道在那种大会对一个刚刚出身的博主一句嘲讽,让原本她好不容易求来的合作一夜之间消失。你是想她多陪你,但是却不心疼她。我心疼我的妻子,所以我不会告诉她你做过什么,这点你可以放心。” 他站起来,漠然地看着俨然被他的言语击溃隐隐有泪意的男人,看向餐桌旁一盆盆玫瑰,说了最后一句话:“其实她前几年生日我都托人送她的花都是桔梗,不过像她只知道红玫瑰送爱人,百合送病人的人,估计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在我心里,她的喜欢永远比我的喜欢重要。以前她是你女朋友,我可以把我的心思藏好,但是现在她是我妻子,我绝对不允许你带走她。” 戒指(h) 人在旁边坐,瓜从天上来,瓜的主人现在都在她附近。裴钰飞速运转大脑大脑迅速理清楚这出现任手撕前任的情况。 等领座没有动静了,两人慌忙带好的帽子口罩摘下来。 “你就没点反应?” 肖望舒不紧不慢地喝着已经凉掉的咖啡,瞟了欲看八卦却也关心的裴钰一眼,缓缓道:“我还有什么反应?上去痛骂我前任?还是说我丈夫多管闲事?” “你是怎么想的?”裴钰好奇道。 她确实很震惊,甚至知道以前枕边人对自己做的事情她还是忍不住心头一颤后蔓延开,想起当初宣淇支支吾吾地说合作没了的时候漫长的自我质疑的时的痛苦如电流传达到大脑,被她好不容易用新的目标覆盖的记忆就像被她拿着尖锐的铲一勺一勺在她大脑挖着,但是她已经没有勇气也没有精力再计较了。 她看了看纤长白皙的手指,似答非答地回答着:“我想你现在陪我去挑个戒指。” 裴钰和导购员拉着她的手往她手上不停地套着。 还没问肖望舒的建议,裴钰捧着她的手看一眼就摇摇头,很快就换上了另一批。 “这个钻太小了。” “嗯,这个指环大了。” “总感觉粉色的比较衬她的肤色呢。” 导购看着迷惑,试探性地问裴钰:“要不我们问一下这位女士的建议吧。”她可没忘记裴钰一进门就说要帮身边的女士挑戒指。 裴钰扬了扬头,下巴在中指上的那颗粉钻上点了点:“看看,你觉得哪个好?” 肖望舒动了动手指,随手点了裴钰看上的粉钻戒指。 “我就说我眼光好,那就这个吧,包起来就行,还是你直接带回家?” 戒环在她指上有点松垮,她摘下来递给导购:“帮我包起来吧。” 导购维持着职业性的笑容,“好的,女士这边来。” “二十八万?” “是的,女士。” 肖望舒把递出去的卡收了回来,好不容易把刷图衎的卡里的钱还完了,她可不想为了个小戒指再欠一笔,厚着脸皮对导购说:“我不想要这款,我想再看看。” “好的。” 硬着头皮她兜了一圈柜台,在一排设计极简的男戒柜台前停住了脚步,其中一只铂金指环,间隔均匀地镶嵌着一圈小钻。 肖望舒点了点那一只,尺寸并不合适但款式但确实一眼惊艳。 她的思绪回到昨天晚上她收到品牌方寄过来的圣诞礼物,整整三箱箱各式各样的巧克力,她拿着包装纸分装打算给同事分一下,结果最后连图衎的项目小组成员都考虑了,还有小半箱。自己没有一个甜食胃,肖望舒打算霍霍图衎。 图衎还没回来,肖望舒终于有机会靠近锅碗瓢盆。把一整块巧克力切碎,倒了一盒牛奶,等着它咕噜噜冒泡,专注的时候完全忘记留意动静,直到一双手圈住她的腰,她吓得一跳,直接撞到图衎的下巴,两人都痛苦地捂着对方被撞到的地方。 “你下巴没事吗?” “头疼吗?” 两人同时开口,相顾一笑,只是一个厨房小插曲。 肖望舒还得看着火,任由图衎揽着她的腰,靠着她的肩依偎。低头时看见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紧紧地扣着,脑袋里的想法居然跑到了他的手真好看的欣赏上,最后还是图衎回过神来把燃气关了,挽救了这一锅差点熬糊了的热可可。 这种男戒戴在他手上应该会好看吧。 两万八,肖望舒拿自己的卡刷了。 A市冬天不下雪,即使现在已经是气温低至三度的深冬,道路两边的树木叶子还是绿意盎然,丝毫不在凌冽的风中失掉风度,枝繁叶茂,笔直地挺立着,就像此刻脊背挺直将迈着比旁人步幅宽大的步子的图衎。 在裴钰唆使之下,肖望舒开着车悄无声息地跟在他身后,猜他能不能在五分钟之内发现她们存在,也就这一段路宽但没什么人走的路能让她们这么试一下。 结果这人真的就是目视前方,一步一步向着公交站走,这么熟悉这么大的一辆车开在他身后20cm的地方,愣是头侧都不侧一下。 裴钰眼看就要输了,趁着肖望舒双手把着方向盘不在意,按了一下喇叭,肖望舒看见不远处那个禁止鸣笛的标识牌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这么大的声响,不仅仅前面的图衎回头,对面方向路上走着的人也往这边看。 裴钰降下车窗,对图衎喊道:“帅哥,搭车吗?” 图衎直直看向驾驶座上肖望舒,礼貌拒绝道:“对不起,我只坐我妻子的车。” “受不了了,我已婚了怎么还是被晒到。”她拉一下肖望舒的衣袖,“快点,这帅哥只上他老婆的车,你做他老婆吧。” “后座可能有点挤,你把袋子放在地上也可以。”肖望舒对图衎说。 他莞尔点点头,拉开了后座的车门,早有准备还是吓了一跳,规整好这些袋子整理出位子才坐了上去。 有了裴钰的衬托,他和肖望舒都一下沦为沉默寡言的人。 从菜市场涨了的鸡蛋价格到婚礼花材的新鲜程度,他和肖望舒两个人轮流接都跟不上她思维活跃程度。 但是肖望舒总是能很快察觉到他难以招架的回复,及时地接上,结婚三个月,他们之间的默契已经慢慢养成了。想到这,嘴角的弧度没忍住又大了些许。 “你怎么笑得这么春心荡漾?总有点让人觉得被夺舍似的。”裴钰还是不太习惯,因为对他的印象长期固化在温柔疏离型人士,这种比纯冰块型实际上还冷硬的人,今天坐在后座看着肖望舒的时候让人感觉他整个人融化似的笑意。 图衎隔着后视镜跟肖望舒上挑的眉眼对上,不动声响,却在纵容。他有些受宠若惊地说道:“这是我妻子第一次接我下班,不值得我高兴吗?” “晕了,我要打个电话给江浩,让他一起来家里吃饭,我觉得我和我老公对付不了这个冒着粉色泡泡的男人,他在家里也这么说话吗?” 一句问句,两个人脸红,肖望舒还算淡定:“这不就是正常的话吗?”除了情事到昏沉时的肉麻言语,图衎在家其实很少称呼她为“老婆”或者“妻子”。 晚饭是在裴钰家里吃的,窗户壁橱上贴满了喜字。似乎是不甘示弱,裴钰一进门就蹦跶跑跳到到正在厨房忙碌的男人背上。吃饭的时候手都没松开。 江浩坐在中央的位子,左边看看,右边看看,用手抚额,“这狗粮比菜先一步塞我嘴里啊,我这还吃不吃啊?” “多吃点,这虾挺好吃的。”肖望舒眼神示意。 “你有没有想过是你老公剥好的没有壳的虾好吃,而不是这些有壳的好吃。”江浩没好气地怼到。 “找个呗,不然以后这些聚会我more多,more多,到时候你都不用健身了,减肥这事都水到渠成。”裴钰回怼道。 肖望舒看了眼还在剥虾的图衎,按住他的手,把自己堆得满满的菜碗往他那边推了推:“你夹的菜太多了,别浪费,你也要吃。”他欣然接过。 几人临分手,刚刚走到车库,图衎走到一边接电话。江浩走到肖望舒身边问道:“你上次叫我帮你找的那种书,我找了国内符合要求的,现货大概两万本,你要的话我就帮你联系。” “好,我全要,我到时候把地址发给你。”肖望舒按一下太阳穴,眨了眨回复清明的眼睛看向江浩说道。 “行。” 裴钰和陈乐下楼送他们,图衎把车开到门口,两人正要离开,裴钰连忙甩开陈乐的手,两三步跑上来拍车窗:“图衎,后备箱,我的东西还没拿完。” “下午跟肖望舒在弘隆扫荡一圈了呢,这可是我三个月工资。” 图衎闻言一顿,目光在她和妻子之间逡巡。 “你们下午在弘隆?” 裴钰把袋子拿好就闪到一边,点点头,语气兴味:“没想到图衎你挺嗯霸气的。” 图衎眼中慌乱顿生,肖望舒本就在饭桌上喝了点酒,本就正晕着,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左手突然被抓得生疼,闷哼呆愣一声看向两人。 没等肖望舒醒过来,图衎已经绕到她这边,打开车门,闷不吭声地解开她的安全带,抄起她的腿弯,将她抱在怀里。 把她抱在玄关的柜子上,弯腰为她换下鞋子,没给她反应的机会,他直接把她抱回房间,胸膛撞击在他的胸膛,猛烈的心跳打在她的胸口,意识回笼。 身下是柔软的床,他的话语却僵硬:“你见到了我下午跟他见面?” “嗯。”肖望舒点头,她叹了口气,眼神靡靡:“其实你没必要这么说的。” “你是心疼他吗?觉得我不该这么说他?”他质问声音很轻,但是肖望舒却觉得他言语中委屈万担。 他以为自己很有耐心,能够慢慢等的,最近气氛更是好到让他忘乎所以,原来还是太乐观。 他对上她微醺绯红的脸上一双清明的眸子,坦荡却疲惫,却再无言语,沉默本身就是一种答案。 肖望舒的手被他钳住,他蔓延的难过几乎将她淹没,她想摸摸他的头安慰他的。告诉他:不是的,她只是觉得累,她在一旁听着很累,处理感情很累,面对图衎很累很愧疚。她不想再追究过去如何,也不想从理智的漩涡中抽出投入情感的深渊。 这几年视频和广告策划全是肖望舒自己动的手。文案说不上辞藻华丽,但是言辞通顺。此时此刻面对图衎,她却发现自己好像说不出辩解的话,话在喉头梗住,她只能沉默。 爱人之间沟通的前提条件已经不成立了,她不爱他,原罪就是丈夫这个角色他在努力地演,但是她总是力不从心地配合。 她看着图衎狠狠一咬牙,扣着她的后脑,猛烈地啃咬着她的唇,应允了她的沉默。 原来容忍不需要天分,只需要爱错一个人。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抚他,嘴唇发疼,舌尖被他勾着顶着,但还是抬手揽住他宽厚的背。 棉衣和外套仍在地上,衬衫被他撕开,扣子蹦在木板地面作响,捞起她的腰,挂在腰上的裤子被扯落在地。 他看着她光裸白皙的身体发怔,最后赤着眼咬牙还是按掉了床头的灯,动作开始轻柔。 他从花穴里抽出三根手指,一手揽住她下塌的腰,一手摸着她摇晃的乳,顶端的茱萸被他又舔又咬,此刻刚好碰上指腹的薄茧,被他舔舐全身之后激活了敏感的神经,这种刺激直接让她涌出一股花野,流到他在花穴细缝蹭着蓄势待发的肉棒上。 像是发令枪响起,大小可怖的龟头将花穴口的肉直直往里戳,本来小小的缝隙被插得凹陷,还得承受更加粗长的肉棒碾过。 进入她的身体之后,原本温柔的面具被卸下,爱而不得的愠怒露出,他几乎无情地尽根没入,大力抽出,享受着无法躲避的花穴将他吮吸包裹。 腰腹的肌肉坚硬,在她的后背咯得发疼,却不及花穴被猛地抽插发麻胀痛。 膝盖被他垫了枕头,但他一次比一次用力,一次比一次深入,膝头被撞的偏移,枕巾纤维将它磨得疼。 最近一周在家,她就没个闲的时候,被他缠着索要得厉害,身体变得敏感,现在还没有十分钟,她就已经泄了一回。 小腿被他压着,动也动不了,只能闷哼着承受。可今天反常得紧,他不言,力道却比之前狠厉许久,连带着揉捏着脆弱花蒂的手,亦不似以往的轻柔,大力地刮着揉着,逼迫她一次次泄露出情事上地弱点。 他嘶哑着嗓音伏在她耳畔喘息,“月月。”说一句咬一下她后颈耳后,臀部被他掌住,腰被扣着,身下九浅一深,他停顿一瞬就插得更狠。 床上带怒,她咬牙承受他难受多想,他蒙头猛入她难抑痛快,恶性循环,爱人的呢喃变成沉默的战场。 肖望舒受不住疼,用力气挣脱,费劲扒着床边沿爬,体内的肉茎随着她的动作被抽出些许,一下抓到了地上的大衣,伞头正卡在穴口绷着发疼,刚刚摸到大衣口袋,她就被抓着大腿向后拉,猛地贯穿。 “嗯”肉棒狰狞的青筋凹凸不平,极快地刮着敏感的甬道,被撑开到了极致,还在往里深入,一下一下撞击着半开未开的宫口,刺痛和快感让她几乎精神恍惚,只能颤抖着哭泣着承受,眼泪流到枕头。 他完全地伏在她身上,肌肤贴合,将她已经红透的耳垂轻柔地含咬,身下粗粝狂放地进入,下腹随着抽插撞在她的屁股上,像她的花穴一样柔软有弹性。 他爽快闷哼,轻声喊着她月月,望舒,宝宝,肉棒却一下比一下重操入花心,野蛮得一点不像他。 呻吟声不绝,他一狠心暗暗使劲,肉棒猛地捅进了被顶弄到麻木的宫口,伞头将这本不该容人的缝隙强烈地撑开。 她被这强烈的疼痛卷走所有思绪,脑袋一白,小腹深处出于自我保护喷出一股淫液,随即是自己忍不住哭得更狠。 掌心是一个丝绒盒子,她单手撬开拔出里面的戒指。 穴道酸麻,却如本能一般绞着狠烈对待她的肉棒,渗出来的花液黏上硬硬的耻毛,摩弄着红肿的花蒂,酥麻的快感一下夺走了她所有感官,她浑身发汗战栗不已。 他已经干红了眼,咬着她的后颈,将她的长发撩至一边,低头温柔地吻着她的唇部,舌头舔过被泪痕覆盖的脸颊,轻轻喘着气,身下粗重地猛插,穴肉因他的动作紧绷,却如细细密密的小口颤栗地咬着肉茎,被温柔包裹。龟头一次次破开宫口,深处传来啧啧水声。 肖望舒摸到他抱在她腰上的左手,使了点力气掰开。图衎顿时不安,气息都变了,缠扣着她的手,却被她松开,冰冷的硬物从他的无名指头捋到指根。穴内火辣辣地麻痛,膝盖软绵绵,肚子更是被顶得痛,没有力气,花穴再次一泄,她无力地瘫倒在床上。 “月月!”图衎被她吓了一跳,连忙摁亮床头的灯。 肖望舒趴在床上,青丝凌乱,腰上掐痕吻痕吓人,屁股通红,大腿内侧更是泥泞一片。他喘着气焦急地查看她的情况,忘了未满足的肉茎还在她的体内,他圈着她的腰,捞起她一条腿将她翻了个身,体内的肉茎被绞紧,动作之下,穴肉咬着他不放。 伸手摸她的脸,一碰肖望舒她就醒了过来,手上的戒指一下入了他的眼。 肖望舒胸脯起伏,恢复着呼吸,直视着图衎看着自己手上那枚戒指满脸不可置信。 “送给你的。” 话一出口下一秒就被紧紧拥住,她感受到男人的兴奋,将她箍得紧紧的。突然又泄了气,肩膀被他毛茸茸的脑袋拱了一拱,哼哼唧唧地像小孩似的:“这是补偿吗?”不爱我的补偿。 她想现在但凡她有一个表示确定的倾向,这人都能更委屈。她摸摸他的头,温声道:“不是补偿,是结婚礼物。”她抚着他的背,“结婚誓词上的事情我能做到的,其实并不多,但是我会对我的婚姻忠诚,对你忠贞,这点你不用怀疑。” “所以,是只能做到这个吗?” “对不起,我现在只能做到这。”肖望舒捋他汗涔涔的头发。 “我没觉得你不该这么说他,不对的事情是该说,但是我也有做的不好的地方,真计较起来会很累。图衎,过去的都过去了,把握当下吧。” 耳畔不再是呢喃,而是濡湿的眼泪。 肖望舒松开些距离,浑身发软,她耐着性子安慰:“怎么哭了啊?” “我只是太高兴了。”他的眼泪再次润湿她的肩头,沿着曲线流过她裸露的胸膛,在夜色中见不到他的神色,她也能感受到他的激动,连带着深埋体内的昂扬,此刻也不再如之前一般横冲直撞,温柔小幅度地抽插,轻吻着被刚刚狠抽深插吓到猛烈打开承受怒气而颤巍巍的宫口。 “亮着灯好不好,我想看着你,我怕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图衎吻着她的脸,脸上痴狂未褪,已经是眷恋不已的眼神。 肖望舒闭着眼睛,沉默地答应了。 他射了一次,她酮体通红弓着腰接受。 他的不应期短的吓人,还没等她沉沉入门,侧躺着的腿被捞着大腿打开,粗长的指节扣挖着内壁,坚硬的金属质感刮过内壁,一冷一热,她再次颤抖着高潮。 他乘胜追击,就着侧躺的体位,腰部一耸,将她入了个严严实实。 直播 久久的情事缠绵,肖望舒却难得强撑着疲惫陪着他,直到最后他附在她耳畔低吼着射出时候,也只是闷哼着抱紧了他的脖子。 他抱着体软无力的她去浴室洗澡,她轻轻拨动水面,水波荡漾出一圈圈涟漪。 在光下,一圈碎钻闪着耀眼的光,他小心地褪下戒指,清洗干净之后有细细拿绒布擦干净。 “这么喜欢这个戒指吗?”她娇慵的嗓柔声问道,她也觉得这枚戒指戴在他手上一样好看。 图衎蹲下身子和她平视,她露出水面的肩头吻痕密布,怕她着凉,又起身把浴霸的温度调高了些。 他突然伸出手在她面前,双目光彩照人,声音舒朗:“咬我手指一下。” 她按他要求咬在了无名指上,纤薄的皮抵不住坚硬的牙齿,马上留下暧昧绯红的一圈齿痕。 “给我什么都行,哪怕只有一圈齿痕。”他低头,额头和她相抵,只有毫厘的距离,她能嗅到他的呼吸,听到他狂乱的心跳和声音:“你的青睐比指环对我来说更重要。” 肖望舒被他热烈话语间的情潮吓了一跳,闭上双眼不敢直视他专注的眸子。 他细致地将她的身体清洗干净,用干毛巾帮她擦拭着身体,看着她身上显然有点吓人的痕迹,将她圆润的肩头拥住,小声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他愣了一下,才说:“我以为我很有耐心,但我不应该这么对你。”他将她抱回床上,轻柔地吻过她她腰上的掐痕。 她睁开水雾雾的双眼,眼中泅开澄澈的眼波,按住他的手,哑声道:“我是很容易留痕迹的体质,没事的,你现在还生气吗?” “我...”他也不知道明明压抑得这么好,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如此上头,他忽然紧张地掀开被子想看看她痛不痛。 “你明明知道他那么坏,还要喜欢吗?”他语气小心翼翼的卑微让肖望舒心颤。 肖望舒按住被子摇摇头,看着顶上一盏被灯罩模糊后柔和的灯,语气似怀念也在释然:“图衎,只是时间太长了,我很难马上放下,不代表我没有往前走。” 她不知道图衎什么时候喜欢上她,大抵是回国之后,恋上没多久,此刻热烈,总不能让他以后也陷得太深抽身时候难过,没有更好的方法,她只能温声劝慰。 “别计较了,也不要耿耿于怀。太在乎一个人会干傻事的。”她把头垫在他的肩膀上:“不需要去想我为什么喜欢他,想太多就会想去模仿会丢掉自己,这种感觉并不好受,我不希望你经历。” 她和图衎在爱里都太小心翼翼,但是捧着真心,遇人不淑就会被人践踏,在她还有余力的时候,总得想办法让他之后别太痛苦。 图衎紧紧抱着她:“我不会再乱想了。” “嗯。” 这两个月被成风拦截了部分工作,不过肖望舒顺势推出了月亮西出系列的西北个人背包游系列,不必想品牌广告内容,反而能更加纯粹地输出自己眼中的世界,推出之后广受好评。趁热打铁,宣淇直接在新媒体大会上凭着这一系列给蔚蓝拿了个奖,品牌纷至沓来,宣淇这几天都在和她在挑合作。 “在我们公司我算赚钱多的吗?” 宣淇抿抿嘴,似乎在思量怎么说,“其实排不到前十五,直播带货的李蕊一晚上卖货赚得比你一个月赚得都多。不过你在全行业同类主播里面数据是最好的。” 肖望舒看了看桌面堆迭如山的合作策划案:“那其实蔚蓝并不靠我赚钱,那么休息一段时间,不想接合作,拍一点我想拍的可以吗?” 宣淇将文件合起来,点了点头:“拍吧,我说过你的账号是你自己的,需要什么联系我就行。不过除了要制作的视频,你有空的话可以拍一些日常或者直播一下,你的粉丝就快要私信辱骂我说我赚钱不放人了。” “行。” 创业最艰难的时候,肖望舒拍完视频还要赶回来陪他应酬,他喝多了在街头抱着垃圾桶狂吐,她不嫌脏扶着他给他递水递纸。两人蹲在街角,看着来往车辆,迷茫之下还给对方画饼,畅谈以后怎么样相互鼓励。那时候他就想条件好点就给她更多的自由。 得了宣淇肯定,肖望舒松了口气,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在车里思考了半响,电话就响了起来。 “肖月,你让我帮你找的那个ID有眉目了,最后的登录地址还是在B市。我翻以前的上网痕迹,发现在一个姓氏接龙那个女孩在下面接过姓氏,接了一个“朱”姓,而且”齐语停顿一下,语气疑惑:“我发现她经常浏览一些Gay方面的东西,不过年代久远很多帖子都没了,我把现在还在的给你发过去了。” 肖望舒打开电脑点开邮箱,齐语果然给她发了过来。 齐语猛地喝完一口水:“还有,那个贾德,真他妈是个浑头,这人在厂里面就没干过人事,他前不久跑出去聚众赌博,我给报警了,让他在里面待了半个月。” “行,等他出来我再让厂里的大哥给他领回来,好好管教他,他的手机我也找人换好了。对了,我听贾德也是F市的口音,F市那个你不找了吗?” 肖望舒翻了翻贴,在截图里找寻熟悉的id,一边回道:“不用了,我已经找到了。” “那人没自杀吧?” 叹了口气,帮张梅搬家的时候看到那封书信,她已经能够确定了,于是说:“人应该是不在了。不过B市十三年前到现在的自杀案或者失踪案符合要求的可以可以帮我找找吗?” 肖望舒翻开扶手盒,拿出一颗糖嚼了起来,牙齿咬过硬质的糖,绵软的果酱夹心在齿间爆开,口齿生香,中和着回忆时涌上来的苦涩。 十三年前,她初二那年的冬天,早上母亲强硬地带着她和舅舅一家吃饭,越界坐在她对面,伸长着脚踩着她的腿往上,她离席跑到厕所吐了一回,没一会她知道自己救到的猫猫还是死了,更发现自己存了漠视生命的心思,怕自己成了像越界那种不把人当人的渣滓。自己来这世界上赤裸裸,明明是笑着的,却领了一身心伤,翻看过往人生似乎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事情,了无生趣地活着实在受罪,她开始想着自杀的事情。 之前为了给猫猫找家,她给许多交流网站发了贴,不想别人做无用功,她一条条地删帖,误点进一个自杀寻伴帖。 在那她认识了楚橙子和夏墨年华,同样是被性侵,同样面对糟糕透顶的无望人生,她们约定把自己的经历同时发布到网上,在同一个时间自杀。能引起轰动是她们的最终目的,但最后一人失约,一人失踪,一人沉寂。 她是在去年年底在山崖顶上拍视频,休息的时候刷视频,正好看到张梅发布的视频,贾德在视频中一闪而过的一道长刀疤在青龙白虎,和楚橙子描述伤害她的人一模一样,她走在悬崖边缘脑子里都是这个场景,恍惚中她一踏空摔了下去。 再醒过来,她知道自己不能逃避。 和齐语聊完贾德,肖望舒还是不放心,给张梅去了一个电话,今天是休息日,张梅应该在家里。 “喂,姐,我是望舒。” 张梅摸摸隆起的肚子,挂着温馨的笑意回复道:“望舒,你好久没来了。俺还寻思着你是不是太忙,不敢打电话打扰你。” “没事,你想我了,就给我发微信,我看到就回复你,你最近还好吗?” 肖望舒花了大价钱又费了许多功夫,身边人悉心照料,同事对她耐心且照顾,她的孕期反而是她过得最舒服的日子,但是还是有忧虑,她问道:“就是,望舒,你知道贾德现在在哪里工作吗?他快两个月没有联系我了,我有点担心。” “噢,我听我助理说贾先生联系他了,他给他安排了一个工作,可能比较忙,没有联系你,我等会让我助理找找他,让他联系你。” “好。”张梅点头。 “对了,望舒,我听我们部门叶经理说我们公司将要和你去山区推广妇女保护和留守儿童关爱的活动,我也想去,但是叶经理说我这身子不适合,我就想能不能跟你一起去。” “你想去可以,但是条件会有点艰苦。” 张梅马上回复道:“去,我想去的,还有郑姐陪我去,我也会照顾好自己的。”听筒里的她轻轻笑了一下“我以前条件条件也这样,没事的。” “好,我到时候联系郑姐,我们一起去,你现在最重要是好好休息,我大概下周就来,到时候我来找你。” “嗯,再见。” 看来进度推进很顺利,她不清楚张梅和楚橙子的关系,但是张梅手里的书信就是橙子当时拍给她的遗书,她隔着门缝一看几乎就确认了。不敢轻举妄动,她只能循序渐进。 门口堆着几列的快递,除了品牌寄过来pr包裹就是上个购物节买的东西,估摸着图衎还有两小时才能从研究所回来,她决定做一个开箱视频的直播,做了一个简短的预告。 推的大汗淋淋总算把所有箱子累到桌子上,考虑到张梅看见生疑,她坐在地毯上把肚子正好遮住。按时打开直播,人数一下呈指数式上升,直播间一卡一卡的,肖望舒另一只手机拍摄,一只手机看留言,只能看见自己卡成马赛克的脸,缓了一下总算正常。 她开始笑着打招呼:“嗨,surprise!后天就是平安夜,所以想趁着年前和大家跟大家实时见个面。” “是要做开箱吗?”她读着评论。 “对,不过放心哦,没有什么广告,这些都是已经合作过的品牌的pr礼物,等会我用抽奖的方式送给大家,朋友们可以留意一下,设备有点简陋,大家凑合着看。”她双手合十道歉。 拆了几个大件累得汗津津的,肖望舒坐下来喝水,刷着留言,挑着回复。 “谢谢你们喜欢月亮西出,不过我很快会推出新的系列,你们想看我去哪里?” 留言区变成五花八门的地名。 “西南,我去过,不过口味太重了,我的摄影师可能不太愿意陪我去,不过我可以自己拍,列入考虑范围。”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她随手拿出身边小件快递开始拆,里面的盒子没拿稳,显眼的剃须刀图案在镜头面前闪过。眼尖的观众数不胜数,留言区一下炸开了锅。 “男士剃须刀,真假?” “我去,女神脱单了呜呜呜呜呜。” “或许是爸爸的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不信!!” 肖望舒脑袋空白一瞬,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祸不单行,这时候密码锁开启的声音响起,图衎提着两袋子菜走了进来,看见她空洞无措的眼神一下慌了,担忧蒙蔽了眼睛,没留心她眼神里的暗示。他连忙走近,正正好被刚刚拆开的几个大件绊住了脚,只有试探触碰她肌肤的手露了出来。 她连忙摇摇头,眼神示意他看一下前面的镜头。 图衎强装镇定,担忧地看了一眼她,只能被她眼神胁迫退回了餐桌旁。 肖望舒已经不敢看评论区了。 “我靠,那手,比月亮姐姐脸还大,肯定是男的吧。” “第一时间想确认她安不安全,我趣啊啊啊。” “不是前不久才分手吗?这么快就勾搭上下家了?” “上面放尊重点,望舒从来没有承认过之前的恋情吧,都是全靠你们一张嘴说的。” “谈恋爱怎么了?姐姐下次给我个机会。” 肖望舒舒了几口气,切换回微信界面,给宣淇发了条消息。再次面对镜头,她莞尔,补光灯将她衬得光彩照人,温声道:“抱歉,既然大家都看到了,我稍后给大家答复,今天直播先暂停一下哦。” 直到她从架子上拿下手机,图衎才走了过来,揽住她的身体,低声问道:“现在没事吧,我让宣淇帮忙处理了,有需要的话,我也可以找传媒的朋友帮忙,不用担心。” 肖望舒在他怀里抬起头来,询问意见一般:“我们公开吧。” 说时迟那时快,图衎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肖望舒已经抓着他带着戒指的左手咔擦拍了一张。 正要组织语言发出去,图衎拉住了她的手,在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他单膝跪地,紧张地语无伦次说:“我知道现在这么简陋的求婚还迟到真的很不好,我手笨,戒指做了三个月才做出个满意的。”他眼圈红红的,敛着一弯融融暖光,揉尽温柔的意味,“对你好这件事好像总是做的不够好。但我爱你,敬你,不随时间消磨,只会与日俱增,你可以嫁给我吗?” 她看着他眼里的真挚,心中不可能毫不触动,反而是后悔一丝一丝地蔓延覆盖了她的心房,但她已经无路可退,强压着愧疚,她伸出手,轻轻点了点头。 那天肖望舒更新了微博,“执子之手”,配图是相扣的一双手,简洁大方的婚戒发着微光。 叶琦看到消息没一会就打来电话。 “公开了?这回是真不分的一对了吧?” “嗯,大概。” 肖望舒将苹果切成一块块的,给书房里的图衎送去一碗,轻轻替他合上门,走到距离较远的阳台继续听电话。 “最近张梅怎么样?” 叶琦的夸赞立马传来:“不得不说,你的策略是对的,你想让她审视频,是想借着别人的生活情形,意识到自己处于被别人控制的困境之中吧。” “嗯。贾德不是好人,张梅的生活重心只要能够转移她就应该能够意识到这个问题。” “张梅这个人吧,我相处下来,觉得她其实挺好的,但是就是让人感觉太自卑了,我就按你说的先夸再教,现在倒是好很多,你怎么这么会?以后不会用在我身上吧?” “哪里能用得到你身上,张梅是太屈从贾德,没了自我的人做不了决定。你的决定不都是你自己做的吗?” “那是,我眼光一向毒辣,哪用得着别人影响我做决定。” “对了”她神秘兮兮地跟她说,“我前两天寻思着好像忘了给你送新婚礼物,正好你公开,我就给你邮了一个过去,这会应该到了,就是你开箱没开到的那个粉色的包裹,可是我亲手做的。” 肖望舒已经不敢拆那一堆快递了,吃饭前又拆了一个,结果是一箱避孕套,只能庆幸直播关得早。 拗不过叶琦想看有没有坏,肖望舒给她拆了出来,是一个爱心形状的小夜灯。 “这个?” “对,就是前段时间,我和张梅带一群小朋友去体验3D打印。我给你整了个小夜灯,声控的哦,有动静就开,上次你在我家睡,半夜起床摸黑摔了个狗啃泥,我还记着呢。” “谢谢你啊。” 底座没设计好,肖望舒将它放在床头柜东倒西歪的,捧着它在家里转悠半天,只能将它卡在卫生间门外的卡扣里。 猛药 平安夜那天,肖望舒着一袭米白色间褶长裙和图衎一起出席裴钰的婚礼。 本来裴钰当初点名让她做伴娘,结果她去了同事婚宴当了一次伴娘回来休息了三天结果身心疲惫还是没缓过来,她下定决心雇职业伴娘。肖望舒乐得轻松,早上和一群小姑娘拦门讨红包,下午接上图衎去吃席。 上午出门被他边缠抱边系好的领带,下午因为就工作被扯了下来,肖望舒特地在车里帮他整理衣服。靠太近的后果就是刚刚补好的口红没等到见第二个人的机会,全被他吞咽入腹。 两人坐在高中同学那桌,周围都是熟悉的人。看见肖望舒和图衎紧紧相牵不放的手,都是打趣调侃。 “我还猜了两天肖望舒老公到底是谁,没想到是熟人啊。”说话的是班长,几年不见,几年没见还是当初圆滚滚的风趣模样。 “没想到我们文科班大女神,最后还是落入了理科班学霸的手上。” “哈哈,我猜到了图衎,毕竟当初他一个理科生老在文科班楼下背书,空了就来找望舒,来得可比高霜那男朋友来得勤快多了,原来是打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算盘啊。” “戆居居,你只看照片猜得出是同学啊?”杨意说,当初辩论队的小女孩,现在气场全开,一点看不出当初需要众人照顾的样子,对他们笑道:“祝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江浩也向他们举了举手中的酒杯。 肖望舒莞然,笑得眉眼弯弯,隔空捧杯:“谢谢。” 台上的司仪还在不停地活跃气氛,不一会裴钰穿着一袭洁白鱼尾婚纱牵着父亲的手款步走来,陈乐站在尽头,微微笑着,双手的轻抖泄露了他的紧张,知道接到他的新娘,两人相视而笑的瞬间,让整个金碧辉煌的会场都失色。 一起宣读结婚誓词,读到给对方写的结婚长信常常说道一半就哽咽不已,两人相拥亲吻,他们之间的幸福氛围将在场的每个人都感染了。 “怎么哭了?”图衎用手揩掉她颊边的眼泪。 “为裴钰感到幸福。”她看着他的脸,笑道:“你也哭了。”马上捏起纸巾一角擦掉图衎眼角欲落的眼泪。 “我也为裴钰幸福”他的声音低了些,只有相依的两人能听见:“也有点羡慕。”他淡淡笑着看着她,并没有强迫的意味,却切实让肖望舒感受到苦涩。 “没事,婚礼筹备很累的,我舍不得,而且你酒量不好。”他连忙补充道。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着正在一桌桌敬酒的裴钰。 “嗯,我有机会先练练酒量。”肖望舒接着他的话说道。 “好。” 回到家已经接近十二点,图衎在回家路上接到导师电话,一到家就回到书房开会。 手机铃声撕破寂静的夜,肖望舒吓了一跳,看了眼书房,调低音量走到阳台。 号码是本市的陌生号码,她犹豫许久,眼波流转瞟到了楼下层层树荫下那一台熟悉的车,猛地挂断。 对面人锲而不舍,刚刚停止的铃声马上又打来,肖望舒揉了揉额角,还是接了。 成风沙哑的声音马上传来:“你不想说话也可以,别挂电话,我就想和你说说话,很快,不会太打扰你的。” “我要走了,公司交给了陈启。别担心我,我就想出去走走”似乎说了什么好笑的话,他突然又哼笑一声说道:“呵,我也不知道你还会不会担心,但是我就当作你还关心我,我能好受点。” “对不起,好像现在说来不及了,但是我得说。”他深深地吸着气,缓着言语里的哽咽。 “当初是不是很难熬,我有时候确实蠢也自私,明明你都步步忍让,我还逼着你选择。原来不是你没给,而是我自己装瞎还说你没给。” 压抑的呼吸在通话空间里蔓延,肖望舒死死咬着唇,将泪意憋了回去,良久才回复道:“都过去了。” 他的悲伤却难掩,在电波中明明确确地传递给她:“我也想和他再争,甚至可以接受当你时不时的消遣。但不行,你不会同意。”他的语气缅怀也破碎:“我的望舒道德感很高,我舍不得。而且你还是比较喜欢以前那个热烈坦荡的成风,是吧,我不想再让你为难讨厌了。” 哭声克制地传来,他强压着难过,咬字极重:“祝你快乐,一定,一定要幸福。” 她想说当初并不是难熬,是想不通,怀揣着年少遗憾相处的人怎么样都过不好现在。 她想说她也有错,她把他当作了溺水沉浮人生的浮木,最后两人都面目全非。 她想说她不讨厌他的。 她想说的,最后什么也没说。 只有吐在雨前沉闷空气中一声极淡的叹息。 图衎开完会走出来的时候只看到妻子呆楞着看着已经休眠的电脑还有悬在眼睫上的泪水。 “怎么又哭了?”他蹲下身体,脸颊轻轻靠着她冰冷的面颊,泪水被他蹭去。 “成风要走了,跟我说了一声。”她看着他说,眼神清白释然。 他思考了很久,抱着她,轻轻顺着她的长发,安抚道:“年少的都会有喜欢的人的,好好告别也好。” 肖望舒仰头看着他思考半天正色说出这么一句话,被他逗笑了,打趣道“图衎同学跟年少时候喜欢的人好好告别了吗?” 他眉眼深邃,听到她的话,染上一片温色,一眼就让她陷了进去,语气很轻牛头不对马嘴得回答了一句:“我比较幸运。” 是没有纠缠太深,还是... 她心底因听他的话忽然像被狗尾巴草轻轻地挠着,一阵奇底痒,想知道,直觉却觉得自己不应该窥探更多。 这种想法冒头没多久,就被图衎手机来电拉回。 图衎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就呆住了,愣愣地看着肖望舒,小声嗫喏了一句:“我妈。” 两人面面相觑,迟早要面对,肖望舒点点头,连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 图衎搂着肖望舒的肩膀,点开对话,褚秀眉眼带笑,烫的恰到好处的发丝在阳光下精致得发光,看见两人,笑意更甚,颊边旋出一弯梨涡。 “妈。”图衎先问候了一句。 褚秀的眼神就没离开过肖望舒,即使隔着屏幕,肖望舒还是战战兢兢,强装淡定地莞然对褚秀打着招呼:“阿姨好,我是肖望舒。” “你好呀。”褚秀歉意地笑了笑:“国内很晚了吧,真是不好意思,一时兴奋,忘了看时间,有没有打扰你们休息。”,自从知道儿子喜欢谁之后,褚秀follow了肖望舒所有消息,才看到有人搬运肖望舒微博的消息,她看一眼就知道是自家儿子的手,没考虑到时差,就直接打电话过来了。 肖望舒摆摆手:“没事,我们休息得也挺晚。” 褚秀隔着屏幕都看得出儿子掩盖不住的紧张,扣着肖望舒的肩膀就怕人跑了,快刀斩乱麻直接问道:“望舒,我这边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过年的时候就能回国了,你爸妈过年的时候有空吗?我们一家人一起吃个饭。” “可以啊,我到时候联系他们,我们再一起吃饭。” “好,太晚了,你们年轻人也要早点休息才行,详细的事情我们找个时间慢慢聊。” “好。” 见家长见得突然,电话挂了两人才舒出一口气来,图衎把发愣的妻子拥在怀里,捏捏她紧张吐气鼓起来的小脸,“没事的,我妈很喜欢你。” “吓得我心脏都要跳出来了。”肖望舒顺了顺胸脯缓着突突的心跳。 第二天一早肖望舒就看到褚秀好友申请,明明应付了图衎一晚上,身体还累得手都抬不起来,一看到马上精神抖擞,连忙通过,诚惶诚恐地聊了半天,总算把双方家长见面的时间地点以及她和图衎的相处状态交代得明明白白。 一月份,她和团队去了东北。银装素裹的山峦此起彼伏,林海莽莽,一眼是冰雪的天地。辽阔的冰面下是涌动的水波,坚硬厚实被铁锹砸开,破开一个将近一米深的洞,村民们抓成一团的渔网往里面塞。 肖望舒抓紧头上的兜帽,学着旁人的做法开始找“鱼路”,几个小孩在前面边走变钓,没一会就收获满满,连时不时动动杆还得在一旁拍摄的王立和李璇都收获了两条鱼,她愣是一条没捞上来。 只好换了个地方凿冰窟窿,因为缺氧上来透气的鱼只能乖乖游进她的网里面。最后一称重她反而捞了一条最重的。 此行的目的当然不仅仅是拍捞鱼民俗,这个村子是LINK对点帮扶的目标之一,她安排张梅和叶琦跟着其他同事跟着过来。不仅仅按照之前亲自点对点捐物,她还让江浩帮忙找到了合适的性教育读本,更新了村里的爱心书屋名录,LINK持续赞助的卫生巾也交由村妇联保管,村里女性可以每个月取用。 晚上一行二十几人在村主任的家里吃饭,炕头烧得热,她帮忙在一旁炖菜,偷偷观察着张梅给受帮助的女性做采访。 张梅磕磕巴巴地跟着题词卡提问:“您当初为什么想求助LINK组织呢?” “被打得太狠了,我第一胎直接被他踹死在肚子里。你知道冬天那皮鞋底吧,硬吧啦的,直接踹我肚子上,我疼得不行,爬出门看到了我们主任。”妇人对镜头外一直关怀地留意着她的妇女主任笑了一下。 “我们主任带我去看医生,但已经来不及了,是个女儿,都五个月,只能引产了。后来她们劝我离了吧,那男人还拿刀堵我门,我不敢离,主任帮我找法律援助,是咱们组织的张律师先联系我,帮助我的。” 张梅攥紧手,恨恨地一咬牙,继续问道:“你前夫做了什么你最受不了?” “就拿最明显的,他可喜欢把他的错推给我了。但是不是我们的错,就不要揽在我们自己身上。我前夫就是很喜欢说都是为了我才去做赌的,但是细想一下,赌输了我得到了什么,我得了一顿毒打,赌赢了可全部进了他肚子里,给我的钱还不够给他买菜地,我就吃了点他吃剩的。这也算为我好,我可真算一个贱骨头。” “离婚前还说因为我生不出才去找妓,让我帮忙把他捞出去,我可去他妈的,在床上”妇人连忙捂着嘴,憨厚地笑笑,看看周围人没别的意思,才继续说道:”他本来就不行,而且之前有孩子不是被他踹掉了吗,可是我们主任带我山上采参,一天赚下来都比他一年给我的钱多。慢慢的就想通了,老娘可比那屁强多了。” “还有他妈,我真是说不完了,只能说幸好早打官司早离了。和他妈待一天我都折寿一年。” 她看见张梅眼眶听着妇人说话的时候强忍着泪意,手指在裙上抓了又抓,最后放下题板,夺门离开。 肖望舒马上抓起大衣追了出去,东北冬天夜里零下二三十度可不是闹着玩,她连忙披在张梅背上,张梅拧过头不肯看她,哭得压抑。 她往她手上塞了一张纸巾,退后两步,才轻缓地安抚道:“姐,外面可冷了,我们回到房间里面坐会好吗?宝宝也会冻着的。” 张梅闻言撑着膝盖起身,无措地揽着肚子,脸上的泪水被风一吹冻成了冰碴,冷得脸通红。 肖望舒正要上前,叶琦已经跑上来,把自己的围巾包住张梅,温声劝道:“梅姐,我们先回去,你有心事可以跟我说。”说完就扶着张梅的后腰回屋子里。 早上肖望舒才收到叶琦的消息。 “你这药,是不是下的有点狠。梅姐哭了一晚上,刚刚睡着没多久,放心吧。她还怀着孩子呢,下次别这样了。” 她担心了一晚上,此刻才定下心来“不下猛药,我怕时间来不及。你们回去之后我让阿姨带她去检查一下。” “你这样做到底想要什么?” “我只想知道真相。”她回复了一句,将手机扔到一边。 她本不想用这种程度刺激张梅的。前不久她调查张梅和贾德的关系网络的人反馈消息,张梅和贾德从高中开始成为同学,后来高中教学楼失火,造成了三人死亡。张梅的父母,高中的后勤部的两个清洁工在火灾中丧生,还有一个死者叫作楚橙,警方最后的结论是学习太晚落锁后被困在教室里,失火后焦急之下滑倒受撞击晕倒,张梅父母欲救,结果三人都葬身火海之中。 之后张梅就被同在后勤部工作的同事,也就是贾德的父亲收养,后来一直都住在贾德家里。 关于楚橙在事件里的死因,肖望舒不敢相信,因为楚橙最后的信息给她的信息是一张遗书的信封照片,她说实在无法忍受多一天,要带着所有罪恶同归于尽。肖望舒不信她死在这种如此境地,唯一的突破口就是张梅,她不想以后再做更残忍的事情,只能在现在下猛药。 下午叶琦一行人就带着张梅回F市,肖望舒亲自驾车送她们,张梅的精神恢复了些许,还有几分萎靡。 留意到肖望舒关切的目光,张梅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敷衍了一句:“妹,我没事,我会注意宝宝的。” “你现在是要注意你自己的身体最重要。”肖望舒严肃道,又加了一句:“妈妈开心,宝宝才会健康啊,我看你工作的时候整个人都闪亮亮的。” 郑姨也搭腔道:“是啊,小梅昨天教小朋友织毛衣的时候我觉得可温柔了。” “梅姐织毛衣手艺可是一流的呢。” 几人一来二去的赞美,张梅终于放松了攥紧的掌心,有了几分笑容。 “梅姐,咱们先别想那么多,照顾好自己,把宝宝生下来之余再把工作兼顾好,自己好了才有精力想别的。” “好。”张梅点了点头,摆摆手走进了机场。 肖望舒还有工作,驾车独自去往下一个拍摄点。 和团队守了一天,捕捉下寒冬中漫长黑夜下的星轨纵横,日出东方那一瞬间的霞光漫天。 几人动动被冻僵的手,肖望舒搓了搓脸,正咕噜咕噜灌着热水,被李璇撞了一下腰,在她揶揄的目光中,她见到短暂日出的瞬间中最灿烂的笑容。 图衎对着她招招手,下一秒向她快步走来。 他迅速将大衣的拉链拉下一道,抱紧她的时候,是他捂得温暖的胸膛。 “怎么来了?” “我快一个月没见你了,太想你了。”他紧紧地拥着她,下巴搁在她覆雪的帽檐。 “诶呦。”她痛呼一声,猛地起身的后果即使下身还僵着,半天没缓过劲来。 李璇帮老王拿着器械,图衎弯下腰蹲在她面前,不能在外面再待太久,肖望舒爬上了他的背。 图衎稳稳地托着她的臀,往上把她掂了掂,让她抱着他脖子更紧些。 这几天为了拍摄算得上胡吃海塞,她对自己的体重可没有什么信心,喃喃低声问道:“我是不是很重?” “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肖望舒现在努力缩着小肚子,不敢放松,听见他问,顺势接了一句:“想什么?” “我现在想的都是回家了给你做什么吃的,太瘦了,怕补不回来。”图衎语气认真,一句话让她脸烫得很,埋头在他颈间。 树上砸下一个松果,隔着厚重的羽绒服帽子,她只觉得头顶被敲了一下,一看地上松果滚过雪路,落下陡峭的山坡。 “你知道跑山人吗?” 图衎留意着一脚深一角浅看不清地势的路,还要分神回应妻子的提问,耐心中语气谦虚好奇地回复:“不知道,是职业吗?” “嗯嗯,我们来得算晚了,我去年来的时候正好碰上了采松子的时候,正好碰见跑山人坐着采松塔,就是那种热气球来用棍子来打松。”她说着还拿手比划了一下热气球,怕他背的辛苦,连忙又揽住了。 “但是这个还算条件好的,很多人都是徒手爬树采松,一棵松树可是有五十米高。张阿姨的儿子就是去年跑山摔断了腿。前面那颗树下还摔死了人。” “热气球也不好控制,我来之前做调查,如果风向一变就很容易被吹走。” “挺无力的,其实不能阻止他们去做这件事,这是他们生存的方式。”她心底再次唤醒当初看到热气球升上高空的记忆,人在自然面前显得如此渺小,贫穷者求生成了冒险的征途。 感受到妻子略显低落的气氛,图衎想了个话题:“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想当医生吗?” 想起他和成风的对峙,肖望舒自觉是一个危险的话题,她轻轻在他肩窝摇摇头。 “我之前在尼泊尔的时候,去到了一个村里,那里几乎每个人在腰侧都有一道很长的刀疤。是摘肾手术的疤痕。但是村民们不觉得这是一件危险的事情,倒是显得我们多管闲事。即使我们科普了许多单肾对身体的危害,但是不到两个月,我发现之前属于极少数认真听我们科普没有卖肾的小伙还是卖了肾,他说没办法,需要钱。” “后来我就不想当医生了,因为很多时候我们从科学的角度出发,自以为能将患者拯救回来,但是很多时候现实生活本身就是深渊。” 他语气里的脆弱和迷茫即使看不清他的脸,肖望舒也能切身感受到,她知道他在向她解释他的看法,却不想掀起他的不愉。她揽住他的肩,语气温软,僵硬地转了个话题:“阿姨昨天给我打电话了。” “妈说什么了?”他感受着她的呼吸在她絮絮叨叨中拂在他侧脸,寒冬中的一抹暖意。 “阿姨问我最近好吗?去了哪里拍摄。” “她说在学着做巧克力要给我们带一份,问我喜欢什么形状的,我就一五一十地告诉她了。对了,阿姨让我多多包容你。” “那你怎么回答?”他的声音低缓温和。 “我想了半天没想到你的缺点是什么。” ------- 嗯哼,有人的心房被敲出了一个缝隙。 野外(h) 晚上肖望舒几人都住在冬钓的棉帐篷里,像二十面骰子的帐篷在寒风中站稳了脚跟,取暖机呼呼地照着,拉上拉链,温度可以到二十度。 肖望舒考虑到帐篷小,除了拍摄器械还有一个正在被拍摄冰窟窿,明天还要起早,拜托村长给图衎安排了个干净温暖的房间。得知妻子要住帐篷,图衎巴巴抱着睡袋跟在她身后。 “我挤了一个月的周末,一晚上我都不想离开你。”他吸了吸鼻子,今天风儿喧嚣,把他吹得声音低磁发糯。 肖望舒一听心一软,两人就挤在了原本只能住单人的帐篷里。他似乎真的很累,侧着身子将她抱住,两人好好地挤在只有单人床大小的空间。 身边两步的距离是今天刚刚凿开的钓洞,有鱼游过的时候会扬起水波涌动的声音。 他阖眼假寐,嘴巴已经有点起皮,肖望舒从他怀里溜了出来,翻着自己化妆包。 图衎觉得软软凉凉的膏体在他唇上,睁开了眼睛,一眼就看见给他涂着护唇油的妻子,眼神专注用手指抹匀了些。 看着她不自然嘟起的唇,他叹了口气,扣住她的后颈,刚刚涂好的护唇油成为了唇舌鏖战的润滑剂。 “本来想让你好好休息的。”两人分开些距离,他眼神里已经挑起欲色,危险地眯着眼睛,扣在她后脑的拇指摩挲着她耳后的敏感肌肤,激起一阵战栗。 “要不就本来吧。”察觉到危险,肖望舒马上勾出一个标准假笑,马上翻身往后移动,被钳这腰转了个身,铺天盖地的混合着护唇油的淡淡绿茶香气的吻向她袭来。 移动范围小,他强压在她身上,三下五除二将自己和他脱了个精光,肖望舒被他流连在肌肤的微凉手指和唇色逗得直痒痒,弓着腰躲避,笑得脸红。直到柔软的小腹被顶着,能屈能伸马上求饶。 没想到这人连作案工具都准备齐全,见到伸手从扔到脚边的大衣口袋里面掏出一盒安全套的图衎,肖望舒暗叫大事不妙。 “你变了。” 图衎俯身吻吻妻子的眉心,俊颜忍耐地紧绷着,还是哑声解释:“你忘了上次我还帮你整理野外露营的相关资料,我才知道避孕套的作用有很多,我特地带的。” 要不是看到憋不住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带来唇角不自然上扬的笑意的男人,她还真信了他还像之前一样懵懂,何况他不来这,怎么会知道她在露营? 不着寸缕的人已经没有任何谈价的余地了,图衎跪在她打开的腿间,扯过自己的衣服,细致地折好垫在她腰下。 肖望舒被他眼里混沌的欲色吓得发怵,伸长腿合上就想哄着先跑一步,结果一脚踹在装鱼的铁桶上,溅出来的水浸湿了她的袜子。 图衎马上反应过来,抓住她乱蹬的脚腕把袜子褪下,抽着纸巾将脚拭干。 对着冰窟窿有收音设备,为了保住点节操,她转了个身爬过去关掉。 马上被抱着腰,她坐在他的大腿上,上翘的粗硕性器耀武扬威地对着她。 体会到她的难受,图衎曲起双腿,让她上半身靠在他的胸膛,心跳相依,说不清是谁跳得更快。 双腿微微张开,正好露出两人的性器,一人颤颤巍巍,一人蓄势待发。 他耐心地安抚她的不安,大掌扣着她后脑勺,舌头撬动她的牙关。炙热的性器抵在她的穴口,手指揉捏着她的花蒂,撩动一池春意,直到滑腻的花液落在他手上,他才温和地纳入手指扩张。 异物入侵的感觉让她嘤咛出声,之后却狠厉无比,骨节分明的粗长手指虽然不及性器,但胜在灵巧,在花穴里横冲直闯,张开的手指更是让她一下失了神,颤抖着泄了身。 细软腰肢被按到要紧处的手指更是一下失掉了支撑力,浑身一颤,软在他怀里。 他吻了吻她的发顶,手却再次坚定地托起她挺翘的臀部,将手上一抹湿哒哒的花液,沾满性器,握着一节,抵着抽出手指后泥泞却被撑开的花穴,堵着她的红唇有可能会泄出的惊呼,直接撞了进去。 敏感紧致的穴肉显然没做好准备,就被撑开到了极限,还没适应,性器已经直捣黄龙,一下撞到了紧闭的宫口。 空白一瞬的大脑让她挤出了眼泪,被他一颗一颗地舔舐干净,她无力地寻找支撑物,在空中乱飞的手臂被他扣住,揽住他的脖子。 他温和地舔吻着她的下颌,脖颈,按住她的腰,连连往上操着,感受着内穴痉挛着将他绞紧,温暖包裹着她。 “嗯图衎轻点。”她的指甲陷进他精致的背肌,她哭着娇吟,反而更是激起了他压抑的欲望。 他扣着她的腰,随着他向上动腰,猛地将她往下按,入得更深,蛮横得不像他,似乎誓要将自己完全插入她体内, 宫口被顶弄得发痛发热,他埋头吸吮她细嫩的乳,下身狠戾将她肏透入熟,而唇舌软热将柔软的乳肉照顾周密,不忘掉任何一个敏感点,嘴巴含住乳肉,舌尖微微粗粝的质感剐蹭着她的乳头,挑逗她的快感神经,耸动的胯再次一次深挺,硕大的龟头卡进了紧窒的宫腔。 高潮袭来,交合处一片狼藉。 他还没射,她只能乖乖地张开被肿胀的穴肉吸纳着他。 “鱼嗯鱼游过去了。”她生怕不远处的人留意到他们这,压抑着快感堆迭的娇声,神经紧绷留意着一切动静,听见空间中传来的水声,她紧张地说道。 图衎扣着她的腰,往上猛地耸动,吮吸着已经红透一片的茱萸,粗硕的肉茎一下一下撞击着春潮涌动的花心,一口咬在她的锁骨,低喘着回答:“不是鱼是我。”说着还肏得更深,花穴被撑开到了极致,水声啪啪像鱼尾拍水。 肉茎碾过敏感的小穴,撞开宫口,直接在深处肏弄了起来,脚没有着力点,随着操弄频率在半空中一下一下地晃着,她觉得大腿根的筋骨被强硬拉开到抽抽,似乎体会到她的难受,图衎啄吻着她肿胀的红唇,舔吻拔出还挺立的肉棒,扣着她的大腿,将她翻了个身,落在两人的睡袋上。 单人床的大小正好够两人侧身躺下,正当肖望舒以为终于要结束了的时候,他的膝盖撞着她的腘窝,曲起的身体将花穴暴露出来,他握着她的手按在小腹,一下插了进去,掌心感受到腹中变化,粗壮的肉柱将湿软的甬道撑开,龟头隔着肚皮撞在她手上。 淫靡的触感让她羞得低头,露出雪白的后颈成了他享受的盛宴。薄薄的皮被他嘬出显眼的痕迹,怕她明天恼了,变成了轻柔地轻吻。如果忽略身下让花穴渗出白沫的重捣,这真像猫儿拱巢般温馨。 拨弄着花蒂的手指滑到肉唇,将它张得更开,掰着她的腿根,将剩下一节插了进红艳肿胀的穴里。 她哭得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被情欲蒙蔽只够他撑起上身,吻着她侧脸的泪水,但却一手扣着她的胸揉搓着一手夹着她的花珠,快速摩梭着让她再次攀上情欲的高峰。 被他按着肚子,他嗅着她的发顶,缓解着将近一个月没有见面的思念,手不留情地压着她,重重冲进去,就着深度硕大的龟头在她体内磨着。她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微凉的精囊沉沉地打在她的大腿内侧。 他的吻从她红透的耳后流连到她侧脸,语气诱哄着:“月月”让她接纳更多,脸上的汗水混着抽噎的泪水被他舔走,腰力强劲一次次往最深处肏,最深处紧闭的小口已经被撞得没有抵抗之力,练成肌肉记忆似的,熟练地在他插入时张开,在离开的时候还念念不舍地挽留,扯着穴肉生疼。 强烈不绝的酥麻感直冲颅顶,她有颤抖着又泄了一次。最让她崩溃的是他还一次没射过,这夜不知会如何漫长。 后面几乎就是完全被他摆弄的状态,她咬着他的肩膀,将一声声呻吟化成低喘和只有他听得见的娇吟。 肖望舒的计划是直到张梅生产前都在北方待着,但是春节降至,和褚秀定下双方家长见面的日子也日渐迫近,她联系了越梅和肖齐,说明了大致状况,毫无意外得到了双重质疑,但秉持着对女儿多年行事看人的信任,他们还是同意来A市,帮她走一次乱了流程的家长仪式。 LINK也到了过年放假的时候,叶琦也顺势回家过年,两人在机场寻了个没人留意的角落才会合。 “不得不说,药还是猛的好,最近我看梅姐回去了跟打了鸡血似的努力工作,共情能力强到看一会视频都能落泪,不仅仅打分,还能给文案组表达很多想法。” 肖望舒点点头,思忖片刻说道:“过年回去之后你就给她安排轻松点的,少一点妇女自救的,我怕她情绪波动太大,可以适当安排一些母婴教育之类的视频。” “行,不过我觉得梅姐,嗯。”叶琦托着腮,斟酌了半天形容词:“对肚子里的孩子真的很期待,前两天我下班陪她逛商场,她好几次都停在小孩子的衣服区又不进去。我觉得她一定是一个好妈妈。” 她看着头顶刺目的灯光,眯了眯眼睛,点了点头,长久后叹道:“我也希望她能很爱她的孩子。” 本是打算帮叶琦把这五个行李箱搬回家之后再回家,结果叶琦忘了自己已经退房。围巾包头墨镜遮眼的两个人像俩机器人在被错误门铃闹醒的男人面前僵硬地躬身道歉。 扛行李的疲惫让肖望舒断了和叶琦吵架的心思,估摸着离家里还挺近,索性把叶琦带回了家。 图衎一进家门就看到妻子和她朋友在沙发上睡得横七竖八的,几个行李箱倒在地上一片狼藉。 当他以为终于可以和久别大半个月的妻子叨叨他的想念,能够好好抱着她入眠的时候。她的好友叶琦可怜兮兮地牵着她的手:“我认床,没熟悉的人睡不着,望舒姐姐。” 肖望舒一抚额,歉疚地看了一眼为她忙前忙后,用像雨夜小狗般期待来人的湿漉漉的眼神看着她的丈夫,跟着叶琦去了客房。 “你不会半夜溜出去和他私会吧。” 当两人都要熄灯睡觉,她脆弱的神经已经把她拉到周公棋盘的对面,叶琦冷不防的一句又让她醒了过来。 肖望舒摆摆手,埋在枕头里,模糊作答:“哈哈,怎么会。”当然会。 夫妻见面像偷情似的,她蹑手蹑脚地溜出客房,悄声关上了门,一看丈夫靠在墙边,嘴巴微微下撇,浮于表面的哀怨正好能勾起她的愧疚。 “我先上个厕所。”她讪笑道,她不觉得跟图衎回了房间还有机会解决内急,马上一脚跨进厕所。 门还没合上就被他塞了一只手挡着,成功挤了进来。 肖望舒被他抓着手按在那一团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肿胀顶着她手心的部位,脸顿时烧红了一样。 在他期待的目光中,只好握住那根青筋盘虬,在她手心脉搏一跳一跳的性器,她试着用手指圈着,完全圈不住。 只好双手交替像安抚狂躁的动物,轻柔地抚摸着性器,他一口咬在她耳垂,一边唸住吮吸,小声地说:“可以,可以重一点。” 手从她的衣服下摆伸了进去,握住她一双柔嫩的乳房,大手揉搓着,乳头在指缝中穿过,又被合拢夹住,甲面刮着敏感的茱萸,险些让她丢了一次。 她只好加重力度,从头到底搓着粗硕的肉茎,掌心包裹着沉甸甸的囊袋,指甲剐蹭过冠状沟,小腹一缩,马眼喷出少许清液沾湿了她的睡衣,但手上的性器炽热在她抚摸之下变得更大了。 她无措地看着他,图衎眼底发红,一手抓住她两只吓得要离开的手再次落在肿胀性器上,一手扣着她脑后和她深吻,舌头刺戳着她的上颚,掠夺着她的呼吸,被迫张开将他舌头纳得更深。 大手握着小手撸动着性器,跟着他的节奏,她才觉得自己刚刚真的是温和得不行,她觉得掌心在这种凹凸不平的表面摩擦都快磨出火来了。 他的背肌因为快感而绷紧,蜷着腰,头靠在她的肩头,随着她不熟练的动作咬着她圆润的肩膀锁骨。 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肖望舒手都酸了,有了几分敷衍懈怠,再次被他带着节奏,手上已经被他顶端口流出来的液体沾满,反而增加了润滑,她用指腹压着菇头上半开的马眼,红嫩的龟头下的柱身也被她曲着手指刮着,听着他闷哼一声,又吻着她已经红肿的唇疏解。 “月月,握紧我。”她听着他难抑的哼叹和呻吟。 叶琦半夜一拍身边没人,听见外面有动静,就迷迷糊糊起床开门,走廊上没有人,只有她亲手做的爱心声控灯跟酒吧舞台灯闪个没停。隔着厚重的磨砂玻璃门,她剜了一眼看不见的两人,愤恨不平却还是回身轻手轻脚地关上了房门 “我本来想跟你回房间睡觉的,但现在我觉得我要考虑一下。”肖望舒看了看时钟,一个睡眠时间都浪费在厕所。 “我以为你就只是出来哄我一下。”他耷拉着脑袋蹭着她的肩窝,语气低哑餍足,一点没有刚刚半强迫半哄着她撸动的小狠劲。 为了大家精神状态,叶琦第二天就扛着行李去了另一个单身朋友家,肖望舒羞愧之下亲自送了她过去,之后就直奔机场接越梅和肖齐。 到的时候图衎已经举着牌在出口等着,两班飞机隔的时间不长。肖齐提着大包小包,打量了一下图衎不像当初那般友好,多了几分审视,相握的双手让肖望舒很明显感受到图衎的紧张。她挡在肖齐面前,接过他打包好的生晒菜干,摸摸爸爸的手,温声说:“菜干诶,爸爸今晚给我焖肉吃吧,我可想这口了,也让图衎试一下大厨手艺。” 肖齐这才松开紧绷的表情,淡淡笑着,应了一声。 越梅只领着一个行李箱,轻装出现在大家面前,见到前夫也并没有不悦,上下扫视了一下图衎,微笑着点点头跟着他们上了车。 车上几人气氛一时尴尬得很,图衎找的话题都被肖齐用冷漠挡过,反而是越梅跟他聊了起来,肖望舒时不时应上一句。 “小舒,妈妈打算和你姨妈回去修一下祖屋。”她小心地观察着女儿的神色,见她没有什么反应才继续说道。 “越菲和越界他们想自己修,我想要不给钱让他们来修。” 肖望舒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嗯”了一声 一直细心留意妻子的人没有错过肖望舒回答时眼底一闪而过的厌恶,时间很短但他从来没感受过她身上散发这种暴戾。 迂回 褚秀在除夕夜那天到的A市,架不住越梅和肖齐难得意见一致:在家里吃年夜饭。夫妻俩只好匆匆取消定好的餐,到机场把褚秀接了回家。 图衎开车,肖望舒陪褚秀坐在后座。她的某些焦虑被褚秀端庄温柔安抚,牵着她一只手,目光和悦地听着她讲话,偶尔间的询问能清楚地看见她好奇的样子,不是作伪姿态,短短的一段车程交流。她渐渐卸下一些负担,在这个新婆婆面前,她感到了些许放松。 这几天两人带着肖齐和越梅绕着周边城市兜了一圈,图衎成功把好女婿的形象立住了。 这顿年夜饭是这几年吃得最温馨的一顿。融融暖光之下,每个人都是笑着的。 丈夫和她的手十指相扣,桌面上偶尔冒出来的一些冷笑话,逗得她能惬意地靠在他肩膀上笑了半响。 临分开的时候,褚秀从包里给她递来一个盒子,是护身符。 “想了很久要送你们你们什么新婚礼物,”她从微敞的衬衫领口抽出挂在脖子上的一个陈旧小布包,里面放着个同样的护身符,“图衎他父亲之前给我求过一个,到现在都很灵验,这个算是我给你的祝福,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就好。” “还有置业和股份,等年后机关上班了我们去办手续。” “阿姨这些太”肖望舒手足无措连连摆手。 褚秀宛然按住她的手,和蔼地说:“好好收着,新婚礼物这是我的祝福,一定要好好收着。” 把家长们都送到酒店,两人终于闲了下来。 她翻开扶手盒子,摇了摇所剩无几的糖罐,塞了一颗葡萄味的糖含在嘴巴里,浮躁的心情慢慢平复了下来,按下些车窗,让冷风扑在脸上,头脑总算清醒了些。 刚刚越梅在车上再次提起修祖屋的事情,刨去最厌恶的因素,她实在不想浪费任何钱和情绪在那处房子里。 忍着头痛给越梅划了二十万,她捂着半边脸看向夜幕中的车窗映射出来的人脸,眼神狠厉再细看却是深深的疲惫,她阖上眼睛不愿再看。没人比她更清楚,在看到终点之前,耐力跑的每一步都是耗心费力的。 图衎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情绪不佳,试探性地问了几次,都被她打马虎躲了过去,一回到家避开他欲牵她的手,快步走到客房关上了房门,把他的关切拒之门外。 她到头闷在被子里,脑袋里像有一块棱角极钝的石头一下一下地磨着,眩晕发疼。 这些年通过不断训练,她已经能够控制自己想起小时候的事情的频率,记忆的遮羞布仅仅在今天母亲几句提到那人名字的话里被轻易挑开,噩梦一般的记忆冲击着她,把她压得喘不上气。 去年受伤之后,她每每有记忆回溯,屈辱感总是携带着生理性的疼痛,真切地撕扯着她。她想起被孤立,被欺凌,被背叛,被强奸,她都能咬牙忍着。最后想起那个唯一对她好过最后却忘了她的外婆,痛哭出声。 图衎在门后听到动静,紧张地连连拍门。 她忘了自己是怎么开的门,门后是值得她信任的人吗?是会接纳她一切的人吗?她放逐了自己打开门求援的心思。 像迅速滋长的藤蔓紧紧缠住这个向她施以援手的人。 她趴在他的肩头,他稳稳地托着她,让她圈得更紧,她哭得声音嘶哑小声喊着“外婆”,湿透了的半截衣服让他想起当初跨年夜她的哀切,心脏像被猛地一抓。他束手无策,最后将她抱回主卧,扯过被子将两人裹得严严实实的,他低头吻掉她的眼泪,捧着她的脸。 “我给你唱首歌好不好。”他亲亲她的脸,轻声说道。 他轻轻搂着妻子的腰,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胸口被她的眼泪和夹杂着啜泣的呼吸打湿,像安抚婴儿一样顺着她的背,他低沉的嗓慢慢地唱着: “ Remember me Don't let it make you cry For even if I'm far away I hold you in my heart I sing a secret song to you each night we are apart” 爱着的人因为被爱所以永生。 外婆也是,后来的被她爱着的人都是,他温和地用歌声对她这样说着。 他以为她是因为缅怀而痛苦,但却奇异般安抚住了她。 那天晚上没有缠绵悱恻的情事,只有他始终拥着她的温暖双臂,和那一首在她耳边呢喃了一夜的《Remember me》让她难以忘怀。 越梅的预产期日渐迫近,她变得越来越急躁,想在孩子出生之前做更加周全的准备。已经是盛夏时分,回想起下午探访越梅和贾德以及楚橙的高中所见所闻的时候还是会胆儿颤。 高中旧址在火灾后已经废弃,她独自一人走进当时火灾发生的最严重的教室。墙上用力抓出令人绝望的灰手印,一圈一圈,是求生无门的痛苦。仅仅只是看着,哪怕在阳光猛烈的午后,寒意也沁透了她。 那一片随着近年发展,人口迁居,大多数的人对当年的事情知之甚少。调查的并不顺利,楚橙的父母也对当年的事情讳莫如深,肖望舒表明来意之后,那个父亲狠狠地一砸手中的拐杖,怒视着她,厉声道“不想再提起那个丢脸的人。”就猛地关上了门。她等了许久,只有楚橙的母亲悄悄地走出来,和她谈了一会。 楚橙自小就是父母的骄傲,因为职务调动的原因带着全家来到F市,人生地不熟,他们大人都还在适应,没有细心留意小孩子的变化,直到楚橙忽然求着她带她去警察局报警,她才知道女儿被欺凌成这样。但丈夫阻挠她们去报警,说是一件丢脸的事情,不想被外人指指点点,楚橙被关在家里将近两个月。后来突然在夜里翻墙出去,悲剧在那一天发生了。 “家里人都觉得这是一件丢脸的事情,但是我的痛苦呢,连家人都不在乎谁在乎?那个恶心犯罪的人还在逍遥法外,我只能在这个房间反思一种名为“让家人丢脸”的罪行。”肖望舒清楚地记得楚橙这样对她说过,难以言状的撕裂痛感让十四岁的她感同身受,在今天同样让她不适至极。 她后来辗转找到当时楚橙的同班同学才了解到,因为楚橙是转学来的,贾德是班里一刺头,欺凌弱小,楚橙当时没有什么朋友,自然成为了他头号霸凌对象。她经常看见贾德将楚橙堵在巷子里上下其手,张梅倒是经常被另一批人欺负。但是并不了解贾德和张梅是怎么好起来的,只是后来火灾之后贾德父亲过来帮张梅办理了退学手续之后,她就很少见到张梅了。 她在车里梳理着今天获得的消息,陷在座椅小憩,醒来时一抹脸上都是泪水。在一个耻于谈性,标榜清白的环境中,被伤害的人反而成了最罪恶的靶子,犯罪人的欲望,肮脏,家人的言语成为了正中靶心的箭矢。 就像此刻,她拖着周身疲惫回房间,脑中却想起那首歌,奇异地带走了她某些疲惫,张开眼却看见房间门口赫然站着一个她觉得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我觉得你可能需要我,我就来了。” 他款步走来,将满脸疲惫,眼睛还有泪花的妻子拥进怀里。 肖望舒并不想将图衎拉进这件事情里面,她怔忪着被他牵着手走回了房间,合适的温度驱散了她奔波一天的燥热,她却不知道该怎么跟丈夫开口。 “你可以不告诉我,你想做什么。”他蹲在她面前,眼神里是她一贯熟悉的温和坚定,他揩掉她额头沾上的灰,捧着她消瘦许多的脸颊,温声说:“你可以只告诉我,我可以帮你做什么。” 他目光温和如水,耐心地等着她的选择。 或许是奔波疲惫的弦绷得太紧,或许是心头压着太多事情让她连抬头都失掉力气。图衎好像总是很包容她,告诉他好像并不是一件坏事,她总是这样想着。 她小声地说了一下楚橙的事情,但没有说相约自杀,只是说是好友所托,希望能够调查清楚。她不知道她支支吾吾地解释他会不会相信,但第二天,图衎一直陪在她身边。 “如果张梅是突破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张梅会对贾德死心塌地。”图衎看完肖望舒准备好的资料,询问道。 图衎点点周围邻居对张梅在贾德家里的一些闲言碎语记录,尤其在贾德父亲死后,贾德一家人对张梅的态度更像是一个奴隶,他又问:“你觉得一个正常的人在这种环境会感恩戴德地隐瞒什么吗?” “可能是感谢贾德父亲,也或许贾德真的对张梅做了什么好事让张梅能死心塌地地跟着他。” 图衎揉揉妻子的头,点了点头:“按照这些人的说法,贾德后来做的根本就不足以支撑张梅的感恩,那也就只有火灾之前他可能做了些事情了。” 他们马上就着手上有的张梅的人际网络调查,张梅从小到大性格怯懦,也没几个知心朋友,欺负她的人倒是有一大堆。一周遍寻下来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剩下可以查的人也没几个。 他们找到了当初高中欺负张梅的混混,和前面大都穷困潦倒的人不同,他已经是当地的一家家具城的老板。和肖望舒预设的不一样,交流过程中,感觉他并不是那种穷凶极恶的人,反而给人一种江湖义气的松弛感。 肖望舒决定直接说明来意,看反应行事。 不曾想男人听到之后惊喜地说道:“你们有张梅消息啊,她还好吗?” 她点点头:“还可以。” “我回乡创业之后一直都想找她,但是一直没有她的消息。”他的眼神真诚,不像隐瞒了些什么。 图衎抿了一口他斟过来的茶,问道:“你为什么想找她?” 他抬眼看了看周围,拉下了办公室的百叶窗,语气些许懊恼和惭愧:“我觉得挺对不起她的,想跟她说声对不起。”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高中的时候被欺负狠了,才决定去当混混头子把欺负我的人打回去的,差点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之前打的人都是欺负过我朋友或者我的,但是张梅。”他叹了口气,才说道:“张梅不是我想打的。” “贾德他爸爸当时找到我,给了我几百块,让我有事没事就去骚扰张梅。当时那些弟兄都说靠我吃饭,我确实缺心眼也缺钱就答应了下来。” 图衎安抚着拍了拍妻子猛地紧紧攥紧的拳头,继续问道:“你知道贾德父亲为什么这么做吗?” 男人一开始闪烁其词,肖望舒找出最近和张梅的合影给他看,严肃地对他说:“我是张梅的朋友,我不想她被蒙蔽。你也有愧疚,把真相说出来大家都能解脱。” “诶,贾德他那混爹说张梅定是个好生养的,想让张梅跟了贾德,拐去给他生孩子。” 六月中旬,肖望舒生日前一天,张梅生产,手术室前,图衎紧紧抱着浑身颤抖的妻子,直到一声婴儿的啼哭,一切尘埃落定。 贾德不是个东西,她也另有所图,她让张梅安稳地坐过月子,出院前一天她才戴上恶人面具出现在张梅面前。 她让她看了整个孕期的母婴视频,激发她对于孩子的母性,只要有羁绊,才能甘心交换。 不出她所料,张梅最后支支吾吾还是提出想要孩子不想要钱。 “我现在可以赚钱了,你出的钱我一定会慢慢还给你。”她眷爱地看着肖望舒怀里的孩子,伸手想抱,却被肖望舒旋身躲过。 “孩子可以还给你,但是。”她眼神淡漠地盯着她,“我要楚橙的遗书,还有我需要你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张梅瞳孔紧紧一缩,恐惧地看着肖望舒,向后挪动着身体,直到靠在墙板,她低下头,颤抖的唇语无伦次地吐字:“你你你是谁,你是为了楚橙来的?” 她语气冷漠地重复:“我要楚橙的遗书还有当年的真相。孩子可以给你,钱我也给你。” “当年是不是贾德。” “不是!点火的是楚橙,她想要贾德同归于尽。我求爸爸妈妈去救贾德。”张梅痛苦地抓着头发,痛哭出声。 “你看过遗书吗?你不知道贾德是多渣滓的一个人吗?” “他救过我!”她大声地对肖望舒吼道:“我当年在学校被欺凌,是他救我的。” “你要不要听一段录音。”她残忍地笑着 深夜,她拿着一封皱巴巴的书信走出病房,打电话让相熟的心理医生和郑姨前来照顾张梅。 在昏暗的车里,那一封迟到了十三年的信仍然带着压抑的痛苦和嘶吼席卷了她。 肖望舒失踪了。 除了那天晚上,他打了几十个电话,才得到一条“没事,出去散散心,勿念。”的回复,之后便完全断了联系,到今天已经整整三天。 图衎心急如焚地在她可能出现的地方奔波寻找。 他悲哀地发现,除了避无可避的相遇的时候,能够让他能安抚她的难受。但只要她有心连他都躲开,就像水滴没入大海,他会失去一切音信。询问她身边的人也没有结果,在大多数时候在大多数人眼里总是笑着的人,没人会想着给她递纸巾。 托好友在她可能会去的城市留意她的踪迹,他开着车在城市的各条道路中穿梭。 最后是在城市最高的蹦极塔上找到了她。 他站在离她十米的地方,看着她张开双手闭着眼毫无犹豫在百米高空向后倒去。 纪念日 品学兼优的楚橙跟着父母工作调动来到F城,江南水乡的温吞慢热性格让她一开始适应得不太顺利,埋头读书的偏文静性格也让她很长时间没有办法交到朋友,很长时间都只能通过网络疏解心事。最让她烦恼的事情不是这个,是同班的混混贾德对她永无止尽的骚扰,她尝试找过老师,支支吾吾地把事情讲清楚,老师却只是说:“他就是这么一个人。”。摆明了袒护和无可奈何的态度。 她只能像其他同学一样,掏出身上有的钱买一天的安宁。但是贾德得寸进尺,常常对她上下其手,她反抗无果,推拒之中反而能收到一顿污言秽语的侮辱还有愈加放肆的动作,她不堪其扰,向周围的女性求助,得到的漠视却让她如坠冰窖,“不合群的人谁会搭理你?”“长成这样就是勾引人。” 家里严肃的氛围,对性的讳莫如深更是让她迷茫。终于有一天,她路过巷子的听到有人哭着喊着求助,她强忍了半响还是忍不住抄起手边的棍子就走进巷子里,是同班同学张梅,同样是班级的边缘人物,她觉得她应该施以援手,还没到巷口像被捂住嘴巴拉进了另一个巷内。 那人骑在她身上,撕扯着她的衣服。嘴巴浑浊不清地说着:“居然要我跟那个丑八怪在一起,没办法,那就让爷我享受一下小美人。”脏污的嘴凌迟着她的肉体。 一墙之隔的巷子,说不清是谁哭得更大声。 撕裂般的痛苦,她指甲陷进花池的泥里。 贾德提上裤子,她摔倒在地上。她看着那人走到另一条巷子,大喊着“在爷的地盘也敢欺负人。” 何其讽刺。别人的英雄是侵害她的罪人。 楚橙当年拖着疼痛的身体走到警察局,却在门口被刚刚下班的父亲拉了回去。“家门不幸”“谁让你穿裙子”“这是一件丢脸的事情”明明是受害者却要背上诱惑别人让家门不幸的罪责。 她被关在房间里,在网上结交到的两个好友,她们之间很少能谈起快乐的事情,在她们的人生里面似乎从来没有多巴胺的刺激,对话框里面是堆累的痛苦,愈加微弱的生机,赴死就能解决现存的一切痛苦。如果同时有三个人因为同一件事而死,会不会有人反思这个对于性闭塞又压抑,却被有心之人借着沉默当作肆意的借口的社会。 每天都在压抑的房间中,她越来越焦急,没等到约定的时间,她就翻墙出了家里,买了两罐汽油,偷溜进校长室放上用血写署名的遗书,再托人找到贾德,贾德还以为自己的魅力难挡,更以为楚橙要和他玩一些刺激的,欣然赴约。 火燃起来,他大骂她是疯子,门窗紧锁,她死死地拖着他,哪怕被踢打得内脏出血。随后打破玻璃进来的张梅父母帮贾德脱困,自己却没来得及,和早已昏迷的楚橙葬身火海,连尸骨都凑不齐。 张梅在那天晚上看到楚橙偷溜进校长室,后脚就跟了进去,不曾想一出来就对上了大火,她听见贾德骂楚橙,但校园里面已经没了人,火势渐猛,她只能找在学校住着的父母求助 上个月医生说张梅情绪状态恢复了很多,想见她一面,肖望舒去了,她抱着孩子正在喂奶,思来想去,她还是把贾德父亲对她的所作所为告诉了她。 张梅接受得很平静,她哄着睡不着的小孩。阳光落在小孩的睫毛上,在眼下留下一层阴影,她抚摸着她细碎的绒毛,移动一下遮阳伞将三个人都遮好。 “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把孩子带大,至于贾德,他不会成为我孩子的爸爸,你要是有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说。” 肖望舒抬腕看了看时间,淡淡勾了一下唇,只说了一句“照顾好自己和孩子。”就离开了。 转身之前,她听到她说:“谢谢你。” 即使拿到了楚橙的遗书,没有任何证据,事情也已经过去这么多年,追溯起来困难重重。齐语也传来消息:贾德一个月之前突然跑了,现在也找不到人。肖望舒一边找人关照张梅母女,一边还寻找贾德踪迹。要是他收到消息,有心藏匿,就这么个穷凶极恶的性子,很难保会做出什么事情。 她侧躺着身,骨骼感明显,磕着皮疼,她翻了个身,却被一下圈得更紧,图衎在梦中急促地呼吸,突然睁开双眼。 “怎么了?”她摸了摸丈夫的脸,却摸到一手冷汗。 图衎将她抱紧,不说话,闭着眼睛细细地轻吻她的额头。 “做噩梦了吗?”紧贴着的胸膛,她能感受到他不规律的心跳。 他埋头进她的颈窝,嗅着她的发间香气,轻声一“嗯”,因为恐惧而狂跳的心脏渐渐恢复。 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月,每次梦见她身上没有任何安全设备毫无犹豫从高塔上倒下去,他都能惊醒过来。 “我没事。”他摸摸她的脸,回应道,他小声地咕哝了一句:“你在,我就没事了。” 凌晨三点,睡了一会他的声音比白天更有磁性,小声说话的时候反而像小孩子撒娇要糖的语气。 “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可以告诉我吗?” 在塔上找到她之后,他嘶哑着疲惫的声音想问她些什么,她只是轻柔地抱抱他,明明是炎炎夏日,两个人身上都是冷的。就一个拥抱和她眼神里些许逃避,他就舍不得她非脑筋想托辞。最后他请了两周的假期陪着她把张梅的事情办好,两人又出去欧洲走了一趟。 回来这一个月,肖望舒很少外出,几乎每天都在家,但是除了他有心逗她,她能牵唇一笑,但是笑容太淡消失太快。很长时间她都在阳台,看着天幕风云变化放空,脆弱飘渺得像整个人下一秒就要消失。 她淡淡笑了笑,回身抚着他的背,“这句话你几乎每天都问,怕你想多了,我每天都要想更精确的答案回答你。” “我这个月天天都在家,你的意思难道是和你相处的时候我不开心吗?” 他吻了吻她的唇,被她一反问就感受到她的逃避,“我只想你开心。是不是闷在不舒服,要不要出去拍摄或者你想去做什么?我陪你去。” “做爱吧。”她反咬住他的唇,小声将字吐出。回国之后,图衎太小心她的心情,每天等她睡了过去才敢闭眼,谈爱多,做爱少,用来形容这个月恰当不过。 她伸手撩进他的睡衣下摆,沿着腹肌曲线向下,挑开他裤带,探进入隔着内裤揉着他还没硬却已经让人握不住的性器,等到他忍无可忍翻身将她压在身下:“难受就跟我说。” 他的鼻尖碰到已经被揉搓红肿在花瓣中冒出来的阴蒂,震颤中她感到到久违的些许快感,只有一瞬,之后就被柔软的舌头探入紧闭穴口的刺激覆盖。 没有开灯的房间,感官被无限放大,为隐秘的性事增加快感。 做着情色的事情,他动作却青涩得很,甬道干涩紧致,是口腔的涎液代替了润滑的花液,他探舌而入试着小心抽插着细嫩的地方。 她从来没有感受过这种刺激,不自觉地缩着穴,下一瞬又被顶开,顶到距入口几寸的要紧处,她难耐地喘息着,手抓到他的头发,眼泪冒出的一瞬间,小腹一缩,深处也涌出了一股热流。 虽然如此,还是比以往干涩不少,他进到一半被甬道不同寻常的情状和她脸上些许痛色吓到,匆匆忙忙想退出,却被她勾着吻着,圈住他腰身的脚也使劲压着他。 “我没事,你进来。”她哄着她继续往下做。 潦草地做完,两个人都不好受。 他抱着她去盥洗室清理干净,看着红肿的阴唇,恼火地心情无处发泄。“明明那么难受,为什么要我做下去?”他还是问了出来。 “你不想我不开心,我也不想你不开心。”她摇摇头,这种皮肉上痛苦对她而言已经是小事一桩,可是他看起来还是很难过。 “我没事,真的。” 他还是不说话,低头拿着药膏抹到红肿处。 “我还是不值得你信任吗?”他语气低落,手脚极轻地帮她穿好衣服。 “不是。”只是实在不知道从何说起,太多难过的事情了,她连现下在烦恼什么都说不清楚。 “那你愿意告诉我吗?” 她摸着他的眉毛,手下是一双柔情真挚的眼,她对上的时候心跳漏了一拍,只能慌张地移开。“比如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我怎么说我的缺点出来?” 他拥抱着她,耳鬓厮磨时听见他说:“望舒,月有阴晴圆缺。我只爱月亮,所以接纳她每一刻的变化。” 她的心漂泊许久,在那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找到了停泊的港湾。 她絮絮叨叨地也不知道说什么,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眼泪涌出流到两人相贴的肌肤,分不清是谁的。道不明白的委屈在情人的呢喃中被渐渐安抚。 但她清楚,天亮了,又是新的一轮难熬的时光。 肖望舒休息了一阵时间,准备了下一轮工作,试着去爬了一下之前不太敢尝试的高原。她吸着氧气,拍下了一段日照金山时金色在山峦层次中波动的画面,第一时间分享给了图衎。怔忪片刻,她向上划着和他的聊天记录,从他开启话题,到两人一言一语回应交流,到现在她的心自动地替她决定了分享欲指向。 出来了两周,她承认心里漫起了久违的思念。 月底是结婚一周年纪念日,她想给他一个惊喜。当他“无意”地提起研究所周四有一场篮球赛,他被拉去参加了。她马上回了一句“抱歉,可能赶不回来。比赛加油。” 贴心的丈夫表示了体谅,又开始提醒她注意保暖注意身体,又开始念着想和她视频看看她。 结果第二天她就踏上回A市的飞机,凭着宣淇的人脉,她找到了图衎的同所的小师弟,约在研究所门口碰面正准备溜进去。 小师弟刚刚指着一幢白色的楼说图衎平时都在这边工作。隔着在透明的玻璃门,她正好看到图衎在门口快步经过,心有灵犀的一眼,他往外一看,两人眼神正好对上。 师弟眼里一直冷静理智的大佬,现在踉跄着跑出来,差点碰到合上的玻璃门。 心里奔涌着思念和爱意让他紧紧拥着她,捧着她的脸庞欲吻,只在工作场合戴一会的眼镜骨架碰到肖望舒的鼻梁。他着急地查看她的鼻子情况,只剩现场两人,一人呆愣,一人脸红。 不曾想平日白衣加身风度翩翩的研究员,在球场上一身腱子肉,场上如火如荼的气氛让她梦回大学。 被他项目下的弟弟妹妹拉着坐在一起,应接不暇的问题抛过来。 “真的假的,我完全不敢信我昨天还在看的博主成为了我师母。”男生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给她递过来一本笔记本:“师母,给我签个名。” “突然觉得我们图老师不配了。”女孩一直拉着她说话。突然又问道:“图老师到底是怎么追上您的?” “我们以前是同学,之后是朋友。” “我靠,青梅竹马。我那时候就在看望舒姐姐直播,怎么就没认出那只手是图老师的。” 说话之间,场上已经投进一球,图衎穿着三号球衣,头上绑着一条黑色发带,眼睛在观众席逡巡,终于在肖望舒那定下来。她握拳给他鼓劲。 “正没想到我这老头子还有机会看到图衎带老婆来。”耿乐一头白发,精神矍铄,揶揄道。 她不知所措地颔首致意。 耿乐笑了笑,看了看他周围还围着的男男女女,语气间难得有些傲娇:“我可是第一个知道你们图老师老婆是谁的人,没想到你们图老师藏了一年才带人来。” 肖望舒尴尬地笑,不好意思说是自己不让图衎说,而且这次也没告诉图衎。 场上比分咬得很狠,图衎把球传给队友,侧身挡住欲控球的另一人。几人配合默契,将比分拉开了些。球鞋摩擦地面的声音愈加激烈,观众们都屏气凝神关注着焦灼情况。 汗水在他的发根甩出,加快步伐,冲破两道防线,奋力跳起,他投出一个三分球。 在她印象里是温和但偶尔沉闷的大学霸,除了辩论场上似乎极少看到他有攻击性的一面,这种混着汗水独属运动的活力似乎是第一次领略,嗯,也不是,在某个时候好像经常看到。 “我靠啊,望舒姐姐脸红了。” 被周围人点破更是让她赧然,她莞尔直接回答道:“图老师在家是居家男,不知道他在球场上这么帅。” “真的吗?小图在实验室跟冷面阎王一样,实验室的小孩都怕他。”耿乐说着,周围的人都忙点头。 “对,望舒姐姐应该经常出去拍摄吧,每隔一段时间图老师就天天泡在实验室,工作量激增,我们都累得跟不上。” 几人七嘴八舌,直到裁判吹哨宣布比赛结束,肖望舒还没听完实验室里面的八卦。 四节比赛下来,图衎所在的队伍以3分的分差赢了。大家都说要庆祝,肖望舒不忍打破这种氛围,于是就应了一起去的邀请。 于是众人就看见了让人震惊的图老师的另一面。 黏黏糊糊地牵着妻子的手不放,走路勾着妻子的腰就差把望舒提起来的男人。要不是肖望舒眼神威胁,她都快成为他学生眼里吃饭都不能自理式人物了。 图衎带着肖望舒逛了一圈研究所消食,临走前还不忘了对着跟在身后看的同事说不要发太多照片到网上,这才将妻子领回家。 洗澡的时候她翻出抽屉里的润滑剂,用了整整一管,才将睡裙穿好走出卫生间,吻上等待许久的丈夫的唇。 一个晚上两人才算做的尽兴。 图衎将床单换了一套,才将沙发上被被子裹成一团的肖望舒抱回床上。 回来的时候七点不到,真的全身落在床上的时候已经是将近零点。 她看着床头柜电子钟的变化,在数字变为00:00的时候。 她拉过他的手,眉眼弯弯地说:“图衎,一周年纪念日快乐。” 很想很想你 难得的朋友下午茶时间。 看着面前已经和叶琦准备下一步义结金兰的裴钰,不禁佩服裴钰的社交能力,明明两人只是第一天认识,一杯茶的时间已经熟络到勾肩搭背聊人生理想的程度。 有是一年秋深,阳光穿过层迭的梧桐树叶,风一吹簌簌作响,树影婆娑间是落在修长手指上的阳光将戒指照得光华毕露。咖啡馆里放着一首《lonely day》,巴塞诺瓦的曲风让人听着小脚翘翘,惬意时光。 “望舒,你真的要做这个项目吗?我觉得推起来真的很困难。”裴钰听她说完接下来的工作倾向,蹙了蹙眉,又说道:“你做这个挺好的,我第一堂性教育课其实是我高一的那个男同桌教我的,不过是上学期还没分科,肖望舒还没认识我的时候。他有一次特猥琐地跟我说他和他女朋友做爱的经历,说他女朋友被他顶得脸都白了,他居然还沾沾自喜。那时候我对于性的第一感觉就是痛,要不是陈乐。”她狡黠一笑:“stop,接下来是付费订阅时间” 肖望舒赞同地点点头:“其实我之前出去工作的时候,有时候看到不妥了,我就会去提醒一下,但是这时候其实已经出问题。这次带上更加专业的团队,我就想防患于未然,给村里的女孩对于伤害提起警醒也知道该怎么处理,也对于自己的成长的生理变化能够顺利地接受。” 叶琦抿了一口甜腻的牛奶,认真听着,连连点头,着急囫囵说道:“我..同意你去做这个项目,就是是我们这种在城市里面接受的教育的小孩,从小到大接触的性教育都少得可怜,我有记忆的就是高中班主任神秘兮兮地把男生都派出去搬书,偷摸着给我们讲月经常识。可那时候我都快来了三年了,什么经验都被我从无到有get到了。我们都这样,更别提比我们更落后的地区。” “可惜我过两天北上,要不我就跟着你去了。” 肖望舒莞尔:“等了这么久有实现梦想的机会就好好去追逐吧。”叶琦收到老朋友的邀约,一同筹备拍一部纪录片,毕业了这么多年,总算有了做自己专业的工作的机会。 周围人似乎都在为了更好的未来奔波,但是她的选择是在所有人后面把事情做好。 第一站他们和高校的支教团队合作,穿过西南嶙峋的山路,去到悬崖边上的村庄,闭塞的道路让知识的获取也变得艰难,很多母亲甚至把月经看作洪水猛兽,自己了解得不多,更别提给孩子传授在特殊时期应该怎么做。 对接了国内较好的卫生巾牌子还有其他样式更为适合的特殊时期用品,他们在村子里设置好服务点,保证发放和领用。 整理好趣味通俗的性教育知识,甚至找了当地读过书的女性帮忙加入方言使之更易理解,大的从女性保护与侵害后自救,细到卫生巾该怎么用,大家偶尔听得脸红耳赤,偶尔也会有人阻扰,但是团队大家都坚持把课讲完。 原本用大好山河风光吸引观众的月亮漫游记,在漫游中加入了更大篇幅的记录课程内容。肖望舒以为会掉粉许多的项目,结果几乎发一次视频就能上一次热榜第一,增加的关注度还有支持的言论。这是更大程度的欣慰和满足。暖心的评论回应也让团队的每个人更有成就感。 也不是没有烦恼的事情,夏墨年华的事情迟迟没有进展,按着原来她浏览记录的线索,她和齐语甚至把这十几年男性自杀的案件记录查了一遍,还是没有结果。 夏墨是三个人之中最少说话的,楚橙情绪常常非常激烈,肖望舒当时一心求死,楚橙发消息过来的时候她看到的时候反而更加崩溃。所以这种时候往往是夏墨在安抚她,字里行间给人很成熟的感觉。夏墨很少说自己被伤害的经历,但求死的信念却是三个人之中最坚定的。她只说着被家人还有上司伤害了,觉得自己没有什么活着的必要,她每天都在帖子里面倒数。像被吹熄的蜡烛,等着余热散尽的一刻。 贾德逃窜进人海,踪迹断断续续的,现在确实治不了他,肖望舒只能不断暗中找他的麻烦,一边寻找更加有利的证据。 临近年末,各大盛典都是扎堆举办,肖望舒为了手上的项目推了大部分邀约,但有一个盛典的举办地正好在B市,跟齐语最后查到的地址相距不远,她应了下来。 她走寻查到的地址,已经和十年前的记录下来照片完全不一样,拔地而起的高楼已经完全覆盖了此处原本的老旧街区。人的生活痕迹也会拆迁声中消失。她在不远处的海岸边走了一圈。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写这句诗的人卧轨自杀。跟她说这句诗的夏墨是不是也是这样的结局?海水冲过她的脚背,白色的浪花在她白皙的脚背化成清澈的水,她眺望着怪石嶙峋的海,她想她是不是长眠在此处? 不同于大部分谁都不得罪,太公分猪肉的盛典。这个由几大视频平台联合举办的年度白皮书盛典是视频风潮兴起之后最权威盛典。许多业界投资人,MCN公司和大网红都会出席。 时间匆忙,没来得及借衣服,在B市拍摄过的香云纱制作人送了她一袭提花香云纱裙,暗红色的轻柔的料子用手绘着山野流水,不亮眼的颜色,但她已经成为了最亮眼的人。 肖望舒拿了含金量最高的奖--最受关注的自媒体人。这件事宣淇早就跟她提起过,不过让她惊喜的是主办方颁奖的时候特地强调了她最近正在努力推动的山村女孩性教育脱盲计划的受关注程度。她还想着该怎么改词给自己的项目打广告。 款步走到话筒前,她灿然一笑,缓声说道:“谢谢各位对我的肯定,入行这些年,是每个关注支持的你们让我有勇气也有底气站在这里。尤其是最近开始山村女孩系列,我后台每天都会收到大量的私信,有倾诉,有建议,有褒扬,有质疑。这些都是我可以改进努力的新方向。我的初心还是如此,希望月亮漫游记成为一个窗口,和大家分享我眼中的世界。” 颁奖典礼之后有晚宴,肖望舒跟一个女性实业家谈完最近的项目,敲定了初步合作意向。刚想拿杯果汁解渴,被人拍了拍肩膀。 “妈,你怎么在这?”肖望舒惊讶地看着难得盛装的褚秀。 褚秀摸摸她的头,温声说:“投资了一些项目,受邀回来看看。匆忙了点,没告诉你们俩。”,她看着她有些凹进去的脸颊,皱眉关切道:“小舒,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可能最近工作比较忙,过年了吃几顿就会胖回来。” 褚秀握着她的手,将她拉向一边:“我回来这件事先别告诉图衎。”见望舒乖乖地点点头,她又问道:”你这几天有没有空?我想回N市办点事,你要是有空就陪陪我。” “好。”她也需要回一趟N市。 褚秀还有工作,肖望舒说了酒店住址,两人就暂时分开了。 她和相熟的博主聊了会天,一直觉得视线若有似无地投注她身上。直到同公司的新人博主让她帮忙,她陪着去应酬,在人群簇拥中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人。 一年没见,成风变了许多,头发剪成板寸,纯黑西装穿在身上显得整个人严肃了许多。两人第一次在这种场合见面,前两年捕风捉影的恋情传闻让这次握手显得诡异许多,身边人也大都有看好戏的姿态。 很短时间的相触,她感受到了他手的些许颤抖,维持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迅速抽离手掌。 正常地让身边的新人向周围几个投资人介绍了自己的计划,一番寒暄也算达到了目的。肖望舒借口接电话去厕所,在这个场合悄然离开。 刚刚走到走廊,觥筹交错的热闹远了些,步调不一的脚步声就清晰了不少。 “好久不见。”他说。 寸头让他优越的五官完整地显现,潜藏在久远记忆中相似的清爽感唤醒。 肖望舒扬了扬唇:“好久不见,你变了很多。” 他涩然一笑,目光焦灼在她的脸上:“嗯,这一年去了很多地方,是变了不少。” 怕话题掉在地上,他马上聊起新的话题:“我看了你最近的视频,拍得很好很有意义,陈启想联系你合作,但你好像太忙了,一直没约上时间。” “我到时候让宣淇联系他,谢谢你。” “不..用。” 空气再次凝滞,他沉默着低下了头,半响了才缓缓说道:“你还好吗?” 肖望舒莞尔点点头:“我很好。” “他对你好吗?” 她笑的弧度大了些,回复道:“很好。” 话音一落,手机就响了起来,来电的人是图衎,肖望舒礼貌向他颔首:“我接个电话,先走了。” 她走进楼梯间,厚重的门沉沉地关上。 “怎么了?”肖望舒听那边半天不吭声,询问了一句。 “你接电话我才想起你现在应该在参加晚会,没打扰到你吧。”图衎的声音显得空旷,带着清脆的脚步声。 “没事,结束了。”肖望舒手向后撑住栏杆,淡淡地舒出一口气。吹过心湖的风过境后,荡起的涟漪也会在时间静置下慢慢归于平静,再遇见的时候真的只剩下释然了。 “我刚刚下班打卡的时候,一个同事问我是不是喷了Maison Margiela Lazy Sunday Morning,嗯,大概是这个名字,我说应该是我妻子喷的。”图衎声音很轻快,距离并没有阻挡肖望舒感受到他的笑意。 “对,裴钰送的,是不好闻吗?”她前两天回家收到礼物,就在衣帽间试了一下香,可能在那时候沾上了他的衣服。 “不是,很好闻。”他不知道该如何向她表达,他的衣服气味和她有了相同的变化,这种和她之间的隐秘的一些联系被人点明后的喜悦。 肖望舒怔了片刻,淡笑着回复道:“我也想你了。” 他没有先说我想你,却先得了一句“我也想你。”。 相同情绪的笑声在两人的通话空间传递,传到彼此的耳中。 门后的人动了动,怆然一笑,悄声离开。 十二月上旬,她和团队再次启程,来到了D市,肖齐的家乡。 年末能调动的人手也少,山路狭窄,肖望舒也加入了搬东西的行列。 路过沿河的一幢吊架楼下,她被人猛地向后一拉,随着身体靠在木桩上的闷响,水中也传来一声响亮扑通。几人一看,一个装满泥土的瓦罐已经碰到河底的石头,摔得四分五裂。这楼好说有八米往上,要是真砸到肖望舒脑袋上,后果不堪设想。 肖望舒对刚刚拉她的男生对着道谢,男孩长了一张硬朗张扬的脸,目若朗星,是极为周正的面容。一瞥他身前挂着的工作牌,摄影助理。一问才知道是老王带来的。 第二次路过的时候她特地看了看楼上,花盆外都有木栏杆挡住,若不是人为,实在是不可能轻易地掉下来,对面的山林传来些许响动混在风声中,并不引人注意,肖望舒一瞟,在竹林后隐隐约约的稍瘦黑色身影和贾德在她脑海中一晃而过的背影重合在一起。 没有惊动任何人,肖望舒收回视线,继续抱着箱子往前走。 王立听说了这件事过来问了几句,肖望舒顺便打听了一下团队中出现的小帅哥。 “他叫周遂,我在棚里收的徒弟,这不是学校课少,我让他过来实习一下。人长得挺精神的吧。”老王语气骄傲。 “是挺周正的。”一打听才19岁,老王收徒讲资质还看缘分,年纪这么小就能被他认可,肖望舒叹了一句后生可畏。 这几天都在村里的小学讲课,本就逼仄的空间,容纳了好几个年级的小孩,通常给低年级的读完诗就要给高年级的讲英语课。支教老师一天下来站都站不住,期末了更是忙得像陀螺。肖望舒帮她分担了语文课,周遂认领了数学课,几个人轮流讲课,在期末来临之前,终于把知识点梳理清晰。 晚上赶上了村里的篝火晚会,大家坐在一起吃流水席,对歌。勇敢的人会借此机会告白,碰上几个不明白情况又大胆的壮年男子向她唱歌,肖望舒都在连连摆手拒绝,顺带着展示自己手上一圈戒指。 周遂倒没那么好运,他本来就背着个吉他来吃席,加上出色的外貌和支教这几天耐心好老师的声名,基本隔几分钟就有大胆的姑娘向他唱歌示爱。 男子拒绝时要喝一碗酒,周遂只好灌下一碗又一碗。 最后在篝火边寻了个角落,调着吉他。大家欢欣起舞,炒热气氛的时候邀请人站在中间独自表演。周遂因此成了第一个,他也没有拒绝,抱着吉他席地而坐。 “ 很想很想你 却不敢再提起 却无法再谈起 你的关于 很想很想你 却不想再沉溺 却没勇气再想起 ” 坐在中间的男孩唱到动情,声线颤抖,暖融融的灯火照亮他俊朗的侧颜,也清楚地表现出他的苦涩,他勉力拨动琴弦,光下的眼睫沾着晶莹的眼泪。 肖望舒听的心颤,一摸眼下微湿。 老王吐出一口烟,隔着氤氲的烟雾,轻声问道“望舒也有想念的人吧,等会上去唱一首?” 肖望舒忙拒绝,讪笑道:“我五音不全,还是不献丑了。”她眼里漾着艳艳火光,“但是我丈夫唱歌还挺好听。” 周遂垂下拨琴的手,稍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双手握住话筒,嘶哑颓废地字字唱着: “我一个人 迟早懂得如何释怀 你的双眼曾是我脆弱的依赖” 歌曲中投注了太浓烈的情感,感染到周围人被他唱得热泪盈眶,老王难得眼热,肖望舒看着调笑了一句:“你这小徒弟年纪不大,但是情歌倒是唱得动人。” “是吧,他摄影也不错,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他还是上次我去拍杂志的模特,长得好看就算了,摄影也强,这歌也唱得好。” “听你这么说,我本来还想把他挖来公司呢,这下门槛一下就高起来了。” “你这话说的,在你肖望舒的摄影团队待过不也是光辉的一笔,写在简历上也闪闪发光的。”老王调了一下参数给周遂拍了几张照片,“这小孩一直在找人呢,只有一个名字。跟大海捞针一样。” 肖望舒托着腮看着唱歌的男孩,他还有个名字能找人,她手上只有一个网名,说不上是谁难度更高,无意地问了一句:“那人叫什么名字。” “宣雨。” 这名字她有印象,蹙眉想了想,宣淇好像有个堂妹就叫做宣雨,有一阵子闹离婚还让宣淇因为父母的唠叨烦了一阵子。 “你也想到了是吧,老板有次让我去帮他拍家族合影,他堂妹就叫作宣雨。跟那小孩的描述也差不多。” 肖望舒不解地问他:“你怎么不告诉他,多个机会也好。” “本来就说不准的事情,怎么敢给别人希望,给人希望又给人绝望,我觉得世界上没有比这更残忍的事情。”老王看着远方的星星,淡淡舒气,轻缓道。 这句话却像一记闷棍敲在肖望舒身上,良久她都没缓过来,脸色发白地蜷缩着身体,王立注意到她的异状,扶着她询问情况。 她头埋在膝上,被泪意染湿的语句不成调:“老王...我好像做了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 歌曲是谢震霆的《很想很想你》 倒数:7 离婚 直到今天,她才惊觉自己已经不能分清自己对于图衎的感情。是友情,是爱情,是依赖,还是爱。 她一开始认为是友情,但是破釜沉舟似的补偿心理,没有意识到友情是不会有“性”参杂在里面的。 后来她想和他像寻常夫妻一般相处,却在他日复一日的温柔和陪伴中迷失了自己,会依赖,会想念。她想图衎能够对她的感情很快从友情变成爱情,那么他之后也能很快接受新的变化。她卑劣地安排了他的感情走向,却没真心问过他的选择。 那次宴会后,肖望舒陪着褚秀回了一趟N市。 褚秀谈起了图衎的亲生父亲,一个在商场极有威望的人,不知道在哪里打听到了图衎的消息,膝下无子的他,找到了褚秀想相认。年少时候的爱人面对这样的问题已经谈不上脸面,褚秀怎么也不愿意图衎以私生子的身份回去,她已经欠了图衎一个家,更不会将他推入家长争权夺势的漩涡中,在家里的硬盘中她留了些证据,就是怕这一天到来的时候,她帮不上自己的儿子。褚秀想着,若是那人硬是要找图衎,她就玉石俱焚。 肖望舒让她先不要激动,陪着婆婆去见了那个男人,她第一次见到平时说话温柔,笑意清浅的婆婆爆发出这种魄力。谈判一个小时,最后掷地有声的一句:“当初是你背弃我们的感情,你就完全没有资格成为我儿子的父亲。你最好不要骚扰我的儿子,不然你就会知道一个母亲会有多大力量。”结束了这一场略显荒诞的谈判。 后来她陪着褚秀回了N市的家,这是她第一次走进婆家,多少有点紧张局促,褚秀温柔地笑着,让她可以去图衎的房间休息一会。 图衎的房间很干净整洁,整整一面的书墙,全都是医学方面的论着。她拉开椅子坐着,正对着一楼小院一片玫瑰。蔷薇科喜光喜阳、耐严寒干旱,浇水能活,在此刻秋风萧瑟中也独占艳丽。 她手指无意轻动,翻开垒起的一沓书本,硬皮书封皮被掀开,露出遒劲有力的字迹“图衎 20xx~20xx”,看起来是日记,肖望舒没继续放下翻,趴在桌面上休息,风在半开的窗户中灌入,吹着书页翻动。 一张边角泛黄的稿纸从书本夹页飘到地上,她捡了起来,心跳漏了一拍,频率倏然加快,这是她初中写过的那张稿纸,怎么会在这里。 疑惑很快就被解开,进来看她的褚秀看她捏着那张稿纸发愣,笑道:“图衎对这张稿纸可在意了,刚刚回家的时候保姆阿姨以为是普通的稿纸,差点收拾了出去,小衎急得就要翻垃圾桶,幸好还没扔。” “其实我很早就认识你,在你成为我儿媳妇之前。你成绩很好,打辩论的时候应该很...酷,而且心肠很好,应该是一个很温柔很可爱的女孩。”褚秀捏捏肖望舒的脸,“怎么呆住了?都是我猜的,其实我都是通过观察图衎猜测你是什么样的人,一直到三年前我去美国看他我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不解地看着褚秀:“什么意思?”,心里已经有答案,但是她始终不敢相信。 “傻孩子,不是今天才知道吧?图衎喜欢了你很多年。”褚秀不可置信地看着已经怔愣的肖望舒,她以为图衎得偿所愿之后会和肖望舒说。“我刚刚接他回家,第一次跟他拉近距离就是给你挑生日礼物,那条手链你还记得吗?你没收他还难过了很久,我劝他出国劝了很久,但他想留在你身边,我就知道我劝不动了,但他好像太小心翼翼了,跟你一直没有进展。说实话,你们俩结婚把我吓了一跳。” 那个下午,褚秀跟她聊了很多,那些她以为的变成了她误解了,她以为认真的其实是她忽视的,在言语中,拼凑出一个默默喜欢她,像影子一样,跟着她一步一步走到光下,等待着她看到他的图衎。 “你不要因此有太大负担。”褚秀关切道,“他说过,他不想把爱强加在你身上,他想用爱把你托起来。”母亲的柔荑轻轻握着她的手:“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好像有点累,在图衎母亲的角度,我很想你们两个是真的情投意合,但是作为一个过来人,我只希望你们两个都能好好的,好好相处,学着相爱,慢点也没事。” 在一地鸡毛的成长岁月和几乎狼狈分开的恋爱经历,她坚信自己已经失去了爱人的能力。但是图衎从来不气馁于此,用一次比一次猛烈却笨拙的冲撞推敲。母子俩有着相似的温柔,接受着她,鼓励她不要放弃被爱着的权力。 那天之后她试着想着顺其自然,如果所有事情能够以最好的结局结束,她一定用更紧的更勇敢地去拥抱他。 但是老王的话打醒了她,她根本没有办法回头,顺其自然也只是自私上头的选择,她不知道自己还能硬撑多久,看不清未来的人却幻想着将来补偿,实在是不负责任至极,现在的她给不出任何承诺,如果按照一开始的计划,将来痛苦的只有图衎。她不知道该如何偿还一个人十几年的感情,让他及时脱离她设的局,就不至于将来陷入绝望境地。 回家那天是十二月二十六号,她舍不得让他在生日难过,去年的礼物太敷衍,她一下飞机就找了间DIY工坊做了一个蛋糕,买了菜定了花赶在他下班两小时回了家,简单布置了一下。 许久不做饭,手艺生疏了不少,但是还是凭着记忆做了几道他喜欢吃的菜。 她第一次发现她的丈夫却是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从吃饭开始就一直粘着她说着感谢,明明是他每次都会对她做的寻常事,她做了一次他却如此欣喜,当她把蛋糕推出来,她清楚地看着他的泪水涌出,只有烛光的映衬下,他的脸被泪珠点缀地亮晶晶。 肖望舒擦不干他的眼泪,贴了贴他的唇,温声说道:“图老师,图衎同学,今天是你的生日哦,先好好许个愿怎么样?” 他眼睫上还残留着眼泪,合上时泪水汇集流到下巴上,双手却扣得紧紧的,虔诚地许着愿。 肖望舒哼着生日快乐歌,明明哽咽得不行,但她尽力将每一句她的祝福清晰地表达出来。 希望你能健康顺利,平安喜乐。 图衎牵着她手,吻着她手背,眼神缱绻如深海漩涡将她紧紧吸进去,“你可以帮我实现愿望吗?” 她犹豫着,敌不过他的眼中恳切,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 被他领着回了书房。 “他们都说愿望说出来不灵,但是这个愿望我希望我能和你一起实现。”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手绘,是一套婚纱的设计图。 她怔忪片刻,她不想欺骗他,也不想让他难过,只能踮起脚尖,吻上他颤抖的唇,不去看他眼中的真心。 但这在他眼中却是一种应允,巨大的狂喜情潮让他控制不住自己,激烈地回吻着她的唇,稍稍分开些就一把捞起她的腿,直直朝主卧走去。 就当作是最后一次,她并不想他察觉到异样,挣开他的手,托辞说先去洗澡,再次翻出柜子深处的润滑剂。 她将自己在他身上感到的快乐,完完全全地告诉了他,这是她能给的礼物。 这种气氛的平和持续到她把打印好的离婚协议书递给了他。 她看着这个面色顿时惨白的男人,看着她的眼睛从刚刚下班找妻子讨抱的爱意变成惊惧的痛色。 “什...么意思?”他侧身退后两步,喉头滚动,眼泪比言语更早露怯。 肖望舒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回避着垂着头,堵在喉咙的那些酝酿许久的劝慰言语在他并不平稳的呼吸中失掉了吐出的勇气,挣扎许久,最后只有一句吐露:“签了吧。” 他愣愣地摇头,狠力掐自己的手心,脚步虚浮地挤着她和墙之间的缝隙走出,颤抖着坐在沙发上,佝偻着腰,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的脆弱。 心被大力一抽,但她只能藏起情绪,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脚步声的迫近让图衎的腰躬得更深,像努力拱起背上的刺以抵御危险的刺猬。 离婚协议书摆在桌面上。 “结婚那天你说过你会放手的。”她冷硬着嗓说。 “你不是也说过会爱我吗?”他哀伤的情绪表达在言语的破碎,眼圈赤红地看着她,对上她淡漠的表情和桌面上如刀刺般的离婚协议书,他溃败地低头,双手无力地撑着额头。 我已经爱了,所以舍不得你痛苦。 肖望舒紧紧咬着下唇,一声抽噎都泄不出来,拿过桌面上的文件袋子放在他面前,蹲下身子对上他崩溃的眼神。 “你之前给我的卡,我用的都还了回去,还有妈给的置业财产都在这,我们明天办完手续再把房子过户一下,包括上两个月买的婚房,我都不要。” 他用力捂住自己的耳朵,泪水落在膝盖,他看着她,泪水模糊了他的视野,“原因是什么?” “图衎,我累了,我演不下去了。” 演什么?演一个爱他的妻子?演累了,就可以马上抽身吗?但是他不是说了她可以不爱他吗?他痛苦地翻着这一年的记忆,是他没忍住委屈让她厌恶了吗?是他太缠人招致不耐吗?如果他可以将难过藏得很深,他可以容忍更多,她能不能把这个决定收回去。 他握着她的手,泪水透不过他不留缝隙的紧扣,他言语放得比身段还低:“我什么都不介意,你不用演,你不喜欢我就不喜欢,我不会再多说一句,你可以不接受,我不爱我。不离婚,我只想不离婚。” 手被抓着痛,眼泪滴在她手上烫手,肖望舒强迫自己摇头,狠厉地抽出手来。 “图衎,这样相处下去大家都不会开心的,这一年你也经常难过不是吗?好聚好散,本来我也是随便拉个男人结婚,你也不好运碰上了,不合适了分开我们就当及时止损了。”她微笑着说完,回到了房间。 她颤抖着翻出包里的药瓶,倒出一颗,干咽下去,掀起被子盖住脑袋缓着头晕目眩的难受感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没有睡着,干瞪着眼看着头顶的天花板。门外传出些许动静,像砧板掉在地上的闷响。担扰之下,她还是走了出去看。 厨房是半开放式的,她只能看见他的背影。勉力支撑起来的身体,他切着蔬菜,灶台上有滚烫着的汤,打开盖子正要把碟子里面的蔬菜倒进去,铺面而来的蒸汽将他的手一烫,盖子掉在地上一声脆响。 他慌张地捡起盖子,手却不经意一扫灶台,切好的胡萝卜玉米滚落在地上。 她不忍再看,走过去蹲下身子帮他捡着。 图衎看见她面前牵起一个笑容,“你饿了吗?今天吃饭可能会晚点。”他努力把他们之间的时间拨回之前的状态。 肖望舒摇摇头,将收拾好的蔬菜洗干净倒进汤里面,回头对他说:“我来煮吧。” 他眼睛更红了,低头拿手背蹭干净眼泪,深呼吸一口才说:“我记得你很喜欢喝这个汤,我还加了爸爸带过来的菌干,你在外面等会很快就可以喝了。” 肖望舒吃药后的难受感混着强烈的内疚,她一咬牙退出了厨房。 隔着一道玻璃橱窗,她清晰地看着他用烫红的手拿着勺子搅拌着汤,热气熏在他的脸上,而他的眼泪落在汤里。 肖望舒狠掐着自己手臂,指甲陷进掌心皮肉里,血液盈满手心,猛地撇过头,呼吸急促,不断对自己说着:别看,别心软。 吃了两人认识以来最沉默的一顿饭,肖望舒没等他反应将碗筷收拾好,一一洗干净,他一直站在厨房门口看着。 “我先睡客房,你好好休息。”她说完就在他掌心抽出自己的手,疾步走到客房,快速把门关上。 脚步声在她房门停下,隔着房门他对她说:“早点休息,晚安。”像每个相拥而眠的夜晚,他倚着她的额头,对她说着晚安。 时针走到三,她还是没有睡着,这种日子已经持续了很久,以前还能靠安眠药睡着,但现在好像连安眠药都不管用。 她蹑手蹑脚走出房间。书房的门没关严,露出一道光线落在地上,隐隐传来几声抽噎。隔着两厘米的缝隙,她看见这么高大的一人在她平日偷懒休息的沙发蜷成一团,手指捏着眉心,眼睛红肿却还在流泪。 第二天一早,肖望舒起床的时候,图衎已经准备好早餐,她开口想说话,却被他突然开口堵住:“有什么事情先吃了东西再说,你昨晚本来就吃得少。”他微笑着说,除了红肿的眼,一切如常。 她把那一碗热汤面吃完,图衎极快地收拾了碗筷,牵着她的手,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我有点东西给你看。” 他带着她回了书房,桌面上还有前几天他给她看的手绘。 “我想是不是这张设计图让你觉得压力大,所以才想。”他牵强地笑笑,止住了话语,他直接将纸从中间撕开:“我不在意了,有没有婚礼都没所谓。” 肖望舒被他的动作吓住了,不敢动,却见他蹲下身,打开书桌下的柜门。 书桌下面有一个保险柜,是他结婚不久后买回来的,她并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 他当着她的面输入了密码,他们的结婚日期。 打开柜里,里面整齐地放着两张红彤彤的结婚证。 “望舒。”他咽了一声哽咽,怯懦的人会招致她的厌恶,“我保险柜从始至终只有两张证。” 只有一个珍贵的东西,请你别夺走。 她再也忍不住,忍耐的眼泪流出来都有痛意。 一旦为一个人掉眼泪,这个人就在你心里走不出来了。 -------- 没离,放心。 倒数:6 定义(h) 手心的伤口因为大力而崩开。 图衎着急地拉过她的手查看伤势,却被她拥住。 “别,别对我太好,图衎。”她把手藏到身后,抬眼已经是泪水满面:“图衎,你喜欢我什么?” 他顺了顺她的背,察觉到她情绪的不对劲,因为她突然提起离婚的心伤也在此时被搁置,从她的怀抱里松开,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连忙在架子上找到医药箱,蹲在她面前,向她紧握的拳头吹着气,嘶哑的嗓音还是温和地哄道:“让我看看怎么了好不好。” 手心上被指甲刺入,新伤迭着旧伤,血色的月牙在掌心错落分布。 他看着心惊肉跳,拿着双氧水正要消毒,怕她疼又小心哄道:“可能会有点疼,不要忍,要跟我说。” 双氧水倒在伤口上发出“刺啦”一声,绵密的泡沫昭示着痛苦,她却一声不吭,静静地坐着看着他贴药包扎。 把医药箱归置回位置,他再次蹲在她面前,握着她搁在膝上的手,包在手心,防止她再次伤到自己,抬头看她,眼里都是恳切。 “我很爱你,非常爱你,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我只爱你。不是你有什么特质吸引了我,而是你对我来说就是特别的。”他目光如水般平和,言辞真诚得让人心颤:“我从来没有把这场婚姻当成儿戏,和你成为夫妻这件事是我梦寐以求的,望舒,别让我醒,好不好。” 肖望舒的眼泪落在他的发顶,她却不敢碰他,两人都一样战栗难过,她颤抖着声音说:“图衎,我没你想得那么好,我是一个很糟糕的人。” 他连连摇头否认,却清晰地直面她的眼睛,她眼里强烈的自我厌恶是一眼看不到底的深渊。 “不是。” 她一如往常莞尔,却很勉强,“你听我说完再回复我吧。” “从有记忆开始,幸福对我来说就是一件很奢侈的情绪,从这么大。”她悬着手比了比及腰的高度。“我就被人欺凌,那些在我父母眼里是我的家人的人,妈妈总是说要对人有礼貌要微笑,但是哪怕我的腰都弯到了地上,也还是会招致白眼。我的表哥表姐舅母,甚至比我小的孩子都没把我当作是一个人,孤立欺凌是我儿童生活的写照。哪怕去上学,也会有人指指点点,我努力过,每次都是把我推向更深的深渊,我交不了朋友。很长一段我都在想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劲的一个人。” “不是,是他们不对,你很好。” 肖望舒微微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轻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当初坚持做笑语吗?我也是受害者之一,我甚至比她们更小,我只有六岁,”她说到这已经说不下去了,垂头重重喘气。 图衎心被重重地碾过,顿时痛不可遏,抓着她的手收得更紧。他只是有过猜测,却一直不敢往最坏的情况去想,原来还有更坏的。 “在那个村庄里,除了外婆,每个人都不喜欢我,我经常一个人度过一个人,明明我可以忍耐,却偏偏有人来招惹,骂我,踢我,侮辱我,践踏我。我小到连男孩女孩之间有什么区别都不知道,已经为了一两天日子好过一点,向欺负我的人献出自己的身体。等我知道这是错的,已经来不及了。” 她躬身拥着他的颤抖的脊背,被他抓着手抱在怀里。 “望舒..”他甚至不知道该什么安慰她。 肖望舒眼神放空:“可是长大了也不轻松,我一直活在阴影里,甚至有了性瘾,可怕吧,明明是扎我的刀,最后我却因为痛感生了瘾。” “这样子很恶心,花了很大功夫摆脱了,但是我知道我一直没好。”她看着他,语气很淡:“但每个人都喜欢积极的,爱笑的我,只有我这样做我才会被人喜欢,你也喜欢那样的我吧。但我告诉你其实我不温柔,也不爱笑,很多时候都在硬撑,在假装,像一个人偶,行尸走肉般做着决定好的事情,你不介意吗?还喜欢我吗?” 图衎低头亲吻着他的唇,看着她的眼睛明明血丝密布,但赤忱真心清晰可见,一如既往地温柔,他擦拭着她的脸边说:“你为什么要问我介不介意?你是受害者,伤口在你身上,以往痛苦也是你自己在扛,为什么要问别人介不介意你痛苦,我没有资格介意,任何人都没有资格。” “我好心疼。”他啄吻着她的指腹,我不是因为你积极乐观而爱你,是因为爱你而变得积极乐观,望舒,月有阴晴圆缺,我说过的。” “错的是人,不是性,而且你经历的不是快乐的性,是性暴力。你没有错,也不恶心。” “以后会有越来越多人爱你,接纳你每时每刻的变化,像我一直以来一样,你值得。你知道你是多棒的人吗?你为受伤害的人发声,为她们争取权利,你教别人怎么抵御伤害,你把希望带给别人。”她他亲亲她的额头,“望舒,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他的话并不是激昂的陈词滥调,她听着却感受到枯竭的心泉在此刻焕活,有了不甚明显的生机,流泪时也安静,牵着他的手,直直地看着他:“图衎,我爱你。”在我还不知道的时候,我已经对你偏心了。 他的眼睛在此刻瞪圆,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不知所措地圈着她,前一天还陷入离婚痛苦中,现在却听到一句她却说了一句他以为这辈子都听不到的话。 见他不敢相信,她继续在他怀里小声说:“我余生每一天我都会爱你。” 她坚持的每一天都会去爱他,昨天晚上发现他在悄悄哭泣的时候,她知道自己完全没有办法直面他的难过。 “你昨天说要离婚。” 她抚摸着他显然委屈的脸,知道他还在离婚的阴影里,轻声安慰着:“不离,不离,是我乱说的,不作数,别哭了,都哭一晚上了。” 她没有说的话,也不会再对他说,我的心已经千疮百孔,站在坍塌颓圮的废墟中,残缺的灵魂也会紧紧抱着你。 像倒退回到婴儿期,将完全的自我沉没在水中,被完完全全的包裹,却不是吞噬,他一口一口将空气渡过来,共存的生命体共享着生机,将近窒息绵长的吻,扼住脖颈的人是最爱的人,永远将双手交给对方的也是彼此。在绝望之前,找到了生机。 赤裸的肌肤相触,吮吸的是水珠,是细密的绒毛,是汗水沁出带来的盐分。她抱住他的头,感受着他撕咬吮吸着她的心口,她叫着得接纳他带来的快感和痛感,雪白上茱萸艳透,在他唇舌描绘下,是朱砂点缀。牙齿扯咬,她是他的盛宴。 他的手一掌可以完全盖住她纤瘦的腰,柔软的吻流连在她节节突起的肋骨,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肤,弧度完整的坚硬的骨头,他细密地咬着,混杂着欲望的言语:“月月,太瘦了。” 她伸手揉着他毛绒绒的头发,“你不放心就监督我好好吃饭。” “好。” 小腹凹陷,胯骨显出,腰下一片被他眷爱地吻过。 他的动作很轻,她一声嘤咛都能让他抬起头来,关切地看着她,她还是干涩异常,安抚着抚摸她滑腻的皮肤。牙关锁着红肿的阴蒂,剐蹭着红肿的花瓣,津液随着舌尖顶开的口流进甬道,旱地逢甘霖,完全不同的感觉让她浑身一颤。 他塞了一个枕头在她的腰下,抬起的下身完全展现在肖望舒眼前,他的眼神已经暧昧迷蒙,紧紧攥住她的实现,让她看着淡红色舌头舔开她半合的肉缝,探入她的穴口。 这种画面极有冲击力,感觉也极为迅速,下身湿热的触觉极快地刺激到大脑皮层,她害羞地埋头进枕头。 她慌张地说:“脏...别这样。”想合上双腿将他挤出去,图衎摸着她臀下肌肤,将她的腿轻轻地推得更开。 “不脏,你非常干净。” 他咬着私处的阴蒂不放,呼吸的热气糊在上面,明明是往日极敏感的位置,但身体的主人已经酮体通红,这里却还干涩异常。 图衎只觉得是自己的问题,更加细致频繁地抚弄摩梭着已经红肿的花蒂,吮吸着颤巍巍的花瓣,小心地润湿着,大手在她的胸上揉弄着。 肖望舒撑着自己的身体,抓着他青筋绷紧的手臂,瓮声瓮气地说:“卫生间柜子里面有润滑剂,我可能哭久了,没水了。” “月月...”他惊讶地起身看她,却被她捧着脸靠近。 她眼下是被他吻出来地痕迹,现在却像微醺后的小脸,笑得眉眼弯弯,她勾着他的脖子,言语魅惑如勾:“图衎,让我快乐一下吧。” 他拒绝不了她,翻身下床到洗手间翻找,却看见柜子深处好几管润滑剂。 “前几次,也是这样吗?”他语气低落,反思着以前的动作有没有伤到她。 肖望舒摇摇他的手臂,温柔地说:“可是我每次都很快乐,没关系的,图衎。” 手指上沾满了润滑剂,这样的程度能让他顺利地插入手指进去,将几乎闭合的甬道抹上润滑剂,耐心地慢慢捻着按压着,趁着花道虚张,纳入第二根手指,两指拨弄着内壁中隐藏的突起,一按,她果然马上有了反应,战栗着身体,轻喘,眼角冒出泪来。 他吸吮着她的眼泪,手上动作轻缓,直到深处都被抹上润滑,他才将等待许久的性器抵上穴口。 进去得很不容易,肖望舒一直咬着下唇,图衎俯身碾着她的唇,一舔满口血腥味,下身也被咬着紧,他不想她难受只想抽出来,却被她勾着腰不放。 内壁的细嫩的肉像小嘴一样密密匝匝地吮吸着他,他试探着缓缓抽送,见她并没有难受的迹象,才继续插着。两只手可以完全圈住她的腰,他扣紧了,下身耸动再次撞入,薄薄的肚皮可以隐约看到陷入体内凸起的痕迹,淫靡的画面更让她羞得捂脸。 他肏得很慢,但每次都尽根没入,次次撞在最敏感的点上,她咬着手上指节,齿痕比胸口脖子上更加凌乱。图衎怕她咬伤自己,俯身将她的手臂圈在自己的脖子上,紧紧地拥抱着她,哑声抚慰道:“月月,这是快乐的事情,可以喊出来的。” 垂在腰间的发丝被他缠绕在手上,扑面而来馥郁的玫瑰香气息是情欲的助燃剂,掌下的腰窝因为他的撞击陷得更深。捧起她软翘的臀部,他跪在床上,将她轻轻放在大腿上,这种姿势变化一下让他进得更深。宫口被顶开的酥麻感混合些许疼痛让她失声尖叫。 她软腻的乳儿正好落入他的口中,身下肌肤相触的撞击声混杂着他口中的品尝的砸吧声,落入她的耳中,靡靡之音和爱人的呢喃一样让她放松,久违的快感席卷了她,小腹一缩,热流直直浇在他前进的头部。 他鼓励着爱人绽放更多。 “月月真棒。”他肏入时穴道湿润,他直接撞进细窄的宫颈,惹得她浑身颤抖,两人贴得更近,囊袋一下一下撞在红艳艳的花唇,粗硬的耻毛刮着敏感的皮肤,像交缠的树枝,避无可避,全盘接受。 她趴在他的胸口,缓缓喘着气,他埋在她身体里,她听着他的心里。 “望舒,这才是性,”他低哑地哄着,粗粝的指腹揉着她的花蒂,给她传递更多的快感,性器没入湿软的穴内,蠕动的穴肉将他吸得更深。是有爱人的抚摸,是有爱人的低语,这才是性,快乐的性。 “如果我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乐观,你会不会不喜欢。”迷蒙着睡眼,她犹豫地问着她。 “你快乐就好,无需要光辉伟大,你快乐就是最大的意义。” 我只想我的妻子做最快乐的人,而不是最有价值最有意义的人。他吻了吻她的额头,轻拍着累极了的她沉沉睡去。 ------ 倒数:5 看电影 在她沉沉睡前之前,是他将她抱在怀里,她听着高潮余韵后的心跳慢慢变得平稳,呼吸慢慢变轻。他的唇厮磨在她的发顶,断断续续地对她说:“要快乐,要幸福。” 似乎念多了就会实现,但他也确实在行动上践行着,年末刮来了有史以来最冷的寒潮,肖望舒是在爱人的怀抱中度过的,永远熨帖的掌心,永远亲昵的爱人,永远脉脉的温情。 她不知道图衎能在她身上感受多少暖意,但总是不及他所给予她的,跨年那天他从背后拥着她,面前是烤得赤红的小太阳,翻阅着之前她拟定的离婚协议书。他看得很认真,肖望舒却看的心惊肉跳,离婚理由都是随便挑了个最多人选的性格不和,图衎却是认真思索着。 靠在她颈窝的脑袋轻轻蹭着,他唇瓣嗫喏:“你觉得我性格哪里不好?” “没有啊,很好。这是我脑袋一懵写的,不作数的。”她欲盖弥彰得连忙把离婚协议书合上,光是离婚理由那几条看了个全,她都要解释好半天。 图衎却一把夺过,高高举起,把她摁到怀里,神色极为认真:“不行,我得好好看看还有什么理由,让你没机会。” “真的,图老师你很好,我上次乱开玩笑,绝对没有下次了,我发誓。”肖望舒比出叁根手指。 生怕她真的发出什么毒誓,他手指抵住她的唇,点了点头:“我信了。” 夜幕被迎接新年的人声鼎沸冲击,城市林立的高楼滚动播放着喜气的图案。楼下也有业主在组织烧烤,但两人都不是爱热闹的性子,不想出去人挤人看跨年,连裴钰邀请的小聚都推了,温了两杯清酒,窝在沙发里看电影。 她按着遥控,在各个电影简讯中来回移动。 喜剧片,两人笑点都蛮高的,万一不笑就很尴尬。 战争片,前阵子看《赎罪》,两个人情绪都低落了半天。 惊悚片,图衎怕鬼,虽然他没说过,但是上次她和裴钰在家看《咒怨2》把刚刚下班的图衎吓了一跳,整整一天,她几乎去哪图衎都跟在身后。 她苦恼地挑着,最后在短片区选了个简介短的《卡门线》。 影片讲述一个得了身体悬空,不断上升的怪病的女人。随着家里的二楼,屋顶被砸穿,这个女人还在不停向着高空飞去,速度越来越快。在这个过程中,不想失去她的丈夫和女儿试着绑过她的脚,让她背上沉重的行囊,试图延缓她上升的速度,这些加诸在她身上的让女人更痛苦。当她丢掉行囊,她变得轻盈舒畅,和家人好好告别后,她跨越卡门线,迎接生命的终结。 科幻短片用略显戏谑的方式隐喻生命的消逝,和家人之间的感情。只有24分钟,两人却看得很沉默,除了相扣的十指感受着彼此情绪波动时相贴得更紧,似乎只是一部寻常片子。 “看这个的时候,我就想起你以前邀请过我去看过你们学院的临终关怀的公开课。”肖望舒说道。 他的情绪似乎还陷在影片中,摸摸她的头,轻声应了句:“嗯。”肖望舒读研究生时候的学校和他在同一个大学城,总想和她见面,确实借此邀请她来看了不少公开课。 “我还记得当时你说临终关怀不是对死亡妥协,而是对生命的尊重。让病人和家属更加从容优雅地正视死亡。” “嗯,这么多年,怎么还记得那么清楚。” 肖望舒向他挑挑眉,唇角上扬:“我可是一直把图老师的话放在心里的。” 语气中的得意像捉弄成功的小孩,他爱重吻了吻她的发顶。 “如果你是影片里面的丈夫也会在我脚上绑绳子吗?就像现实中的插管治疗。”肖望舒侧头询问,眼中漾着极为好奇的微光。 他仅仅只是顺着她的想法想了一下,心已经痛不可遏了,将她往怀里抱得更紧,他俯身亲亲她的唇,不去看她求知的眼神。 她难得不依不挠,回身摸着他的耳朵再问了一次,眼中的求知让他招架不住,没往深处想,只能告诉她自己的第一想法:“我舍不得你难受。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一定会先竭尽全力救。” “我真的不想插管,不舒服不自在,如果真有”她语气散漫地说着,他听着难过极了,连忙打断她:“没有。” “人总的有那么一天。”她语气很淡,轻抚着他的背脊安慰,“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实在没办法就不要再费力救我了。” “如果是我呢?我到了那一天,你会怎么做?”他反问道。 她语气极为认真:“我会尊重你一切选择。”说完又圈住他的手,埋首在他胸前:“就像你当初结婚对我说的一样,我也是。” 图衎捏捏她的鼻尖,一手顺着她的长发,低头靠着她的额头,两人的眼睛相距不超过3cm,她能清晰地看清他瞳孔中沉重的黑色,他低声说着:“如果你心里头有一点点念着我,我就舍不得你会因为我的离去而难过,我一定会努力快点恢复。但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你就选择最不让你痛苦的选项,我那时可能没法回答你,但是我一定支持你一切决定。”他想摸摸她的头抚慰,触手却摸到了一脸颊的湿意。 “不聊这个话题了,好沉重,跨年了该喜气一点的。”肖望舒靠在他的胸口,突然有兴致盎然拉着他跳舞,他乐意陪着,只是脚不太适应,常常踩到她的脚,瘦得青筋分明的脚背被他踩成红色,她却还在笑,最后是她站在他的脚上,相拥着跳完了这支舞,在盈满一室的温暖中迎接了新的一年。 ... 叁月份,图衎和肖望舒一起回了一趟N城。 两人驱车来到了殡仪馆,庄严肃穆的祭拜区在清明人潮散去之后变得冷清,肖望舒在骨灰格里抱出一个白玉骨灰罐,上面落着的尘灰被跪在地上的女人仔细擦拭干净。 图衎摆放好祭品,和妻子一起虔诚地鞠躬默哀。 “外婆,这是我爱人图衎,这么久了才带他过来让您看,你可别生气。” 图衎扣着妻子的手,诚挚却显得笨拙地说:“外婆好,我是图衎,N市人,家里还有母亲,跟望舒认识了很久,前年的结婚...” 她听着丈夫真诚地说着和他的个人事迹以及和她的相识相知,似乎是真的生怕得不到长辈的认可。 她耐心地听完,眼睛泛热,原来他和她之间也度过了这么长久的岁月。她拍拍他的手背,点着头道:“放心,我外婆肯定对你很满意,不用太紧张。” “为什么?” “因为我外婆爱我,就像你一样。”像你一样,接受了我。 晚饭两人回了褚家,月上柳梢头,扑着向光的飞蛾一头扎在坚硬的玻璃上,肖望舒看着落地窗上附着的小飞虫,一下晃神,记忆退回童年,她躺在床上,身上的越界死死压着她,她动弹不得,只能承受,侧着头无神地盯着紧闭的磨砂窗户,听着微小的身躯追逐光亮撞着玻璃的声音,几不可闻,却是生命之音,像她期待那样,有一天哪怕撞得头破血流也要为了追逐而死,至少抗争过。 “呕~”思绪抽离的一瞬,剧烈的反胃直冲喉管,她连忙捂住嘴,没来得及看身旁褚秀和图衎的神色,直直冲向最近的卫生间,扶着马桶边沿,一阵阵反胃感冲击着她,几乎将苦胆水呕了出来。 图衎跟着她跑进来就看到她通红着脸,发抖着反胃,心都要被揉碎,顺着她的背,递过干净的水给她漱口,她趴在他肩头,慢慢缓着气。 褚秀蹲下身摸摸她的脸,擦干净她嘴角的水渍,“望舒,还有哪里不舒服。” “妈,我带她去检查一下。”图衎拦腰抱起她,直直往外走。 “好。”褚秀把两人的大衣拿上。 肖望舒恢复了些神智,看着就要发动汽车的图衎,着急苍白着脸摇摇头,她很清楚这是吃药后的不良反应,万一被医生问过往药史,她支支吾吾答不出来更让人起疑。 图衎一向把她放在首位,此刻哪会听她不舒服还要强撑的言语,直接开到最近的医院。 “你最近有没有吃比较刺激的东西。”医生问道。 她轻眨了眨,摇摇头:“没有,最近都挺吃清淡的,可能是昨天没睡好,我起床喝了一点冰矿泉水。” 医生看了看她的脸色,皱了皱眉:“可以去查一下HCG。” 此话一出两人都愣住了,上个月情人节的情到浓时,最后一次的时候没了套,她想着自己是安全期就没多想,但是图衎只是在体外疏解了,按理说没进去不应该中奖,她最近肠胃反应大也只是因为吃的药太刺激肠胃。 但是图衎神色绷直,拿了单子就去带着她抽血,检测结果是没有怀孕。两人都松了一口气,他搂了搂她的肩,语气轻松暗含低落:“你身体现在还没调养好。以后再说孩子的事情。” “嗯。”心里划过一丝黯然,肖望舒弯了弯嘴角。 医生开了几天药,图衎还不放心,想让医生帮忙开一个胃镜单。肖望舒听到马上软声求饶,哪怕胃镜用无痛会想起来都会恶寒。在她连声承诺之后好好吃饭好好养胃,在他忧心忡忡的眼神中还是敌不过她眼睛冒泪的不情愿,拿了药领着她回了家。 项目最后一站来到渝城,在丈夫每餐视频监督的情况下,肖望舒闻着萦绕鼻尖的麻辣火锅,在李璇等人关爱的目光中,喝着山药排骨粥,口袋里还有分装好的板栗芡实糕。 不过总比在家每天汤汤水水折腾他每日起早买菜,晚上又着急回来做饭。外出工作总算让她没这么重的心理负担。 渝城出了名的8D城市,不仅仅是城市对于地上和地下空间的极致利用,这几天整个团队的微信运动都在交替争第一。最后一期期的一个彩蛋是回访,主人公是出现在第一期的支教老师。 已经是夏初的时分,几人爬过错落的楼梯,总算找到一个舒爽的区域,把采访的地址定在此处。支教老师是一个很清秀的小姑娘,本来不是回访列表里面定好的人,但是女孩联系上团队,女孩的住址和最后一站都在渝城,肖望舒没多想就把她加上了。 女孩举止大方,思想开放有趣,形容支教生活的时候更是言语更是诙谐,让整个本来平淡的采访变得幽默了许多。 结束时肖望舒还意犹未尽,听女孩讲支教故事都听入迷了,还挺想接着继续聊,女孩却在此时抓住了她的手,压低声音在她耳畔道:“望舒姐姐,您认识一个叫作夏墨年华的人吗?” .... 肖望舒这几天都在家里休息,图衎几乎踩着点下班。她情绪不太好,不仅仅是他,前天来家里小坐一会的裴钰也敏锐地察觉到了,让他多留心。他也想早点下班陪她。 车停在露天的院里,正对着一行灌木丛,刚刚打开车门往里坐的时候就听到几声嘤咛,他弯腰绕着车子走了一圈,前轮下躲着一只小猫,瘦得弯曲的脊骨清晰可见,通体灰扑扑,稍长绒毛上沾着秽物,结成一绺一绺的,脚上还有冒血的伤口。他看着心软,抽过车上擦手的毛巾将小猫包起来,放到了后座。 他在楼下找了个箱子装好抱着才回家,一推门的时候厨房传来一声刀具落在大理石案台上的动静,他紧张得鞋都没换,捧着箱子就冲了进去。肖望舒回头惊讶地看他,案板上的巧克力细碎地散在桌面上。 “吓死我了,怎么回来这么早?我正煮着巧克力呢。”肖望舒拍拍胸口,美目挑起,嗔怪了一句。看见他手里抱着的箱子,她凑近一看,“你捡的?” “刚刚回家的时候发现它在车轮底下,还受了伤,我就把它捎回来了。”他打量了一下她神色如常,暗暗松了口气,把猫放在地上,半搂着她,继续说道:“我等下看看有没有朋友愿意养猫的,我送过去。” “要送人吗?”小猫眼睛咕噜咕噜地转着,像嵌了一圈黄金的黑玛瑙,此刻倒是惹人怜爱。她蹲下身子摸摸它毛绒绒的脑袋,抬头看丈夫:“要不我们留下来吧。” 她露出和猫一样求怜的眼神,涂了唇蜜晶亮的嘴唇不自觉地鼓起,他眼神一暗,避开眼神点了点头。 牢狱 折腾了一天的治疗和体检,两人看着轻轻喘着气但精神状态还好的小猫淡淡松了口气。 肖望舒收拾了一下阳台,摆上猫砂盆。花架上整整齐齐摆着花盆,草木葳蕤,花朵姹紫嫣红地绽放着。她不着家很少能照料些花花草草,还没结婚之前,连极易打理的多肉养一次死一次。原本只跟他买了几盘绿植,在她不留意的时候,图衎已经把家里装点成了温馨的模样。 如果能更早些,或许真的能和他实现在雪山上写下的愿望。 她看着正在认真组装猫爬架的丈夫,清浅地弯了弯唇,走了过去,趴在他的背上。 图衎抬手摸摸她的头发,“累了吗?” “嗯。”他发尾发质硬戳在脸上痒痒的,她侧着脸蹭了蹭他的侧脸,轻声问道:“猫猫叫什么名字好?” “猫猫?” “好敷衍...”她狡黠一笑:“不如叫汪汪吧。” 小憩在猫窝里的猫发出一声极小的嘤咛,似在抗议。 图衎笑着,怕她摔着一手扶着她的腰,托着她背了起来,“那就叫汪汪。” 最后自然没有叫汪汪,肖望舒闲着在家拿着字典抱着猫猫一个一个字问,最后发现“跳跳”,猫猫反应最大,最后就定了“跳跳”这个名字。跳跳却不如名字那般活泼好动,常常就窝在猫窝里,听见人路过就懒懒地掀开眼瞟一下,翻个身再继续睡。 她出门拍摄了小半个月,跳跳腿上伤是养好了,猫也胖了一圈。 找了一天回公司她把手上的账号密码全部交给了宣淇。 “什么意思?”宣淇看着纸面上列好的账号密码,惊讶地问道,以前他们就约定好,月亮漫游记的账号属于肖望舒个人所有。 “我不想拍了,先把账号给你吧。以后用得到的。” 宣淇皱眉看着她,她最近瘦得脸颊微微向内凹陷,眼底也有些许青黑,他担心地问道:“你最近是不是不太舒服?是最近工作压力大吗?还是图衎那小子做什么了?” 肖望舒淡笑着摇摇头:“我跟他挺好的,就是不想再出去跑了。就是先放在你这里备份,怕我忘性大忘记了。” “你真的没事吧?”他把纸张收在抽屉锁了起来:“我就先帮你放着,你要拿回就随时跟我说,要是累了就好好休息,身体不好就好好养着,公司还有我撑着,发达了哥哥带你去交易所敲钟。” 她回了办公室抽出一沓信纸开始写信,这是她和图衎的约定。结婚一周年纪念日的那天晚上,图衎向她许了一个愿望,他给她一沓稿纸甚至小女孩折星星的色纸。 “我希望你能跟我分享你的心情,你的愿望,我想要帮你,想要和你,一起实现。”他对她说话时的认真,她从没有在别人的眼中看过这种劲儿。感情里唯一一个自私的名额,他给了她,让她如何不沉沦? 她写过好几封信,但是没有投递到家里他设置在书房的信箱。有时候看他期待着打开信箱,发现一无所获的时的失落,她只好说着“最近心情很好,愿望就是能在家睡大觉”之类的理由,他显然不信但也接受了。 她写了几条色纸,折成星星放在玻璃罐里,已经攒了一罐了,她还想再写多一点。 但是时间不太够,备忘录日历上的明天被画了一个大大的黑色叉号。 图衎昨天晚上开会开到凌晨四点没结束,不想吵醒她就在客房睡了一晚上。这刚好也方便了她,肖望舒蹑手蹑脚地起床洗漱,换了一件黑色长裙出门。 走过跳跳身边的时候,小家伙一下就清醒过来,平日明明是更亲图衎的猫儿现在缠在她脚边,小声地叫着,肖望舒蹲下身摸摸它灰绒绒的脑袋,等它被安抚得咕噜咕噜叫着的时候,她把它抱起放回它的小窝里。把鞋换好,她悄声关上了门。 今天是越界结婚的日子,肖望舒在导航上输入酒店地址,她要去将网收回来。 请柬上个月就通过越梅的手送到了她的手里。当初怕珍惜家人的越梅伤心,她为了收拾一个蠢材大费周章,如今到了这个地步,她只想着速战速决。 越界和女人的照片印成立卡摆在门口,阿珍和舅舅站在门口迎客,阳光灿然,宾客言笑晏晏地道喜,人逢喜事精神爽,就连气氛都和谐。 肖望舒冷眼看了会,抬腕看了看时间,她直接坐电梯上了酒店叁楼--新郎新娘的休息室。 越界敛财时的贪婪也反映在发福的身材上,站在镜子前整理着领带,镜面反射出肖望舒的的面容,他吓了一跳回过头来,周围整理的化妆师和摄像师已经没了踪影,紧闭的房门后困着他和她。 “哈,望舒来了。”他强装淡定地说道。这些年已经很少见到肖望舒了,除了出钱的时候,他旁敲侧击让父亲跟肖望舒讨要。现在见到她本人,气场却和小时候完全不一样,即使身形有差距,她的气场已经完全压制过了他。 “对啊,找你讨债来了。”她微微笑着。 越界手忙脚乱地按着打火机,狠吸了一口,才缓过劲来:“说什么呢?我们之间有什么债?” “为了让你牢底坐穿,我可是费了大功夫,这笔债我得跟你好好算一下。” 越界脸色顿变,盯着她问:“你什么意思。” “你以为我给钱你,是不用还的吗?”她笑得时候眼里弯成一弯弦月般亮,“你那个破公司能撑到现在被你做空吗?” “本来强奸幼女关你十年我觉得还短了点,现在加上经济犯罪,怎么也够你好好在牢里享受你的余生了吧。” “你什么意思?强奸幼女,你有证据吗?”他睨了她一眼,掐着她的脖子:“多少年前的事情你也拿出来说,你可真是不要脸,你可是连哼都不敢哼一声。有人看到吗?有人能作证吗?你可是个大博主,这种名声传出去丢脸的可是你。” 肖望舒一掐他手臂上的肉,让他令人作呕的手远离她,往他脸上啐了一口口水,“你是法盲可别当所有人是法盲?为了留下证据我可以忍了好久恶心,不然你以为隔了叁四年你还能碰到我?” 十四岁生日前一天,雨前的空气让人透不过气来,她穿了一件新买的纯色无袖连衣裙,剪了短发之后她对以前喜欢的裙子开始变得抵触,此刻却因为有更厌恶的事情堵在心口,就变得没有什么不耐。 外婆和舅母去了隔壁村包粽子,她在赌贼心不死的越界会在全家都不在的时候再次对她动手动脚。 风扇吱呀吱呀地转着,昏黑的房间,只有肖望舒坐在一张矮凳上,拿着刀子削着竹衣,这样外婆回来之后就可以省事很多。 楼梯传来链子碰着布料的声音,她一顿,没停,继续削着。 越界环视屋子,见房子静悄悄的,只有肖望舒低头做着事情,短发让曲线优美的脖颈线条露出,连接着白皙的藕臂。这个表妹越发出落好看,就是脾气犟了些,小时候还听话些给摸让肏的,长大了那是碰也碰不得,现在没人,她身上这若有似无的香气幽幽地传来,这心见着她就愈发痒了起来,心驰神往之下,他直接勾着她圆润的肩膀,身体就靠了上去。 不出他所料,她果然猛地甩开,他已经是个成年人,这些动作于他而言不过是调情的小打小闹。再次勾了上去,嘴巴贴着她的耳朵:“哥哥我可想你了。” 手已经不安分地掀开她的衣服下摆,覆盖在小山似的胸口揉搓。 肖望舒激烈地推开他,越界箍住她的手,将她扯着拖着往二楼上走,肖望舒半推半就,手上死死挣扎让手上的红痕放大。 门被蒙得关上,越界火急火燎地脱着她的裤子,她不愿意,他就掐着她的脖子,抓着她的手,一脚踩着她的裤腿脱了下去。 手在她身上游走,肖望舒恶心得要吐,手死死地抵在他胸口阻止他靠近的脸,越界被她拍得翻,扯过绑着蛇皮袋的麻绳,死死捆住她的双手,将她翻了身。 像片破布似的被扔在床上,肖望舒卷着被子包裹住自己,反胃感一股一股袭来,她强忍着,挣开手上已经扯松了的麻绳,她将床下的衣服捡了起来套在身上,忍着下身巨痛,骑着车出了县城,找到了医院。 ... “今年为止是十四年。你坐牢的时间肯定比我等待的时间更长久。”悬挂着的钟显示着时间,她估计时间警车应该快到了。 “至于你说的名声,你以为还是裹脚布的时代吗?为了证明你的残忍我得先证明我的无辜?即使是这样我也不怕,为了今天,我小心做人构造完美的形象,我甚至不能有太多惆怅和心酸,万一我自杀了,别人也会说我真的是心理脆弱。我甚至不能告诉别人我经历了什么,怕别人给予怜悯又说我因为被你这坨屎蹭到,人生被毁了之类的蠢话。”她盯着他笑,浑身上下打量他一眼,恶心至极的眼神。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有钱有事业有美满的婚姻,这种事情传出去,大多数人只会心疼我小小年纪就被禽兽表哥强奸,显得我之后的奋斗努力更加闪闪发光,于我而言,并没有什么损失。而你,乖乖等着坐牢就行。”肖望舒挑衅地看他一眼,回头就要走。 越界穷凶极恶地扑过来,肖望舒体重掉的厉害,力气没掉,立刻回身,一腿踢在他的肚子上,特地挑选的极细高跟在此刻也发挥作用,越界只觉得肚子剧痛,滚在地上。 她电梯下到楼下,警察已经走到了酒店门口,她扶了扶墨镜,坦然地离开。 车库空旷,脚步声明显,她走到自己车旁,并不急着开门。 “有点本事,居然找了过来。” “蛇有蛇路,鼠有鼠路。”贾德从另一辆车后猫着腰走出来。 他走到面前,一脚踢在她的车头,扬眉露出下叁白的眼睛,语气挑衅:“我就纳闷了,我是哪里惹了你。连张梅那婊子都被你藏好了,总不能是替她报仇吧。” 肖望舒看了眼留在白色车头上的鞋印,紧了紧拳头,目光半合,思虑了一瞬,勾唇笑道:“看来是伤天害理的事情做太多了,单拎出来一件你也未必猜的出来,楚橙,你还记得她吗?” 贾德脸色微变,眼睛左右瞟过,见四下无人,压低声音狠厉地说道:“你是谁?” “送你进监狱的人。” “你以为能查到什么?人烧的只剩下灰了。”贾德不经心地嘲讽道。 肖望舒攥紧了拳头,眉眼上扬,明明差不多高,却是睥睨姿态。她假装散漫地说:“你真的以为楚橙没有留下东西吗?” “什么?”周围传来脚步声,他猛地收回了欲抓住肖望舒的手,往后退了些距离。 肖望舒一声哼笑在鼻子传出,淡笑着说道:“好好享受一段平静日子吧,我就是喜欢看社会的臭虫过着见不得光的日子,四处逃窜,像过街的老鼠一样,人人喊打。”她拍了拍手心不存在的灰尘,刺耳的声音像扇在他脸上。 飞快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发动汽车直直往贾德撞过去。 贾德没反应过来,眼看就要撞上来,肖望舒按着方向盘打圈,车头擦着他的裤子转了个圈,他惊出一身冷汗。她开出没多远,突然停下来,按下车窗,用嘲弄的声音对贾德说道:“你看看你背后,很快这就是你的下场,我保证你肯定比他更惨,哈哈。” 贾德向后一看,几个警察押着一个人上警车,顿时冷汗直冒。 压在心头的事了,她开着车不知道该到哪里去,绕着环城线绕了一圈又一圈,她直接上了高速,眼前渐渐模糊了起来,她摸到一手眼泪,抽出几张纸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勉强打起精神下了高速,她兜到b市的沿海公路,眼前的模糊发展到头疼,像有人撕扯着她的长发,让她的头皮分离。有小孩背着游泳圈走在路上,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将方向盘转换方向,直直撞在护栏上。 阖眼之前,她听见有人大喊着她的名字。 生病 护士拿着沾着碘伏的棉花往她头上的伤口按一下,即使思绪混沌她还是因为抽疼嘶了一声。 成风皱着眉说道:“轻点轻点。” 肖望舒对护士笑笑:“我没事,你继续吧。” 安全气囊弹出帮她挡了大部分伤害,人晕了但是只有额头被蹭破了点皮。 被救护车送到医院后她就醒了过来,只是不知道成风怎么在这。 还需要协助交警处理后续事宜,肖望舒捏了捏眉心让大脑清醒了些,对着成风微微颔首,礼貌着说:“谢谢你,麻烦你帮我打电话了。” 一句话拉开两人的社交距离,言语的疏离也昭示着感情不复从前。 成风深呼吸一下,才让自己挤出个淡笑来:“我在你从酒店出来就看见你了,你看起来不太对劲,我就跟了一路。” “嗯,我没事。”肖望舒莞尔道,她站起身从他身旁的作为把自己的包包拿上,赤脚踩在地上,强迫自己站稳。 成风拉过她的手臂,将她按在座位上,沉声道:“你的伤还没好,我怕上次的伤会不会对你有影响,医生也建议你住院一晚上看看情况,你先在这等我一会。” 说完看了看她白皙的脚背,将桌面温着的茶塞到她手心,转身出了门。 他找到附近的商场给她买了双鞋子,着急着跑回医院,原本坐着她的位子上已经空无一人。 肖望舒去到交警大队办完手续,交完款后联系好了保险定损,找了拖车把车拖回a市。如果现在直接回a市,图衎肯定担心得不行,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心力继续搪塞些理由给他,只好先找了附近的酒店休息一会。 手机有好几个图衎的未接来电,肖望舒给他发了消息说自己临时出差,结果图衎马上回拨了视频电话回来,荧光屏隐隐映出她而头上的纱布,她果断拒绝了,给他打了个电话。 “怎么临时出差不告诉我。”图衎看看衣帽间一个不少的背包和行李箱,不动声色地询问道。 “就是很突然,说不定我就很快临时回去了。”她开玩笑道。 图衎眼神暗淡,扶着额头坐在凳子上,嗓音喑哑:“月月,我有时候挺挫败,就像现在。”他妻子永远对他有所隐瞒,有时候带着结痂的伤口或者他没法第一时间察觉的心伤回来,骗他说自己路途很开心,这个时候他最难过。 “图衎。”她听出他的低落,轻声喊着他的名字,叹了口气慢慢说道:“我出了一个小车祸,很小很小。” 话筒背后的人已经着急,声音都失掉了往日的平稳:“你受伤了?你现在在哪?” 他直接把语音切换成视频,肖望舒头皮发麻,也只能怂得马上接了起来。 她头上的纱布扎眼,他肃声问道:“你现在在哪?” “真的没事,我就是恍惚了一下就撞到护栏,安全气囊挡住了,就很小的擦伤。”解释了半天他脸色还是难过又委屈。 她巴巴地说:“我在b市,很快就回来,你别来。” “肖望舒,哪怕敞开心扉,我这个丈夫对你来说也是可有可无的,是吗?”他很少会直接喊她的名字,他说完了这句,第一次先她一步挂掉了她的电话。 第二天一早,敲门声将她唤醒,凌晨五点才慢慢闭上眼睛换了个方式发呆,拢共才休息了不到一小时,但她不困。 成风在门口站着,手上提着两个饭盒,冲她微微笑着:“昨天离开也不提前告诉我,医生找不到你也急了,等会我带你去换药。”他伸进一条腿挤在门边,肖望舒关不上门,胸前兜着手看他。 他扬了扬手上的饭盒:“热汤面,再不吃,面就坨了不好吃了。” “成风,我不饿。换药我也会自己去的。” 她的面容清瘦了不少,微微笑着时候的弧度一如当初,他看着入迷却不敢再继续看下去,将其中一个饭盒拿出来硬塞到她的手上:“我不进来,你把早餐吃了。” 她叹着气抬头,把饭盒放到他手上,正色道:“成风,你出去之前跟我说的得作数,不要让我们俩之间再有为难的事情。” 说完她就合上了门。 锁扣上的响声带着冰冷的门风刮在他脸色,惨淡地笑一下。本来已经劝好了自己放下了,看到她之后就发现之前做的功夫都没用,心跳一下都是难过。 肖望舒下午退了房定了高铁票回家,临近傍晚才到了小区,她没有马上上楼,坐在楼下看着楼宇间地夕阳慢慢湮灭在天际,放学的小孩在滑梯旁边追逐打闹。 穿堂风吹在她的脸上,掀起她鬓角的发,有人走到她面前,挡住了糊住眼睛的风。 图衎蹲下来摸摸她的脸,极轻地叹了口气:“今晚想吃什么?” “你做的我都喜欢吃。”她对着她笑,瘦得像骨头上挂着一层薄薄的皮,他看着心疼,牵着她的手站了起来。 成风站在树后,看着她圈住丈夫的手臂,完全依偎的姿态,温柔的声音隔着玻璃传来:“今天可以不喝山药粥了吗?” “别乱动,头还疼不疼?” 跟昨天电话里低落不太一样,她悄悄看着电梯里反射的丈夫的脸,淡淡的笑意,比往日沉闷了些许。 吃饭后,胃部又开始翻涌起来,她喉头滚动想强咽下去,结果一股气涌上来,她难受地闭眼,趁图衎没留意,跑进了房间的卫生间轻声合上了门。 吐到实在没有东西能吐出来后,肖望舒无力扶着马桶边缘喘息。 视线出现一张纸巾,她抬头一看,图衎双眸漆黑深沉,静静地看着她。 “漱漱口。”他递过她的杯子,语气里的冷硬像绷紧的弦,面容前所未有的清淡。 把马桶里的秽物冲了进下水道后,他拦腰将她抱起,放在柔软的床上。 “最后一次机会,你说说你最近怎么了?”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图衎,我没事,我就是最近胃实在不舒服,明天我就按着上次那个方子买...” 他从床头柜拿出一个瓶身写着维生素c的药瓶扔在床上,神色哀怮,声音颤抖:“肖望舒,你是认为我分不清维生素c和氟西汀吗?” 他前天睡在客房,想找空调遥控器,拉开抽屉发现摆着几瓶药,怕她吃的时候不留意生产日期,他特地检查了一下。看到第一眼他就觉得不对劲,昨天拿回所里检测的结果更是让他震惊。他早该留意到的,她的失眠症,她偶尔难以控制的情绪,她越来越消瘦的身体。他焦急地查着她的就诊记录,结果发现一片空白。 明明声音不大,她却被他说的低下了头。 他却蹲下身,眼睛赤红,悲伤几乎随着眼泪溢出,温柔地捧着她的脸,他语不成调地说:“望舒,我们去看医生。” “图衎,我不想看医生,我害怕,别带我去好不好。”她不能确诊,她得维持正常,她本来可以自己慢慢撑过来的,每一次郁积她都能慢慢缓过来,只是最近太难受了,她才找人买了点药。 比起她的眼泪,他更害怕失去她,图衎坚定地摇摇头:“不行。”他上床将她紧紧抱在怀里,颤抖的唇贴着她的脸,冰冷的两人互相索取温度。 “图衎,你看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只是瘦了些,我以后都多吃点,我忍住我不吐。”她揪着他的衣摆,怮哭着说。 他摇摇头,下颌瘦削紧张的姿态,说出口的话却是极为温柔:“望舒,生病了我们就要好好治疗,我会陪着你,无论怎么样我都陪着你。妈妈有熟悉的医生,你不用怕。” “图衎。”她的声音悲切,“你说过会尊重我的决定的。我不想去看医生,我不想,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她已经很不舒服,很努力地安抚压抑自己了。因为舍不得他难过,她几乎想尽办法拖延时间,此时已经痛苦到什么话都能不管不顾地说出来,看着他关切又惊惧的眼神,一句:“要是你硬是要逼着我,我们就离了吧。”被她忍了回去。 她深呼吸几口,牵强地挤出一抹笑意说道:“等我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完我们就出国吧,你的项目不是也快收尾了吗?别放弃了前面付出的努力。” “我们还是马上...”她捂住他的嘴,目光坚定:“总得给点时间吧,我现在都没什么事情,就没你想的那么严重,而且跳跳我们也得给它找一个好的看管人才行吧。” “你需要多久?” “最多一个月。” 把话说开之后,肖望舒就轻松了很多,确实吃不下饭她就意思两口,等他不留意就吐了出来。跳跳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个家诡异的氛围,肖望舒看着窗外发呆的时候,小猫跳上沙发,在她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地方。她摸摸它光泽的绒毛,它的脸完全埋进她的手心,一拱一拱。但到后来,她连抚摸都无力,跳跳也不敢再亲近她。 很多时候都无意识的做一些事情,图衎晚上陪着她下楼散步,路灯坏了一盏,尖锐的树枝正好划破她的手臂,她没感觉有什么,可图衎的眼神却让她难过,他那么珍视她,明明只是一个很小的伤口。她已经溺水几乎沉没到湖底,对于抛过来的绳索,她连让它沾湿都觉得浪费。 等到血液在她面前汇集,她才隐约觉得痛,前几天刚刚结痂的伤口被她用刀再次划开。 图衎害怕她自残,连针线包里面的针都藏好了,但买把刀就是下个楼就能解决的事情。不敢被他看出来,她就在已有的伤口上再划,这时候她才感受到一丝喘息,把刀片擦干净扔到垃圾桶,她把原本他包扎的绷带绑好才回家。 她吃得随意,图衎做得却不随意,每天出门都问一遍她想吃什么,他问得认真,她也认真回答,手机上的家常菜谱被她从第一页开始背。 今天做的是南瓜小米粥还有清炖小排。 粥已经煮得十分软烂,肖望舒吃了小半碗就放下了碗,图衎半垂着眼,温声说道:“今天的小排骨挺好吃,要不要再吃一块。” 肖望舒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夹起一块放进嘴里,浓郁的酱汁,闷得入味的排骨,她以前最喜欢的,现在味同嚼蜡,勉强咽了下去,她微笑着放下了碗。 晚上睡觉的时候肖望舒吃了药,等到药效上来有了点睡意,但是身边的位置还是空着的,她侧头将不自觉落下的眼泪擦到枕头里。 她何尝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每天为了她的心情叮嘱再叁才敢出门,回来之后为了她能多吃一口饭忙活半天,晚上还要为了她的病耗心非力,收拾书房的时候书柜底下几沓抑郁症文献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比她混乱的思绪更让她心疼。 图衎是被下身温暖包裹的感觉唤醒的,微微睁开眼睛,就看到身上的被子鼓起一团。他掀开被子一看,简直魂都被吓飞了。 肖望舒趴在他的腿间。他胀起的性器插在她的红润的唇间。硕大的头部将她凹陷的面皮顶得鼓起,她吞咽得难受,还是尽力将剩下的棒身塞进去。 他吓得险些马上射了出来,连忙忍住起身将她的脸抬起,红唇上残留着晶莹的液体,随着她起身滴落在他高昂的性器上。 “月月,你别这样,不需要这样。”他提起裤子,被她的手指勾着。 懵懂的鹿眼因为笑意弯起,她说:“图衎,我也不想你难受,我可以的。” 手握住他的大手,拇指摩梭着他的手背,另一只手伸进他的内裤中,离开布料束缚的性器直接弹出在两人的视线里。 她跨坐在他身上,温暖的双手摸着马眼射出的湿液将整个棒身涂湿,从上到下揉搓着,连底下的囊袋都被她一一照顾到。当她正要俯身,嘴唇接近龟头的时候,图衎还是把她提了起来。 硬邦邦的棒身隔着裤子卡在她双腿之中,他按着她的后脑,吻了上去,舌头顶撬开舌关,长驱直入,横扫她口腔每一处,舌头被吮吸着。 他的手拉下她的裤子,蓬勃的肉茎毫无阻碍地接触她的肉缝,上面缠吻得砸吧作响,下面也随着他的劲腰不断耸动,精囊打在她的阴户上啪啪没停。 草草了事,图衎爱重地用流连的吻安抚她。 “我联系好了德国的汉斯医生,下周就可以出发。” 他搂着她纤瘦的腰,手在圈住她的手臂,肖望舒闷哼一声,马上闭上了嘴,图衎脸色已经不对劲了。 看着冒着鲜血和明显更大的伤口,肖望舒百口莫辩,张嘴哑哑道:“刚刚动作太大,裂开了。” “可是我前天换药的时候,伤口快长好了。”他眼里的忧色愈来愈浓,看着她颓靡的精神,没了发问的勇气。 ——— 明天完结 遗书(正文完结) 图衎把剩下的收尾工作直接带回了家,工作的时候就把肖望舒抱到书房的沙发上。 跳跳窝在他的脚边打盹,眼睛时不时地看向她,她眨眨眼算是回应,继续看着天花板发呆,刷刷手机,刚好更新到山村女孩性教育脱盲计划的最后一期,视频里的女孩的笑容灿然地分享着支教经历。她的思绪却回到了乌云笼罩渝城的那个下午。 “我哥哥是夏墨年华。”女孩从手机找出一张id截图推过肖望舒面前。“还是上次一起支教,我住的地方在你宿舍旁边,听见你打电话提到楚橙和夏墨年华我才确定下来。” “你哥哥还好吗?”其实已经知道答案了,但是她还是不敢相信。 “不在了,当年他回到渝城就自杀了。”女孩眼里的伤怀深深刺痛了她,果然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怪不得在b市完全没有他的消息。 夏墨年华真名叫作夏墨,渝城人,因为性向的问题一直没有办法得到身边人的理解,最令他痛苦的人是家人的不理解。大学毕业之后他就独自去了b市闯荡,即使换到了更大的环境,不理解的人还是存在,他的上司听了流言甚至在会议上出口讽刺他,让他无地自容。但在一次出差上对他百般刁难的上司在深夜借着工作将他叫到房间,同事们第二天看他从上司的房间里出来,流言更甚。上司的妻子得知此事多番到私下找他麻烦。 侵犯他的是一个有社会名望,在别人眼里温良的名律师。无论他怎么解释都没人相信,没人相信他被强迫,只会因为他的性向羞辱。 “哥哥回家那天被爸爸关在门外淋了一晚上冻雨,说是让他反思。”女孩颤抖的手捂住杯壁取暖,勉力说道:“我想这才是压死他最后一根稻草。” 她从包里找出一个硬皮笔记本,递给肖望舒。 “我是在哥哥的包里找到这个日记,才知道楚橙子和您,本来也没抱希望,没想到还是碰到了。” 那个下午,在夏雷轰鸣声中,她看完了夏墨的日记,乌云压在城市上头,连空气都让人窒息。 她在想自己当初因为手机摔坏,修好之后网站上都失去了音信,在猜测和寻找中度过的这十几年像是偷来的一般。 那么至少先完成当初几人的愿望。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肖望舒看看图衎,指了指自己的手机走了出门,跳跳在关门之前溜了出来,紧紧跟在她身后。 “望舒姐,汽修店联系你了,问你是自己提车还是由他们那边开过来。” 肖望舒俯身摸摸跳跳的脑袋,沉默了片刻才回答道:“我钥匙在车里一起拖过去了,你让他们开到公司吧,我过两天去公司。” “好。” 本来就压缩到一周的工作继续被他压缩,一天只休息四个小时不到,她看着图衎只觉得更加愧疚辛苦,强打起精神她想拦下做饭的活,又被他温声拒绝了。 “我们出发前去看看爸爸妈妈吧。”这次出国的时间他也摸不清需要多久,肖望舒肯定不愿意父母操心,所以他得把事情安排妥当。 “好。” 她在身后揽住他的腰,心里泛着一阵酸楚,他怎么变得这么瘦了。吃不下饭的是她,照顾她连饭都没法好好吃的是她,辗转难眠的是她,强撑着哄着她睡的是他,她肆无忌惮在前面跑着,玻璃渣划着满脚的血,只有他沉默地给她包扎。她的丈夫因为爱她,人生会变得很难过,她很难受。 随着道路畅通了,山里的千亩桃花林和梯田景观吸引了许多游客,肖齐和几个兄弟搞起来农家乐,事业算得上红红火火。夫妻俩来得突然,看着客似云来的房里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还是淡淡笑着。 肖齐跑到隔壁婶婶家里借了一套座椅,掌勺炒了几个拿手菜给他们吃。辣椒看得呛人,图衎正想帮她挑出去,肖望舒已经舀了一勺就这饭吃了进去,没让肖齐看出什么异样。 “你们俩要出国?” 图衎点点头:“对,过两天出去,我在德国有个合作研究课题,望舒也想休息一下,我们就打算出国。” “去多久啊?” “一两年吧。”肖望舒答道:“我顺便去尝尝那边的啤酒,改天给店里加点异国特色。” “那种酒哪有我们桃花酒好喝。”肖齐看着他们,摆了摆手,“去吧去吧,你们年轻多去走走也好,记得回家就行。”他看着女儿瘦削的脸,难掩担心:“出去要是饮食不习惯就打电话给爸爸,现在都瘦成什么样了。”他瞟了一眼女婿,发现图衎也受了不少,顿时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跟你妈妈说了没?”肖齐问道。 “等会就去。”越梅的养猪场离这边不远。 吃了饭后,肖望舒陪着肖齐去捞了几条鱼。“你妈上次说想吃鱼,你顺便带给她吧。”肖齐把鱼放在桶里,递了上岸。 饭店里还有客人想吃鱼,肖齐本想继续在池塘里捞,结果本在岸上女儿向他招了招手。 脚刚刚踏上水泥地,肖望舒就把他抱了个满怀。 “诶呀,你这孩子,爸爸的防水服还没脱呢。” “爸爸,照顾好自己。”肖望舒趴在他的肩头,像小时候他哄着她睡觉时候一般。肖齐觉得眼热,还是忍了忍,虚拍了拍她的背。 越梅把听了他俩要出国的消息,一时之间没说话,狐疑地打量着他们俩:“真的只去一两年是吗?” “嗯。” “诶,做妈妈的再舍不得也不行啊,去吧去吧,记得打电话给我就行。”越梅皱眉看着两人,担忧道:“夫妻俩怎么都瘦成这样了?忙着工作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好,你别太操心。” 越梅拍了拍女儿的后脑勺,“也就你在我面前我能操心你一下,我可是还有近万只猪等着我操心。” 怕被越梅多问露出马脚,他们并没有没有逗留太久,当天晚上就回到了a市。 图衎明天还要去所里开会,肖望舒想让他好好休息于是早早地就上床了。他已经累了很多天,眼下青影沉沉,还想盯着她睡着后才阖眼。她吃了药,靠在他的胸口,慢慢合上了眼睛,手还轻拍着他的后背,嘴里小声喃着:“睡吧,睡吧。” 听着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呼吸趋于平缓,他才敢放松些紧绷的思绪,牵着她手慢慢睡去。 刚刚过了十二点她还是醒了过来,床头点着一盏昏黄的小夜灯,她放任自己的视线流连在丈夫的脸上,从他深邃的眼窝,到高挺的鼻梁,纤长睫毛在眼睑下的影子。 亲爱的,晚安。或许是睡前接吻时,她嘴里安眠药的苦涩也带着药效,她站在门旁看着图衎淡淡地松了口气。 “齐语,我是肖月。”她看着高悬于天的圆月,伸出手浅浅地圈了一下。 齐语一如既往地调笑的声音:“嗯哼,又有什么事要我帮你查的。” “不是求你帮忙了,是我来付报酬了。” “上次不是写了五份稿件了吗?付清了哦。”他和肖望舒约定是查到一个线索就写一篇稿子,一共五次进展,她写了五份稿子抵数。 “我想更新一篇笑语,最后一篇,写我自己的故事,跟你介绍一下我的真名,我叫肖望舒。” ... “图老师,我想吃明记粥铺的艇仔粥,昨天回家路过就想吃了,你要是要出门买菜的话,就帮我捎一份好不好?”肖望舒躺在被窝里,难得的有了些朝气,对着丈夫笑道。 清冽的须后水的味道席卷她的嗅觉,图衎脸带笑意碰了碰她的唇,“那你再睡会,我把粥买回来就叫你起床。” “好。”她埋头向枕头,闭上了眼睛。 等到门锁咔哒一声响起,床上的人才睁开了眼睛。 图衎提着粥回来的时候,看着空荡荡的房子吓了一跳,连忙打电话给她,所幸肖望舒很快就接了起来,耐心地安抚着他。 “图老师,我账号有点问题我得回去公司看看,我想明天就要出发了,总不能把烂摊子留给别人。你要不先去所里开会,你的领导上两个月发微信说我太干扰我家属的情绪和工作效率了,你可别再让我落个红颜祸水的名头。” 她说的语气含笑,一些担忧也被她安抚住,看了看时间,他还是说了下班来接她,让她好好在公司等。挂了电话又联系了宣淇,确定了肖望舒确实在公司才放下心来。 宣淇晃悠到肖望舒办公室,看她坐在电脑桌前用纸笔飞快地写着,又费劲地折成星星的形状,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怎么回事?你们俩明天去德国?” “嗯。”肖望舒头没抬起,飞快地书写折迭着,再投入玻璃罐子里面。 “月亮漫游记真的要停了吗?”宣淇瞟了整整两大罐子的星星,心里疑惑肖望舒怎么开始玩些小姑娘的玩意。 “还有一条告别视频,我调了定时。” “上次怎么还特地打电话让我在你车位装个摄像头,还要小的放在水管上的。” “之前怕私生粉的时候也这样装啊,多看看还是好的。” “得,事情我帮你办妥了。到了德国跟我说,我在那边还有挺多熟人的。”他问了图衎半天两人去德国做什么,两人都神秘兮兮的,给图衎发了几个朋友的联系方式也没有多问。 肖望舒点点头,停了笔,把玻璃罐子盖好放在抽屉里,没头没尾地对宣淇说了一句:“记得我的星星和信件放在这里。” 在前台拿了车钥匙,她走进地下车库,发消息让安排好的人向警方举报贾德藏在修车厂,将准备好的资料发送了出去,她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十点钟刚刚告别早高峰的道路通畅无阻,她试着踩了一下刹车,车果然没有反应,速度已经到了100,没法降低速度,只有换上次去b市那条路能有点把握。 到达b市的时候速度已经飙到120。单手不能打字,沿海公路蜿蜒盘桓,她一手小心地控制着车辆方向盘,连续打灯按喇叭超车,一手按着输入键,语气却平稳且温柔。 “亲爱的图衎同学,图老师,老公。我现在正在车上,速度有点快,我得小心看路。可能说的有点乱,不过我相信你能够理解的。嫁给你之后我开始感受到开心,仅仅只因为你给予我的爱而让我快乐,虽然这在心理巨大的痛苦面前很微弱,但是我把它好好珍藏了,像深海里的一口氧气,我得到了喘息。 真的是很抱歉,但是我确实很努力地抗争了,实在是太痛苦了。我害怕被人知道我心理的崩塌,我怕被人对着我的经历指指点点,所以一直不敢去看医生,我也很努力地调节得很好,但是这太难了。请你原谅我的怯懦,浪费了你的苦心。 聊点其他的吧。 跳跳还小,最近跟着我们吃得也少,你记得带它去看一下医生看看肠胃。这孩子不粘我,但是总是不闹我,安静得很,今天出门还咬着我裤腿不放,我扯了一下,不知道有没有扯痛它。 今天出门幸好忘了带妈给的护身符,妈妈很珍惜这个护身符,我也不希望它变得不灵验。妈妈她真的很爱你。图衎,你要多跟妈妈聊天,她好几次都悄悄跟我抱怨你一个月都不打几个电话给她。 至于我妈,其实她有时候真的很逃避,先别告诉她发生了什么,她意识到的时候会安抚自己,逃避一会慢慢也就接受了,我给她留了存了一笔钱,上次去的时候就放在她办公桌上的相框背后,她要是不想干猪场了也够她养老了。 爸爸那里我也留了,在他床头柜抽屉里。你不用替我看顾太多他们,好好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 我婚前买的一套买在光玉街上的房子帮我给过户给叶琦吧,裴钰的小孩快出生我也没来得及准备什么,我名下有一份基金,就把它当作我给小孩的红包。 今年的结婚纪念日的礼物我已经准备好了,但是没办法亲手交到你手上。不过你得送我礼物才行,你说我可以把自己的愿望写下来,你会帮我实现的,我絮絮叨叨就写了两瓶子星星,我很贪心,本来想多写点的,但是我没力气了。有些星星可能有些难度太大,不过你这么聪明多花几天应该可以解开,一定要解开哦。 你说过我想做什么你都会帮我,这也是这场婚姻我想让你给的。隔了快两年我才向你讨要这个条件,希望你别怪我,也请你帮我实现。 放弃治疗同意书的签字顺序只有配偶能排到父母之前,如果你不用签是最好的,有段时间我总是做噩梦,梦到我从高楼跳下来,砸在棚上没死但浑身剧烈的疼痛,我就傻乎乎地想找个讨厌我的人结婚,这样真有这张同意书出现的时候能够万无一失。现实对我来说是一种深渊,我实在太累了。 亲爱的,让我走吧。 ” 她说完,从卡着半开的车窗中将手机扔了出去。车辆用极快的速度冲破护栏,车头被撞毁,安全气囊被破坏没有弹出,白色冒烟的车身一翘翻落山崖。 ———— 正文完 谢谢陪伴的每一个朋友 he番外 今天是a大人文科学学院图衎教授的最后一堂课,课程的最后二十分钟学生和同事为他举行了一个简短的荣休仪式。 已经六十五岁的图衎,满头白头,一副金丝眼镜将镌刻着岁月细纹的深邃眉目稍稍掩盖,唇边浅浅一抹笑意衬得精神矍铄。 宽大的显示屏正好切换到他的荣休仪式的图片。 “本来不想占据同学们的学习时间来给我这个老头子办个退休仪式。”他莞尔说道,笑得时候可窥见年轻时意气风发的模样,“但是我想起来刚刚开学的时候有同学问过我,学习如此多学科的动力是什么?我也想借着这个机会把我的答案告诉你们。” 屏幕上的ppt切换到一张照片,顿时教室中传来惊呼和议论。 年轻的图衎和肖望舒在雪山上揽着肩微笑,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两人发上,亲昵又美好。 他抬头深深地看了眼照片,投影的光遮住了镜片,挡住了他眼中感情汹涌。 “这是我的妻子。年少的时候,害怕她会受伤,所以我选择了学医。后来我希望她快乐,又学了心理学。” “她是一个很亮眼,很善良的人。她保护过很多人,照亮过很多人,包括我。但是没有人是真正的铜墙铁壁,等我发现的时候,她已经被伤得千疮百孔了。” ------ 事故第二天,也是肖望舒转进icu的第二天,医生再次下达病重通知书。主治医生是他在医学院的研究生导师,走出病房的时候,看到自己的学生靠着墙蹲着拿着那张纸发愣,轻轻地叹了口气走到他身边。 “图衎,刚刚是气胸引起的心跳骤停,这些我们都能尽力去治,但是她的求生欲望很低。”他弯着腰拍了拍徒弟的肩膀。即使侥幸因为车辆摔下去的时候正好入海,靠着水得了些许缓冲,被附近的渔民救了送来了医院,但送来医院的时候肖望舒整个人被鲜血浸透,肋骨骨折刺穿肺部,加上入海溺水,整个肺的状况惨不忍睹,多脏器受损,头还被玻璃扎破。几个小时的手术下来也没完全把人在生死线上真正抢回来。 本来得知她是图衎妻子之后,他可以因为避嫌而推掉主治医生的任命,出于医生的冷静的考虑,也不该在此时说带私人情绪的话。但他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下的得意门生的肩膀的颤抖,和弥散的痛苦。 “今天下午情况稳定的话,可以进去探视,跟她说说话。”他没再多说什么,重重地拍了拍学生的肩膀离开了。 图衎抱着自己的头缓缓吐着气,突突疼痛了一天一夜的太阳穴,此刻更是犹如针刺,勉强抬起红肿的眼皮,入目的就是那张病重通知单,差点昏了过去,模糊之际江浩扶着他的手。 昨天他中午开完会才看到来自肖望舒的语音,听到那句“真的是太抱歉了。”他已经不敢再继续听下去,心里的巨大恐慌蔓延到四肢五感,他不停地求助着能找到的人帮忙寻找妻子的踪迹,一边又害怕听到任何坏的消息。 但是坏消息还是来了,在b市出差的江浩在记者同事的口中知道了肖望舒车祸落水,几个人匆忙来到b市,一进医院就是紧闭亮灯的手术大门,他恍惚地看着妻子从手术室被推出,一张张通知单向他砸过来,沉重到连腰都直不起来。 他隔着透明玻璃看着浑身插满管子的妻子,仪器显示着她虚弱的每一次呼吸,每一刻心跳。他看着陌生,顿时忘记了里面躺着的人到底是谁?而自己到底为什么应该在这里。他应该回家把粥热好,等着肖望舒回家一起吃饭,他这时候应该在烦恼妻子厌食的解决方法,想着去德国之后怎么更好地照顾她,而不是在在这里。他的手指曲起,想像前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勾住她的小指,却只碰到冰冷的玻璃。 宣淇交完医药费走到了停车场,燃起一根烟,打开平台将肖望舒给他的账号密码输入了进入,找到了应该在明天中午发布的定时视频。 “大家好,这里是月亮漫游记,我是肖望舒,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条视频,我想着总得好好跟你们好好说一声再见。月亮漫游记到今天已经五年了,这五年里我们一起走过了山川湖海,追逐过日出繁星,一起路过了许多人的人生,倾听过许多人的故事,身边渐渐有了许多你们的陪伴,鼓励和爱。谢谢大家的包容和理解,但是这次真的到了说再见的时候,作为结尾,我想跟你们分享几个关于我和我朋友的故事...” “我一向讨厌在事情发生之后,不断自省的做法。作为受害者,需要被人质疑甚至要自我反思:“今天为什么穿裙子”“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化妆?”...许许多多的为什么甚至比当初脱下他们衣服的人更加残忍,人用衣物遮盖自己的隐私部位是为了保护自己,而不是成为性犯罪的遮羞布。在犯罪的过程中,心理上的恐惧和完全被压制的体力让人如何反抗?人人都爱美的社会,美丽反而成为了犯罪的借口,不会觉得荒诞吗?” “为什么没人去问犯罪者“为什么用着如此丑陋的东西毁灭着美丽?”“为什么不停止他龌龊的思想和行为?”为什么没有问问肆意发问的自己“现在成为受害者也需要门槛了吗?”“为什么受害者要足够清白?”我知道改变很困难,所以我从我自己开始做好。” “我不知道我还能够为了改变这个世界去做些什么,我能帮助当前弱势的人走出愚昧,却不能预见他或她之后遇到的层层阻碍,不能阻止一次次有口难言的犯罪,全世界都试图往这场罪行上加诸某种仅受害者可见羞耻链,逼迫他或她咬牙血吞。我想现在我能做的,就是将蒙在我们脸上的某块遮羞布撕开。如果一定要伤口足够显眼才有资格将伤害光明正大地说出来,那就由我来,我无惧谈性,无俱说自己是一个被性侵者..” 宣淇沉默着看完了这个视频,扶额靠在车座,最后还没没有改动视频的发布时间,只是打电话给运营部做好准备。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图衎垮了,肖望舒还情况不明地里面躺着,外面陪着的人总的有点心理支撑着,想着这样他又打了个电话给李璇让她把肖望舒抽屉里面的星星和信件带过来。 刚刚给楼上的两人买了午饭,刚刚走进医院大楼,就看到有熟悉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冲向电梯,他快步赶了上去。 没赶上同一趟,等宣淇走到icu门口的时候。图衎已经被成风提着衣领质问,江浩拉着成风不让他的拳头伤人,他连忙跑上去把两人拉开。 “她不是说你把她照顾得很好吗?”成风泫然流涕,声音嘶哑地指着图衎的鼻尖质问着图衎。 “你的照顾就是让她现在躺在这里吗?”他向图衎吼着。 护士皱着眉拍了拍桌子:“这里是医院,能不能让病人安静地好好休息?” 成风望了一眼病床上躺着的人,没有再说话,泪眼朦胧地看着她,最后无力地滑倒在座位上。 图衎颓然地低垂着头,轻轻抬眼就看到妻子沉静的面容,他好像很久很久没看到她能放松地睡着了,甚至在刚刚结婚的那段时间,她也常常需要吃药才能睡觉,半夜也时常惊醒,他确实没有照顾好她,这些事情他应该关心得更早,在索取情感之前,他应该多多更多地关注她的情感波动。 李璇中午就将罐子和星星送了过来,宣淇嘱咐她留意网上舆论别让肖望舒的消息泄露出去,匆匆带着东西就回到了医院,交给了图衎。 下午的探视时间只有半个小时,图衎换了隔离服进去。 各种仪器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掩盖他看到妻子时顿时乱掉的呼吸。只有几步的距离,他却顿时生怯,氧气罩上的水雾显示着她虚弱的呼吸,微微起伏被单覆盖着她瘦弱的身躯,干瘪得像被扎破的皮球,管子扎破她的皮肉,供应着生命的能源。 “我真的不想插管,不舒服不自在。” 他想起了她依偎在他胸口时状似无意说的话,原来当初并非散漫之言。 不能触碰病人的伤口,但是他的爱人遍体鳞伤,他手足无措到不知道怎么能够更加接近她。 他颤抖着手避开她头上包裹层层的纱布,抚摸过她苍白的面容,瘦到脱相的面容凹陷下去,他的指腹和骨头只隔了一层薄薄的面皮,细密的睫毛关着紧闭的眼皮,眼球划过他的掌心,却像刀刃直接划破了他。 似乎在沙漠中行走了许久的旅人,找到了绿洲,他哽咽到说不出话来,无声地流着眼泪。 “宝宝。才一天过去我就好想好想你。你都这么久没好好吃饭了,我想着我要是跑得再快一点,你是不是就能把粥吃了,现在就不用注射这些味道不好的营养液。这样吧,等过几天我就去明记学一下怎么煮粥,以后你想吃这个,我在家就能给你做好。”他声音轻柔地哄着。 “月月。”他顿了一下,他想说亲爱的,你真的是一个坏姑娘,这么残忍地对待自己,把如此难过的局面留给他,他心痛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不知道如何让伤口快点愈合,不知道如何让你快乐,他哀恸地回想到原来当初的放手是亲手送爱人去死的话,无论是否有这场风月,这种条件他都无法接受。 他勉力继续说道:“月月,你说的话我听完了,星星和信件我都收到了,但是我当时可是说你得投到家里的信箱里面我才可以帮你实现,直接交给我可是不作数的,你有这么多愿望,得先快快好起来,自己投到家里的信箱里面,我才能帮你实现。” 他只自私这么一次,只想把来之不易的珍宝留在身边,治愈她的伤痛。他觉得自己的爱或许还不够多,恐惧着凭着自己的条件完全留不住她。 “月月,这几年都在外面奔波,最近又一直没有好好休息,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睡一觉,我好好地等着你,保证你一醒过来就能吃到想吃的,一定要记得醒过来,不要赖床饿肚子好不好。” 探视时间过去得很快,他踌躇着想亲亲她的面颊,摸摸自己的脸碰到一手胡茬子,明明床上的爱人闭着眼睛,他却自惭形秽,伸手摸摸她的小脸,走了出去。 江浩还有工作需要赶回a市,临走前图衎还是嘱咐道:“裴钰还不知道这件事吧?” “嗯,都快生了,没敢告诉她。” “你让陈乐最近多留意,别让她上网,她要是问你,你就说我和望舒出国了就行,别让她情绪激动。” “行。”江浩拍了拍图衎的肩膀,安慰道:“有事就马上跟我说,别太担心,望舒她一直都很坚强。” 图衎牵唇笑笑,应了一声:“好。” 凌晨寂静冷肃的走廊里只有他和成风,图衎闭目休息,凝滞的空气突然传来一句:“你不会放弃她的,对不对?” 他知道他是听到了他下午在楼道听的肖望舒的语音,但此刻他不想回答他,只是沉默。 沉默着等待另一个黎明的到来。 这一天,宣淇带着两个人来了医院,图衎认得其中一个人是张梅,另一个女士目光审视地看着他。 “你是图衎吧,肖望舒的丈夫。我姓赵,是肖望舒的律师。”赵沁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 没有离开医院太远,他在楼下找了个长椅,看着赵沁从包里拿出几沓文件,她递过一份起诉书给图衎看:“贾德之前一直在修车厂躲着,现在公司的监控也拍到了贾德在停车场破坏肖望舒车辆的录像,我们打算直接告他故意杀人。” 赵沁抬头看向住院大楼,淡漠地半垂着眼睛隐藏着情绪,紧了紧手心,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 图衎看完资料,只觉得心中顿时痛不可遏,遍体生寒,原来她远比自己想得对自己更残忍。 她向空气吐出一层烟圈,继续说道:“越界的案子现在也在取证阶段,肖望舒如果在事故前给你发过消息,如果提到了她自己的身体状况的,或者有相应的自杀倾向的,我建议你不要出示,被告的律师很可能就此申请减刑,这样就破坏了她的计划了。” “她坐上车之前已经知道会发生什么了,是吗?” 赵沁没有直说:“可能吧,一切只有她自己知道。楚橙的案子没有证据需要一个机会将凶手绳之以法,不是吗?” 她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其实她跟我提起过好几次你,在大学的时候。” 她和肖望舒是在心理闻讯处认识的,在辅导员办公室门口,她和她一前一后排着队,一来二去,两人熟悉了不少。两个人的心理问卷结果都不容乐观,谈论起来的时候也并没有避讳痛苦和死亡。 “真的爱你的人怎么会舍得你去死?一想到以后我爸妈挽留我全副身家砸下去换我个活命的机会。诶,爱我但又好像不太理解我。我都想着要不要找一个不爱我的丈夫,放弃治疗签字的时候不要犹豫。” “找个理解你的不就行了。”肖望舒笑道。 “哪有理解你又不爱你的人和你结婚,图啥?” “我上次被我一个好朋友拉去医学院听临终关怀讲座,他的观点还跟我的想法挺契合的,没有爱情,但是能相互理解。” “这么快找到目标?”赵沁惊讶道。 肖望舒摆摆手,摇头说:“算了,别害别人了,结了又丧偶不太吉利。” 齿轮旋转,鬼使神差之下,他和她还是成为了夫妻。 --- 图衎特地定了医院附近的酒店,好好整理了一下自己,回到医院等着下午探视时间,还没等到四点,主治医生和护士步履匆匆地跑进病房,一群人将肖望舒团团围住,没一会就有护士从病房里出来,拿着一沓纸给他签字,时间紧迫没有说太详细,只是说病情恶化,正在抢救。 身后传来身躯重重砸在地上的声音,图衎勉强支撑着自己,将知情书和病危通知书签完。呆愣地站在原地,看着里面焦急的运作。脑袋里是示波器曲线波动时的嘟嘟声,他虔诚地祈祷着妻子平安。 宣淇扶住图衎,又把跪在地上的成风拉了起来。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主治医生走了出来,图衎仓惶地不敢上前。 “图衎,情况不乐观,你要有心理准备。时间来得及的话,让她的家人朋友过来见她一面吧。”他叹了口气,拍了拍爱徒的肩膀。 顿时被抽掉了所有的力气,他软了身子,沿着墙滑倒在地,红肿的眼睛已经流泪都如刀刃在割着。 他崩溃地抓着头发,哑声嘶吼着,脚边有一张放弃治疗同意书,他捡了起来。 望舒,你不是想让我签吗?但是你留给我实在不足以支撑着我在没有你的世界活着,如果我签了,再和你一起走,是不是不会承受失去你的痛苦。 他眼神已经变得癫狂,沉痛郁积驱使着捡起地上的笔,刚刚写下一竖,就被死死拉住了右手。 “图衎,图衎。”成风死死地抓着他的手臂,低声哀求着:“别签,别签。我求你,你别签。” 宣淇也拉着他,急声道:“图衎,图衎,别冲动,望舒才刚刚完成她想做的事情,你舍得让她还没享受多少快乐,这么痛苦的情况下就被放弃吗?别签,别签。” 图衎泪如泉涌,抱着脑袋哀切地流泪。 下午的探视时间,他让宣淇和一直等待的成风先去跟妻子说说话。隔着玻璃描摹着她的面容,安静地打着腹稿,等着剩下的十分钟,说些什么话能让妻子听到会开心一点。 可是一进去,刚刚建设好的心理防线瞬间崩塌,他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痛哭出声。 他跪倒在地哽着嗓子,肩膀抖动,一双手死死地拉着她的手,痛苦地对着那个昏迷的人低吼着,心里压抑的一切突然释放了出来:“我当初问你这场婚姻的条件是什么,我情愿你一辈子不爱我,只是在可怜我,可怜我一辈子。也好过此刻你只是需要来自我的一个签名,逼着我将你送到死亡这一步。” 他泪水滴在她的手背,嘶哑的声音无力地说道:“我情愿你可怜我,也好过现在残忍踩着我的真心还要将它撕得稀巴烂。” 图衎勉强站起身来,看着妻子的面容,哀切地说道:“月月,被留下的人太痛苦了,哪怕我把我们之间的回忆不停拆解,回忆,我也完全没有办法撑下去,你说的愿望我会一一记好,我们一起到另一个世界实现也可以。” --- “当时我觉得没希望了,不曾想把她给吓醒了。她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治愈她的伤口,而我好好把握住了。”他笑得眼睛微微眯起,当时她的手指轻轻剐蹭着他的掌心,那一刻,两个人都有了生机。 “学校让我整理一下个人的履历做个ppt,但是我回看着我走过来的路,其实都和我的爱人有关。以前是为了配得上她,后来是为了保护她,再后来是为了治好她。” 图衎浅浅地笑着,和屏幕上年轻时的笑容一模一样,他语气温和:“我学心理学的原因是我已经有能力治疗妻子身体上的伤口,但是她心上的伤口,我也想一片一片将她缝补好,她值得被最好地对待。而年轻的你们面临的选择是更加多样化,找到一个能为之奋斗一生的目标和信念,就好好抓住努力做到最好。这也是我对你们的祝福。” 林荫大道下,阳光穿过树叶间的罅隙,婆娑的树影混着暖黄的金色洒在道路上。 肖望舒向他快步走来,牵着他的左手,笑时还有少女的狡黠,假装正经地从身后掏出一大捧玫瑰,抱着他的手晃着说着:“退休快乐。” 一如当初她结束了最后的疗程,他陪着她去了勃朗峰看日落,她不知何时拿出了一束折纸花,笑容灿然。 长日尽处,我将疤痕展露于你,告诉你我曾经受伤,也已经痊愈。 ——— 最后是泰戈尔的诗 番外:年度报告 “不应该先炒糖色吗?”纤长的手指握着一只铁铲翻炒着锅里的香料。 肖望舒紧紧盯着相机里的画面,鼻尖萦绕着卤料的香气,默默咽了一口口水,坐在岛台上将相机举高,给喷香翻腾的汤拍了个精细。 “上次炒的糖色不好吃,我换成了老抽,都能上色。”图衎把锅盖好,回身将妻子往里抱了抱,她坐得边沿,自从几年前的车祸之后,他对她的身体更是胆战心惊。 上次她想试着做糖葫芦,在家炒糖,结果炒坏了锅。图衎看她恼得很,亲自来帮她炒糖,结果两人吃了一口过火的苦涩。 最近天气冷,肖望舒就想尝试点热乎,热乎乎的卤菜就是这一期的选题。 本着减少食物浪费,她请家里的大厨图衎同学先来打个样,结果他做的完全和菜谱上不一样。 但是最后的美食成果证明了人的思维经验确实比纸笔上的更加贴切,原本坚持晚餐七分饱的肖望舒主动加了一碗饭,将锅里咕噜的卤菜吃了大半。晚上睡觉前还在研究录像里图衎添加材料的顺序用量。 图衎摸摸睡着了的妻子的脸,给她把被子掖好,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学校的课题还需要些资料支持,他不想把工作拖延,耽误和她后天的跨年约定,于是计划在今晚花点时间解决。 书房的灯一打开就持续到了凌晨四点,他放下眼镜,按着酸痛的眼窝,眼神一扫,迷迷糊糊地看见信箱,明明昨天才收到来自她的折纸星星--希望他能帮她练练一道新菜。冥冥之中他总觉得信箱里有东西。 “不是哦,你才找到第五个礼物而已,我可是准备了六份礼物。”他前天生日那天,她换了一身玫红色的内衣,他将她的腿架上脖子,慢条斯理地享受着来自妻子的情趣奖励,他数着那天收到的惊喜,兴奋地正将她肏得迷糊的时候,她这样对他说。 他打开书房里的蓝色信箱,只有安静地躺着一封信封,来自它唯一的联系人。 他小心地将信封上贴着的纸胶带完整撕下,贴在自己的笔记本上,上次的胶带是哈帕狗的图案,这次居然是跳跳的照片,他眉眼弯起,将妻子的心意妥帖珍藏。 展开信纸,顶上没有署名问候,看来是非同寻常的一封信,他仔细地看下去。 迟到的肖望舒观察图衎年度报告(我是12月24号晚上就写好的哦,要是图老师忘记打开邮箱查看的话就不能算我迟到了哦。) 时光匆匆,又是一年。 这一年,一定是与众不同的一年,是我们图老师正式成为另一个图老师的第一年,虽然我从来不对图老师的决定说什么,但是因为这个决定,我和你还是难得地吵了一架(虽然算我单方面的,图老师的辩论才能为什么不发挥一下呢?没劲)。我特别害怕因为我的关系让你改变了想走的方向,这六年你陪着我治疗,我知道你往往比我更加难过,所以当我看到你选择要在心理学上深造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心疼。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我也不想你放弃了以前已经建立好的基础,去一个新的领域。和你闹脾气不太好受,还得辛苦你半夜把我从客房把我抱回去,我先道歉吧。也送上我的祝福:亲爱的图衎,相信你在哪里都可以发光。 春天,你最喜欢的花是哈姆勒的郁金香,你在草地驻足看花的面容成为我一夜美梦的来源,希望你能永远那么幸福的笑。 夏天,你最喜欢的运动是潜水,虽然我还没有没办法和你一起领略海底风光,但是谢谢你特地给我拍了各种鱼和珊瑚,还和环保小队一起捡海洋垃圾,叁十五岁的图衎老师居然比同行的大学生更加年轻。在体力上也是,这里就不多说了,今晚想早点睡觉,单纯睡觉,我先打个申请。 秋天,你最喜欢的菜是地叁鲜,我发誓我真的随手做的,没想到你这么喜欢吃,考虑要不要开始进修东北菜了。 冬天,你最喜欢喝的是热可可?(这点存疑)。因为逛街的时候帮你点饮料的时候你拒绝了热可可的选项。 这一年,你最常关注的博主是厨神小月,感谢你在她每次更新都第一时间点赞评论,并且经常就拍摄技巧和菜色提出建设性意见,也没有像其他粉丝一样对一个偶尔犯懒拖延(x),找不到合适选题(√)的可怜博主进行催更,还经常亲自表达自己的理解和慰问,提供新的思路和技巧。并且悄无声息地当替身工具人帮助这位博主更新视频。虽然大家都知道,但是我捂住眼睛,就当作就是我炒的菜。 这一年,和你微信联系最多的联系人之一是你唯一的置顶,署名为月月的用户,在你和她交流的页面里,你对她的称呼常常在“月月”“望舒”“老婆”“宝贝”之前切换,真的是让小偷捡到手机也不知道该叫什么名字骗钱的多样化称呼呢。你最频繁给她发的消息是“好好吃饭”和“我好想你”,其中87条的“我好想你”发送时间在中午十二点,这时候你才刚刚下课打开手机。98条可以分组为9组正好对应你今年一共出差天数,基本发送在夜晚,基本每隔一个小时,无论月月是否和你正在交流,你总是得发送一句“我好想你”。最后是值得注意的一个数据:你和她交流中留存了289次四个以上的哈哈哈哈,我想你俩一定是能给彼此带来幸福感的人吧。 这一年,你去过许多地方,从欧洲到非洲再到亚洲,你和你的伴侣一起领略了世界的纷繁美景,在这个过程中,你常常在爱人笑了之后露出放松的情绪。每次她不经意醒过来总能看到你没有睡觉看着她的双眼,她心疼得都说不出话来了,她不希望自己慢慢站起来,但是你却因为操心而生病。你亲爱的伴侣想跟你说她一定会好好的,和你继续看这个世界,希望你能好好放松,和她一起面对全新的生活。 这一年,你购买最多的东西是书籍,包括但不限于《转化的象征》,《中国通史》,《船山遗书》这些让我随便翻翻都觉得头疼的书,更有《好味家常菜》,《粤菜百问》,《幽默笑话大全》这些让我看的津津有味的书。除此之外你还喜欢购买宠物用品,您的爱宠跳跳在你的近一年的投喂之下成功涨了快7斤,每次它踩在我身上,我都要背诵爱宠守则维持我的笑容。不过相比于胖了十斤的你的爱人来说,确实还不值一提。 这一年的六月一定是一个特殊的月份,你连续一星期都连续晚归,每每回来都大汗淋漓。当然付出都是有回报的你和朋友为了庆祝爱人生日的努力在她笑中带泪的面容中得到了验证。 今年你的爱人想对你说的一句话是:陪伴月亮之前,要先成为星星。这句话也曾经出现在你中学时期的日记本里,她看到之后十分感动,所以她说: 亲爱的图衎,月亮让我告诉你,她看到了你散发的光芒,在你眼里她看到了生机。所以和她一直一直走下去吧。 故事很长,她写不完,想和你继续写下去,感谢你的20xx年的陪伴,希望未来继续相伴一起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