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熟了(H)》 石榴苗(1) 门外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带着些许的胆怯偷偷窥视着屋内一群衣着华美的老妇人。 居座于高堂内的两位妇人,好似发现了那小闺女。右座那位老妇人有意无意瞄了好几眼。 左侧位上那位年岁更高些许的老妇人瞧着右座老妇人面色平和,便壮大了两分胆子,扬声轻唤:“双吉,进来。” 那偷窥的小闺女心头一惊,纤瘦身子一个胆寒下,乖乖巧巧地迈了小碎步踏了进来。 随着数双眼睛落在小闺女身上,那小闺女也是愈发地谨小慎微了。 右座上的老妇人打量的眼神愈发明显下,也伴随着微微认可地点头,“这丫头瞧着不像个十叁岁的。” 左座妇人扬声陪笑道:“是瘦弱了些。随了她娘那个身子骨,一直养不胖。” “贵族女子还是宜丰腴些好生养呢。” “老夫人说得是。回头便让厨房给多炖一些滋补的药膳。” “那这事儿便这般说定了罢。择个吉日过府来下了聘,及笄之日便入府。” “都听老夫人的。” 双吉站在堂前,这两妇人也没说给她落个座什么的,又让她站了小半个时辰,随着那老夫人起身,双吉才在心底悄悄松了口气。 “双吉跟着祖母送送尚老夫人。”左侧妇人叮嘱。 “是。”小闺女轻声细语地低着头,踩着小碎步尾随而上。 一路护送老妇人上了马车,目送尚府那简朴中不失华贵的马车离去后,站在老妇人旁侧的小闺女便听得祖母说道:“今日这尚家老夫人是前来相看你的。显然她是瞧中你了,日后你所嫁夫君便是尚家庶出的二公子了。可得牢记,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双吉记下了……”年幼的小闺女嗫嗫嚅嚅地轻下了。 ** 马家有一庶出闺女,唤双吉,许得权贵人家后,夫家赐予大名伶。从此双吉更了名,马伶伶。 只是未出阁前,娘家人仍爱唤双吉。 双吉双吉,一生福?有寿子荫满堂。 这是尚家愿让她一个妾生入府的最大原由。 ** 尚家世代从官,如今已是官传四代,文武皆出的第四代孙里,十七岁的尚家大公子刚考过乡试,榜虽未发,却早已是胸有成竹。 十五岁的尚家二公子是庶出的,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文弱气质却连童生都未曾入过。 十叁岁的尚家叁公子不爱文,爱武,同为正室所出的嫡子,自幼力大无穷,擅武,年前已随舅父去彊外从了军。 尚府嫡母所出二子皆才华,夹在中间的尚家二公子便稍显羸弱。所幸尚家家风严谨,教得兄友弟恭。 除叁位公子外,尚还有四位小姐,皆乃庶出子。四位小姐皆已嫁为人妇或婚配了人家。 尚家在这胡京里,以世代姻亲联盟让权力盘根错结。 为此,即便是庶出子,能攀上这尚家,对家中仅两代为官,且都是小官小户的马家而言,也是天大的富贵了。 ** 双吉刚过十叁岁,葵水一至,那纤瘦的身子骨将将养了两分肉来。老妇人不甚满意,恼道:“年前才将你养胖了叁五斤肉,这身子一抽条,又瘦成了麻杆儿。双吉丫头,你可是故意与祖母作对的?” 双吉水洼洼的大眼满是委屈,嘴上胆怯回道:“祖母,双吉冤枉。” 石榴苗(2) “且让奶嬷嬷再从库房里拿出些人参,离你婚嫁倒尚早,若还不能再养胖些,怕是嫁过去也得夫家嫌弃。” 双吉自幼没那话语权,祖母说什么便应得什么。 于是接下来连月来的海量食补下,倒也是没辜负那些珍品,这堪堪仅六十来斤的小闺女,终究是迈过了七十大关。 ** 马老夫人过五十八寿,尚府命了庶子二公子前来送礼。二公子临行前,亲娘耳提面命且去见见未过门的小姑娘。她这个未来的婆婆连未来儿媳生得何样都无从知晓。 可见娘子俩在府中地位。 二公子胆弱,不敢独自前行,便央了大公子陪同。 大公子自幼爱护弟弟,又有文人的清高与礼节,便允了这事儿。 于是临马老夫人过寿前十日,二人便择了个阳光明媚的天气,驱了马车来了马府。 二公子自幼是个闷葫芦,半天憋不出一句。马车上大公子眉头微深锁,回想着生母尚夫人所提婚事,他本不喜二弟娶了个同样德行的媳妇,却不想生母说道:“你祖母的意思。也是尚家的传统。自幼庶出便不得比嫡出高一头。若娶个强势能干的闺女,这兴旺的可便不是咱们嫡系子孙了!” 大公子虽是读书人极有文化,可骨子里被教养出的嫡庶有别,又是利己之事,便也不再过多纠结。 只是日日对着这屁不出一个的二弟,又想着他这般胆弱的性子,再配上那样一个同样性子的小媳妇…… 便不免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于是尚且仍年幼的大公子也不免提了两句:“二弟,你且日后要娶妻生子了,这性子多少还是需要改改了。” 尚二公子缺了几分男子气概,又庶出,真算起来,也是与马府门当户对的。 尚二公子一番嗫嗫嚅嚅的,半天才应了个“好”字,惹得尚大公子放弃再劝说。 尚二公子这性格,随了母,改不了了。 车终行至马府,托了小厮叫了门报了来意,两位公子可是马府的座上宾,自是以贵礼相待。 ** 双吉被祖母偷叫来花厅,“你且自个儿去相看一眼未来夫君,他今日与你未来大伯一同前来。那个身量稍瘦模样更清秀的便是你夫君尚九临,他抹额是一块红宝玉石,认准了,旁的莫要再多过问。” 大周男子尚未行冠礼前,额间皆会配戴抹额。 双吉得了命令,偷摸到了花厅,一身简朴装束,倒说是丫鬟也不得引人瞩目。 尚家两公子来时,马老爷已去办公,马夫人领了嫡子去上香。独留马老夫人在府。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总归是少应酬了两位长辈。 二位公子早被领进了花厅与马老夫人闲谈,不多时双吉露了面,躲在一株旺盛的双色茉莉树后面。 府上贵重花草不多,这株胡京里才盛行几年的双色茉莉树可谓是相当拿得出手的。 饱读诗书的大公子便是对这株茉莉树多留心了几眼。待发现一个小丫头扭扭捏捏来到花株后时,他不由多留心两眼。初时以为只是打扫的丫鬟,细探下却见那小丫头像木头桩子似地身形鬼祟地躲躲藏藏着。 细一思索下,便隐有猜到两分来意。 只是仍旧未将她是自己未来的弟媳本人联想在一起。 石榴苗(3) 又见一身透着紧张与老夫人交谈而结结巴巴的二弟,便自是主动接过老夫人的话头交谈了起来。 老夫人瞧着这才华出众的尚家大公子,又细回忆着胡京权贵间对此子的评价,再一对比那畏畏缩缩的二公子,便不免有些遗憾,若是双吉所嫁的是大公子……可惜她马家和双吉皆高攀不起! “二位公子便在这花厅多坐会儿,老身处理一下家务再来。” 老夫人见时辰差不多,便故意起了身找了由头离去。 临行前,若有似无瞄了一眼那双色茉莉树后的孙女。那个不聪明的丫头,伫在那里大半天的,就算是当个供人差遣的丫鬟都是个笨极了的! 遂安慰自己,与那尚二公子倒真是良配。 双吉见祖母离去,又见那二位公子悠然于厅内喝茶,便抖着双腿偷偷地走了出来,往廊中多走了几步,只为更好地瞧上几眼她的夫君。 她的目光最初是落在那风华荣耀的青少年身上,可那高大又不失少年纤细的身材断不会是她夫君。 于是她目光一转,自然地落在旁边那个不怎么引人瞩目的更为纤瘦年幼的少年身上。 仅凭第一直觉,她便知晓他是自己此生的夫。 于是满腔的情意都化为柔情,落在那羸弱的少年郎身上。 许是少女目光太过直接,令二位公子都感受到了,不约而同望过去时,便见一位纤瘦的长相可爱的小闺女伫在廊边。 她许是以为自己藏得好,大半个身子巴在了朱红廊柱上,却不想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配上青稚丰腴的五官,端的是格外的甜美可人。 仅一眼,两位公子便惊于这丫头的甜美可爱。 而那被发现的双吉少有被陌生男子如此直勾勾凝视,自是又羞又怯把自己藏得更紧。 大公子在初见的惊艳之后,接着皱了眉头,深思了起来。 而二公子则同样是又羞又涩地低头片刻后,又想着自己好歹是位大户公子哥,便多了两分自信挺直了身板重抬了头。 再这一看,又正好撞见那小姑娘探出一颗脑袋视线与他对上,两个岁数相当的少年少女皆不由自主再次羞红了脸。 这一幕被旁侧的大公子瞧进了眼中,忽得便什么都明了。 这一直偷窥许久的小姑娘怕就是与二弟婚配的马家庶出小姐马伶伶了! 摸清了身份后,他收敛着许些翻涌的心思,朝那小闺女招了招手,一副大户公子的霸道气派尽展。“你过来。” 她若没第一时间表明来意,他便明正言顺将她当成下人使唤。 双吉略有些犹豫,碍于那大公子展露出来的威慑下,她磨磨蹭蹭地走了过去。 尚二公子随着那小闺女走过来,已是羞得面红耳赤。他虽称不上聪明,可娘亲告诉过他,他未过门的媳妇儿生得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特别勾人。 他看着这一双眼睛,立马就断定她会是他未来的妻! 这小闺女也是胆大,与他许了婚约,却私下来与他幽会……虽、虽然,身边还有大哥尚称不上孤男寡女的,可、可也太大胆了点吧! 同样读了君子之礼的尚二公子可是相当谨守礼仪的! 石榴苗(4) 尚二公子心思纠结。 双吉是不知,磨蹭间已算是入了茶厅内。近距离一看,她的目光在尚二公子身上瞄了又瞄。 被忽视掉的大公子清俊五官微冷,英气浓眉一皱,威言更盛,“府上没人教你规矩,主子在时不得无礼窥视吗?!当真是小门小户,不成体统!” 尚二公子闻言,略感今日大哥不似平日和善,严苛了些。 瞧那勾人的小丫头一双眼睛都被凶得通红了,一副小兔子被吓破胆的模样,他便不由得想保护她!于是壮大了胆子第一次反驳大哥:“大哥,你吓着她了。她也不是有意的。” 尚大公子闻言,略有一丝诧异扫向二弟,一惯懦弱的兄弟竟少有如此状况。 便又将打量的目光落入双吉身上。 那少女生得纤细,身量比得一般女子稍长些。肤白红唇,秀发墨瞳,称不上倾国倾城,却是甜美乖巧。 一双水亮大眼泛泪时颇有一股引得男子疼爱的冲动。 所以……也不怪二弟反常吧? 大公子细思下,便眼眸微黯,一时沉默了下来。 气氛随之静默间,双吉双脚并拢,十指微绞,略紧张左张右望。 桌上两位公子,年数稍长为大,生得清俊有神。年数稍幼的清秀瘦弱,也是堂堂一副好模样。 祖母说他是自己的夫君…… 双吉小脸再一羞,轻咬唇瓣微微垂头,满是局促。 两位公子见此,二公子更是羞得同样低头,红唇较咬。 而大公子虽面上不显,却也心思莫名。 二弟未过门的媳妇当真是生了一副好相貌—— 祖母的眼光从不看错! 可这性子…… 大公子以前所未有的严苛审视着弟弟的未婚妻,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 皱眉再皱眉。 两个年数相当的未婚男女便在未来大伯审视下双双不安着。 最终大公子又道:“你可是府中小姐?” 见她久不自爆身份,也只自己点明了。 双吉小脸一红,轻轻点了个头。 一旁的二公子瞧着果真是自己的未婚妻,那真是羞得连连看了她好几眼后,又垂头,又抬头,如此反复的。 大公子便用手指轻叩桌面:“你坐。” 一个口令一个动作。 十七岁的少年声音经过变声期而听着沉稳了些许,又在他故作老沉下的威势是更盛的。这样一个少年,稍有眼力见的都知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反观旁侧庶出的兄弟,便是被衬得愈发不起眼了。 可就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少年郎,却是被旁侧那个同样看起来不起眼的少女惦记在了心上。 出嫁从夫。 自小熟读四书的双吉,满脑子只有丈夫是天需为尊的思想。 “马府只得一位庶出千金,是我二弟九临的未婚妻,可是你?”他再问。 双吉轻咬唇瓣间,又偷瞄了一眼尚二公子,随后轻轻地点了个头。 见她应了身份,尚大公子心中再有不满,“不成体统!”言语间像极了家中长辈。“你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子私跑来相看未婚夫,传出去了叫旁人如何笑话咱们?” 双吉一惊,泪眼汪汪地抬眸看向未来大伯。那少年虽是年少清俊,可威严太盛,也是叫她心惧。 尚二公子见不得未婚妻被兄长如何呵斥,再想人家也是为了见自己,遂又仗义执言:“大哥,双吉这般也是为了我……” 石榴苗(5) “住口!”不想一贯温文的大公子也凶起了他,“日后若无我在场,莫再与马家小姐见面。否则坏了两府名声!” 尚二公子提起的勇气再不敢重现。 双吉眼珠儿滚了下来,猛地起身便逃走了。 今日她只觉这初次见面的未来大伯实在太凶,日后嫁给了二公子,只盼着能少撞见些未来大伯! 马车里气氛沉默。 大公子似有心事。 二公子时而抬头时而低头,拿眼偷瞄着大哥,却又惧于他沉默时威严而不敢造次。 一个半时辰后,马车终于抵达尚府,已是天黑,正值尚府用膳时辰。 尚大人平日里应酬繁琐,多不在府中用食。尚大人一妻叁妾,已齐聚食厅。 两公子出府前便言明会回府用膳,于是众人便等着公子们回来。 主母尚夫人出身名门望族,虽有叁十七岁余,却是风华绝代的佳人,育有二子二女,皆生得花容月貌的。 叁妾中,锦夫人育有二公子与幼女排行四。丽夫人育有两女行二叁。田夫人育有一女行一。 本能为尚大人诞下一子的锦夫人理应高调些,却是碍着她性子绵软又得独苗亦同,这府中日子过得还不如丽夫人与田夫人。 见着二位公子回府,尚夫人便扬声唤他们各自落座。 公子们与各位夫人落一座,小姐们独一桌,早些年小姐们未出阁前堂内两桌倒也是人丁兴旺。 主母尚夫人率先开口问道:“此番前去马府,可有相看到马家小姐?” 大公子率先回话:“已见过马家小姐。” “临儿可有眼缘?”主母又问。 那二公子胆心中透着羞怯回答:“回主母的话,马小姐生得极好。” “那便好。” 尚夫人满意点头,招呼众人用膳。 挨着二公子坐的锦夫人也是私下里轻轻扯了扯儿子的衣袖,但见二公子扭头给她一个温柔的笑容,虽未言语,但锦夫人那颗悬着的心也落踏实了。 尚府门规森严,用膳间除主母发话,旁人不得言语。于是一顿饭在安静间吃完。 大公子于饭后被主母叫入房。 丫头们手脚麻利端上清茶。 尚夫人问道:“我儿已有十七,可有意中人了?这胡京各府小姐们,王布政使家嫡叁小姐和大理寺卿祝大小姐,都是不错人选呢。” 大公子沉默了下,回:“母亲,儿未得功名前暂不考虑成亲。” 尚夫人看着儿子那丰神俊朗的面容,内心骄傲间又不免有两分叹息:“宫里传出消息,陛下的叁公子想择个婿。尚家也是名单之一。倘若你不能尽快定下来,恐是想仕途尽毁么?” 大公子又沉默了下,便说道:“那便依母亲的。母亲是觉得哪家小姐合适些?” “自然是挑个日子让两家小姐过府相看一眼。” “一切但凭母亲做主。” “只要家世匹配,我自是希望你能挑个得自己眼缘的。” 大公子闻言,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来…… 史中丞尚大人嫡女要在月中办个游园会,地址定于郊区尚家避暑别院。那尚家避暑别院本是先帝赐予的,后因中丞大人素好名花与稀珍动物的,耗费近十年光景网罗了天下间珍宝,于是也成就为胡京有名的动植园。 石榴苗(6) 每年尚家若在动植园内举办游园会,那胡京里但凡有点名气的都奢求着能受邀前来。因此,游园会也变相的成为达官贵人暗中替晚辈相看的联姻地。 尚大小姐已出阁多年,但因夫家显贵,公公乃太保大人,夫君亦是正四品官员,在胡京内女眷中是出了名的贵妇。 借她的名义举办的游园会,一同邀来布政使与大理寺卿二家闺女那也是名正言顺。 宫中听得尚家嫡女举办游园会,那待字闺中正值出嫁年纪的几位公主也在太后的作主下,要同来参与。 这打的什么主意,有心人自是一眼看出来。 于是主母尚夫人对嫡女耳提面令:“那日定不要让两位公主与你益弟碰上面。” 尚家大小姐也是有些焦愁:“前两日我进宫陪侍,皇后娘娘话里话外夸着益弟。” 尚大公子尚九益名声在外,一贯洁身自好,是多少闺阁女子的梦中情郎,自也是被入了皇家的眼。 “再且母亲,皇后的意思便是皇上的意思。他家并不想我们尚家再势大下去。” “终究是七公主尚未满十四,益儿也未戴冠,皇上纵然急也不敢强迫。”尚夫人倒也不慌。“你只需那日将两府小姐都引去与益儿相看,待到第二日这门亲事便能定下来。” “那依娘亲的,我定把这事办得妥贴。” “芒儿,你可得记住,此事若是办砸了,你益弟一生的仕途便毁于你手!” ** 马府几代人丁不兴。正室马夫人早年育叁子夭两子,只得一子马文才。马夫人娘家比得马家要稍显贵些,因此自打马夫人入了府,便成了有名的悍妇,马大人是胡京里少有的惧内不敢纳妾。 双吉是七岁入的府,她娘亲是被马大人养在外头的外室,连个妾的名分都没有。七岁被马夫人发现,马夫人也是个狠的,命人一通乱棍下,没几日双吉亲娘便病逝。 马老夫人顾着马家子嗣单薄,护着唯一的孙女接进了府养在院内。这马夫人心中纵然再不喜,也不想背个容不得夫君子嗣的罪名,对双吉是眨只眼闭只眼。 如今双吉寻得的这门亲事,还是她从中牵的线。称不上好与坏,于旁人眼中,这庶出女到底是高攀了人家。 马大人对这门亲事是满心喜欢的,虽同样性子懦弱的他有些不喜女婿的无才,但想到尚家这座大靠山,自打正式递了定亲文书后,他是满面荣光藏不住地喜庆着。 借着马老夫人做寿,自是给尚府递了贴子。 尚家自得派人出面,可来的却是锦夫人携尚二公子。 马大人虽有些不太满意,但想着自己小门小户,倒也释然。 锦夫人这胆怯的性子,配着马家同样胆怯的性子,倒成为了胡京权贵间的一段谈资。都夸着两家是“门当户对”。 锦夫人与尚二公子整日在内宅自是不知的,他们母子俩倒也是欢欢喜喜的去见亲家。当日与马小姐相看后,尚二公子便有些茶饭不思的,这让锦夫人意识到这是一段良缘,自是对那未过门的儿媳心生好感。 这天马老夫人过寿,那边,尚家嫡女的游园会也在如火如荼地操办。 石榴苗(7) 这天大地大的,动植园又在郊区,贵族家要准时赴约那须得提前一日便过去。便瞧得这两日官道上总有些平日少见的显赫马车仆从来往的。 马老夫人大寿日,便是尚家嫡女同尚家大公尚九益一早乘了马车去动植园。半日行车光景。 姐弟二人枯坐间,尚家嫡女便谈道:“那王家小姐与祝家小姐都已出发了,为免夜长梦多,为姐安排你们于今夜便相看好。明日只是走个流程罢了。” “不惧小姐们名声被毁?” “两家大人也算是通了气,非常时期非常手段。” 尚大公子瞧着仅二十初头却已是早具备主母风范的大姐,说道:“即是如此,终究是择一家小姐,不如由父亲与母亲直接定下便是。” “谁让我益弟太过优秀,王祝二家皆想拥之,非得让你自个儿挑一个!”尚家嫡女也是言语自豪。 尚大公子沉默。 尚家嫡女伸手牵了大公子的手,语重心常关心道:“益弟有心事?” 尚大公子摇头。 尚家嫡女见状,只得宽慰道:“王祝两家小姐,王家小姐才情虽比不过祝家小姐,但模样却是生得极好的。那祝家小姐因着才华倒是个高冷的性子。长姐觉着你若娶王家小姐会更匹配些。” “这也是母亲的意思?” “这是我的想法,与母亲无关。不过说到底还得益弟得眼缘才是。” ** 锦夫人带着尚二公子贺礼,马府自是盛情款待。 比不得上次的偷偷摸摸,双吉已可以光明正大被叫入大厅拜见未来的婆婆。 那尚二公子见今日的双吉一身红色襦裙,胸脯虽未发育却也是初具亭亭玉立的风姿。日后定是一位小佳人。 他白净清秀脸蛋一红,眉宇间仍未挥散的稚气更能衬托出少年天生的好模样。虽有尚大公子珠玉在侧,可这尚二公子论相貌也不差。 输是输在那畏畏缩缩的气势上。 马大人虽不大满意这未来的女婿,他子嗣单薄仅得一子一女,双吉虽是庶出可在府中待遇也有个小姐的样儿,自是希望女儿能觅得如意郎君。但尚二公子到底年纪小,如今看着没啥本事,指不定过几年定了心性就奋发上进了呢? 再退一万步说,尚中丞的家世就算是一个弱智少爷攀上这门亲也足够他马家飞黄腾达了! 因此马大人相当礼遇锦夫人母女俩。锦夫人不曾在尚府里感受到的尊贵待遇,如今在未来亲家这里获得了满足,她是愈发感谢夫君替临儿寻得的亲事了。自也是热情回礼以待。 被打发来培养感情的尚二公子与双吉,两人独处于偏厅廊间。 马府简陋,景色也称不上漂亮,可尚二公子仍能看得痴缠,只因面前站着的是他未过门的妻。 那甜美可人的小丫头片子,今日梳了个双髻,各别了两朵珠花,那白晳宽阔的额心点缀了一朵莲心,瞧着真真是漂亮到了极致。 尚二公子伫在原处,他不擅言谈,羞得连脖子根都红透了。 而那双吉更是不擅言谈,低着头,心头紧张又羞涩。 她未来的夫君是否喜欢自己呢?听祖母说尚家之所以同意她这门亲事全因她八字旺夫,否则这等高贵的人怎能与她凑到一起。 石榴苗(8) 两个害羞的人处在一起竟是半天都蹦不出一个字来。 良久后,终究还是身为男儿的尚二公子鼓足了勇气,轻声细语道:“双、双、双吉儿……” 双吉心头一跳,猛地抬头间,便见对面清秀男子白晳脸蛋臊红得似猴屁股。 她便忍不住地噗嗤一声。 仅这一声,隔在两人间那股子生疏劲儿便悄然消逝…… 若说是缘,这便是天定的缘。年少的少男少女彼此喜爱并结为伴侣。 “吉儿,我日后可能常来府上找你?” “我不知……”双吉摇头,“这事须得问过祖母。” 尚二公子略有些失落,但转头又振作,“我们既已是未婚夫妻,自然是可以常相见的。回头我求着娘亲,让她且去与你祖母说道一番。” 双吉轻咬唇瓣,微微点头。 两人自此话逐渐地多了起来。 尚二公子为卖力讨好佳人,言语间总是尽可能说得一些趣事儿,若遇上双吉感兴趣的,他更得细细道来,一番卖力下自然是惹得双吉掩嘴浅笑。 本是内向的少男少女倒也看着活泼开朗了不少。 为担心儿子的锦夫人来到偏厅,伫足一番见儿子与未来儿媳如此融洽,也是眼含泪水,满是欣慰。 她对主母所定的这桩婚事本不大满意,儿子性子随她柔和,她便盼着能挑个强势些的媳妇儿。可主母哪能如她愿,说什么这门媳妇八字生得极好,旺夫益子相,谁娶了谁富贵。她是不信这些的,可自己也是个没话语权的,在府中地位仅凭着临儿才保得富贵。又怎能替儿子争取些什么? 如今见儿子如此欢喜马家小姐,那小两口站在一处也是郎才女貌的,她反倒心存了两分感激。 回程时。 少见尚二公子如此兴奋到话语也多了些,话里话外的都是那双吉,又问是否可以常去马府走动。 锦夫人虽有心成全,却也得教他碍于礼数,非正当由头不得常出入马府。 “可我与吉儿两情相悦,又是未婚夫妻的,为何不能常去?”尚二公子的情绪低落了一半。 锦夫人只得安慰道:“正因你们两情相悦,便更得谨守礼数。若是马小姐未出阁前名节有损,于你而言也是有害无利。” 尚二公子又恢复了闷葫芦样。 锦夫人只得再劝:“日后有的是时机见到马家小姐的。” 可满心只想与双吉相处的尚二公子又哪里忍得这相思之苦,被拒绝后深受打击下立马萎靡不振了。 锦夫人见状,也只能再叁宽慰了。 ** 尚大公子的婚事定下来了,娶的是尚家属意的王家小姐。王家小姐性子长得和人一样美好,温和良善。尚大公子见到的第一眼,便属意了她。 于是王尚两家瞒着世人请了官媒递交了定亲贴,在官府落了聘以后,这门婚事即便是皇上也无法再过多干涉了。 待到月余后,才在两家联手示意下,将定亲一事广而告之。 至此,绝了皇家赐婚一路。 ** 尚家新年结束后,迎来的第一件喜事自是尚大公子高中会元,十八岁的会元自是光宗耀祖的。 当全家沉浸于尚大公子的杰出之时,尚二公子却是迎来了生母病重的哀事。 年后,锦夫人于夜里受了凉,本只是寻常风寒,却是久咳未愈,一连两月,咳得日夜不能寐下,锦夫人整个人被病痛折磨得去了半条命。 石榴苗(9) 在尚二公子六神无主下,尚大人决定冲喜,提前迎娶将满十四岁的马家千金进门。 尚二公子是喜悦之中与惊恐下迎了还差一个月便满十四岁的未婚妻。 因着生母病重,尚二公子又是庶出无能之辈,这婚礼办得中规中矩。双吉在满心欢喜中成为新嫁妇。 她的陪嫁略显寒酸,纵马大人有心想风光,奈何马夫人不允。倒是马老夫人那里添了两口箱子与良田十亩,合计四口箱子就这样简陋地抬进了尚二公子的锦天园。 锦天园是锦夫人的四合小院,尚二公子住了最大的东厢房,西厢房住着年仅八岁的胞妹。 被安置在大厢房里的双吉略局促不安,她肩负着冲喜的责任,又惊又惧,生恐婆婆承受不住冲喜之力,病情加重。 而锦夫人因儿子迎亲,倒是面上恢复了些许的气色,瞧着好上不少。虽不能去亲自看儿子拜堂成亲为憾事,但想着儿子十五便娶得娇妻日后开枝散叶也算早,倒宽慰不少。 入了夜时,薄酒微醺的二公子在仆人的掺扶下挤进了喜房。 而胡京盛行闹洞房,且是由家中兄弟来闹新娘子,与他一道进来的便是那新科会元尚大公子。 尚大公子不过十八,却是前途无限的德才之人,对尚二公子来说是捡了大便宜的。 双吉早被告之大伯会来闹洞房,心头那是万般紧张的。 与大伯初见已过大半年之久,再见便是这闹洞房之时。 双吉掩盖在喜服下的双手揪紧了布料。 尚家大公子称得上温文,却谈不上儒雅。 这闹洞房的热闹事儿,对于未及冠的少年郎来说是极具吸引力的。他不曾也没理由拒绝这自古以来的传统事。 喜婆在旁吆喝着众位公子莫闹腾太过,并阻了一群身份旁系的少年郎们进屋,仅留少许尚家的直系亲属。 尚二公子被灌得微醺地被堂系兄弟们推到了喜床上,挨着小新娘坐下。 不过都是半大的孩子,拜堂成亲虽严肃可也像扮家家似的。于是同是一堆年纪相仿的少年们怎能不闹腾? 但到底都是权贵子嗣,也不似寻常人家那般折腾得没文化。 所谓的闹洞房,也是一堆少年们将喜杆递给了大公子,起哄着让他来揭喜帕。 尚大公子并未拒绝。 于是那娇滴滴的小新娘,见到的并不是近在咫尺的新郎,而是那一身华服又添两分威严的大公子。 华美凤冠之下,被珠帘挡去视线的少女,一双水润光泽的大眼里,满满倒映着意气风发的少年朗…… 都说严家庶出的千金生得甜美可人,喜帕掉落的瞬间,看呆的又何止那居高临下的大公子,还有那些个旁系子嗣们…… 不知是谁起哄,谁的手一推,大公子在拥挤中身形不稳地扑向榻上,那束起的大红帐篷也架不住热情地飘扬中,没有太多的人注意到大公子的唇落在了小新娘的颊面上…… 一切是无意,一切又好似是有意。 那唇下肌肤的透嫩感,在许多年后都深深地烙印在了大公子的心头上…… 少女被压得惊恐,泪眼汪汪无人注意。 石榴苗(10) 那身上被压的一具并不算多魁梧却又高大的身躯,是少女前所未有的体验。于是惊惧又羞愤。 清白的身子本该第一个接触的夫君。可这野蛮的闹洞房习俗,此时此刻的肌肤之亲在旁人而言都无关大雅。 甚至有人瞧见新娘被大伯压了,更是故意的凑上去往那少年身上压去,能占新娘便宜而又不被诟病的,仅此时。 少女的脸在慌乱中与少年的唇脸更贴切了几分,直到微醺的新郎官心疼小娇妻而推开兄长。 那看似颀瘦的大公子,不知有意无意间,身形稳如山,在瞥见少女一双水汪汪大眼时,第二次失控地往那雪白的细颈间吻去…… 是的,也仅此刹那。 最终理智回笼,故作平静地离去。 一切不该发生,偏又失了控地发生了。 待闹洞房结束。 尚二公子因使出了那番力气整个人都虚脱了,徒留了一室的狼籍给新人。 嬷嬷忙叫着仆人把房间打扫干净。 本是该重新盖帕子揭喜帕的过程由新郎倌的大哥替代以后,又有尚二公子酒醉不适,就这样给草率结束了。 仆人服侍着二公子脱衣净身,小新妇也在丫鬟嬷嬷的服侍下褪了喜衣,换了就寝素衣。 最后一众仆人散场,二公子已在榻上熟睡。双吉便抵不住饿了。 值夜的小丫鬟送来了小甜汤以供小新妇裹腹。 待食用过又候着漱了口,那丫鬟才交代一句她便在屋外候着关上了门。 双吉待人走没了,才壮了胆去瞧床上那熟睡的夫君。 尚二公子过了年五官又长开了些,褪了点青涩,更多了几分俊朗。不过因其瓜子脸,还是更多的是清秀。 瞧着这俊秀的小公子,双吉满眼的欢喜与爱意。 祖母和马夫人都说她命好,嫁了这样一个显贵世家,夫君又是性格温柔会疼人的,日后定然荣华富贵少不了。 双吉听着自然也是满心的欢喜,心底暗暗发誓要对夫君好一辈子。 眼下小夫君已睡下,自己也是疲惫的,便贴心地给夫君盖好了被子,乖巧地躺在他身侧一并睡了去。 ** 天大亮。 尚二公子从宿醉中醒来,额头微疼。他一则年少,二则不擅饮酒,几杯清酒下肚倒是好睡眠。 旁侧的双吉早已醒来,且去婆婆房间服侍着用过早膳。 大喜一夜,锦夫人气色确实好了些许,晨间也能多食些粥食。瞧着小新妇并未因新婚而睡过头,卯时四刻(早六点)便乖巧候在房门外,也是个有教养的。 锦夫人心情好,自然气色好。她并不是那苛刻的婆母,用过早膳后便放这孩子回了屋去看看夫君醒了没。 尚二公子平日里不贪睡,纵喝了些酒水也不过只比往常晚醒了半个时辰,堪堪赶在天亮时睁眼。双吉也就候了小会儿。 见着小新妇换了妇人髻,那么青稚的小脸却梳着那样老成的髻,他便有些愧疚。 本该让她多贪玩两年,却因着母亲缘故而令她早做新妇。这般年纪便失了自由守在后宅内…… 尚二公子顿感心抽疼的,于是不由伸手握了双吉的手儿,“吉儿,过两日我带你出府玩吧?” 如今二人已经夫妻,自是不用严守礼仪,独自承受那相思之苦了。 石榴苗(11) 双吉听得,小脸一红,羞得一双眼睛紧盯着那只被夫君握住的手。尚二公子顺着娇妻视线移去,见着彼此的手相握,那少年的心头也是火热一片。白皙颊面一片火红中,到底他是男子,要占得先机,于是主动告白:“吉儿,你莫害羞,日后我们俩是正经的夫妻了。什么样的亲密事都可以的!” 双吉听着,心虽觉道理,但还是抵不过羞涩。两个半大的孩子相互害羞了半阵,终究还是尚二公子胆壮着凑了嘴亲了那娇妻青稚的小脸。 就得这样,双吉便也默许了。 ** 以锦夫人命名的锦天园里,往日事少奴仆人口简单,主母尚夫人给新嫁妇添了两个人丁,一个十七岁的丫头和一个做粗活的男丁。 锦夫人虽病卧榻上,到底还是长辈,园中一切事务皆由她安排。不过因她性子软弱,这锦天园的仆人待遇属得上整个府上最自在的。 见了婆婆,还得去参见主母尚夫人,尚大公子。尚叁公子一直远在疆域,归期不知。 尚府的大闺女们皆已出嫁,二公子娶媳妇倒暂住了娘家。 想着一早上要见这样多的亲眷,双吉便心头紧张。 倒是尚二公子自小见到大,因此更多宽慰媳妇莫慌,一切跟着他行事。 双吉得了些宽慰倒轻松了些,本是准备尾随夫君的路上,尚二公子倒是体贴尊重,与双吉并排而行。 路上,他时不时讲述着关于尚府的一些事,尚家叁位大姐姐们的性情,主母尚氏应如何应付之流。 “父亲大人繁忙,因着我成亲休了叁日假。” “父亲是否严厉呢?”双吉小声询问。 尚二公子想了下,略不好意思回答:“挺严的。自小我读书不比大哥,习武不如叁弟,所以每见父亲多是惧的。” 双吉便仔细端睨了夫君的神色,见他着实紧张,也跟着紧张了两分。 “等下见了父亲,问了安,父亲问什么答什么便行。” “好的。” 时间飞逝,看似没聊多久二人便已入了大堂。 一进屋,满屋子锦衣华服端坐了一堆,那真是好生气派威严,双吉的腿儿都止不住有些哆嗦了。 居于高堂之上端坐的尚中丞与主母尚氏,右下侧端坐的尚大公子,再往下是丽夫人与田夫人。左侧是已出嫁的尚家四姐妹。尾首侧站着两个年纪尚幼的小姐。 尚中丞得叁子六女,着实称得上人丁兴旺了。 尚二公子领了新媳站于堂屋之中,规规矩矩地给父亲与主母问安奉茶,一旁的双吉也小声乖巧行礼。 尚中丞生得不怒自威,仔细打量了新媳一番,见着实生得乖巧,便说了声:“好。”接过了清茶喝下。 尚二公子闻言心头大石松下。 待到主母尚氏,那真是锦衣华服包裹的貌美。年纪尚轻,比得尚中丞就像个老夫少妻似的。 虽年轻,却也是威严极盛。 接过庶子与新媳奉的茶后,便也不多言,摘了手腕上一只翠绿镯子托老嬷递给新媳,这算是见面礼了。 见主母尚氏出手大方,双吉心中也是松口气。 后又开始参见大伯尚大公子。 石榴苗(12) 尚大公子神似尚夫人,又修得尚中丞的沉稳聪慧,是家中的顶梁柱。虽年少却是打扮得深沉,锦衣一贯素色。接过新人递来的茶水,他自也是取出早备好的礼物,是文房四宝与一套年轻妇人的珠翠。 尚二公子欣喜接过礼物,直夸大哥人好。 而双吉接过那套珠翠,虽都是顶好的翠玉,却也不失娇俏的款式,如若不成套戴出去那也是非常拿得出手的。 双吉面上也是露出欢喜小声谢过大伯。 而此时左侧的叁位姐姐们便调笑了:“我家大公子到底是读书人,送给弟妹都是珠翠成套。实属有心了。” “哎呀,这可是大弟早些时日托四妹给选的。”最小的叁姐:“大姐,你瞧瞧你都是长者,送的可有大弟利爽?!” 大姐面露不悦,“咱们家不比叁妹嫁得好,送不出什么贵重物什!”她乃妾室田夫人所出,今年二十有二,十六岁便出阁,数年过去,因着说话总不过脑,在两家从无地位。 丽夫人所出两女中皆已出嫁。叁姐所嫁乃名门嫡系子孙,平日在妾室所出中话语权最重。 而行第四的四小姐,便是尚夫人嫡出的小姐,去年初才嫁人,那夫君家可谓是门当户对,官贵四代的嫡系。 只是四小姐一向与妾出叁姐妹不合,嫁人后更不屑与之同行。 所以面对那叁位姐姐妹妹的吵吵闹闹不作声,只淡定端坐着等新人过来拜礼。 尚二公子带了双吉依次来问安,大姐给了一对玉耳环,二姐给了一枚玉戒指,叁姐给的是一支玉簪。 到嫡小姐那里,她给的是一整套的金面首饰。虽是金的,但论整套金重与成色,可非叁个庶小姐手中的货色能比拟的。 两个还在年幼的小姐便不需问候,反而是那两位小姐前来拜见送茶。 再后,就是妾室丽夫人与田夫人。 她们地位低,又只得庶女,虽能张扬,但在这正经堂间可得仔细收敛着。中规中矩地拿了比庶女们稍好些的饰物赠了新妇。 就此,见礼结束。尚中丞一声:“移步去膳房。” 这膳间便不再多言。 四位出阁小姐食了早膳后便各自离府回了婆家。 热热闹闹的尚府一下又变得冷清了几分。 饭后,一家人齐坐偏厅,尚中丞问了些新妇家中情况,双吉羞着作答。 尚中丞对新媳称不上多满意,但也觉得与庶子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便对大公子提点道:“待日后你可得多帮衬些。” 尚家兄弟少,尚中丞不希望有什么兄弟不和传出去闹笑话,自少便对子女管教严苛。纵然妻妾间挑事,也不允拿后辈说事。 “儿知晓。”尚大公子应着。看着他面前那对小年轻夫妻,这性子若不有个厉害的帮衬着在外面都活不下去。 尚二公子自小便生活在强势作风下,倒也是习以为常了。 而双吉在娘家日子不曾好过后,亦是养成了任人宰割的性子。婆家说什么她便做什么。 今日午后阳光正炙,尚夫人有些乏想睡觉,便率先起身:“好了,时辰不早了,两个小辈忙活了一上午,若无要事也该下去歇息了。” 尚夫人既已发了话,两位公子便不再留下,相携着一道出了门。 双吉略跟在兄弟俩身后,大公子与二公子一路说着些闲话她也插不上嘴。来时路上无心欣赏的风景,心头了了一桩事后再看竟是如此优美。 石榴苗(13) 双吉便一路左右张望地步伐也跟着慢了不少,而二位公子觉察到后身无人时,回头一看小新妇落得有些距离了,便赶紧停了下来。 尚大公看着那丫头左右张望地像乡下人进城似的没个出息,倒是只觉有些趣意。 这个小户官家出来的女子,浑身的小家子气,可却因生得甜美可人竟是不怎么讨人厌。 待双吉意识到前头二位公子在等她时,心头一紧慌张地小跑了上去。 “慢点,我们不着急,小心别摔了。”尚二公子心疼提醒道。 双吉已是赶到面前。 尚大公子假装皱眉斥道:“怎地走这般慢?” 见大伯不悦,双吉便紧张地解释:“刚才瞧见一株花儿实在是太美了……不小心落了下来。” 尚二公子闻言,笑道:“吉儿若喜欢花,等忙空了我们就去大哥园里看。大哥最是爱花了,那园里的花可是整个胡京都比不上齐全的!” 吉儿听得夫君言语间的自豪感,便真心生了两分好奇,轻轻瞟向大伯。但见那话不多的公子负手而立,锦锻绣上的蓝宝石衬得他愈发尊贵。 是个让任何人都无法移开视线的美男子。 但双吉并未多想,只是盼着大伯能允她去园中一探究竟。 尚大公子瞧出了女孩眼中的征求,便允了:“随时可以过来逛逛。” “谢谢大伯。”双吉的声音都因欢喜而清亮了不少。 一看竟是个如此满足的姑娘家,倒也是令少年郎更生怜爱不少。 尚大公子眉眼小心地收敛神色,低头间转身而去,“你夫妻二人自个儿玩去。” 尚二公子赶紧说道:“吉儿,我们回园去见娘亲。” 双吉跟了过去。 ** 锦夫人在房中等了一上午,终于等到儿子与媳妇归屋,自是马上差人去唤了唤了小新妇进屋,细细的将自己如何当内宅主人之事授教给双吉。 双吉于出阁前便从祖母那得了些学识,不过碍着祖母也就小户人家出身,所学的虽不足以掌控一家大宅内务,但这锦天园简单的十来口人丁安排也足够了。 锦夫人说了一通话又咳得不能,双吉便急急安哄着婆婆多休息。 一直陪在身侧的尚二公子也是千叮万嘱:“娘亲,这园内有多嬷嬷在,您便放一百个心吧。” 锦夫人边咳边说:“若什么事都给了下人做,长而久之你这当主子的便没得威信了!伶伶刚进府,又年岁尚幼,倘这时候不立点规矩,日后哪个仆人会服从她?!” “母亲说得是。”尚二公子一向乖巧,又觉娘亲说得对,便不再多说什么,只仍是坚持让亲娘多歇息,他会协助双吉的。 双吉在旁侧也自是搭着好话,虽内向却还是乖乖巧巧地应着母亲。 锦夫人实在是说叁句咳一句的,纵心中有许多治家之道也无法传授,最终只得挥手让二人离去,在老嬷子的劝慰下等身体好些了再慢慢教。 经过婆婆这样一折腾,双吉已是困倦不行。但她到底乖巧,一直强撑着回了屋后,才对夫君撒娇道:“夫君,吉儿好困,可以睡个午觉吗?” 此时午觉稍嫌晚了些,但二公子是个体贴人,又是如此乖巧甜美的新妇,他自是满口应答:“所幸今日也无事可作,我便陪你一道儿歇息吧!” 夫君如此一说,双吉小脸又红透了。 石榴苗(14) 她想起祖母临行前递给她的闺中秘事类的书籍,那些画面在她这个年纪的女子瞧来还是不懂的。 而锦夫人也念着自己儿子与儿媳都尚且年幼,并未特意差人将那些行房乐事传授给儿子。所以尚属单纯的尚二公子对夫妻这个词仍单纯停留在“同榻而眠”上。 双吉正胡思乱想间,却见尚二公子已自行脱衣上榻,他往里侧一躺,侧着身子拍拍外面,“吉儿,你睡这里。” 双吉羞着小莲步移过去。 先是自己脱了外衣,着了薄薄的里衣。她未足及笄,那身子板前不凸后不翘的并无什么吸引力。而同样未开荤的尚二公子,虽说并无什么欲望,可也有对女子身材的好奇心。 只是双吉并未褪光,里衣虽单薄但也是遮得严实,没发育的身子也就引不起什么男人原始的欲念。 尚二公子并未萌生要强看媳妇身体的欲望,见双吉爬上床,也就替她理理床面,与媳妇并排躺下。 他是无比快乐的,喜欢的女孩就在身侧,自己也暂无睡意,便撑着身子侧躺着端睨着双吉。 双吉被看得害羞,忍不住问了句:“夫君你不睡吗?” “我想看看你。” “我有啥好看的?” “你好漂亮,吉儿,你生得真美。” 情不自禁的情话最是打动人心,被赞的双吉在夫君深情的目光下羞怯中浓浓的欢喜。 “不要看了嘛,我们先睡觉好不?” “不好。吉儿你若困了,你先睡,我就这样瞧着你。” 双吉羞得直接抓了被掩面,被尚二公子拉开了被:“不许遮。你可是我的妻呢。” 双吉无法,只得羞答答地紧闭双眼,那眼皮子因为紧张而颤巍巍的,更显得睫毛浓密纤长。 尚二公子便这样甜滋滋地瞧着。 瞧啊瞧的,双吉先睡了过去,后二公子也跟着搂了双吉一并睡去。 一对年轻的少年少女相拥于午后,男俊女俏的,怎样看都是顶好一对金童玉女…… ** 老嬷嬷悄无声息地透过未关的窗朝半透明的屏风后望去,那宽大榻上熟睡的少年夫妻,恩爱得着实令人眼红。 她转身离去,脚步轻灵进了锦夫人的屋,那卧榻上的妇女身形消瘦面颊凹陷皮肤腊黄。时不时地一声咳嗽,因开着窗,屋内味道尚算清新。 见老嬷嬷走了过来,榻上锦夫人便问:“那小两口你瞧着如何?” 老嬷嬷面露喜色:“少爷定是极喜爱少夫人的,就连个午睡也是紧紧搂着呢。”配合地捂手掩嘴笑。 锦夫人放宽了心,“只要临儿欢喜便不枉这桩婚事,我走后也不会怨尚夫人了。” 老嬷嬷赶紧说道:“呸呸呸!夫人莫说这种丧气话!大夫都说了您快好起来了。” 锦夫人却是不信:“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晓。” 老嬷嬷又一番劝解后,锦夫人也困乏了,她多月以来总受咳而睡不好,因此每日疲了便卧着。 见锦夫人睡下了,老嬷仔细替她掖好被角便出去了。 ** 随着入夏,锦夫人的身体是好起来了,只是因咳嗽落下了喘息症(慢性支气管炎)。倒也保住性命,便已是叫人欢喜了。 双吉嫁入尚府近两月,她少有去旁人院落走动。 石榴苗(15) 府上只有未出阁的两位小姐,年纪都不过七八岁,还是个孩童的年纪,玩不到一块去。 田夫人丽夫人平日最喜便是缠着尚中丞,主母尚夫人有忙不完的后院事务,并且田夫人丽夫人斗法。锦夫人这位婆婆又是个性子柔软的,院中事务皆由仆人打理,双吉暂不用为婆媳问题而烦忧。 至多就是替娘家谋取点福利。 尚二公子生母锦夫人虽不得宠,可他作为尚中丞的二子,在府上公子爷的待遇是一样不差的。也就是个不差钱的。 尚中丞又念着二儿子虽没啥出息倒也听话,如今娶了媳妇,也专让尚夫人特意给单独增加了每月月钱。双吉作为尚家一份子,自也有领取的月钱。她将这笔钱给带回了娘家。马夫人得了利,每每双吉回府倒是笑脸相迎居多。话里话外也提点着双吉要多多关照娘家。 双吉自是一一应下。 回了尚府后,她便会与尚二公子提起。尚二公子欢喜自己的小媳妇,自然是会取出一些钱财,让她日后带回娘家,总能替她挣些面子。 锦夫人后来得知此事,虽没多说什么,但是提点了双吉两分:“女孩家也不能总顾着娘家而不理会婆家。日后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尚二公子知晓后却不甚在意,“日后偷偷接济娘家一事你且莫让母亲知晓便是。” “夫君不怪我吗?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双吉问。 尚二公子很是大度:“他们生养了你,纵往日待得不好,但养育之恩总归要报。再且你每月也不过拿十两银回去,还抵不过我大哥一日的开销用度呢。” 双吉便好奇,尚二公子每月五十两银已算不少,“那大伯他一月有多少月例呀?” 尚二公子回说:“大哥给的是每月百两银,再则主母出身富贵,反正挺多的。” 双吉哦了声,倒不再多问了,只随意感慨了句:“大伯可真有出息。” 这话恼得尚二公子不悦了,“那夫君我没出息?” 双吉入府这些日子与夫君朝夕相处已经是彼此都能融洽了,那本该属于少女的活泼也显露出来。听罢,便亲了亲尚二公子的脸颊:“我夫君自然是顶有出息的!” 尚二公子假装恼怒,然后不放过:“你得亲这里我才不追究!”他指了指自己红润的唇瓣。 双吉娇嗔一眼,害羞着垫了脚尖亲了少年那嘴。 尚二公子紧跟着一羞。 少年少女彼此甜蜜地傻乐起来。 ** 时光荏苒,春去秋来。 尚大公子高中探花,闻名整个胡京。 王家千金与有荣焉,各府千皆羡之嫉之。 王家千金生辰那日,便是邀了未婚夫尚大公子一聚。 作为未来妯娌的双吉,也由尚夫人携同她一道前去贺寿。 尚大公子今日着祥云图案的紫衣,额上一块白玉,衬得风华绝代。 “我儿真是生得一表人才,这天下间,除了王贵公胄也就那王家小姐能配得上你了。”尚夫人言表间数不尽的骄傲。 尚大公子不喜不悲,只是偶有侧眼偷看落后他们一步的弟媳。 双吉过府半年,身子又抽条了两分,身量儿略比得同龄人高上些许,那带婴儿肥的脸蛋也消瘦了些许,却仍旧颊面丰腴,一笑起来端的是甜美勾人。 石榴苗(16) 他敛着所有心思,不着痕迹移了视线,与生母随口攀谈着:“依我母亲之言,我若再优秀些,许是世间任何女子也配不上了。” “少来打趣为娘。”尚夫人焉能听不出深意,只道:“我儿十八岁高中探花,这大周朝古往今来又数得出几个?!” “高中不代表着什么。”尚大公子极为谦虚。 “好了,为娘不与你争执这话。”尚夫人不以为然,已是决了心要多多炫耀儿子。 双吉跟在后头,对王家千金的普通寿辰而言她夫君无需同行,临出行前便耳提面令让她紧跟着婆母尚夫人。 只是尚夫人人刚一到,一群年纪相仿的贵妇人便将她与尚大公子团团围住,直赞尚大公子,尚夫人心安理得地接受着恭维,自然也把那本就没什么存在感的双吉给扔到脑后了。 尚大公子年轻的俊脸上摆着生人勿近,在与众多长辈礼节性问了好以后,便借着要去相见王家千金为由躲了。 而伫在旁边的双吉自不知所措时,他叫了她一道而行。 双吉内心感谢大伯解围,又惧着他的严肃性子不敢走得太近。 少年少女一前一后,那一身的华衣锦服倒也是一道景致。 双吉初来王府,王府低调又不失奢华,处处假山流水别致,但也与众多大户人家区别不大。 双吉观望了一阵,便有些失了兴趣。 少年停下,亦步亦趋的少女因分心而差点撞上去。 尚大公子回头间,见双吉微惊慌的身形,面上略不悦,轻斥:“在这府上行事定要注意分寸。” 双吉赶紧应下:“我会警醒的。” 尚大公子站着不走了,双吉忽地想起他是要去见未婚妻的,自己跟屁虫似的简直没眼力见,于是赶紧告退:“那吉儿便不耽误大伯时辰了。”说着转身。 尚大公子不明,叫住:“你跑哪去?” 双吉莫名停住,一双水汪大眼直勾勾地盯着他,声虽未出但神已透露出不解。但到底她乖顺,回着:“大伯不是要去见王家千金吗?” 尚大公子经提醒才想起此事,他只是随口一提的脱词罢了。 见她如此识大体,心生了一丝烦闷,便道:“你且跟着我一道。莫在这王府随意乱走,失了礼节闹得尚府没脸面。” “是……” 双吉只得委委屈屈地跟上。 大伯人聪明,夫君也常请教他拿主意,料想大伯的话是不会出错的。双吉自得听取。 尚大公子走在前头,拿眼偷瞟着双吉,那少女似个小媳妇跟着让他心莫明生了些喜悦。不禁表现在脸上便是嘴角微微弯起。 他不知王家小姐在何处,但王家可供游玩地也仅许前厅花园,女眷内宅断不能迈入。他自也是名门望族之子,恪守礼节,于是在这稍显清静的荷花池假山旁闲逛。 不多时便有仆人认出这是未来的姑爷,热情地上前替他引路,说道着自家小姐正在荷池凉亭内会客。 尚大公子自是得去见上一面。 双吉瞧着,略有点犹豫,脚步便不走。 尚大公子迈了一步,回头,见双吉样,便扬声道:“跟我一道走。” 双吉跟了上去。 石榴苗(17) 入了凉亭,那看景的姑娘们围坐了一桌,亭边石凳上或站或坐着几位少年郎,个个锦衣华服的。 见着尚大公子携了个女孩来,初一看误以为是少爷与丫鬟,倒也没人细想。 那王家千金是今日的寿星,众星拱月般地被闺中蜜友捧着哄着,好不热闹。见着未婚夫来了,王家千金即可起身,态度称不上多热络但也不生疏,只端着落落大方的态度起身相迎,“益哥儿。” “是益哥儿来了哟!” “刚还在说曹操,这马上就到了!果真是人后不能议论呀!” “你还惧啥,人家大公子当面让你议也没得意见!” 一群人即刻起哄间透露着娴熟,想来大家都是自小见到大的。 尚大公子由着他们打趣着走到王家千金身侧,“雪芙小姐。” 王家小姐闺名雪芙,人如其名,生得如花似月,那肌肤白里透红的,身段儿也是极为高挑。与同样高挑的尚大公子站在一处儿当真是珠联壁合。 王家小姐性子温和,爱笑,见着未婚夫也不似一般小女儿家的羞涩,落落大方地起身颔首:“益哥儿。” 双吉拿眼偷瞟,震惊于王家小姐的美貌时,又被她大家闺秀的气度所折服,心头艳羡着何时自己也能如此呢? 一瞬,王家小姐成为了年少时双吉的梦想。 尚大公子问候完以后,也是没忘记身侧的双吉,侧身引手道:“这位是临弟的媳妇尚氏马伶伶。” 众人方才落了视线。 从未被如此多人关注的双吉,一瞬间紧张与胆怯令她不自觉缩到了大伯身后。 便是这般下意识的行为令尚大公子表情略柔和两分,也是自然地维护着:“弟妹比较害羞,望众人莫怪。” 在座各位出身贵族,哪个不是被调教得人精一样,见尚大公子身为大伯略有维护之意,自也对双吉有礼相待。 而双吉也感谢大伯维护,便是鼓了勇气抬头问安。不成想就这一次的抬头,却是惊了无数少年郎的心。 若说王家小姐的貌美是天仙而令人心生高不可攀,那双吉的甜美可人便是无害而心生亲近。尤其她那讨好一笑再配上软软糯糯的甜嗓子,一群半大的少年郎便此这样的姑娘一定好相处,自然心生亲近之意。 只可惜碍着她新妇身份,纵有一些念头也只能压灭。 可姑娘家那边心境则全然不同。 姑娘家更苛待同类,尤其是长相优越可家境却极为普通的女子,那排挤可非同小可。只是她们皆为贵女,聪明的面上不显,不聪慧的直接摆臭脸爱搭不理。 双吉初次融入这贵族圈里,自幼因出身卑微没少同看家中仆人冷眼,对这些贵女的排挤倒也习以为常。 有少年郎们主动过来亲近,也有少年郎们紧守礼仪,在座众人态度各不一。 王家小姐心思细腻,虽没祝家小姐那样的好才情,可也聪慧过人,否则入不了尚夫人的眼。瞧见未婚夫礼待弟妹,又心道日后是成为妯娌的,早入门的终究还是因日久的情谊而在府中更有利,她自不会想得罪这个一看就性子好拿捏的少女。 于是也是礼仪得当问候:“伶妹妹有礼了。快请这边坐,与我们一道喝茶嗑瓜子。” 石榴苗(18) 既然王家千金给了面子,众家贵女自也得给王家千金的面子,表面是待双吉客气有礼。 双吉抬眼望向大伯,得了他颔首后便怯怯地走了过去,挨着王家千金特意让出的位置上落座。 “那就有劳雪芙照看下小尚夫人了。” 尚大公子招呼完便与一众公子哥儿闲聊去了。 女眷这厢,待贵公子们离开后,除了王家千金与此交好的叁两个手帕交,余者都不怎么买小尚夫人的账。 王家千金也不强求,她自己若不是与马伶伶是妯娌,也断不会纡尊降贵地攀谈的。碍着情面,她会照看两分,但也仅这两分。 女眷们不会因为一个庶出子的媳妇而另眼相看,双吉虽落座却受了不少冷板凳。而王家千金虽有照顾却不会面面俱到。 双吉没坐多久便是找了个由头起身出来了,她羞怯怯地离开凉亭,沿路只见一堆贵女在赏荷,这王府的荷花池也修得极大,池中一叶小船,有两位小姐坐在上头,再远处一位书画先生正为其作画。 这也看得双吉停下了脚步,深受感染下,她也是探手想去拽一株含苞待放的荷花苞。只是近处的皆被人摘了去,她使了好些办法也摘不到远处的。 “你在做什么?” 忽然身后一声,吓得双吉作贼心虚转过身来,见是大伯,便有些害羞老实交代:“想摘一朵荷花。” 尚大公子便瞧了一眼那群荷花,纵离得最近的也得有半米远,没得器具捞不到。 于是他张望了一眼,看到不远处的仆人,便将对方唤了过来。那小厮小跑着过来,尚大公子吩咐其用器具给摘几朵荷花。那小厮得了令马上跑开了,不过片刻手中拿着一个精美的铁质长杆,那尖头处做成了勾状。 他极为娴熟地跑到岸边伸出长杆勾了几株品相好的荷花。 双吉窘迫,是她没见过市面了。 待小厮把摘好的荷花归拢以后,尚大公子伸出手接过,再递给了双吉。 双吉抱着荷花,小声道谢。 尚大公子皱眉,轻声道:“与人说话抬起头来。” 她怯怯抬头,双眼勾魂地一瞟藏尽无数的少女风情。 忽闻少年郎君语气低柔,“你就站在这里。” 她不解之时,但见他转身朝远处走去。她的目光一直跟随,看到少年郎走到画师身处与之交谈了几句,两人视线朝她望来。双吉一双眼睛满是好奇。 片刻后,就见尚大公子又走了回来。 双吉一直乖巧等着,尚大公子过来后便说:“我让画师替你作一幅画,你便抱着这些荷花站在这里。” 双吉瞬间双眼晶亮亮的。刚才便有些羡慕那些千金小姐们作画。 “那得多少钱呀?”她偷偷拽了拽自己的荷包袋子,因着今日出府到王府也不上市集,便没带多少碎银。 大公子回:“十两一幅。” 双吉悄悄吸口气,她月银也不过二十两,每月都全寄给了家中祖母,自是肉疼的。 大公子瞧着她那小百姓模样,又岂能不知她入府爱倒贴娘家之事,便主动提议:“这笔银不须你出,你只管乖乖站好便是。” 不是她出,难道是王家买单么?那可真是财大气出的…… 石榴苗(19) 在小妇人胡思乱想下,那画师也提了家什走了过来,然后目测了一下景致,便对公子与小妇人说道:“请郎君与夫人站那处去。”他手指了一处。 双吉瞬间明白他误会,且正想解释时,又见大伯并未出声,便犹豫起来。 大公子吩咐:“听画师的话速办。” 她不知他用意,又恐自己胡乱会错了意,便乖巧过去。 画师见两人配合,又端详着指引了一下两人姿势,然后便提醒道:“我只需一柱香,请郎君夫人稍微忍耐下。”说完便提笔作画。 双吉见对方是要将她二人作进去,便急了,扭头说道:“大伯,这是要将我们一道画进去吗?” 尚大公子的回答无情:“你闭嘴。” 双吉下意识地抿紧了嘴巴。 大公子见状,略微满意,目视前方。 两人作画本就枯燥,又是这炎夏,自然那画师也是走的线条派,数笔勾勒出少年与少女身形神色,再适当佐以修饰,一幅简笔线条画很快出来。 过后不久,他便扬声说道:“郎君和夫人可自行走动了。” 双吉一听,与大伯一同作画的不自在感消去,赶紧离得远远的。 而尚大公子则神色自如朝画师走去,双吉本也好奇自己的画像,可大伯在那里,刚才大伯与弟妹一道作画有违常理,这事她虽年少却也下意识地不敢声张着。所以心虚与惊恐下反而不敢凑过去。 尚大公子满意画师勾勒的神韵,并又吩咐道:“再替这小妇人单独作一幅,便让她坐在草地上。” 画师眼见多有收入,自是乐意的。 而双吉听闻还要作画,又是她的独画,倒仍是开心的配合着画师去到荫凉地坐下。 “郎君,这画现今只暂作底稿,回头还得润笔,今日恐是无法直接领走的。”画师边画边说。 尚大公子语气平常说道:“无妨。待到你画作好送至尚中丞府上,交给门房。到时取银。” “小的记下了。”画师抽了一张纸条落下了名字,那纸条上已记录不少取画人的联络处。 尚大公子独自出来的时辰略久,便已有友人寻来。 尚大公子远远听见有人呼唤他,便闻声而去。 被留下的双吉没了那压迫感,整个人更是自在。 而那画师为小妇人所作画像时辰也比得上一张更长久些。 终于让可以走动后,她便带了少女的活泼凑了过来,“先生,我想瞧瞧!” 画师自是配合这长相清甜的少女,对性格温和爱笑之人,旁人总乐意更亲近些。 因画师与自己皆一样平民,所以双吉不再畏畏缩缩的,站在画作旁细细端详着。 那线条勾勒了一个双膝并拢侧身坐在林荫树下的清甜少女,数朵荷花整洁又不失雅致地横卧于身前。 一眼便让人心生欢喜的不只是那画中少女,还有那画师的功笔。 端完自己的画作,方才又小声问道:“还有一张呢……” 那画师不知他们真实身份,所以将那画作拿出来时很是自然,还顺带夸了句:“夫人与郎君可真是天作地设的一对,极有夫妻相!” 二人画像展开时,便见一对脸蛋呈鹅形,叁庭比例均等地清秀男女并排而立,女子神色温婉中透着羞怯,男子目光冷冽又不失少年的青稚。 石榴苗(20) 确实是像极了夫妻。 这瞧得画像本人的双吉也是有些惊,她是不知画师无意还是故意将他们二人作得神韵相似。 只是想开口解释,又见画师一无所知,心底本能不愿再节外生枝,便说道:“这幅画作先生是否会带回家润笔?” “自然是的。”画师点头,“若往日本也可直接润完笔送至画主手中。只是今日受邀前来,实在是太多公子小姐们需作画,时辰上不够。” 双吉点点头,作贼似地左右张望后,马上说道:“那先生,你且休息下。将这两幅画都收起来回家再作罢!不急于一时!” 她说着也动了手将与大伯的那幅画卷了起来。 画师见状,没多想,倒也乐呵着把她的独画也卷了。 刚卷完,便又有人过来招呼着他去别处作画,想也是未曾说谎,画师先生今日确实忙。 双吉见画师一走,人也轻松了起来。 她再且到园中各处溜达时,眼见时辰不早,便有小厮丫鬟游走各处前来通知到前院入席。 夜色虽未下沉,却也有小厮仆从开始点灯挂烛的好不忙活。 双吉瞧着这些热闹,心头一阵火热与喜悦。 她所嫁婆家尊荣,往来迎亲会友也是这般热闹,她十四不到便入了府,未来养尊处优的活到七老八十的,那这样的荣华富贵当真是伴她一辈子,怎能不叫少女心头喜悦的。 她喜爱着这样的繁荣与尊贵,可卑微的出生又难以养出她的自信,许得要上好多年,她方才能如那些贵女一般落落大方…… 双吉敛了所有心思,小心翼翼地朝着食堂而去。 王府千金贺寿,纵常时岁寿那也是没个四五十桌下不来的热闹。 双吉寻得了尚夫人,只是尚夫人那桌她凑不过去,更不可能挨着大伯坐。便略有些孤伶伶地站在一处略尴尬两分。 此时一位小姑娘也是妇人装扮,朝她挥挥手,“你是哪家妇人呀?若是没座便到我这里来罢。” 双吉便走了过去,满是感激对方的热情与解围。但见那少女也是年纪约莫十六七岁的,青稚面上虽褪了细绒,但言行举止却仍是天真纯善。 两人年纪相仿,一番善意下,便交托了彼此的底。 竟不想二人都是大户人家庶出媳妇。 那姑娘姓庆,婆家用官至五品的知州杨大人。在二品官的王布政使府上,那杨大人却是人微言轻的。 论婆家,双吉自是不该与这杨庆氏坐在一处儿的。 因此不多久,便有家丁寻来,见着小尚夫坐在冷门冷院处,马上诚惶地迎上去,“小尚夫,您的席位在别处呢。” 一小声提醒,闹得双吉略有些不好意思。 而那杨庆氏还未来得及知晓双吉的婆家,只知晓她娘家乃马氏。如今见家丁把人领着,她也不好冒然出头,只得起身扬笑道:“妹妹若得了空便到杨府来寻我罢!” 双吉自是笑着应了,“我定会过来的!” 待家丁领着她行在路上,那家丁虽知她仅是庶出媳妇,却也是小姐的姻亲尚家,自是言语交好说道:“小尚夫人,那杨氏婆家不过一个知州,不用太过理会的。” 双吉低着头未作答。 而那家丁误会她权当答应了,更是体贴引着她进了内堂至那一桌王氏内眷席上落座。 石榴苗(21) 尚中丞叁子,虽二子声名不显亦是庶出,可尚中丞仅得叁子中,对庶子还是不曾忽略掉。又尚家男丁少,更为团结些,因此有眼力见的都知晓该给贵公子的待遇与尊敬不能少。 王府也是礼遇,给小尚夫人安排的至亲内眷,又都是年数相当的媳妇或者贵小姐方便有个话头。 只是贵小姐们待她多不客气,而嫁入的媳妇娘家得贵的也瞧不上她,庶出的呢有意攀谈可又年纪过大,以致双吉又落得个下午与王家千金那席的下场。 双吉也不愤,一惯的低眉顺眼的和善谦卑夹着尾巴做人。 王家小姐雪芙那桌落的可都是她从小玩大到的手帕交,众贵女都是生得不比寻常人差,在女眷一桌格外地醒目。 双吉听得自己这桌有一位二十五六岁的妇人语气酸涩道:“这姑娘家就是命好,要能一辈子命好就好了呢!” 在座众人没搭腔,双吉含羞带怯地接过旁的长辈热心挟来的菜。 尚大公子被簇拥着来到内眷这边给王家千金敬酒水。 王家千金已及笄,可碰酒水的十七岁,那手中的酒也是饮得相当豪爽,与她温婉的性子多有点出入。 “雪芙小姐真是人美心也善,日后呀,与益哥儿出双入对的鸳鸯不知得眼热多少人呢!” “你若羡慕着也找一个呀!” “怕了怕了,我就是个天生的浪子哟,谁家姑娘嫁我就是被祸害的呢!” “哈哈哈——” 年轻公子小姐们欢声细语。 双吉只觉席间菜真真是好吃,又闻耳边这喜笑颜开,不免多吃了些。 有妇人也给她倒了杯酒水,劝着她浅尝一口,双吉略心动,正欲贪一口时,又有一妇人好心阻拦:“人家姑娘才多大,未及笄不能喝!” 倒酒水的妇人不乐意了:“人家洋荤都沾过了,还惧着年纪不贪这点?” “反正不行!” 于是双吉没得酒水喝。 不过她水汪汪大眼儿羞怯怯地一转溜,想着回头约着夫君一道品尝一番。 生辰宴结束后,尚夫人与尚大公子乘一辆马车,双吉独坐一辆。 尚夫人问大公子:“王家小姐也不算小了,开了年便十八,我瞧着你们的婚嫁时辰可以定下了。” 尚大公子略皱眉,正欲开口,尚夫人马上又道:“我知你不想这般早。可姑娘家年纪不等人。左右都要娶,那便早些时辰迎入门吧。” 尚大公子脑海中浮现出王大小姐那温婉的模样,最终思虑片刻,点了头,“依母亲的意罢。” ** 锦天园。 尚二公子且搂着双吉坐在书桌前一一询问她今日所行,双吉是乖巧地扳着指头数给小夫君听。听到大哥有叫人帮她作了画,尚二公子便猛地一拍脑袋恼道:“瞧我,你嫁入府这大半年我竟也没想过给咱们二人做个画什么的!明儿个便安排上,叫上娘,给我们画个全家相!” 双吉自是全依了夫君,两人又温存地搂了一阵。 尚二公子渐渐地长大些,又有软香温玉在怀,身子渐升了些燥热令他本能地亲向少女那纤细的脖子。 双吉被亲得直缩脖子,嘴里叫着:“痒、痒……” 尚二公子闻言更是狠狠地又亲了好几口,随后把双吉紧搂在怀,嗅着她发间的香气说道:“吉儿,你可真香。好像还有烤乳猪的味儿……”说罢又用力地深吸了两口气。 石榴苗(22) 双吉一听,便说道:“今日膳间我是吃了一道烤乳猪的。这般久了身上还有味儿吗?” “我再闻闻。”尚二公子扳了她小脸,将鼻子凑到她的樱桃小口上,“香!我也想尝尝那猪有多好吃呢!” 双吉羞得一臊,只见得夫君那张红润的唇凑了上来,他已学会如何亲吻一个女子,舌头是熟练地钻入少女的口中…… 双吉被吻得身子儿略燥,一股无名火似往常一样汇聚到身下那秘地儿…… 只是尚二公子只会吻,连个揉都不会的,而双吉也是一知半解,更不知如何解这一身的燥热,只能默默忍受着,日复一日…… ** 尚大公子得了探花,皇帝陛下因他年纪尚幼,不足立于朝堂之上,便许了个闲散的官,陪十六岁的十叁殿下伴读。 这个差闲也近贵,叁殿下乃当今陛下格外宠爱的皇子之一,生母乃肖贵妃,若不是太子之位早定下,只怕未来的天子宝座得花落这位殿下了。 十叁殿下性子温和,极重礼节。虽见尚大公子只是陪读,却从来都是以礼相待。 尚大公子因此短短数月便交好过胜。 往日有意拉拢尚大公子的太子殿下见此,便暗骂了句:“不知好歹!”日渐与之疏远了。 十叁殿下在闲聊时,便问:“大公子与我这般交好,不知是否可惜太子殿下那边?” 尚大公子回:“一臣不事二主。臣既已是殿下的伴读,自是应事事以殿下为先。” 十叁殿下温和一笑,“益哥儿是真心便好。先生留下的课业里,有一幅猛兽图。我思来想去的便想借益哥儿家的动植园一用,不何可否?” “殿下要借,随时都有空。只是不知殿下要何时起程,臣好叫家仆先作打点。” “那便定在后日午时出发吧。那日我直接到中丞府上来,益哥儿也不用折腾到宫里陪我了。” “谢殿下厚爱。” 落日前回了府上的尚大公子在膳厅里提了一下,尚中丞只深思了一下,便说道:“多从府上派些家丁过去保护殿下安危。” 双吉听到十叁殿下要去动植园,便回了园后央道:“我也好久没去动植园了,夫君,要不你明日带我去?” “不成的。十叁殿下要去,一干女眷须得回避。” 双吉又央道:“那我不与十叁殿下凑热闹,只等他离开后再去可好?” 尚二公子又犹豫道:“可近日课业繁忙,吉儿你的功课做完了?” 双吉也正值读书年纪,嫁入府后便被尚夫人安排去了相安学堂与尚二公子尚家小姐们一道伴读。 她读书称不上多好但比尚二公子好上些许,尚二公子见小娇妻比过自己,面上挂不住,总在家里埋头苦书,尚中丞很是欣慰。对双吉这个儿媳也少有冷脸多有厚爱之举。 双吉早思量好了:“我们趁休学日过去玩两天便是!” “可我这次休学日需得补足先生布置的课业,怕是去不了。” 双吉略恼,“我要等夫君陪我不知几许了!要不,我自己找密友陪我去?” “你找谁去?”尚二公子好奇心起。 双吉娇媚一眼,水汪大眼说不出的可人,“我上月认识的小杨夫人!” “哦,就是近来你经常提起的庆姑娘?” 石榴苗(23) 尚二公子终于想起来,前些日子自家娘子备了些薄礼去了杨知州的府上,说是交了个手帕交。 “嗯!” “你们两的关系已经好到可以一路出游了吗?” “小杨夫人她说了若有闲日便约我出外游玩。我上次也与她说道去动植园玩的事儿。她自幼习武,一身好武艺,路途虽远,但她可以护我周全。” “那小杨夫人竟会武艺?那可真是不错!”尚二公子夸了句:“可你要独自丢下夫君一人,你可舍得?” 双吉娇滴滴地攀了他脖子,回道:“不管。我依不到你的,只得自己去了!” 尚二公子倒也宠她,也是放心:“那你去罢。我到时请大哥多给几个家丁,护着你们安全。” “无须麻烦大伯了。”双吉一听,立马拒绝了,“小杨夫人府上衙役多,她出府皆有她夫君派人保护的。” “既然小杨夫人都有家丁,我偌大的尚家要没有,岂不让人笑话了?” 双吉一听,也觉有道理。只是……“可我与小杨夫人又不是去攀比的,不讲这些虚礼。” 但尚二公子心意已决,便让双吉留家里,他且去找大哥说上一声。 双吉知自己夫君说风是雨的性格,由着他去了。 尚大公子抱着一卷书,目光略有些发愣。 待尚二公子进屋时,他不着痕迹收回神,问:“有何事?” 尚二公子急急将来意道出,尚大公子略不喜:“就两个妇道人家出行你也觉能安生?” “我倒是想去,可吉儿说那小杨氏是个习武的,杨知州府中衙役也不少,再且一路都是官道,应是不用担心……” 见大哥冷冷盯着自己,二公子的声音是越来越小了……最终怯懦地低下了头。 “一介养在深闺中的妇人又有何高超的本事?!她说什么你便听什么,难道你没点自己的主见吗?!” 二公子被骂得不敢吱声。 尚大公子见状,眉头一拧,叹道:“此事等我接待完十叁殿下,再来商议。” “可大哥,吉儿她是真心想去……” “她要天上的月亮你要摘下来吗?!” 二公子心底默默顶嘴:若能摘得,他定是会摘下来的…… 趁兴而去,败兴而归。 双吉见夫君没请到家丁,倒也不恼,“大伯不同意便算了。我们自己有人手,自个儿去便是了。”满不在乎的样子。 尚二公子却是劝:“吉儿,还是听大哥的话,我们晚些时日再去,到时大哥也空了手,会派家丁护你们的。” 双吉却不干,“求人不如求己,我又不是去不了,何苦要一味迁就旁人呢!” 任是小夫君再苦苦相劝,双吉打定了主意! 这小姑娘家的倔性,也初露峰芒。 ** 十叁殿下要去动植园作画,便有皇子皇女们闻讯要结伙一道去。本是简单出行,最终闹了个浩浩荡荡。 尚家大公子倒也是安排妥善,早寻了在大理寺卿任职的大堂兄调遣了数十位好兵暗守在官道上。而皇家更是护卫森严,一道驶来风平浪静的。 十叁殿下年纪虽小,却也是爱民,叹道:“我本只想一路轻装简行,不成想我的兄弟姐妹们非要凑热闹。实在是有愧于民。” 随侍在旁的尚大公子宽慰道:“能为皇家服务也是百姓之福。殿下如此爱民之心,定能让这些士兵们深感荣耀的。” 石榴苗(24) 十叁殿下少年心性,自也喜欢被人夸耀赞誉,对尚大公子满意一笑,随后换了话题闲聊着。 尚大公子眉眼看似温顺谦恭地附和着。 一行人早上出行,待到傍晚才抵达动植园。 ** 双吉在小院里与锦夫人剥瓜子仁,锦夫素来爱做些小糕点,她准备做瓜子仁桃酥,这是尚二公子最喜食的糖饼之一。拉着双吉也是想这小妇人帮着做,日后她若不在了也不至于没得这手艺了。 双吉以夫为天,自会乖巧照办。 锦夫人见儿九媳听话,便说道:“改明儿我再教你做一道萨琪玛,那可真是好吃极了。也是临儿爱吃的一道糖糕。” “好的,娘。”双吉手中瓜子剥得飞快。 剥完了瓜子仁,锦夫人又添了一盆核桃,便与双吉聊些东家长西家短的。“下月初叁,我们二伯一房所出的子女,尚素心要过叁十生辰了,礼品你觉着应该备些什么?” “女子素爱饰物,不若我们也仍是送些珠宝首饰的吧?” “那价格定在多少呢?” 双吉犹豫了下,回忆起祖母的教诲,便说道:“我们且先看看其她几位夫人是送什么,送的价值如何,我们再比照着办。不多也不少,取个差不多即可?” 锦夫人满意,“你祖母倒把你教养得好。” 双吉略羞,回答:“自祖母说定吉儿的婚事后,便将内务大大小小的事都传授给了儿媳。” “是。往年都是我在操持这些礼物。今年就交给吉儿去尝试罢。你明儿个便差人去打听丽夫人和田夫人送些什么,但要记得,多打听几个至亲亲信,莫要只听得一人说,以防对方是在欺瞒你。” “好的,娘。” “近来夜里天气转凉了,你且多警醒些给临儿添件衣裳。” “嗯。” 絮絮叨叨一番,核桃仁剥好了。锦夫人又教双吉做桃酥,双吉学得认真仔细,一下午便这般过去。 待尚二公子回府,见到新鲜出炉的桃酥,双吉邀宠道:“这一迭可是我做的。” 二公子拈了桃酥一尝,清甜酥脆,举了大拇指赞道:“吉儿好手艺,你已尽得娘亲真传了!” 双吉一听,瞬时一喜,悦道:“你可不行诓我!” 二公子自是发誓他句句属实。 小夫妻一番打情骂俏后,双吉收捡了大半的桃酥,将之用油纸包裹着放进精美的食盒里存放。 “娘亲做了多少?”二公子吃了一块后便禁口了。 “好大一锅呢。娘取了些送去给了主母,丽夫人和田夫人那里由我送去。” “眼下送去?” “嗯。” “要我陪你一道去么?所幸我眼下无事做。” 双吉自不会拒绝,递了个食盒给他:“拿着!” 小夫妻俩欢欢喜喜地出门了。 丽夫人和田夫人的四合院那是比锦夫人豪奢多了。去送糖饼时,丽夫人面上笑靥如花,客气而礼数周到。 二公子将糕点取出,丽夫人也是夸道:“锦娘那做糕点的手艺确是一流的。当年老爷也是图她那门手艺,死活要娶进门。如若没过门,锦夫人怕都开了好几间食铺了吧!” 锦夫人的往事少有与他们晚辈提起,双吉便不由听得有些入迷。而二公子自幼听着,耳朵都生茧了,借着还要给田夫人送糖饼的由头拉着媳妇便走。 石榴苗(25) 双吉略不舍,丽夫人看出来了,便跟到门口邀着双吉多过来走动走动。 双吉自是羞答答应了,许诺明日便来。 二公子拉了小媳妇走远后,才悄声提醒:“你莫要跟丽夫人走太近了,她有八百个心眼,你我皆干不过她!” 双吉辩说:“我一直瞧着丽夫人还挺好的呀。往日见面都挺和善的。” 二公子却道:“这便是她高明的伪善之处!她最后进门,也是最得宠的,就是这点。明面上与谁都不为敌,私下里尽出坏主意!你可得小心了,当家主母都比不过她的手段!” 双吉深思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我晓得了。” 此后他二人又去了田夫人的院落,田夫人会友还未回来,桃酥是递交给了管事嬷嬷的。 出来时,二公子倏忽想起:“其实大哥与叁弟都爱吃桃酥。” 双吉便道:“那给大伯也送去?” 她自嫁入府上半年都不曾见过远在疆域的小叔。 “可大哥也没在府上。” “反正今天都送了,人在不在府上又无所谓。这桃酥可储十天,大哥后日便能吃上了。”双吉却是想着大伯不在府上正好,送去也少了些客套话。一惯她就惧大伯,不在正好,真是好。 “那成。” 夫妻二人又折回院中再拿了份桃酥送去大公子院处。 大公子喜水,他的院落那是修得小桥流水别致雅俗。池中那莲花也是开得正盛。 王府那一塘的晚荷花便与众不同耗费心血了,这大公子院中数朵小莲亦是如此。 二公子瞧着这非秋季出产的莲,便喜道:“大哥和父亲一样酷爱花草,请了无数花匠替他育养反季花草。瞧这紫心莲生得多好。” 双吉已长过不少眼,待花花草草虽喜却不痴,并不知让花草树木迟期生长所需心血,只道:“你若喜欢,我们也在院里栽种些便是。” 二公子摇摇头,“大哥这一朵紫心莲便价值千金,我可养不起。”言词间总无意透露身为庶子的窘境。 所幸双吉本就小门小户,又知足常乐,豆蔻年纪也没什么太大的攀比心,反过来宽慰道:“你和大伯兄弟之情难道还比不过一株有价的花朵么?” “话是这样说没错……” “走了啦!我要回屋歇息了。” 尚二公子依着她回去了。 待回了府,双吉差了粗使丫头去烧水,她要与夫君沐浴。 二人沐浴皆是在澡房里,那大锅炉烧的水引流进澡堂里,端的是奢侈。 在吃穿用度上,二公子仍有权贵公子的豪奢。 双吉极喜爱洗浴,那澡堂子极大,她入夏时可以在这里泡上一整天,还顺带在二公子的调教下学会了泅水。 后夫妻俩整个夏日经常去野外湖泊里耍水玩。 双吉先进了浴间脱了衣,赤条的身子有着少女初发育的曲线。那微微凸起的小胸脯配着那同样微凸的小肚子,既有少女的曲线又有孩童的圆润。 堪堪发育的年纪,对二公子而言,虽好看但硬不起来。 二公子同样入了水,双吉要先给他搓背,一路搓着到少年胯间时,那坨看着极大的男性物什软塌塌地一坨,从不曾舒展过。因此在双吉的印象里,男子就是生得如此。 石榴苗(26) 二公子尚不知自己不能勃起。他不曾见过旁人的物什,便无从自卑。 双吉替夫君清洗了那坨肉物,还不解打趣:“只是解手的东西,怎么就不能像我们女子一般呢?” 二公子回答:“这便是男女有别呀!” 双吉撇撇嘴,替他清洗干净后,便将澡巾递给了二公子,二公子娴熟地先来到媳妇背后,在那光洁如玉的背上轻轻擦拭。 他擦得可比双吉还要细致,偶尔还会凑嘴亲上去,手心反复游走在少女胴体上。最后慢慢来到那微微凸起的小笼包前。 少女初发育的胸口是经常肿痛的,二公子没少给她按摩。 因此双手一覆上,便开始乖乖巧巧地替她揉胸。 双吉便会发出一串串娇吟,从乳上传来的酥麻感觉会全部汇集在她解手的秘处,那里翻江倒海的,令她又快慰又难受。 若是已发育的少年郎君听得这样的娇酥媚浪音,自是憋不住地提枪上阵。可二公子因那物什不能勃起便没得性欲而产出,清心寡欲地问道:“可是捏疼了?” 双吉瞧着那一双清澈眼瞳,怎能羞耻说出自己的想法,只得怯怯地点头。于是少年郎君的手便轻之又轻。直到感受出手心那一团肿硬物逐渐变得松驰绵软后他才停了手。 双吉胸前不疼,自也是松了口气,与夫君泡在澡堂里又玩了一阵,二公子除了不能入穴,能亲能摸的都做尽了。 他心头感慨,怪不得说男人离不开女人呢,娇妻在怀,金银不缺,快乐似神仙呢! 二人在澡堂子里一呆便是不得少于半个时辰的。 这隔墙有耳,小夫妻闺房情趣自瞒不过锦夫人的眼,每每听到传备,心里都不免两分欢喜两分愁,“可莫要纵欲过度才是。” 而老嬷自是宽慰回道:“这说明咱们公子身子骨健朗呀!抱孙的愿望指不定多久就全了呢!” 锦夫人却叹道:“双吉那丫头也不过十四,那身板子都未发育完全,我还是盼着她能晚两年再生养的。” 老嬷笑道:“夫人就是仁厚,待儿媳是真善,那小丫头也是上辈子烧了好香这辈子才如此有福气!” 锦夫人被马屁拍得一通舒爽。 ** 入夜,出了胡京的偏郊是略凉寒的。 众人围坐在篝火前,美酒佳肴好不快乐。十叁殿下喝了些清酒,挥掉宫女送来的外套,略潇洒讲述道:“我依稀听父皇讲过,曾祖父在世时,当时的王大人护驾有功,什么重赏都不要,只求先帝允他在郊区这座千亩山田里建个动植园,豢养一些雄狮猛兽供人欣赏。当时这举措一出,震惊朝野上下。众人皆笑他是个傻子。说什么随处可见的动物又有何观赏价值!哈哈哈——” 旁侧的尚大公子未答话,只看着十叁殿下兀自开怀大笑着。 几位皇子皇女不解问道:“十叁弟笑什么?这段陈年往事大家都知晓呀。” 尚家数代经营下来,动植园已成为胡京最出名的游玩地之一。 十叁殿下笑完,不再多言,能知他下半句的知己实在太少了。 众皇子皇女久不见十叁皇子回答,面上不悦内心诋毁装什么高深莫测,再不自讨没趣接茬了。 尚大公子待十叁殿下笑完,方又递了酒过去,十叁殿下虽年少,但实在是海量的大人物,一杯接一杯的来者不拒。 石榴苗(27) 而他笑话大公子:“九益,你瞧瞧你堂堂七尺男儿,这酒量实在不咋地。” “臣叁弟九惠酒量不错。” “我可说的是你。” 尚大公子又不吭声了。 十叁殿下逗他无趣后,又转头与众兄弟劝酒。 一直闹到深夜,尚大公子方才服侍着十叁殿下回了屋。 ** 双吉与小杨庆氏约了休学日去动植园。 那小杨庆氏是个风风火火的人,自从知晓双吉乃尚中丞儿媳,自也心存了巴结之意,再加上本就与小尚夫人相谈甚欢,结交月余下,已邀她入府相聚两次。 这次借着要去动植园游玩,也是休书一封送到了尚家,门房把登门的拜贴递给了双吉。 双吉接过,得知是小杨夫人想登门拜访,她自也是欢喜的。又写了请贴让下人送去了杨府。 二人相约下午,双吉便是里里外外差了下人把院落洒扫得更为干净些,房间摆设务必要有待客的隆重。 尚二公子瞧见,打趣双吉,“不知晓的还以为是什么贵重的人物来了呢!” 双吉正将差下人去糕点铺买来的糖点装盆,一一放至在矮几上。她也没搭理小夫君,只满心的欢欢喜喜。 尚二公子瞧着媳妇那甜美脸蛋上透露出来的真诚笑容,这是少有见到的,她一贯惧生,在府里因家婆不爱惹事生非,总是守着这一亩叁分田地的。 “少有见你这般当家主母的样儿,还真像个小媳妇了。以后可要叫那小杨氏常来府上玩。” 双吉便兴奋了,“可以吗?我一月邀她入府两叁回?!” 尚二公子哪里能拒绝媳妇的请求,自是宠溺地含笑答应。“只要我吉儿欢喜,就算让她来常住又如何?” 她晓他是逗她乐,可也听得满心开心。有夫君的疼宠,婆婆的爱护,再有友人相伴,人生已是足够。 “我且出去与娘说说话,告知她一声。”双吉忙完了起身往婆婆屋里跑去。 尚二公子看不下书,只盯着媳妇的背影傻乐着。 他欢喜双吉,日久愈是喜爱,只觉此生有此已足乐。 锦夫人听说是儿媳的手帕交,问了些关于小杨庆氏的话,算是了解了那小夫人的性子后,也不多阻拦。“你要学会如何辨别谁待你真心或虚情。我们尚家门户高贵,为此虚情假意之人数不胜数,你可得仔细提防。” “儿媳知晓了。” 双吉不甚在意,她觉小杨夫人那样的性子又哪里能害她的,但婆婆的话还是得照听。 庆氏于下午申时一刻坐着马车准时来了尚府。 她的下人提了一棵树,让门房多看了两眼。 庆氏便问:“这是我给小尚夫人准备的礼物。” 门房也是见惯了达官显贵的,面上半点神色不显,只笑问道:“瞧起来好像是一棵石榴树?” 庆氏点点头,“这棵石榴树是来自西域,我本以为在胡京还没几个人知晓呢。” 门房便笑说:“确实当属珍品了。小的之所以知晓也是机缘看过几眼。” 能被见多识广的门房夸,小庆氏便松口气了。她与公公一直左思可想着该送什么礼来,凡物尚府不稀奇,过于稀珍的他们家拿不出来。正瞧前些日子小尚夫人嘴里提了句石榴树,她便差行商的表哥替她留意一番,也是刚巧,表哥觉着稀奇带回了数棵石榴苗,她厚着脸皮要了一棵来。 石榴苗(28) 门房一路领着庆氏穿过长长的回廊来到锦天园。庆氏心里为尚府的奢华而双眼冒光,暗道双吉住在这样的大豪宅里可真是命好。 待到锦天园,门房将客人交给守值的下人后方离去。 双吉已候在院里多时,尚二公子已与友人出府玩乐。 见庆氏来了,热情相迎间,那庆氏立即示意下人递上那棵石榴树。 “妹妹,你且快来瞧瞧,这便是书中所提的西域石榴树。” 双吉立即睁大眼睛凑了过去,那石榴树不过半人高,约两指粗,生得纤弱。 可就是这样一棵石榴树在还未种植的大周来说当真是稀罕货。 “好漂亮!”双吉一声情不自禁地夸赞。 庆氏便笑,“我们把它找个地儿种下罢!” “我真不想姐姐竟给了我如此大的惊喜,反倒是我什么都没准备的……”双吉也是读了书的,自是知道石榴树的珍贵,非价格,而是有钱也买不到便属珍品。 “这有什么呀?眼下这棵石榴树珍贵,可若再过几年,我们大周皆种植了那便是凡物了。” “以后是以后,现在是现在。” “我们的交情非要这般计较吗?” 庆氏一言,双吉便不再多说,只是心里惦记了。 而庆氏也是心道,只要双吉能记下这份情,那便足够。 “先莫说,我且带你去见过我婆母。她人是顶顶好的温柔。”双吉迫不及待拉了庆氏去锦夫人的屋里问候。 锦夫人病已好彻底,在屋里与老嬷做衣裳,对前来拜见的小杨夫人也是温柔,说了两句话便打发她们自个儿玩去了。 双吉与庆氏使了个眼儿,欢欢喜喜地出了屋。 她们且去物色了一处地儿,将那新鲜的石榴树给栽下。庆氏还特别心细地将栽种的要点说与双吉听。 双吉因想吃书本上画的那种石榴,便格外地留心。 庆氏又道:“只可惜此次树苗不多。且下次有机会,我再托人给你拿上一棵。” 双吉想着成双成对,死了一棵还能再得一棵,自是满口附和着让庆氏留心。 两位小娘子这边热热闹闹的,那边透过窗户目睹一切的锦夫人,神色瞧不出什么来。 只是老嬷说道:“夫人,我瞧着这女子倒也是个心思细腻的,投其所好呢。” “嗯。”锦夫人虽性子弱,但到底活了这般岁数,在丽夫人和田夫人那里吃过不少亏,生了心眼子的。“这女子瞧着是要比伶伶多长些心眼,但愿她是真心实意的。” 老嬷更是见多识广,暗暗吐槽了一句。“豪门贵宅的,哪里有什么真心呀……” ** 十叁殿下举起手中的画作递给尚大公子,“如何?” “臣不擅丹青,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尚大公子回。 十叁殿下也不失望,说道:“旁人都对我说,我那太子哥哥就是一手好丹青入了父皇的眼。” 十叁殿下惯爱说半句留半句。 尚大公子回:“太子殿下在书法上的造诣确非常人所能比的。” “是啊。”十叁殿下感慨:“除了丹青,太子哥哥也是一代明君。” 尚大公子不吭声了。 十叁殿下笑话他:“你当真像极了尚中丞。每每遇到重要事时便当起了缩头乌龟!” “只是臣不敢以下犯上妄议罢了。” 石榴苗(29) “你知道,每当要让你表态时,都会沉默。这时我只需根据你的沉默来推断你的想法。”十叁殿下随手扔了那画作,负手而立道:“比如此时此刻,你心里是认同我所说的,太子哥哥是有才学之人。” 尚大公子沉思了许久,方才回答:“太子殿下与十叁殿下皆是有才学之人,只是才学侧重不同罢了。” “你啊。” 十叁殿下摇摇头,不再多言。 尚大公子见十叁殿下独自一人走得远远时,忽地扬声说道:“若说才学,殿下尚且十六便能将世事看得如此透彻,乃世间少有。” 十叁殿下脚步顿住,沉默了一会儿回头对他笑道:“九益,这算是你夸我比太子哥哥厉害吗?” 尚大公子沉默。 十叁殿下虽没等到回答,却是心满意足,抬手唤道:“走吧!回宫了!” ** 尚大公子从动植园回来后感染了风寒,请了两天休沐在家。 尚府女眷甚闲,嫡公子生个风寒都要嚷得全府皆知。田夫人和丽夫人一早就结伴去了大公子院落,只是人还没见到就被赶了出来,理由是嫌她们吵闹。 大公子历来便不假以辞色,妾室习以为常。 锦夫人倒是有个儿子,二公子去大公子不会赶人。只是二公子课业繁忙,这些事本就该妇人关怀。 于是锦夫人直接让儿媳双吉去看望。 双吉不想去,她惧大伯。再且月前她等着画师给她送画,最后却是被通知那两幅画不惧甚遗失了,她难过得要死。实在没心情去。 可婆婆的命令是不得不从,她只能收起心不甘情不愿,临走前还对背书的小夫君抱怨:“那是你大哥,你去探望便行了嘛。干嘛一定要我去呢?” 尚二公子回:“娘亲说的,一般家中谁生病了这些琐事都得由妇人出面,若我们男子去非得被人笑掉大牙。” 双吉撅了撅嘴。 “你可得换身衣裳去。”尚二公子提醒着,“这头发也得适当打理下。吉儿,我给你梳头。”二公子平时酷爱拿小妻子的脸蛋来化妆。 双吉都怕了,她本豆蔻,大周女子十六方才入妆,她虽已人妇,但少有着妆。而二公子读了些书,便听说恩爱夫妻是要替妻子着眉化妆的,他便有样学样,结果数次下来反而极喜爱捣鼓这些。平日无事便想着要妆点下双吉。 双吉瞧了眼自己的妆容,只觉还好,只是她性子绵软,旁人的要求她少有拒绝,又且是自家人的,虽不想还是依了他。 二公子便扔了书,把小姑娘拉去换了粉嫩的齐胸襦裙,替她梳了两个丫鬟髻,缠了两根丝带上点缀两颗金铃铛。后又替她化了少女最流行的桃花妆,额间一抹桃花钿,端的是俏丽可人。 二公子愈看媳妇愈美,那粉嘟嘟的小脸颊,着了薄薄的白粉,刷了点粉色的腮红,再配那同系色的粉嫩唇脂,他忍不住就亲了那脸蛋好几口。 双吉嘻嘻娇笑:“别把我妆蹭花了啦!” 小夫妻俩磨磨蹭蹭的便是一个时辰过去了。待要出门,且近中午。 二公子叮嘱:“快去快回,等着你用膳。今日有你最喜爱的麻椒鸡。” 双吉一听,口水都下来了,“你莫诱惑我!”决了心是定要速战速决的。 石榴苗(30) 两手空空的小姑娘急步在回廊间,见四下无人便提起裙子像只花蝴蝶一样跑跑停停的,髻上两朵小铃铛叮当响回应着主人此刻的欢快。 庶出的双吉在娘家不曾得到过重视,除祖母尚有两分怜爱,懦弱的生父,严苛的继母,并不爱幼的兄长,在那个家里她谨小慎微成了习惯。 嫁来婆家后,有良善的婆婆与夫君呵护疼爱,她终于过上了属于自己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浪漫。渐渐的,胆子思想也开始大了些,一言一行逐渐有了大家闺秀的风范,她开始在摆脱娘家带来的阴霾,终有一天会走向阳光灿烂。 而这一切,少女心里知晓。 大伯的院落离锦天园不算远,中间隔了一个大花园,她在即将抵达院子里收敛了不该在妇人间存在的行事,端端正正地挺背抬下巴,一步一个脚印都规矩到不行。 刚进碧花楼,便听得一串咳嗽声。 双吉站在院门口,仰起了头,便见二楼上一个俊俏少年郎穿着华贵的披风倚靠在栏杆处,一缕阳光洒落在他发间,更增添两分贵气。 那少年郎便是生病的大公子,远远地倚在二楼便瞧见了进入他院落里的双吉。知她前来的目的,他的视线便直接落在她身上。 少女离得近了,见她着粉裙,那胸前一抹白晳初绽,将少女的青涩体现得淋漓尽致。 双吉不喜大伯,那是来自天生的一种直觉。人在面临危险事物时总会有神奇的预感,她总预感着大伯不是个与她可以相谈甚欢的人,便会下意识地逃避着他。而这份躲避,她自以为掩饰得极好,可在早慧的少年郎君面前,那便是无所遁形。 只是少年郎不知道,为何她如此惧自己,纵心里百般不解,却从无立场能解自己疑惑。 双吉许是觉得大伯今日体弱,那本是红润的脸色如今一抹病弱的苍白,倒令他威严的气场弱了好几分。 这样安静无害的郎君,才会让人心生两分想亲近的错觉。 可那只是错觉。 “大伯。”双吉离他半米远站定。 他不语,仍旧面无表情盯着她。 阳光同样洒落在了少女身上,那层迭的耀眼的光照得少女此刻宛如桃花精灵。 他喜欢看,并且也让自己肆无忌惮地表达欢喜的情绪。 双吉被大伯看得有些焦燥,她只觉得今日的视线与往日太不寻常,但她无法读懂那是什么情绪,因为不懂而焦虑不安。最后她归为大伯又想喝斥她,所以她头发都发麻了。 见少女局促,尚大公子总算收回那迫人的视线,淡淡问道:“你来做甚?” 双吉回答得很是乖巧。“代婆母与相公探望一下大伯的病体。” “我病体很好。”他回。 “哦……”她下意识回,想转身时又停住,一双漂亮水润的大眼睛在他桌上那盘棋侧的糕点瞧去。上面摆放着她与婆婆做的糕点。 她在给他送糖糕时故意使了个坏心思,把自己做坏的不好看的全给他装了盘,虽然有毁婆婆清誉的嫌疑,可料想他一个大儿郎的定不可能计较这些。 他却是看错了眼,以为她盯的是棋局,遂问:“可会下棋?” 少女摇头,铃铛清脆一响。 他略蹙眉,又再问:“可能弹琴了?” 她再摇头,那铃铛又一响。 石榴苗(31) 他听得心烦,立即喝斥:“琴棋书画你皆不会?” 少年郎君语气重,豆蔻少女一惊,脑袋不敢摇了,委屈得眼睛都红了,夫君都不会如此喝斥她嫌弃她的,他凭啥管她呀!心里替自己叫不平,可面上给十个胆子也不敢表露出来,只得委屈小声解释道:“我会吹箫……” 尚大公子当时只觉脑袋一热,倏地一甩袖将盘上棋子扫得干干净净—— 棋子落地声音刺耳而尖锐。 双吉咬紧唇瓣,不知自己又怎么惹恼大伯了。 但见少年猛吸一口气,或许觉自己反应过激,遂让自己冷静,见着少女眼泪汪汪的受惊样,他不免多了两分不忍,那怜爱情绪一上头,所有的愤怒消退,他让自己沉着追问:“箫声?” 她赶紧点头。 此时铃铛再响,他却觉顺耳了些许。便再问:“你院落怎不见有箫声?” “我都吹得很小声……” “那可能吹全一曲?” 双吉犹豫了下。 尚大公子便不想再多问了,又吩咐道:“把地上的棋子全部拾捡起来。” 她赶紧照办。 见少女听话,此时少年心里又有一丝愧疚。 他本不该凶她的。 待少女把棋子全部拾捡了以后,小心翼翼地放到大伯身边,她离得近了,身上淡淡的桂花香薰人眼。 他抬眼偷瞄,但见女孩娴静丰腴的脸蛋儿那样的美好,像春日里的迎春花,让人心旷神怡。 那瞬间,又有瞬间的心虚感让他再度低头收敛心神。他知晓唯有二人独处时,他不惧流言蜚语袒露那暗生的情愫。 可他又不能让她知晓,她本就怕他,再恐被她发现端倪,怕是会躲得远远的…… 只是自己这一番的情,她却全然不知对自己笑得如此天真单纯时,他便心里不平衡,何以只得他一人承受相思苦? 于是喜怒无常皆是求而不得。 “大伯。我走了。” 双吉的声音拉回他飘远的心思,见她怯懦征询,他就手端了旁侧的糖糕,“坐下来吃会儿茶罢。” 她见着那碟品相不佳的桃酥,心里叫苦,小屁股落了个边边在那凳上,接过了糖糕慢慢地拈了一块来。 瞧那样子,好像喂的是毒药。 这糖糕丫鬟摆出来他还未食用,风寒令他食欲不佳。见她这委屈难受的模样,她婆母做的有这般难吃么? 尚大公子不解,但也没再搭理她。 桃酥不难吃,只是双吉经常吃但没什么胃口,又盼着午膳回去吃麻椒鸡便更不想食甜食胀肚。正当她出神时,尚大公子看似随口问一句:“想什么?” 许是他语气太过温柔,令她放松了全部戒备,又许是她想麻椒鸡太出神,便回:“酸酸辣辣的麻椒鸡……” 嘶。 他竟隐约听到她吸口水的声音。 他本也只是随口问一句,所以并未太关注她,听得那声音误以为自己听错了,便马上瞟眼过去,但见少女头颅极低,令他看到那两条溜直的发际线。 别说,她这头饰确实梳得好。 双吉作贼心虚,吸了口水以后就知自己误了事,于是坐立难安等着挨训。却是左等右等,大伯一反常态:“你喜食辣?” 胡京口味偏淡,他记得她父亲是胡京人。 “生母是荆州人,我生来口味便随母。虽在胡京长大,却一直偏食辣多一点。” 他倏忽想起她生母是被养在外室的,便说道:“那可是个苦寒之地。” “生母也这样说,便从未让我去过荆州。” 他想一个幼女长途跋涉的折腾不了几回便能夭去,“不去倒是好。” 石榴苗(32) 双吉却来了兴致,说道:“可我却是想去上荆州一回,母亲生长的地方,我此生若是连去都未曾去过,那实在遗憾。”她心生向往的时候笑得那样甜又透着一丝落寞。 他瞧在眼里,记在心里,“那荆州可还有你的亲戚长辈健在?” “母亲说不清楚了。她幼时因家穷被买来胡京当了个柴火丫头,几十年未曾见家人。纵然父母还健在,怕也早就认不出来了。” 所以这是个纵有娘家却是孤儿的可怜蛋么…… 少年郎君再生一丝怜爱时,那一直紧绷的冷肃神色便褪散了。他有些下意识地抬了抬头,可最终又握住了拳头。他什么也不能干,他从未有过资格。 “过些年,可以让九临带你去荆州。” “相公答应过我呢!”她欢欢喜喜地猛点头,说道:“相公说待我们日后生了娃,有了根属,就带我去荆州瞧上一眼。” 他的神色一僵,所有的柔情又如被冰冻的寒冬。“你回去罢。” 双吉不解大伯的阴阳怪气,明明前刻还话说得好好的,下一刻就比翻书还快的变脸。实在是有够难伺候的呀。 她心里不禁为他院里的下人而摇头,随后赶紧起身:“那大伯,我便回去了。你要多注意身体。” 她太客气而浮出表面了。 他看着心烦,低头拿起棋子重新布局。 双吉急不可耐走了。 她惦记着麻椒鸡而选择忘却与大伯相处时所有的不适。 望着少女欢快离去的背影,少年郎君眼神黯然,手中棋子无力掉落于棋盘上发出清脆刺耳声…… 人生有许多无奈,看似一帆风顺,可人心总不知足,想要的却是一山还比一山高! ** 锦夫人给儿媳挟了一块麻椒鸡,见着她嘴馋的吃相,不免面上慈爱笑话:“你说你一月也要吃上五回这麻椒鸡,怎地就还吃不腻般地护食呢?说出去不免让人看笑话。” 双吉最初被婆母这样打趣还会羞涩忍耐,后时日长了,便也知婆母仅是有口无心,遂不再拘着,该吃便吃,然后回道:“全是因为我们厨房的膳食太过好吃罢!” 尚府人多,主母尚氏虽算明理,却也见不惯妾室们,尚中丞不在府上用膳的日子都是各院自个儿开伙。 尚二公子在一旁搭腔,“娘,这麻椒鸡别说,我也真是极喜爱的。鸡必得挑选只养叁月的,这肉质吃起来才美味。” “你们两个小鬼啊,都成亲大半年了,怎么性子还这般不成熟,何时才能长大少叫娘念叨呢?!” 尚二公子回:“只要娘在身边的每一天,我们都还这般!” “少贫!” 一家人一顿饭吃得欢声笑语的,何时不幸福快乐? 那少提时代,纵有许多不快,可也有这样阳光满满的温情时刻啊…… 双吉在许多年以后,终是意难平啊意难忘—— ** 尚大公子夜间咳得厉害,咳了半宿,他喜独处,因此独院独户的居于一隅,折腾得院里下人一夜未眠。 第二日主母尚氏便大发脾气,喝斥大公子病成这样都还瞒着她,罚了这些下人一通。而后又差人去请胡京最好的大夫前来诊断。 锦夫人瞧着大公子这病情和自己年初染病太相似,都是因小小的风寒久不愈而长卧于榻前。 便略好心提点,“大公子这病莫不是如我……”话未完就在主母尚氏冷冽的眼神下默住,不敢再多话。 石榴苗(33) 尚大公子因久咳又折腾了一夜,白日里刚睡下不久。 因此众家眷齐齐围在院落里,将交谈声压得低低的。 主母尚氏一一审问昨日病情还稳定的大公子怎么到了夜里就咳得那般厉害。终有贴身丫环小心翼翼回答:“晚膳间公子说嘴没味儿,让奴婢们准备了点麻椒鸡……” 尚氏瞬间便明白了。 一个眼神下,便有身旁的老嬷嬷直接走过去扬手给了那丫环两耳瓜子。下手之重,打得那俏丽丫头脸颊瞬间肿得高高的,嘴角还溢出一丝血渍来。 这一幕看得挨着尚二公子的双吉吓得不轻,往日虽称不上和颜悦色倒也相安无事的主母今日为子竟如此狠辣,实在是吓人! 院落里妾室们皆不敢开腔,唯恐尚氏的余怒迁到她们头上。 “死丫头!都知病人不许食太过辛辣之物!主子任性你们也跟着任性吗?!拖下去,关柴房叁日不许进食进水!” 仅是一个小差错,那可怜的丫头便被拖走了。 双吉瞧着,仿佛间看到了总爱欺辱自己的马氏,她便是这样,每当一有不顺心想着法儿来折腾她。所幸祖母怜她护她,否则早便夭去了…… 她惧得更往尚二公子怀里缩去,小郎君自是一番哄。 惩罚了下人后,尚氏遣了众人。 叁个夫人走在前头,锦夫人一惯胆小怕事不敢胡言乱语,而丽夫人和田夫人则不惧太多,兀自在那说得开心:“莫不真是染了闺兰那病,那可真有得罪受了!” 锦夫人闺名闺兰。 “也无妨。大不了府上又办一场喜宴热闹热闹。你瞧闺兰不就被冲好了么!” “倒也是!反正都是要娶王家小姐的,早娶进门早些培养感情!” 她们话里话外略带些讽刺,就这般明目张胆的全是仗着尚中丞待他们的疼惜。 主母尚氏虽也是貌美,可因出生名门望族,一直端着架子比不得出生小门小户的妾室风情万种。虽有威风却也时常受制于二人。 锦夫人是离她俩远远的,生怕被主母的耳风听了去误以为是一路的,到时她这个软杮子就得受罪。 因此牵着两个后辈紧缀在身后,“由着她们先走。” 她还怕心两个小的不懂,特意提点一句。 可尚二公子和双吉虽年幼但该有的人情事故不差,不用长辈提点也是晓得的。 一行叁人缀得远,那丽夫人和田夫人回头瞧着,不屑耻笑:“都说当娘什么样,生的崽便什么样!这古话还真没错!” 待她们走远了,锦夫人也带着儿子媳妇回了自己院里。“你们自个儿下去歇息罢。临儿,待大夫上府上了,你还是要过去慰问关怀着,莫让旁人抓了你的错处!” “儿晓得。” 锦夫人回屋歇息了。 二公子牵了媳妇的手也回了屋里,一脸的忧心。 双吉瞧着,便宽慰:“夫君你莫慌,我瞧大伯那样强健的身子骨定会没事的。” “可听下人说大哥咳了一夜,那症状和娘亲年初是一模一样,如若真是这样,娘亲可就为难了!” 双吉略不懂,“这事和娘亲有何关系?” “到时候旁人指不定说是娘亲传染给兄长的!” “可大夫不是说了喘息症没传染,且府上这么多人要染病早就染了!” “话是这样啦……”尚二公子眉宇间却仍旧一直愁眉不展的,“怕就怕丽姨娘和田姨娘要害咱娘!” 石榴苗(34) “公公又非明理之人,再则大伯不会这般轻易就得喘息症的。” 双吉想到婆婆得的喘息症,闻不得烟走不得急路,每到天气转凉都得仔细伺候,真是个折腾人的富贵病。自心里也有些担忧,如若大伯生了喘息症,如此年轻便……可真吓人。 所幸众人担忧皆落了空,经过明医诊断,尚大公子只是因风寒食了辛辣而刺激了喉咙,另开两副药喝下去就会有所好转了。 即便这样,尚夫人还是担忧,务必让大夫明日再到府上把脉。 大夫自是满口答应了。 好消息传回锦天园时,上至主子下至仆从都松了口气,至少日后安生了。 ** 尚大公子病来得快,去得也快,到底是年轻健壮。没两日是真好了。 锦夫人特意让双吉做了些萨琪玛送过去。 双吉小嘴一撇,是当真不乐意之余,又想到大伯此次也是吓了众人,想来是真病重。还是拎着食盒过去了。 去的时候大姑子竟回了府,正与已经康健的大公子说着话。 “我便说大弟身子健朗,不过就是一场小风寒,怎会惧怕嘛!母亲非得十万火急叫我回来。” “你与母亲说去。” “我和她说?指不定又要骂自己的亲弟都不关心了还怎么指望着呢?” 大公子爱搭不理地听着嫡姐的抱怨。 双吉走得近了,丫鬟便发现了,立即轻声问候:“二少夫人来了。” 这声音不轻不重的刚好在场的都能听到。 尚家仅此一位嫡女,那身份自是养尊处优的,每回双吉见着大姑子,心里都有和见大伯在一起的惧。 一惧她的威严,二惧她太过尊贵耀眼的身份。若女子生得如此尊荣之家,便真不比皇宫里的公主娘娘差多少了。 天与地的差距便让双吉本能地小心翼翼,人生来不平等,她仰仗着婆家过日子的更是伏低作小。 “见过大伯,见过嫡姑姐。” 尚家嫡女不喜旁人称呼她四小姐,因此府中众人皆称之嫡小姐。而到双吉这里,便是姑姐相称。 尚家嫡女对这谨小慎微的弟媳不喜欢,只觉得她性子倒与二弟般配,都一样的懦弱德行。见面也没什么好脸色,对问候也不理会。倒是尚大公子略有维护:“你来做甚?” 有大伯解围,她自是赶紧递上手中的食盒,将里头的萨琪玛端了出来。“婆母怕大伯嫌药苦,特意做了些萨琪玛送过来。” “替我谢过锦姨娘。”尚大公子不咸不淡。 双吉一惯是那种送完东西便要走人,片刻都不停留的主。 她应了声好,提了空食盒就要回去。 尚家嫡女见状,问:“你慌什么?来了就坐下聊会儿罢。” 双吉心里不解能与她聊什么,乖乖地放回食盒又坐下。 旁侧的尚大公子也莫名看向嫡姐。 只听得尚家嫡女说道:“瞧着这萨琪玛倒也不需要我再走上一趟了。你回去给锦姨娘说声,让她多做些,我用过午膳要带回府去。” 然后又转头对大公子解释:“我那婆母也是个贪食的,往日最爱食些糖糕,尤爱这萨琪玛。我便提了嘴我家姨娘会做,说下次给她捎带点回去。” 尚大公子算是听明白了。 双吉乖巧点头:“好的姑姐,我回头立即让婆婆多做些。”她说完又准备起身。 却听得尚家嫡女又道:“你与王家千金的婚事,到底是怎样决议好的?” 双吉听到八卦,那想跑的心思就立即淡了下去。愈发乖巧地端坐着竖直了耳朵。 石榴苗(35) 尚大公子淡淡瞟了一眼双吉,见女孩甜美肉嘟的侧颜,那挺秀的鼻梁格外地惹眼,便又多停顿了片刻。随后才说道:“这事儿由父亲与母亲决议。” “到底是你的婚姻大事。我瞧自打你与王雪芙订了亲,你除了该有的礼节是半步都不许自己多迈的,也不怕日后与媳妇培养不出感情来。” “我只是为王家小姐名声着想,要培养感情我们婚后有一辈子。” “你呀,明明才十八岁的,怎么说话语气总跟个四十岁的老头子似的,有点朝气行不行?” “那便不是尚九益了。” 尚家嫡女仿佛这才注意到双吉,打发人:“双吉,你且先回去罢。” 双吉赶紧起身,给大伯与姑姐行了礼后走了。 出来后,她想着装在耳朵里的八卦,回头第一个是要分享给小夫君听的!于是欢天喜地地小跑回去了。 “锦姨娘平时不爱教导规矩的吗?这么久了还没调教个大家闺秀出来。” “她怎地又惹你眼了?” “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小家子气!”尚家嫡女一脸嫌弃。 大公子眉头一皱,说道:“在嫡姐眼中就没几个姑娘能入得您的眼。” 尚家嫡女且是得意一笑:“王家姑娘就是知书达礼温婉可人。” 大公子不与她深究。 尚家嫡女又道:“王家小姐下午会上府来瞧瞧你。” “瞧我做甚。”大公子眉眼间有一抹不耐。 “怎的?你未婚妻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 尚大公子只觉女子真是聒噪,正有驱人之心,便被尚家嫡女发现,只听她说道:“就是因你生病了来关怀一下。” “我已经病愈了。” 尚家嫡女突然问一句:“瞧你这语气,你到底是真心喜欢她不?” 尚大公子沉默了,知弟莫若姐,尚家嫡女又试探问:“那你喜欢的是祝家千金?” “女子不过都是皮相,数十年后都会荣华老去。我称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 换尚家嫡女沉默了会,随后她说道:“那也莫事。日后遇上欢喜的,便纳个妾室,以你身份,王家小姐也说不得什么。” ** 双吉回了院后,先去婆母那里将姑姐交代的事说了,锦夫人听说自己的手艺被尚家嫡女认可了,自是欢欢喜喜的与老嬷丫鬟去了厨房。双吉是想打下手的,锦夫人说不用,她便心安理得地回了房与小夫君闲聊。 “我瞧着呀,这大伯好像不大欢喜王家千金咧!”双吉此刻像极了那小户人家的嘴碎婆娘。 尚二公子却也是跟着听八卦:“不是吧?” “真的呢!”双吉举手保证:“我反正瞧大伯的样子对王家千金是不够欢喜的!” 尚二公子也是个说风是雨的性格,一听,马上就准备起身去大哥那坐会儿了。被双吉给拉了回来问:“你上哪去?” “去大哥那坐坐呗!我去瞧瞧他是不是真的不欢喜那未来大嫂!” “你现在去了,他不就马上知晓是我告的密嘛!”双吉翻白眼。 尚二公子一听,有道理,遂停了下来:“那我何时去?” 双吉眼珠子一转溜,细细想了会说道:“晚间你带上一壶酒,然后去探探口风!” “那我该怎么说?” 双吉便招手让尚二公子凑了耳朵过来,小两口在这闺房里甜甜蜜蜜地说起了悄悄话…… 石榴苗(36) 王府。 王家主母王氏从早上起便给女儿挑了数件衣裳,这也不满意那也不行的,王家千金一惯好脾气都透着不耐烦了。“娘亲,又不是去相亲的,您瞧您是要挑到何时?” “到底你也少与尚家郎君见面,这女子每次必得打扮精致动人方能留下更好的印象。” 最终,主母王氏挑了件水绿色的绸缎长裙,略带点西域风情是今年胡京贵族间最是推祟的款式。 王家千金去换上,又差丫鬟给她梳了个利索地马尾,箍了一只黄金镶珍珠的冠,真是温婉中又透着丝丝英气。 “到底是嫡系出生的,瞧这气势就是个大美人儿!”王家主母老王卖起瓜来。 “好了,娘,你也不害臊的。” “我女儿本就花容月貌,否则怎会挑中你成为中丞长儿媳?!” 王家千金心里自也是认同的,只是矜持不会令她自夸。 “我得出发了,否则回来时辰晚。” “怕什么?难道晚了尚大公子就不送你回来了?” 王家千金用了一个时辰方才抵达尚府。 那门房瞧了是未来的女主人,那自是百般热情谦卑将人迎进府。 王家千金一路随门房进了府后,又有管事的迎上来且将她领去客厅。 主母尚氏携了尚家嫡女出来相迎,王家千金眼神微扫,并未瞧见她未来夫君,心头略有两分失落。 那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君,生得是相貌俊美又仪表堂堂,哪个少女嫁给他不比嫁入皇室差多少? 王家千金虽未曾亲口表达爱慕之意,可心里也是默许了自己嫁得这如意郎君的好命。自是偶有在闺中时常思念。 还是尚家嫡女心细如发,察觉王雪芙的小失落,便解释道:“家弟还尚在院中,大夫让他多静养少出来吹风。我现在就带你去看看他罢!” 这话合情合理劝服了王家千金。 尚家主母便以身子乏了为由头不参与,自行离去了。 尚家嫡女一路上为王家千金介绍府中景致与话一些不咸不淡地家常,言语间是给足了王家小姐的面子。 二人聊着,王家千金便问道:“那余哥儿去参军,到今年还是不准备回来么?” “恐是难。听说他当日去时便决议叁年不回来的。” “不想竟哥儿小小年纪如此铮铮儿郎!”王家千金惊赞。 尚家嫡女也自是自豪,又透露道:“其实当初益哥儿也想去从军的呢。” “益哥儿?”王家千金惊讶了。 “想不到吧?”尚家嫡女也摇头,“我父亲尚武,因此自幼便请了数个武夫先生前来教授我们这些兄弟姊妹们,益哥儿和余哥儿两人从小打到大。” 王家千金视线来回在未来姑姐身上游走,实在看不出她还习过武的样子。 尚家嫡女不好意思回道:“我是个不成器的,没学几年就荒废了。一直坚持下来的也就是那叁兄弟了。” “那临哥儿也会?” “自是会的。而且……” 随着尚家嫡女的犹豫,王家千金的好奇心更重。 两人谈话闲聊间的主角之一,尚二公子尚九临此刻正在院里舞刀弄棍的。 双吉坐在躺椅前晒着太阳吃着瓜果,惬意地看着因练武而一身阳刚气的小夫君。平日多懦弱的庶公子,在武道造诣上倒是不曾输给嫡系少爷们。只是他一贯不爱出风头,又腼腆,少有人知晓罢。 石榴苗(37) 双吉特迷自己夫君习武的英姿,每每看得激动处都忍不住鼓掌,“我家临哥好棒!夫君真帅气——” 甜言蜜语一通灌下去后,更是令那尚满十六的少年郎君打了鸡血似地奋发上进! 他心里想着要争口气,在兄弟之间总得有个优势让自家小妻自豪不是? 习了半个时辰后,尚二公子停了下来,带着一身的汗凑到双吉面前,“吉儿,我今天棒不棒?” “棒!我夫君顶瓜瓜地棒!” “那你下次休沐日也捎上我呗!” “我不要。”双吉才不上当。 尚二公子略垂头丧气:“为何不带上我嘛?都是出去玩的,多我一个不累人。” “我和庆姑娘说好了都不带自家相公,有你们在我们玩得不通透。” 尚二公子抿了下唇瓣,眼见无望,只得往旁边空椅上一瘫,“马伶伶不欢喜她夫君了。” “我不上当的。” 双吉站起来跑开了。 忙碌了两个时辰的锦夫人做了两大盒子的萨琪玛,然后用油纸包好再绑上麻绳,一一放入食盒上。 她差的下人消息打听回来了:“嫡小姐眼下正陪着未来的嫡少夫人在碧花楼里探望大公子。” “那便等嫡小姐送完客,再将食盒给她送去。” 正说着,尚家嫡女的贴身侍女便来了,问糖糕做好了没,她要带走了。锦夫人便将两个大食盒递过去,惹得那丫鬟笑道:“锦姨娘当真是有心了。这么多许是一个月也吃不完。” “我想着姑娘还是会送些给婆家亲戚们,还担心做得不够呢。” “够了够了!就算不够,到时再差人来通知锦姨娘一声便是!” “好勒。” 锦夫人几乎是讨好地送走了丫鬟。 双吉在旁看着,她早已习惯婆母的谦卑。而她也将这份谦卑灌输给了自己的儿子媳妇。 只是终究不是从小将养的,身为儿媳的也仍有自己的想法。 双吉在人走了后出来,“娘。”唤了声便乖巧站在旁侧。 “临儿武课结束了?” “嗯。” “你是否要去碧花楼瞧上一眼那王家千金,总要先交好日后妯娌间方好相处。” 双吉默了会,犹豫道:“我冒然前去不大好吧?” 锦夫人想了会,也认可点点头,又道:“那你假装去碧花楼外的百锦庭玩玩,当巧遇罢!如若在府上都不去相见,日后恐有闲话传出!” 双吉点点头。 她拉了贴身小丫鬟,“我们换身衣裳去百锦庭。你去拿我的箫,我就假装在那里练习箫声!” 那小丫鬟乖巧地去准备了。 之后她又回了屋,抓了尚二公子由他陪着一道去。 “夫君可曾见过王家千金呢?” 路上夫妻俩闲聊。 尚二公子有问必答:“见过啊。不过一年也就两叁回,都是重要节日很多人在的时候看上一眼。瞧得还不真切。她若站我面前,我都不定认得出来。” 双吉知晓夫君从不对自己遮掩,又再问:“那大伯呢?” “都一样的。我们一般少有与女眷玩在一起。毕竟女子名切实在重要,男子过了十四后就须得避嫌,所以多是幼年时玩在一处儿,年数稍长了大家反倒生疏了。” “那还不如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的自由自在呢。” “自小习惯了倒也还好。” 石榴苗(38) 秋菊开得正茂,倒是个赏菊的好时节。 尚中丞爱花,府里随便看不起眼的杂草都价值千金。因此时常有识货之贼前来盗花,府上各院别的不多,看家护院的家丁却是随处是。 尚大公子执意不披外套,尚家嫡女拗不过,只得让他多穿了件陪着未婚妻来了百锦庭逛逛。 一行叁人,有说有笑,说的是尚大公子,笑的是两女眷。 叁人走至一路,菊花遍地怒放,瞧得喜花的王家千金目不转睛。 “妹妹若是喜欢,便捎几盆带回去种院里。”尚家嫡女顺口说道。 王家千金是真起了意,也有心,紧跟道:“姐姐若这样说了,妹妹可真有意欲要上几盆带回去了。” 故作玩笑的尚家嫡女乐道:“看中随便拿。反正也不是我家院落的。” 一声箫声起初是并未引人注意,直到箫声越来越明朗,才被王家千金发现:“好像有人在吹箫呢!” 尚大公子陪着两位姑娘本就心不在焉的,这箫声刚起,他初也没太留意,再起时他倏忽想起双吉说过她会吹箫,便心生了好奇有意前去源声看看。便是一路引着两人,经过那层层迭迭的繁花林,便瞧到一对碧人儿,男的在垂首作画,女的站在庭边竖笛吹箫。 叁人一眼便发现是尚二公子与他媳妇。 二公子在为双吉作画,虽画作一般,但他也画过不少小妻子的画相图。此时夫妻二人还未察觉旁人到来,只见二公子停了笔,将画作拿起得意洋洋递过去,“吉儿,你且看看!” 双吉停了箫声回头一看,只见二公子画了一个几笔线条勾的小人儿正在吹竹子的相。他的画功着实如幼童毫无天赋,逗得双吉抬手捶打,“你就是故意来气我的罢?” 尚二公子赶紧躲开,脸上洋溢灿烂的笑容:“你不觉得这便是你么!瞧这小嘴嘟得多可爱呀!” “我才没这么丑呢!” 此时此景令王家千金忍不住吟诗一段:“借问吹箫向紫烟,曾经学舞度芳年。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尚大公子闻之侧目。 尚家嫡女皱眉。 她声音不大不小,虽不足以令小夫妻听到,但二人打闹间也正好瞧见了他们。 “是大伯和姑姐来了!”双吉赶紧低声提醒。 二公子稳住身形。 叁人便见小夫妻俩如学生见到先生般乖乖巧巧地站直了身体。 到底是半大不小的孩子,纵成了亲还是童稚未褪。 王家千金噗嗤一笑,只觉两个孩子甚是可爱,浑然不觉她也就大个叁四岁。 “见过大伯,见过四姐。见过王姐姐。” 二公子与媳妇齐口问安。 “刚便听见箫声,便在暗自琢磨是谁吹的,不成想是伶伶妹子。”王家千金极为有礼,也拿出了未来大嫂要亲近弟妹的态度,移莲步凑了过去,“吹得可真动听。” 双吉被夸得羞了头颅,“只是随便吹吹而已,倒是给姐姐听着闹笑话了。” 二公子见王家千金和善,也是暗暗松了口气。“王姐姐莫夸,平日先生就是这样赞她,她权当了真。您若再这样,她定真以为自己吹得天下无双了。” 这是自谦。 事实上众人皆听得出来,双吉这箫声虽断断续续,却吹得婉约凄凉,实在衬这秋日的菊景。 石榴苗(39) 双吉努努嘴,不爽地瞪了个媚眼儿给二公子,那二公子也是调皮,掩不住的笑容对双吉挤眉弄眼的。 这对小夫妻当真是旁若无人地秀着恩爱。 王家千金心里一阵羡慕,视线不由自主地移向了大公子。见着大公子神色清冷地看着弟弟与弟媳。 王家千金压下心头的那抹失落,回想未婚夫在外的名声便是出了名地矜冷不易亲近,世人多对他有诋毁,他却是曾豪言一句:“以我家世,旁人意见与我有何干系?” 便是那句名言传出后,王家千金心生向往,乃至越多关注才华并貌的尚大公子。想他这样一个高傲的人,纵年少却全不惧世间流言蜚语的,未来也是个杰出的儿郎呀! 一颗少女心渐渐沦陷时,王家千金是情感内敛的性子,藏得连父母都未曾察觉。 一行众人最终汇在一起坐于庭内谈笑风声,尚二公子在平辈面前没那样拘束,又在家里,话也多了些,与众人相谈甚欢。 而双吉则被姑姐要求弹吹一曲,她便吹了首《两相思》助兴。 尚大公子听得眉眼时皱时舒,陪聊也不甚走心。二公子暗自扯扯他衣袖,“长兄,怎不见你多陪雪芙姐姐聊聊。” 面对自己的二弟,尚大公子还是和颜悦色地多。“聊什么?” “自然是聊些女孩家喜欢的呀!你这样,也不担心未来嫂嫂不欢喜你。” “这事你便莫管,又不是你娶。” “我也是一片好心嘛……” 王雪芙见嫡庶兄弟和谐,也是略心生羡慕的,她王家可没这兄友弟恭的,暗道日后入了府也是得多帮衬着庶出小叔。 尚家嫡女与王家千金二人岁数相差不大,又家世门当户对的,一贯私交甚欢。她一直陪着王家小姐聊,也是给足了未来弟媳妇的尊贵待遇。 而此时此刻,庶出的小媳妇双吉便跟个侍女般地乏人问津。 一曲结束后,也唯有小夫君二公子眼疾手快,拍拍身边的凳子让她赶紧坐下,然后端茶递水地行云如流水。 王家千金不由将羡慕说出了口:“真真是年少夫妻能恩爱到头,我曾不信,如今是亲眼所见了。” 这赞美之词谁不爱听,那夫妻俩相视一笑,兀自傻乐着。 而尚二公子也是说了句:“日后雪芙姐姐与我家兄长亦是会如此!” 王家千金又看向尚大公子,但见那俊逸少年郎仿佛没听见般地替自己倒了杯茶,惹来佳人黯然神伤…… 眼见时辰不早了,王家千金起身告退,尚家嫡女怎样相劝用晚膳她也不愿意,执意要走。 尚家嫡女又叫尚大公子送佳人,大公子本不乐意,在嫡姐杀人的视线下勉为其难答应了。不过这一切王家千金不知,当得知大公子要送她时,立即有些喜出望外,所有的不快烟消云散。尚家嫡女也赶着回婆家用膳了。 送别所有人,尚二公子回屋时闲聊一句:“大哥这一来二去的,怕是晚膳是得在王府吃了。” 双吉叹道:“瞧吧,我直觉没错,大伯还真不喜欢未来嫂嫂。” 尚二公子也察觉到了,“待大哥回来我就去问问他,这媳妇可是他自个儿挑的呢!那王家姐姐多漂亮温柔啊怎么会没人欢喜嘛……” 石榴苗(40) 双吉一听,心里吃味了,提脚就踩了尚二公子脚背,“你也欢喜她罗?!” 尚二公子被踩疼了,俊脸皱成一团,抱着脚原地直跳,不解道:“你踩我作甚?” 眼见自家夫君还没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双吉头一扭,脚步一快,越过他独自跑了! 尚二公子好委屈地回来找娘亲告状,锦夫人一听,便取笑他:“你夸别人家的小娘子,惹了自家小娘子吃味了还没意识到错处?” 经娘亲提点,尚二公子才转怒为喜,得知小媳妇在乎自己,马上脚也不疼了乐颠颠回屋哄媳妇去了。 ** 夜深,露重。 尚大公子送王家千金回府正是赶上了晚膳时候,盛情之下留了他一餐。待出门回府已是戌时末。 坐在马车上倒还不觉得秋凉,下了马车后寒风冷冽,早有丫鬟将披风备好在门口,待大公子的马车一映入眼帘便迎了上去。 年轻的贵公子自若地任丫鬟披上披风,迈步进府。 尚府的大门关上,这夜若无意外事便不会再打开了。 进屋回房,大公子洗净了一身的风尘,换上了寝衣,刚准备歇下。 早已等候许久的主母尚氏便入了屋。 那尚氏生得当真是绝代风华,可惜面相太过严肃,令她失了女子自身的娇媚。 “益哥儿。” 尚氏进屋。 大公子重新披上外衣端坐,“母亲深夜到访有何事?” 尚氏坐在榻前,瞧着令她自豪的儿子。她回忆着自己嫁入尚府头五年都没得生育,看着那些妾室们个个生子,虽只是姑娘家可也令她眼热。后终于诞下嫡女,她虽失落不是嫡子也算是疼爱入骨。 终于又在数年后诞下了尚中丞的嫡长子,那时她扬眉吐气意气风发。本以为自此能母凭子贵令夫君尊敬爱护。 可她终究是发现,自己虽母凭子贵得到尊敬,但与夫君由始至终只能相敬如宾…… 到底不是他满心欢喜的女子啊! 于是尚氏来了大公子的屋里,关切问道:“今日王家千金来府,你可真心欢喜她?” “母亲因何要提这事?” 尚氏仔细瞧着儿子的脸色,自打定了这门亲事,他便不咸不淡地。她忽地想起自生了他便一直省心从不操心,便问:“你跟娘说,你其实更属意祝家小姐?” 大公子略皱眉头,“难道临到头了我还能再换一门媳妇?” “自是不能了。不过若能说服祝家纳那嫡女为妾室……” “您觉得人家会愿意一个嫡小姐来当一个不入流的妾室?” 尚氏默了下,然后又起身,“你先歇息罢。”人又走了。 尚大公子皱眉,实在不解母亲今日风火来一趟到底所欲哪般? 其实主母尚氏愿来,倒还是她昨日去吃别府吃茶时,与那祝家主母一道闲聊,祝氏言语间有意无意透露祝家嫡小姐自打动植园一见后,待尚大公子是一见倾心,茶饭不思地…… 主母尚氏虽爱子,也知晓这富贵人家的亲事从不由自己作主,虽有心要给儿子娶个欢喜的,可这欢喜的也得是从门当户对里挑……到底人心贪婪想要十全十美。 因此,她一番试探下见儿子不反对,便已有了意动之心…… 石榴苗(41) 尚大公子不知这些,正欲躺回床上,便又听到吆喝声:“益哥,我带酒来找你了!” 大公子眉一皱,又只得起身去拉开了房门。 “小心屋外风大,你才刚好,赶紧关门!” 尚二公子一进屋边说边替他反手关了门。 大公子瞧他一手拎了个食盒,一手拿了瓶酒,他们兄弟二人在半年前还时常夜宵聚餐的。这令他略有些怀念,转身让了他,“这大半夜的你跑来找我喝酒?” “我知你病刚好,这酒是给我自己准备的。”二公子将食盒放到桌上,再将里头的菜摆出来,“这些菜给你吃。” 大公子走过去,叁层食盒里,卤肉凉菜花生米的倒是格外丰盛。 他接过了那瓶酒,说道:“难道我就真成病秧子了?” 二公子瞧他要吃酒,自是一副“奸计得逞”的偷乐样。“你回头可莫说是我劝你吃酒的。” 大公子没回应,拿了两个酒杯倒上,一闻酒香便知是女儿红。递了一杯给二弟,“不在屋里和媳妇呆着,走我这来做甚?” 尚二公子笑回:“这不是忽然良心发现,自打成亲以来,一恍惚竟是许久不曾与长兄谈天说地了!实在惭愧!” 大公子瞧了瞧,二公子那模样倒不失真心,便也信了。 两兄弟自是秉烛夜谈,不知不觉过了子时,二公子年轻不胜酒力,大公子病体初愈,那一瓶女儿红只喝了叁分之二。二公子便嚷着:“大哥,成亲是个好的,你何时成亲呀!” “怎的就好了?”大公子白晳的脸颊有与庶弟同出的红晕,他手指间捏着那一粒酥香的花生米,漫不经心中透着醉意:“你倒是成日整夜的美人在怀……” “大哥,我给你说啊——”二公子呵呵傻乐着凑近过,那满是酒气的嘴扯出一个大口子:“我家媳妇儿是真香啊!抱起来软软糯糯的,像棉花一样呢——” 他连说带比划的,好像为了证明自己的欢喜,双手在半空中挥舞着,作出个轻抱的姿态。 尚大公子瞧着二弟满心的欢喜,冷峻的面容也融化了两分,语气也低柔多了:“你是有多喜欢那丫头……” “很喜欢——有这么——”二公子站起来双手圈了好大的圈:“这么这么多地欢喜——” 随后兀自傻笑着。 尚大公子见此,全身心都放松了,他与庶弟虽不是同母,可府中兄弟叁人,与九临的关系却比九竟要更亲近些。 尚二公子嘟嚷着:“所以,大哥,你啥时候把嫂嫂娶进门?到时候咱们兄弟二人皆夫妻恩爱,传出去又是一段佳话……” 大公子被酒精麻痹的脑袋,总算是瞧出点了端倪。只见他笑道:“所以你是来当说客?” 二公子喝多了嘴上便没了门,啥话都说:“是吉儿说大哥你不欢喜王家千金,她让我来问问!” 尚大公子松驰的身子有瞬间地紧绷。 他起初有些震惊,随后又带点不信,最后化为复杂,看向酒量极浅的庶弟,迟疑了一阵方才问道:“好端端的,她怎会关心起这事来?” 尚二公子被酒醺糊的双眼瞧不清兄长此刻的坐立难安的复杂神色,但如若清醒,大公子也断不会放任自己流露丝毫异样。 就因知不会出事,所以放肆。 石榴苗(42) “媳妇说的!”尚二公子只听懂了表,声音失控地时大时小,典型一个酒醉汉。“她回来就说你不欢喜王家千金!你快告诉我,是不是真的嘛——” 二公子伸出手臂抓了兄长的手摇晃着。 大公子瞧他成亲半年仍没个大人模样,便想到偶尔端庄稳重的双吉,表情不自觉一柔,回答:“确实不喜欢。” 二公子震惊瞪眼,“为何?!嫂嫂那样秀美!” 大公子反问他:“那你可喜欢?” 二公子起初先点点头,后又猛摇头,瞧得人不知其意。他又赶紧补充:“我喜欢她是因她是我未来的嫂子!大哥你可莫要误会了!” “为何不可对她心生男女之情?” “我欢喜的是吉儿!”二公子一脸忠贞言表:“此生只娶吉儿一妻,绝不纳妾!” 大公子瞧着庶弟那样信誓旦旦,起初脸上还是温柔的笑意。渐渐地便褪却,一抹复杂与难受令他本能地又替自己倒了杯酒,随后一口闷下。 那火辣辣的酒从喉咙一直烧烛到胃里,在这秋日里,暖了身却凉了心…… “既如此……”他仿佛自语,又仿佛在回他:“我又如何能欢喜她……” 二公子将脸凑过来,“嫂嫂?” 大公子将视线移开,不愿看向庶弟这张单纯的脸。 “为何不能欢喜嫂嫂?”二公子得不到答应一直追着问。 大公子再饮一杯酒,两杯下肚,酒劲彻底上头,一瞬间地晕眩让他撑肘扶额。 难受。 二公子呵呵傻乐:“我大哥醉了!我大哥竟然喝醉了!”巴掌拍了起来。 大公子张嘴无声轻吟,他本酒量也不多,又喝得疾猛,自是醉意涌上头,只想犯瞌睡。 而二公子倒是精神好,发起了酒疯,“我要回去抱娘子啦——”嘴里闹着身子却是没动。 往日胆小的少年,唯有酒精能壮胆,当着旁人面也敢这般放肆。 大公子没搭理,揉着胀痛的脑袋任他嚷嚷。 没闹多久,便有一颗脑袋悄悄地探了出来。 那不是担心夫君未归的双吉,又是谁? 兄弟二人皆没发现双吉在门外伫了多久,只见那乖巧温顺的少女睁着一双无辜且水汪的大眼睛,轻咬唇瓣间展露出丝丝女子的妩媚,端的是勾人诱魂。 她瞧上好一会儿,确信大伯与自家小夫君都喝醉了,方才轻抬小脚迈了进屋。 一直走到桌旁,睁开眼的大公子方才发现了她。 见着双吉,那乌黑长发分两股梳成辨垂在胸前,秋日衣裳略厚,但料子极贵的锦锻却是将她青稚的身子勾勒出了美好的曲段。 她在他肉眼可见下地绽放着光芒。 他瞧得有些紧,而她没察觉。 轻巧巧来到夫君面前,闹了一阵地二公子头昏脑胀地趴在矮桌前,伏案而睡。 她跪坐了下来,轻轻凑近了身子,那动作格外地亲昵,小声地呼唤着:“夫君!还醒着么?能走回去么?” 一连串地轻问下,那小郎君一点反应都没。 他便见双吉一脸关怀地又是拉手又是摸额,最后含糊嘀咕:“让你来灌大伯的酒,你倒好自己喝醉了……还信誓旦旦说自己酒量比大哥好呢……” 在欢喜的人眼中,就算是那些许的埋怨听在耳中都觉如此地顺眼动听。 石榴苗(43) 大公子的嘴角不由自主地轻勾,当察觉时又缓缓地下拉轻抿……他知晓自己不该受她牵连而心生喜悦之情。 “我酒量虽不好,但喝一个他还是有余。” 大伯的声音惊到了双吉。 少女在少年注视下身子一抖,呼吸声短促,明显地受惊模样抬头看向他。 “大、大伯……”她尴尬了。 “你一人前来?”他问。 “没、带了仆人……” “倒是考虑周全。” 双吉只觉今夜大伯许是喝了酒,性子都温柔了不少,与她谈话轻声细语地倒令她受宠若惊了。 “肚子饿吗?” “??” 双吉用莫名的表情看着他。 他推了推自己身前的那一碟麻辣鸭脖,“可以啃啃这个。” 她看着鸭脖子,不经提醒还好,一经说,那肚子当真有点不争气地泛了饿意。 但她来这里可不是为贪这点吃食,便说道:“谢大伯了。我不饿,我且现在就带临哥回屋去!” 瞧她总是如此…… 如此来去匆匆,半点时辰也不留与他…… 他压下那翻涌地情绪,将所有失落与难过收敛,但酒精涌上头,他还是多少失了一丝分寸,叫她:“你急什么?” 她停住,心头一颤,熟悉的大伯又来了又来了…… 但出乎意料地未曾等到平日地喝斥声。 “啃了这盘鸭脖子才能走。否则今夜你就在这屋里陪着你夫君睡罢!” ?? 双吉满肚疑惑与委屈和不解盯着那盘麻辣鸭脖…… 瞧好心叫她吃个东西就跟要她上断头台似地委屈! 大公子心里不是滋味地将肉食推了过去。 双吉瞧大伯意已定,嘀咕着:“不和喝了酒的人论理……” 她把他当成耍酒疯了。 他心里默想着,这样也罢,随她高兴罢。怎样都好,只要她能多留下片刻…… 胡京的鸭脖虽麻辣却仍不辣,是一道极为热门的下酒菜。 双吉乖巧啃着鸭脖,大伯就在一旁监视着她,她心里嘀咕着大伯是闲着没事干。 一盘鸭脖不知不觉间被啃完,一桌的碎骨头被她小心地拢到一起,随后拿着冷巾擦了手。再乖巧对大伯宣布道:“大伯,菜我吃完了,可以带夫君回去歇息了么?” 他再无理由拖延,撑起有些乏力的身子,起身便去了屏风后的榻上歇息。 双吉对大伯的无礼习以为常,俯低身子将小夫君撑了起来,不想她还有些蛮力在身。“夫君,我们回屋歇息了。” 尚二公子早昏睡了过去。 到得第二日,尚二公子便对媳妇说道:“大哥是当真不欢喜未来嫂嫂的!” “那他可有意中人?” “暂时没。” 两夫妻的好奇心就此告一段落。 ** 日子如流水,一去不复返。 到年底,尚叁公子仍未回来。尚家过了一个热热闹闹的年。这个年里,王府以未来亲家身份来上门拜访,王家千金出落得愈发秀美贵气。 而双吉与尚二公子,一个迎来十五岁,一个迎来十七岁。 及笄之礼倘若在娘家也是会大操大办的,意欲着待嫁女子,那说媒之人可以踏破门槛了。 主母尚氏以过完年不宜再多铺张,双吉的生辰宴便简单办一下即可。 可即使再简单,大户人家的生辰宴都远远超过她在娘家的豪奢。 石榴苗(44)「Рo1⒏red」 暖春四月时,双吉及笄前几日,尚二公子便亲自到街上替媳妇挑了许多的珠宝首饰,成衣布区都是成堆成堆地送过来。 尚二公子有多宠小娇妻,这倒随着时日久了自然地传遍了胡京贵族圈。一时间成了一段佳话。 有人打趣尚二公子时,二公子皆不以为然,回头还说予双吉听。 双吉一年比一年长大懂事了些,自也懂得男欢女爱两情相悦,再伴随锦夫人时不时教导的女诫,她以夫为尊以夫为荣,只愿与郎君双宿双栖,自是不喜欢旁人来拆散他们。 便对着二公子的耳边吹了无数的枕边风,二公子被吹得晕乎乎的,更是疼爱小娇妻,他还许下诺言,任外间千万般,唯对双吉无二心。 喜得双吉满心眼的欢喜。 及笄之日,尚府外嫁的女眷虽未归却仍给送了一份厚礼回来,给足了这位弟妹的面子。 尚家大公子也是照例又给了一套头面,这回是玉饰。 ** 再一晃眼,尚家大公子也行冠礼了。 二十岁的男子再不称少年,褪去面上的婴儿肥,展露出男子的棱角分明。原本偏点圆脸现如今带点方,便成了方圆脸,更褪一些秀气多了俊气。 行冠的尚大公子,那成人礼办得是风光体面,尚中丞宴了四十余桌,看似席少,来头客俱是胡京里最权贵的那一批。 十叁殿下也来了。近两年的陪读下,他与尚九益的关系那是愈发紧密。这两年十叁殿下的母嫔又晋为了四妃,虽排最末却也更得皇帝陛下的宠爱。如若不是有太子殿下,十叁殿下这位置怕也是会再晋一晋了。 不过这于十叁殿下来说却是坏事儿。 他时常对尚大公子说道:“我母妃娘家不兴,母妃嘴也笨,虽晋了妃位,那也是念在母妃在嫔位上呆了十余年。” 尚大公子宽慰道:“可陛下待殿下却是极好的。” “父皇有二十余皇子,能平安活到现在的也不过就是十位,我侥幸长这般大也是托母妃不受宠之福。” 十叁殿下生母受宠么?按这过往,倒也真称不上受宠。只是十叁殿下因聪慧懂事却是真受皇帝宠爱。 只是前有太子珠玉在侧,十叁殿下过两年也就是个亲王了。 “我且听说四哥与九哥都有意与太子殿下争上一争。他们想拖我入局,益哥儿你觉着如何呢?” “殿下在这位上是不快乐么?” “快乐呀。我自不入局,他们又能耐我如何?” “那殿下便依本心而为罢。” “你成人礼我是要来的,还要送你一份大礼。” “臣谢恩。” 十叁殿下赠了尚大公子一顶凤冠,那确实是个大礼。 “我盼着益哥儿能早日成亲,为这尚家开枝散叶。” 尚大公子收了那凤冠,而这顶凤冠自然也传去了王府。 王府千金喜不自禁,十叁殿下的凤冠或许比不上豪户们自己买的,可那是未来亲王赠的礼,那所代表的意义是千金难买的。 王家小姐想戴上那顶凤冠,于是想快一点与尚大公子成亲。 那俊逸的少年郎逐渐地走向男子的成熟,便意味着他能散发出更多的雄性魅力来招引异性。这招来的,自然首当其冲的是未婚妻王家千金。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石榴苗(45) 王家主母也是有心想尽快完婚,她未来女婿,今年年初又升了个翰林士讲学士,虽只是从七品,可人也不过行冠之年,前途不可限量。 便颇有暗示给尚家主母,尚家主母在儿行冠之后也是蠢蠢欲动该操办婚事了。早前合八字时,王家千金递来的八字虽说是天作之合,可她也另有找信得过的术士算出王家千金子嗣虽有却是少。她诞下子嗣艰辛,自也是希望儿媳能早些过门替尚家开枝散叶。 双方主母一拍即合,这婚事便以肉眼见的提上了日程。 尚大公子并不反对,本就到了娶妻生子的年岁,再则双方父母催得急,他自也顺其自然了。 便在这年夏,尚中丞带着嫡长子上门议亲事定日子了,最终敲下十月十日办席,取个双吉的好兆头。 尚府喜事接二连叁,双吉便感慨:“感觉昨日才吃了席面,今日又要吃了。”当吃食过于丰盛时,这人的身子骨便有些吃不消了。 尚二公子今年也得十八了,从学院里读完书,文科着实差,靠着武科勉强结了业,着实出人意料。 尚中丞提及二子,便叹气,“本想尚府出两个文生,不成想得出两个武士。要来何用?” 已有嫡幼子小小年纪便去从了军,虽年不足十五,可在军中混了两年功绩,未来也是不愁诞个武将来。 这便令尚二公子纵武艺好也尴尬,尚家不需要他当武将。 双吉渐长岁数了,便开始懂事知晓自己夫君地位尴尬。从文不行,从武又不需,他难道要去学做低下的商人? 尚中丞没逼庶子,正因不逼迫,更显残酷。他在这个家不受重视,极早便成为了棋子。 双吉会恼么?会替自己的小夫君鸣不平,可她懦弱的性子与夫君一样注定不会强出头,乖巧接受家族人的安排便是。 若不用担心自己一家的前途,那在逢热闹上便凑得欢快。 她与夫君日日除了读书便是吃穿不愁的,东家长西家短的关起门来聊得欢。“嫂嫂要过府了,你说她会欺辱我不?”双吉最是担心这个。 妯娌关系不和比比皆是,以嫂嫂的名门贵女身份,要欺负她一个庶媳,她小夫君都没胆量敢啃声。 “我瞧着嫂嫂那样贵女家族出生的,定不屑于作出这些事来。你自是放心嘛。” 放个屁的心。 双吉心底暗暗嘀咕,她随小杨氏交情越深,多少也沾了些武人的粗犷来。 “那要是她欺负我怎办?” “大哥那样讲礼的人定会约束嫂嫂的。” 双吉不吱声了,第一次对小夫君的懦弱有些恼怒。 第二日去学院时,她便吐槽起了自家郎君。小杨氏自也会跟着一番吐槽,只是她念叨的全是自家夫君的不是,小尚夫人听得后,还是觉得夫君挺好的,便消了怨。 “本想这月再邀你去动植园的,不成想你有孕,这一耽搁都不知何年再去了。”双吉托腮感慨。 庆氏面露腼腆,她长双吉两岁,与尚二公子同年,倒也是巧与双吉同年成亲。只是她身量更高壮些,年初有了身孕,双吉在她面前更显小个子。 “你且莫说我。你如今也十五了,这婆家是否有催你怀孕呢?” 双吉听得,便是一羞,“我们家不着急。不日我嫂嫂要近门,她与我大伯那岁数才是极需诞育子嗣呢。” “什么不着急呀?且让你再潇洒个一年半载的,若这肚里没货,瞧婆母不催促才怪!” 双吉却是不以为然。 石榴苗(46) 下了学后,两人又相约着一道去东市集吃了甜品再回府。去了极芳斋时,巧遇了外出采办的王家千金。 王家千金见双吉,温柔浅笑,“伶伶妹妹真是巧。” 小杨夫人庆氏一年到头也就见上王家千金一回,不如双吉常在府上相见,这未来的妯娌二人交情要比得她好上些。 只是小杨夫人嘴甜,丝毫不见外地热络下,倒是看着极快与王家嫡女攀上了交情。 “雪芙小姐这趟出门是采买什么呀?” 小杨夫人的声音是很热情富有感染力的,当下也让本就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王雪芙放下了戒心。 再则她也是没想着这是个隐秘事,便说道:“自是采买一些嫁妆了。” 双吉听她落落大方地承认,更对这未来的嫂嫂心生好感。 而小杨夫人则是心念一转,暗道不愧是贵门嫡女,小小年纪处事便不一般。她却是没成想,论年纪,还得尊王雪芙一声姐姐的。 “姐姐可真令整个胡京城里的贵女们羡慕,未来夫君是中丞嫡长子不说,还是新科探花郎,又任翰林士讲学士官贵七品!真真是瞧这气度便该是这样尊贵的命呀!” 小杨夫人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纵听着像拍马屁,可却实在找不出错处,令人更心生好感。 而双吉在旁看着手帕交又熟络地攀谈,内心更是羡慕,要多和庆氏学学这为人处事之道呢! 待一行叁人分别后,王家千金旁边的老嬷便说道:“小姐,那小杨夫人莫看五大叁粗的,日后倒是个角色!您未来的妯娌全然不是对手。” 王家千金嫣然一笑说道:“这不是极好么?我日后相处的可是那小马氏呢。” “这说得倒也是。不过那庶出之媳,连提都不配呢!” 王家千金浅笑不语。 ** 入夏时节,尚府一干人也会前去动植园住上两月余,待到暑气完全避过才回府。叁位姨娘因随时要伺候着中丞老爷的,因此是轮流陪伴。 今年因忙于王府结姻,尚夫人是取消了去动植园的行程。而锦夫人入了夏又因前年落下的喘息症,使她夏季过得格外难受。她便去主母尚夫人那请求今年再去动植园避暑。 主母尚夫人倒是痛快答应了。 锦夫人回院后便叫上儿子与媳妇一起去动植园住上两月余。 尚大公子回府听说今年去避暑有锦姨娘,便随口问了句:“去年不是有锦姨娘吗?” 尚大公子的大丫鬟回:“今年夫人因操持公子您的婚事不去了,空出来的位置便给了锦姨娘。” 尚大公子情绪有些低落。 他站在廊前,盯着一池春水…… ** 每年入夏,最动人的不是那荷香连连,而是府里一群穿得轻薄的姑娘们。 胡京女子胆大,衣裳俱是露出前胸一片雪白肌肤的襦裙,每到这时节,街上女子万分惹眼。 双吉随着身子发育得高挑与胸前鼓起后,她也愈发钟爱齐胸襦裙,纵胸小小的女子也是爱美攀比。只是嫁入尚府两年余,她每年入夏去了动植园,这一身身好看的衣裳除了夫君少有人欣赏。 今年本以为能与小杨夫人一道招摇走在集市上,为此她仅入夏便采买了数十件漂亮的衣裳,眼下知晓婆婆又要去动植园,气得是不想走,在屋里和尚二公子耍性子。 石榴苗(47) “那动植园凉爽是凉爽,可蚊虫蛇鼠的也俱多,到了晚上那蛙虫吵得人更不得安生!我不想呆那般久啦!” 尚二公子犹犹豫豫地,他今年也不想去避暑,胡京的夏日不宵禁,那大晚上的人流胜过白日。 去年一群友人在胡京玩了个痛快令他好生羡慕,今年早许下承诺也要玩乐。“那我们一道去给娘亲说说?” “这事儿你一人去办了便是,叫上我作甚?” “你的话更好使些。” “你可是她亲儿子呢!” “我都没得你受宠。” 双吉瞧那没出息的,翻了个小白眼后,最后宣布道:“我俩一道去说!” “怎说?”临到头了尚二公子又犹豫:“照实说我们扔下娘独自玩她肯定心里不乐意。” 双吉停了脚步,也略恼,推推小夫君:“那你想个法子呀!” “我……”尚二公子一时语塞,抓耳挠腮地蹦不出一个字。 正一筹莫展地,锦夫人过来了,敲了门进了屋,见两夫妻俩,她兴高采烈地问:“行李收拾好了吗?”因过于高兴她并未注意到儿子媳妇那一脸的异色,径直说道:“今年我让嬷嬷多带点驱蚊的。动植园也凉爽,你们小夫妻俩好好避个暑,争取给娘生个孙子来抱抱!” 这是双吉头一回听到婆婆催她生孩子的话。 尚二公子与媳妇双双相视一眼,双吉用眼神示意夫君赶紧开口,二公子被逼得没法,正欲硬着头皮时,却见屋外大哥的下人来报,“二公子,大公子请您去碧花楼一趟。” 尚二公子犹如看到菩萨般,声音都拔高了,“我去去便回!” 双吉瞧他那窜得比兔子还快的身影,气得实在是想捶他一顿!又独见婆婆满面开心,她也实在说不出不去的话。 于此,夫妻二人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去避暑了。 ** “都是你!叫你去说你不去说,这下好了吧,要呆两个月!”临到路上,双吉都还不免抱怨一番 而尚二公子也是苦哈哈地,倒不是因为不能玩,而是临行前,大哥给了他一些旧书,俱是他过去看过的,望他明年多少要考个秀才。 尚二公子读书比不过双吉,这事儿比什么都痛苦。 “要不,我先在动植园呆上半个月,然后就以不打扰你读书为由,自个儿回来?” 尚二公子烦心,没听清楚媳妇说什么,只嫌她有些聒噪,便随口依了她话道:“都行的,你说了便是……” 双吉这才开心了。 另一辆马车上,锦夫人也在高兴同嬷嬷说话:“这次去动植园,我便想着寻个清静地儿让他们两个小的好好努把劲,让双吉肚里揣个崽回去!” “说得是呢,还是夫人心细。小夫人如今及笄了,这身子骨也将养好了,趁年轻,正是可以多生养的好时候!” “呵呵……” 两厢各有欢喜。 ** 本不大乐意来动植园的小夫妻,随着七月的天逐渐炎热,也不再闹腾要回胡京的心思了。倒是有些乐不思蜀地在河里摸鱼打水战,整座庄里庄外到处是小夫妻的身影。 十七岁的二公子与十五岁的双吉,小两口仍旧还未感受到传宗接代的压力,玩得一日比一日欢。时常一身脏地回来。 而这其中最欢快的是本该苦哈哈读书的二公子。 石榴苗(48) 且他与双吉安顿以后,便开始过河摸鱼的好日子时,他便发现一件趣事儿。 那便是穿着清凉的双吉每每下水后,那一身纱衣被浸水以后展露的玲珑身段儿,那小酥乳嫩翘臀地,时时诱惑别有风情初露。 虽说与小妻不知洗过多少鸳鸯澡,可在这入了夏的庄园山外,不知怎地就更迷二公子的眼了。 其实那是二公子不知晓,豆蔻少女初长成曲线出来后自然格外吸引人。 他只是顺着本能,对着小娇妻光明正大上下其手的。 为何乐不思蜀?自是每每戏水间,玲珑小美人儿在怀,那一手的软香温玉令他流连忘返,二人在水中就仅是亲亲抱抱也会玩上两叁个时辰…… 二公子很是熟练地一手握一只酥乳替小娇妻搓揉,他喜听她快慰地低吟,那令他快乐。只是他胯间物什从不起反应,因此他不知男女的情欲为何,仅出自于单纯地亲亲爱爱。 而一直在发育中的双吉则常受胀乳的疼痛,从最初的害羞到之后的习以为常,每日替她揉搓双乳已成为了一种惯性。 这一对酥乳在双吉过了十五以后,便肉眼可见地跟吹气似地膨胀了起来。入了这夏以后,她的小乳更是鲜明地变大不少。 爱把玩那对椒乳的尚二公子也是惊奇地叫道:“吉儿,你这对乳儿中都没得什么硬块了呢!”说完他弄得更起劲儿。 双吉便会不害臊地央求道:“你替我吸吸它!” 她一双纤细又浑圆的双腿夹得紧紧的,那小穴里传来的快慰与湿意浸进凉水里,解了她臊的同时又压抑不住的空虚。 她想要些什么,随着年数渐长,她愈来愈想要什么。 可她说不出来她到底想要什么! 只有被夫君肆意玩弄时,她偶尔会发狂地尖叫,那小穴里会痒得受不了时,她把腿儿夹得死死的便会产生一种快慰感,当那股快慰感释放时她全身才能舒坦! 她和他都不懂,只是随着本能地爱抚身子而达到一种舒坦。 那便让他们都误以为这是男欢女爱的情趣。 可这种情趣对双吉来说是折磨,对此时的尚二公子来说是新鲜感未褪,但日后也渐渐地成为了一种折磨…… 尚二公子听话地低首将脸颊埋进小妻的胸前,他很熟练地吃食着那粉嫩饱满的豆丁儿。它会被吸得肿胀,粉嫩乳晕会随之颜色变深,他觉得很好看,便会笑话她是尾变色龙。 她气恼他的天真,便会抬起双腿狠狠夹住他的腰,她的秘处会在他的腰腹上紧紧贴附着,然后感受他高热的体温烫到小穴的丝丝快意…… 她的情欲来得早,可渲泄地太艰辛了。 老嬷嬷偷偷观察数日,这对小夫妻在水里当鸳鸯是没遮没掩地,她偷摸摸地看,从最开始的满心欢喜到渐渐地心生疑窦。 她看着水池忘情相拥的少年少女,那妙曼的身子羞人地相拥着,可是并不激烈,没得男女性交的撞击动作。 一次两次,她本以为只是小公子温柔。可叁次四次……无数次,仍旧如此! 这是怎么回事…… 嬷嬷有些不安,一直偷窥到他们玩乐了离开了水池。方才脸色凝重回了庄内。 一直等着好消息的锦夫人还惯性地取笑:“那两个小东西没羞没臊地,当真是仗着年轻,光天化日哪里想来就哪里做!” 虽喝斥与羞涩,可也没阻止。 儿子与儿媳快乐幸福她才能早日抱孙。 石榴苗(49) 直到嬷嬷面色凝重附耳低语几句,锦夫人欢喜的容颜才渐渐褪了色。她有些颤抖,惊疑不定,颤声问:“叫……大夫……看看?” 嬷嬷面色凝重点头,“莫给旁人知晓了!” 于是便有仆人悄悄出庄下山寻妇科大夫了。 ** 双吉来葵水了,她暗自松了口气。 这几日她整个人因情欲浑身不自在,有些欲望来得太猛,纵夫君令她泄了身子她还是不舒坦。自葵水一来,她便懂了! 她每月来葵水那几日便是这般坐立难安,身子变得像头饥渴地猛兽,一直会到葵水来临时才消停。 她便释怀,不是夫君不能满足她,只是葵水作怪罢。 十五岁的少女有了手帕交以后,同为人妇的女子间,小杨夫人也是胆大常问双吉闺房乐事。 小杨夫人会说自家夫君那个不够中用的,每回折腾她不到盏茶时辰就歇事了。她还没得满足他就叫累了。 便追问双吉如何? 双吉想她夫君可以和她玩上一两个时辰,直到她把身子泄了水,那夫君定是中用的。于是回手帕交夫君能满足她。 小杨夫人便羡慕她。 双吉便羞,也觉得这样的夫君是值得令人称羡的。 ** 尚二公子喝了一碗冰镇的银耳粥,凉了胃后他在院里乘凉。 这个时辰双吉要去练吹箫了,那箫声时远时近地悠扬悦耳,他只觉人生快慰。再躺一会儿,他也得进屋看书了。 想着下午与媳妇戏水,媳妇泄身子时那小脸红扑扑地娇俏模样,他只觉真好看,能令媳妇快乐他这个夫君当得值。 这份自得一直保持在锦夫人叫他进房前。 “娘亲这般晚叫我作甚?” 锦夫人瞧着一脸天真快乐的儿子,脸上的忧心怎么也挂不上。她不由自主瞄向儿子那肚腹处,心头默念定是自己想多了…… 旁边伫着一个中年男子,身上一股淡淡的中药味透露着他是位大夫。 嬷嬷笑着接了话:“请了大夫来替公子和小夫人瞧瞧身子可安康。” “年初大夫不是说我和吉儿身子都健康么!”尚二公子还没意识到要出大事儿了,乖巧过去让大夫号脉。 却见大夫摇了摇头,微笑着对他说道:“请二公子移步内室,解了衣裳给我瞧瞧。” “什么病还要解衣裳的啊?” “你听先生话便是。先别问!” 锦夫人少有地心烦,态度也强势了些。 尚二公子便不再多言乖巧进屋了。 锦夫人不便进去相看,便给嬷嬷一个眼神,嬷嬷心领神会抬步进去了。 大夫看小公子解了衣裳,便拿出早准备好的画册,递给了小公子。 二公子接过看了几眼,便脸儿有些羞,但又更多好奇继续看。 看着看着,他便瞧出不对劲,还指着画中人物某处问:“这是何物?为何它这般,我同为男子却没有?” 这一句话,没吓到大夫,反而让暗处偷窥的嬷嬷瞬间眼热头晕了…… “小公子看着那画册上可有何感想?” 只听得大夫轻声询问。 少年郎君摇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这物什我没有,好奇。” 大夫的视线落到少年那胯间疲软处,它由始至终没得半分反应。 石榴苗(完) 嬷嬷强按捺下激动,一直等着大夫走过去对着少年郎君那软塌物翻来覆去检查,只见少年郎君很羞,却也没激动反对。 锦夫人在屋外等得难受,坐立难安地。 嬷嬷比大夫先出来了,脸是白了一层又一层,见状,锦夫人心头便直发凉。后又见嬷嬷眼睛通红地似哭泣了一般,脸色也跟着褪了颜色。 她浑身哆嗦着坐在椅子上,不敢问,不敢信。 终于,大夫出来了,瞧着两位老夫人,便叹口气,但没说话。 一直到二公子宽了衣出来,“我有没有什么病呀?这大夫也真是的,怎么尽检查我那物什儿呀!怪让人害臊地!” 大夫瞧着这少年郎君也是个纯善地,听说早已成亲……真是可怜了那媳妇守活寡! 便问道:“夫人,这病情可能当着令公子直说?”他先问。 锦夫人瞧着天真的儿子,嘴唇哆嗦了片刻后,攥紧了拳头说道:“说罢!他也长大成人了!” 尚二公子终于有些察觉而慌了。 大夫便直言了:“小公子这是先天不举之症。” 晴天霹雳—— 锦夫人当场晕了过去! “娘亲——” 大夫也是赶紧过去急救。 所幸锦夫人晕了片刻又在掐人中里清醒了。 她一把拽住大夫的手叫道:“一定要治好我儿——钱不是问题!” 大夫却是叹气。 何谓先天不举? 便是自出生便不硬啊!这娘胎里带出来的病又岂是人力可为的?! 尚二公子在没多久以后才从大夫那里知晓他病是个什么,也是知晓后,他和亲娘一样,晕了过去—— 没有哪个男人愿意得一个先天不举,让媳妇守活寡的! ** 屋里的双吉吹了箫以后便累了,兀自先回了房睡下。她葵水来了浑身疲惫,便睡得极早,这夜的事她什么都不知晓。 她不知道自家纯良的小夫君得了不治之症,她不知道小夫君与婆婆在屋里抱头痛哭,她也不知道自己将会面临一辈子守活寡的不幸事—— 她一夜醒来后,便被老嬷嬷强自驱赶回了胡京。 她的夫君与婆母眼下都无法面对她。 双吉因一直想回胡京,所以被告之回去时,她纵有疑虑,事太突然,可能回府的喜悦还是没让她想太多,欢喜地收拾了行囊回了府。 而她回府时,府里人也并不好奇,因为大公子与王家千金的婚事已经忙上了明面上。 府里开始里里外外翻新,该刷漆的该粉墙的,老旧的陈设需换购的,新房需重设的,忙得无人关心锦天园里发生的一切。 双吉回来了,恐也就尚大公子知晓了。 “她一个人回来的?” “是呢。” “问清缘由了吗?” “说是少夫人与小杨氏约了一起玩耍,刚回府又出府去玩了。” 到底是少年心性,整日里脑子只装着玩乐。 尚大公子嘴角不由自主微弯,心情愉快了两分。 “罢了,由她去。只是多派几个家丁护着点,这夏日匪人也多,误让少夫人受伤了。” “是。” 自大公子考了功名后,他便逐渐地接手了府里的事务,尚中丞不怎么管的事都会请示大公子。 大公子的话,有时候比尚中丞还管用。 石榴小树(1) 双吉回府的第叁日,一封书信又送到尚大公子手中,竟是尚二公子从别庄捎来的,请他去别庄一趟。 信里说得急,言词恳切。 尚大公子便只得走一趟。 临行前夜,他抽空去了一趟锦天园。 双吉躺在院里纳凉,那小妇人恐是没想到这般晚了都还有人来院里,穿着甚是清凉。一条透薄的纱衣,里头就穿了个贴身的小肚兜儿和小短裤,那雪白的肚子和笔直的双腿纤细中又不失肉感。 她没啥形象地瘫睡在贵妃榻上,这榻从屋里搬到了屋外,夜里屋头热,她让丫鬟支了纱帐点了驱虫香,就这样露天而睡。 这也得亏锦夫人和夫君都不在,院里下人又去了动植园,就带了个丫鬟和粗使回来。 晚上将这院门给关上,双吉也是睡得大胆。 只是今夜丫鬟去与小厮相好了,特意留了门未落锁。尚大公子又是临时起意,于亥时未子时初过来,这个时辰拜访一个妇人是不合规矩的。 可他来了。 推开了那未锁的院门,走进廊坊,便见到那四合院里支了个蚊帐,而夜风吹抚纱帐飘飞中,美人卧榻而眠,自是别有一番风情。 双吉半睡半醒,夏风入了夜仍灼热,回来这几天她反更想念别庄的凉爽。于是梦里都是与夫君在水塘里戏水,夫君那双习武而略粗糙的手抚摸过她全身,当移到她大腿时,她破天荒地想要他手指伸进去…… 这羞人想法猛地令她惊醒,睁眼时,竟看到有人影站在帐外。她下意识唤了声:“夫君?” 那声音好似才惊醒帐外的人,便听得一声:“是我。” 大伯啊…… 大伯啊! 她猛地一个激灵坐起来! 发现是大伯来了时,她又想起自己此刻衣不蔽体地,慌地想抓点什么来遮,可这夏日本就炎热,哪里有遮盖物。 他看着她的慌张,负手而背过了身去,以示尊重问道:“怎地今夜院里就一个你?守门的丫鬟去哪里了?” “小冬?”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婢女不见了踪影。叫了声未果,“大伯找我有事么?” 找她有事么…… 没事,便不能来找她了。 年轻男子拳头轻握,脑海里此刻是那一抹挥之不去地春色。 那横陈间酥胸微露,粉色肚兜下凸起的小圆点,以及那平坦雪白的肚和笔直的双腿…… 这便是已嫁人的妇人,婀娜多姿又风情初绽。 她未醒前,他不知瞧了多久,看得痴了,忘了时辰。 待她醒来,他有一抹被抓包的窘迫。 所幸隔着纱帐与夜色,她未能瞧得清楚。 他背过了身去,偷偷松了口气,暗自庆幸她什么也不知。 “你夫君在庄里可有事?” 他说出他来的正事,他就是为了这件事来寻她的。 双吉认真想了想,摇头回答:“没事儿呀。怎么了大伯?” 没事? 瞧她情真意切,或许她的没事是被隐瞒在鼓中。 于是他也没事了,“那便没事了。你日后休得再在院里如此歇息,不成体统!” 人就这般走了。 双吉气鼓了脸颊,心中难得有一抹小火在烧,“什么啊!你真是管家婆,管得比谁都宽……” 随后气嘟了脸颊躺回床上。 片刻后再翻身坐起来,低头瞧着自己的身子,喃喃安慰:“大伯没瞧清楚罢……天这么黑的……” 反复一想,确实有些不妥当了。 但说好小冬守门的嘛! 这夜,双吉等了丫鬟大半夜,等得她再次入睡了也没等到那厮混的丫鬟回来。 第二日,大公子临行前差管事的找来人牙子把二少夫人的贴身婢女发卖了。 石榴小树(2)「Рo1⒏red」 二公子信里催得急,尚大公子一早策马简行。 临到午间来到别庄,见到尚二公子时,尚大公子一贯地沉稳也有些崩裂。 只见榻上那二公子一脸地憔悴,胡渣冒出寸许,乌发未束地散乱纠结在一团。屋里有漫天酒味,和无数空掉的瓶子。 他灌了酒,小小年纪因何事而失了体面?! 大公子皱眉,锦夫人紧张跟在身后,一脸难过痛心,瞧着屋里景象,有气无力说道:“这几日他都如此。每日将自己灌醉了,醒了便吐,吐了又喝!怎样劝都劝不住!” “发生了什么事?” 大公子一声问话,锦夫人想到痛处又欲哭,可这几日她也是夜夜以泪洗面,哪里还哭得出来? 于是便说道:“大爷,你也莫问了。先劝劝你弟弟罢,他自幼便听你的!” 他自幼是个乖孩子,素来循规蹈矩从不出格。能喝成这般,定然是有天大的事! 尚大公子有手足之情,不忍之余命人将屋里的东西收拾干净。 那榻上睡得憨实地少年郎君形如槁木,他便挨坐在旁侧,静等他醒来。 大公子回忆起幼时,因府中他们叁兄弟出生得晚,家中胞姐们已出嫁,便玩得最亲近。虽知二弟是庶出,可他与叁弟从不排斥,二弟也温顺乖巧。兄弟间也常发烧风寒,一得个病痛他便会伴在其身侧照看着。 于是兄友弟恭不失为一段佳话。 直到他们渐渐长大,身子骨健壮了,这样伴在身侧的行为倒是少有。 尚二公子醒了,一双不复清亮的眼睛在看到大哥时,忽地便痛哭失声,最后嚎啕着搂紧了长兄,好似无助又委屈至极的小孩见到了救命稻草。 痛哭了一阵后,二公子央着大公子:“大哥,带我去花楼!我要去花楼!” 那时大公子心中一股怒火燃烧,但极快地他便又稳住了,沉声质问:“你可与双吉争执了?” 二公子痛苦摇头,只重复地央道:“我要去花楼,求你带我去花楼罢——” 随后闻声而入的锦夫人听罢后,也是央着:“大爷,你便先别问了,就先依了这孩子的心思,全他一个心愿罢!” 大公子聪慧,知晓事情并非他想的那样简单,于是依了他。 “你这样可不能去。” 锦夫人顺势差人收拾了二公子。 重新焕然一新的二公子当夜与大公子骑马去了别庄最近的花楼。 他只央着一件事,偷窥花客们欢好的场景。 大公子皱眉,老二这癖好难道是被媳妇嫌弃了来取经? 那丫头一张清纯脸,不成想胆子还肥…… 他银子给得足,老鸨儿便带他们去偷偷旁观旁人欢好。 于是尚二公子盯着那寻欢客的物什,盯了许久,自言自语道:“所以男子天生便该长成这般么……” 尚大公子在一旁俊眉便没舒展过。 到底发生了何事? 事态已古怪。 最后,尚二公子的视线默默地落到了旁侧长兄的肚腹间,他趁着大公子走神之际,竟将手往那处一抓—— 尚大公子眼瞳微震,面色不可置信,正要怒斥,却见尚二公子双眼含泪。 怎么地?!是嫌他的物什小了么?!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石榴小树(3) 一股怒气即将冲昏头时,尚二公子便忍不住又要哭了。尚大公子眼疾手快赶在未被发现前捂住了他嘴,将他拽出了房间。 来到空旷处,尚二公子扶墙痛哭。 尚大公子一口气发不出,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他一直等到二公子抽搐时,才斥问:“你到底在干什么?!小时候没捣过别人的物什,大了要过手瘾?!” 尚二公子一句话又憋不住再度情绪失了控继续哭。“大、大哥都硬了……呜呜……” 尚大公子猛吸气,气得肝儿都疼了。“我难不成还不能硬?!那我岂不是废人了么!” 他不惧被女子抓,可被自己的弟弟抓了一手……那滋味真是恶心! 大公子在这里膈应,却是不知自己一句话将二公子打入无间地狱。 那二公子宛如当头一棒,哭声顿住,神色恍惚,片刻后他便再次失声嚎哭,“废物——废物——” 大公子俊眉拧得死紧,二弟这般大的人了还哭成这样,他可以念他太过难过,可反复哭嘴里还不停念叨废物——废物?! 猛地,大公子身子一颤,像是想到了什么,忽地失声问:“你到底是怎么了?!”说完,他视线不由自主地往他腹下扫去。 可这般久了,此时还能一直硬着?! 大公子心里的怀疑一旦生出,便反复琢磨着今日发生的一切,越回味越觉自己的猜测恐是真—— 心下一沉,他面色凝重,追问:“你我兄弟二人,还有什么秘密可以隐瞒的?” 这话一出,那二公子便破了防,回头抱着大哥,便哭叫着:“大哥——我不行啊——我那里不行……” 大公子当场愣在原地。 久久后,他方才安静推开二公子,见那清秀男子一脸的泪与鼻涕,也顾不上嫌他,低声安慰:“若是不行,咱们就去看看大夫。” 二公子好似心头一块大石卸下,虽难受但不至于毁天灭地了,他摇头说道:“大夫说我若只是一般的不举还可调理……可我这物什……” 大公子随他视线一道移下。 二公子始终是羞于启齿,便又说道:“大哥,不若我们再去看看那些欢好场景,你便知晓根源了……”他说着便失魂落魄起来,宛如破罐子破摔,心如死灰地宁静。 大公子便只得再拉了二公子又回去。只是那欢场客不行,战场早已打扫干净。他只得又找老鸨又去一处。 这次老鸨笑得开心:“二位贵公子,这回这欢场客那持久力可是杠杠的,每回来都叫我们楼里的姑娘们吃不消!所以你们想看多久便看多久!” 她带着两个小公子去了暗房,一墙之隔后,一场欢好激烈进行。 且不说让大公子与二公子大开眼见,只说待老鸨走了以后,二公子便当着大公子面脱了他的裤子,只着外面一件薄长衫。 二公子也不多说,移开用来遮挡的暗格,便看到一墙之隔后一个魁梧大汉正在肆意操弄一个娇美丰腴的女子。 大公子尚且未成亲,他也自幼洁身自好,虽会去花楼,那也只是增长见识。因此血气方刚的年数,那自是见不得刺激。 而那魁梧大汉着实厉害,搞得那丰腴女子哀哀惨叫。 石榴小树(4) 那女子身段称不上好,可那一双乳子着实够大,被大汉撞起来时双乳横飞的场景当真是刺激得大公子没片刻就硬了。 可他硬了不着紧,二公子硬不硬才实在。 他强压下那心头的邪火,盯着二弟那光溜溜的下体。 兄弟叁人自幼一个澡里洗澡还有什么没见过的?只是大了懂了避嫌,又因成了亲,几年不曾见过,大公子再见,却是见二弟那胯间软塌物什一动不动。 倒真是沉得住气。 到底是比他更早经过人事的。 当时大公子还在心道。 可过了约有盏茶时辰,大公子自己憋不住都射了时,不经意抬眼一瞟,却是见二弟物什仍旧稳如山,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到底大公子饱读诗书,他又不挑食,各种课外书籍也会阅览一番。 这其中,自也包括了一些淫书。而淫书里又有一些对男女性事与身体构造地启蒙…… “你……” 大公子不敢多问。 二公子却是往那椅上一座,然后双眼无神地盯着自己的物什,轻声说道:“你瞧,无论怎样刺激我都硬不起来……不是不硬,是从来便没硬过——” 他是个天生不举者! 大公子脑子一懵,也是有些双腿发软地站不住往就近的椅子上一坐,久久不敢吱声! 不举……不举……不举—— 男子若是房事不行,那妇人便会去偷人! 这莫说大户人家,平头百姓间更是常事! 可他二弟不举—— 那双吉—— 一生便是守活寡的命!! 他只感觉头疼难忍,忍不住伸手揉脑袋间,又问道:“你媳妇可知情?” 二公子苦笑:“哪敢让她知晓?” “那你二人这般久了……”他刚问出来便意识到,倘若那小妇人知情,早便闹开了! 到底是因年幼入门,闺房之事一知半解的! 甚好甚好! “莫让她知晓!”大公子当机立断:“你这不举之症我再去寻访妇科圣手来治!” 二公子已心如死灰,喃道:“可又能瞒她多久……”瞧两人欢好时,吉儿那意犹未尽的馋相,他起初还每每取笑她胃口大,是个小荡女,羞得她都不敢吱声,当真误会自己天生性淫! 没成想,不是她性淫,而是他从未满足过她! “总之,她尚且年幼,你也莫多提闺房之事!这病总能治的!” “若治不好呢?” “到时再议!” 治不好…… 大公子也是心烦。 二人因装有心事,纵一墙之隔那猛汉又另起灶炉了,他们也无心再看!匆匆离去。 ** 双吉这日受王家千金未来嫂嫂邀请一道逛夜集。 炎炎夏日,大周风土热情开放,姑娘们衣着多有裸露,男子们倒也是习以为常。露胸露胳膊儿的更有小露一截小腿肚的比比皆是。 只是未婚姑娘要穿着保守些。 因此往这大街上一看,透过衣着便能断女子姻缘。 双吉虽年幼,但也是露了小腿肚那一列,她与小杨夫人惯爱这样装束。而王家千金未出阁,不敢裸露,仅露了胸前那雪白一片。 她与双吉一样都是肤白皙如凝脂,双吉入府两年余,那一丝丝贵气也是将养了些许,与王家千金一道倒不大输了。只是双吉性子仍软弱,事事少主见,两人并行时她习惯性落半步于未来嫂嫂,这让旁人一瞧便清主次。 石榴小树(5) “伶伶若遇着喜欢的,只管告诉我。” 两人相伴,王府千金出手大放,喜欢什么的便马上订下,白花花的银子似不要钱般地撒下去,直看得“省吃俭用”的双吉红了眼儿。 这是娘家带来的大气,双吉这样的小户学不出来。纵婆家富贵,那也是伏低伸手的计算着用。 双吉便大多只看不买,这叫王家千金便说了开口那句。 双吉也是没当个真,她已知晓不少人情事故,锦夫人虽胆小但内里极通人性,什么该说什么当做的全教了她。 “知晓了,我若瞧上欢喜的,定不吝请嫂嫂掏钱的。” 双吉也是乖巧的,会识人眼色,一口一个嫂嫂叫得王雪芙一脸的羞涩与喜悦。 虽未过门,可她离成亲方不过两月余,这一口“嫂嫂”倒也是当得了。 她有心与马伶伶交好,这弟妹自嫁入尚府倒也是相安无事,公婆挂嘴上也会称一句“乖巧懂事”,那便也算是个有本事的人。 王家千金不求双吉与她多好,只求她日后莫背后乱说闲话。 于是便极为主动给双吉添购了一些小首饰的。 双吉拿了嫂嫂的好,夸得更是卖力了,亲亲热热地含羞带怯地陪着她相看成衣,倒是更显真诚。 妯娌俩融洽之时,王家千金状似漫不经心打听了句:“大公子房中通房丫鬟生得如何模样呢?” 双吉水汪汪的大眼儿眨巴眨巴地,笑道:“没听说过有通房呢!大伯自惯洁自身好,年初大夫人说要替他寻个通房丫头的,他都一口拒绝了。” 王家千金心头大石落下。 她虽出身显赫,却也因显赫知晓男子在成年后会有通房丫头来替他暖被窝并教导男女情事。 那通房丫头若得了宠,还能纳为妾室。若不得宠,也就是个丫头。 她本只想打听通房丫头是否得宠,不想意外得知未来夫君连个暖床的都没,怎能不喜! 又听马伶伶满口的赞美,她便再问:“那益哥儿可有欢喜的人?” “那不是嫂嫂你么?” 双吉的回答太过理直气壮了,倒教王雪芙更羞涩了。 除了她,旁的没女人! 这样的好郎君哪里能多得?! 王雪芙更觉自己幸运与荣耀,但她又以退为进,故作大度道:“我也不是个善妒的,过个两叁年,若益哥儿想纳妾,我也是允的。” 双吉震惊地瞪眼,暗暗佩服嫂嫂真不愧是名门之后,这气量便非寻常女子可能比的! “嫂嫂这气度,若是大伯知晓了,他该得多幸运娶了你呢!” 这马屁拍得王雪芙受用!“你刚才不是试了这件水袖云衫吗?天冷了,外头再配件狐狸毛领定是极好的!就一起送去尚府罢!” 豪气! 双吉今夜此行不亏。 待她回府后,心头还在惦记着未来嫂嫂送予她的礼物。 一条金猪项链,一对金手镯,两件秋衣,一双长靴。 “下回这嫂嫂叫我作陪,我定还是要去的!” 她乐呵呵地捧腮傻笑,桌上摆着王雪芙赠的礼物,少说也花了百两银,出手着实大方了。 就在她把小金猪挂到脖子上左瞧右看时,那大门口,尚大公子的身影也悄然冒了出来。 他迈进屋的脚步很轻,好似不愿被屋里的人知晓。这似乎是潜意识地行为,他从来在她眼前,看似是突然地冒出,实则是早有预谋地守候。 少年时的一眼,惊为天人的又何止她夫君,还有他这个从未被她放进眼里的大伯…… 石榴小树(6) 双吉未曾察觉,“小金猪要衬那件衣裳……” 她自言自语着前去翻箱倒柜,最终翻出一件浅绿色的绸缎长裙,她褪着身上的衣裳时,少年呆了下,随后慢慢将视线移至旁处。 耳边那换衣声零零落落地闹人不得安宁,他又生了两分好奇,内心又在挣扎着,上回她在院里纳凉当属无意,这回是他有意为之。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他当恪守本分。 可…… 他终究还是没忍住,轻轻地抬了头,目光追随她。 于是看到美人香肩裸露,那薄衫滑落,顺着那腰露出那漂亮的臀……一路往下,笔直白晳的腿。 她的腿不粗也不细,匀称美丽,有着少女的丰腴又有女子的纤细感初绽。 她的背影极美,她身量不算矮,她的身段儿上短下长,多么婀娜动人…… 后来,他瞧到了她侧了身子,那没穿肚兜的小乳挺翘而结实又不失两分饱满—— 他呼吸一窒,小腹间一团火猛地烧灼起来…… 他人生中第一次当了小人,便是此时此刻! 当他意识到身子产生变化时,他便马上背过了身去,他不敢再看!也不应该再继续看下去! 女孩开始哼歌,她声音清甜,哼的小曲儿虽无伴奏却也悦耳。 她将那浅绿的绸缎往身上一穿,便在那铜镜前自顾欣赏。 他在暗处纠结了片刻,又将视线移回,便见女孩转圈时,她未着肚兜,那丝绸又是贴身之物,那乳前两颗小豆直挺挺地突兀极了。 可少女不知羞,她也不该知羞,该羞的是他这个暗处的伪君子—— 她脸上洋溢着佩戴饰物地甜美与喜悦,他想道原来女子如此爱这些身外之物…… 她戴着小金猪实着好看,只是那小金猪份量有些小,应该再大些…… 他胡思乱想着,将所有不该产生的邪念强行压了下去。 双吉欢喜完,又开始脱自己的衣裳,这次她是直面着他,他瞧得更清楚了,那挺俏白嫩的乳已经发育得不算小了,饱饱满满的乳头往上翘着,乳晕都是如画册里那样美丽的桃粉色。 待到衣裳从肚腹滑落,那女子茂密的丛林地段呈叁角形暴露。她的小树林还不算旺盛,但形状极美,发丝极柔软地服贴着。 她的双腿儿为何要闭得那样紧,一点缝隙都不留…… 是因为没与二弟圆过房,所以还是少女纯贞的圣洁吗? 他有想扳开瞧瞧地冲动,那密处是否也和乳晕一样的桃粉色…… 双吉把肚兜儿穿上,换上单薄的短袖寝衣。露出如玉的胳膊儿和腿,在屋里走来走去地忙活了一阵。 之后她替自己倒了杯凉茶。 虽嫁入府中两年余,但她也用不惯丫头,虽有却不会事事陪在身侧。院里的丫鬟时日久了自对主子也多了两分怠慢。 之前的小冬便是因过于怠慢被大公子发现给发卖了,杀鸡敬猴的这院里的仆人也谨慎了两分。 只是主子仍旧是那样的性子,时日一长又疏忽了起来。 今夜值守的小丫头是睡在小茶室的,那丫头比双吉还年幼些,爱睡,双吉便也纵着她。 大公子悄然离去前,暗道暂时便不给她换丫鬟了…… 石榴小树(7) 双吉呆了半月余,随着八月中旬,天气过于炎热,尚大公子也准备去动植园避暑时,她闻了消息便主动去了碧花楼央着想一道回去。 “你是想念夫君了?” 双吉眼珠子一转,想念自是想念的,便点头,“大伯也是要去的。捎上我一道儿罢?” 他自是没意见,“要去便去罢。” 当夜,他们伯媳二人于傍晚便乘了马车上路。 男女非夫妻,便得避嫌,双吉是给自己独自一辆马车。 尚大公子没说什么,只偶尔掀了帘瞧着缀在身后的那辆马车,目光深幽。 马车夜间赶路行得极慢,官道又平整,双吉枕着枕头在宽敞的马车里睡得香甜。 待到子时,月亮上了正中天,几丝乌云将遮未遮,车夫打了个哈欠时,林道两边的密林处有隐隐人头攒动声。 故意压低的人声里隐约可听到:“确定是尚中丞探花郎的车?” “那车徽上挂的是尚府的马车无疑。” “那便行动!” “格杀勿论!” 一场暗刺于夜黑展开。 尚大公子也是将睡未睡之时,忽地听到一声马啼嘶鸣声,他蓦地警醒睁开眼,掀帘,只见官道上行在最前端开路的家丁独乘一匹马高扛一盏灯笼。 马车屋檐下悬挂的灯笼摇摇晃晃。 看似一切平常,可又异常宁静,反透两分诡异。 尚大公子相信自己的直觉,又凭过往经验,当即让车夫停了马。 前头马一停,后面队伍也跟着停了。 他出行仅带二十余家丁,不曾想过会有危险事,便也未过于防范。 车夫也是谨慎之人,当即询问:“大公子?” “恐有异常,先停下来看看情况。” 尚大公子下了马车,然后疾步来到双吉的马车前,掀帘,那小妇人和她的丫鬟还睡得极熟。 掀帘动作并不温柔,惊醒了车内的丫鬟,见到大公子,正要问安时,便听他咐吩:“把你家夫人叫醒!” 说罢便关了帘。 他也没走,仍旧守在马车旁,手里拽了把宝剑。尚家叁兄弟自幼习武,虽不能以一敌十,但对付几个毛贼也不惧。 那密林中人物见事迹败露,当即也不再隐藏,接二连叁从黑暗中跳出来。 众家丁将主子围在中间,皆是严阵以待。 在夜色下,黑暗中的杀手恐有二十余人,尚大公子面色沉如水。 此刻马车里的双吉也是醒了,掀帘一看,当即被这冷肃的场景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双吉,下马车!” 他也未回头,沉声吩咐道。 双吉腿软,那丫头更腿软,主仆两人颤巍巍下了马车。 尚大公子一把拽过女子护到身后,命令道:“呆会儿家丁会护我们出围,你跟紧我!” 双吉也顾不上多想,牢牢贴着大伯的背影。 已有家丁早将马儿牵了过来,如今当务之急是护送主子们离开。 “今日一个活口都不许留!” 随着对方领头人一声令下,双方立时厮杀在一声。 双吉惊得全身哆嗦,但不敢尖叫,生怕自己引了大伯分心。 只觉自己腰身被一只强健手臂勒住,尚大公子手腕剑花一舞,带着她与敌贼拼斗了起来。 石榴小树(8) 那敌人武艺高强,可尚府派出来守护大公子的家丁也是训练不俗,一时间双方缠斗得难分难舍。 尚家大公子与敌方领头见状,当即调整作战方案。 一个以防为主,一个以攻为主,渐渐地,因对方抱着誓死如归的举措,家丁这边渐渐被撕开了一道缺口。 尚大公子当即立断:“先护我与少夫人离开!你们再全力斩杀敌人!” 自另有了决策,家丁这边便奋发向前,手中刀剑棍棒挥得更为用力,极短时辰内给尚大公子撕开了一条口子。 大公子翻身上马,一手勒着双吉的腰也是带着她护在身前,趁着夜色,马儿也不敢骑行太快。所幸那挑灯笼的护卫倒是机灵,一直未受伤,在前头领着大公子的马匹缓行。 依这速度,被后面的杀手追上那是迟早的事儿。 但是大公子并不见慌乱,他目光沉着,呼吸急促间轻夹马肚让它能发挥快且安全的速度。 两人行了一里地,身后凌乱脚步声仍在,尚大公子便叫停了前头的护卫,带着晕乎乎的双吉下了马。“你牵着马儿前行,注意安全。” “大公子,您在这里下马,那行人怕是更容易追上!” “左右都是会被追上的!你先拖一时是一时!” “是!” 护卫倒也不婆妈,计策随时在变,他也是牵了马便跑了。 而双吉脚步刚落地,便几乎是被连拖带挟地往旁边小道而去。 她什么话都来不及说,只知道在这今夜里,她与大伯在密林中狂奔保命。 还有便是,大伯的力气也属实是大—— 不知行了多久,许是没多久,又许是过了挺久,她也不知自己被大伯带到了何处,两人一直在密林中乱窜,一直窜到一处田野间。 尚大公子停住,他低头瞄了一眼被自己扛在肩上的小妇人,那妇人时被抱时被扛地,早就晕得不知所以然了。 但见她虽双眼紧闭面色苍白但至少性命是无忧的,于是他停下来静静地观察了一番地形。再竖耳聆听身后音,凉风中一直有时近时远地吵杂声。 他知晓那群人虽被甩了个七零八落地,但到底还是有人稳稳跟上。 一直这样下去也不行,总会是被追上的。 于是他观察了下地形,最后将双吉给扔到了一处杂草堆里,他捂了她嘴,俯下身来压低声音喝令道:“你不许发出任何声音!等下无论遇到何种情况都不许惊叫!” 这一路来,他虽见她身形瘫软似泥,但所幸一直不曾大喊大叫,倒也是个机灵的。 双吉虽晕但保有理智,闻言后连连点头,把自己嘴唇抿得紧紧地。只是片刻后,她又想张嘴,只因大伯一直压在她身上,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但还来不及开口,就见身上的男子将身子往旁侧一挪。今晚月色极亮,她也只能隐约瞧见他猫着腰往远处移去。 他好似要扔下她一个人的恐慌让她害怕,想要张嘴又记起刚才的提醒,于是她不敢多言,胆惊受怕地躺在原处,只在心里乞求着大伯莫要把她扔下! 石榴小树(9) 尚大公子将呼吸放低,尽可能地静观其变。 杂草丛里,时有声音,那除了是夜行的动物外,便只有人了。 杀手头领一路跟来,他自信那探花郎定是囊中物,虽听说他武艺不错,可他这边人数有叁,他只得赤手空拳还带个拖油瓶,被他们宰杀于刀下是迟早的事。 只是杀手的本能令他们行事仍旧小心谨慎,小心驶得万年船。那探花郎再不济,也担心死前反扑。 也是这份小心令他多活了些许时辰。 尚大公子悄无声息地摸到一个夜行人的身后,趁着那人还未警醒前,他快速挥剑抹了对方的脖子。 但纵速度快,在这宁静的夜里,还是闹出了些许的动静。 “老叁!”便听得有杀手连声叫唤,无果后,他知晓了尚大公子就在左右! 尚大公子见身形败露也不慌,继续与剩余两人周旋。 而彼时的双吉,紧捂嘴巴一动也不敢动。她自也听到了那杀手呼唤的声音,便知他们在不远处,若是时辰再久些,她被发现抹了脖子的概率也更大了。 想要活命,就得乖乖地躺好,最好似那石头一动不动,因此她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地憋住,实在忍不住了才吸上两口。 叁人游走的僵局并未持续太久,终究是碰了头。 以一敌二,尚大公子不是没经历过,他沉着举剑应战。 那两杀手也是不恋战的,招招出手狠辣,尚大公子虽武艺不错,可也打得实在艰辛。 杂草丛间刀剑相撞声刺耳又惊险,双吉缓缓地翻身趴起,她大着胆子伸长脖子朝外看去,却只是见到刀光剑影下的叁人缠斗得厉害。 夜色下,她也看不清楚到底谁占优势,但是用脑袋想,此刻大伯以一对二也是险象环生。 怎么办?! 得找救兵啊! 双吉壮着胆手脚并用往前爬,她也不知道该去何方,可呆在原地只是个死,不如博一博! 于是趁着那叁人皆无瑕顾及她时,她跑出了打斗区,朝着一个方向往前跑。 尚大公子到底勇猛,将头领之外的第二人斩杀于剑下。而那头领也在他手臂上抹了一刀。 鲜血横流之际,更激男子血气!尚大公子眼里发了狠,知今日不是他死便是敌亡,无人救援中唯有自救! 于是厉声一斥再与那头领缠斗。 那头领也是个极厉害的主,虽惊诧探花郎的勇猛厉害,但也仍能应付。于是二人间又是你来我往一番。 双吉也是个福大的,没头苍蝇地一条路下去,竟刚好与那追来护主的两个家丁撞上。她也顾不得旁的,直接叫嚷着:“快去帮大公子!他有危险!” 这两家丁也是浴血而来,已是听到前头刀剑声,闻言后二话不说往前冲。 援兵等到时,尚大公子更是勇猛叁分,高喝道:“留他活口!” 这来的两个家丁皆是武艺不弱他的好手,那头领惊慌,知再缠斗他要折在这里,于是心生退路。可叁人联手哪有他后路的?最终还是败北。 头领被生擒,危机解除。 只说道尚大公子手臂被划了那剑,血便没停过,直接浸湿了整条袖子。 两个家丁虽也伤得严重,但好歹是见惯了血的,先替公子包扎完,再给自己疗伤。 最终大公子看着那沉默不语的头领,厉声说道:“押他回去,先莫着急审问,酷刑伺候个叁五天。”他说得轻巧,可是唯有自己清楚,他历经此劫,心里思绪翻涌久久不停! 石榴小树(10) 尚大公子寻到了双吉,她倒是懂得找处地儿躲藏,在家丁的呼唤中她方才从夜色下现形。 见大伯无事,她心里松了口气赶紧跑了过去。可离得近了,才发现他右手臂的袖子全没了,一截厚厚地布条紧紧扎在他手臂上,他雪白皮肤上全是干枯的鲜血。 她从未见过血流得满手臂都是伤,一瞬间又有些晕眩,到底是历练了一番,心性坚强了些。面上强忍着惧意关切道:“大、大伯……你这手……伤得如何?” 听着她的关心,再见那甜美俏容上不作假的担忧,他虽觉手臂疼痛难忍,此刻也觉值得了。 可男子在女子面前怎能示弱?于是他道:“不碍事。” “伤成这样!怎会没事?!” 她说着眼泪花儿便掉了下来,好似伤的是自己,回忆起一路来大伯重情重义不曾抛下她半分,她便觉得这伤实在让他受罪!“都是我,不然大伯早能平安脱险的——” 他见不得她哭得梨花带泪,于是轻斥:“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与你何干!” 可说是这样说,那群杀手要宰个人也是顺手的…… 双吉心里明白是大伯不想叫她内疚方才如此,于是又哭得更起劲。 瞧她一时半会儿哭不完的模样,他便让家丁押着那头领前,先去打折了那头领的双手。他亲自动的手,双吉在旁看着。 一时间倒为他的残忍而忘了哭泣。 心里头那口恶气吐出,尚大公子知晓自己从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所以绝不心慈手软。“押回去罢。”没了双手使力的杀手又有何能耐潜逃?“还余多少人?连夜派人押回去,切记要小心杀人灭口之事。” 仔细交代了一番,他与双吉在原地稍作歇息。 大半夜的疲于逃命下,当彻底安全时,大公子一身的气力也消散了。 他往那地上一坐,手中血剑一插,看似酷帅,实则是需得如此才能借力。 双吉不知,呆呆地走过去,乖巧坐在大伯身侧。 她从不曾了解大伯,今夜算是知晓了些。 待二人等着与家丁汇合之际,双吉见大伯身子发着抖,便以为他是疼的,马上安慰着:“大伯,你且再忍耐一番,很快的他们就追上来了!到时候我们就彻底安全了!” 尚大公子闻言,侧头看向少女。 女子甜美泪颜已干,一双眼睛通红又泛水光,那般惹人怜爱。说出的话也是同样讨人欢喜。 他便少有轻声安抚:“我无事。不过是战后乏力,歇息片刻便好了。” 可说是说,他仍旧情不自禁地浑身哆嗦。 毕竟,身体骗不了人—— 尚大公子平安长到如今岁数,这样的暗杀也是初次经历啊! 双吉不知,但她知晓是人都会恐惧。可她不知大伯恐惧什么,她只归为他是疼的。 毕竟那一手的血,那华衣锦袍也是狼狈不堪。她只得轻轻挨着他,又怕他不晓,再挨得近了些。 她想着用自己的行动来支持着他。 而尚大公子也是感受到了那平日总是避之不及地小妇人,此时此刻与他是有多亲昵。 他心头一股淡淡地喜终于冲散了这大战后哆嗦的身子,激烈跳动的心渐渐得以抚慰。 石榴小树(11) 双吉往日少与大伯交流,话不多,叁言两语结束后彼此便沉默下来。只是片刻后,她忽地想起这夜里凉,便站起了身子,将身上的纱衣给脱了下来。 他看着她脱衣并将之披到自己身上,那纱衣又脏又硬地,可此刻他却万分珍重。下意识伸手拈了下那纱衣,感觉着薄薄布料贴在自己肌肤上,那残留的少女体温又被自己慰烫着。 她见大伯没嫌弃,心头松口气,面上便带了笑。想着他有伤难受,于是她便鼓励自己一番,随后开口:“大伯,你瞧今晚的月亮多亮,若没贼人来杀我们,那得多美的夜色呀!” 尚大公子闻言随她话抬头望天,月亮确实又圆又亮的照亮着大地。 又听得她继续道:“眼下也不知晓是个什么时辰了,若没耽搁,我们许是都快到别庄洗个澡美美地睡上一觉了!” 他沉默了下,问:“你可后悔这趟随我出行?”他知晓她是受他牵连的。 “我们谁都不知道事先会有这种厄运之事呀!”双吉笑得甜美,“再说了,若我们事先都知道会发生这样凶险的事,定不会选择出行的嘛!” 他听着,嘴角有两分不受控制地上扬,察觉后又强制压了下去。 “对了,大伯,你可知晓是谁要杀你呢?”双吉扭头望着大伯。 年轻男子那视线随之与她对上,少女眼睛又大又圆还水汪汪地,那么纯真的目光里,他只觉自己的魂都要被吸进去了…… 愣神了会,他低喃:“谁知晓呢……” 她面上略有两分失望,还当大伯无所不能呢。原来他也有许多不知晓的事呢。 嘻嘻…… 感觉大伯也与她一样是寻常人了的快乐让双吉再次忘却劫后余生的惊惧,或许要说的是,她此时此刻觉得大伯才是最弱势的一位,满身心地要维护好她。 家丁们来了,出行二十余人如今仅剩七八个,伤的伤死的死,双吉的小丫鬟倒是命大,那群贼人不取女人性命,她躲在马车后面幸运地连个擦伤都没有。 马匹们跑得跑,伤的伤,仅剩一匹马还能供主子骑乘。 尚大公子当机立断拉了双吉上马,命令道:“先去别庄。” 这路段回别庄距离近,且庄上也有大夫。 双吉上了马后,还贴心对大伯说道:“大伯,我瞧这马儿若搭我们两个会慢些,不如你先自己去庄里,我随家丁们一道走。” 尚大公子充耳不闻,双腿轻夹马肚,马儿立即小跑了起来。 双吉无奈,只得乖乖偎在大伯怀里。 马匹仍旧因夜行而缓慢,但大公子怀里有佳人,那佳人体温一直煨着他的身与心,他倒希望这路程能再慢些。 只是再慢的路程也有尽头,尚大公子与二少夫人一路狼狈来到别庄也是惊了庄里下人一跳。 待下马后,尚大公子差人备马去接应后面受伤的仆从,随后便安排大夫前来替自己缝伤口。 他那手臂上的口子足足缝了二十余针,伤口血淋淋的场景双吉是瞧到了,吓得脸色都发了白。 彼时尚二公子闻讯不要小娇妻过来陪伴,但双吉说道一路上大伯对她照顾有加,若此时此刻不陪在身边太过冷血,又恐旁人说闲话。 锦夫人也是觉得有道理,便让双吉陪着。 大公子身边有家人陪伴,那心也自是不寂寞孤独害怕的。 石榴小树(12)「Рo1⒏red」 缝了伤口以后,大公子便因疲惫睡了。 而双吉方才渐渐后怕。待她与尚二公子回了屋后,她便紧紧抱住夫君,然后渐渐地小声抽泣起来。 尚二公子自是一番连哄带骗地将她哄到床上睡下了。 此时尚二公子并无睡意,大哥与媳妇的遇险让他稍稍振作了些许。此刻双吉在床上睡觉,他也顾不上自哀自怜,满身心地照看着双吉。 后半夜,大公子因伤口而发烧。而双吉则因惊吓过度发烧。 两人双双病倒。 大公子的院落里锦夫人一直照料着,而双吉则由尚二公子照看。 待到天明,烧退了,众人才得以歇息。 大公子退了高热后又反复烧,一直烧了两天才见好转。 双吉挂念大伯的伤并未注意到小夫君偶尔对着她发呆和叹气地古怪现象。 动植园里林荫极高极密,炎炎夏日晒不透,尚大公子的伤倒也好得快。 锦夫人每日亲自去照顾,而尚二公子亦同,感激大哥在危机时刻没扔下双吉。也会时时让双吉多去探望大哥。 双吉便自告奋勇每日盯着大伯把药喝了。 这一来二去的,她与大伯的关系没得从前那般生疏客气了。 “大伯,我替你嗑瓜子儿。” “有口水,我不要。” “我拿手剥呗。” “我不喜吃。” “那吃串葡萄,我替你剥皮儿。” 二公子开着玩笑说道:“吉儿,你再对大哥好,我可是要吃味了。” “你真幼稚,还跟个病人争宠的。” “我就喜欢,你给剥不剥呢?” 双吉便将第一颗去了皮的葡萄塞给了小夫君,这才让他美滋滋地专心看棋局。 双吉将第二颗剥好皮的葡萄放进了盘里,再搭上一根造形精致的银制水果签,随后递到他身旁,“大伯,快吃。” 一旁的尚大公子就默默看着他们,又看着自己身前的果盘。 到底是来照顾他的还是来给他添堵的呢? 最终他拿起水果签串了一颗放进了嘴里。 双吉眨巴着眼睛喜滋滋地追问:“甜么?” 尚大公子迟疑了下点头。 双吉又问尚二公子同样的话,二公子也答甜。 于是第叁颗她给自己剥了放嘴里,登时酸得她眉都拧成了一团。 尚二公子见状哈哈大笑,尚大公子的嘴角也不自觉地勾起。 “这葡萄哪甜了!看着明明这么紫的!” 双吉气恼地瞪着他们。 大公子便问:“你是不是摘的西院那棵葡萄树?” 双吉点点头,“你怎么知道呀?” 尚二公子抢话:“庄里就一棵葡萄树!它挂的果子最酸了!” 双吉气鼓了脸颊,只感觉自己好像被当猴子耍了般,瞪着二公子:“那你还叫我去摘葡萄给大伯吃!” 尚二公子也是笑得贱兮兮地,“它有一些还是极甜的。我吃的这颗就是甜的。” 双吉将信将疑,又摘了一颗放嘴里,再次把她酸得直接吐了出来,叫着:“你又骗我!” 二公子拍大腿直笑。 大公子瞧着开朗的二公子,看起来好似已经从悲伤中走出来的样子。 双吉为报复夫君的戏弄,一口气连剥了五颗葡萄灌进他嘴里,把二公子酸得再也笑不出来了。 这下换双吉笑了。 大公子又看着浑然不知的双吉,目光幽深地不可探测。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石榴小树(13) 傍晚,二公子与双吉膳后纳凉。双吉偎依在二公子怀里,那看着纤瘦实则很结实的二公子也会给双吉一种安全感。她时时钟爱于他的怀抱。 尚二公子搂着双吉,眺望着远处的苹果树发着呆。夫妻俩分别的日子里,他痛过哭过绝望过,娘亲一直宽慰他,望他能早日振作起来。 他也想,可一想到双吉躺在他怀里那些个因情欲不满的日子,那些个他不知羞地追着问她是否满足的场景,他便窘迫得无地自容。 打击一个男人,他可以一无所有,但他不该天生不举!这半月余,母亲与兄长都替他请了无数个妇科圣手,可那些人俱是摇头叹息,只说道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残缺又哪里是人力可为的? 这直接判了他死刑! 他一想到往后余生里无法给双吉属于女人的快活,他便愧疚与不安。他也会担心双吉背着他偷汉子,又担忧她最终会与他和离,只因算命的都说了她未来子孙满堂! 他该如何自处? 尚二公子烦恼得整夜无法安睡,可当着双吉面,他却是一点也不敢表露出来。白日随她笑,夜里搂着她哭,这便成了常态。 而偎依在二公子怀里的双吉却是在絮絮叨叨地诉说着想去哪里玩,趁着两人还小未有子嗣,该多出去走走。 走到激动处,她当即撑起身子:“不若我们过几日便去清河寺逛一圈?听说那些景色特别好呢!我们再去那里作幅画留个念!” 尚二公子强撑着笑颜应了她。 双吉便又乖乘地低下身子抱着他,嘴里情不自禁说道:“阿临,我真的好欢喜好欢喜你哟……要是这辈子我没了你,都不知晓该如何渡过余生了!” “我有这般好么?”二公子情绪起伏不大,若往日里他定是快乐的。 她没察觉出,说道:“你自是千般万般地好!全天下的男子都比不过我家的阿临!” 尚二公听闻感动得眼含泪水,但他咬着唇瓣不让自己哭出来。一双手抚摸着双吉的脑袋,她特喜欢他摸她头。 待他心情平复后,他深吸一口气,眼红着问道:“可若你日后觉得我其实哪般都不好……该怎办?” “哪有?!”双吉想抬头,尚二公子手劲儿一重,她只得乖乖继续将脸蛋儿贴在他脖颈间。 “我家阿临就是最棒的!” “可我一定会有不好的地方。” “那也没关系,我也有不好的地方呀!只要我们彼此欢喜彼此满意就够啦!” 话到了嘴边滚了几次,最终还是被尚二公子咽了下去。 他又想到双吉不知情,想到她自小嫁给他,男女情事也是他夫妻二人自长辈那里听来的,就连那小册子也就一两本启蒙画。 所以……他许能一直隐瞒许多年呢? 二公子内心纠结不安。 而双吉此刻也是闲了,她的小手到处游走在夫君身体上。正所谓小别胜新欢,小夫妻俩感情又甚好,那床事儿也是时时有。 她开始动手动脚时二公子便知晓她想要什么了,他往日是自信与配合,今日却是略有些别扭。在她手往他腹下探去时,他倏地推起了她,身子僵硬表情又不自然极了! 他无法满足她! 双吉一愣,夫君这动作实在太突兀了,令她十分不解地看向他。 只见小夫君表情矛盾又透着一丝痛苦,在她凝视下他又慌张地收敛,故作无事说道:“我差点忘记要去大哥那里一趟!我去去便回!” 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 石榴小树(14)「Рo1⒏red」 双吉只觉古怪,但也未多想,嘀咕着:“呆会儿等你回来咱俩再亲热!” 十五六岁的姑娘正是情欲初绽放的年纪,自是会想念着闺房之乐。 尚二公子本只是找的借口,不料出来了,一想去大哥那处也行,便也就顺着路去了尚大公子院落。 大公子近来几日吃了睡睡了躺,伤的是手臂但感觉腿脚都断了,锦姨娘生恐他落个什么病根,日日早中晚来叁回。 他心底叹了口气,这夜凉风习习,他便拿了把剑在院里挥舞着。往日里只觉自己武艺尚算不错,自保不成问题。 可经过这次暗刺,他方才知晓自己还差得远。 若是自己再弱些,他连那小妇人的命都保不住…… 每想到此,便夜不能寐,非得起来做点什么。 二公子来时,见着大哥单手舞剑,便扬声道:“大哥,不是让你近些日子莫舞刀弄棍的么?会扯到伤口的。” 大公子见他,扬声道:“拿剑,与我比划比划。” 二公子本也是心生烦闷,当即转身去找了把剑来,进到院里与大公子比划一番。 二公子旁的比不过大公子,但这武艺,当属叁兄弟中最高强的一位。 大公子与之缠斗,二公子都是有意让着的,这些也是知晓的。 只是今夜大公子往死里打,二公子打着打着便有了些火气,下手狠了些许,没片刻两人胜负出。大公子败。 大公子也并不恼,论叁兄弟中,早去从军的叁弟在武艺天分上都比不过二弟。 “大哥有烦心事?”二公子在比斗间那神色是相当严肃,颇有两分男子气概。 “你也有。”大公子收敛,“还没走出来?” 他一问便到点子上,二公子那男子气概一敛,瞬间又小媳妇状地委屈。他本就生得眉清目秀,此刻委屈作态,当真是让男人叹气。 他走到大公子面前,两兄弟坐下,大公子替他倒了杯茶。 “大哥,我这辈子算是毁了,也害了双吉一辈子。”二公子一饮而尽,又说道:“咱们两兄弟该喝酒的!” 大公子便招来丫鬟,让她去弄些下酒菜来。 “你莫随意吱声,还有下人在府上。”大公子轻斥一声。 二公子一时倒忘了,“大哥院里的丫头总是没个声响的,不知情的还以为是鬼怪。” “那你院里的下人不成体统就是对的?” 二公子不好意思挠挠脸。 “大夫那边怎么说的?” “大夫说我是天生的不举,治不好了。” 尚大公子神色一愣。他认真打量着对面的二弟,若他没得治,那双吉可怎么办? 尚二公子心绪尚定,苦笑摇头,“我没用倒也罢了,只是害了吉儿。算命的还说她子孙满堂呢……” 大公子喝斥:“算命的都是尽捡些好话说当不得真!你若没得生育,那便从旁支里抱养几个优秀的养育便是!这又不是稀罕事儿!” “可那到底也不是我和吉儿所出。”二公子神色黯然,“再则大哥你也是知晓,吉儿尚且年幼不知情事……若她大了,多听些旁人说那闺房事……我又该如何?” 大公子发着火的言语好似他被媳妇戴了帽子。“那便将她锁在府里,少与那些嘴碎妇人说叁道四!”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石榴小树(15) 二公子被斥得呆住,迟疑说道:“也……用不着这般……狠吧?” 大公子却是振振有词:“女子嫁作人妇自是应当谨守妇德,若因夫君不举便出去偷人,有失女德,就是一种罪过!” 尚二公子眨巴着眼,只觉着大哥这番说词对但也不对……他想反驳,但又见大哥也是为他好,便说不出本心话来了。 尚大公子等了片刻等不到接话,便意识到自己说得也有些过失了,于是轻咳了声,又说道:“总之,这事儿且先瞒着罢,你们夫妻二人自惯恩爱,想必不会因这点小事而失了情份。” 小事…… 这在大哥眼中是小事,在他眼中却是天大的事儿…… 尚二公子又一番苦笑,来到大哥处反倒得不到宽慰,又添了两分堵地回去了。 他还在忧心怎么应对闺房之乐的小妻时,进了屋却发现双吉已经睡得四平八稳的。 瞧她肚上只搭了一条蚕丝被,那粉红肚兜儿裸露在外,往日春光无限美,今日也只得摇头苦叹,女子这番好颜色自己此生是吃不到了…… 他小心仔细地替她掖好被子,又检查了一番帐里是否有蚊虫,随后端坐在她身旁,伸手捏了她一只白嫩的小手搓在手心中。 半晌后,他叹着气喃喃自语:“吉儿……我该怎么办……一直隐瞒你是愧对你,可我又不想让你离开我……” 实在无解! ** 双吉夏乏,白日晚上皆贪睡,如若不是确定自己儿子不中用,锦姨娘都得怀疑她是怀上了。但也因儿子不中用,锦姨娘又担心自己儿媳去偷人,还私下让儿子盯紧点。 二公子便十分生气:“娘,吉儿与我感情甚好,往常也不曾嫌弃我不中用,现在也不会!” “那是她还没长大,不知情事!”锦姨娘想到自己夫君尚中丞其实也是个不中用的,但是她们这些妾室还得日日奉承着也是心累。那丽姨娘与田姨娘有没有偷汉子且不知,但锦姨娘自打孩子落地后就学会了清心寡欲地,因此到她这个年纪男人那物什早就不看中。 但儿媳妇才十五六岁的就让她学着守活寡她能乐意么?且不说现在乐意,未来又能乐意? 所以锦姨娘见劝不动儿子,便私下里给老嬷叮嘱道:“派个机灵点的丫头去盯着,日后少夫人有个什么动静都得我知道!” 双吉且不知自己被婆婆惦记上了,她今日收到来信,小庆夫人要与王家千金结伴一道来动植园玩上几日。 她拿了信嘀咕:“怎地突然与我嫂嫂结伴了呢?” 她也不在意,将信收好,便去找婆婆,说明了庄里要来人了。 庄里仅锦姨娘一人,她自得管理内务事。 马上差人把客房打理出来,对大公子的未来媳妇锦姨娘那是相当重视,务必不能有半分闪失。而那小庆夫人,那便还是有些落差的。 锦姨娘吩咐干活时也要把双吉叫到一旁,细细教导她怎样当好一个女主人。“虽说日后这尚府内务俱是王小姐管理,但到底她一个人,府中事务多,忙不过来你也要分担一些的。这样月例也会多些。” 双吉听得连连点头。 石榴小树(16) “你瞧那田姨娘和丽姨娘的,两人一个掌管着采买办,一个掌管着账房。这也是主母的权衡之术。而我呢,因性子柔弱,自己也不会争取,啥也捞不到。连累你们夫妻二人在府上也无地位可言。” 锦姨娘什么都知,但她最聪明在嘴巴紧。 双吉乖乖巧巧地劝道:“我反倒觉得姨娘这样才是最聪明的。我们不求大富大贵,也能温饱。但求得莫招惹那些勾心斗角之事便是好的了。” 锦姨娘点点头,“可你也莫太学我这样与世无争。日后……”刚要说诞下子嗣,却突然哑了音。她倏地想到自己儿子并无所出,这一脉算是断了后…… 一时悲从中来,她赶紧低头扭脸掩饰自己的失控。 双吉瞧了,立即上前迈一步关心问:“娘?你怎了?!” “没事没事!”锦姨娘连连挥手驱赶,不愿她察觉异常,只借口道:“不慎一只蚊子撞进了眼里,眨眨眼泪便好了。”说着她便让眼泪淌出,然后神色镇定地拿帕摸眼角,“好了。你下去歇息罢。这些事,你知晓个流程便行。日后大些再议。” 本是雄心壮志想为儿子媳妇谋划些,可都绝了后还有个什么盼头的?! 不若就让他们夫妻二人当个闲散自在的富贵人家便足以…… ** 尚大公子那头照样收到了来自亲娘的信,信里尚夫人提及胡京酷热难当,王家千金被热得中暑了,她便作主让尚家嫡女邀王家千金到动植园避暑。而此番避暑,又多牵了几位贵小姐少妇人结伴而行。 因此这动植园是要热闹几日了。 尚大公子本因未婚妻要来于礼而不合,可如今混在一众小姐夫人中,那由头是充足的,他图个清静养病的日子也到头了。 尚夫人不会前来,他便差人通知锦姨娘再多打扫几间客房出来。 “通通将她们安排至西厢房,切莫来打扰到我。” 尚大公子这遇袭除了父亲知晓,暗中调查主凶外,皆是瞒着一干女眷的。如今王家千金要过来,瞧着他伤了便会大惊小怪的。 尚大公子决定避去清河镇躲一躲。 临行前,他想着捎上二弟一道散散心。 不成想尚二公子那个爱妻的,一听说了此事赶紧回去告诉双吉,“你不是说想去清河寺么?如今大哥要去避避难,我且带上你一道去玩玩!” 双吉大喜,赶紧收拾着衣裳,眼下是连手帕交也顾不上了。直接留书给小庆夫人一封,告知她去清河寺了,归期不定。 尚大公子瞧见双吉在列时,剑眉一皱。又见二弟一手紧紧拽着小妇人的手,立时错开了眼,心潮一涌动,兀自先进了马车。 尚二公子可顾不上大哥的心思,扶着小妻的手让她先行上马车。 大公子刚坐定便见双吉进来,那颗小脑袋瓜子梳的髻回回都让人眼睛一亮。 待二公子跟着上来,马车即刻启程。 他们走得略急,带的东西不多,只把银票揣足了,到时去了镇上再行购置。 清河镇离动植园叁十里路左右,一个时辰便到。 往日庄里的采买全在清河镇上置办的。 石榴小树(17) 车上行程久,尚二公子也是不顾有长兄在侧,搂着媳妇儿亲亲热热地相互偎依着。这双吉近来与大伯走得近些了,察觉大伯也不似自己想象中那般严肃难接近后,胆儿也肥了些,在大伯面前也乖乖巧巧地略放松自己。 眼瞅着那恩爱的小夫妻俩,尚大公子把视线往车窗外瞟去。 只是窗外风景太过单一,看了会儿又把目光收了回来。 双吉被马车摇得昏昏欲睡,二公子便低声细语:“让你昨晚早些歇息,一大清早地就开始犯困。若是娘亲瞧了,又得说你没规没矩的了。” “那还不是因为你。”双吉嘟哝着,“拍几只蚊子折腾那般久……” 他们在庄上无所事事时,便昼夜颠倒。大晚上的跑去烤红薯。 “要不是你嘴馋会被蚊子咬么?”尚二公子取笑,“谁家小媳妇大半夜的不睡觉非要吵着吃烤红薯的,被蚊子咬了还哭着闹着是夫君没给拍蚊子……” “那你该不该拍嘛……” 双吉假意生气了,将身子往里一扭,故作不搭理他。 尚二公子只得好言好语地哄着。 尚大公子目视一切,沉默不语。 双吉实在困了,本在马车上便乏,夜里又睡得晚,更是乏,没说多少话便渐渐地睡了过去。 双吉睡下去后,二公子贴心地找来薄毯替她搭了小肚。只是姑娘家那白花花的胸口他倒也大方地让自家兄长看去。 也就尚大公子瞧不过眼了,提了句:“你多替她遮些。” 尚二公子还不明,回道:“再遮多点她要热。” 尚大公子默默将视线移开。 半晌后,又默默地将视线移回来,定格在小妇人那张俏丽甜美的脸上良久…… 二公子待媳妇彻底睡熟后问道:“大哥,父亲可寻到凶手了?” 大公子回:“有了一丝眉目,但尚未确认清楚。” “真是可怕。日后大哥出门可得多带些家丁护院了。” 大周明令管控官富人家私养兵卫数量,因此多改为家丁护院。 “此事我自有分寸,你莫操心。” “那便好。” 尚二公子笑容明朗,“我只求咱们一家上下皆平平安安便是福。” “没个出息。”大公子轻斥。 二公子不以为然,低头看着自家小媳妇,那俊秀的眉眼间掩藏的柔情,“我与吉儿也能白头携老……” 大公子宽慰:“定是能的。” 二公子不搭话了。 大公子亦是低下头,白头携老自是不难,难的是钟情是否初心不改…… ** 叁人租了清河镇上最大的客栈,公子们出行从不委屈亏待自己。用过午膳,大公子批评了饭菜没得胡京的好,到底是一个镇。 尚二公子连连点头附和大哥的说词。双吉却是不挑食,瞧他们不吃,她便一人多吃了些,把那肚子撑圆了。 二公子又取笑道:“瞧你这模样不知晓的还当你有孕在身了。” “我现在先取个经,待日后怀上了,一顿饭八大碗!” 二公子笑容带点阴霾,他听不得传宗接代的话了。 双吉仍旧粗心马虎没察觉,还是大公子过来掩饰,“少贪。谨记你的身份。” 双吉暗地里吐吐舌头,这个老古板大伯逮了机会就要训斥她一顿。 石榴小树(18)「Рo1⒏red」 叁人用过午膳便又去清河寺。 清河镇上最出名的便是这清河寺,寺庙占地千余亩,修有一座百米高的大佛,那佛极为灵验,香火极为旺盛。 这寺庙好,这清河镇便也跟着富裕了起来。往那大街上一走,随处可见穿着富贵的人家。 双吉牵着夫君的手,旁人一瞧便知他们是夫妻。二公子一路走下来,没少给双吉买些稀奇地小玩意儿,还说道:“明日我们得空去逛逛菜集,那边可有一些胡京瞧不上的稀罕物呢。” 双吉听得兴致勃勃,一口一个夫君真好,捧得二公子嘴巴合不拢。 大公子落后他们半步,在一个摊子前瞧见一支木钗,那雕的是一朵小花儿,栩栩如生,做工不凡。 那摊主是个年轻小伙,见此,惯会来事吹捧:“公子当真是好眼光。莫看这只是一支木头雕的,用的料子却是小叶紫檀木。” “多少银钱。”大公子语气平淡。 摊主回:“少不得二两银钱。” 这价格在这摊上算贵的。 双吉与二公子回头见大公子伫在摊前,便退了回来。那双吉也是一眼瞧见了这朵木钗,因着大伯并未拿在手里,她便直接取了说:“哇,这只钗可真漂亮!多少银钱呀?”满心的欢喜把玩着。 大公子见状,取了两张二两银票递给了摊主。然后负手走了。 那摊主便道:“那位公子已经付了。” 双吉见二两银,便觉着贵了些,正要还还价,却被夫君拉住:“走了。” “可……”她觉着一两银差不多。 但没来得及说便被拉走了。 这只木钗随后被双吉戴在了头上,然后她才后知后觉问:“刚才大伯是不是想给未来嫂嫂挑个礼物?” 二公子回,“那摊上的物什配不上嫂嫂。她一贯只戴金银玉饰。” “也是哦……”双吉仔细一想点点头,随后又道:“那大伯可能就是随意看看。” “嗯。” 这夫妻二人也当真是心思纯善的。 接下来一路上,双吉瞧上的,或有意或无意,大公子都爽快地掏了钱。 后来二公子打趣大哥:“双吉待会儿多买些,能得到大哥请客是少有的。” 大公子闻言就反问:“难道我平日吝啬不说?” 那小夫妻双双把头摇,要说大公子对她还是大方的,往常生日宴送的礼从不吝啬。 就因其出手大方,所以大公子这番掏钱作派未曾引起当事者丝毫的怀疑。 路上走走停停花了一个时辰到得清河寺。 双吉长这般大还是初次来如此大地寺庙,当场被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伫了很久。随后她开始虔诚跪拜,嘴里学着当初外祖母的话:“保佑我尚府一家老小平平安安,恭喜发财,一帆风顺……” 二公子也跟着跪了下来,只是嘴里默念着什么不得而知。 而大公子则负手站旁侧,瞧他那模样便知晓只是当个陪衬的。 后叁人一路添了香油钱,到算卦的庙祝那里解签。 双吉抽了上上签,二公子却是中下签。大公子也抽了,中上签。 双吉凑脑袋过来瞧时,二公子把那签往怀里一塞,说道:“不许偷看旁人的!” 双吉就不快了:“抽的什么签不给我瞧的?” “反正是好签,只能我自己知晓!” “哼!不看就不看。”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石榴小树(19) 接着她气呼呼起身跑去庙祝那里解签。 二公子待媳妇一走,脸上笑容淡去。 大公子瞧着,伸手拍了拍他肩膀,二公子只得苦笑:“大哥,我无事。这签倒真是灵,知晓我近来过得不如意。” “走罢。”大公子将签扔回了签筒里。 二公子惊:“大哥不解惑了?” “中吉签。无非就是那些。” 可二公子却仍旧把他那只签重新拿了出来,“我的可以不解,可你的也是好签,该解的。” 双吉正襟危坐,那庙祝看了她签,再要了她生辰,连连点头说道:“天同化禄坐命身,小夫人当真是富贵双全地好命格啊!” 双吉听得可欢喜了,她的生辰确实是每个算命地都如此批。 “那我日后有几个孩子呀?” “廉贞贪狼坐子女宫,不主吉。但有吉星相伴,小妇人生育子嗣是不成问题。只是得晚生,早生困难。” 二公子在身后听得极认真,即便是大公子,也是每个字都记在心上。 双吉可不知晓,又问道为何不吉,庙祝便不多解释,只说依这命格之上,本就不利早孕子嗣,让她得等二十二以后。 双吉大惊,“那般晚去了!我就不能过两年么?” 庙祝摇头,“小夫人的命格,最好是依老夫所言。” 随后他便邀了下一位公子,二公子不敢算,推了大哥过去。直接把签递给庙祝,“这是我兄长抽的!” “这位公子可否报报生辰?” 二公子替他兄长报了。 庙祝掐着手指细算后,说道:“七杀是乃大将之星,又得对宫紫微天府两位帝星拱冲,出外得贵,又身落帝星宫位,妙吉啊!妙哉!位极人臣之相啊!” 庙祝是摇头晃脑一番,细细盘算着,“叁位,如我没观错,定是家中极富贵之后代!” 二公子听得直信,遂又问:“我大哥不日要成亲了,这姻缘如何?” “这位大公子所娶妻子定也是名门之后。” “那子嗣方面呢?” “子嗣自是不用过多担忧的。” 后来叁人出来时,二公子说他闹肚子,给大公子使了个眼色,大公子便会意,让双吉与他先行。 待人走远了,二公子溜了回来,坐到庙祝旁边,递上自己生辰,“请给我算算!” 庙祝一算,惊道:“这位公子竟也是天同坐命的,倒真真是巧了!” “我只想问一处,我子女运程如何?” “这……” 二公子闻言心一沉。 ** 大公子走在前头,双吉尾随其后。 男子相貌堂堂,女子娇小可人,时不时地旁人侧目几分。还有叫卖香烛的摊贩直接开口:“小郎君与小夫人,来买柱香烧烧罢!求个平安恩爱儿女双全准灵哟!” 双吉连连摆手摇头:“这是我大伯,莫乱说!” 一路上她时不时地纠正一番,那大公子最终停了下来,回头说道:“你无需挨个解释。待他们片刻后便能遗忘我们!” “哦……”双吉好乖巧地应了。 后走到一处卖臭豆腐地摊前,她便停了,“大伯,我们在这里吃着臭豆腐等着临哥嘛!” 石榴小树(20) 那臭豆腐出了名的闻着臭,吃着香,在胡京那也是赫赫有名的小吃食。 尚大公子往日与一干友人,乃至十叁殿下也时常来光顾这些小吃食,对臭豆腐那也是相当的钟爱。 于是二人往那摊前一坐,大公子叫了份清汤的,双吉却是叫了辣汤,还叮嘱摊主一定要多放辣。 二公子心神不宁,脑海中一直回荡着算命先生批的“子嗣难有”,又回想着双吉子嗣无虑,那他媳妇儿这孩子是从何而来的…… 他太过苦恼,一脸茫然与无助,慢慢地也找到了兄长与妻子。却是见他们二人在摊前吃那臭豆腐时,他伫在原地。 他看着自己的兄长,尚九益大公子是打小便出名的聪慧之才,名门嫡出之后。而他尚九临,庶出不说,自小也没个什么出息的。其实这些他一贯看得开,人生来各有命,他已实属幸运生在中丞之家。 可今时今日,他竟发现自己好生羡慕大哥,羡慕大哥所拥有的平顺的一切…… 他又瞧了瞧自己那一无所知单纯善良的小媳妇儿。 吉儿生得那般甜美可人,在府中甚得长辈缘,她又乖巧懂事。嫁入府上从不与他吵闹,夫妻过得和和睦睦地也是胡京城里恩爱夫妻的典范了。 而今,这份恩爱却因他一人无用,给明珠蒙了尘…… 尚二公子实在难过得紧,转身便走。 他想找个地方安静安静,吉儿有兄长照看那也是无虑的…… 于是在双吉与大公子吃完臭豆腐不久,便有一小和尚过来说道:“刚才有位小施主过来让我捎段话儿,说他临时有事先回客栈里歇息了。望大公子能好生照料一下小娘子。” 吉儿愣住:“夫君有何事?!” 大公子却是放了筷,端起清汤细细品尝,那海碗大的口子将他所有的神色皆遮去。待他喝了汤放下后,神色已如常,“男子家的自是有事,你好生坐下,把辣汤喝完。” 双吉略闷闷不乐:“什么事嘛……回头问他去!”噘着嘴儿将那碗辣汤吞入肚。喝完后她打了个饱嗝叹道:“这臭豆腐真的怎么吃都不腻!” 大公子瞧了,便递了块棉帕过去,“把你那嘴儿好生擦擦。” 双吉不好意思接过,边擦嘴时边想大伯当真是将她当孩子对待了。 “那边还有煎豆腐的,给夫君捎上一份。”双吉又盯着摊前说道,并起身走了过去,让臭豆腐摊的一并再煮了份汤豆腐和煎白嫩豆腐。 大公子默默地付了铜板,随后看着双吉静等小食的侧颜。 她生得如新月那般秀气美丽,水汪汪的一双大眼儿直勾勾地盯着人看时便好似在勾人心魂儿,如若她再一笑,那甜得跟蜜儿似地…… 天生的便讨人喜爱! 他盯着久了,便不知时辰过了多久。 直到双吉捧了那一油纸袋的小食,“摊主这盛吃的木盒可真别致!回头留着还可以装好多东西呢!”好似献宝般地告之他。 他默默点头,“还要逛么?” 眼下天色也不算早了。 双吉摇头,“明日再来罢!”寺庙许多地儿都没逛透,但惦记着小夫君,双吉自是归心似箭。 石榴小树(21) 大公子全依了她。 二人回程时,马车被二公子坐走了。 “会骑马了吗?”大公子问。 学院里是有马术课的,她托小杨夫人的福,马术练得有模有样。双吉点点头,“会骑了。” “今日这闹市不行,且改日罢。” 双吉又想着自己要提着东西,便依了大伯的。 大公子差家丁牵了马来,大公子熟练翻身上马,自然地伸手递给双吉,而双吉也是伸出手,借大伯的巧力她翻身上马,二人共骑一马其实于礼不合,可在这偏僻镇上,谁又知晓呢? 双吉入府两年余,也偶与大伯共骑一马,通常皆是外出打猎时,二公子会将她托付于大伯,她骑得习惯了,倒也想不到礼节处去。 “坐稳了。”大公子轻夹马肚,马儿极乖巧缓缓前行。 马是颠簸地,双吉高举着臭豆腐,哭着脸,“临哥说有急事却是乘马车,他有个屁的急事呀!” 到底她还是了解自己夫君,此刻深刻怀疑他在说谎。 大公子不言,一双手臂强势挡在双吉两侧。 骑马在市集走不快,二人也是慢腾腾地一路。双吉关怀道:“大伯你手上的伤口有影响么?” “还好。” “我们其实应该再租辆马车的。” “无妨。这点速度碍不着什么。” 她仰头时不时地扭脸回来关心他的神色,婆婆是说了,未来她与夫君皆得仰仗大伯过日子,得时时维系好兄弟情谊。 双吉觉得自己此刻做得真好,对大伯的关怀一点不输给对夫君的。 可她却是不知,每当她仰头那樱桃小嘴微启时,对那高大的男子是多具诱惑力…… 他驾马的速度是越来越缓,眼神盯着她的后脑勺目光是越来越幽深绵长。当她再回头时,那桃红色的唇一张一合地好似在诱惑着他亲吻…… 他有片刻地恍惚,当清醒时,竟发现自己的鼻已经贴上她的发顶……那丝丝的茉莉花洗头香精非常地好闻…… 他身体不受控制地起了反应! 那马鞍很硬,咯着他那物什很疼! 他便稍稍动了动。 两马鞍,所以前头的双吉并未察觉。只当发现大伯动了动身子时,又回头来,差点将自己的脸往那胸膛处撞去。 不知何时大伯离得她近了,她倒也未多想,骑马累了腰背受不住,她往日早往夫君的胸膛靠过去了。 眼前还得挺得直直地真受罪。 她一走神,他已回过味来收敛所有异常,身子板也挺得笔直,问:“怎么了?” “啊?”她一呆,随后好似才回神,“哦……没事!” 又扭回身子看着眼方路。半晌后自言自语道:“下回我还是要乘马车,这太累了……” 大公子声音淡淡:“是累。” 双吉嘻嘻一笑,大伯竟也说累,好好笑哦…… 他不知她为何笑,可见她笑得开心,他竟也情不自禁地跟着微微一笑了…… 这路程若能再晚些,那便更好了。 ** 二公子没在客栈里,他不知去了哪里。 双吉没找到人,大公子让她先休息,他去找。 他问了家丁人去了哪里,那家丁便说了个地儿,大公子皱了眉。抬头望天色,已是日落西山。他便让家丁带他去。 二公子去了花楼,他一个不举的去花楼倒是不用担心他喝花酒狎妓了。 石榴小树(22) 只是他仍然叫了好些个女子围着他跳舞,那些女子衣裳单薄模样俊俏身段前凸后翘。 他拿了几张银票,只说了一句:“你们使出浑身解数来,若勾引我硬了这银钱便是你们的。” 那群风尘女子见这么一个青涩小郎君,自以为能宰肥羊,可哪晓得,她们折腾了大半个时辰也未见那小郎君袍下物什硬起! 姑娘们可不吝啬摸他那物什,可总是软趴趴地,时辰久了,姑娘们便琢磨出味儿来了!这小公子怕是个不举的!真真是可惜了生得这样一副好模样却不举! 从欢喜到怜悯,二公子瞧得清清楚楚,他如此高贵之人竟也落得被娼妓同情地份上!这令他不由地悲怆万分,情绪上头当场便俯桌失声痛哭! 众姑娘们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半晌后,那清俊小郎君抹掉眼泪,通红着双眼扬声招呼道:“你们来陪我一道喝喝酒!” 众姑娘蜂拥而上。 大公子到时,二公子已经烂醉如泥,一群姑娘们拥护着好一派潇洒作风。 大公子来了,众姑娘又见是一个年轻的俊酷郎君,正想上去却是被厉害喝斥,“全部滚出去!” 他为官时日不短,已自有一身气势,那群姑娘们被唬住愣在当场。随后见青年郎君拧眉,便马上有姑娘识趣领了其他姑娘们离开。 这一屋子的脂粉味便淡去了。 大公子唤了身侧的两个家丁将窗户全打开。 走到二公子身前,见二公子酡红的一张脸夹杂着泪痕斑斑,那股火气也渐渐消散了。随后又令家丁将他抱起带回了客栈。 回去时,他对双吉随便寻了个由头,便说二公子偶遇一友人,两人久未相逢一时喝得太尽兴醉了。 双吉要进屋,人刚至门口便被漫天酒气醺了出来,“他这是喝了多少酒呀!”屋外窗子还是开了的。 进得屋后,只见二公子已经换好衣裳在床上,皆是大公子一手操持。 只见大公子替二公子擦着身上的臭汗,“今夜我与二弟宿在这屋里,你去睡我屋里。” 双吉倒不好意思了,“我来伺候夫君罢。” “叫你下去歇息!” 大公子语气微重,双吉愣了下,只得停住。又见大公子替二公子搭了条薄被,她便只得转身去倒了茶水来,“这茶水我放在这,若夫君醒了便给他喝上。” 她有些小心翼翼地,大公子抬头扫她一眼,她瞧见了他眼底的烦心与不悦,赶紧似那老鼠见了猫跑了出来。 见人被赶走,大公子又回头看着床上的二弟,见少年呼吸平稳,他起身把脏水给倒了。 双吉去了大伯的屋里,大伯屋里的丫鬟瞧见了她,愣了下,“二少夫人。” “今夜我宿大伯这屋里,大伯与二爷一道睡。你要不去大伯屋里候着?” 那丫鬟赶紧过去了。 片刻后,又有一丫鬟过来询问双吉是否沐浴,并说道这客栈里有冷汤。 双吉一听可顾不得那醉酒的小夫君,叫上丫鬟给她拿了衣物便去那冷汤泡澡。 而大公子出了一身汗,也是让丫鬟又去取了他原屋里的衣物放去冷汤。 大夏天洗个冷汤,那可真是再舒爽不过了。 大公子包了私汤,男女冷汤隔得不远。 石榴小树(23) 待他意识到竹篱之后是双吉时,那是她声音飘了出来:“哇,冷死了!小梅,你不下水来玩会儿么?” “我得替夫人守着莫让旁人误闯了进来!” “那门不是锁上了么?” “奴不敢下水,若被大公子知晓了定要挨骂的!” 大公子不似二公子院里好说话,他谨守礼节,奴便是奴,不得越雷半步。 大公子此时已入了水,听闻这声音连呼吸都放匀了。 “大伯真是个小老头儿!才不过二十初头就一副大老爷作派了!日后呀,不晓得嫂嫂会不会怨他不知情趣呢。嘻嘻……” 他果真是听到这小妇人说他闲话了!正待竖耳,却久不见再传人声,除了水哗哗声,仿佛是没了人般。 双吉此刻正大字型地飘浮在水面上,她与夫君练就了一番好水性。安安静静地闭着眼任自己泡着冷汤。 那丫鬟蹲在旁边给撒着花瓣。 “夫人,您现在可以起来了,再泡下去皮肤是要起皱了呢。” “我想再呆会儿。” “我替您推拿按摩一番,上点精油。” 过了好半晌双吉才恋恋不舍从水里起来。 她赤裸的身子在夜色间十分圣洁美丽,一时间倒让那丫鬟看呆了两分。 而小妇人美得并不自知,她起身后躺在那竹席上,乖乖巧巧地任丫鬟给她推油。那油一抹上她便咯咯直笑说痒,不一会儿又发现嗯嗯哼哼声。 隔壁的大公子心绪翻滚,他耳中听着那些因按摩发出的暧昧声,便会幻想着双吉是何等风情万种…… 只一墙之隔……他还记得上回那小妇人脱了衣的美丽。那动人曲线如今可又有成熟? 心随意动下,等他清醒时,自己早已不知何时偷偷趴在了那竹篱旁,那竹篱远远看着排密紧实,近了后才发现竟还是有稀疏地。可见这种偷窥事早有先例不知凡几…… 他瞧到了那若隐若现的美景,他院里派过去的丫鬟那双手抚摸过小妇人酥胸的美景…… 倾刻间,他感受到自己肮脏而小人! 旋即慌张地移开了视线! 但仅片刻后,他又不受控制地扭回了头去,此时小妇人已经翻了个身,翘着两条细白的腿儿,那臀是又圆又挺地…… 他下意识地伸手扳断了竹篱,只为了更好地看清楚! 最终他瞧得清楚仔细了,他小心地寻找着更好地视野角度,然后猛地瞪大了眼睛—— 那小妇人腿儿随意打开时,那私处竟暴露了出来! 可他瞧不真切,太远了夜色又暗,他只瞧清了一团模糊地黑暗!可就是这样的黑暗也会令他脑海里肆意遐想—— 小腹处有一团火在燃烧,最终汇集于某处让那里火辣辣地泛着痒意! 他想干点什么,最后一只手情不自禁地探入了水底…… 丫鬟涂抹得极为仔细。 她本是主母房里的人,因伺候得贴心给送去了照顾大公子。只是大公子一贯不喜她们这些丫鬟过多亲近。不过她因一手好推拿之术得了大公子的欢喜,在院里暗自地位不凡时,却又让大公子送去了二公子院里伺候二少夫人。 临行前,大公子只交代了一句:“小心伺候着二少夫人,那院里大小事物都得细致向我禀告。” 石榴小树(24) 丫鬟聪慧,心思也深沉些,隐隐有所感觉,但没影的事儿她不敢乱想,只是在下人一直隐有欺主行为中,她服侍着少夫人也算尽心尽力。 双吉穿戴好衣裳与丫鬟一前一后离开了冷汤。回到房内后,她让丫鬟自行歇着不用管她了。丫鬟笑道:“少夫人我在小偏厅里,若有事随时叫奴呢。” 双吉打着哈欠,富裕人家夜里多会点一支夜烛供起夜用,她是极少会折腾下人起夜的好主子。 往床上一躺,不多时便睡下了。 丫鬟也这才去打来水洗漱一番。等回屋时,在廊上遇见到了大公子,她行礼:“大公子。” 大公子湿着头发,差了她进屋替他擦拭长发。 大屋里有两张床,一张供下人用的小床,一张主子睡的大榻。大榻上二公子酣睡,大公子今晚是要委屈在小床上了。 “少夫人歇息了?” “奴出来洗漱时便已歇下了。” 大公子便不再多言,一直到丫鬟替他擦得半干后让她回了屋。 丫鬟不多言,回了屋后又去扫了眼少夫人是否安睡,后才落到自己小床上。 大公子推开窗户,这夜深沉,他疲惫一天却少有困意。望着窗外皎洁明月,他不知想到了何处去…… ** 王家千金来了庄上却被禀告未婚夫去了清河镇,归期不定。她那颗欢喜的心冷静了下来,丝丝失落挂在颜上,令尚家嫡女取笑道:“怎地没见到你未来郎君这般失落的?当真是女大不中留呀!” “四姐你便莫取笑我了!”王家千金羞涩。 尚家嫡女乐道:“也莫急,左右不过两个月你们便能日日瞧到生厌了!” 王家千金此刻也是满心待嫁的喜悦,被宽慰一番后便不再多挂念,在这庄上呆了两日,便隐有些无趣。小杨庆氏跟随一道,她与双吉交好,明面上豪爽却不失礼节惯会来事的,近两年光景便稳稳混进了贵女圈中。 她瞧出王家千金的心思,便怂恿着一道去清河寺玩玩。 王家千金有所意动,但尚家嫡女常去便拒绝了。“我瞧着大弟不日便会回来了。” “可有归期?” “这倒无。” 王家千金见此,着实是想去走上一番。 尚家嫡女见此,也不再阻止,差了家丁护送她们去清河镇,“那说好,傍晚时分得回庄。” 可王家千金哪想回?她此去一是想礼佛不假,二也是更想去找尚大公子的! ** 至于尚大公子这边,在二公子醒酒后又在清河镇上呆了一日,又于下午再去逛了清河寺。随后于傍晚,他们决定乘花船游到清河镇的临镇长平镇去呆上两日! 对此行程,双吉满心欢喜!这个炎炎夏日若能游玩个痛快岂不美哉?! 尚二公子全程依着,“那长平镇我倒是并未去过,好似没什么特产?” 尚大公子回:“是要比清河镇贫瘠些。不过此番主要去食那里的稻花鱼。” 双吉坐在船头双足赤在水里,河上凉风习习,吹得她一头秀发撩乱,万般风情初现,她美得已渐得人知。闻言回头间取笑道:“大伯为了条鱼拉着我们跑这般远呢?” 石榴小树(25) 话落她扬声一笑,那笑声脆如银铃,给这宁静的午后增添了一抹亮色。 尚二公子瞧得痴,大公子更是在远处瞧得眼神晦暗。 “吉儿,你这脚一路泡着可不行了,小心些着凉了!”二公子宠爱地伸手去抬她脚来。那一双赤白小脚在阳光照射下如珍珠般熠熠生辉。 双吉也是任二公子惯着,还撒娇着:“可好玩呀!你也随我一道赤脚玩水嘛!” “我都这般大了会被骂的。”二公子也有玩心,只是说这话时有意看向兄长。 见大哥伫在船尾宛如一尊雕像,又身子背着光的瞧不清他面上神色。 尚大公子当作听不到,忽有些吟诗地冲动,“一尺深红胜曲尘,天生旧物不如新……”忽地又顿住了。 随后他默默地将视线转移了别处。 那戏水打闹的小夫妻并未听到,即便听到了,也恐是猜不出大公子的心思。 叁人乘舟而行,后有一大船尾随。大船上船夫与伙计笑道:“这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可就是会享受哟……” 乘船而行约一个时辰,长平镇到了。 主仆一行人一踏入长平镇,便能立即感受此镇的荒凉与贫瘠。 与清河镇临胡京不远尚有富贵不说,这长平镇当真是个穷乡僻壤地。虽说大周国土内已属繁荣,可到哪里都免不得贫穷地。 长平镇是十里八乡出名的穷乡,这里的知县说起来与尚中丞一家还略有些亲缘。 此番尚大公子前来长平安,除了吃鱼,也是存了些就近拜见远亲的心思。 只是他叁人并未提前送上拜贴,因此那远亲此时此刻还在田间劳作。 那远亲便是长平镇的知县。 有乡亲说这镇上来了几位公子小姐,一身富贵派头,莫给秋老虎打劫了去。 知县闻言,赶紧从田里拔了腿,惊道:“那我可得去保驾护航!若在我的管辖内出了事,我的乌纱帽可危险了!” 这知县倒真不是玩笑话,那秋老虎在长平镇作恶多端,他一贯也奈何不了对方。 于是急匆匆赶去救人性命。 尚二公子扶着双吉上得了岸,双吉还是赤着小脚。“我想赤脚!” 二公子当真是由着她性子。“这地上有石头硌脚!” 大公子实在看不下去,喝斥道:“胡京城里可赤脚,可仅止胡京城,把鞋穿上!” 经过这些时日接触,双吉没得过去那般怕大伯,她立即搬出不远处赤脚们的姑娘们:“那你瞧她们都赤着脚的!” 尚大公子一看去,赤脚的姑娘真不少。想是延河而居,靠水的百姓性子还是更大胆。“她们可与你何干?把鞋穿上。” 二公子扯扯小媳妇袖子,“听大哥的罢。” 双吉气恼地穿了鞋。“那你背我!” 二公子脸上笑开了花,马上蹲了个马步,“来来,媳妇儿,我背你!” 这番宠溺作派当真是瞧得大公子眉头都拧成了麻花。 秋老虎是当地有名的恶人,他惯爱在马头边蹲守一些往来商户和富贵人家。 长平镇贫瘠,却是不失从清河镇闻着稻花鱼而来的旅客。今天他守了有四五拨了,这小小的一拨俊男美女的,在秋老虎眼中毫无威胁。 石榴小树(26)「Рo1⒏red」 只是他刚准备打劫一番,那怂包知县终于闻讯而来,远远地就瞧着他一双脚连泥都没洗地穿着身常服奔跑在石板路上。秋老虎呸了口唾液,“这几个小公子算是走运了!”知县总得卖些面子,于是他放弃了。 知县并不认识尚府的公子,他这亲缘隔了十万八千里,点滴的沾亲带故,也是尚大公子心细,不然见面也认不出。 知县一身常服也没自报家门,瞧着面前贵气逼人的公子妇人,便呵呵一笑:“几位生面孔呀,从清河镇而来的么?” 这条大河缘起清河镇,船只只得从那边来。 大公子仔细瞧了一眼知县,但见知县四十来岁,双目烔亮,虽一身常服但却难掩一股为官者的威严。 十三殿下说清河镇知县因刚正不阿得罪不少人,一路被贬至这苦寒之地,说这样一个有才之士却不得志,实属可怜。让他得空到这里走上一趟。 尚二公子不见兄长回,便替他回了,“小老爷猜得可真准。” “这是抬举老头子了。这任谁闭着眼也能猜到几位从哪里来的哟!”知县笑呵呵地,“几位公子夫人跑这处来可是为吃稻花鱼的?” “是呢!”二公子一惊,觉着这小老头挺有眼力的。 知县叹道:“几位又是被骗了!其实我们这地儿哪有什么稻花鱼的?纵有,那也是寻常田里的鲫鱼,当不得真的!” “这是为何?”大公子负手而立,淡淡地插话了。 那知县赶紧解释说这稻花鱼是本镇上一恶霸故意诓骗游人的财物,特意宣传出去的。 双吉从小夫君脑后探了脑袋冒了一句,“既然如此,此地县官不管么?” 县令叹气:“此事若能管,自然也不会有什么稻花鱼传出去了。几位小公子小夫人的,不若趁天色还早,随意逛逛便回去罢。切莫往人烟稀少处去呢!” 尚大公子不多言,往前一走。 二公子赶紧作揖谢过老丈人,牵了双吉跟上去了。 而知县见此,也只是等他们走远了,才让那闻讯而来的衙役跟着,“就远远地盯着罢。都是些好客人,待他们瞧过无趣就走了。” 他作为知县,也只能如此与秋老虎抗衡了。 尚大公子作主寻了客栈落脚,那客栈小得可怜,一行人便包圆了整个客栈。 双吉撑坐在那用泥巴圈起来的墙上,支着下巴叹道:“夫君,这里不好玩。还不如在清河镇上呢。” 尚二公子点头,“不知大哥怎么想的,一来就交了房钱,铁了心要住在这里。说好的稻花鱼也是假的,真是……可怜我一路上挂念着。” 双吉笑道:“你怎么也跟馋猫儿似的呀!” “肚子饿嘛!” “那我去给你做吃的?” 尚二公子心疼:“你那双手可不该碰这些脏活儿。由着下人去弄罢。” 双吉低头左看右看自己的一双嫩白小手儿,乐呵呵一笑:“还是夫君最会疼人!若这辈子我离了你,该怎活下去呀!” 二公子笑容一淡,渐渐地难过情绪就上来了。 双吉的真心话亦是他的真心话。可他一想到此生无子,而她子嗣众多,他就想摇着她肩质问她未来又要改嫁何人?! 可幻想仅片刻,理智总会在她纯真笑容下回归。 她何其无辜,又有谁会知自己未来如何呢!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石榴小树(27) “吉儿,下来罢。” 尚二公子张开了双臂,那纤瘦但异常结实的手臂是足够保护她安危的。 双吉轻轻跳进了夫君的怀里,他的身上有好闻的淡淡的香气,在数十年以后,双吉都还牢记着这味道。 少年少女相拥,不远处的年轻男子静默看着。 他在他们夫妻中,前半生出场的画面中最多的便是呆在角落里,仿佛是守护者。可又在未来细细想来,他只是一个耐心十足的狩猎者—— ** 稻花鱼是吃上了,尚大公子去了知县府上,那落破的县衙大门预示着它在此地的不作为。 知县自己下的厨,门外也没几个衙差把守的,而尚大公子轻易地迈了进来。又寻着鱼的味道走了过来。 与知县扭头撞上的瞬间,知县是惊的。 尚大公子开门见山,“依辈份,您得被我称为一声‘三叔伯’。” 知县这才惊了,这小公子是谁家亲戚呢? “我叫尚九益,是尚中丞的长子。” 知县恍然大悟。 后来,尚大公子差家丁给送了盆酸菜鱼,是自小吃着稻花长大的。 那味道意外地好,端回来时竟还是热乎的,可见这镇子有多小。 尚二公子替双吉挑着鱼刺,他知晓吉儿最爱吃鱼腹下那最柔软的部位,也爱食鱼头与鱼泡,于是好吃的都给她吃。 双吉总也不吝啬地夸奖夫君,总把离不开他挂在嘴上。 这是甜蜜的毒药,毒了尚二公子一生。 ** 尚大公子晚上回来的,沾了淡淡的酒味与鱼腥味,他略带点儿高兴宣布道:“明天我们下田里摸鱼罢。” 双吉只觉得大伯是醉了说胡话儿。 二公子却是惊乐道:“大哥自打满了十二便不再和我们兄弟一道摸鱼抓泥鳅了!” 大公子回:“有辱身份的事需得少做。” 可他要破例了,那为的是什么? 或许是因其感觉快乐,或许又是被触动了什么。但不管如何,双吉夫妻这点最好,听从安排。少有主见的人,总能与旁人更融洽三分的。 第二日起了个大早,趁着太阳高挂,大公子与二公子一起去摸了知县田里的鱼。 此时双吉才方知这是知县,也和她婆家是有点远亲的。于是她称他一声“三叔伯”。 “你大婚时,我还去过你们府上。只是远远地落在一席间吃着喜酒,新人面都不曾见上。”淡淡地一句话透露着他这门远亲并不受尚中丞厚待。 双吉懂事了,虽见小老头乐呵呵地,但也会琢磨对方定然是有些难过罢?可她也聪明地不提,一口一句三叔伯叫得知县与她关系亲近不少。 “你们这些后生呀,也得亏是我坐守此地,不然定是要吃足那秋老虎的苦头的。” 双吉便问为何? 于是知县说了秋老虎在本地无恶不作,又专喜祸害外地人。再又感慨他作为知县手中无兵身后无权,只能放任秋老虎为祸。 双吉不大解官场上的事,但却说道:“大伯与我夫君都是武艺高强者,就算那秋老虎出面也能打得他满地找牙的!” 知县惊了下,又恍然地拍脑袋,“我倒是有曾听闻中丞家三位公子能文能武的,当属英杰!” 这其中不乏拍马屁之意,但双吉未曾听出来。 石榴小树(28) 都说绣花枕头多出于豪门贵族间,倒不是贬低,只是他们自小被人奉承惯了,就当真误会自己杰出了。 知县不语,但与二位公子晚辈并无恶意,他本性便善,否则不会因刚正不阿贬至此地。 一知县,竟被排挤到一镇上管辖,也是因着只有为官方能保住性命,否则定是辞官了罢? 这些不多说,只说他与二位公子一道摸鱼,摸的是鲫鱼。 胡京人爱食鲫鱼,凉抖的红烧的油煎的水闷的样样俱全。 只是鲫鱼多刺,在孩童的饭桌上是决计不给端上来的。 二公子嘴里念着要多逮几条给吉儿补补身子,大公子沉默着一双手看似摸鱼,实则更多的是与知县攀谈。 他们聊天聊地就是不聊官场事。 二公子不知晓,双吉不知晓,他们快乐地摸鱼并且满载而归。 待到中午,知县邀他们过府吃食,他又煮了一锅鲫鱼,吃得三个晚辈一肚子的油水。 饭桌上,知县豪迈地抬了一坛子酒吆喝道:“我就担心农人的生活你们待不惯。但转念一想,你们这些公子夫人的也就是体验个新鲜,所以便放肆了。来来来,今日尽兴吃吃喝喝!” ** 秋老虎昨日不顺,今日却是顺极了。 因为他在傍晚时分又打劫了一艘船,那船上是几位官家夫人与小姐的,其中一个姑娘长得那真是貌美如花,馋得他口水直流。 但秋老虎只劫财不好女色,因为他兄长就是死在女人肚子上的,因此他纵眼珠子都瞧直了,也愣是要坚持自己的信念。 “报上你们所有的财物,我便饶过你们!” 王家千金不曾想到自己此生还会有被贼人打劫的一天,早已吓得花容失色面色惨白,吱不了声。 而小杨夫人就是仗着自己武艺不错,结果还没和人过几招便败了,真是吓得她浑身哆嗦时,又见王家千金如此模样,只得强撑着胆子狠声道:“你可知我们是谁家的夫人小姐?!若只是劫财,我们给你便是!若是敢劫色,定叫你碎尸万段!” 秋老虎听过的狠话没八百也过千,他不足为惧,也不再废话。要不是碍着心仪的姑娘在此想留个好印象,他早扇这妇人一耳光了。 于是王家千金与小杨夫人是把身上所有值钱的都给摘了才脱了身的。 而那秋老虎对王家千金身上的珠宝那是放在胸口兜里藏着的。并暗暗嘱咐:“给她们送到那客栈去,再派个人盯着,明天一早看着她们回去!这些小娘子在外多危险的,可莫再给旁人劫了去!” 因此当双吉又在院墙里发着呆仰望夕阳时,却是见到自己的手帕交与自己未来的嫂嫂一身狼狈地走了过来。 她们身后没带仆人。 双吉立即跳了下去,随后跑过去,“嫂嫂,庆姐姐!” 王家千金和小杨庆氏这才发现了双吉。 尚大公子揉着发疼的脑袋,他不擅酒,知县那酒也霸道,一碗下肚他晕了近两个时辰,即便到日落晚膳也没胃口。 而尚二公子也是,但比兄长酒量更好些,他一个人承担了知县所有的火力,被灌了三碗酒。此刻还躺在床上醒不来。 石榴小树(29)「Рo1⒏red」 尚大公子在见到狼狈的未婚妻时,那头便愈发疼了。 王家千金性子温柔,往日里纵有天大委屈也能憋在心里。她本以为见着尚大公子能大方得体的,可怎知再见是被贼人洗劫一番。 如此狼狈下,她所有的幻想化为羞耻与懊恼。 尚大公子因醉酒而有些气色不振,看到王家千金时,他实在无意宽慰,只淡声吩咐道:“好生带两位小姐夫人前去歇息。有事稍晚些再说罢。” 王家千金闻言眼含了泪水,不知是为委屈还是为未婚夫的冷淡。 双吉此时迈出来解释说两人被那个恶霸秋老虎洗劫了,这事需得告之三叔伯让他主持公道。大公子心里念想着她倒是攀亲戚攀得亲热,而面上也仍是不咸不淡说道:“此事不急,你一妇道人家莫操心。” 双吉吐吐舌头,忍不住将心声嘀咕出来:“老古板!” “说什么?”大公子眼瞳微睁,声音微厉。 双吉吓得马上怯懦摇头,“没甚没甚!我去看看嫂嫂!” 算她识趣。 待小妇人离去,尚大公子双手揉额,双肘撑桌,低声唤道:“去动植园别庄寻一些家丁过来。” 这未婚妻被欺辱一事,尚家自是不会善罢甘休地。 双吉差着客栈做了一桌子的美食佳肴替王家千金与小杨庆氏洗尘。 一番梳洗下,两个妙龄女子皆已稳定心神。 双吉得知是小杨庆氏怂恿了未来嫂嫂独自前来寻他们,便忍不住埋怨一句:“你当真仗着自己会几招花拳绣腿的就能到处走呀?瞧罢,惹出祸事来了!” 小杨夫人也是一番忐忑加难受又心惊,被手帕交埋怨了,也忍不住有两分火气:“谁让你们一路跑这长平镇来了!谁让这长平镇上知县不作为呀!我们需得去报官,否则出不了这口恶气!” “现可别罢。人家是地头蛇,我们还是老实些,否则到时惹出个更大祸事可就惨了!” 小杨夫人却说道:“待回去后,定是要禀告公公,让他派人来剿灭恶徒的!” 她本是谋划得完美,带着王雪芙来此寻夫,定能给二人制造惊喜。岂料有惊无喜丢了她脸面,也不知王雪芙是否怪罪她,因此她将满腔的怨发泄给了那秋老虎。 秋老虎还不知自己被有权势的妇人惦记了,此刻正捧着那些值钱的珠宝玉饰地感叹道:“也不知这两个娘子是哪家富贵出来的,这些随便一件价值千金啊!”他这番可是发了财。 岂不知多日后他便要大祸临头。 ** 一桌佳肴,虽是穷乡之地,但客栈厨子的手艺着实不凡,做出了不少令人食指大动的家常菜。 二公子醒了,一脸生无可恋挨着媳妇落座,“我没胃口……”嘴里撒着娇往媳妇脸上蹭去。 那感情好得谁都看得出来。 双吉亦是惯着他,给他熬了红薯粥,又弄了些带辣子的泡菜,劝哄着:“你吃点咸菜儿,这味道可好了。” “我头晕,你得喂我!”二公子张开嘴巴。 双吉嘻嘻一笑,端了碗伸了勺。 王家千金见此,内心羡慕之余,不免拿眼偷瞄,却见挨着她坐的未婚夫眼观鼻鼻观心好似浑然不知。她正待失望之时,那空碗里忽地一块凉拌鸡肉递过来,她一抬头,见是大公子神色清淡。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石榴小树(30) 可仅此一举,却也是喜得她满心愉悦!她羞涩地暗想大公子心里是惦记着她的! 少女怀情,美好而单纯。 小杨夫人孤身寡人的,左瞧双吉右看王家千金,在满意王家千金与尚大公子郎情妾意时,又有些眼热双吉与尚二公子的夫妻恩爱。 虽说二公子是个前途无用之人,可他待媳妇的这份真诚却是少见。 小杨夫人十四嫁予夫君,年少时也是有过夫妻恩爱的,只是这两年夫君年数渐长,去风月场所时日愈多,待她感情便淡了下来。前些日子已经在婆婆的作主下纳了一房妾室。 小杨夫人心里难过却也说不得什么,这世俗便是男人三妻四妾。 就拿尊贵的王家千金,日后她也得默许了大公子填几房妾室呢! 这般对比下,她唯更羡慕着手帕交双吉的夫妻恩爱。 这二公子在外从不多看旁的女子一眼,纵那些女子比双吉还要美,他时常挂在嘴上的皆是他的小娘子。还曾放豪言此生就得一妻不纳妾。 至于未来如何虽不知,可二公子时值当下的真诚却是日月可鉴的! 谁家女子不眼热的? 大公子给挟了一块肉后,便斥了二公子的胡闹不成体统。二公子不以为然说道在座的都是一家人。这讨了王雪芙与小杨夫人的欢心。 若说地位最尴尬的是小杨夫人,王雪芙马上将成为一家人,而她仅是手帕交之情,能得到人家主子的这句话也实属有了归属与荣誉感。 小杨夫人自觉自己底气足了些,言词也自然多了些。 一顿饭后,尚大公子与王府千金出外散步,这也是小杨夫人与双吉撮合的。 尚大公子未说些什么,陪着未婚妻外出散步。 王家千金羞涩,她是极喜爱大公子的。大公子在新一代的贵公子中也是相当杰出有名声的好儿郎,多少与她门户相当的都羡慕眼红着她的亲事。 只是大公子生性淡漠些,发乎情止乎礼,倒让王雪芙想学双吉那样撒个娇也是不敢的。 一路走来,这对外表般配的男女竟是无话可说。 尚大公子的手臂伤势伤势藏在袖中,从外表上瞧不出端倪,所以王家千金未能借此为突破口聊上几句。 而另一端,双吉与小杨庆氏欢欢喜喜地把聊家常,二公子陪侍在侧,多有照顾小妻之举。 一场惊魂后,小杨庆氏又恢复了活泼好动地性格,提议道:“我们也去外间走走罢!” “那我带你去田间看看,这时节稻香草黄的,可漂亮了!” 双吉便带着她去,二公子跟在身后。 小杨庆氏一路瞧着二公子,取笑着双吉:“瞧你家郎君似个跟屁虫!我都能想象到待七老八十时他提着个茶壶一路追着喊‘吉儿,我的小心肝儿,你可得跑慢点呀!……’”话还没说完便自个儿笑开了。 双吉被打趣得有些不好意思,回头一瞧自家夫君一个脚步一个印地紧紧跟着,也是忽地联想到那画面,一时间既幸福又觉好笑! “你也莫打趣我了!到时候你也是老婆子一个,身后跟着一堆孙子孙女的!” 小杨夫人至今只得一子,千想万盼想再给夫家添两个带把儿的,闻言面色都黯淡了两分。 但双吉不曾发现,她已转身扬手喊着夫君快跟上。 石榴小树(31) 尚家嫡女得信是亥时,“我在这替她操心,不想她倒去会情郎了!这次人没事倒算个好的,若出了事那王家不得把这笔账算在我头上!” 尚家嫡女大发雷霆,王家千金瞧着是个乖巧的,但暗里也算是个有主见的。她倒是瞧走了眼。让自己熄了火后,便赶紧张罗了数十个家丁,又修书一封送去清河镇,且要利用自己手上的人脉借了兵去把长平镇上那恶霸给剿了! “且要让你这贼子知晓惹恼了中丞家是何结果!”尚家嫡女恨得咬牙切齿。“另,王府千金遇匪之事切莫声张,有辱两府名声!” ** 双吉睡到半夜,便听闻屋外楼下有响动声。 尚二公子警醒睁眼,安哄着双吉继续睡,他出去看看。 而推门时,已是见到大公子在院里,一堆熟悉的家丁举着火把聚集着。 大公子一一吩咐了下去,又见二公子被吵醒了,便不咸不淡说道:“你且继续回屋睡,此事我自有主张。” 二公子一惯听话照办,闻言扭头即走。 夏日夜里本就浅眠,双吉被吵醒了哪里睡得着,坐在榻前等着夫君回来。二公子也回得快,反手关上门后回了榻说:“是我们府上家丁到了。大哥已在安排了,你只管睡,有事明儿说。” 说罢他便脱了衣躺上床,伸手揽过双吉。 双吉偎依在夫君怀里,起初是闭了眼,可半晌楼下还是有脚步声来来去去地,吵得她顿无睡意了。 于是又睁开眼,望了会儿蚊帐,又扭头瞧着夫君俊秀的侧颜。 他是裸着身子只穿了条短裤儿,一身白皙皮肤定是富贵人家之体。 双吉瞧着,便有些心猿意马,她将手熟练地摸向夫君的胸膛,随后游移到他那两粒粉色的乳头上。 一只手在此时握住作乱的小手,黑夜里只听得二公子模糊又困乏地嘟嚷声:“吉儿,夫君累……明日再陪你……” 双吉一听,心下气馁,她到底是妇人家面皮薄,对情事虽热衷却不敢太过直白。但往日颇懂她的夫君近来却一直拒绝与她欢好。所有借口不是累了便是“明日”,起初双吉还体谅着,可今时却有些气恼了与惊疑了。 她气哼了声,挥开他手背过身去,兀自搭了肚自行睡去。 一直待到双吉睡熟了,二公子方才把眼睁开。 黑夜中的双眼神光里并未有丝毫倦意。 对那与他置气的小娘子,他伸手把她搂回来面对他,后又怜爱而愧疚地将她搂入怀中。“对不起啊……” ** 秋老虎打家劫舍地因从未闹出过人命,仗着自己身后有大势力,所以那是从不曾怕过谁。只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他还不知大祸临头,被逮之前还在那喝酒听曲儿。 几十位家丁将他与众手下齐齐包围,秋老虎手中只带了二十来号人下山,若不是他侥幸逃脱,此番是要栽一个大跟头了! 秋老虎不是没被人逮过,但被逮了都有人救。此次他也觉得当如此,逃跑后还骂骂咧咧地谋划着回山再带几十号人来对砍。 大公子得知秋老虎逃了,也并未恼,只说道:“待后面的人到了再去围了他山。”他自知自己这些家丁要把秋老虎灭了不容易。 石榴小树(32) 天明,尚大公子要先启程打道回府了。 知县前来相送,大公子说了句:“不日后,我替三叔伯灭了那惹事的秋老虎罢。” 知县小惊,但并未多想,只拱手道:“那便在此提前谢过贤侄了。” 王家千金早回了船上,她临到走时都未曾以大公子未来夫人的身份拜见那知县,而大公子也好似忘了这茬。 一行人沿河先回了清河镇,尚家嫡女已在客栈久候多时,一见着两位弟弟,便气恼嘲道:“怎地在外惹了事就知回家了?” 尚大公子没心情与嫡姐说闹,只提了正事。尚家嫡女便说清河镇衙役已知晓了情况,此事后续会派人灭了秋老虎。 尚大公子留了个心眼,“我回胡京亲自走一趟罢。”他只觉着秋老虎一个小小的恶人竟能为恶数年,知县也无可奈何,想必身后的势力非同小可。 “不过就是一个小恶贼,哪里需得你亲自动手的?”尚家嫡女不屑,后又说道:“恐是你想为佳人消气罢!” 尚大公子不解释,而这反倒真让人误解了。 “长平镇临着清河镇,若能出兵,早便该灭了秋老虎了。” 尚家嫡女不是个笨的,一听便品出了端倪:“你是说清河镇的府衙也不作为?” “没根没凭的不知道。不过我们根基在胡京,自是得回胡京借兵的。” “你这要走,随后几日还回不?” 大公子沉思了会,随后回:“我便不回了。你们这些妇道人家吵人。” 尚家嫡女笑:“那你可得让雪芙难过了。她可是眼巴巴地随着你而来的。” “我这是办正事。” 大公子走了半日,清河镇的衙门也把兵力集上了,统共七十余名衙役。知县亲自领了人乘船而下。 而长平镇知县见着清河镇的知县,摇头叹气。那清河镇知县笑呵呵地与长平镇知县叙旧,“瞧那秋老虎再恶,此番也比不过我手中新招的衙役厉害!” 长平镇知县扫了一眼他身后的那些衙役,个个没精打采的。他不作声,只拱手称谢。 后来不出所料,清河镇败了。 而这也是清河镇第十一次剿灭秋老虎失利了。 尚家嫡女闻讯,气得拍桌子,然后恼道:“就凭秋老虎那一人,两镇百余衙役还拿不下他!果真是官官相护着!这清河镇知县是谁举荐的?!” 不说尚家嫡女为此事恼怒。 只提到二公子从清河镇便又回了动植园,临行前他拉了一个箱子。 双吉几日游玩累了,跟着夫君一起走的。瞧了那箱子一眼,好奇问:“这里是些什么?” 尚二公子随口说道:“买了些书册回去。” 随行的小杨庆氏取笑道:“二公子这是要考取功名了?” “此生功名与我无缘了。”二公子知自己斤两,浑不在意:“但多读书总是好的。” 王家千金与尚家嫡女共乘一辆马车,都是一道回别庄的。 说好来别庄避暑实则图的是大公子,只是大公子人走了,尚家嫡女却不敢老实说不回来了,还得哄着给人家姑娘一个念想。 石榴小树(33) 等王家千金回了庄上多呆了三两日的,问道尚大公子归期时,尚家嫡女推说不知道。王家千金便耐着性子又多候了几日。 不过还未等到大公子归来,胡京便有消息说是大公子带着人去长平镇剿匪,于是王家千金是既担心又自豪的。 她想着大公子这番作为全是为她出气。 二公子听说大哥重回长平镇了,与双吉说大哥也是真勇敢,这伤还没好透就到处走的。且剿匪哪用得着他亲自出马的,自有得力手下去调派。 而如二公子所言,大公子过去也仅是坐镇,并未亲自面对那群匪类。只因尚中丞不允许,此番回胡京寻了两个贴身侍卫赠给嫡长子,就怕他再出个意外。 尚大公子带着那新侍卫,那是一个哑巴,年数约在二十四五,长得甚为平凡,但不凡的是他后颈处有一圈深深地疤痕。好似有人割了他脖子却又未割断造成的。 瞧着那伤,当时大公子沉默了半晌。 从那刀口不齐整来看是被砍头的。 尚中丞说道:“这是我从刀下救下来的,若再晚几息,这脑袋定是掉了。” 另一个侍卫则是一个年过四十的老仆,是一直替尚中丞驾马的车夫。尚大公子本不乐意,“没了周叔护您安危,我不放心。” 尚中丞便宽慰道:“你爹我稳坐中丞之位近十五载,当真是没点护卫傍命的?” 尚大公子暗暗一番琢磨后,便允了。只是他为此也开始特意培植起一些好苗子了。 有这二位家丁护他左右,大公子的安危自是不用提。 且再说回别庄。 王家千金日日呆在庄里作客,锦夫人是当她主母对待,客气礼貌周到,甚至是小心的。还暗暗教导双吉要讨好这大嫂。权贵之嫡女,娘家势大财多,与大公子乃郎才女貌,又生得貌美性子温文,看着是个好相与的。 双吉极为乖巧,每日带着小杨庆氏还有数位亲戚家待字闺中的小姐们一道陪王家千金解闷。这众星拱月地又让双吉回忆起她与王家小姐的初次相遇。 到底是贵女,生来是,便一辈子是。多少人捧着呵护着,只为了替自家谋点好处。 而双吉也身处这其中。 她所受教育并未觉得不妥,只小杨夫人活得更为通透些,知晓手帕交虽嫁得富贵,却夫君无权势,日后在府中说不上话来。随时日长了,她攀上王家千金后,暗地里是有些冷落双吉的。只是她为人处事点滴不露尚未叫旁人察觉异常。 在一众千金捧着王家千金时,她还会特意留心双吉的心思,生恐她有个异样心思。但双吉到底是个纯良之人,并未有这方面想法,她还会时与小杨夫人感慨:“生为女子,当如嫂嫂这般便是天下最幸福之人。” “那宫里的娘娘还更尊贵呢!”小杨夫人翻着白眼,颇有些不认可。 “宫里的娘娘那不一样。我们寻常人家不与宫里的比。”双吉驳,“再且,有些娘娘还不如民间女子福厚呢!” 小杨夫人颇为认同地点点头,随后提起自己一远亲,家中有一女送进了宫,起初还是受皇帝恩宠,可不过半年光景便被打入了冷宫。“这后宫深似海,寻常女子莫入呀!” “对呀,你瞧嫂嫂那样尊贵的出身不也没被家人送进宫当娘娘么!” 忽然小杨夫人压低了声说道:“其实那祝家小姐就给送进宫了……” 石榴小树(34) 双吉惊道,“皇帝都四十多了,祝家小姐才十七岁!” “哎呀,自然不是当娘娘的!是许给十三殿下。” “十三殿下才十五岁呀!” “不过大两岁,没关系的。” 双吉想想也是,“那祝家小姐命也生得好。嫁给了殿下,未来是王妃呢。” “是呀。以后我们就得尊称一声娘娘了。” 两人议论此事没过几日,胡京里便确定了消息,将祝家小姐许给十三殿下。待成亲后十三殿下获封地称王。 若是要论一个皇子受宠程度,便得看他获封地后是否前去了封地坐守。大周皇帝子嗣众多,众皇子受宠的仍旧留守在胡京王邸内的不少,但前去封地的更多。 因此暂不以此论十三殿下成年后的去向。 尚大公子回胡京时,十三殿下还取笑他:“我听闻昔年祝家小姐还与你相过亲的,你却是没瞧上。” 尚大公子自不会承认,“殿下说笑了,祝家小姐是出名的才女,又生得沉鱼落雁,臣高攀不上,连想都未想过。” “要论貌美,你那王家千金才是胡京的第一美人儿呢。” 尚大公子适时牵出一丝笑意,“祝家小姐才情貌美享誉胡京。” “好了,我们彼此莫再虚伪客套吹捧了。”十三殿下讨饶。 祝家千金身份地位不同,往事便莫再提。 ** 尚二公子最近总躲着双吉看一些小册子,那册子很快双吉便能满足好奇心。 时隔近月余不曾欢愉的双吉,在尚二公子那夜喝了些酒以后,总算是再度如愿。只是这次的尚二公子在床事上那是花样百出,惹得双吉惊呼。 他竟将舌头伸进了她那密处里,还配合着手指,把她折腾得大半夜,总算是让她知晓到夫妻两年余的床事还能折腾更多花样。 不过这对双吉也累,只因二公子明显是新手,手法不到位止不到她痒处,累得她香汗淋漓难受得紧。 “所以夫君一天读的是这些淫书?” “吉儿不喜欢?”二公子倒也是奋发上进了,自己那处不行,就改用手与唇。 双吉倒是不惧羞,摇头说喜欢,又说夫君可得多学些,把二公子鼓励得干劲十足。 只是双吉提出要一道看看书册,二公子却是不乐意,把那些宝贝儿藏得极紧。 转眼,尚大公子大喜将临。 三公子仍在漠北不归是憾事。 王尚二府满心欢喜着亲事,处处张灯结彩,那排场可远远高过迎娶双吉那时。 王府千金的聘礼十二件,嫁妆六十四台,乘的是八抬大轿,婚宴办了三天,不可谓不风光。当真是叫双吉开了眼。 而尚二公子原先他年纪尚幼又迎娶草率,因此一切从简,便不曾多过问。可如今瞧着兄长如此隆重的礼聘事宜,他心里有些涩涩地。再见双吉这些日子直往府上各处热闹凑去,那一脸艳羡地,直让他觉得委屈了她。 “都是我不好,不争气,倒叫你昔年嫁入府上受了委屈。” 双吉却没恼,宽慰道:“可我也本就小户人家,也无嫂嫂这般的家世,府中能得一场体体面面地婚事也属实幸运了。” “你不吃味儿?” “我担心你吃味儿呢!” 尚二公子摇头苦笑:“我一个庶出之子,哪有资格和大哥相提并论的。” “那我亦是呀。” 夫妻二人说完相视而笑。 他们少年夫妻恩爱,也是因识得清自己的身份。 石榴小树(35) 大婚当日,新郎倌被灌了酒。二公子犹记当年洞房是大公子闹的,于是他拉着双吉也一起闹了洞房。 这洞房本该是家中未行冠未成亲的少年郎君闹,二公子已失了资格,便叫的堂系子弟代劳。那堂弟刚满了十岁,一个毛小子哪里闹得来,只是被众人起哄中客客气气地掀了一下新娘的盖头,就连面都没瞧到过便盖了回去。 众人嘘声不断,可那堂弟哪敢真闹堂兄的新娘,笑着又抓了一把桂圆花生的砸向新娘子。新娘有嫁衣穿着,被砸得不疼不痒。 “闹洞房结束啦!”他扬声高呼。 众人再吁声起,他不理,往人群里一钻跑了。 随后新郎便被拽着散红包。 二公子拉着双吉也一起去讨红包,只是人太多,他又刚巧被一个友人叫去,于是让双吉把他那份也一起讨了。 双吉自是美滋滋地,“大哥怀里有几个红包里装了一百两,那是我装的!”她是家中一份子,这几日也是叫去帮了忙的。 那红包装的全是银票,最少二两银票,最大的有百两。 而尚府大门口还有家丁装了两箩筐的铜钱散给过路的讨喜客。 这场喜宴办下来,尚府光红包便耗了万两银钱,那还只是明面上的。 双吉挤进了人群里,这红包是可重复领的,她小手举得高高的,与众亲戚一道儿压着个嗓子讨红包,“大兄,我要一份喜!” “大堂哥,莫忘了我!” “益哥儿,我们这里你少发了一个呢——” 整个场景热闹得不行。 双吉也现学现卖,跟着一些机灵的,先是讨了几个小红包,又不够,又挤回去讨大的。都是盼着大公子瞧不清人多发几个。 大公子一场喜酒下来被灌得一脸通红,那俊逸的脸上似抹了胭脂似地好看。他从大口袋里掏出了红包时而挨个散时而一把天女散花,把整个喜房那是围得水泄不通地。 双吉被挤得衣衫乱了头发散了,但她受热闹氛围所感染,浑不在意形象地,一个劲儿往里挤。 大公子再是强壮也架不住一堆人挤着他讨红包,每每被挤到不行时他便天女散花,这样人潮会散些。 而此时他也瞧到了那蹲在地上捡小红包的双吉,那没出息地小模样儿,只顾盯着地上能拾得几个红包的?他真想敲她脑袋瓜子看看里头装的是不是全是豆腐渣。 于是不动声色移到她身旁去。 双吉没抢到红包,有的是小机灵鬼手脚灵活抢先她的,最后失望站起来转身时,却见大伯就在身边,那个眼里的惊喜哟! 他现在可是移动的钱袋子呢! 双吉立时惊喊:“大伯,讨几个红包玩玩呢!” 大公子瞧她那小脸通红的双眼冒亮光的馋样儿,正欲从胸口怀里摸几个大的塞给她,就听得旁人见此又挤了过来,于是冷不丁地他与双吉挤到了一处儿。 两人被挤得直接撞到了墙角儿,他下意识伸手护住小妇人。 双吉被挤得整张脸都撞进了大伯的胸膛,她想叫旁人莫挤了,也是一时吱不了声儿。 直到一只手护住她时,她方才有了抬头的空隙。紧接着她又叫嚷着:“大伯,你怀里有大红包请给我一个罢!” 石榴小树(36)满870珠的加更章奉上 他此刻真想掐死她! 双吉见大伯一脸无奈,立时学着旁人动了手,直接往他胸口里摸去,那红包就在这呢! 大公子被摸得额上冒青筋,这小妇人是愈发地不惧他了! 同时也被旁人挤出了些许地火气。 有家丁见公子爷被挤了,赶紧又散了一把红包,立时解了些外围的压力。 而双吉已经趁势摸进了他怀里,摸到了那一把的红包,她倒也不贪,只取了其中两三个,心头琢磨着不知道是几许银子,这一趟大伯成亲要能把一年的月俸取了那可就日日舒坦了。 又有人撞着大公子,大公子被挤着往小妇人身上一贴,双吉的手便卡在了他怀里。这秋日热气未褪,大家都穿得单薄,两人身子都被挤出了汗,时不时地紧密相贴着,免不得会有些身体反应。 待双吉被挤得脸都贴近大伯胸膛里时,她隐隐感觉着大伯身上有什么东西咯着她肚子。起初还只是一点点,后来越来越明显,直到又一波冲击力使来时,那咯着她肚子的东西倏地在她双脚被抬离地时往双腿间钻了去—— 有人猛地一喊:“压到新郎倌啦——” 双吉有些呆,又有些走神,暗道大伯居然在身上藏了小棍子! 大公子的气息有些不稳,他被身后的众人死死压着,一时挣脱不得。而身前小妇人又被他紧紧贴着,他能感受到胸膛隔着两人距离的一只手,也能看到小妇人齐胸襦裙下被挤出来的乳白色嫩肉。 酒精上脑时,他身下被挤出了反应,那物什不受控制地硬了。但他想,不该归究于酒,他本就一直有着的欲念在成亲夜实现时,他是太过兴奋地。 因为兴奋,他放任自己狎薄她。 他知她不明白男人,二弟会一直瞒着她,所以他放心自己地失态来占尽她的便宜。 当他故意将她提起来时,那欲放地物什便探入了裙下风景,那刹那他真想立即扒了她裤子! 直到有人猛叫时,他所有理智回归,不敢再放肆。 当背后重量逐渐消失前,他将她手抓了出来,她手上还死死不放捏着几个红包。 他不知该恼还是该气,索性从怀里再摸出几个大红包一把塞给她。只见那小妇人呆愣愣地盯着自己手上的红包,片刻后眨巴着眼睛又抬头看着他。 朱唇微启,满面呆滞,恨不能让人狠狠亲吻她红唇! “好了好了,莫再闹洞房啦——” 两位媒人先后高呼着驱散了人潮。 双吉捏着一堆的红包跑出来。 这些红包长得一样,仅表面瞧不出数额。可她也觉得值了,从大伯胸口里掏出来的手再臭也得有几十两银罢? 于是她乐滋滋地揣着红包跑去角落里拆,自己掏的几个里有最少是十二两的,有一个是六十四两的。已经美得她脸上乐开了花了。 再又拆大伯塞给她的那几个,竟全是一百二十两的! 足足六个! “发财了——发财了——” 双吉嫁入府中直到人生此刻才体会到小富婆的快乐! 她火急火僚把银票迭在一起,来不及细数,全放进一个红包里然后塞进自己心口里,随后提着裙子往自己院里跑去!要把银钱先存了才心落呢! 石榴小树(37) 尚府宴请宾客时一般旁院都会落锁,锦天院也是一早便落了锁的,有家丁把守着不让客人误闯或又被偷取了财物。 见二夫人回来了,家丁也是机灵地将门打开。双吉人逢喜事精神爽,掏了一把铜板递给了家丁,“今日你当值没出去,我替你带回来了。” 那家丁自是万分开心。 双吉回了屋后正待仔细数银,院里便又有人进来了,一仔细听是她夫君。 尚二公子已安排妥友人,此刻是寻着娇妻脚步前来唤她到前院去吃席了。一推门进屋见桌上一堆银票,也是面露一喜,问道:“我的宝儿今日讨了多少红包?” 双吉喜滋滋地数着,“在数呢!今日我逮着大伯从他怀里抢了不少银钱呢!你快替我一起数!” 于是小夫妻二人一起数,统共竟有八百七十四两银票,再加百纹余铜钱! 尚二公子惊呆了叫道:“天呀!你怎么得到这么多?!” 于是双吉将洞房始末全盘托出,“你是不知道当时我们被挤得哦差点闹出人命了!大伯无法只得随手掏了红包给我,我想他自个儿也没数的!” “大哥真有钱!”二公子感慨一句,又取乐双吉:“这下你可得是小富婆一个了!” 双吉美滋滋地抽了两百银给丈夫,“本夫人赏你的!” “谢夫人!”尚二公子赶紧装模作样作揖演戏,逗得双吉哈哈大笑。 闹腾了一阵待把银票全收妥了后,二公子也是紧赶慢赶地催:“赶紧走罢,晚了我们还没位子坐了呢!” “今日山珍海味可是超级丰盛,那厨子请的还是皇帝陛下派出来的御厨呢!” “快快快——” 一听吃的,她也慌了,夫妻二人当真是没得半点贵族的矜持,寻常得宛如平民。 实则上哪里需要二公子担忧地,他们的桌席位置早便安排妥当,至多来得晚些菜少食几口。 闹完洞房,大公子又出来与众人敬酒吃席。 而新娘还得守在闺房里等着揭盖头。 双吉一边吃着佳肴,一边小声嘀咕:“这嫂嫂房内也有席面嘛?”她记得自己成亲那会子是有的。 “自然有,和我们吃的一模一样。” “也不知道嫂嫂饿了会不会偷吃……”双吉偷笑。 尚二公子仔细着给媳妇挟菜,他自个儿吃得甚少,反倒是把娇妻的碗里给堆满了。 那一桌亲戚便取笑道,“瞧我们临哥儿天生是个宠妻的!” “你才知道我们临哥儿疼爱妻子呀?这胡京早传遍了!” “瞧这小妇人吃得珠圆玉润的,怎么看也是个有福的!” 闹得夫妻俩不好意思地羞了脸颊。 又有人问道:“诶,你们小两口何时生个小崽儿给添添喜庆呢?” 双吉羞得埋头猛吃。 而尚二公子高兴的脸色覆盖了一丝阴霾,但他小心地不动声色笑回:“我娘说我们还尚且年幼,待再过两年也不迟。” “不早了!你们成亲也有二年余,这小姑娘也大了,该提上日程了!” “我觉着大哥那头肯定要比我们更着急的。待大哥生了,我们这边再来。” “哦,也是,那王家千金如今十八,益哥儿也正是二十,确实是得生了……” 尚二公子不动声色把炮火转移给今日宴席的主角后,便又乐呵呵地与妻子兀自吃食了。 石榴小树(38) 双吉与二公子吃得八分饱后,二人皆端起了酒水准备去敬新郎倌。 今日不仅十三殿下来了,还有太子殿下,或卖尚中丞或卖尚大公子的面,频频灌他酒水。二公子来了时,便有人起哄着拉了他,“昔年你成亲之时你大哥替你挡了不少酒。如今倒是没脸没皮地混到女人窝里躲着!这可不行,当兄弟不能这般处!” 二公子也被抓去灌酒了。 双吉伫在当场,留也不是,走也不得。正不知如何是好时,正巧有公子前来招呼:“二少夫人是来敬酒的么?” 双吉见大伯被灌得两颊通红,赶紧摇摇头,“没没没……” “大喜之日不庆祝自家大伯,那可说不通啊!” 一群公子哥儿都是喝高了,也不是真心为难谁,就是为了讨个灌酒的借口。最终双吉被闹得来到了大伯面前,小心翼翼端了酒过去,“大伯……你可还能喝?” 尚大公子单手撑着额头支在桌前一副喝不得的样子了,双吉开始替他担忧。 他抬头时,一双眼睛通红通红地可吓人,“什、什么……” 大舌头了! 双吉惊恐地瞪着眼儿,然后颤声宣布道:“大伯他醉了!他喝不得了!” “谁说的!大公子一贯海量的!” “益哥儿在那装呢——” “益哥儿确实不能喝了……” “你们还让不让人家今夜进洞房的啊——” 众人七嘴八舌地你一言我一语好不吵闹,不多时话题就移到别处,全然忘记再灌新郎倌酒这个事儿。 那被暂时遗忘地新郎倌明显是不胜酒力了,便有十三殿下作主,差下人把新郎倌给扶回去。 双吉这个弟媳呢,不知不觉就跟着自家大伯身后,于情于理她照料下大兄是旁人没得说的。 待到远离那喧闹的席局时,两家丁扶着大公子一路从灯火通明地廊上走去,双吉缀在尾后,时不时提醒一句:“小心点,公子喝了那么多你们莫颠着他了!” 今日也是真忙,府上近百府家丁奴婢地全照看席宴去了,还真没多少人腾得出手照顾着主子爷们。 大公子被扶了一路,临快到碧花楼前的庭院时,被那夜风一吹,清醒了两分。他是真的醉,一身的酒气。平日也不是个多海量之人,此时被灌得今夜真想去洞房怕是难。 人清醒后,他便唤了家丁停下来,先把他扶到亭子里呆会儿,“我这一身酒气,莫醺着了新娘。你们且先去把热水烧了,拿了新衣给我,我沐浴后再去见夫人。” 于是家丁赶紧去碧花楼通知,另一家丁又被他差去拎桶水并倒壶解酒茶来。 两家丁走后,便剩双吉一人。 她倒也没觉尴尬了,一直围着大伯关心着:“大伯渴不渴呀?饿不饿呀?想不想吐呀?” 大公子确实是想吐,勉强抬头扫了一眼小妇人,旋即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双吉见状,立即上前扶他,他今日给她那般大的红包,让他的地位在双吉心里得到了升华! 大伯是大方地,若跟大伯关系近了,日后还怕捞不着好处么?! 打着自己小算盘的双吉便伺候得跟自家夫君一样上心。 大公子跑到岸边撑着石廊吐了。 双吉捏着鼻子替他顺背,“全部吐出来罢,吐出来便舒服了——” 呕吐声响了片刻后,家丁终于拎着热茶回来了。 双吉赶紧替他端过去,伺候着他漱了口。 石榴小树(39) 喝了热茶吐干净了后,大公子胃饿得有些难受。 双吉挺有经验的,不等大伯主动提,便对家丁吩咐道:“大公子定是没吃上几口热乎的,你且现在又回碧花楼里端些酸辣爽口的食物送过来。” 家丁又赶紧跑走了。 双吉还拿着小帕儿替大伯擦脸。 大公子吐了但也没什么力气,头晕晕地瘫仰在石廊上倚靠着。 她擦完了脸又很自然地替他把脖子也擦了,忙碌一天的大公子纵然再俊那身上也是有汗味儿了。所以她怕醺着了未来的嫂嫂,擦得可干净了。 大公子渐渐睁眼,瞧着面前小妇人仔细待他,那心里一股暖流溢出,说了声:“劳烦你了。” “不麻烦!”双吉摇摇头,笑呵呵地,“大伯待嫂嫂可真细心,还要沐浴才去见她呢!” 大公子又把眼睛闭上,沉默了半晌后,在听到小妇人洗帕拎水声后,又状似不经意提了句:“我这兜里应该还有些未散完的红包,你且替我拿出来。” 双吉呆了下,愣过片刻后,立时反应过来,略激动地伸出小手摸进他胸膛,那里确实还有几个红包,只是已经变得皱皱巴巴了。 但双吉不嫌弃呀! 她直勾勾盯着那四个红包,嘴角哆嗦说道:“大、大伯……这红包不能过夜地……” “给你罢。” 他怎不知她心思,就是个小财迷,几百两银子便把人心给收买了! 日后可得提醒着二弟,尽量莫苛待了媳妇,以免旁人用点财物便把她勾引了去! 他想着又睁开了眼,但是头晕眼花浑身无力地,只瞧得眼前小妇人在那拆红包,她竟也不避违他了! 双吉数了,大大小小红包加起来还余三百多两! 此番照顾大伯真是赚大了! 她仔细着把银票贴身塞进荷包里,时不时拍拍鼓鼓地荷包,又端着热茶给他递过去。 他也没客气,就着她手便喝了那茶。 少女体香,虽也有汗,可也不臭,闻起来舒坦。 这夜风之下,庭院之中时不时飘逸而来的花香也是闻着迷人。 他便眯着眼闭目养神。 双吉不吵不闹留足了寂静的空间。 待到家丁提着食盒过来,摆了几碟可口的吃食。 双吉便唤着他来吃,但大公子没动静。 双吉又唤了几声,大公子声音才懒散地说:“喂我罢。没力气。” 好呗,这理由充足! 双吉抿嘴想了下,瞧了眼家丁,家丁摆手,“少夫人,我这干惯粗活的手大公子可经不得,还是劳您动下手罢!” 听此,双吉也只得拎了菜端了碗儿开始喂食。 大公子勉强吃了几口便不想吃了,双吉哄劝了一番又吃了三两口,这便再也不张嘴了。 “果真是喝得太多了!”双吉感慨道,“你这嘴和夫君一样,都不禁口的!” 大公子皱眉想发火,暗道莫随便把他与二弟相提并论,却是一动气就头晕,罢了! “让我清静清静,我在这睡片刻!双吉你莫走,半柱香后把我唤醒!” 双吉瞪眼儿,正要表示惊讶,却是见大伯已经闭睡睡过去了。 “这样睡明儿起来脖子可受不了!” 她便招呼着家丁把大公子给平躺在长廊椅子上。 石榴小树(40) “公子这样睡会着凉的,小的再回去拿条薄毯来!”家丁说道。 双吉点点头,“顺便把这桌上的吃食也收拾了罢。你们若没用晚膳,稍后就把这些放厨房给吃了。” “好的呢!” 待家丁走后,双吉又围在大伯身侧,替他拍打着蚊虫。然后又发着神,琢磨着屋里头有八百七十四两,再加这三百多两,合计得了一千二百余两,又给出夫君百两,她也足有一千一百余两! 想她过去每月二十银,夫君每月五十银,他是全交给了她保管,扣除给娘家每月十两银,夫妻俩一年也就统共七百二十两银。 这是小户人家多少年都挣不上的收成,可在大户人家却是少得了。但尚府本就不是富户出身,一个月能给子孙这般多银两仅供零花用已是富裕。 她本与夫君过着富足的生活,可经此一晚才方知大伯过得比他们不知富裕多少了! 双吉便有些心里不平衡,“嫂嫂嫁得可真是命好。” 片刻后又自说自地:“不过我本就小户人家,父亲一年到头也不过百两银俸禄,我一月也不过几贯月钱,也是鲤鱼跳了龙门了!” 她兀自坐在一旁细数自己的好,“如今每年回娘家那主母不也是待我客客气气地。祖母因着我那月银,都多添了两身衣裳和几件首饰呢!” 她表现得很自豪,“嫂嫂那样优秀的人嫁给大伯确实是天造地设地,而且王老爷可是布政使二品大官,我哪能和嫂嫂相提并论的!” 她拍打自己的小嘴,警醒着莫让自己说胡话儿。 又过了一阵,她扭头看向大伯,见大伯一脸红晕未褪睡得极沉,她便扬了扇给他送凉。 “大哥可生得真好看,浓眉大眼厚唇的!”她嘻嘻一笑:“那嫂嫂也是生得花容月貌地,真不知未来他们的孩子得是多好看的人儿呀!这般好的模样可得生他四五个崽子都不嫌多呢!” 她絮絮叨叨地也不嫌口渴,东说一句西说一词的,直到家丁把薄毯拿来替大公子给盖上。 双吉便又把扇子递给他,“你替大公子扇扇罢,我手都酸了。” 她是嫁入府就娇生惯养地,尚二公子是私下里能让她食指不沾阳春水的疼着。 家丁接过,也与这好脾气的二少夫人话了家常,“二少夫人,这一直让大公子在这里躺着也不是个事儿呀。屋里头大少夫人还等着揭盖头呀。” “可大公子他不醒呀!”双吉也犯愁了,“要不叫嫂嫂莫等了,先自己吃饱喝足洗浴后再等洞房?” 家丁笑:“大公子这样也洞不成了呀。小的也不知道。” 双吉撑着下巴,叹口气,又起身说道:“那这样,你先在这里候着,我去碧花楼走一趟。问问怎么使。” 于是她亲自去了碧花楼一趟。 去的时候,院里虽也是灯火通明,可也是安安静静地。大伯的楼里一向如此,不似她院里一进去人味儿便重。 她移莲步向二楼主楼走去。幼时大公子体寒,大夫便说睡不得矮床,需得高楼,于是给他单独修了碧花楼。 上得楼上,那喜房是敞开的,有丫鬟守着,如若不是新郎倌都得给拒在门口,这是新婚夜的规矩。 石榴小树(41) 双吉来到门口,询问丫鬟大少夫人情况,丫鬟便回少夫人还在等大公子揭盖头。 双吉嘴儿扭扭,心道嫂嫂也真是辛苦。于是便说道:“那你去给嫂嫂身边的嬷嬷通知一声,就说大公子眼下喝醉了起不来,歇在庭院里。” 丫鬟自是进屋禀报了。 不一会儿便有一位陪嫁嬷嬷走出来,嬷嬷也是穿金戴玉的定是王府地位高的,见了双吉先是行了个礼:“给二少夫人问安了。这姑爷怎会跑到庭院里歇着不给送回院落里呢?” 双吉声音软软糯糯地:“是大伯吩咐地,说是怕自己一身酒气醺着嫂嫂了。” 那嬷嬷听后,喜道:“姑爷倒也是个心疼人的。可我们家小姐自也是心疼姑爷的!还是赶紧差人先去把姑爷给带回来歇屋里头罢!” “那这事儿便交给你们了,我就去歇了。” 双吉见状不再插手,欢喜地走人了。 她随后又回到席厅里,这席面上还有数桌人未散,仍旧喝得高兴。 而她的夫君也是那其中之一,她远远瞧着夫君与友人们聊得开怀,便也不过多打扰,兀自回了院落。 锦夫人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今儿好不容易送走了自己的亲友,此时刚回院里落下喝口茶,听丫鬟说少夫人也回来了,便赶紧让她进屋来。 双吉便又折回锦夫人那屋里,“娘。”亲亲热热地唤了一声。 锦夫人瞧着自己的儿媳妇,问:“你夫君去哪了?” “还在和他的朋友们一道喝酒呢。” “那便由他去。你呢,可去拜过你嫂嫂了?” “大伯盖头都没揭,瞧不了人。” “怎地还没揭盖头?都这时辰了。”眼下可是亥时末了。 双吉又原原本本说了一通。 锦夫人听闻大公子醉得厉害,便道:“这可苦了新娘子了。这盖头若不揭,不吉。有得熬了!” “偷偷揭呢?反正旁人也不知。” “说胡话儿呢,哪有新娘子自己揭盖头的!只好累她把益哥儿摇醒了来揭罢!” “哦。” “罢了,你也累了,且早些下去歇息。”锦夫人又吩咐了家丁:“你稍后盯着点时辰儿,莫让二公子喝太晚了。机灵点到时找个由头把二公子哄回来。” 双吉出了屋,回了自己院落。 丫鬟也不久后回来了,这几日府上事多人手,她的丫鬟都给派去帮忙了。 双吉也不累她,“就给我把水兑了,我洗了澡后便歇下。” 丫鬟得令下去了。 且说回碧花楼。 大公子被人抬回了楼里,搬进了喜房里。那是诚如双吉所言一身酒气醺人,且还不提早在外晾了半天散了些味儿呢。 顶着红盖头的王雪芙有些慌,“嬷嬷,益哥儿还能醒么?” 嬷嬷摇摇头,“喝得也忒多了,那些人也是存了心不让大公子揭盖头的!” “那可怎办?”王雪芙手帕儿都揪皱了。 “小姐也莫担心,只要新郎在屋里,盖头自己揭也无妨事。” 最后王雪芙自己揭了盖头,然后起身去瞧竹席凉榻上的夫君。 大公子睡得熟,身上隐隐散发的酒味儿在这开了窗的室内倒也能接受。她害羞地多瞧了两眼,平日里断不敢放肆的眼神,眼下知道他已是她夫,自是可以光明正大了。 石榴小树(42) 大公子生得如明月般俊朗好看,面部轮廓有棱有角地,如今二十已过,身量也不比年少时单薄要宽厚些。 他是个女子都想嫁的如意郎君。 眼下已是她夫…… 王雪芙眼中柔情毕露。昔年与他相亲,那时她极惧着祝家千金。那祝大小姐可是个美貌与才华并存的高傲冷美人,也是足以配得上益哥儿的好良配。当时她惶惶,没成想益哥儿一眼相中了她,两家结姻,就此她还成了那冷傲美人的眼中钉。 可她无怨,能得益哥儿如此青年才俊,实属她福气。 “小姐,既然盖头已经揭了,那咱们便先沐浴一番罢。这时辰也不早了。” “嬷嬷,你说益哥儿今夜还能醒来吗?” “这谁说得准呢,端看姑爷是被灌了多少酒水。” “夜里嬷嬷要让丫鬟警醒些,益哥儿醒了定是要渴的,得多准备些热茶才是。” “晓得呢。” 王雪芙一番洗漱后时辰已不早,她有意想让益哥儿睡喜床上,但又害羞。便又同嬷嬷商量替益哥儿把身子擦了,随后换到喜床上去。 嬷嬷满口答应:“这夫妻新婚夜自是得睡床上的。小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夜宵?” 王雪芙食量小,不想当着夫君面如厕,摇了摇头,“我不饿,只是有些累。” “那便早些歇息。给姑爷擦身这事儿就交给两个丫头来。” 王雪芙没做过粗活,便叫了那两个陪嫁丫头来替姑爷全身擦拭。 大公子是中途醒了一次,瞧着两个模样俊俏但面生的小丫头在摆弄他身子,他便又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睡,便是至寅时末。 他且清醒过来,头虽疼,但至少不晕了。房间里燃烧的喜烛照得喜房明亮,他翻身而坐,在床榻边静坐了片刻,方才慢慢扭头,瞧到了睡在里侧的妻子王雪芙。 那王家姑娘生得貌美,虽净了面,那眉眼间还是极俊。 她已年满十八长成了大姑娘,身段是玲珑婀娜,着一系轻薄地夏衫儿,那瞬间,大公子是起了反应地。 但这冲动能压抑得住。 他起身去替自己倒了杯茶,又见到里厢房的门口坐着一个小姑娘在那打着盹儿,料来是值夜的丫鬟。只是因白日太忙,睡得沉了。 他也没把人叫醒,喝够了水又迈出房门,此间一直动静极轻,他外出去侧间如了厕,又去澡房里冲了个冷水澡。 再回来时,那值夜地小丫头终于醒了,见了新姑爷,面上一惊,略惶恐问安:“姑爷好!奴不知您已醒了,请宽恕!” “无事。去侧屋歇着罢。我这里不需要下人坐在房门口。” 各府有各府地规矩,进了这府便得依府上行事。 那丫头赶紧去了侧屋,在那小榻上老老实实地歇着。 她心里想着姑爷是要与小姐洞房地,因此也不敢睡得太死。 大公子关了里厢房的门,看着一室的喜庆,这喜屋是他亲眼看着布置的。由始至终,他迎亲的喜悦极淡,只觉人生到了何阶段做何事,他身为中丞嫡长子,有庇护家族的重担在身,所幸他未曾出过大错。 石榴小树(43) 望着躺在床上熟睡的美貌娇妻,他又坐在床侧沉思了半晌,最终,他大手一挥,长长袖风扫过处烛火尽灭。仅留了外厢房的烛光照明。 他夜间不喜灯火太亮。 熟睡的王雪芙是被疼醒的。 剧烈地疼痛宛如一把尖刀刺入肉里,疼得她惊声尖叫!清醒之时只觉一张嘴被一只大手死死地捂住!那过于强劲地力量令她挣脱不得,还伴随着一股淡淡地酒气与皂胰子的香味。 这些还令她来不及过多地感受,那双腿之间便有一根深沉硬物毫不留情刺入她体内—— 火辣辣地疼痛令她下意识挣扎,并双眼泛着泪光面色惨白—— 这是新婚夜,醉酒的年轻夫君留给她的刻骨铭心地洞房…… 之后便是毫不怜香惜玉地抽插,一进一出地带出来的血水缓解了她的剧痛,可也让疼痛持续不断。 她疼得毫无力气并伴着急喘气,黑暗中只听到无声地肉体碰撞声,时而夹杂着年轻男子粗重地喘息音。 被捂住的嘴代表着趴伏在她身上的男子并不想听到她的呻吟,不管是疼痛的还是欢愉的。 她几近晕厥中,她的夫君在她身上剧烈地急速撞击后迎来一波短暂地僵硬,她感激着那片刻。 再之后,他抽离她身体,她感觉身体在充实后又迎来空虚的阶段里,最多的是剧痛在缓解掉。 最后身边的夫君沉沉睡去,她独自蜷缩着自己一动也不敢动……期间她时不时地抽泣着。 若说王雪芙对初夜的印象,那便只有得一个字:疼! 她疼到黎明将至,屋外有丫头掌了灯进来,她才虚弱地唤了句:“替我准备汤水,我要沐浴。莫吵醒了姑爷。” 她说着扭头朝里侧望去,那醉酒的青年睡得极熟。 后来嬷嬷来服侍小姐,发现姑娘一沾水就疼,疼得哭泣了。怜惜问道:“小姐,姑爷可是粗鲁了?” 王雪芙点点头又摇摇头,她也不知晓该怎样形容,反正疼。 “女子家初夜都是这样疼的。小姐莫哭,多习惯几次便好了!” 王雪芙惊得身子一哆嗦,“嬷嬷,这样的疼痛我可不乐意呀!” “姑爷到底是喝多了酒所以不够温柔的。”嬷嬷凑过去说悄悄话:“老奴也打听了,姑爷房中没人!” 王雪芙心头一惊,“怎的会这样?” “所以说姑爷许是没什么经验伤了小姐,也莫怕。我早已找了妇科圣手替小姐瞧瞧。” 她说着便出去了,半晌后接来一个大夫装扮地妇人。“且替我家小姐瞧瞧,这女子初夜可莫落下什么伤口的。” 贵族间男女行了初礼后都会找上妇科圣手瞧上一瞧。 王雪芙忍着羞耻张开了双腿,那妇科圣手净了手拿了帕去查看,摇头道:“那位郎君是有些太粗鲁了,这洞口都撒裂了还一直在冒血水,得缝线呀。小夫人这伤口不养个十天半个月的不可同房,否则是要发炎生腐肉的!” 王雪芙听得没忍住晕厥了过去! 碧花楼的事儿,一早也是传进了主母尚氏与尚中丞耳朵里。 主母尚氏与尚中丞刚起床,面面相觑,尚中丞便恼道:“早让你送两个丫头到益哥儿房中去的!闹出这种胡事!” 主母尚氏也委屈,“我儿不近女色是我错?莫不是你平日对他要求太严苛!” 石榴小树(44) “男子本就该志在官场,学那些个绣花枕头整日玩女人么?!” 眼看着夫妻二人将要吵起来,好歹也是尚中丞先退一步,挥挥手说道:“罢了罢了,益哥儿也不是个鲁莽之人,定也是因酒误事所致。这敬酒茶便先不喝了。” 主母尚氏正觉不妥,便有下人过来禀告众人都候在厅里了。 尚中丞一愣,“那便先收拾了罢。” 夫妻二人收拾了一番去了正厅。 正厅里众人早已穿戴整齐候着,其中自也有尚二公子夫妇。 主母尚氏来时,便有丽夫人开口询问:“我听说昨夜大公子行房,好似将新娘子弄伤了呢?” “这消息倒也是传得快!是哪些嘴碎的丫鬟婆子的稍后给揪出来重打二十个板子!让我瞧瞧日后还有谁敢乱嚼舌根子的!” 主母尚氏一番话吓住了众人的好奇心。 那主动提出来此话题的丽夫人也是脸一白,悄悄地退回自己椅子上坐好了。 尚中丞闻言,改了主意,差管家过来,“你先去打听一下碧花楼的具体情况。若是大少夫人不便过来,我们便过去探望她。” 主母尚氏正待开口,尚中丞便瞪了她一眼,她只得悻悻然扭开了脸去。 众人等了小半盏茶,管家回来了,回话道:“大公子这卯时怕是不能来敬酒了。大少夫人的奶嬷子说少夫人得卧床静养,怕再伤着……” 最后一句话他声音压得只得尚中丞夫妇听得。 尚中丞闻此后,便叹口气,说道:“到底是新婚夜,一对新人总是累的,不能按时过来敬酒也是情理之中的。” 随后他交代:“我们先用膳。这敬酒茶晚些时辰再来。” 新人的敬酒茶是一定要喝的,只是时辰上可宽许。 尚中丞心里有事,又交代尚夫人,让她细细问清楚新媳妇的伤势。 主母尚氏也自是关心的,只是她更多关心自己的嫡子是否因酒伤了身子,若不是碍着新人还没来敬茶,她早去碧花楼走一趟了! 尚二公子与媳妇在大晨会中一贯是不敢吱声的,在众人撤去膳堂时都还只是单纯感慨:“大哥当真是喝得多。” 获媳妇连连点头称是。 若说中丞府上消息最不灵通的也就这锦天院了,从主子到奴才个个都不好打听。 ** 大公子于辰时二刻醒来。 那时王雪芙发起了低烧。 醒来后意识到自己弄伤了妻子,不由眉一皱,也有一丝愧疚,“怎地就弄伤了呢……” 这女子未破瓜时会这般脆弱么? 大公子心怀不解与愧疚去探望了妻子,老嬷嬷瞧着他面色,也算点头,暗道新姑爷还是个疼人的。 便给他说了女大夫交代地一番话。 “眼下最难的不是小姐的伤,而是还没给中丞老爷与夫人敬酒。” 嬷嬷话一出,大公子眉头拧了,怒斥:“都伤成这般了还在乎什么繁文缛节的?!” 亦是这番话,在很长一段时日,都给大公子博了个疼妻的好名声…… 那是后话了。 且说当下嬷嬷与两个陪嫁丫鬟都听得感动,当真是误以为大公子昨夜粗鲁权仅是因为醉酒所致。 而榻上将睡未醒的王雪芙也是感动得一塌糊涂,强撑着浑身地难受与疼痛起来,“这敬酒茶定是一定要去的……” 石榴小树(45) “胡闹。你且歇着!”瞧她那脆弱样,大公子不忍心地转过身去,“我且与父亲母亲说明此事,你好生歇着便是!近两日谁都不许来叨扰你!” 大公子的话极是有威信,说完人便走,也自有下人好生守着楼门口不让人进。 而他也独自去了父亲的书房。 尚府一家老小自不会傻傻地在大厅里等着,有的是人通报新人到来的时辰,那时再去也不迟,已回了各院里。 尚中丞先怒斥儿子一番,新婚夜怎地会把人给弄伤的。 大公子面色也隐有些黯然,说道:“许是儿昨夜太过莽撞了。” “罢了。最难的不是这敬酒茶,而是归宁。亲家宾客宴席都准备好了,这下怕得找个借口延期。” “此事是儿之错,全凭父亲作主。” “此事莫给王府知晓了,你好生哄哄你妻子。” “是。” 主母尚氏没喝到儿媳这杯敬酒茶,自是给惦记上了。 稍后找下人去房里问过情况,又有些怨自己儿子,“益哥儿平时也是个稳妥地,怎在这洞房上闹出这般大的事儿。那王雪芙还缝了好几针倒也是遭了罪。” 贴身嬷嬷便回:“许是因益哥儿是个初哥儿,对那事儿不知晓,一时莽撞了弄伤了新娘子。” 主母尚氏便叹道:“益哥儿在待女人这事上并不热衷,不像他父亲。你问问他房中的贴身丫鬟,具体打听一下到底是怎样弄伤的。” 再之后没两日,便有府里暗传了益哥儿胯间物什太过雄伟导致新娘子受伤的传言,当真是听得人哭笑不得。 再且说尚二公子与双吉,在食过午膳后便得去碧花楼探望与拜访新嫂嫂了。 都听说了嫂嫂新婚夜被大公子给弄伤了的传闻,尚二公子便阴霾了三分。“恐是大哥喝罪了酒……”他低喃着。 双吉手上捧着束鲜花儿,兀自闻着嗅着,这些花边喜事的便不与她说道了。她也只听了前半句:“大伯瞧着是个斯文的,还是个莽的。不像我家夫君,是里里外外真斯文!” 尚二公子表情方才好些,“瞧我家吉儿这嘴到底怎生的,天天跟抹了蜜儿似的甜!” “难道不是么?”双吉倒也想得简单,只晓得她洞房时夫君是没弄伤过她的。 “好了,快些去罢。” 两人紧赶慢赶地来到碧花楼前,便被门房给拦了,说是大公子下了令,少夫人身子有恙暂不让打扰。 两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自是一番失望,原路返还时撞上回来的大公子。 便在庭院里聊了一通。 “大哥不怜香惜玉,弄伤嫂嫂了。” 二公子一开口大公子便一愣,问:“府上都知晓了吗?” “这大少夫人没给公婆敬酒总得有个由头不是?” 二公子笑话他。 大公子闻言,面色不知想什么,后又说道:“过了今日莫再提这事儿了。” 到底是他的糗事,二公子也是见好便收。“大哥倒也疼嫂嫂,都不让我们进院一见的。” 疼? 大公子又一愣,随后不动声色解释:“只是她发着低烧,又是我的过错,自还是望她身子骨能好些的。” 双吉在一旁跟了句话:“大伯与夫君一样,都是个疼爱媳妇的好郎君呢!” 这便是疼? 大公子扭头看向双吉,只见那小妇人经过一夜后又愈发漂亮了,如含苞待放地芍药,生得美丽而可人。 尤其是一笑时,那脸颊圆润地多有福相! 石榴小树(46) 大公子回了碧花楼里,先去探望了一下病榻上的美妻。 王雪芙烧已退,他探手摸了摸,是正常的。老嬷嬷在一旁带笑着说道:“姑爷可是担心小姐了?” 尚大公子没吭声。 老嬷子也不知晓大公子的脾性,便又说道:“姑爷先出去歇息罢。小姐醒了我马上唤你。” 尚大公子便出去了。 他走到楼下庭院里坐下,正值晌午时分,没坐多久便等到了自己的爹娘。 尚中丞一脸关心,主母尚氏总是绷着张脸,明明生得那般貌美,可也是寒若冰霜。他便发散地想,倘若娶了祝家小姐,两张冰山脸怕是更冻人。 不由摇头,起身与爹娘打了招呼,又一路尾随上楼,先去探望关怀了一下自己的大儿媳。 王雪芙睡得太熟,一直到公婆离去也未醒。 主母尚氏拉了大公子的手,“我请了大夫,稍后让他替你瞧上一眼。” 大公子不明:“我并未得病。” “我儿若酒喝得多了伤身不好。” 主母尚氏拉了他走至暗处,“你配合一下大夫便是。” 那请来的自也是妇科圣手,请大公子自己动了手把胯下物什撸硬,大公子暗自叹气,举了手。 后来妇科圣手出来了,走至一旁向尚中丞与夫人交代:“大公子身子康健,只是因那物什过大,日后行房定是要多一些温柔的。” “过大?”主母尚氏愣了愣。 尚中丞一脸笑容,扬声道:“不愧是我儿!” 主母尚氏递了个白眼,她是不轻信地,谢绝大夫后,又差了老嬷子来,“那少夫人不是带了两个模样俏丽的丫鬟作陪嫁么?今晚便让她们服侍下公子,看看大公子是否有伤着。” “怎地?你还担心你儿子洞个房也会伤着?” 主母尚氏哼哼冷笑:“不知是谁年初的时候捂着一裤裆地血跑出妾室屋里找妇科圣手的?” 闹得尚中丞老脸没面子,“你还提这事作甚!”他那时因太过激烈导致体位不当扯到肉了,血是流了不少。 “这洞房的又不是只有女子才受伤,我儿亦是!” “总归没事便好。你眼下便动那两个丫头,怕是要惹雪芙伤心的。” “我不过只是她们进屋服侍,要能被宠幸也是她们的福气。这儿媳一伤,就跟坐小月子似的,我儿初开荤能憋得那般久?” 尚中丞也说道:“我盼着老二开枝散叶,不过他们小夫妻到底年幼。老大这娶了媳妇倒是该提上日程了。” 王雪芙的奶嬷子被主母尚氏派来的嬷子授了意,面上有些不悦,可又不能说什么,到底是自家小姐确实不能服侍姑爷。 只是情理明白,心里头还是不舒坦,便去警告了两个陪嫁丫鬟,“你们要是敢在小姐未怀孕前上了那张床,便自个儿出府去罢!” 那两丫头吓得瑟瑟发抖,嘴上求饶着说不敢地。 当夜,大公子回屋时见着是王雪芙的两个陪嫁丫鬟,先是拧了下眉,当即也没说什么,由着她们替自己沐浴。 两丫鬟虽是雏儿,可也是经人调教过的,知晓如何伺候主子。 只是大公子仅让她们替自己搓澡,若她们的一双手敢往腹下摸去,便严厉喝止。 他不喜下人碰自己的身子,这是多年来的规矩。她们不懂,他可以教。 石榴小树(47) 事后两丫鬟出来禀告时,也就是:“姑爷那物什生得极大。” 老嬷子便追问有多大? 那两丫鬟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伸出了白皙的手臂比划了下,当场震惊到了老嬷子,直拍大腿说道:“难怪!难怪我家小姐要受这般大罪了!” 于是尚大公子胯间物什地雄伟便就此宣扬了出去…… ** 一连着三日,尚中丞与主母尚氏皆会携伴前去碧花楼探望不能下床的儿媳。 尚大公子有婚假十日,自也是日日在府上。 王雪芙是从最开始地羞得没法见人,到奶嬷子的日日劝慰:“这多少新娘子都因洞房受苦的,也不是仅小姐独例。再且小姐应是庆幸的。” “怎地我受了这般罪还要庆幸?”王雪芙十分不解与羞恼。 奶嬷子神秘一笑说道:“小姐,若非姑爷那物什大,又怎能伤到你呢?” 王雪芙出阁前是读过几本闺中术的,闻言更是羞恼:“嬷嬷又是怎知晓的?” “自是让丫鬟去亲眼瞧过的。可是有小姐手这般粗地!” 奶嬷子拽了王雪芙的手臂比划了下,这又闹得王雪芙又羞又恼地怒道:“嬷嬷你莫再胡说了!” “哎哟我的小姐,什么事儿都可以羞,就这房事儿切莫任性!” 王雪芙回忆起出阁前嫡母对她的教诲,相夫教子是自然,这房中术是三令五申,羞得她直接拿被蒙了脸。 早晨公婆来,待到申时二少夫人双吉也会来。 双吉与尚二公子都又去书院任读,下学是申时,从学院乘马车回来便是申时末。 在府上遇上大伯时,他叫她常去碧花楼坐坐,与嫂嫂培养些感情。 于是每日申时末双吉便准时出现。 而这个时辰,大公子也会在。 无须他多嘴,自会有下人替他解释一切,比如说他是为妻子解除尴尬,特意作陪。又比如说他疼妻,日日伴着王雪芙。 这些话听得多了,王雪芙自个儿也信了。 她忽略了郎君除了来探望她以后便不夜宿同寝,忽略了他每日与她说不上多少话儿,也忽略了他待她的客客气气。 她受蛊惑于奶嬷子和丫鬟们的甜言蜜语,以致被瞒了好长时日。 双吉今日提了烤串,在东街上买的烤羊肉串,她喜每日下学后在路上买些吃食,而这也成了她探望嫂嫂的小礼。 礼轻,情义重。 王雪芙待这单纯可人的弟妹也是欢喜的,更欢喜她下学后捎过来的小吃食。 “今日给嫂嫂带了烤羊肉串。”双吉得了红包近日也是财大气粗地,往日只敢三两串的今时十串随意吃。 王雪芙瞧了那羊肉串便满心欣喜,她其实很爱食羊肉,只是味儿重,她不敢多食。 这肉串还是昨日顺嘴提了句,没成想双吉便记在了心上。 “弟妹有心了。这可真好吃。” 自有丫鬟将串接过,用筷子摘了肉放盘里再送至给小姐。 双吉便没那般讲究了,串往嘴上一抹,樱桃小嘴一张,牙齿一咬,一块块肥美饱满的肉便被咬进了嘴里,甭提那味儿多香了! “说来我们府上也是许久不曾烤串吃了!不若让大伯安排个时日嘛!” 同样自有丫鬟摘肉端盘的尚大公子听罢后,随口一说:“那便直接安排今日罢。晚间灶房直接弄烤串。” 石榴小树(48) 下人们动作迅速,闻得主子要食烤肉,自是马上去备齐食材,各种鱼肉蔬菜地一应俱全。 不到一个时辰,花园里便备好烤架与木碳。 王雪芙已经可以偶尔下床活动,她瞧着烤肉也是想吃的,只是奶嬷子为着她身体着想只允她浅尝即止。“小姐可得忌口,这伤养不好前只能吃清淡些的,否则如厕时可痛苦。” 想着如厕时受的罪,王雪芙那一颗馋心压制住了。 大公子院里在烤肉,那姨夫人自也是闻讯而来,今晚便决定在大公子院里用晚膳了。 尚府是一家子齐聚共用膳,虽各院里都备有小厨房,那也仅是用来烧制点心与夜宵的。 这三日不曾见婆家人的大少夫人也因此得以拜见众位姨娘。虽说早先来府上时已见过。 三位姨娘各自捎了见面礼来,这敬酒茶在大公子这处是喝不到了,日后至多能盼个三公子娶媳妇。三位姨娘心中不免遗憾,那礼倒也是送得利索。 王雪芙在房中与几位姨娘话家常,双吉则在花园里涮羊肉。 她一只白玉藕臂袖子高挽,用一根长绳系住挂于脖间,在烤肉架前晃动着,看架式是有经验的。双吉有什么好的都惦记着自家夫君,“快去张府给二公子捎信儿,让他莫耽搁太久,今夜在花园里吃烤肉宴。” “夫人早托人送信去了。我想这时辰定在回来地路上了。” “还是娘亲想得比我周到些。” 双吉拿着沾油地毛刷嘻嘻一笑,缩缩脖子很是显娇俏可爱。 众人都喜这位不拿架子的二少夫人,她是逢人便喜笑颜开地也从未见过她发脾气,在府中一惯得人缘。 那两位忙着互斗的妾室,往日里也是与这没心眼的丫头相处无恙,时有提点。 丽夫人打扮得艳媚十足走过来,顺手拿起一根烤肉放架上。“我说吉丫头,你可真是大度,天天任由你夫君下学后不往家里跑,也不担心他去逛花楼!” 双吉扭头见是姨娘,便笑道:“夫君对花楼不感兴趣的。” “现在不感兴趣是年纪小,再大些,行了冠后,你瞧着他爱不爱!” 双吉便有些不悦了,“丽姨娘你这嘴里天天都不说些好话。” “忠言逆耳呀!”丽姨娘娇滴滴地伸出青葱玉指在双吉的额头上一戳,“你呀,不长点心眼子,日后就哭鼻子去罢!” 双吉气哼哼地甩了串烧,“丽姨娘,你是故意来挑拨我们的!” “若我说得没道理,你也不会生气呀!” 丽夫人乐呵呵地接过她的烤串翻了个面。 双吉被气走了。 她一路小跑到一棵小石榴树下。去年大伯也弄了两棵回来,一棵栽在了花园里,一棵死掉了。他栽的树是小树,要比得她院里的两棵大些。 瞧着那石榴树,双吉就恼:“我夫君才不是这样的人呢!”气哼哼地叉起腰,“丽姨娘就是个爱嘴碎的!” “谁嘴碎?”身后一道声音飘来,惊得双吉扭头,见是石榴树的主子,她便收敛了浑身地怒气,急回:“没谁。” 大伯的脾性最是讨厌旁人背后议人事非的。 尚大公子背手慢悠悠走过来:“谁惹你生气了?拿着我的树在这里乱发脾气的。” 石榴小树(49)「Рo1⒏red」 双吉赶紧退后一步,一脸无辜地证明自己没有。 他瞧她那模样,便问:“烤串都不曾堵住你的嘴?” 双吉便觉得委屈:“大伯不分青红皂白冤枉人!” “我怎的了?不是你不说么?我只瞧着你对着我的石榴树抽打。” 她手中的一枝树枝儿赶紧扔掉,“我可没动你的宝贝树。” 他也算是好耐性,“那说来听听?” 双吉叹道,经不住大伯一再追问,只好说了丽姨娘的坏话。 尚大公子便宽慰:“这些整日关在屋里的人眼里没得什么见识,你何必与她计较?” “可我还是气嘛!”双吉不知不觉声音都温柔近乎撒娇了,但她未曾意识到这全是大伯的引导:“她就是眼馋我与夫君的感情!” 大公子往石榴树前走了走,瞧着这棵精心照料的树,自栽了这棵树后,这丫头也是隔三差五便来。“她那是逗你的。” “我知晓。可就是生气。”双吉也将视线移向石榴树,“大伯,你说五年后它结果不?” 这树买回来时便有三年的树龄了,所以难种。 “差不多罢。”他回,“好了。气够了便回院里烤肉。替我烤两串土豆片,要涮点辣子上去。” “大伯能吃特辣不?”双吉心思渐渐被转移,“藕片也是不错的呢。”这时节鲜藕正多。 大公子拧了眉头,“我近期不想吃那玩意儿。” “大伯这是挑食。”她笑话他。 他眉目一舒展,视线移到她脸上,“你不挑食么?常见临哥儿向我抱怨你这不吃那不食的。” 不知情的还当她怀孕了。 双吉掩嘴一笑,满是不好意思,“那些东西不好吃嘛!” “也就昨哥儿爱惯着你。”大公子的语气极轻,面目彻底舒缓开来,“走罢。” 双吉听话跟了去。走到半路上方才想起自己先早是为生气而来,便恼道:“大伯你真是的,明明我很生丽姨娘的气呢!” “那回去和她吵一架。” “你逗我呢!” 尚大公子安静地将脸扭向别处,嘴角一抹愉悦跃上。 他确实是逗她的。 快要到花园时,大公子脚步一顿,双吉脑袋撞了上去。 正待开口,一张嘴却被大伯快速捂住,接着她感觉自己身子一轻,竟是被半搂半拖入了廊柱后面藏了起来。 双吉眼珠子瞪得老大,满是好奇地仰头看着大伯的下巴。 大公子低了头,目光幽深,压低嗓音对她说:“安静。” 她便乖乖巧巧地像木头人。 他的视线一直盯着那灌木丛里拉扯的二人,耳边听着他们的声音:“莫在这里动手动脚地,会被发现啦!” “都去了园里烤肉,又有谁会注意到咱们呢?” “不要啦……” 他一双眸子安静地盯着那对男女。 双吉也听到了,只觉这压低的声音有些耳熟,但因没见到脸便一时没能想起来。她好奇着动了动身子想过去看看。不曾想大伯搂她搂得紧,一只手一直捂着她嘴,一只手似铁链子捆着她身子,她难受。 因着她动来动去地,男子的双手便自然地勒得更紧了些。两人体贴紧紧相拥着,这秋日的天气虽凉爽下来还是有余热,少女身子便渐渐发烫了。 双吉是极惧炎热的,额上不一会儿便冒出了薄汗。 察觉到怀里少女的扭动,他便耐了性子扭回头来哄她:“别闹。若是你引出了动静被发现了,这宅邸里便得引人憎恨了。” 大公子这般说,便更引双吉肚里的蛔虫了。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石榴小树(50) 她扭得更凶,“呜呜呜——” 她要瞧瞧! 见大伯不搭理她,一双脚儿直接离了地,身子直往上窜地,没片刻便累得浑身是汗。 尚大公子被蹭出了些许地火气,远处灌木堆里两条花白的肉体交织在一起,光天化日地时有淫声秽语飘来。他不知那对狗男女会何时罢战,又不愿让怀中的小妇人目睹那一场肉搏战,只得强压火气安抚着,“叫你乖,得听话!” 他声音几乎是贴着她耳朵说的,那吐出的热气让她颊上的汗淌得更多。 男子的手搂得更紧,他见她双脚离地,便依从了她,直接使了力搂她至半腰,这下一双腿是悬空了。 双吉腰被勒得有些紧,渐渐不再挣扎,她眼下只觉热,然后耳边听到了压抑地低喘声,到底是经人事的,虽夫君未能破她瓜儿但床事也知晓大概了,一听得这声便羞红了脸颊…… 天呀,居然和大伯一起撞见人家偷情了呢!真真是羞死个人了哟! 双吉将头颅垂了下去,白嫩浸汗的脸颊儿红似云霞。 尚大公子见小妇人乖巧了,便搂着她往更隐蔽处去。 这天色说暗便暗,两人出来时已不见光亮,直至此刻更是一片漆黑。 这处园子也不是什么人烟稀少处,只是夜里倒未怎么上灯笼,所以成了这对狗男女偷情处。 他眼里精光一闪,竟料想不到往日看着乖巧的人也是个偷情的失德妇。 尚大公子心气高,不觉心生对那妇人的不耻。又低头察觉怀中姑娘的乖巧,便倏地有一瞬联想,倘若她大些了,知晓了情事,还会守得住贞洁么…… 一个恍惚间,他竟觉得守不住也是自然! 双吉温顺不语间,渐渐地发觉屁股后面又有一物什咯着她了…… 她枊眉一皱,满脸不解暗道:大伯可是随时都带着棍子的?!这便是他阴人的暗器?难道是上次刺杀以后他留下了心里阴影?! 她觉得唯有这方才说得通,便自以为是点点头,暗暗赞许大伯心思缜密,不愧是书读得多的人! 后又胡思乱想,听着那声音儿细细弱弱地,妇人偶有余音漏出,和自己往日与夫君叫得一样嘛…… 本不去细想尚不觉得怎样,细一想后,身子便隐隐发了一丝烫,这烫与被热的不同,而是经了情潮后的反应。 她只觉自己脸颊儿更红了,脑海里竟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夫君的俊脸!片刻后连耳根子都红透了。 而搂着她的尚大公子此时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当察觉到她耳根子都开始红了时,便心领神会,这丫头是想到坏处去了! 果真女子本淫,端看有无人前去勾搭成奸! 他一想,便胸中一股火气窜出。一想到她日后不知要跟哪个野汉子缠绵淫叫,便气得眼睛渐渐染上红丝…… 双吉并不知危险在酝酿,她只是竖着耳朵听得更仔细,随后双腿间密处渐渐湿润时,她不好意思地扭着身子。她怕被大伯察觉了! 而与此同时,搂着她腰的手倏地更紧了紧,那瞬间勒得她差点喘不过气来! 她下意识地张嘴拼命呼吸时,那手臂松开了,她得以从痛苦中解脱。 “死丫头!” 他倏忽骂了句。 她闻言眼睛一瞪睁得圆亮亮地,瞬间只觉自己听岔了! 石榴小树(51) 心跳有些急,那是紧张。 大公子不再说话,好似刚才那句是她的错觉。 灌木林里结束得很快,到底是恐惧着有旁人撞见,所以结束时,听得那妇人半真半假地抱怨:“你这冤家下次不允在这里了!我这条命怕是迟早要交代到你手上!” “难道你不喜欢么?不觉刺激么?” 打情骂俏直接传进了大公子的耳中,他听到时脑海里情不自禁地幻想了下。 刺激么…… 这是大公子听到的新鲜词。 不是说他不知其意,而是原来情事也是可以“刺激”的—— 他想到了谁呢? 他想到了双吉!想着与她在野外苟合的若是自己…… 大公子的呼吸急促了两分。 所幸那对狗男女已经快速整理了衣裳从暗处走了出来,一前一后地左右环顾了确认安全后便走了。 双吉有些焉焉地,她不知道是自己听错了还是他真的说了,可她心里直觉认定自己没听错,于是情绪不高了。这导致她整个人心情都不舒坦了,没什么精神。 但身后的大公子一直高度警惕着防止对方杀个回马枪,直到确定没人再回来时,他才松了手。 表面云淡风轻地说道:“我们走罢。今日所见所闻切莫声张,即使是你夫君也不允说出去!” “哦……”往常定是话多的小妇人此时是过分安静地。但大公子未曾想太多,他只觉是吓着她了,所以走在了前头。 后快到花园时,他特意走得略快些,就是不想给旁人造成误会。 双吉瞧到大伯步伐急速,下意识跟了上去没两步又停了下来,她脑海里再次响起他的那句“死丫头”,那是饱含着恨与怨地辱骂,她分辩得出来。于是脚步停下,由着他与她的距离渐远,直到他背影消失不见。 双吉抬着头目视前方,一双水汪汪的眸子覆上了点悲伤…… 大伯他……为何要对她生怨……? ** 归宁之日定在第七日,王雪芙已经拆了线,可以下床,只要不剧烈活动,至少从外表瞧不出端倪。 大公子为表歉意,在归宁前夜赠了她一套翡翠头面。 虽说王雪芙嫁妆也丰厚,足足捎了十万两银作陪嫁,可见王家家底丰足。可夫君简简单单的一套头面却也惹得王雪芙喜不自禁。 此后余生,这套头面成了她为数不多的珍品。 二人归宁日回府不再多提,只说道王府对这位新姑爷是愈发满意地,大公子博了个“温柔好郎君”的名声。 而王府的小姐妹们也颇多羡慕嫡三小姐嫁得如意郎君。 ** 双吉有阵子不去碧花楼里了。 待人察觉时,已经临近过年。 这年的年对王家千金而言是意义非凡地一年,因为她身怀有孕月余。也即是说从洞房花烛夜那日便种下了种子。 当察觉有身孕时,离过年不足十四余日。 这真真是双喜临门。 尚大公子闻得此消息时,愣了下。他在庭院里负手而立许久。脑海里想的不是他有后了,而更多的是双吉。 双吉避着他了…… 他比旁人都更早察觉。 一个夏天拉近的亲密感在那日烤肉宴后,又生疏了…… 他不解,是他唐突了?还是说这小妇人察觉了某些他的反应…… 大公子没能想透,于是很多时日他会发起呆来。 石榴小树完 “嫂子竟有孕了,这可真是喜事儿!吉儿,我们也去庆贺一番罢!” 尚二公子回园报了喜讯,好似是他家小娘子怀上似地宝贝喜悦。 双吉兴致不高,她双手托香腮,“晚些时辰再去罢。现下自是有很多人挤在她屋里头。” 尚二公子是一贯依着媳妇儿,“那便晚些时辰去。” 随后他发觉双吉懒洋洋地,便问:“我的吉儿怎么了?近来都好似有心事。” 双吉一双眸子好似会说话,斜眼睨人时那媚劲儿愈发地成熟,“月信要来了。” 尚二公子暗暗松了口气,他见她并未因大嫂有孕而有旁的反应,遂关心道:“这天愈发地冷了,这些日子吉儿便少出门罢。” 学院早已停学休沐,胡京的天气称不上太过寒冷,需得烧碳取暖也不过几日光景,而富贵人家却是早早将屋里烧得温暖如春。 双吉自小便没受过这般好地待遇,虽入府两年余也还呆不惯,她屋头烧的碳不多。又喜开窗,所以有些冷嗖嗖地。 锦夫人到了冬天便不爱来儿媳的屋内,嫌冷。却是爱叫儿子去她屋内呆着。尚二公子习武身子骨强健,倒也少去娘亲屋内。 锦夫人捎着礼物从屋里出来打了个哆嗦,见到儿子媳妇,便让他们跟着她一道去。因着没分家,他们院里礼物派一份便是。 “娘,我们方才才说要稍晚些时候过去庆祝呢。” “这喜事旁人都赶早不赶迟地,就你们两个还在这边磨蹭,随我一道去!晚些好多留时辰给孕妇歇息!” 锦夫人也说得在理,两个小的便随她一道去恭贺。 这年的冬天,于王雪芙而言是过度喜悦地。 一是嫁了如意郎君,二是身怀有孕,整个冬季都沉浸在喜悦中的她却是在暖春三月时,滑胎了…… 当时已挺着四个多月的孕肚,生下来的孩子已有呼吸了,那般小的一只有手有脚的俱全,却不过半时辰就夭了…… 王雪芙人悲痛,整个尚府都沉浸在不幸中。 尚大公子亦是双手捧了自己的长子,那是个带把儿的,全身乌青地,一张脸儿皱巴巴地,太小了,小得像只蚂蚁。 他方才知晓原来人竟是从这般小的时候成长起来的…… 初为人父的喜悦化为悲伤是在所难免地,他亲手葬了自己的长子,可惜他是早夭的,连个碑都不能起。 小小地坟头在多年后堆满了杂草,他常去探望,与这无缘地长子说着心里话。 ** 双吉十六岁那年,尚府不算平顺。先有大公子子嗣夭逝,嫂子因伤心过度身子骨缠绵于榻上月余,主母王氏时常到府上宽慰三女儿。到夏日,尚中丞因支持新政被朝中大臣弹阂,僵持了月余。 尚中丞在下朝回府路上遇上了四波刺杀,所幸虽未受伤,也是令整个尚府人心惶惶。 而十三殿下因做错一件小事引得陛下大发雷霆,禁足半月。 大公子忙于朝中奔走,常夜不归宿,少与夫人恩爱。 待到秋高气爽之时,一切又归于平静。 尚中丞瞧了二儿媳一眼,看似随口一句:“临哥儿,你们夫妻二人何时给老夫抱个孙子呢?” 尚二公子明面上应承着:“爹,我和吉儿还小呢!” 尚中丞意味深长一句:“差不多到时候了。你们瞧瞧你们大哥与嫂子的。” 双吉也放在了心上,回头便与夫君商量:“我们也要个孩子罢?夫君。” 尚二公子身子一僵。 石榴中树(1) 双吉生母是马大人的外室,他养在外面的,长至七岁,被善妒的马夫人发现,乱棍将亲娘打死了。马大人惧内,又子嗣难养,正室只养活了一独子马文才。于是马老夫人作了主将双吉放在自己膝下养。 马老夫人虽也是个略强势的老妇人,可架不住马大人惧内,马夫人实属凶悍,动不动欺辱这失母的继女。于是双吉养成了懦弱地性格。 实非她愿这样,而是时局迫人不得以为之。随时日长了,她便真觉自己是个懦弱地性格。 在马府时,她最是惧着兄长马文才,他虽未怎样动手,却是言语与眼神漠视,在他身上,她得不到兄弟姊妹的温情。 她本以为此生便那样,祖母也时常说会替她寻一门好亲事让她少遭些罪,双吉会自卑地想,她这样出身的姑娘又能嫁得怎样夫家呢? 不曾倒是想,她命生得好。术师见她便说她生得天庭饱满鼻梁挺直秀气是个旺夫益子的好相,定是会当贵太太的! 于是马老夫人便到处参加花宴,四处搜寻一些合适的人选,终究是命好,捞到了尚府庶子这门好亲事。 莫以为庶子便不尊贵,多少有门户的也是极乐意攀上尚二公子这门亲的,纵二公子似无用。 临出嫁前,马老夫人抹着眼泪替她梳头,一贯严肃的老脸也是感触良多,千叮万嘱让她日后好生相夫教子,好生与尚府各院打好关系,切莫得罪任何人。 双吉那样乖顺点了头,从了祖母的话。 她获得了个夫家赠名,伶,取聪明伶俐之意。 马伶伶。 夫君爱唤她吉儿,说她是心肝宝贝儿。婆母待她温顺,处处留心提点。她这懦弱的性子得以舒张开来,渐渐地学会了落落大方之道。 她本以为会一切好转的,那个自卑的小丫头会蜕变成大家闺秀。可大伯或许是一句无心,或又有意,却教她知晓原来她仍旧是那个马双吉,成为马伶伶之路还遥远…… ** 说道马氏,便要提近来一事。 马伶伶的娘家继兄马文才是该娶妻了。 马文才今年二十有三,在胡京男子行了冠后便本早该娶妻的年岁,拖到如今岁数算得有些岁数大了。 不是马文才不娶,而是主母马氏眼高于顶,她想攀一门好亲。 去年夫君马大人升了官,在吏部任了个员外郎一职位至从六品。今年又因亲家公升到正五品的郎中。她便觉得夫君怕还要往上升,非得挑一个四品的官员,对外称那是门当户对。 要知马大人升迁难,自个儿也是个没啥本事的,全托的女儿攀了门富贵亲事,这近三年来是官运亨通,官职是事少清闲俸禄高。 “想我那女婿的兄长也是个从六品地侍御史,如今才二十有二,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嫁入我家的媳妇未来福气厚着呢!” 可她也不想想,她夫君混了二十多年才混了个从六品,而那尚府嫡大公子不过两年余也都升到了同阶,是能相提并论的么? 尚大公子确实是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可那马大人这岁数前途已是差不多了。 马夫人瞧不清楚,马文才却是瞧得清楚,但他又独好美人,祖母那给他相的媒俱是些姿色相当地,毫不客气地说还比不过他那庶出的妹子! 马文才这婚事便给耗出来了。 石榴中树(2) “娘,你也行行好,既给了那死丫头一门好亲,我们文才更是你独孙,那自得配个好人家的千金呀!” 主母马氏常来唠叨,听得马老夫人耳朵生厌。她像赶苍蝇似的挥挥手,问道:“那你且说说你家存银多少钱?又准备给儿媳多少礼聘?” “至少六聘是有的!”主母马氏一脸得意。 马老夫人便嫌弃:“那些个想配得上你儿子的十二聘是基本。” “若是她家能出十二抬嫁妆,那我这聘一样给!” 马老夫人只觉头疼,“你家儿子这门亲自己相看罢,老婆子没这德配。” “娘,你这心眼也太莫偏了罢!儿孙看在眼里呢!” “你既这样宣判了,我老婆子还有什么说的?!” 主母马氏出了屋后便一路骂骂咧咧的,那嗓门大得隔壁邻里都听得到。 马老夫人喝了口清茶,慢条斯理地说道:“最是怕那人拧不清不说,也不找术师批批命格。” 主母马氏在马老夫人那里求不得,自是打了主意去尚府登门。 锦夫人与她这亲家母往日少走动,因她觉着亲家母是个事儿精,又非儿媳亲母,除了逢年过节应付个门面便是。 而那亲家公的官职,倒也是尚中丞主张的。到底是自己儿子,不想找的丈人太抬不上明处。 官场上多有照应不说,若是马家来求钱银接济也是睁只眼闭只眼,除了二儿媳贴补,每月尚中丞也是让账房准时月末送去百两银给亲家。 年末还会挑上一间收益得当的铺子做礼,一千收成少不得两千余两的。 这马氏因结姻可谓是鸡犬升了天,小日子好不快活的。以至于马氏非得攀人家四品的小姐。 锦夫人接见马氏,双吉作陪。 双吉已不如过去那般见主母马氏如老鼠见猫惧着,现已能说得上几句话。 主母马氏即便继女嫁了三年大贵之户,仍是骨子里傲慢地,锦夫人瞧得清楚,往日没少教导儿媳少回娘家着人白眼。 今日马氏一来,一通说词她是听出来了,不仅听出来,还只觉烦。只因这年马氏没少提她儿子娶亲一事。 锦夫人最开始还是抱着亲家的热心介绍了几户门当户对的,都没了着落后她便觉出人是想攀高枝儿。她便不再热心,再求过来便是推诿。“其实文才倒是个嘴皮子能说会道,一看就有主张的,你不若让他自个儿相去。” “这不行,他那孩子单纯容易受蒙骗,婚事上若没长辈把关,哪里来的阿猫阿狗都能进得门来!” “儿孙自有儿孙福,亲家母还是多放宽心,多给晚辈信心的。” “唉,夫人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我们伶伶被我们家养得这般好的媳妇进了门您自是能高枕无忧了。可怜我同为做母亲的愁得呀——” 这话锦夫人不爱听了,可她自知自己嘴笨,不愿争个高低,便又捡了些不痛不痒地话说。 双吉是一句话不敢插,就怕再被拉出来说叨。 一直待马氏离开,锦夫人方才叹口气。看了一眼左右为难的儿媳,也没埋怨,只是说了句,“她下回来就说我不在府上。”想是真恼了。 听得双吉只觉更难受了。 石榴中树(3) 双吉离了屋后,越想越气,她与继母没感情,每月定时送了十两银给祖母,自觉腰杆儿都直了点。祖母那也是个明理的,双吉的银前年是贴补给了主母马氏,也只为让双吉说得上话儿。第二年尚中丞便许了间铺子后,马氏的荷包鼓了,马老夫人便没再贴补银钱了。 这马氏就不乐意,回回双吉去,若不是还念着她还提了礼,布匹燕窝的,保管直接开骂了。但就这样,仍旧是嫌不够地。 这之后双吉便不爱回娘家了,交付银两也是多找丫鬟送去。仅逢年过节走上一遭。 这些,马大人不知情,即便知晓,他也不在意。这些都是后院里的事务,他只管官场上的。 双吉决定明儿便回去,年数愈长,她便越能说得上话儿,在祖母面前也能提些自己的主意。 下了决定后,她便差了丫鬟替她翻出燕窝人参地一干补品。 “少夫人,那年前从大少夫人那里还送了两盒冬虫夏草呢,可是要一并捎回去的?” 双吉一想到那比燕窝还珍贵的冬虫夏草,便不乐意了,“取数十根带过去,我明儿要在府上留膳。到时也顺带提几只老母鸡,炖了陪着祖母一道吃了!” 祖母虽待她严厉,可却也是这世上仅能护她的人,因此双吉是有啥好的都想着老人家。 双吉又想了想,“对了,莫给娘知晓了。” 年初时去给大嫂拜年,大嫂顺手给的几盒珍品,她带回来后就挑了大半送去给了婆母,惹得锦夫人逢人便夸她孝顺。后来那些滋补的药膳都陆陆续续一桌人炖来食了。锦夫人也没偏薄她。 “奴婢晓得了。” 自有下人去替她准备回娘家的物什后,双吉便又得空去了碧花楼。 她得送些做好的糕点去。 ** 王雪芙自打孕中孩子滑胎早夭后,着实落泪了好长段时日,能从阴霾中走出来时已是暖阳五月,眼看再过两月便又要入夏了。 瘦了一圈的女子没得初嫁入府上的圆润。应说是自打入了洞房夜起,王雪芙便给人病秧子的印象。后因孕事,前三个月吐得吃不下,只见肚子大未见人胖的,各种补品下去,仍旧瘦得吓人。 当时便有大夫小心诊断说大少夫人这胎不稳,可当真是没想到能不稳到如此地步。 一切喜悦的背后皆是有隐患。 尚大公子对妻子,因着她怀有身孕又胎相不好,便一直未与之同房。后又滑胎,这样一细数下来,嫁入府中半年光景,除了洞花房,竟是屈指可数地同榻而眠!至于那再洞房更是全无! 所以主母王氏便问了女儿一句:“你只顾着自个儿伤心,可有细数过,你与益哥儿的房中事,多久没过了?” 这一算,王雪芙惊得面色苍白。她当时便慌了:“我因着孕事便把那两个陪嫁丫头送去了郎君房中,可是郎君一次也没碰过!我当他是顶好的夫君!” 主母王氏也叹:“也就是这般久了,你竟没能让你夫君再留你房中?!” 王雪芙泫然欲泣,“益哥儿是个好夫君!” “确是。可你若这般继续下去便是将到手的好郎君拱手相让给外头的野女人!” “娘,我会振作起来的。” 石榴中树(4) “这便是好的。近日好生养着,把气色养好了再精心打扮一番。你二人皆能生养,不出三月定又能怀上一个孩子!” 主母王氏离去后,王雪芙心结一开,便在屋里头好生养着自己。 从娘家处陪嫁过来的珍品似不要钱般地在小厨房里炖着,日日是变着花样,倒是不出半月,便将她养胖了近五斤。 这女子气色一好,又是一位花容月貌的小娘子。 又因着日日补地,她吃不完的东西或给了益哥儿,或又给了弟媳双吉。那丫头性子还算讨喜,嘴又甜,时时来哄着她,夸着嫂子人美心善地,王雪芙能不给些? 于是连带着双吉也被养胖了两斤。 她且把点心送过来时,王雪芙还取笑她:“打远远地瞧着,我当你身怀有孕了呢!” 双吉脸颊儿更见圆润些了。开了年后她身子又抽了些条,也更显清瘦了些。这半月余随嫂子一道吃,倒总算是瞧着福气上来了。 双吉就假意不悦道:“所以我便故意又做些易发胖的点心来报复嫂子呀!” 王雪芙掩嘴一笑,“正巧今日我闺中密友要过府一叙,我便给她说你做的点心最是好吃。” “那都是姨娘的功劳。” “走哪都不忘你婆婆。” 两人说笑中,王雪芙心血来潮想画幅画,便让双吉坐在椅子前,她要画她。 双吉一惊:“嫂嫂竟会画人像?” “花鸟景致也都会些。” 双吉便乖乖巧巧地当了画中人。 日渐渐落下了,王雪芙的闺中密友差人送来了封信,说是今日临时有事,明日再过府。肉眼可见地王雪芙心情低落,她放下毛笔,也失了再作画的兴致,便叫了双吉可自行走动了。 双吉走过来,瞧着她的画像。那仅是画了一道纤瘦的背影,取了个意境之美。 双吉倒也是欢喜,连夸王雪芙是个才女。 “若说才女,我是不敢当的。那已作十三殿下未婚妻的祝家小姐才是鼎鼎有名地才女。” “我也听说过。不过百花盛放,她纵再有才,也不掩嫂嫂的光彩照人呀。” “你这嘴真当抹了蜜似地。” 王雪芙当真是惊讶地,过往与双吉泛泛之交只觉她分外内向胆怯。可近里相处久了,却是发现她倒也称得上小家碧玉的小妙人儿。 若再大些,调教成一位贵女也是可以。 王雪芙便不免心生感叹,当真是时局造人。 “天也暗了,我们等下一道去花厅用膳罢。” 王雪芙邀约,双吉自是点头,差丫鬟回去给婆母说声,她与嫂嫂同行用膳。 王雪芙准备卷起画来,双吉便问:“嫂嫂这画可作完了?” 她哪能瞧不出她意思,“还需提些诗。作完了我便送你。” “那不若嫂嫂用过膳后再回来提诗,我就不用等明日了!” “你这性子可真急。” 王雪芙依了她。 之后双吉挽着她手一道结伴去膳厅。 今日公公是不回来食的,自大公子升了官后,回来用膳的次数也极少。因此两桌女眷围坐着,说说笑笑间,田夫人便感慨了一句:“所幸我们尚家还算子孙兴旺,能凑得两桌人。那隔壁庞家,如今已凋零得只剩孤儿寡母了!” 石榴中树(5) “二姐也真是的,吃饭便吃饭,提什么庞家的事!那家连跟我们提鞋都不配!”丽夫人一脸嫌弃。 田夫人便有些恼她,“你迟早要败在你这张嘴上!” 丽夫人生了一张薄唇,那是能说会道的,又性子急心里藏不住事。 丽夫人给了她一个白眼。 双吉在桌上是没什么话语权,往日里和婆母吃了便走,少有参与这些。若是大公子在,那更是没人敢碎嘴。 锦夫人是第三个进府的,夹在中间她哪边都不受宠也是有自己嘴笨在。 眼看着田夫人与丽夫人又要为一点小事吵起来,主母尚氏便啪地放下筷子,“怎么着是这样让新媳瞧长辈的笑话么!” 主母尚氏一般懒于参与妾室争斗,可她要发脾气整治人那手段也是让妾惧着的。 作为新媳的王雪芙,她好端端地坐在这里都惹了事? 她便温温柔柔笑笑说道:“娘,我瞧着两位姨娘也只是嗓门大了些,姨娘你们说是不?” 丽夫人咯咯一笑,很是娇媚道:“还是新媳会说话!伶丫头你学着点,别只顾着吃!” 丽夫人是最后一个进门的,作为老四最是得宠少不得她的千娇百媚。 看着丽夫人那不痛不痒地,田夫人心里来气,饭桌上便没吃几口。临到要走了丽夫人还气她一程:“哟,这是今天的饭菜不合胃口,准备回院里开小灶呢!” 田夫人这是一张脸都僵了,直恨丽夫人这张利嘴,这下回院后今夜是别想夜宵了。 气走田夫人的丽夫人很是得意。 王雪芙饭后被主母尚氏给叫走了,本欲等她提诗的双吉只得作罢,自行先回了屋。 ** 主母尚氏带着儿媳去小院散步,她走在前头,王雪芙乖巧地跟在后面,谨守礼仪获尚氏地暗暗点头。 “这女人饭后需得消消积食,切莫一回屋便坐。取悦夫君的除了家世便是一副好模样儿。” “儿媳记着。”王雪芙乖巧地低眉顺眼应着。 “嫁入了尚府,那以后便得时刻谨记自己是尚家媳而非王家女。” 王雪芙又应着。 “你夫君今日几时回府?” “夫君未曾托下人回府交代,儿媳也不知。” “这便是你的失职。今夜开始你夫君几时回府你便几时歇下。” “是。” “你回去罢。还有,日后晚膳只允吃半碗。” 王雪芙恭恭敬敬送走了婆婆,一张温柔带笑的柔美脸蛋此时是难受的。 一旁的老嬷子便宽慰道:“小姐,昔年夫人也是这般走过来的。” 王雪芙柔柔一笑,“我还未说什么,嬷嬷便已明了我心。” 奶嬷子左右张望了一眼,“外头人多眼杂,咱们先回院等姑爷罢。” 商大公子回府时已过子时,进得院上得楼,推门时竟是看到妻子仍未睡,不免一惊,问:“怎还未入睡?” 等得早乏了的王雪芙拿了卷书册品读,闻声一惊,在案几上一抬头,见是夫君,一脸温温柔柔地站起身走过来:“夫君可是回来了。” 面对温柔的妻子,尚大公子发不出脾气,也无法冷脸以对,只再追问:“往日不是早早便歇下了么?” “娘担心夫君回来没个人伺候着,我便在这守着了。” 石榴中树(6)「Рo1⒏red」 “我不喜这些,日后你若困了便自个儿早些歇息。身子刚痊愈,经不得这般折腾。” 大公子浅浅淡淡一句听在王雪芙心里就跟抹了蜜儿似的甜。 她伸手欲替他解腰带,他却是自然避过,“我还有事需去书房处理,你便先睡。” 王雪芙的手伸在半空中,晾了片刻柔柔地放下,“那夫君也且早些歇息。我先让丫头替你把热水备好。” 尚大公子点点头,临走前替她灭了几盏烛灯。 王雪芙往那榻上一坐,眺望夫君离去地背影,她内心有些落寞又有些感伤。 若说大公子心疼她,那倒是明眼人都瞧到的。可她有时候总觉得,夫君待她的好有些距离……但这感觉太模糊,她又恐是自己滋生了错觉,于是便不再多想,解了外衣上床歇息了。 厢房里灯灭了,尚大公子在门口站了会儿,便去了书房。 他有两处书房,一处是常锁着的,一处给了王氏。 推门而入,他来的是往日锁住的书房,只因这间是有一个睡觉用的小榻。 “把灯给掌上,今晚我歇在这里。” 紧跟在后的丫鬟掏出了火折子点上了烛火。 碧花楼里有一间备用的厢房,便在主厢房的隔壁,往日与王氏分房而睡用的。 过去王雪芙因怀孕再加流产导致自哀,他可明正言顺夫妻分房。可如今瞧着王氏那气色是一日好过一日,也再无分房而眠的理由了。 大公子便爱喝酒,回来的时辰愈发地晚了,宿在这书房的时日也多些。 ** 春日好眠多梦,双吉近些日子做梦的频率是愈发地高了,做的那些个梦尽是些欲求不满地春梦。因此,每每卯时初,她便会折腾着尚二公子随她一起欢好。 尚二公子也是无法,每日惯例是要依着她的。他也察觉了自开了春后,小妻子的情欲便如那雨后春笋一发不可收拾,逼得他苦练内功。手与舌如今的灵敏度那可非常人能比地。 而双吉便错将二公子的手与舌当成是洞房,每每在高潮时,她便会问:“夫君,我何时能怀上宝宝呀……” 她也有了想为郎君诞下子嗣的迫切感了。 尚二公子沾了一脸的淫液从她腿间抬起头,他那永远膨胀不了的物什导致他无法体会情爱的滋味。于他而言,他不过是小妻子自慰的一种器皿。 “我们都还小,待大嫂的子嗣出来后再怀也不迟。” 双吉一脸满足地揪着薄被。“可是人家想当娘。”她没尝过男子物什,便将夫君手与舌带来的快慰当成了世间最大的乐事。 当然,她也时常想,这样的乐事也不过如此。但今年也是奇,日日都盼着要与夫君欢好,且每回高潮后都犹觉不餍足。 她偶有听丽姨娘提起孕妇是欲望小的,瞧大嫂怀孕那些日子里夫妻二人便再无圆房。她便当了真,日日夜夜盼着能有个孩子分散对床事的欢喜。 二公子已能神色自若,他说道:“你想想,大嫂眼下刚将养好身子,定是要怀孕的。我们若一道怀上了,那时你说大嫂的孩子更受宠还是咱们的?”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石榴中树(7) 双吉也不再是过去那个一味纯善的小姑娘,身在这大宅邸下,自也学会了些心计,有了自己的考量。 听得夫君分析,也觉是有道理。若是与大嫂怀在一前一后,受宠的定不会是他们这二房的。 于是双吉叹气,“夫君,那且再晚些罢。待嫂嫂怀个半年左右我们再生。” 尚二公子心头石又能暂落一段时日了。 ** 王雪芙的第一个夏至,是要与婆婆尚氏一道去动植园避暑的。 尚氏本不欲带王雪芙去,只是大公子且与她说了要带媳妇去,她想来也没太大理由拒绝,便依了他。但却也说道:“我是盼着你们能赶紧再生个孩子的。” “娘,我与雪芙身子都康健,也不差这两个月的。” “既然康健,不若就在我们临去前你让她揣一个罢。” 大公子略恼,“娘,天气炎热,也不利孕妇怀子!再且,我们可是生子的工具么?” 见大公子恼了,主母尚氏便不再多劝。 今年轮田夫人去陪主母,丽夫人与锦夫人留在府上陪尚中丞。 丽夫人是不大乐意的,她体质怕热,年年都想去庄上避暑。偏生又最得尚中丞宠,中丞也总舍不得她去。往年不是与锦夫人换,便是与田夫人换。早已失宠的锦夫人无怨言,但田夫人大抵是不乐意地,可老爷更明显偏心那丽夫人,她免不得嘴上要说上几句。 主母尚氏睁只眼闭只眼。 大户人家向来注重儿媳孝顺,王雪芙不想去,却必须得去,面上还得笑盈盈。 这有人欢喜有人愁。 双吉今年夏要回娘家住上半月,因着祖母马老夫人身体欠安,她以侍奉为由小住。 回了马府,这屋子年初已经翻新了,屋里一些陈旧摆设俱给扔了,换上了些价值不菲的珍宝。难怪主母马氏要闹着娶四品官员。 双吉带了一马车的行李回娘家,二公子担心她受委屈,亲自送人回的门。 马老爷携主母马氏一道迎接,对这女婿马老爷那是千百个欢喜的,当着财神爷供着。 二公子亲自从怀里递了两百两银给丈人,更是喜得马老爷夜间用膳频频给女婿挟菜。 双吉的身份随着夫君而水涨船高。 二公子不留宿,当夜便回了府。 双吉且用完膳回了祖母那。她未出阁的房间祖母还放着,隔三差五便有下人给收拾干净。 双吉瞧着病榻上体弱地祖母,不由眼儿一红:“祖母,您说上月才见你康健地,怎的一下就瘦成这样了?” “这是病呀,莫法。”马老夫人倒是心宽,反过来安慰,“你呀。莫见着我就哭,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病得多重。” 双吉便乖乖巧巧地拭了泪,不敢再哭。“我留在府中照料你,我带了许多药材回来。” “好好好。” 侍候着马老夫人睡下后,双吉才回了屋,由丫鬟给送水梳洗地。 她瞧着屋里头面生的两个丫头,便问:“你们是才进府的?” 那两丫鬟乖乖巧巧地应着:“奴是上个月被买进来的。” “最近主母倒是买了好几个丫鬟。” 双吉暗道,怕是为了兄长娶媳一事早做准备罢。 石榴中树(8) 双吉未出阁前,这马家便是凶恶的野兽,她凡事小心翼翼地,院里任何一个下人都可轻辱她。嫁作人妇后,她体会到了贵人的待遇,谁待她不是尊祟有加。祖母也教她多给下人发些银钱。最开始手上银钱少,发的是铜板子,后来渐渐地有了积蓄,又得二公子贴补,铜变成了银瓜子。 一日好过一日的待遇,按理她该趾高气扬,只是祖母时常提点,“莫觉自己身份尊贵了便忘了从前那。时刻警醒方能更受人敬。” 双吉对祖母是祟拜地,她虽身为后宅妇人,却是道理极佳,养育得马老爷为官,后又教养了她。只是她也疑:“祖母似是不常教养兄长。” “他自幼性子随母,亦不得我眼缘,又有马氏亲自教导,何须用得上我一个无用的老太婆?” 是呢,婆媳自有矛盾。 虽马老爷待娘极为尊重,可马氏却因此憎恨,婆媳二人少不得心怀矛盾,所幸宅院够住,一人一小院,少见不为烦。 ** 马文才自小称不上多讨厌庶女,但也绝对不欢喜她,欺辱她也只是因没乐趣而放弃。自小的漠视里,因她一朝富贵而全家得道时,他便有些憋得慌。 这种自幼便高人一等,长大后发现卑微的旁人也能与之平起平坐,甚至或许某一天还会再超出自己许多时,那滋味马文才不欢喜,于是他更不乐意待见庶妹。 马夫人亦是同等道理,有多厌恶的表面下便有多嫉妒。可她到底还是要顾着对方,托人办事得指望着,因此也会宽慰自己儿子:“你得与你妹子处好这关系。未来依着她夫家谋个一官半职的,也是好娶老婆。” 这时代为官才是最为贵,马文才想经商,可那是下作人干的事,他提都不敢提。便道:“我大字不识几个,也没个武艺,怎么从官的?再且有那中丞照应着,我即便啥也不做也能衣食无忧一辈子。” 气得马夫人破口大骂:“你这个没出息的货,我当真是后悔只生了你一个!” 马文才掏掏耳朵不痛不痒:“那是娘你肚子不争气,生不出来。” “你休得再胡说!” 气过后,马夫人又软下脾气:“你就不想娶个四品官员家的千金?日后可保我们马家富贵长远!别人家的富贵终究是别人的,我们取来也得低三下四受气!”是呢,心气高傲的马夫人觉得向亲家求取富贵皆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娘,你真的是……”马文才却是瞧得最清楚,他觉得自己娘就似那花楼里的姑娘,当了婊子还得要块牌坊。可令他心中不耻了。这种不耻牵连到他所结交的朋友没一个愿到他府上玩,皆是觉得马夫人登不得台面。 “这些时日你那妹子在府上呆着,你也常去关怀一下。她到底是我们马家的,自是会为娘家人谋福。” “我瞧着那大公子都娶了媳,论亲家还是他大儿媳胜过千百倍。这死丫头在夫家没啥地位的,不用多求!” “你懂个什么!再差那也是中丞的儿子,他统共就三子,老小一直远在千里之外不养在身边自不亲!这老二虽无才可胜在听话乖巧,手心手背都是肉,老三不在的时候老二家自然获利多!” 石榴中树(9) 终究百般不乐意,马文才还是去了马双吉那里。 哦,她现在叫马伶伶。 可那又如何? 终究还是那个胆小卑贱的死丫头! 马文才去的时候,双吉刚侍伺着喂完祖母的药不久,且正准备用个早膳。 马文才来时,瞧着天色便说:“这什么时辰了才用膳?” 其实也不过辰时三刻。 马文才起得早,也来得早。 “大兄。”双吉乖乖巧巧地站着问候。 马文才瞧着她那恭敬地模样儿,便摇头叹气:“你这德行,若是那妯娌厉害地,怕是你连与长辈说话的份儿也莫得了!” 双吉盈盈一笑:“感谢大兄关心,大嫂是个知书达礼之人,从不曾为难过我半分。” 马文才脸色一僵,他生得并不好看,随了马夫人。模样普通,家世普通,自个儿又没德,怎讨个四品官家千金?“谁关心你了!” 他袖子一甩,随意在屋中找了个椅子坐下,“此次回府,你带了多少钱银回来?” 双吉早有准备,唤了婢子给她端来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因昨日回府时大兄不在,我便想着今日大兄是会过来的,便早早让丫鬟准备了。” 那丫鬟把那盒子端去给了马文才,马文才接过漫不经心地打开一张,里头是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他用指夹起来,略嘲讽:“你说你入府这么些年,中丞家那是多富贵的人家。去年人大儿子娶亲,可是足足花了近二十万两雪花银的!” 就给他一张五十两的,啧!没用的东西。 他把银票收了,把盒子扔了回去。 双吉也没恼,眨巴着眼睛落座,举了筷边吃边说道:“大兄听谁说的,我都还不知大伯婚事花费多少呢。”中丞府上人人嘴严,她是属实真好奇。 马文才便说:“这世上聪明人又不止中丞一家,你们不说,难道人家不会算么!再且,中丞为官数十载,区区二十万两何足挂齿?” “嫂嫂的陪嫁倒是人人皆知,陪了十万两银,二十间一等铺子,万亩良田。这样衬得公公花费尚算少了。” 马文才面色一变。他听出了双吉这死丫头话里的嘲讽。 大周高官俸禄,又盛行厚重嫁妆。像双吉出嫁,娘家那点陪嫁品真是寒酸得不足以对外人提。因此她给了大兄五十两银的孝敬已算是极好的了。 “死丫头,你这性子自小没变。看着柔柔弱弱的,则实内里生反骨!” “怎地还不许懦弱的偶尔反抗一下么?!” 在这府上,双吉是唯一敢与大兄顶嘴的。 他作势扬了扬手,咬唇半晌后又放下,恼道:“你多生些脑子!莫吃猪脑,越吃越笨!多拿些孝敬给我,日后至少还有个娘家!” “我拿得还不够多么?” “就这点?还不够我一顿吃花酒的!” 双吉气得筷子一放,“大兄厉害,何不赶紧娶个四品千金,那四品官员的嫁妆少不得五万银罢?到时嫂子的丰厚嫁妆由得你花!” “你也知,那为何这些年不去为你兄长牵个线搭个媒?” 终究是将所谋一事坦白了。 双吉心里哼哼,面上柔柔一笑,“我家大兄自有才能,何需用得着我出手呀!” 瞧她一副小人得志嘴脸,气得马文才不想再受委屈,起了身便走。但没走两步又退回来,说道:“过两日再给我百两。我可是知晓昨夜你夫君给了爹二百两的!” 石榴中树(10) 双吉气地早膳都没吃,一个人在院里走了许久,后又叹气。待到屋里祖母咳嗽声响起,她方才收敛了心思去伺候。 “你兄长这人,终究一辈子都是你的血亲。因此在对家人上,还是得学着舍得。” 面对祖母的语重心常,双吉是委屈地:“可是祖母,我的私房钱也不够。每每回来夫君都会贴补我,可时日长了夫君也不够用的。” “你们夫妻二人呀,便是生得嘴笨。那中丞家的底蕴莫往大的说,即便拿个万儿八千的也不是什么紧要事。” 双吉便说:“可我婆母又不受公公疼宠,公公哪会给我们多少。” 马老夫人便笑笑,“你们这对孩子什么都好,亲家母也是好的,偏生都生了一张不利的嘴子。也罢,各家自有其福厚,你有便贴给你兄长些,无,也不妨事。我百年后,你怕是不定会认你那爹。” 双吉一惊,“祖母莫乱说!这女子若没个娘家依靠终究在夫家没得底气的!” “想得通这点便是好。祖母不会强迫你待他们多好,但凡事一定要学会惦量一下,当值否?” “嗯。” ** 王雪芙将那卷未提诗的画给提了,又将画作差人给送去了锦天园。随后便收拾了行李随主母尚氏去了动植园。 启程那日,尚大公子送行。 一路上提醒着娘亲与妻子务必要小心,护送的丫鬟家丁带了近三十人,光行李都装了四辆马车。 “夫君,妾身不在的时日里请务必保重身子。我且将两个丫头留下来陪着你。” 王雪芙身为人妇是合格地,时时刻刻都惦记着要把自己的陪嫁丫头塞入郎君房中。这令尚大公子反感,“那两丫头你一直用得习惯,便自个儿用罢。” “不是春花与秋月。是几日前我请娘送到府上来的,您一直政务繁忙,许是还没发现。” 尚大公子深深看了一眼温柔浅笑的王雪芙,说道:“那便留下来罢。” 王雪芙松了一口气。 她先前那两个陪嫁丫头夫君一直不欢喜,动也不动地,于是她亲娘便作主另送两个过来。王雪芙的女诫读得极好,立誓便不能成为悍妇,纳几房小妾是她应尽地本份。 这一点,在马车上,主母尚氏也是极少地赞许了她的作为。“这世间,生妒的是那些贱民百姓,名门望族莫不以为夫君纳妾,并与妾室和乐为荣。” 能得到婆婆的夸奖,足以让王雪芙狠狠地松口气了。“婆婆说得是。” 尚大公子回了府,果真是见到了两个年数更长些的女子,身姿妙曼脸蛋艳丽,当真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王氏有心了。 “你们收拾一番随我出府一趟。” 今日他与三殿下有约。 尚大公子上月卸下了十三殿下伴读的职务,因着他已另有了官职,从六品侍御史。这个官莫看着小,却能弹劾朝官。 只是也因此,太子殿下近来又蠢蠢欲动。他在宫中向陛下进言望能促成十三殿下尽早称王,一旦称王那便极容易去赴任蕃地。 太子殿下并不大想这个让人瞧着不顺眼的十三弟留在胡京太久,自不愿其弟与尚中丞一家结党。 石榴中树(11) 太子殿下今年二十有七,生母是当今皇后,陛下的嫡出正统继承人。 陛下本是正值壮年,四十有五,育有子嗣众多。最属意太子人选的非皇后所出,而是肖贵妃膝下的三殿下。 三殿下却又与十三殿下交好,因此暗里,十三殿下是极拉拢尚府嫡长公子的。尚中丞未来的继承人非尚九益莫选,而尚九益所展露出来的才华也是频得陛下嘉奖。 随着年数得宜,他在官场中并未有年轻人的傲骨,从容淡定又圆润得像中年人,便是这份气度,一直让陛下欣赏,也让众多想争皇位的皇子们想博上一博。 早年陛下将新科探花许给十三殿下,明面上看似疼宠十三殿下,实则也是为了其背后的三殿下丰满羽翼。 朝中势力复杂,陛下深谙帝王术,扶持了不下五六家权臣相互掣肘,这便也导致了数王夺帝的局面。 太子殿下无大德,皇后一脉早年得势,近些年在陛下与众臣打压下渐示弱,这太子一位能坐稳尚不知。 三殿下身后的肖贵妃是陛下特意扶持的,其背后自有王布政使家撑腰。而王家与扶持十三殿下的尚府结了姻,这两位皇子势团结。 这股势力早年便自有聪明人瞧出了帝心,但不敢说往明面上。直到十三殿下与祝家嫡小姐结姻,才正式摆到了明处。 太子一党察觉,纵有心,却因陛下的私心而无力,只能搞些小动作。 尚中丞与大公子书房议事时,便会感慨:“终究是帝心。三殿下虽有才,却是个极有有其主见的,心思难以揣测。其实若是能扶持性子与之相似的十三殿下上位,对我们反而最有利。” 尚中丞至今能在朝堂上稳占十数年,便讨的中庸之道,不站队,各方交好。他教导嫡子也是如此。 将幼子送去边疆,一去数年不召回京,留一脉在外。任长子教其为官之道,守住尚家的百年根基。留二子任其自如自在,何尝不是一种老谋深算? 外人皆道大公子聪慧栋梁之才,可谁又知晓,那无才的二子焉不幸福?婚嫁随自己欢喜,一生衣食无忧,此生注定富贵绵远。 大公子曾说:“昔年十三殿下年幼,自觉他性子不错,是能结交之人。可随时日渐长,人心渐变,方知十三殿下苦的是没有娘家势力,否则也不是那个安稳称王的性子。” 尚中丞满意点头:“你要学会的是识清身边人的心思,无人是一生不变的,人心最是难以揣测,因此也少去结交。能与你知心之人,不定是与你有利益一致之辈。” “父亲,听说三殿是个大智慧之人。虽傲气,可是性子却不乖张多变,渐有帝王相。” “三殿下早年看似与你无过多关心,但暗地里恐也是分析了数次。毕竟你要拜官,有我与王家护着,人至三十岁拜相也无不妥。所以,你是块香饽饽,是个有野心的都想啃上一啃。这便是你的底蕴与傲气。” “儿明白。” 尚中丞虽未说明,却也提点了大公子,他用不着讨好哪一位皇子,他背后的势力并不比皇子差多少。 尚大公子深虑许久,在见到王氏替他寻的两个美妾时,终是下定了决心。 石榴中树(12) 十三殿下身上有三殿下的影子,温文如玉翩翩公子,因此陛下也宠十三殿下。但倘若见到三殿下本人,你方能知,谁才是真正的翩翩公子。 可这两年,那公子沾上了一种毛病,是男人皆会有的通病,好美人。 虽是好色,却也不淫,三殿下在名声隐有胜过太子殿下之时,却也因色而民心失利。 尚大公子关在书房里时,便在揣测,这可是那位殿下的一种掩护色?太过高调易出事,三殿下本就深得帝心,何尝不引来他人嫉妒? 约的是明庄楼,那是胡京最昂贵的一家酒楼,美食佳肴能胜过皇宫。 三殿下好食,便时常去。 尚大公子带着美婢去时,三殿下仍在锲而不舍挖主厨。“你若上我府上,我定许你万亩良田,千亩大宅,美婢数十。” 主厨许是与三殿下相识许久,便笑道:“三殿下说笑了,这明庄楼一年给我带来的收成都不止你说的那些。” 料来这主厨也是明庄楼的当家。 三殿下摇着纸扇叹口气。 眼尾余光瞧到了尚大公子,便热情招呼:“是益哥儿来了哟,快过来坐。”热情又不失客气。 “见过三殿下。” 尚大公子缓缓走过去。 三殿下的视线又渐渐落在他身后带来的两个美婢身上,眼睛儿都亮了。 瞧着他这般神色,大公子倏忽间忆起,幼年间,每与三殿下相遇时,那个真正温文如玉的俏公子…… 人心易变,谁也不知未来会是个怎样的性子。 一切,只为了更好的生存于这世道间。 大公子微敛眸色,掩去泄露的心思,与三殿下把酒言欢。 他们自也时常因十三殿下的关系吃酒喝肉闲聊,但也因着那关系,私下见面不常多。 三殿下微叹:“我那十三弟,这番没来,真当是可惜了。” 大公子捧场:“确是略可惜。不过,十三殿下忙着陪美娇娘,倒恐不觉与我们这些臭男人厮混有遗憾。” “哈哈——益哥儿近来哪里学的幽默?也推荐给我罢?” “那改日,我作庄,请殿下去听戏儿?” “那可是你偷师之所?”三殿下眨巴着眼睛。 大公子表情亦是放松,“这是臣的秘密,可望殿下能保密,切莫宣扬出去了。” 扇子一收,豪爽承诺:“那自是!” “我怕到时三殿下的下人找不着路,便暂送两婢到殿下府上去,待到那日替殿下引个路可好?” 三殿下哈哈一笑,左瞧右盯着那两美婢:“可行呀!”话锋又陡然一转:“可是我却听说,这两美婢是你家夫人千挑万选地,可舍得?” “殿下当真是神人,世间凡事皆瞒不过你眼。”大公子也未惊,只笑道:“我只是暂借,莫不成三殿下到时不愿还?” “怎可能!除非是益哥儿割爱,否则君子不夺人所好!” “那我便放心了。” “哈哈哈……益哥儿,你当真是个妙人儿!父皇常夸你,我却是总不信。如今呀,我倒真得上心了!” “那是皇帝陛下过赞了,我不过也仅是寻常之辈,只是托父亲言传身教学了些。” “好个言传身教!我有子数名,不若改日再请益哥儿上门来个言传身教?” “若是殿下看得上臣,自当尽心尽力!” “好好好!” 这夜,在朝的两位风云男子,大周的国之栋梁,好似在为某种协议的达成而努力着…… 石榴中树(13) 双吉在娘家伺候着祖母康健后,方回了尚府。 二公子是时有前去马府探望妻子的娘家人,小夫妻俩便没得什么久别胜新欢的喜悦。至多对二公子而言,不用日夜在床事上伺候着妻子也是一件愉悦事罢? ** 七月十三,是二公子十九岁的生辰,他长双吉两岁,生于这炎热夏至,府上因着这时节过生的人不多,倒也会好生摆上几桌。 生辰宴,双吉手儿宽裕,便问夫君想要个什么礼物,两人在花园里闲聊着。 年初花园的小溪沟给挖宽了,为着大儿媳妇王氏能多养几条金鱼。后又埋了些藕种进去,那荷自是从王府里挖出来的晚荷。今年早荷与晚荷前后开,景致倒也是宜人。 王氏随婆婆去了动植园,这个夏花园里的晚荷便得便宜离得最近的锦天园的主人了。 锦天园是四合院,居住合宜,但随人口渐多起来,想图个清静也只得是这里。 “吉儿今年手头宽裕,不若送夫君一张案桌?” 双吉一听,就恼了,“我就知道你要狮子大开口的,那张案桌要价四百两耶!” 尚二公子便取笑她:“怎的,舍不得呀?” 双吉满心纠结,她虽在大哥那里拿了红包,但人也仗着有钱便大手大脚地,近来回娘家花费不少,自个儿手上银钱也统共不过八百两了。一下去了她一半家底,她自是肉疼。但又想到是夫君的生辰礼,他从年初就惦记着那张案桌…… 最终她咬咬牙下了决心:“买罢!” “可是真的?不许反悔哟?” 二公子每月银钱涨至一百五十两,是大公子提意的,说是他大了开销也渐大,不能手短。二公子每月便给足了五十银给双吉,双吉月银也涨至五十两,这样一月便得一百两银。 双吉也是个能花敢花的,手上攒不住多少钱。 “真的!”双吉一脸肉疼,当觉手短时,便忽地回忆起祖母说过的话,说他夫妻二人嘴笨,不知晓提月例一事…… 她想一出是一出,马上提议:“夫君,我们的月银是不是再该涨涨了?你想你一月就得花一百两,我呢也是五十两,这开销也极大的……” 尚二公子便有些为难说道:“我们平时的衣裳首饰都有主母置办,能供花销的地方也不多呀……” 二公子不是个纨绔子,又被锦夫人养得安分守己勤俭持家的。明明是一个中丞大官府邸,一个月的月例还比不过那些富家子。 双吉不开心了,噘嘴恼道:“可是真不够嘛……那你想想你相中的一个案几就得多少钱!这在你朋友中还算不贵的呢!” “那……不若我从娘那里领些?”他娘每月是三百两的,还私下贴补给他一些银钱。 “回回都是娘贴补给我们,那不好意思了。再说,时日久了,娘不得说我们不持家呀?” 锦夫人也是个节俭之人,幼时家贫,大了虽尚可,但性子一直保持着,嫁入尚府又不得宠后,也不敢随便提月例。可不像田夫人与丽夫人屋里头从尚中丞那里讨了一堆珍宝来。 二公子面有难色了,他性子虽好,但终究是个软弱的,平日夫妻不缺衣少食自能恩爱,但临到手短的关头,便终会有一些隐患。 石榴中树(14) 所幸两孩子都尚小,这些年才一直相安无事。 双吉见夫君为难,便心里一叹。她想涨月例,听说大嫂每月月例是一百两,大伯还单独再给她一百两呢……更不提主母尚夫人自己有嫁妆又会再贴补多少……再加上大嫂自己带来的嫁妆…… 想想自己便是个小可怜,一瞬间的自卑萦绕心头,她便有些委屈,眼睛儿一下便红了! 这给二公子瞧得,立即心疼地搂过怀里,连声安慰着,哄着且去找爹提提月例一事! 双吉这才破涕为笑,心道:果真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喝呢! 二公子心里藏不住事,一旦有了想法便得即刻执行。于是他也是说风便是雨:“爹应该回来了,我这便去求他!你在这里等我消息。” 双吉自是欢迎,“我在这里等你好消息哟!夫君,你一定棒!” 在双吉甜美的鼓励下,二公子为了美人去拼了。 二公子的勇气一直持续到在尚中丞的书房前淡去,他伫在门口犹豫不决,连连深吸气。 直到屋里的下人瞧不过去了,“二少爷,您为何事伫在这里?老爷请您赶紧进去。” 被爹发现了呀! 二公子有些窘,随后抱着一丝忐忑进了房。 尚中丞今日难得回府早,也是因热的。 这炎炎夏日,可不兴去酒楼茶馆或花楼的,就他自个儿府上,屋里放置些冰块,那才是凉爽。因此尚中丞在整个夏日呆在府上的时日是最长的。 见着儿子进屋,他瞧了一眼这性子斯文的孩子,心里叹气,真当是随了他娘。可又是他不多的子嗣,因此还是关怀的。“在屋外伫了那般久,因何事为难?” 二公子瞧着父亲威严的脸,有一瞬他后悔来找爹,提月例应找大哥,大哥更好相处…… “爹,我……我近来……”二公子一句说得吞吞吐吐地,尚中丞倒也有耐心候着,只听得他道:“我想再涨涨月例!” 尚中丞愣了下,便为这事?! 他深深瞧着儿子,良久后,方才问:“你现今多少月银?” 二公子面带怯意,“一、一百五十两……”是不是会嫌他花多了? 二公子心都揪了起来。 尚中丞双手握着椅把,深吸一口气,仔细瞧着那忐忑的儿子,忽地有一股无力感,便再问道:“你可知你大哥一月多少月例?” 二公子摇头,“爹要觉着多了便当儿没提过这事!” “他一月月例千两。有时且还会因应酬一月耗费数千两。“ 二公子惊愕地张大嘴巴,瞬间觉得心里发苦。 尚中丞瞧着儿子这蠢模样,便叹道:“你大了,也是该花耗的时候了。我一月给你涨至五百两。你儿媳一月给二百两罢。” 二公子震惊在当场。 尚中丞又瞧这模样,便再次叹息:“若不是尚府还有你兄长与三弟,依你这性子,我定是要狠狠训斥你娘到底怎生教育出来的!罢了,下去罢,莫来气我。” 二公子便有些心神恍惚地走了…… 尚中丞瞧着儿子那失魂落魄的样子,不再多言,只对管家说道:“日后,私下里每月再从我的月俸里多拨给锦天园三百两银送去。但莫给旁人知晓了。” 他这二儿子,像极了他娘,纯善是好,可也是个笨的! 石榴中树(15) 尚大公子今日回来得早些,因王氏不在,他近来回府时辰都早。大公子不似那些个富贵公子爱寻花问柳,他更多的喜空闲在家里看书,或习武,或骑射,又或狩猎。 每逢春秋两季都是大公子爱打猎的日子,他常与友人一道出府。但为官之后,这种狩猎活动渐少,他呆在府上看书习武的日子渐多。 只是炎炎夏日,做什么都易一身汗的天气,大公子便会弹琴或下棋,自娱自乐一番。 总归近来回府早,碧花楼呆得腻了,便会来花园,只因察觉近来总有那一道曼妙身姿穿梭其间,他的脚步便会自由地过来。 兴许能偶遇。 于是大公子回了府,亦如愿看到了躺在贵妃椅上的小妇人。近些年瞧着她从一个圆润丰腴的女孩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每到夏日,她的身段儿他便能瞧得最是清楚。 美人有巴掌大的小脸,挺直秀美的鼻梁,叁庭均匀的轮廓,一双水汪汪笑起来卧蚕丰满的眼睛儿。那少女招人疼,不仅是那份美丽与可爱,还有那纯善又不虚伪的性子。 “倒真是将这里当成自个儿的小院落,连个椅子都搬过来了。” 大公子走了过去,手中提了一袋油纸包裹的物什。随手将那物什放到桌上,那肉香儿瞬间勾引起椅上少女的反应。 双吉猛地坐起来,抬头瞧见是大伯,听得他打趣,她似腼腆一笑回道:“大伯今日回来得早。” 她虽不常与他私下亲密了,但应有的礼数仍保留着。 于外人瞧来他们是亲人,于她而言也觉自己心思不曾泄漏,可于他,又岂能觉察不出? 只是新妇入门,人多眼杂,他哪敢凑近? 往日朝思暮想再多,也只能深藏于心。 只得趁婆媳皆不在府上这段时日,他方可放纵一番。 “买了只荷叶鸡,稍晚些叫上你夫君一道儿用个膳。” 双吉笑回:“今日公公也在府上呢。” 大公子便皱眉,“爹也回来了么?” “嗯。你们真不愧是父子,爹回来时也捎了一只烤鹅。今晚我们可是有口福了。” 双吉笑得眼睛都弯了,更衬那眼下卧蚕的肥满丰厚。 都说女子卧蚕生得好,那是旺夫益子之相。 她便长了顶顶好地一张福相。 大公子不着痕迹避开过于锐利的视线,轻声说道:“那便一道儿用膳。” 倒是极好说话的。 双吉喜着应了。 两伯媳一时无话。 双吉已长大,渐学会应酬,便有意识地主动找话:“大伯,冒犯一下,您一月花耗是多少银钱呀?” “一月数百或数千,并不均等。”他替自己倒了杯冰桔凉茶,夸道:“这茶味道不错。” 双吉便喜滋滋回:“谢大伯赏!”说罢伸出了手儿来。她一双嫩白细滑的手儿上戴了两只上等翠绿的镯子,那是他过年时赠予地礼物。 他瞧着那手听着那话愣了下,抬头正眼瞧着她,只见少女笑如芙蓉,艳而不媚,清而不妖。 “为何赏?” 这“赏”他知其意,可又不知其意。 双吉便玩笑道:“因着这茶是我泡的,得了大伯的夸,大伯自是理应奖赏罢?” 她说得有道理,他便当真从怀里摸了一张银票放在桌上,轻轻地推了过去。 石榴中树(16) 双吉一双手儿哆嗦了下,她是半真半假地试探,不曾想大伯竟当真给了赏!她的眼睛凑了过去,他的银票推得极近,她瞧得很清楚那上头的数额。 五十两! 大伯这也太大方了些! 大公子故意随口问:“不喜?” “不……”双吉面上一丝疑色,一双眼儿里藏不住地惊疑,“大伯我说笑呢……” “可我知晓你喜银子。”他却是毫不留情戳破。 双吉神色一僵,笑得有些尴尬,她缺银表现得这般明显么?! “不要?”大公子再问,欲伸手拿回来。 她双手比大脑反应更快地压上去,因动作过激,竟还不小心碰到了大伯的手背! 她吓得一缩手,那指尖传来男子的温度让她有些羞,倏地便回忆起那日两人相拥在暗处的往事! 双吉僵硬仅片刻,又让自己嘻嘻一笑,从容道:“谢大伯给的零用,吉儿这便不客气收下了!” 她故作小财迷又真小财迷般地将它收入荷包内。 “没个出息。”他亦看似神色自然地将手挪回,却悄然将手放于桌下,轻轻地用另一手摩擦着。 “大伯可真富有。”双吉感慨一句。 大公子已然恢复如常,说道:“若缺衣短食,自是该提出来。不提,可有谁知晓你的心思?” 双吉闻言愣了下。瞧向大伯,突兀一句:“那大伯便常索求银钱么?” “自然。”他回答得理所当然,“缺银了,便向账房提。” 双吉轻咬唇瓣,犹豫着回:“可是……我们每月月例是有定额的。” 大公子轻瞟她一眼,那一眼让双吉瞬间羞愧了,只觉大伯是当她将傻子看待了!她羞得脸蛋子一红,略不知所措了。 大公子收回视线,耐着性子教导:“自古便是会叫的孩子有奶吃。锦姨娘将你们教导得实在是太安分守己了。” 双吉便委屈:“可这也是主母定下的规矩……”如果按大伯之言,这些年苦的就仅他们锦天园一房么?! 想想错过多少白花花的银子,双吉便更委屈了。她一委屈,水汪汪的眼睛里更是充满泪水,恼着说道:“大伯,你再贴补给我些!这点银钱不够!” 大公子又看向她,只觉少女唇瓣儿红艳艳地,一双眼儿泫然欲泣,好不动人美丽的。 他便再从怀里暗袋里摸出几张银票,也没数,直接递过去,“两个都是个傻的。”轻叹。 双吉接过了那几张银票,细细数了下,有五百多银。她气得眼眶都红了,“大伯随随便便揣个千儿八百两的在身上……” 想想她与夫君在富贵大宅下过的日子可谓是“清苦”,便不禁悲从中来…… 又恰逢得了喜讯的二公子走来向娇妻报喜,他也是快乐,直接扬声说道:“吉儿,爹同意每月多给我们五百两月例了——” 双吉听得当场没崩住,哭了! ** 晚膳间,双吉通红着一双眼儿像极了兔儿,她抽抽噎噎地,二公子在旁侧好生哄着,双吉便拿兔儿眼瞪着夫君,满脸的怨念。 瞧得二公子耸拉了脑袋缩了脖子,讨好般地猛挟菜到她碗里。 石榴中树(17) “想来是摔得不轻,回头让大夫去你院里再瞧瞧伤势。”尚中丞关切说道。 双吉强撑欢颜说着谎:“爹,我没事的,当时是疼,眼下是好多了。” 她哭过的痕迹藏不住,只得一致向长辈隐藏事实。 尚大公子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是从容淡定吃着自己碗里的,但私下里,嘴角却时不时地上扬一番。 尚中丞是极喜爱自己这乖巧懂事的二儿媳妇,因她十四岁入府,仅是个半大的孩子,与夫君恩爱从不吵闹的,又持家有道,所以回回皆是和颜悦色。“来来,尝尝你大伯买回来的荷叶鸡,倒真是入口即化口齿生香。” 公公一贯爱关怀照顾她,给予双吉满满的一家人的亲密。 她捧了碗接过了公公挟来的肉。 瞧着二儿媳乖巧吃肉,尚中丞便又满意说道:“今年你也有十七了,养胖些,到时候给老二生个大胖小子。” 这话一出,唯双吉羞涩喜悦,旁侧的二公子与大公子皆是神色一怔,尤是二公子,表情一瞬相当不自在。 大公子抬头暗暗留意着二公子,瞧见俊秀的老二脸上的尴尬与些微地苍白。又瞄向双吉,瞧见那小妇人一脸的羞涩与期盼…… “爹,你莫一直盯着老二,也该想想叁弟的婚事了。”不着痕迹插开了话题。 “我有你们两个传宗接代也够了。老叁由着他自在来去。”尚中丞却是看得开,“谁知他是否是个长寿的?” “爹,你说什么话呢。”二公子赶紧插话,“叁弟自是长命百岁的!上月送的家书不也说是升至营千总,正六品呢!” 尚中丞面露喜悦,瞧着二子,老大与老叁皆杰出,老二又娶了个乖媳妇……不由满意叹道:“你们叁少让我操些心便是。” “所以老叁也该娶亲了。”大公子淡淡提一句。 二公子连连点头,“叁弟今年也十八了,十四便跑出去当兵,如今四年,总归是有个意中人了罢?” 尚中丞心有意动,“此事倒也不知。倒可修书问问他是否有如意姑娘,若有,确实也是时候娶个媳妇了。” 二公子感激地看了一眼大哥。大公子只又挟了一筷子的香菜放在鹅肉上。 双吉听了一耳朵,暗道,入府四年她还从未见过小叔呢,难道今年有机会了? 待到席散。 二公子找了大公子。 两兄弟站在廊前,两人身高相差不大,只是二公子身形更随母,显得更瘦弱些。实在是瞧不出他拥有一身好肌肉。 “大哥,今日谢谢你。”二公子言语诚恳。 大公子却是负手,眉头略锁,说道:“你可想过,再拖个一年半载的双吉还未怀孕,到是她该如何自处?” 随女子年纪渐长,这传宗接代是板上钉钉的事。 二公子神色黯然,如实说:“大哥,我也是真不知……我只知能拖一时便是一时。” 大公子静默片刻,又问:“你可是连子孙液都无?” 二公子又窘又愧:“没有……多少大夫私下检查过,给我判了死刑……” 大公子真当头疼,他将那表情也体现在了明处,看得二公子当真是羞愧至极。 “此事,时日久了,终究需得告诉爹……你,可愿让她背锅?” 石榴中树(18)「Рo1⒏red」 二公子一惊,抬头怒:“大哥,你也知晓吉儿是无辜的!”他想着大哥平日也待吉儿不错,怎会心生如此龌龊想法! “你倒是护短,可又能护一辈子?”大公子并未恼,只说实情:“或者你且去与爹坦白?” 二公子又怯了。 他想着自己无才又无德,本就不讨父亲欢喜。若是又被得知自己无法传宗接代……父亲到时又如何待他们一房?! 二公子满心为难与痛苦。 大公子不再逼他,抬手轻拍他肩头,“莫想了。统共再过两年罢,还能拖一时。” 二公子却是失魂落魄:“其实我本是想着大嫂若怀孕,父亲这般便会少催促一番了……” 大公子浑身一僵。 二公子却是越觉越有道理,伸了手拽了大公子的手臂,央道:“大哥,我且求求你!你与嫂嫂皆是身子康健之人,你们且早些怀孕,这样一来,爹有了孙子,我与吉儿这边也会轻松许多的!” 大公子瞧着二公子的急切与悲哀,良久未曾说话…… ** 双吉是想要孩子的,她这个岁数,一般人家都肚里揣着崽了。 锦夫人今夜不同堂而食,回了趟娘家用膳。 待回院落里时,与儿媳闲谈,听她言谈间提起公公催孕一事,面色便不大自然了。双吉还在那自顾自说道:“娘,我这肚子,上月大夫也来请过脉,说是康健无疑,随时能怀上孩子。” 瞧儿媳那般喜悦的模样,锦夫人内心泛苦。自打儿子不举后,她也是私下里操碎了心流了不知多少眼泪,寻过无数名医,莫说让儿媳守活寡,就是连个子嗣也给不了。 锦夫人内心是又怨又愧。 怨的是倘若无孕的是儿媳该多好,愧的是儿媳康健却无法诞下子嗣。 她本与临哥儿都商量好了,拖,拖到个二十来岁,实在不行,便去抱养一个。 内心一叹,她勉力笑笑对儿媳道:“你也是年数小。如今你大嫂刚进门,你便上赶着要怀孕,叫大嫂如何自处?” 双吉回:“我和夫君商量了,就等大嫂有了身孕后,我们再来怀。” “这样也是好。这嫡庶有别。莫说你之前没怀便也罢了,如今新媳进门不久,你若抢个长孙一位,多少是有违尊卑的。” “娘,放心嘛。我们不会抢嫂嫂风头的。” “你们这般懂事我也就放心了。” 面上宽慰一番,私下里,锦夫人却是连连叹气,彻夜难眠。 ** 时日一晃。 尚二公子生辰宴当日,锦夫人娘家人来了不少,府上热热闹闹也是坐了数十桌。 双吉入府数年,自也是识得婆母的娘家亲戚,席间亦是走动应酬一番,获夸无数。 这期间,有一位长相美艳身怀六甲的小妇人格外引人侧目。 “我娘家人有个远方舅舅,生养了一双女子是对双胞胎。如今长至十八岁,大的去年刚成了亲,嫁的是一个富户。”锦夫人带着双吉指着她闲谈着,“那双生子生得是极好的,尤其是大的这个模样生得更是精致。今年初刚怀了孕,如今有五个月了,我带你且去认识一番。” 双吉便欢欢喜喜地去认这门远房亲了。 而远远地,尚二公子瞧着那美艳的小妇人,目光直勾勾盯着她那半大的肚子瞧…… 再一细瞧一无所知的小妻,只见她与那同龄美妇也是聊得甚欢。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石榴中树(19) 当胡京热成蒸箱之时,朝中放了长达十日的休沐假。 这十日,不用上朝的尚中丞与尚大公子去了动植园避暑。 中丞与大公子一路汗湿地抵达别庄,自是有主母尚氏与大少夫人尚王氏候着。 一别月余不见,王氏甚是想念夫君。 见着那风神俊朗的夫君,王氏心头柔情万般。迎上去夫妻俩说了几句话,便待大公子沐浴更衣后,方才静下心来慢慢说。 沐浴后的大公子更添两分慵懒,王雪芙欢喜关怀,“夫君近来在府邸可安好?” “不甚安好。夏日炎热,夜间时常夜不能寐。” 王氏便微讶:“可是我娘家那两婢子伺候得不好?” 她尚且还不知那两丫头给送去了叁殿下府。 大公子瞧着她,仔细端量了一番,说道:“你倒是将养得好些了,脸蛋儿长了些肉。” 王氏是瓜子脸,五官精致,皮相却是稍薄了些,但是额光洁天仓饱满,又是个不缺衣禄的。 “我还怕夫君瞧了会心生嫌弃。”她想着肚上的二两肥肉便有些羞愧。 “你这身子骨再胖十斤也无妨事。” 王氏面上喜悦,暗喜夫君虽面冷却也是个能哄人的。 然后又听大公子说道:“今夜我要宿在你房中,你且准备一下罢。” 王氏面色刷地便苍白了—— ** 若说王雪芙惧着什么,那便是与大公子的同房之日,阴影过盛以致她暗里逃避着与夫君同房。 可她已作人妇,纵是挑了通房丫头给夫君享用,仍旧逃避不了同房的命运。 在获大公子要来别庄时,她亦是心里有了数。可是又侥幸想起夫君对与她行房也不甚热忱,她便又放宽了心。 但终究这一天会来。 奶嬷子给了她一瓶药,“这是湿润女子那处。小姐你行房前抹上一抹,若怕疼,尽量多抹些!若是可以,也抹到姑爷那处去!待到时你便感受不到疼了!” 她手里拽着那瓶药当成了救命稻草,在沐浴更衣后,且将它倒进了手心里…… 香气萦绕的闺房里只留了一盏夜灯照明用。 值夜丫鬟守在外厢房,旁边上了盖子的木桶里盛着滚烫的热水与一盆清澈的冷水,这是为行完房的主人准备的。 内厢房里,躺在床上香喷喷的美妇人内心忐忑不安,一双手无措地在床被上胡乱摸索着。 她的夫君在将与她行房前出去与人谈事,得以留给她喘息时辰。 丫鬟的声音从外厢房传来,“姑爷回来了。” “你且先到外面守着,半个时辰后进来候着。” 王雪芙听到了郎君的声音,由远及近,她心脏噗噗直跳,浑身哆嗦止不住。 终于,内厢房门被推开。 脚步轻得不可闻,他掀帘,室内光线昏暗,未关的窗外皎洁月光照射而入,却是被他高大身影所遮。 他侧身而坐,脱鞋松衣。 旁侧的王氏撑起身子,柔柔一句:“夫君……” 他听出她声音里的颤。“你在紧张?” 她竟紧张。 出乎他所意料。 王雪芙羞愧低头,她面对自家夫君竟紧张!宣传出去定是被人笑话的! 石榴中树(20) 可是她着实紧张,他伸出大掌时,她的哆嗦无所遁行。 有片刻地犹豫。但随后翻身上床,关帘。黑暗中谁也瞧不清谁,只听到身下女子摸了个冰冷的瓶递给他:“夫君,你可能将这药涂在你那处……” “什么东西?”大公子一怔。 “嬷嬷说涂了这药我便没得那般疼了……” 俯在身上的男子沉默了片刻,又问:“你可涂了?” “嗯……” “这便足够了。” 冷冰冰的声音,在此后余生的记忆里,王雪芙惧着她与大公子的同房夜,那俱是疼痛,从无怜爱…… ** 王氏且在哭,哭得一双眼通红。她是个十足的大美人,温柔似水,哭起来自也是貌若天仙。 可这样一个美人儿,却是哭得那样凄惨。 “嬷嬷……”脆弱总是在人后,王雪芙一双手抓着自己的奶嬷子,央着:“我不喜行房!实在太疼了!” “可是姑爷又粗鲁了?”老嬷嬷也心疼,暗里骂大公子看着斯斯文文怎地行房这般粗鲁。 “倒也不是……”联想到夜里的情景。她虽涂了药但也疼,可夫君却也是有怜惜她的……王雪芙一时说不清楚,便说道:“夫君也没让我疼多长时间……” 她又有些羞,想到昨夜他进入时,她惨叫中,他又捂住她的嘴,且俯耳低语:“我很快,你忍忍。” 她疼得全身僵硬,而他亦是极快离去。黑暗里她不知他在做什么,只知等了许久,在疼痛渐消时,他再次进入,随后她感觉他有瞬间地僵硬。在她又疼得面色苍白后,他离去了。 苦难不再折磨她。 大公子留了句,“知你怕疼,这样的日子不会常有的。你且先歇着,莫起身,我叫丫鬟来伺候你。” 老嬷听得糊涂了,到底这姑爷是粗鲁还是温柔地给个准话儿呀! 见小姐久久形容不出,只道哭,便说道:“那让老奴替你检查下伤口?” 王雪芙又羞,“不用了。没受伤。”她不敢让嬷嬷瞧着她发肿的私处,那定是让她心疼的。只是一个径地央道:“嬷嬷,你说这何时是个头?” 奶嬷子便叹气,“小姐若是当真惧着这行房,怕痛。那便怀孕罢!有了孕身,自可免其行房!昨夜姑爷可有射了子孙液在里头?” 王雪芙羞涩点头。 “可给流出来了?” 王雪芙点头,“清洗时冲掉了,不舒服。” 奶嬷子便恼道:“这子孙液留在体内越长越易受孕!小姐也怪我没提前说清楚!” 王雪芙也是一脸的懊悔。 奶嬷子便宽慰她下回行房时定是要注意了。 王雪芙却吓得面色又白。 一连叁日,大公子都夜宿王氏房中,这夫妻恩爱之举令全府上下都欢喜,尤其是主母尚氏,她只觉抱孙之日再不远。 而这其中,王雪芙有苦难言。 头日行房,夫君再伤她,那处肿得像馒头。第二日行房,他虽未一开始插入,可在黑暗中过了良久他仍强行插入时,那处疼得她冷汗直冒,只差没晕死过去。夫君倒也快,并未怎么行动后便抽出。 这次她学乖了,忍着剧痛高抬臀儿不让子孙液流出。 大公子瞧了,便问:“你想受孕?” 王雪芙温顺回答:“能替夫君诞下一子半女是妾的福气。” 石榴中树(21) “那明日便再来一回。” 他们皆身子康健,一连叁日,定是能一举高中。 王雪芙吓得欲哭,可仍强忍泪水,咬牙点了头,她也想早早远离这样的折磨! 于是叁日后,王氏又在榻上足足躺了五日方下得床…… 那七日里,大公子也是关怀备至,时常让灶房烧煮些滋补的膳食候着。 仆人间便又传大公子与少夫人恩爱有加。 王雪芙也感动。老嬷子瞧了,也是又满意又叹气,“到底这房事怎弄成如此?瞧着姑爷也是个体贴斯文的好郎君呀……” 百思不得其解。 后老嬷子与旁人嚼舌根子闲谈起时,便有见多识广地说道:“定是你家小姐那处过小!郎君那处又过大,二人不得匹配,自是疼痛的!” 老嬷子又臊又骂:“瞧你这个骚蹄子见识过不少男子罢!” “哪能呀!我这不还是瞧得书多些么!都是书上教的!” 后老嬷子一细想,回头也与王氏说道,王雪芙便是面白,只愧疚自己那处太小而让夫君房事难以承受。 后过几日,她从大公子口中得知那两美婢给叁殿下送去了,便又动了另找丫头的念头。 唯大公子瞧出她心思,先一步劝道:“你莫再给我房里送人。我对房事不甚热忱。且日后,多的是府上进人,你待到那时许是会为后宅女人而操持。不若现在放宽心,好生将养身子,兴许已是怀上了。” 王雪芙听罢只觉有道理,她郎君是个才貌出众的,在朝为官互送婢妾之风盛行。到时过个叁年五载的那碧花楼里塞了一堆女子,她总归是要头疼的。不若眼下先图个清静。便说道:“那我且先听夫君的。纳妾一事,夫君但凡欢喜的我皆是会按礼数抬进门的。” 大周纳妾由主母操持,主母若操持得好了不失为一段佳话。 大公子瞧着一眼王氏,这名门望族教养出来的女子到底是不如寻常人家的善妒,极为识大体。 他默默收了眼色,心里头便想着那吉儿是否是个能容人的心肠子呢…… 以他这些年的了解,她定不如王氏这般大度! ** 且说到王氏想方设法给大公子纳妾。 二房这厢,自打那日二公子的生辰宴结束后,便有人来替二公子张罗再纳一房小妾,纳的小妾还正好是锦夫人娘家远方舅舅的双胞胎的妹子。 锦夫人倒是没得藏私白日便当闲话说予儿媳听。 双吉当时一愣,随后眼儿一红,便反问婆母:“娘,您这是准备给临哥儿纳妾么?!” 锦夫人扫她一眼那醋味横生的脸,便取笑道:“瞧你个小肚鸡肠不容人的!你且学学你家大嫂,一进门便捎了两个陪嫁丫头。益哥儿不喜久不收入房,又去娘家再寻了两个貌美的!” “那大嫂是名门贵女之后,学的是女德出生,我就一穷户女子,比不得!” “说什么负气话儿!”锦夫人拿儿媳这娇横性子无法,一脸宠溺,“我若真想纳她进门,自不会这般轻易说予你听!” 双吉也不是个傻的,听出来了,“所以娘是不会纳罢?” “我就算想纳,也得你们夫妻二人同意呀!” “娘!”双吉气得直跺脚:“我一辈子都不同意!大不了我给你生十个孙子孙女出来!纳妾终归是为了传宗接代嘛!” 石榴中树(22) “哈哈……”锦夫人被她那模样给逗乐了,笑过后也不再逗她,说道:“都是玩笑罢了。你夫妻二人恩爱,我怎会当那恶人?再且你乖巧孝顺,临哥儿又是个专情的,我才不插手你们夫妻间的事儿!” “那说定了!”双吉还怕她反悔,伸出了小指:“娘你与我承诺!” “还兴这个?”锦夫人瞧着那伸出的手指一愣,“我承诺无用,这事全得看你郎君态度!” 双吉想想也是,当天尚二公子下学后,她便缠着他立下毒誓又签字画押地,今生绝不纳妾! 尚二公子满心感动娇妻待他的情真意切,乖乖巧巧地配合着许下了承诺。 锦夫人听到后,坐在屋里直叹气。一面羡慕着小两口的恩爱,一面又是恐惧着日后双吉得知实情又是否能情义不变呢…… ** 夏日炎热,小杨夫人庆氏邀了双吉逛夜集。此番难得带上她夫君小杨大人。小杨公子因性子爽直,倒与尚二公子能说上些话。 二公子性子斯文似女子,贵族公子哥儿多不愿与他亲近,于是二公子倒也无妨事,除了学堂里那一个相好的同窗,便是娘子手帕交的小杨公子。 一行四人同行逛夜市,倒也是相处融洽。 只是小杨公子这些年也纳了两房妾,言语间不免与小杨庆氏有些不对付,比如会挑她不够温柔贤惠,不如家中美妾。小杨庆氏倒也生了张利嘴,丝毫不惧,仗着自己是名门正娶地倒也算泼辣,夫君一句她顶两句,夫妻俩不时会一言不合便变脸色。 这时,双吉与二公子便会好言相劝。 私下里,趁他夫妻二人不注意,双吉便会教导二公子:“你瞧,本就能和和睦睦一家人,偏生要图个新鲜与美色去纳妾,这不隔三差五夫妻便生口角,这日子长了,指不定媳妇就给他爬个墙试试!” 大周繁荣,在女子厚嫁之风盛行时,女子的地位也不比男子差太多。大周皇帝虽有实权,但因敬重生母太后,太后又为女子争得许多利益,因此频生女子婚后爬墙致和离事件。但凡有儒生借女德来指责女子不贞,太后便会出来斗上个三五回和,更是助长大周女子气焰。 二公子自是眼含柔情,手握娇妻的柔荑,“我都立下毒誓了,你莫不成还要我再写血书呀?” 双吉便羞得心里甜滋滋地。 而这一切,被那小杨庆氏瞧在了眼里,丝丝妒羡在心。 她看着二公子那俊秀容颜,深情眼眸,又再看花心的夫君,气便不打一处来。便又想到这些年她汲汲营营,借自己在贵女间的人脉替夫家谋了多少利益。走到如今方能站稳脚跟,却仍阻止不了夫君光明正大纳妾…… 更为气,也更为嫉。 这女子生了嫉妒,心思便也不再单纯了。 她便借玩笑挑事儿:“哎呀,我们二公子说得这般好,谁又知晓日后是个什么光景呢!你说不,伶伶!”她是惯爱称双吉的大名。 双吉自是跟着附和点头,正待二公子要头疼时,却又听媳妇说道:“可我家临哥儿也是当着婆婆面立下誓约又签字画押,纵他想纳妾,也至多只能养外室了!” 若家中主母不同意纳妾,男子多只能偷偷置宅养外室。 石榴中树(23)「Рo1⒏red」 小杨庆氏假意恼道,动手捏双吉手臂儿:“你个死蹄子,我且在帮你说话呢!你生怕自己夫君受了委屈般!” 双吉不好意思,搓着自己手臂儿,惹得二公子一脸心疼:“可是捏疼了?” “我都没使力!”小杨庆氏赶忙表态,生怕惹来那护短的郎君眼刀子,“瞧你们夫妻俩那恩爱样,生怕旁人不知晓似的!” “有本事你也来一个。”双吉顶她。 因着都是玩笑之词,便没人当真,气氛更是融洽。 胡京盛夏流行冰点,沙冰做的各种美味佳肴卖得极好。四人一坐这冰铺里便不想出门,随夜市愈发暗沉,这座不夜天也可见其繁荣昌盛。 随着秋至,王氏如愿再怀上孩子。 尚府再迎来喜讯时,有了上回的滑胎,此次王氏不敢声张,只先告知了几个亲近的家眷。 主母王氏携礼而来,千叮万嘱王雪芙一定要过了三个月再宣布,“虽说是迷信,可想想亦是有道理。女子头三月最是危险,胎坐不稳易滑。过了这三个月便是个好的了!” 王雪芙也是一脸喜悦,日日夜夜小心翼翼地。 主母尚氏因着儿媳怀孕便免了她的晨昏定省,也暂不念叨女德,让王氏心里暗松口气。 尚大公子因着头胎有了经验,怀上第二个孩子时,不似头个那般喜悦,但也是下了府后便会到她房中坐上一坐,慰问一番。 王雪芙心头暗叹何其有幸嫁得如此郎君。 双吉因着大嫂再怀孕,亦是开心之余,不免时常与二公子念叨:“待大嫂孩子一生,我就要立即怀上!阿临,你可得努把劲儿呀,最好是让我半年后就揣上!” 她是迫切想当娘了。因着瞧见每回大嫂怀孕就成了全府上下的珍宝,什么都小心翼翼地呵护着,那滋味儿羡慕得她也是要揣上一个的。 这等小闺女情怀的心思,不愿与旁人道。 二公子深感压力,回府之时辰便渐晚了。 他时常与友人出去喝酒,逛花楼。 这事儿久了些,便引得双吉闹起来,“你怎地最近老在外喝酒呢?莫不是有了相好的罢?” 二公子瞧了,又恐引发夫妻感情不和,只得约上三五几个好友在家中喝酒。 双吉是不闹了,只要临哥儿不招蜂引蝶便好。 但这却让王氏深感头疼,孕妇喜静。于是借由大公子出面,阻止老二喝酒。 二公子瞧了大公子便委屈,痛痛快快将自己的压力渲泄一番。大公子便叹气,出了个主意:“你不妨出外游学一年半载罢?” 二公子一呆。 大公子便瞧出他不舍,又游说道:“你在府中与她日日相处,自是理应怀上个孩子。唯有远离她,你二人一直无子也有个由头。” 二公子便仔细想了一夜。 瞧着熟睡的娇妻,她正如鲜花一样马上要绽放的时节,他却不能守在她身边…… 思念化为痛苦,可来自传宗接代的压力更是痛苦,终致使他不得不作出决定! ** 尚二公子要外出游学了。 这消息一出,尚府一惊,尚中丞很是满意,锦夫人与儿媳双吉却是红了眼眶。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石榴中树(24) 双吉不乐意,在房里红着眼儿掉着泪不让他走,尚二公子亦是红了眼眶湿了鼻头,劝着小妻也劝着自己:“你想大哥与三弟皆已年少有为一番作为广为人知,而我呢?文不文,武不武,一直守在这后宅与你厮混么?” 双吉听得一愣,她也算初次直视夫君的内心,问道:“夫君也是想要一番作为吗?” “男儿本该有志在身。我若文武皆不成,那便外出游历去寻找一番,瞧瞧自己是否真是天生的废物!” 双吉便松了手,抹了眼泪擤了鼻涕:“那夫君便去罢!趁我们还年少,闯出一番家业!” 于是二公子带着对家眷地满心不舍离开了。 大公子一同送行,与双吉各骑着马儿送他至城门外。 目送年少夫君离去,双吉目光初次显其成熟来。 大公子看向少女,问道:“仍是不舍?” “再有不舍,也不能断了郎君的前程。”双吉语气淡淡。 大公子正眼端睨,随后说道:“你倒也算是懂事了。” 双吉侧头,朝大伯温柔一笑:“我也得随夫君一道成长呀!” 大公子默默地移开视线,只觉那小妇人一抹温柔坚强的笑容灼烫着他的心脏…… ** 秋尾之时,养胎足三月的王氏因摔了一跤,又再出血,最终孩子未能保住。 此噩耗一出,主母尚氏首先坐不住了,“怎的又这般?!”她脑海里即刻浮现昔年术师所批王氏子嗣难养! 一下气得病倒了。 尚中丞闻言,也是难得的眉头深锁,宣见了大公子,“你这一脉,怀个孩子怎的如此艰辛?” 若女子难以生育,这王氏怀上两次滑胎两次,便可见端倪了。 大公子亦是眉头紧皱,“儿会多请两个名医前来诊断,可……儿怕这会让王氏伤心。” 尚中丞轻叹,最终定下决定:“罢了,此事先莫急。王氏入府也不过一年,滑胎两次也是有其缘由。若是太操之过急,恐亲家那边也是为难。再将养一段时日罢。” 王雪芙躺在榻上哭得眼儿肿似核桃,她怎也想不通,不过就是踩了一块石头便导致摔跤滑胎!怎地连着两个孩子皆是如此—— 任她哭瞎眼睛也没后悔药。 众亲眷轮流一番安慰也止不住这悲伤。 尚中丞因着儿媳妇滑胎出血不吉便不入院,但也是让大公子好生宽慰一番。 大公子进院落时,正巧偶遇前来慰问的双吉,便携伴一道。 路上,双吉忧心不假:“大嫂这得多伤心!大伯,你近日可得多关怀安慰一番嘛!” 大公子扫向她,“你倒愈发像个妇人家了。” 他又嫌她嘴碎么? 双吉郁结,只嘀咕道:“那人家不关心嘛……” 说的却是堵气地话。 他瞧着那垂头不爽的小妇人,心头一柔,面上也是柔和,说道:“你啊。此事我们自有主张,你该说的便说,不该说的一句也莫提。小心莫惹祸上身。” “是是是……我知晓了,大伯是为我好!” “小心眼的丫头片子。” “没!” 大公子加快脚步,已是临近上楼,他便不再多言。 双吉瞧了,也是乖巧沉默着跟上。 石榴中树(25) 王氏愧对夫君,便对大公子的到来羞愧,又在大公子一番劝慰后更觉惭愧,眼泪掉得更凶。 大公子见状,没坐一会儿就出了她寝屋。 全程里双吉跟个透明人儿似的,没插上几句话,就看着大嫂抹眼泪,她也是心疼。因自己不曾生养过,便不知其深意,无法感同身受下,她倒也算乖巧不敢多言。 随大伯出了屋,一路下得楼来。 又见大公子站在庭院里负手而立,仰望天空。 她想大伯也是心里难受地,便宽慰道:“大伯,你与大嫂皆还年轻,孩子定是会有的。”翻来覆去就一句。 大公子没吱声。 双吉便有些尴尬,她便道:“时辰也不早了,我便先回院里了。” 大公子这才转身看她。 双吉无辜的一双眼睛很勾人,她又生得极为甜美可人,五官又饱饱满满的,无一处不招人欢喜。 他便开口:“你且早些回去歇息,也莫多想。得了空便到屋里来安慰下你嫂子罢。” “好的。” 双吉且告退。 他目送她背影,手放在背后轻握着拳,松了又握,握了又松,如此反复,那力道皆轻,好似在玩耍般。 他欲有千百个想留她的念头,却是无一个名正言顺地理由。 ** 日子一晃眼,秋去冬来,今年的尚府也没添丁进人口,反而二公子因游学年也不会回来过了。 出生在春日里的双吉,在过了年后不久也会迎来她的十八岁。 谁家姑娘初长成,碧玉年华十六至十八,那真真是媒人踏破门槛。 她却早已作人妇,入了这贵门贵宅深藏于闺中。 这年的冬,锦天园少了男主人有些冷清。 尚中丞偏疼二儿媳妇倒也算是让尚王氏给琢磨出来了。 比如这年冬,尚中丞担心二儿媳妇院里冷清,便让大公子多多照应着她们院里,过节什么的多叫上。也让大儿媳妇外出游玩定是不能忘掉双吉。 王氏面上自是应和着,她已从滑胎神伤中走出来,又养了精神,整个人略显有些富态,可却是带了些多愁善感地阴郁。 却是没大多人再关心她,她自个儿听着公公如此关心妯娌,虽通情达理,但着实还是有些心酸的。可这等小女儿家的微妒不能表露,又宽慰自己不应如此善妒,对妯娌本便该多关怀。 于是借着过年从娘家那里送来的华贵布匹稀珍药材漂亮头面什么的一律送去了锦天园。 这一番慷慨倒也是令府中姨娘们眼红,“这大嫂当得比亲娘还要好上三分了罢!不过我们芙姐儿倒也是偏心的,府上还有好几个小姑子呢,也不见多送些!” “你家那丫头才多大,送了有什么用?给你作人情么?你个半老不死的有人家的情面大?!” 这些弯酸人的话儿传到了尚王氏耳中,她不免苦笑,又赶紧差了丫头给两院姨娘家的小姐们再送些贵礼去。 “这一家之母当真难做。”闲里与闺蜜感慨时,王氏如此道。 而她闺蜜一番宽慰后,又提道:“那十三殿下明年开春便要与祝大小姐完婚了。” “是么?”有了新的话头,便也不再总惦记自家这些琐碎烦心事,王氏也自有其好奇心:“那祝枝理的倒也是个富贵命的,这十三殿下也是个青年才俊,嫁了一世荣华不亏。” 石榴中树(26) “哎哟,你们这两个大美女兼大才女的,这下是双双嫁得如意郎君了,就是可怜了我们这些,嫁的郎君登不得台面!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呀!” “你少来打趣我了。你那郎君也是顶顶好的!” “哼,少来安慰我了。不说我,便说那祝枝理,我上月刚巧随亲娘去她府上拜访,她家呀,已经开始筹备嫁妆了!好似也闹着要嫁妆胜过你!” 王雪芙嫁作人妇后,虽仍时刻与贵女圈子保持紧密联系,可与这祝家嫡大小姐总是若有似无避开着的。毕竟早年间,她与祝枝理一道与尚大公子相亲也不是密事儿。 因此有些事儿,还得透过旁人的嘴知悉。 “我瞧那祝枝理有多大的出息,论官级她家是不差,可要论银钱丰厚,这胡京没几个比得过你王家的!” “你呀,虽我王家银钱多不假,可我家嫡系姊妹也少,未必赶得上人家的独苗儿。”祝家嫡系姐儿只出了祝理枝一个。 “瞧着呗!她那个好胜不服输地,定是想方设法要处处比过你的!” 王雪芙却是因满意自己的姻缘,心头无意与之争取。 “不过,你家郎君近来与十三殿下倒是有些疏远了,与那三殿下倒走得近些了……” “夫君官场上的关系我是统统不曾知晓的,这倒是不知了。” “你怎不留个心眼子,也得当个贤内助嘛!” “益哥儿自惯是个有主张的,就是我婆母那样强势的也不敢插手他官场上的事儿呢。” “那你倒是有福了,嫁了这么个能作主的夫君!” 王雪芙浅笑不驳,暗道自己确实是有福的。 ** 双吉在府中的第四个年头了,小叔年节仍旧不归。这个冬在尚中丞的两声轻叹中仍旧热热闹闹地过下去了。 大公子今年的年礼仍旧赠的双吉一套头面,挑的花式仍是双吉的新头好。 作为大嫂,王氏也封了极大的红包给妯娌。双吉打开一瞧,竟足足有一千六百六十六两银票! 双吉瞬间觉得这个年过得太值当了,临哥儿明年也可在外面继续游学。 王氏还私下里悄声道:“我给你的红包可莫叫旁人听去了,就独你一份的最大。” 双吉自是连连点头,“我知大嫂心里有我的!放心,决不叫大嫂难做!” 除夕夜那日,一家女眷都允吃酒,众人围坐几桌也是人丁兴旺之吉。 席间不免说道那数年未归的竟哥儿,骂他狼心似铁,竟丝毫不思念故乡。骂完后又替竟哥儿圆话,诉说他的苦衷。 对此,尚中丞不置一词,仅从明面上瞧不出他到底是否思念幼子。 尚王氏琢磨了许久,最后也只得询问夫君,“公公可是心有遗憾?” 大公子且回道:“三弟自幼性子便叛逆不服管,最是让爹头疼。不过当爹的明面上骂得再狠,哪有不心疼自家子女的?” 因此便是思念的。 尚王氏知晓了,便不会说错话,又问道:“那竟哥儿为何数年还不归家的?” 大公子回:“走的时候说要立功建业的,许是对他而言,现在的官职仍旧不够罢。” 石榴中树(27) 尚中丞各替两个儿媳皆挟了菜,一视同仁与尊重,又当场发了两个厚厚的红包。 双吉这些年已学得落落大方,明面上不动声色谢过。尚中丞看着两儿媳相处融洽,皆生得模样标致,也是连着夸了好几句。 待两妯娌各自落座后不久,那爱嘴碎的丽姨娘便凑过来挑事儿:“伶伶,你说你这红包与那嫂子的红包数额可是相同的?” 双吉便又不乐了,嘴儿翘得老高,“丽姨娘,你就爱逗我是不?我管它是多少,揣我口袋里的是银便行了!” 丽姨娘伸出那珠光宝气的手指捏了她丰腴的脸颊子,“你这小蹄子就是心眼大!一点也不知晓替自己多争取!” “我要当真争取了,那到时躲在角落里偷着乐的还不是姨娘们,我傻么?” 双吉也是嘴直,这般话也不怕得罪人。 丽姨娘听得呵呵一笑,又说了双吉这嘴子愈发利索了,脑子也变得灵光了些。真是无趣。 两人这般斗嘴场景,看在田姨娘和锦夫人眼中,田姨娘酸酸地道:“她俩倒是感情好哟!又凑在一起碎嘴皮子了!” 锦夫人笑容满面,充当和事佬:“吉儿那性子纯善,又年幼,礼数不懂,有长辈多教规矩罢。” 田夫人睨了锦夫人一眼,这个比她后入门的锦夫人之前儿子未娶媳妇前总是被她们踩在脚底下。后这双吉入了门,一日比得一日受公公欢喜的,又将儿子教养得乖巧,仅如此,锦夫人那腰板都直了不少。 田夫人但凡要在中丞耳边吹点锦夫人院里的琐事,便会被尚中丞怒视。自此,田夫也不吱声了。 而今三房妾室中,丽夫人是性子飞扬跋扈又阴阳怪气的,田夫人心思要深沉内敛些,锦夫人有儿有媳万事足,三房比得早年相处得更为融洽了。 丽夫人眼见挑事儿不成,便不再多说,又按惯例也是拿了个红包出来,分别给了两个儿媳,并说道:“我这红包份量恐是没得中丞大人的厚实,但也是当姨娘的一番心意。” 田夫人见此,自是赶忙把早备好的红包给拿出来,也借着势一并送了去。 然后又是锦夫人。 锦夫人今年因院里的月例涨了,去年本就是打肿脸充胖子,给的红包是比照姨娘们的,今年再给,虽还是比照,但心里头压力却是小得多了。 姨娘们发了红包后,便又是大公子给尚未及笄的庶妹们封红。 大公子一贯大方,封的红包不低于百两。 而双吉年年也是会给小姑子们封红。 她也是豪爽,封了个一百八十八两银给亲姑子,夫君的小妹。 “再过些年,这府中两位小姐也该到谈婚论嫁的年数了。” “还早呢。” “呵呵……” 大公子最后是给了双吉一个红包,亦同时给了妻子王氏一个。 “你倒是个福气的,已作人妇仗着年纪小总收红包。待再过两年,大公子怕就不给了!”田夫人说笑道。 双吉亦回:“再过两年,我生个娃,让他来接红包!” “想得美哟!” 尚中丞闻得二媳妇嘴里挂着孩子,也是满意,又问:“待老二游学回来,你与他也确实该要几个孩子了。” “爹,您放心,我保准到时给你生三四个孙子!” “哈哈哈,可行!” 双吉逗得公公哈哈大笑。 石榴中树(28) 那田夫人挨得王氏近些,便状似无意说了句:“瞧这嘴,生来就会说讨人欢喜的话儿!” 王氏只当没听到。 除夕守岁,双吉熬不住,犯困。便趁众人玩纸牌之际,偷偷跑出了花厅。冷风吹打在脸上时整个人清醒了不少。 双吉跺着脚缩着脖子,纵是裹着锦衣玉服还是觉着有些冷。 仆人从身边经过问安,随后聊了大公子的屋内要再添些碳了,她便问大伯去哪了?自打发了红包后便没见着人了。 仆人便回,回了碧花楼,让她们给备了好酒好菜。 双吉眼珠儿一转,暗道大伯是准备吃夜宵呀! 她便摸了摸肚子,晚膳吃得早,眼下也是子时,理应用夜宵时辰。要不去大伯那里讨些吃的? 心念想着,她便跟了过去。 大公子在饮酒,屋里碳火烧得通红,他着单衣倒是衬出一身华贵。 家丁领着双吉来时,他眼底微讶,问:“怎地来了?” 双吉也是自然脱了披风,席地而坐,立于大公子对面,她是自己也未曾察觉,与大公子相处是愈发从容淡定了。“想着大伯这里有吃食,便过来讨些了。”笑回。 下人赶紧从食盒里再取出碗筷奉上。 大公子又问:“可要喝酒?” 双吉看了过去,只见他右方有一个小火炉,炉上用枸杞加着发酵后的酒米煮着一锅酒。 “喝一点儿?”她用手指比划了一下。 “可。” 又有丫鬟替二少夫人舀了酒来递到双吉面前。 双吉低头闻了闻酒香,叹道:“大嫂真累,除夕守岁她都脱不得身。” 大公子兀自喝了酒,喃道:“你也本该守着的。” 双吉不好意思,“公公说我若累了,便让我偷偷溜出来去眯一会儿。” “爹倒是真疼你。” 双吉也觉是,连连点头,端了酒饮了一口,辣喉咙,赶紧举筷挟着桌上的美食。 “我以后要生四个!” 少女也是豪言壮志。 他扫了她一眼,说道:“许多妇人因难产而亡,你倒是不惧?” 双吉一愣,抬眼望向大伯:“大伯,你可莫吓我。我年年月月都有大夫请平安脉的。他说我这身子骨,生十个八个都行。” “那可曾告之你,女子生育身形变化极大,皮肤上会生西瓜纹?” “大伯,你怎知晓这个?” 双吉略怀疑打量他。 大公子也未恼,只说道:“你大嫂怀孕时,瞧了几眼书,学了些孕妇知识。” 双吉这才打消怀疑,又暗道:“会有什么变化?” “你且自己去多打听便是了。” 双吉把这话记下了,心里头想着待空了便去琢磨一番。 两人说说笑笑间,倒是喝酒吃肉的时间飞逝。 双吉本不胜酒力,在府上虽会吃,仅浅尝。今夜开心,又觉那米酒味淡,不觉多喝了几杯。中途大公子劝了两回,她喝得开心了不搭理,于是他便随了她去。 小半个时辰后,那酒劲儿上来了,双吉便有些晕乎乎地,倏地便开始哭了起来,“大伯,我想我夫君了……”说着边抹泪。 大公子此时在炉里添碳火,他一贯不喜下人就近服侍,因此屋里仅两人。 双吉也因此而放肆自己哭泣。 石榴中树(29) 闻言回头瞧着她,这小妇人在抹眼泪,抹完了又端了酒一饮而尽,想是喝尽兴了。 他便放下夹子,盖好炉子,净了手后回来说道:“你醉了,莫再多喝了。” 双吉却是把脑袋摇得欢,“不行不行!我伤心嘛!我要喝!”说着又用勺子舀米酒,那手都是摇摇晃晃地。 大公子见此,伸出手,轻柔又坚定地取过她勺,再申:“你醉了。” 双吉便开始闹:“我没醉!大伯你莫小看我!我现在数银子给你看!” 然后她从怀里掏她的红包儿,那一幅喝醉的模样儿令人摇头。 眼见小妇人也不客气当着他面数红包,又拆了他给的那封,嘴里嘟嚷着:“大伯可真大方……和公公一样大方……那嫂子的红包是一样数额么?” 见她话儿时大时小地便是因酒而失控了,大公子也耐着性子回:“自是一样的。” 双吉便咯咯笑起来,随后又把红包归拢到一起,一双手环抱着:“都是我的,不许抢!我一年到头就盼着今日了!” 大公子用前所未有的温柔哄着她,“我不与你抢,都是你的。” 双吉又笑了一阵,随后又端了酒:“来,大伯喝一杯!”她抢了他的那杯酒而不自知,“我想夫君啦——他过年都不回来……呜呜……他都不想念我……” 大公子把杯子拿了过来,“这是我的。” 双吉没搭理,又开始抹泪。 “你夫君明年便会回来了。”他又宽慰她,“莫整日想这些风花雪月的,若是闲,便多读些书。” 双吉拿泪眼儿看着他,一双手托着香腮,脑袋摇摇晃晃地:“大伯……你有多欢喜嫂嫂?” 大公子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唯有她醉了,又或唯这夜深人静,他可以放肆自己的心思。他瞧她的目光是专注到若有旁人在,定会看出情愫的。 “问来何意?”声音淡淡地,他凑近了她,她却是不曾察觉,一双长睫毛眨呀眨地很是勾人。“好奇心过旺,该罚的。” 双吉一下又瘪了嘴,想哭,但觉得丢人,便手儿在桌上一摸,嘴里喃着:“我酒呢……没酒了……大伯好小气!” “再喝明日起来便是要头疼的。”他拒绝再给她酒。 双吉却是瞧到了他身侧的酒,便撑了身子要过去拿。但整个人都乏力,她便一下子抓住了就近的大伯,“大伯,喝酒定要喝个高兴!定是要痛痛快快地——” 她无意识地学起了夫君与友人喝酒的模样,语气儿都跟着学。 他的手臂被她抓住,女孩力道有些大,又一会儿小的,虽不疼,这距离过于亲昵下,让他有些失控。 他凑她凑得更近,心里头提醒自己,是她主动靠过来的,非他小人…… 几乎快将自己的鼻子与她的鼻尖触在一处,只要他再失控一下,便能吻上那朝思暮想的唇…… 吉儿…… “嗯?” 双吉一脸莫明,只等着大伯唤她所谓何事。 大公子却是一惊,他本以为自己只在心底呼唤,不曾想无意识说了出来。醒神后,她已离开了他,那片刻的旖旎好似做梦。 他心脏有些疼痛,为那瞬间消失的机会,明明是可以一时放纵自己的…… “我得回去守岁了!” 石榴中树(30)「Рo1⒏red」 双吉甩甩脑袋,努力撑起乏力的身子,晕眩感令她一瞬间跌倒在地。所幸木板上铺了厚厚的襦垫,被碳火烧得热热的木板让她贴上去后便不想再起身…… 只想睡觉…… 大公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小妇人衣裳不整地趴睡在软垫上,一张秀美的小脸还在那毯上蹭了蹭。 最后又移到她那一双青葱玉指上,那十指纤长洁白,指中戴了一枚素色金戒与一枚上等碧绿玉戒。 极为好看。 他便回忆起,初见这姑娘,十四岁未满,生得纤瘦矮小营养不良样,那十指也是短短的。不想几年过去了,她已长成了大姑娘,仅一双手儿都生得如此秀美。 “榻上凉,且快些起来。” 他坐在旁侧,语调温柔。 她躺在榻上一动不动。 这寒冬腊月的,她裹得严实,瞧不出优美的曲线。 她睡着了。 他慢悠悠站起来,又慢腾腾地走了过去,最后好似随意地落坐到她旁侧。一双腿一高一低地曲张在阶梯上。 他没转身瞧她,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不远处的屏风。那屏风上画着美人扑蝶,是他年初花了大价钱从一位知名画家手上购得。 他觉得这画像极了她。 而今,画像中的女子就躺在身侧,他却是丧失了正眼打量的勇气。 大公子十指交合,身侧少女睡得略冷,将自己轻轻地蜷在一起。他觉察了,便起了身,去拿了小被袄。 双吉微微掀眼,她极困,脑子很晕,但心里仍旧装着要守岁的事儿,不敢睡得踏实。于是掀了眼皮子,只模模糊糊瞧到有一男子朝自己走来,随后一股温暖包裹了自己,她觉得好舒服,便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儿。 见着少女睡得香甜,大公子伸了手撩开了粘在她脸颊上的发丝。后收回手,离她稍远些坐着。 这次他瞧着她睡颜,香甜可人,脸颊因温暖而烘得红通通地像极了苹果。 他瞧了几息,便不敢再多看,然后扬声唤了婢女进来打盆热水替二少夫人净个脸。 她脸上俱是酒渍。 丫鬟替少夫人净了面。 大公子又唤了下人将桌上拾掇一番,再披了大袄出了门,他记得今夜要守岁,偷得短暂的欢愉已是知足。 暖房里热烘烘地,自有丫鬟一直守着主子贴身照顾。 王氏在家中作为嫡女,自幼与娘亲一道守岁,也算是轻车驾熟,可临近丑时七刻,她还是忍不住打了哈欠。 公婆因年世已高熬不住回房歇了,几位姨娘却得一直陪着,府里上下主子连同佣人不到寅时不能沾枕。 大公子着袄寻到了妻子王氏,她且连打哈欠又督促着灶房将初一的食物备好。 大公子上前,摘了袄,替王氏披上。 带着男人体温的大袄是令人安心的,王氏小脸羞红,大公子且说道:“你先回屋歇息罢,余下的由我来守着。” 王氏却摇头,“我与夫君一道罢。” 大公子看了她一眼,再没多说,由她去了。 王氏便亦步亦趋地跟在郎君身后,每每抬头间瞧到眼前丰神俊朗的男子,仅是那背影都高大得令她心生安顿与满足感。 她想着此生嫁得如此郎君实属大福气。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石榴中树(31) 寅时到时,王氏看着陪在身侧的夫君脱口而出:“夫君今日可与我一道歇息?”话落,她便又觉两分羞意,不由垂下了头。 只听得大公子道:“你先回屋歇息罢。我若得了空,便来。” 王氏心头大石落下,幸得夫君没拒绝。 她回了屋,因着实太困,便简单洗漱了番躺下,心里头默着先小睡片刻。 这夜深人静,大公子也宣布了让下人们皆去歇息了。他亦是回了碧花楼。那一楼暖阁内双吉仍在熟睡,一旁的婢子蹲靠着打着盹儿。 这冬日寒,断没叫醒双吉的打算。他便轻手轻脚间走了过来。因袍子给了王氏,大公子带了一身的寒气回屋。 那寒意激醒了打盹的丫鬟,瞧到是大公子坐在火炉旁,一惊赶忙道歉,大公子吩咐道:“你去小偏厅歇着罢。夜里警醒些,注意着二少夫人的动静。我在这屋里烤烤暖再去睡。” 丫鬟乖巧地关了内厢门退了出去。 待到屋内仅他与双吉,那榻上沉睡的少女双颊被暖得通红,双手双脚大字型地平躺着。 大公子坐在火炉旁伸着双手反复地烘烤着。 一直到灯芯跳跃,他全身暖洋洋了,方才挪动了双腿站了起来。 室内无人,屋外夜更深,众人沉沉睡下。 他本是不想再进这屋,可是王氏突然的邀请,令他一惊。他随意搪塞了下,回碧花楼时这脚步又不由自主移到了此屋。 暖阁是否还有美人,他不确信地推门而入,她仍旧不曾挪动。 她在这里,近在咫尺。 他又坐在了她旁边,他知屋外有丫鬟,他不喜府上的人多嘴,所以也不用太担心那丫鬟到外胡说些什么。 女子名声,他得替她守着。 大公子的视线温温柔柔地洒落在少女身上,那张甜美的脸,时常会在无数个夜里钻入他的梦乡,与他缠绵。他时常被惊得清晨醒来那物什高高扬起,于是他会继续圆满那些梦里的旖旎,伴随着无数的子孙液挥洒在帕间。 他思念着一个女子,她在他身边常伴,于是他想,比起肉体的愉悦,心灵的满足那亦是重要。 所谓男女之欢不过是为传宗接代,他更渴求思想的充裕。 “吉儿。”他轻轻唤了声,“快醒来,你在这屋睡得太久了。该回去了。” 榻上熟睡少女没反应。 “你若是再不醒来,明儿个你大嫂知晓了要闹。” 熟睡少女翻了身,微微掀眼后又轻轻地闭上。 他竟读出了她嫌他烦。 嘴角不由弯上,大公子眼里带了点笑。他并非天生性冷,只是贵为一府嫡长公子他得作表率,时日久了,他便当真渐渐地喜怒不形于色了。 他伸出了温暖的手,五指微弯着用指背去抚过她颊边凌乱地发丝,那般温柔,一缕一缕地挑得干干净净。“瞧你睡得像只小花猫似的……” 她抿了抿唇瓣,扭了扭身子侧了脸,惊了他猛地抽回手。 然后再未见她有醒来的痕迹。 “是小猪么……”他见此,放大了胆子,俯近了身子,低下了头,离得她极近。一双视线紧紧盯在那粉嫩的唇瓣上。 石榴中树(32) 门外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带着些许的胆怯偷偷窥视着屋内一群衣着华美的老妇人。 居座于高堂内的两位妇人,好似发现了那小闺女。右座那位老妇人有意无意瞄了好几眼。 左侧位上那位年岁更高些许的老妇人瞧着右座老妇人面色平和,便壮大了两分胆子,扬声轻唤:“双吉,进来。” 那偷窥的小闺女心头一惊,纤瘦身子一个胆寒下,乖乖巧巧地迈了小碎步踏了进来。 随着数双眼睛落在小闺女身上,那小闺女也是愈发地谨小慎微了。 右座上的老妇人打量的眼神愈发明显下,也伴随着微微认可地点头,“这丫头瞧着不像个十三岁的。” 左座妇人扬声陪笑道:“是瘦弱了些。随了她娘那个身子骨,一直养不胖。” “贵族女子还是宜丰腴些好生养呢。” “老夫人说得是。回头便让厨房给多炖一些滋补的药膳。” “那这事儿便这般说定了罢。择个吉日过府来下了聘,及笄之日便入府。” “都听老夫人的。” 双吉站在堂前,这两妇人也没说给她落个座什么的,又让她站了小半个时辰,随着那老夫人起身,双吉才在心底悄悄松了口气。 “双吉跟着祖母送送尚老夫人。”左侧妇人叮嘱。 “是。”小闺女轻声细语地低着头,踩着小碎步尾随而上。 一路护送老妇人上了马车,目送尚府那简朴中不失华贵的马车离去后,站在老妇人旁侧的小闺女便听得祖母说道:“今日这尚家老夫人是前来相看你的。显然她是瞧中你了,日后你所嫁夫君便是尚家庶出的二公子了。可得牢记,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双吉记下了……”年幼的小闺女嗫嗫嚅嚅地轻下了。 ** 马家有一庶出闺女,唤双吉,许得权贵人家后,夫家赐予大名伶。从此双吉更了名,马伶伶。 只是未出阁前,娘家人仍爱唤双吉。 双吉双吉,一生福?有寿子荫满堂。 这是尚家愿让她一个妾生入府的最大原由。 石榴中树完 门外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带着些许的胆怯偷偷窥视着屋内一群衣着华美的老妇人。 居座于高堂内的两位妇人,好似发现了那小闺女。右座那位老妇人有意无意瞄了好几眼。 左侧位上那位年岁更高些许的老妇人瞧着右座老妇人面色平和,便壮大了两分胆子,扬声轻唤:“双吉,进来。” 那偷窥的小闺女心头一惊,纤瘦身子一个胆寒下,乖乖巧巧地迈了小碎步踏了进来。 随着数双眼睛落在小闺女身上,那小闺女也是愈发地谨小慎微了。 右座上的老妇人打量的眼神愈发明显下,也伴随着微微认可地点头,“这丫头瞧着不像个十三岁的。” 左座妇人扬声陪笑道:“是瘦弱了些。随了她娘那个身子骨,一直养不胖。” “贵族女子还是宜丰腴些好生养呢。” “老夫人说得是。回头便让厨房给多炖一些滋补的药膳。” “那这事儿便这般说定了罢。择个吉日过府来下了聘,及笄之日便入府。” “都听老夫人的。” 双吉站在堂前,这两妇人也没说给她落个座什么的,又让她站了小半个时辰,随着那老夫人起身,双吉才在心底悄悄松了口气。 “双吉跟着祖母送送尚老夫人。”左侧妇人叮嘱。 “是。”小闺女轻声细语地低着头,踩着小碎步尾随而上。 一路护送老妇人上了马车,目送尚府那简朴中不失华贵的马车离去后,站在老妇人旁侧的小闺女便听得祖母说道:“今日这尚家老夫人是前来相看你的。显然她是瞧中你了,日后你所嫁夫君便是尚家庶出的二公子了。可得牢记,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双吉记下了……”年幼的小闺女嗫嗫嚅嚅地轻下了。 ** 马家有一庶出闺女,唤双吉,许得权贵人家后,夫家赐予大名伶。从此双吉更了名,马伶伶。 只是未出阁前,娘家人仍爱唤双吉。 双吉双吉,一生福?有寿子荫满堂。 这是尚家愿让她一个妾生入府的最大原由。 石榴大树(1) 门外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带着些许的胆怯偷偷窥视着屋内一群衣着华美的老妇人。 居座于高堂内的两位妇人,好似发现了那小闺女。右座那位老妇人有意无意瞄了好几眼。 左侧位上那位年岁更高些许的老妇人瞧着右座老妇人面色平和,便壮大了两分胆子,扬声轻唤:“双吉,进来。” 那偷窥的小闺女心头一惊,纤瘦身子一个胆寒下,乖乖巧巧地迈了小碎步踏了进来。 随着数双眼睛落在小闺女身上,那小闺女也是愈发地谨小慎微了。 右座上的老妇人打量的眼神愈发明显下,也伴随着微微认可地点头,“这丫头瞧着不像个十三岁的。” 左座妇人扬声陪笑道:“是瘦弱了些。随了她娘那个身子骨,一直养不胖。” “贵族女子还是宜丰腴些好生养呢。” “老夫人说得是。回头便让厨房给多炖一些滋补的药膳。” “那这事儿便这般说定了罢。择个吉日过府来下了聘,及笄之日便入府。” “都听老夫人的。” 双吉站在堂前,这两妇人也没说给她落个座什么的,又让她站了小半个时辰,随着那老夫人起身,双吉才在心底悄悄松了口气。 “双吉跟着祖母送送尚老夫人。”左侧妇人叮嘱。 “是。”小闺女轻声细语地低着头,踩着小碎步尾随而上。 一路护送老妇人上了马车,目送尚府那简朴中不失华贵的马车离去后,站在老妇人旁侧的小闺女便听得祖母说道:“今日这尚家老夫人是前来相看你的。显然她是瞧中你了,日后你所嫁夫君便是尚家庶出的二公子了。可得牢记,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双吉记下了……”年幼的小闺女嗫嗫嚅嚅地轻下了。 ** 马家有一庶出闺女,唤双吉,许得权贵人家后,夫家赐予大名伶。从此双吉更了名,马伶伶。 只是未出阁前,娘家人仍爱唤双吉。 双吉双吉,一生福?有寿子荫满堂。 这是尚家愿让她一个妾生入府的最大原由。 石榴大树(2) 她急得赶紧站起来,身子前倾地越过了半张桌子,凑到大公子面前,“大伯莫纳妾!大伯爱妻的美誉可是支撑着大嫂活下去的希望呢!” “何时你大嫂……”她离得着实太近了,那满嘴里的烤鸭肉味儿飘近了他鼻间,那粉嫩的唇刚浸过水的干干净净地,他的视线不由自主牢牢钉在了上面,声音都不由低哑且柔和了些:“需得我来当其信念了?” 双吉倏忽地觉察到自己离得大伯有些近,有违礼数了,赶紧后撤端端正正地坐好,言行举止间又恢复了大家闺秀风范,语调平缓温柔道:“大伯,虽大嫂不曾言语,我却也是知晓她待大伯情深意切的。而大伯待嫂嫂也是一贯敬重温柔。” 瞧她那模样,大公子亦是脸色微敛,说道:“我知晓了。” 他是不想再提这事儿了。 双吉心里头明白,便也知趣不再过多打扰。 “我且得再去采买府中的物资了。” 自打去年,主母尚氏让王氏全权负责内务事,王氏便将肥缺采买之事交给双吉锻炼,又时常带着妯娌出席贵女圈内。随年数,马氏伶伶已能在贵女圈里说得上话儿来。 马伶伶倒也是争气,在嫂子的帮助下很快上手了府里的采买,还学着捞起了油水来。这事儿是丽夫人点拨地:“为何给你这事儿不给旁的事儿?那谁都知晓这采买办里的水儿有多深!你若说你清清白白不捞,谁信?!与其这样,不如真捞上一把!” 这双吉也不是真没脑子,回头便与锦夫人一提,被婆婆骂了一顿,让她老实安生。她后犹豫不决中,想找大嫂出个主意又觉得敞开了说恐被大嫂骂猪脑子。 最终便找了大公子,她一贯信任依赖大伯。言语间仅是暗暗提点了一二,大公子便知晓了她心思,放了话儿说道:“你要怎样买,那是你的事儿,总归是府中每月账务支出是那样个数儿,多出了不允,买得刚刚好自无错处。” 双吉回头琢磨了一宿儿后,悟了! 有了大伯当底气,她便对这事儿愈发上心,为了能中饱私囊,她是常出府货比三家,就为了扣馊点银钱藏私。 她到底年幼,这事儿干得有痕有迹地,府中自有聪明的一眼就瞧出了,可尚中丞护着这二儿媳妇,又有王氏也默许,便由她去了。 只是借此事,大公子便常私下提点她,如何做得滴水不漏,甚连那如何说话儿也教着了。 这般相处下来,伯媳二人的关系是日益深厚。 双吉是有所知,但却暗暗计算着与大伯关系好了,好处也是多多。日后待她生几个小宝子,倘若嫂子真无所出,大伯这脉又生得少,那府中富贵还不得更多绵延到她后代子孙上来呢…… 这小姑娘终究是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心眼子了。 于此这般,双吉也是乐见其成与大伯关系交好。 ** 夜黑,尚二公子怀里揣着个小包袱,那包裹里也没别的,仅是身换洗的衣裳。他翻着墙,一跃而出。自不是为了住宿逃了银钱,只是得躲那位窦姑娘。 他跑了一阵后,双耳一抖,暗暗叹气,甩了那半天还是甩不掉那人,便停在街道一角。此地偏僻,也自然静得可怕。 石榴大树(3) 他等了几息,那窦姑娘身影便现了。 尚二公子抱着包裹叹息,“窦姑娘,你这是何苦?” “你是躲不开我的。我纵是五天四夜不合眼也抗得下去。”那窦姑娘说道。 尚二公子摇头苦笑,心里头叹道:罢了。要想彻底让这姑娘死心唯有请大哥助他了! ** 二公子回府了! 这消息一出,府上登时热闹了。 双吉闻得消息那是发髻也未挽仅着轻衫赤脚便奔跑着去了府门处。 府上众人皆沉默,不由自主瞧向了二公子旁侧的年轻女子。 那女子生得倒也标致,身量略比一般女子高些。浑身带着一股子的狠劲儿。 二公子带回来的姑娘,这是个什么关系? 众人心里暗暗揣测之时,大公子也是目光深沉地打量着窦姑娘。 窦姑娘全程里落落大方地任人围观,倒是好胆色。 二公子瞧着大哥,便露出了个苦笑给大公子,大公子心里一瞧,便有有些误会。可他面上没提,只说道:“你媳妇甚是挂念你。” 二公子自也是归心似箭,盼不得媳妇早些出来,可又偷偷瞧着旁侧的窦姑娘,又觉头疼,不敢与媳妇相见。 也就在此时,双吉赤脚而出在那廊坊间,迎面而来的风姿像极了翩翩起舞的蝴蝶。 那刹那迷得何止是二公子,大公子的视线里也有藏不住的惊艳! 尚家有媳初长成。 双吉满心满眼里是自己的郎君,不顾衣衫不整扑进二公子怀里,二公子伸出愈发健壮的手臂抱起媳妇,恼道:“你也是的鞋都没穿,小心着凉了!” “夫君!”双吉一声呼唤,泪眼婆娑。细藕做的手臂紧紧搂住男子。 二公子在那一声深情中也是红了眼眶,不顾礼仪将娇妻紧搂,“吉儿,对不住,让你久等了——” 夫妻二人抱头哭。 这番深情让旁侧的窦姑娘看得目光闪烁,也让府中其他人感动得红了眼眶。 自古男子皆薄幸,可尚家这一辈接连出了两个情深义重的。 只是一番激动被窦姑娘打破:“姐姐。” 这一声突兀又意料之中,令满眼只有郎君的双吉望去,她一看就比那窦姑娘小,她却叫她“姐姐”…… 双吉“哇”地一声大哭—— 二公子心疼地直道歉:“媳妇儿,不是这样的——你莫哭莫哭——” 窦姑娘明显觉察出一府主仆们待她有敌意……想来这二公子的媳妇在府上很讨人缘—— ** “我是那日夜里顺手救了她,过程中不慎瞧了她身子,她便以此为由头非逼我娶她。我说过家中有美妻夫妻恩爱,她硬是做小也不走。一路上我什么法子都尝试过了,她腿脚功夫比我厉害些,我也甩不掉。这才不得以带她回府盼着大哥能替我出主意!” 书房内,二公子苦着一张脸将来龙去脉仔细说道,一脸颇为后悔样。 大公子听罢后,问:“你可是瞧了她哪里?” 二公子登时便羞愧了:“该瞧的都瞧了……”忙又摆手道:“可是那时候她被数贼人围攻,故意羞辱她扒着她衣裳,但我初救时她至少还是着了点破布的……” 想着那场景也是香艳,可惜了二公子是个不举的,体会不到。只叹道:“我与她一道联手击杀了那些贼子。” “你可是杀人了?”大公子一愣。 石榴大树(4) 二公子亦是一愣,赶紧摆手解释:“没有没有!不过那些贼人却是窦姑娘所杀的。” “倒是个心狠手辣地。”大公子夸,“以你对这姑娘的了解,她是铁了心要跟着你?” 二公子如实回:“我看怕是的。因此回来自是盼着大哥能替我分忧解难。” ** 窦姑娘身姿笔挺端坐在椅子上,旁侧有两个女子,一个是尚王氏,一个是哭过后的马伶伶双吉。 王氏且将弟媳给哄顺了后,方才问这窦姑娘,窦姑娘倒也是坦诚:“二公子救了我的命,又瞧过我身子,论礼,我此生非他不嫁。我也不是来拆散姐姐这个家的,且当个小的,哪怕二公子不入我房中我亦无所谓。” 王氏便不解了:“那你此般与活寡有何异?纵是二公子不慎瞧了你身子,但你们不声张,亦是个秘密。你也是瞧着了,他夫妻恩爱,你旁插一脚,致他们夫妻情变,这便是恩将仇报了!” 王氏虽性子温和,但内里也是个刚强的,拿出当家主母的风范来时那是让人惧着的。 一旁的双吉听得连连点头,她初时以为夫君变心纳了个妾,没成想过关系如此,心里一宽慰,自是理直气壮着。 窦姑娘一双细长的吊眼透着一丝丝凌厉,虽标致可也是生人勿近的类型。她盯着双吉,说道:“我说过了,二公子一辈子不入我房中也行。但就得给个名份。” 王氏仔细端量了一番,轻轻叹了口气,扫向红着眼眶的双吉。 这事儿,说到底最后还是得他们夫妻二人解决。 双吉也是轻抿嘴唇,一时拿不定主意了。她便求救似地望向嫂嫂,王氏便说道:“这事儿,我们这些小辈也是作不得主。你一个不知哪里来的野丫头想攀上高门贵宅的,也不能仅凭瞧光了身子作依凭。” 这话有些不客气了,但窦姑娘没恼,只说道:“无妨。我便日夜守在这府上即是。” 王氏只觉头疼,双吉又是想哭了,她郎君外出游学闯了祸事回来了,一个不慎他们这夫妻就是一辈子甩不掉的包袱。 大公子了解了一番来龙去脉后,单独召见了那窦姑娘。 窦姑娘目无惧色盯着大公子,只觉得眼前这男子生得威严有加又风彩照人,是个极为出色的美郎君。 大公子说的第一句便是:“若你想要个名份,且当我这嫡长子的妾室,岂不更为美哉?” 窦姑娘粗眉一拧,她的眉生得笔直的,浓粗浓粗的,显其性格刚硬且重情。“我是被二公子瞧光了身子,又非你。” 她是不愿了。 大公子想他的美男计倒是鲜少有失手的,便对这女子多了一丝打量。“许你银钱,万两可否?” “我虽只是小富出身,但一生也饿不着。” “倒也是。听了临哥儿提起一路上他清贫度日你亦是无怨无悔,时常接济他。” 大公子伸手邀她请座,“我瞧着你一身气度倒也像半个江湖人,那便也是有情有义之人。依你之言,你是来报恩的,但这恩,并非是让恩人难处。” “我自也说过,我进府只求个名份,不求个夫妻之实。二公子与少夫人若是一世恩爱,我便当个下人守护也可。” 大公子瞧了她许久,与她眼神相对许久,她亦是不躲不闪地,面上瞧着是一番真心。 石榴大树(5) 他便五指微弯地敲着桌面,“你可知,跟着他,你这生定是要守活寡的。” “无妨。” “那不若这样,我也不让他纳你为妾,到底他有愧,不该瞧了你身子。你又要报恩,不若我另置华宅美婢壮仆供你差遣?你亦可随时见着他们夫妻二人陪侍在侧?” “这是外室的待遇?我可不依。我只求一个妾室名份,且必须呆在他们夫妻二人身侧!” 这窦姑娘当真是油盐不进的主。 ** 双吉气得满眼通红,二公子小心翼翼跪在娇妻面前,伸出粗糙而暗沉的手来握着娇妻。双吉纵是心里有气,可也因着这样一双沧桑地手而软了心肠,红着眼睛哑着声音念叨:“你说你出府游学可是取了五千两银钱走的,怎地回来了却像个乞丐似的?” 尚二公子心里泛酸又泛甜,回道:“路上被贼子偷了好几回。” “活该你被偷的!” “吉儿,是我对不住你。若我早知晓她是那般难缠顽固的性子,我定是不会救她的。” “你救她倒无妨事!有事的是为何你看了人家的身子!” 双吉一想着这事心底便不大舒坦,但因着二公子表现又极好,她倒未泛酸醋儿。 二公子只得又把来龙去脉给说一回,双吉听罢,倒也算讲道理,与他一般苦着脸说道:“我瞧了她的,明面上看着不像个蛮不讲理的,可就认死理。你说她其实就是相中你了罢!” 二公子苦笑,“就算她相中了我,也得我同样相中她方是呀!我家中有这般招人疼爱的美娇娘,何苦再到外面惹一身骚回来?” “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你出去一圈开了眼界子,就觉得旁的女子好呢!” “京中如此多的贵家女子我不娶,我何苦娶她呀?” 双吉听着二公子话里的嫌弃,倒也是心安定了。她就怕着他图人家的美色,可若一人打心眼里嫌弃对方,那便怎样也瞧不上眼子的。 “罢了。大伯那里是怎样说的?他脑子一贯最好使了。” “我托了大哥帮忙。可我也不知晓眼下是个什么进展。” “起来罢。你也不嫌膝盖跪得疼。” “有我家吉儿,我跪一辈子也不嫌疼的!” 二公子见娇妻态度软化了,赶紧趁热打铁搂着她亲亲热热起来。小夫妻俩久别胜新欢,自是要好一番缠绵。只是二公子觉着自己外出弄了一身的糙皮肤回来会伤着了吉儿,又未洗浴,便只是亲了几下嘴子了事。 双吉倒是有些欲求不满,他不在府上的一年多里,她无数个夜里寂寞难耐,人又长开了,不知道私下里自个儿偷偷自淫了多少回…… 可这事儿不能拿到明处摆,也不能跟郎君提,是她自个儿的私密儿事,谁也不能知晓! 她盼着能与夫君水乳交融,可二公子却仅给了几个搂抱和亲吻,气得她心里直呕气,又起疑,莫不是他在骗她?他其实与那女子有了染? 可瞧他一脸真诚又不像…… 双吉一时纠结。 二公子却不知媳妇胡思乱想地,只搂着她静静相拥也只觉是人生最幸事…… 两人腻在房间许久。 石榴大树(6) 尚府给二公子接风洗尘,晚膳做得特别隆重。 窦姑娘没能上桌,是大公子特意安排的。给她备了一桌好酒好菜送至了客院里,让伶利的丫鬟服侍着。 但大公子也是陪着她一道用膳。只是饭间说话便不怎么客气,直言不讳道:“你能经得起此生就这般一人独房独灶,逢年过节也无你一席之位。瞧你气度也是好人家的闺女罢。” 不待窦姑娘说话,他又邀她一道去花厅,让她在门外瞧着融洽的一家人。 “我们尚府男女不同席用膳。若生得子嗣还有幸出现,若依你这样一辈子未生养,是连这个门都迈不进的。” “我父亲有三妾,皆是因生育子嗣在身才有资格坐上此桌。而他暗地里又有数个通房,外室眷养无数,一生皆不得为外人知晓。” 窦姑娘的视线瞧到了二公子与马氏伶伶。她长得乖巧甜美,是紧挨着那中丞大人最近的位置。 “我这二弟的媳妇马氏十四不到入了府,也算是长在公婆膝下的,因此最是受宠。你瞧能与家中长辈同席的,便是有这马氏。” 窦姑娘是瞧出来了。那长相威严的中年男人时时给那儿媳挟菜,那马氏也是笑得极甜,一口一声爹爹,手上筷子不落旁人地给长辈碗中堆菜。 很是讨人欢喜的机灵模样。 “就这样,你是真心铁了心要插入他二人之中?” 大公子声音清扬,带着些许遗憾。 窦姑娘沉默了许久,方才扭头对大公子道:“我饿了。” 大公子便退一步,伸手作了个请。 回了别院后,大公子斟了酒,又游说道:“窦姑娘是哪的人?” “江平。” “大周粮仓之地么?”大公子微微一笑,“我年少时倒去过一回,是个极富饶且充满生机之地。想姑娘出身也不低罢?” “虽称不上多富,但也衣食无忧。只是比不得尚府的贵气豪奢。” 窦姑娘端了酒,一饮而尽。 “如此佳人如此家世,倒是进我尚府属实你的福气。”大公子同样一饮而尽,“窦姑娘若是攀富贵,我可许你富贵。若是图人,我二弟非良配。” 窦姑娘端量大公子一番,忽地说道:“我好似听闻过你的大名。说你是个真君子的,如今我倒是见识了!” “不敢。外界传言不可多信。我只是以礼与窦姑娘细细分析一番。” “你这分析是对的。”窦姑娘说:“可我却也是铁了心定是要嫁给尚九临也是真的!” “窦姑娘不妨在府上多住几日,到时再来决择也不迟。” ** 大公子负手而出,漫步在廊坊间,低着头似有心思。 片刻后,他停住脚步,忽地说道:“你且瞧得仔细她的脸,让画师临下来,亲自去江平打探一个这个窦姑娘的底细。” 那黑影重重的庭院里,一片宁静,唯几缕风似在回应。 二公子饭后便拉着媳妇前来找大公子,大公子瞧着他们夫妻俩手拉手地,那马氏伶伶因着夫君回来了,端庄少了两分,小女儿娇态多了三分。 他也不待他夫妻二人开口,便回道:“此事也莫着急。留着她在府上多住些时日,那女子自会离去的。” 二公子得了信儿,以为此事妥了,不由面露微笑,朝双吉咧嘴:“媳妇儿,你且宽心。一切自有大哥主张!” 双吉乖乖点头。 他夫妻二人还如幼时那般没心没肺。 大公子静默,不语。 石榴大树(7) 窦姑娘此事急不得,因此府上众人在知晓了事情始末后,有聪明的便不搭理这姑娘,有那不聪明的,例如那田夫人,便开始逮了话儿游说锦夫人:“我说闺兰,反正那姑娘家的也生得标致,又是良家子出生的,你不若劝着临哥儿将她收入房罢!伶伶那丫头有个伴儿也是好的。” 锦夫人是一脸忧心忡忡,“收来作甚!你欢喜你便收去罢!” “我也是命不好,没生个带把儿的,不然我定是要作主给儿子纳三妻四妾多为尚家开枝散叶的!”田夫人气哼哼地,只觉锦夫人是故意气她的。 锦夫人瞧着田夫人那小气模样,便知她心眼子小的,不欲与她多言,只说道:“有伶伶丫头一人便够了。我们临哥儿和他那大哥一样,都是个痴情种!” “我瞧临哥儿隔三差五的便要去看郎中抓药来吃,怕是因他身子虚,有心无力罢!” 田夫人一说,锦夫人便大惊,面上一慌,驳道:“你说的是什么话儿!我家临哥儿什么时候就隔三差五吃药了!”锦夫人自认之前给儿子看病做得极为隐蔽的,每回抓的药皆推说是自己吃的!怎地就被这田夫人知晓了?! 田夫人冷哼哼一笑,“怎么的慌了?难不成是我说中了?!” “自是胡说八道的!你还未说这事儿从哪传来的!” 田夫人本只是心里怀疑,却是见锦夫人心慌,便更起疑了,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笑呵呵答道:“唉哟,我的闺兰,我自是说来玩笑的!怎么地你就当真了呢?!” 她这退一步,锦夫人也不曾多想,只道她是真心开玩笑,便也跟着僵硬一笑,只是愈发地忧心忡忡了。心里头分着神暗自琢磨着临哥儿不举之事定是不能捅破窗户纸的! 而她这番脸色却是不知田夫人在一旁瞧得仔仔细细地,心头愈发怀疑了! 等与锦夫人道别后,田夫人便在屋里嗑着瓜子儿边琢磨:都说这府上后宅之事难隐瞒。那锦夫人在临哥儿外出游学之前,隔三差五便去抓药,说是给自己喝的。大家因着她身子儿弱也未当真。 只是偶有一日,她去锦天园窜门子时,那院中一个丫头在那自言自语:“夫人也真是的,我瞧着二公子身子好好的,为什么非要再灌补药……还不得给二少夫人知晓了去……” 田夫人是个精明的人,当时未曾发作,后便悄悄暗自留心。这人一旦留心,便会为了好奇心而去打探。 不知不觉间,就给她探出了临哥儿常常吃药的秘密来! 那临哥儿一身肌肉地可是在冬天里都能赤膊上阵的,瞧着就是个康健之人,哪需要经常食补?! 她心里一直起疑,但也因着两院没有太多利益瓜葛,因此未再细究下去。只是将此事儿记着了。 如今临哥儿回来了,她突然想起多了一嘴子,而那锦夫人的惊慌是瞒不住地,瞬间便又勾起了田夫人的好奇心! “这事儿呀!我瞧着得仔细查查了!” 田夫人放了瓜子站起了身子,她在这内宅无聊,便再满足下好奇心罢! 石榴大树(8) 窦姑娘在府上住了三日,衣食住行皆华美有序,只是略可惜她瞧不到二公子。 二公子随马伶伶去了动植园狩猎,这事儿是窦姑娘第四日才知晓的。只因这几日里皆有婢子带她出府,日日游逛胡京倒也不觉时日过得太慢。 她听得后,立马要跟过去,府中婢子却是央着她求她。窦姑娘被拦下两三回后,便也心生了些脾气,于当夜想趁府上众人熟睡之际离府。却是被一家丁拦住。 窦姑娘不是其对手,她便冷冷问上一句:“你们府上可是准备将我软禁在此?” 家丁客气有礼道:“夜已经深沉了。窦姑娘一个姑娘家夜行过于危险,有什么事还是明日再出府罢。” 窦姑娘没法,只得进了屋。 到得第五日,便有田夫人带着丫鬟拎了个食篮子。 瞧着这略带英气的窦姑娘,田夫人便笑着与她一番客套,言词间不断套着她话儿。窦姑娘倒不是个傻的,直接开门见山问道:“你若是来劝我,自可回府了。你若是想与我结盟,倒是可说上一说。” “哟!”当场反倒把田夫人给惊了两惊,“瞧这姑娘心眼子真直!当真是带着些江湖儿女的气概,藏不住事儿!” 窦姑娘回:“我父亲在江平略有些地位,打小我生在府中见得多了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 田夫人面皮有些挂不住,这人嘴太直不会拐弯也烦人。 不过她就不是来结盟,想着昨夜老爷为了这窦姑娘一事心烦,她便暗暗生妒。中丞大人当真是极喜爱那马伶伶的! “其实以姑娘的风华正茂,嫁给我们二公子作妾倒真是委屈你了。” “你可以走了。”窦姑娘当即站了起来。 田夫人却是没恼,从食篮里拿出了一包药,递给窦姑娘,“窦姑娘若是闲,不若出府走上一走,最好去那药铺逛逛。” “这是什么?”窦姑娘皱眉。 田夫人却道:“若窦姑娘得知了此药的功效,我盼着你是不会再嫁给二公子了罢。” 面对田夫人的哑谜,窦姑娘接过了那药。 田夫人见此,又特意给拿出一个小瓶子,“若窦姑娘怕有诈,不若将此壮阳药给那二公子服下!” “……” 窦姑娘于晌午出得府,而她的行踪全程被护院家丁盯着。 窦姑娘拿了药,倒也不惧自己行踪暴露,径直找了间药铺去验药。 半晌后出门的窦姑娘去租卖马匹处给租了匹马。 ** 且说道马伶伶这些年里也是骑射之术未曾落下过,去年的今时还与大公子一道狩猎,倒是好不快活。 今年二公子回来了,双吉自是与夫妻一道。她心性也大,把那窦姑娘暂抛在脑后,与夫君好不快活地动植园里骑马奔跑。 “我出府前修书一封送去了杨府,让小杨夫人到动植园一玩。她应是明日就过来。” 此事仅是她顺嘴一提。 窦姑娘当真是功夫了得,牵了匹马儿一路上就顺利摸到了动植园,来的时候且与小杨庆氏撞在一块儿。 当时小杨夫人不知她身份,心里便对这脸色高冷的女子不喜,暗道哪来的女子? 不想双吉出府迎她时,瞧到了窦姑娘,一时灿烂的笑脸便褪了,极为不高兴地盯着她。 窦姑娘倒是客客气气地:“姐姐。我前来寻夫君了。” 石榴大树(9) 一旁被忽略的小杨夫人便凑了过来,十足地好奇:“这谁呀这般没礼貌的?!” 双吉对着自己的手帕交自是一股脑地倾吐而出。 都说手帕交最是知根知底地! 闻此,小杨夫人当即心头一紧,叮嘱道:“这女子瞧着不是个善茬,我恐你定不对手的!”又心里暗喜道:瞧呀,男人终归是善变的! 小杨夫人心头的复杂双吉不知,问手帕交:“那我可该怎么办?” 这小杨夫人便拉着双吉躲到角落里说道:“我这来,一是上回应着给你弄些小册子的,倒正好派上用场了?” 双吉疑:“什么小册子?” 小杨夫人翻白眼,“你倒是生了个好记性,转眼便忘了!是谁上回嚷着还没瞧过更好看的小画人,我便给你找来了呀!” 双吉哦了一声,面上表示懂了。但她以为就是女子闺房中看的寻常小画册,那些个写书先生写的情情爱爱故事集的。 而小杨夫人则故作神秘道:“你夫君外出游学一年半,也不知见过了多少市面!你呀,不把他捆牢了要跑!” ** 二公子瞧到窦姑娘时,浑身一哆嗦!明明在尚府里的客人却跑来了这里,实在是恐怖! 窦姑娘上前一步,拦了他欲逃的路,开门见山问道:“你何时娶我?” 二公子惊:“窦姑娘,我本以为我与我家人的态度已是表明了一切!” 窦姑娘皱眉,认认真真扫了他一眼,转身便走。 那态度,二公子当真是猜不透她下步要做什么? 马伶伶与小杨夫人移到院里吃茶时,窦姑娘来了。倏地一下子跪在了双吉面前,背挺得直直地:“少夫人若是不允我嫁二公子,我便在此长跪不起。” 双吉当时气得眼睛就红了! 小杨夫人极为不客气怒骂:“你是哪来的贱蹄子?!人家夫妇摆明了态度不让你进门,你偏得赖着不走!当真是欺尚家人太软弱了么?!” 双吉只觉小杨夫人说得十分有道理。 可那窦姑娘却是不言不语,跪着盯着马伶伶,那冷漠的眼神好似将她当成了罪人…… 双吉又气又恼,小杨夫人多次破口大骂也只觉面对的是个木头人,登时脑疼了,拉了双吉在旁侧说道:“我看这就是个又臭又硬的石头!”不通道理。 这事儿二公子得知立马赶了过来,他自是上前拉窦姑娘,好言求她也无用。 马伶伶在旁瞧了夫君如此,忽地就心生了一丝气极……只觉夫君性子实在过软! 但那丝情绪来得快也消得快。 她抛之脑后时,也是与二公子商量究竟该如何行事? 小杨夫人同在,便是展现雷厉风行的一面:“且给她几十大板子下去,打得只剩半条命了看她还怎样保持厚脸皮的!” 这般残忍双吉竟是隐有认同感。而二公子当即反对:“怎可以如此?!那窦姑娘也是个痴心人,本我也有亏,好言相劝便是!” “你这性子真软!”小杨夫人一时没憋住,说出了真心话。 而马伶伶竟又再度认同。 二公子倒是好脾气未生气,只苦恼道:“还是想个万全之策罢。” 石榴大树(10) 窦姑娘在院里跪三个时辰。 众人又劝,无果。 马伶伶便当着她面拉走了二公子,二公子虽不忍也惧内。 一直跪到后半夜。 马伶伶心里膈应,无法安然入睡,便又披了衣去劝她。 “可我欢喜你家夫君。少夫人你若欢喜他,便该收我入房。”那窦姑娘跪了半夜面色也是有些发白了。 双吉不是个傻的,“那你便在这里跪着罢。” 小杨夫人瞧了一天的热闹后,也是心里惦记没睡实,闻讯跟着跑了过来。心下隐有主意,假意说道:“这样下去,若是这女子发生个好歹可怎办?” 见马伶伶轻咬唇瓣,便又说道:“还是想想办法,让她起来。” 双吉便说:“我劝不动。这姑娘讨人厌。” 瞧着马伶伶少见地不痛快了,小杨夫人竟隐隐地有一丝痛快。 马伶伶便扔下一句:“由她跪死活该!今夜我与你一道睡!” 两个妇人便相携着低头咬着耳朵,这夜属实睡不下去的。 ** 二公子不忍,在角落里等媳妇走远了,去灶房里提了食盒过来,“窦姑娘你这是何苦?” 窦姑娘跪了这般久已是难受至极,见着二公子面有不忍,便伸手拽住他手臂问道:“我如此真心,你可愿娶我?” 二公子轻抿唇瓣,说道:“你且先起来。我们一边吃食一边聊此事。” 二公子极体贴为窦姑娘布上饭菜,那般模样倒是有两分玉树临风之态。 瞧着一脸憔悴地窦姑娘,二公子也是苦笑连连,“窦姑娘你这又是何苦?” 窦姑娘举了筷,挟了吃食,慢腾腾地咽着,半晌未曾发言。待吃到五分饱时,她放了筷,擦了嘴,问道:“你心意当真如此坚定?” “我大嫂这些年一度给我大哥纳妾,我大哥被逼得莫法时常外宿。可纵如此,他也仍未妥协。我自幼祟拜我大哥的品德,理应向他学习。” “那你便陪我吃酒罢。” 二公子愣了下,但见她一脸苍白的也是不忍,如此真心实意的女子是他没福气,“我且去替你备酒。” 二公子暂离去间,窦姑娘从怀里掏出了那个壮阳药的小瓶子。她且早找大夫验过,这并非毒药。 她将那药液倒进了一道酸辣冷菜里。 待到二公子回来,他不疑有它替窦姑娘倒了酒,随后又在窦姑娘的劝说下吃过了那道酸辣凉拌羊肉。 后窦姑娘又假借没酒了让二公子再去倒一壶来,趁机将那剩余的药给倒进了他还未喝完的酒里。 就这样两人一路吃着有近半个时辰,窦姑娘的视线便愈发惊疑,二公子因酒而有些晕乎乎地,但仍苦口婆心劝说着窦姑娘。 窦姑娘心思不在这里,而是走到了他面前,伸手朝他胯间掏去…… 二公子惊出了一身冷汗,“窦姑娘!”下意识伸手捂裆却是来不及了。 “你……”窦姑娘神色一怔,倏地复杂地盯着他。 她只掏得了一团软物。 二公子面色发苦,但仍强装镇定:“窦姑娘,你怎能如此……” “你是天生的阉人?” 此话一出,二公子只觉自己的自尊在窦姑娘面前被击了个粉碎! 当即愤而起身一把将她推开,羞愧难当之下逃了! 石榴大树(11) 窦姑娘一手撑着桌子,一手遥望二公子逃去的方向,略皱了眉头…… 另一头。 未睡着的小杨夫人在临睡前且将小册子交给了马伶伶,双吉回了房仍是了无睡意,便取过一本来瞧。 一看竟是男女的春宫册! 这册子她瞧夫君看过不少,但那些个画册是含蓄的,不曾画男女私密地。她便以为是这种,嘴上还嘀咕着:“这种小册子有甚么好瞧的……” 这随手一翻……便是越瞧面色愈发古怪与疑虑! 小杨夫人只觉这夜实在闹腾,刚睡下,马伶伶便不顾夜黑跑来敲门。 马伶伶过来,端正了身子,面色淡漠地让下人离远些。随后拉了小杨夫人进屋,门一关,她便打开册子指着上面的小人物一根笔直粉嫩的东西问:“这是个什么物什?我怎地看不懂?!” 闻得此言的小杨夫人翻了个白眼,随口说道:“你在这里跟我装闺女呢?你家男人身上不是有么!” 马伶伶一愣:“哪有?” 小杨夫人本当她逗自己,可瞧着马伶伶一副天真作派,当即疑问:“你家男人那胯间棒子!” “不是软的么?” “先软后硬,不然怎么插进你那处?!” 小杨夫人话一出,忽地惊疑望向马伶伶,“伶伶你——莫不是没见过男子撒尿那玩意儿变硬之时?!” 马氏伶伶一脸茫然,随后问:“这物什,为何要变硬……还得插进去么?” 小杨夫人惊恐地瞪大眼睛捂了嘴子! 马伶伶见此,忽地只感觉好似有什么东西渐渐拨云见日…… ** 窦姑娘找到二公子时,二公子一双眼睛通红。她便说了句:“我认识你这般久,从不曾瞧过你哭鼻子。” 二公子恼笑道:“终究是让姑娘瞧了笑话。”说完他用袖子抹掉眼泪。 “你家中……你娘子可知晓此事?” 二公子面上难受与羞愧:“窦姑娘,你可能替我保守秘密?” “可以。”还不待二公子欢喜,她便说出条件:“你把我娶进府里罢。” 二公子转喜为怒,颤抖着手怒指窦姑娘:“窦姑娘,我一直敬你品德佳,却不想你竟要趁火打劫——” “尚九临,只怪你涉世未深。如此辛秘之事你怎能随意透露给旁人听呢……” 窦姑娘仍旧是面色不变,可也因这份淡漠反而略显其心思深沉与可怕! 二公子一瞬只觉天都塌了! ** 马伶伶失神地走在廊间,不知不觉间走到了窦姑娘长跪之处,却见人不在了,但不远处有一张桌上的酒菜还未来得及收拾。 她便有些游魂似的走过去,随后瞧着一桌动过的酒菜,这大半夜的还有谁在这吃酒? 她面色略失笑,后又苦涩,只觉脑子有些糊涂。 后见着那桌上有盘她爱吃的拌羊肉还残余一半干干净净地,便登时觉得饿了。于是伸出玉指儿挟了一块羊肉放进了嘴里…… 紧接着她又坐下,安安静静地继续吃。 默默地想起幼时被接入府中,主母马氏苛待她,家里是不分桌的,到膳时便聚在一起。可没她这个庶出子的位置,哪怕那八人圆桌极空。 她每每瞧着那一桌的好肉好菜便猛吞口水。但又太过怯弱,宛如下人般乖巧地站在一旁,那时幼小的她便盼着何时能食上一顿好肉好菜呢…… 石榴大树(12) 这些年,入了府,山珍海味多了,不再饿着过,也就逐渐淡忘儿时记忆…… 如今猛地一想,竟发现自己从不曾抛弃于脑后! ** 大公子快马加鞭,于下朝后赶去动植园,子时末地敲响了别庄大门。 而同时,吃过那羊肉的双吉渐渐地觉着身子难受,坐不得也是站不得。 她在走廊上到处游走,想着寻到夫君,可是回了屋也没找着人。这大半夜的,去了哪? 她不由有些担心,值守院落巡视的家丁瞧到了主子,她便追问可见着二公子或者那窦氏女子,家丁说未曾见过。 双吉便咬着唇儿心里开始发慌! 她脑海里浮现小杨夫人对她的劝告,让她留心那窦姑娘!都说烈女怕郎缠,那男子不也更是?! 又一想到年余未归的夫君带回来了一个女子,若是夫君当真是对她无情,路上这般长的时日怎会没能甩掉?! 双吉愈想愈觉心惊,不由眼泪如雨珠儿滚落! “临哥儿……你许诺过我定不会负我的……” 双吉抱着一根柱子失声哭泣,她只觉脑子一片混乱,身子又难受,多年来从未有此时此刻这般难受! 又想着往日与夫君要孩子种种,夫君逃避的行为,以及撞见过婆母常常避着给夫君喝药! 夫君当真是不举之辈么—— 双吉好慌! 她哭得难受,一时儿情绪大起大落,便胀得头脑发晕,双腿发软地瘫坐在地上。 感觉身子乏力,好似要死了般! ** 小杨夫人在房间里来回走动,她不想自己竟吃了个大瓜!她的好手帕交儿马伶伶竟嫁了个阉人却是一直蒙在鼓里! 而她当场便揭穿了男女间的情事惹得马伶伶承受不住跑了! 她乐得在房间里暗自喜悦,“我这些年本是不该嫉妒你的……可真架不住你一直好命反更衬我的凄惨……所以,对不起啊,马双吉,我真不该要妒的,我保证就这一回,日后我拿你当过命的姐妹对待——” ** 大公子一入庄,便马上有管事禀告庄内白日所发生的事物。 大公子听得众人皆未睡,便恼:“如此时辰了还在府里各种浪着,当真是不成体统!即刻派下人去把几位主子们寻出来!” 心里暗道,所幸二弟不举,纵那窦姑娘行不耻之事也无妨! 大公子寻到马伶伶时,她躲在暗处抱着一根圆柱衣衫不整地在那磨蹭! 那酥胸微袒,乳尖儿蹭在朱红漆柱上的景象即淫且荡! 一瞬间大公子便气血翻涌,脚步不敢上前!僵立在原处! 而马伶伶则在嘤嘤哭泣,一双迷离的眼勾人摄魄地左张右望着! 她好似不觉自己衣衫已乱酥乳裸露,蹭了一会儿后扶着柱子滑跪在地,又埋头低泣不断。 那背影惹人怜爱之中,又有一股想要占有她的冲动! 大公子几息呼吸从急促中平缓下来,心中暗恼这小妇人是愈发胆大,往日关在房中自淫也就便罢了,如今是到外头来,到底是没得男子肉根滋润耐不住深闺寂寞么! 他恼着她,却又怜着她。 若是他在她身边,莫说夜夜笙歌,那巨物一捅一插地定是能喂饱她的! 马伶伶身上燥热渐散,但仍是理智无法归拢,就如那醉了酒般全身绵软软地,渐渐地往地上一躺,一只手儿下意识地伸向那裸露的乳间揉搓了一番,后便渐渐停下。 石榴大树(13) 她终得犯了困,眼皮子渐有不支地轻轻闭上。 瞧得暗处的大公子心生暗火,她倒是魔怔了般就这样裸在外头,是等着明日府上都宣扬她这个二少夫人半夜宣淫么!? 等了片刻,那女子不再有动静。他方才迈出脚步急步而前,近了更觉气血翻涌,身子一哆嗦间胯间竟胀得生疼!春日薄衫,那腰腹下一处顶得高高地极是引人瞩目! 大公子深吸气,那地上瘫着的女子生得何其香艳,薄衫凌乱,一条白嫩腿儿裸露,一只手轻轻盖在那浑圆硕大的椒乳上…… 大公子是见过市面的,花楼逛得多了,多少女子胴体不曾阅过?胯间物什偶也有硬起之时。 可就这小女子青稚的身子,却总能勾得他失魂落魄——身不由己! 大公子蹲下,用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女子不雅之体。 借着廊下灯笼余光,他细细打量一番,只见女子身子略燥热,纵累了还时不时地抽搐,他一瞬想到了什么,惊得眼瞳瞪大,表情一凝! 倏地伸手一扯那女子衣衫,她本就衣裳不整,如此这般一扯更是如同未穿! 他也顾不得自己失了仪,在女子裸露的肌肤上仔细端睨片刻,瞧到了好几处青肿处!那本是马伶伶乱逛时撞在柱上形成的。可他却是误会了! 又登时将她双腿儿屈起! 若是马伶伶醒了,定是要羞愤难当的! 可她仅是闭着眼睛,困得任人摆布。 大公子盯着那粉嫩密处只瞧上一眼,心便跳动得异常地激跃! 只见那粉嫩处被稀疏青草给包裹,因蜜洞里汁水泛滥早粘糊在了一起!此间被男子粗暴打开,一阵冷风灌入,微微让花苞儿强行打开了些许! 他瞧她这模样儿好似被人下了药! 而四下无人,这密处又淫水过多,她又乏成这样,许是被贼人污了身子也不自知! 大公子惊恐得呼吸都停了几次,他日夜替二弟守着的美娇娘若当真是被府中哪个胆大的贼人玷污了身子,他定是要挫骨扬灰!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极大,大公子便气得浑身颤抖,又见那闭眼沉睡的女子太不争气不洁身自好!一时头脑一热,便是将一根指头儿往那蜜洞里捅去—— 因着蜜洞过于湿润,他进得毫不费力,一指进去后,便彻底失控情不自禁地抽插…… 双吉虽是处子之身,可这蜜穴儿也是早被自己与夫君的手指进入过无数回,自是能轻易容纳大伯的手指! 大公子且只是轻轻一抽,便带出无数的水渍…… 他气得眼眶一红,双膝一跪,便是抽手把女子双腿往自己腰间一夹!俯低了身子,轻捧着她脸颊气恼至极咬牙道:“你这身子被谁人给污了去——”种种迹象已可证实心中揣测! 双吉哪能回他。 他知她回应不了,便更气,怒得全身哆嗦,忍不住便撩开了袍子,隔着薄薄的短裤便往女子腿间撞去—— 他守了多久的姑娘啊! 这一撞,便把那美娇娘疼得瞬间睁眼,眼泪如雨下,“疼——” 也同时将男子失控的理智拉了回来! 那小妇人只觉睡得正香甜时,忽有一股巨力撞开她那燥痒骚动的蜜地,疼得她下意识睁眼。 只见到压在自己身上的是大伯! 石榴大树(14) 女子眼中也有惊恐之色起时,就看到大伯俊朗的脸上也是不可思议又愧疚的复杂,还不待她细究,只觉颈间一疼,她便不醒人事了…… 她未曾被人污了身子! 他撞进去时她疼成这样,他那龟头子都还没全送进去,她便面色惨白了! 大公子又惊且喜,但当看到女子那惊吓过度的眼神时,他略慌了! 他终于竟识到自己失控下做了错事,第一反应是把她弄晕,于是把人一抱起时劈了她脖子! 她如愿晕了过去。 他吓得双手哆嗦,身子也开始哆嗦,缓慢得后退着让自己那凶物抽离她…… 随后,他低头一瞧,只见自己的短裤上有丝丝浸红的血迹—— 她还是处子之身,他却在玷污自己的弟媳! 大公子脑子一热,略有瞬间的失神,他僵在原地半晌,一直到身子渐渐恢复掌控,他方才假装从容淡定地把袍子盖过那血迹,那物什虽仍旧高挺,可却也被吓得渐渐缩回去了。 而女子晕倒后,那大张的双腿裙下,也有丝丝血迹浸出…… 她已被他玷污,并成了事实—— 该如何向二弟交代…… 大公子一贯沉稳的人也是一时间没了主意…… 木已成舟。 容不得他再过多懊恼悔恨! 最终,彻底平复下来的大公子,轻轻地将女子搂抱而起,小心翼翼地抱进怀里用袍子裹着。 随后走了几步,倏地停下脚步。 扭头间,只觉四下漆黑一片的灌木里未曾察觉异常,可他仍旧拧了眉……刚才好似有人偷窥! 又走了几步时,他轻唤一声:“青森,可在?” 等了几息,不曾有回应。 大公子轻轻一叹,低头怜爱地望着怀里的女子,一双健臂搂得更紧,他且对她道:“今夜之事,谁也不能知晓……”似许诺,又似保证。 二公子天将明回院,见到了仍在熟睡的双吉,不忍打扰又退了出去。 转身之际却是在院中瞧到了大哥,面上一惊:“大哥,你怎在这院中?!” 大公子看着憔悴的二公子,问道:“昨夜你可与那窦氏女共处一夜?” 二公子摇头,“与她一道喝了酒。”说到此,他便悲愤,“大哥,她发现我是不举之人,且拿此事来要挟我与她成亲!” 大公子细问:“她如何知晓你不举的?” 二公子也是满脸的不解:“我不知道啊,我是真不知道……” “我昨夜,在那院里摆着的酒菜里,察觉了一道羊肉里有残留的壮阳之物,可是她下的?” 大公子也是一夜未眠,在将自己侵犯的痕迹仔细抹除后,又去调查了双吉食药的原因。那哑巴下人青森回来禀告也透露着昨夜他犯罪一事被旁人知晓了! 大公子当时便说过了,“能避过你的人极少。可见这人脚程厉害。” 瞬间便让他怀疑到了这窦姑娘! 而今从二公子话中再一联想,昨夜知晓他秘密的十有八九便是这女子! 她留不得了。 大公子暗暗动了杀机,但面上不显。 石榴大树(15) 二公子又惊又悟:“许是真的!”他因急着说明白而语气慌张:“她昨夜有差我去拿酒,又劝我多吃那羊肉!怕就是她下的壮阳药!”后又回想着窦姑娘那惊疑打量的神色,更是笃定:“就是她!她本想下药逼我就犯,却无意撞破我不举,否则她一个姑娘家不会好端端地伸手来抓我那处——” 一想到物什被抓住的温热感就让他犯恶心,只觉自己身子都脏了!打心底就是排斥着那窦姑娘的,因此连身子也不愿让旁人碰! “你与她何时分别的?” “子时左右罢。” “这之后你去了哪里?” “我……”二公子羞愧:“我找了个僻静处呆了一宿,后半夜的又不慎睡着了……” “你倒是好性子,装着这么大件事儿也能犯困的。” 被大哥揶揄一番更叫二公子头颅低垂了。 大公子心下有了计算,便又说道:“我也乏了。若是那窦氏女出现了,你便来叫我。” “大哥这是去歇息么?” “我可没你那心眼子大,一夜能睡得着的。” 二公子再羞愧。 大公子离去后,二公子独自坐在院里发呆。 后又望向媳妇紧闭的房门,不知吉儿何时醒来,而他又一时忘了向大哥请教那窦氏女该如何处置。 而此时被两兄弟惦记的窦氏女正在书写一道纸卷,随后将它塞入一个小木筒里,再之后将它藏于一个偏僻的假山石缝里,并仔细做了个不起眼的记号。 做完这一切的窦姑娘神色自若地回了屋,叮嘱丫鬟她要歇息,未醒前不允许有人来打扰。 那丫鬟在片刻后去向管事的传了信儿,说是窦姑娘已回了屋歇息。 大公子睡下前闻了讯儿,便说道:“一切待我醒来再说罢。” ** 马伶伶一觉睡到下午申时,醒来浑身哪都疼! 也幸尔大公子做事利索早已给她上过药,又因着只是插了一下并未再施暴,否则这痕迹藏不住。 即便这样也让双吉略感密处钝痛,一掀被低头一瞧,竟有血迹浸出! “糟了,我来月信了!”双吉一惊,唤来丫鬟责备她未曾给记住月信。 那丫鬟便说:“少夫人的月信理应是过两天才来的。” “许是这回提前了!” 主仆二人倒也未深究,急匆匆拿来月信带绑上。 在绑月信带间,双吉恍惚地回忆起,昨夜好似在梦里见着了大伯……他压在她身上满脸惊恐…… 然后大伯的身子太沉了,疼得她都快哭了。 真当是个奇怪的梦呢! 丝毫不知自己清白已失。 二公子倒也回来得及时。 “你昨夜去哪了!” 面对双吉的质疑,二公子回了话儿。双吉不欲理他,二公子便像做错事的小孩一样在旁搓着手。 双吉瞧了便来气:“你做这样子给谁看?!我昨夜让你去请她吃酒了么?怎的,吃了酒是不是可以借酒劲儿胡来一番?” “天地良心,我永远不会与她胡来的!” 双吉见二公子情真意切,这回是难得的未曾感动,反而是有些游神…… 当猜忌着某件事,再换个角度联想,她夫君这般作态可是因着…… 不,她不能细想,否则这天都要塌! 石榴大树(16) 可即便如此,她也渐有了主意,“大伯来了,这窦姑娘如何处置我们便当着面说清楚罢。” 二公子闻言后略有些欲言又止,他不敢将窦姑娘的威胁说出来,可那窦姑娘又要捅破这层纸…… 二公子懦弱得犹犹豫豫地毫无主见。 他盼着大哥能替他解决一切。 而那大公子睡了三个时辰后也是起了身,窦氏女早已无事人样在院中闲逛。 大公子且去见她时,她倒也是开门见山问道:“不知大公子可知晓你二弟身上的一桩辛秘事?” 大公子坦然:“你既已知晓我二弟不能人道,那还执着嫁他的动机我便得深思一番了。” 窦姑娘瞧着大公子的从容淡定,他好似并不惧怕世间万物的风姿着实令人折服。 大公子移步踱到窦姑娘面前时,窦姑娘还全然不知危机,因着过往他翩翩君子行为令人信服。而窦姑娘也深信昨夜她撞破他与弟媳的辛秘事他不曾知晓!纵然她甩掉那个武功高强的护卫费时不短! 所以她不曾有防备,并说道:“我想与令公子做交易。二公子不举一事我不说出去,我能替他掩护一辈子。” “你这般执着,到底是为何?我二弟身上令你折服的风彩在哪处?” 大公子走得离她极近,也意识到这女子自视甚高,不曾有半点防备。 他便故作暧昧凑近她:“我也曾提起过,你若从我,我不会叫你失望。无论是富贵还是闺房之乐我皆能满足你。” 话落,他一手搂住了窦氏女的腰,箍得紧紧地浑身散发着一股霸气。 一瞬间,他瞧到了窦氏女眼中的摇摆! 有机可趁! ** 双吉心里有事,不知不觉便来找大伯。且知大伯去了窦姑娘的院落,她也马上跟了过来,倒想瞧瞧大伯是怎么处置窦姑娘的。 不成想,当她转过拐角,游神的双瞳不经心抬起来时,却是见到大伯将一把刀子从那窦姑娘的腰腹间拔出—— 她吓得一惊,闹出了声音,引了那行凶之人的侧目。 双吉便瞧见了大伯眼中那未来得及收敛的凶意—— 双吉紧捂着嘴!泪眼汪汪,她吓得全身僵硬随后浑身哆嗦,一双戴满宝石戒指的手本是那样的富贵,而此时却是吓得魂欲离体气质全无! 大公子扫了眼双吉,便不曾再过多搭理,收回视线,箍着窦氏女的手仍是强悍似烙铁。 窦氏女疼得微张嘴,一脸的不可思议与后知后觉。 大公子也是放肆了自己的性子,与窦氏女贴面悄语:“昨夜你瞧到了罢……” 又离开她,仔细瞧她脸色。窦氏女疼得额上直冒冷汗,一双手死死揪着他衣领。 他刺中她的胃,胃已破,任神仙也救不了她。 “是看到了。”他低低一笑,嘴角微弯,一抹邪佞是窦氏女此生最后所见,“我不喜夜长梦多。” 渐觉窦氏女身子乏软,他便松了手,放任她软倒在地。 窦氏女瘫在地上一双清冷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那抹高大的背影…… 双吉双腿发软,她瞪眼瞧着大伯朝她一步一步走来,就宛如见到了恶鬼!她吓得不敢动!往日敬爱的大伯此时此刻成了一名凶手,她又撞破了他行凶的过程,大伯是否会狠心将她也杀了呢—— 石榴大树(17) 她大脑停不住地胡思乱想间,大公子已来到了她面前。 轻轻伸手拿开她紧捂的双手,语调与往常一样安抚着:“莫怕。她这种人心术不正,本就该死去。我一度怀疑她是细作。” 细……细作?! 双吉闻得这与往常一样的大伯,他似乎没对她有杀意,渐渐地缓和了紧张的神经。 大公子知晓她定是紧张的,她一直被圈养在深闺里哪见过如此血腥。便不过多上前,那匕首早被扔至一旁,又唤了哑奴青森将尸体给拖走。 双吉知晓大伯身后的那位哑巴护卫,有他的现身倒真稳定了她,且见大伯也不避着她将那尸体给背走,便信了大伯的话。“她怎的是细作呢?从何处而来?临哥儿又为何会惹上她呢?” 大公子随口稳住她,“就凭她眼中对你临哥儿并无半点情爱。余下的事,你便不需过多关心,知晓多了会惹上祸事的。” “哦……”双吉一颗好奇的心瞬间消停了。 “你跑来这处作甚?” “本是想问这个窦姑娘的事……”马伶伶低下头,脚尖相对,站得娇娇弱弱地补充道:“现在是不用再多问了……” “吉儿,窦氏女已死之事你切莫告知你家临哥儿。” “为何?” “我本是连你都要瞒的,只可惜被你撞上了。” “……” 双吉虽不懂,但她也会思考,默默想了片刻后也不再归根究柢。 大公子瞧她如此乖巧,强行压下搂入怀中的欲望,让她快些离去。 双吉离去前又回头,只见着大伯已是背着身子望着那窦氏女流血之地。 双吉便不再多打量,赶紧走了。 可是走了一阵后,她倏地又停下了脚步。忽地全身再次剧烈颤抖了起来—— 原来刚才的一切仅是她的强装镇定! 大伯杀人的那一幕仍旧是吓着了她! 也是在此时,马伶伶心里决定日后要远离大伯,终究他敢杀人,那抽刀时的冷漠与残酷许这才是真正的尚九益—— 大公子与马氏伶伶联手哄骗了二公子,窦氏女已妥协,拿了钱银离去了。 尚二公子闻言略失落,“依她性子,怎么也该来道个别才是……” 不过窦氏女一事随着时日也渐被抛至脑后,成为了二公子遗忘的旧事。 马氏伶伶的双十生辰婆家替她大操大办,娘家人自也出席在了贵府占了一席之位。 马文才因着自己与生母的挑剔,那媳妇是去年年底才选好,下的聘,只等今年秋末成亲。 尚中丞拍了案,替亲家公挑了一门四品官员家的庶出女子,嫡氏的着实是娶不了的。 马大人千谢万谢,日日与儿子的未来亲家喝酒吃茶,更是好礼不断源源送上府,想来是内心极为满意的。 而主母马氏不知天高地厚,暗里还嘴碎着应再配个嫡系的,可面上却也是感恩戴德,哄着亲家母。 唯马文才不甚满意。私下里与继妹说闲时,会嫌弃那未来的正妻面容丑陋。 马伶伶还亲自抽了时日登门拜访,然后回来正名:“那姑娘也是长得清秀端庄,哪里丑了!” 马文才将之与青楼名妓相提并论那自是称丑,气得马伶伶暗里也是不耻长兄。 石榴大树(18) 她双十生辰那日,那未来舅嫂一家也俱是来了的,备了些薄礼,客客气气地又透着老实本分。 要知,能攀上尚中丞这门亲,可真真是顶好的。 当日,马伶伶行事出落得愈发大方端庄,以成年贵妇之态斡旋于众内眷之间也是不多惧场,惹得马老夫人暗暗感慨:她家这孙女是愈发地有出息了! 反观那尚家二公子,如今是二十有二,仍是一事无成,尾随在妻子身后,表现得畏首畏尾地倒是让人更对那尚家二媳妇赞誉多多。 那日,尚大公子的正妻尚王氏也是衣着雍容华贵,笑容满面。 祝家千金李祝氏也一道来了,与王雪芙说了些话,没多久,便传出她二人当场冷了脸,不顾体面互嘲了几嘴子。 后来马伶伶了解,竟是祝理枝借着一位小妇人的孕肚讽刺嫂子下不出蛋。 马伶伶便皱眉,这八卦传着传着便会变味,但讽刺嫂子怀上孩子倒也是个事实。 后来,这波火气还波及到了马伶伶身上。 “如今大公子体贴王氏不愿纳妾,传宗接代难以承继。那这二公子娶妻和美多年,双方都成了年,就得接过这重担了!” 当时马伶伶的脸色也略僵。 若是在出现窦氏女一事前,她还可天真无邪大言不惭要生十个八个的,可如今已是暗暗猜忌夫君那物什不行,再闻得“传宗接代”四个字,便如大山一样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果真,生辰宴没过几日,尚中丞私下召见她,直言提及他该有个长孙了。 马伶伶不动声色,假装纯善乖巧应着,出了书房脸色却是拉下了。 ** 锦夫人与二公子的压力比得尚马氏还要大。 她们心里揣着个秘密,这些年借着儿媳在中丞那里谋得了一席之地,如今若坦诚二公子不能人道,锦天园一众人可得彻底被打入冷宫! 一直要隐藏的秘密,也终是有心人想要窥视的! 田夫人挖了月余,挖着些蛛丝马迹,本是想借那窦氏女之手坐实,不想别庄一回,窦氏女消失无踪,错失了好大一个良机。 田夫人没少在夜里暗骂窦氏女这个没用的。 私下里,也是持续着挖掘二公子身上的秘密。 因着她盯得紧,便当真让她又发现了些蛛丝马迹。 譬如,那个纯善甜美的姐儿尚马氏竟也爱看淫书,近日让丫鬟给她弄了不少! 这淫书一堆,田夫人便又起了些疑,暗道莫不是二公子还是没问题…… “有无问题,他夫妻俩再关个半年怀不怀得上便知晓了!”田夫人拍案。 而锦夫人这厢,便是关起门来苦苦哀求儿子切莫将此事暴露。 二公子却也是一脸痛苦:“娘,我不能人道终究是纸包不住火!近来,吉儿待我的态度都略有些改变……晚间,她时常拿一些小册子递给我……”二公子羞愧,一想到自己娇妻用着天真的语气指着册子里那人画儿上的物什问他是何,又追问他为何没有时…… 二公子心肝儿直颤,真真是想脱口而出了! “我知伶伶大了,房事上瞒不住!可是,你也得装呀!” 石榴大树(19) 锦夫人也是哭泣,不时拿帕子抹眼泪。“你是不知你外出的这一年余里,我们锦天园时常被另外三房欺辱,全亏得伶伶大了懂事了,会维护院里的利益!” “娘,大哥待我们是多有照顾的……” “是!你大哥是处处提携。可是他到底一个男人不能时刻顾着内宅。家中没个男子,到底是要被人欺负的。” “娘呀,你说我又该如何自处?” 母子俩关在房里抱头痛哭。 最终,锦夫人一狠心,咬咬牙指点道:“实在不行!你让你媳妇去偷种罢!” 二公子闻言,宛如晴天霹雳!不敢相信地瞪着自己的娘。 锦夫人确也是无法,“事情出在你身上,不是换个媳妇便能成事的。你爹也开始着急抱孙子了!若是其它人家到你们这个年数孩子都有两三个了!再拖下去,旁人指不定要怀疑了!与其走到最坏的地步,不如你让伶伶去偷种!我们娘仨将此事烂在肚里一辈子——” 锦夫人是真的下了狠心,“儿啊!娘不想你被你爹打入冷宫啊!” 二公子再度痛哭! 他一想到他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心肝宝儿要被一个陌生男子压在身下承欢…… 他实在忍不了呀! “娘……此事你容我再多想想罢……” 哭过痛过后的二公子如是道。 锦夫人已能彻底看开,“我此生只认伶伶一个儿媳妇,而你也只得她一个妻子!她生的孩子无论是男是女至少我们能对尚家有个交代!” 二公子沉默不语。 锦夫人又劝:“这种借种一事古往今来不在少数!便也不稀罕了。你一样将他养大,他此生一样认你做亲父!” 二公子良久又幽幽扭头望着亲娘,问了句:“那娘……我且是爹亲生的么?” 锦夫人悲痛不已:“你若不是亲生的,我倒是能想得通了!” ** 马伶伶近来读了一些医书,那书上便是有关男女身子构造一图,她读得透透彻彻地,也越读越心凉。 合上书册时,她坐在书桌前一发呆便是大半时日。 她会回忆与夫君的种种,夫妻房事,白日恩爱,甜蜜承诺…… 只要脑子里还能想起来的,皆要一一回忆。 最终,便是有寒心又有感动,又是悲痛…… 一连数日下来,不知不觉清瘦了三两斤。一贯纯稚的眼眸里也终究是如同尚王氏一般染上了丝丝愁苦…… 尚二公子纵回了府,亦是时不时躲着妻子。他不时借着去友人家相聚夜宿,又借着说想自己取点本钱干点正经事…… 总归是,纵他躺在马氏伶伶身边,那也是她熟睡又或天明睁眼时。 夫君一贯不是个极聪明的,因此他的言行马氏伶伶瞧得明明白白。 她心底不痛快,便时常借故拿些房中画册故意去向他讨教,又细心留意夫君对此的神色,最终是令她失望…… 夫君怕是不行之事早便清楚了,只是她不知道瞒了多久,但联想过去种种,怕是成亲没个两三年他便知晓了罢…… 婆婆定也是明白的,夫君任何事都请婆婆作主的。 那公公定是不知情的,不然不会急着催促。 石榴大树(20) 那,大伯知情么…… 马氏伶伶不敢再多想。 其实她也盼着夫君能早些坦诚,她定也不介意的。这么多年来,身子对情欲的需求再多她也熬过来了,余生她相信以夫妻二人的情感亦是同样能。 只盼着夫君坦诚,不再隐瞒,她定会向他承诺,此生待他不离不弃—— ** 二公子借酒浇愁,夜不敢回府,又不愿去与友人说与,只得去了酒楼买醉。一连数日,喝得是子时方回。 这事儿,锦夫人不敢说。 双吉眼瞅着夫君,任他何时想通来与自己道明儿。 ** 大公子在近来段时日略忙碌,因他得了信儿动植园别庄夜半有贼人进入,府上损了一些钱财器皿。这本只是一桩按说极普通的盗窃事件,可前有窦氏女一出,大公子直觉透着一丝古怪。便又差了家丁再详细调查一番,最终确认府中只是损了些钱财。 大公子再是信任自己的直觉,在证据面前也只得先放下。 又临近十三殿下行冠之期不远,朝中已开始为殿下封地一事闹得不可开交。 官家有意巴郡州划分给十三殿下,那隔着三殿下的封地。太子一脉自是不乐意,争相着提了宜州一带。那宜州可是个苦寒之地,又远离胡京政治中心,这明显的是要驱离十三殿下的意图! 太子党仗着十三殿下生母不显可劲儿欺负,令官家左右为难。 私下里,逮了机会问了大公子想法。大公子不敢提,只说道十三殿下是栋梁之才,又年纪轻轻的一直在胡京,宜州虽临海可十三殿下素来便不爱食海鲜…… 话里刚有偏袒十三殿下之意,但又接着说:“不过十三殿下自幼习武,打小练就一身刚毅性子,想是不惧的。” 他没给官家准话儿,官家也不是多在意。 虽大公子如今是朝中新贵,可他光芒仍掩盖在其父与其岳父之下,皇帝也只是听过便忘。 不过,大公子此番言论本就不是给官家说的。 果不其然,没过两日,十三殿下设宴邀他过府一聚,席间提起是去宜州还是争取留在巴郡州,大公子推说两地各有优势。一番言论听不出他真心。 十三殿下彼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我与你认识这么些年来,倒不如你与我三哥短短数年的交情。” “十三殿下言重了。您与三殿下皆是一脉所倚,臣自是鼎力相助。” 十三殿下后转话儿说,他与祝家千金成亲之期已提上日程。有岳家支持,愿能封巴郡州。封王后盼着仍能留在三殿下身边多个助力。 闻此,大公子明面上也是真诚,“臣相信三殿下会为十三殿下谋得一个好去处!纵使不幸去了宜州,也可借着王妃之娘家再留京几年。” 十三殿下深深地看了一眼大公子,语气凝重:“这事便有劳益哥儿多费心了!” 这些个官场上的事儿,大公子忙碌伤脑,自也顾不上他二弟。 直到这夜与十三殿下促膝长谈晚归,撞上在廊上摇摇晃晃四下荡悠的二弟。 尚府三兄弟,三弟十四不到便离家出走,一数六年不归家。二弟虽非一母所出,却也是同父同脉,自幼处在一块,那感情,恐是不差亲弟多少。 石榴大树(21) 因此,见着这不成器的二弟,大公子皱眉之际,拦了他去路。“大半夜的不回房睡觉,在廊间游荡什么?” 二公子醉眼朦胧打量一番,笑言:“啊,是我的好大哥呀!” 那醉酒的模样儿令大公子二度皱眉。 二公子且伸手一拍兄长的肩:“走,大哥与我一道吃酒去!我一人独饮甚是孤独寂寞啊!” 大公子本是吃了酒的,哪里还想再喝。可瞧着老二这般模样,明显是心里装了事的。于是便应了,两兄弟一道相携着回了酒桌前。 二公子吃独食,那桌上菜没动几口,酒坛子是空了两个。 兄弟二人相互倒了酒,起初二公子还是神色如常,虽说话不够利索,到底思维尚在。再灌几杯酒下去,便说起了胡话儿。 二公子且说自己这些年,过得尚算知足。打小出生富贵,虽庶出却也兄长疼爱幼弟尊敬。府中众妻妾虽有隔阂但大体团结。他早年娶得贤淑美妻,夫妇又恩爱羡煞旁人。 唯一美中不足是他一事无成。 本想着外出游学能记些本事回来,谁知路上三番四次被贼人偷了银钱,自己打着零工一路回京。活到二十来岁,已看得出是个没本事的。 又后哭,说自己对不住吉儿,害得她年纪轻轻便要守活寡! 大公子耐着性子一通陪吃下,总算是明了二公子心中郁结。 说到底,还是因着无法生育所致! 大公子起初倒也宽慰:“你急个甚?有大哥在前头给你顶着,你夫妻二人只需躲在后面享乐便是。” “可大嫂那肚子也难出呀——” 二公子哭得双眼通红,“大哥,你又不纳妾——” 大公子心头暗生一丝恼意,面上怒道:“那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他不近女色在胡京也是出了名的,花楼没少逛,可却是片叶不沾身。 并非他不好女色,而是他早便心有所属!这身子又岂能随意与旁人胡来? 二公子摇头,“娘前两日与我提议,说爹那里逼得紧,不若让我去劝着吉儿借种……” “荒唐!”大公子拍桌而起,怒骂:“说的是什么胡话儿!你们可问过她的意见?!” 二公子再哭,躺地上抱着头一脸的痛苦,“我不想呀——我这么欢喜的吉儿怎舍得让她投怀另抱——呜呜——” 大公子被二公子哭得心烦,一屁股坐回凳上,怒气冲冲地替自己倒了酒,也是一连灌了好几杯! 他着实是生气,一想到那小妇人压在旁人身下承欢,上次便因此而失去了理智玷污了她——此番此景此刻! 大公子需得多灌些酒才能压下自己的妒火! 就在大公子独饮时,只觉腿根子被抱住,一低头,竟是二公子! 他抱着他腿,满面泪痕哀道:“大哥,我输不起呀——我不能再叫爹爹失望呀——” 大公子气得胸膛连连起伏。 最终,二公子心情渐平,将脸贴着大公子的粗腿,幽幽低语道:“大哥,你且替我找个老实可靠的,定要是俊秀杰出的,让他替我生个孩子罢!” 大公子脑子嗡地一声炸了——“简直是混账!” 一桌的好酒好菜伴着怒骂全被扫到了地上。 石榴大树(22) 昨夜听说二公子宿在了客房里,双吉一早便翻着白眼,去婆婆屋里告状。只是扑了个空,锦姨娘此时刚去了客房在回来的路上。 婆媳俩在半路上撞见,马伶伶便委屈:“娘,你可是去见过临哥儿了?” 锦夫人瞧儿媳那样,赶紧抢了话骂骂咧咧道:“这临哥儿当真是不务正业,昨夜怎地没把他喝死!回来有些时日了,天天与不三不四的人鬼混在一起,让他去寻益哥儿谋个一官半职的也总算是有个正事儿干着方是!” 马伶伶被一番抢白,插不上话儿。 锦夫人又骂道:“伶伶,待临哥儿酒醒了,定是要痛快罚他一罚的!” 马伶伶最终只得乖巧回答:“……都听娘的。” 锦夫人见此事蒙混过去了,又语重心常说道:“你呢。近些时日也要多去碧花楼走动一番,让你嫂子吹吹枕边风,求着益哥儿给弟弟谋个官职,不能再这般混下去了。” “我得空了便去找嫂嫂。” 锦夫人满意了,“今儿个天气难得好,不若我们下午外出逛集罢?” “听娘的!那叫上嫂嫂一道去罢?” “可以。” 尚王氏今日不在府上,她且一早回了娘家。因娘家舅子昨夜又喜得子嗣,娘家托人来报了喜,王氏自得带着礼物去探望。 嫁入府中数年余,王雪芙因子嗣艰难,药便一直没断过,因此身上总有一股儿淡淡的中药味儿。莫说夫君不常进她屋,就是她自个儿也是嫌弃的! 回娘家先去探望了新生子,又送了金器一套,份量那是极重的。 奶嬷子将新生子拿过来给王氏抱,主母王氏便在一旁说道:“你也沾沾你弟弟的喜庆。指不定回去不出半月便怀上了。” 王氏喜色的脸上也总挂着丝忧郁,“我哪会担心怀不上呢……” 一旁的亲戚们推了推主母王氏,让她知晓自个儿说错话了。那主母王氏见女儿如此,也只得尴尬一笑,移了话:“听说你那小叔子也回来有些时日了。怎样,外出游学这些日子可学了什么本事的?” 王氏自是随口说道:“能有个什么本事的?公公与郎君都不图他干出事业,只要乖巧在家享福便是了。” 便有亲戚疑问:“那小两口子的如今也是年数够大了,怎的一直没传出有孕事呢?” 左右不过都是话家常,因此王氏并未放在心上,只逗着孩子眼里充满着母爱说道:“之前是听说临哥儿担心着马氏的身子年幼,想着大些时日怀的。后游学一事耽搁了。他夫妻二人恩爱,定不出数月这肚子便能见喜罢。” “唉。这若是尚府出的第一个孩子,那可得多金贵啊!” “是呢。全家都盼着一个新生子好久了。” “本想着等你……”又有亲戚刚一说,立即被旁座的人给拉了拉,赶紧打住。 王氏瞧着自家亲戚如此不自在,便主动笑说:“姑姑婶婶们,你们有话便直说罢。这么久了,我早便看开了。” 一听主人家发了话儿,那众人便马上关不住碎起嘴皮子,“那芙姐儿既已这样说,我们当长辈的也就直言了呀!你这肚子既不行,怎的还不劝着你夫君纳妾?到时抱养在身边养着亦是一样的!” 石榴大树(23) “是啊是啊——” 王氏笑言:“我也想呀。只是郎君不大近女色。早些年提起纳妾还能与我好言好语相劝。如今我一提,他便冷脸色,久不归家的。” “益哥儿倒也是个好的。可这样下去,亲家那边不说什么?” “公公便盼着临哥儿那房先给他生几个孙子抱抱的。” “虽如此,你们这房也不能一直这般拖下去呀!” “只能盼着益哥儿再过些年,纳个妾什么的。又或者,我也再努力让肚子争气些……”王氏话言间有暗藏的失落。 自打她第三次滑胎后,益哥儿便再不入她房中来…… 虽仍待她好,吃的用的处处想着她,往日也是多敬重,可他不入房,这便是耿耿于怀。 奶嬷子劝过她,定是因与她行房不快,让她多看些小册子。 可数年间夫妻行房不过五根指头,皆是不痛快,王氏哪乐意? 这求夫君纳妾他且也是不配合,去花楼也未曾听说他宠哪个妓子,一度让王氏深深担忧……“莫不是夫君喜男色?!” 可又观察了许多时日,夫君身侧与友人相处皆是正常。 最终王氏只得与奶嬷子说:“许是夫君天生便不喜那事儿。” 奶嬷子却仍有疑:“倘若男子生得小倒罢,可姑爷身怀巨物还不喜……”怕是有毛病儿! 可她不能直言,只得与小姐一道儿归究于姑爷性子淡泊。 待到尚王氏离了那喜屋后,主母王氏回去路上又与女儿交心:“这次回去,你不若带几个未出阁的庶出妹子怎样?” 王雪芙一愣,看着自己的亲娘。 主母王氏哪能不知晓女儿,便说道:“只可惜娘没能再多生一个亲妹子陪你,这才便宜了那些庶生子!” 王雪芙乃正妻所生的第三女,府中其它姐妹皆为庶出。 昔年陪嫁,主母王氏便不愿让庶出女作人选。如今数年一过,与其便宜旁人不如还是将就了自家罢。 王雪芙懂娘亲的意思,便是苦笑一番后,点了头,“那娘可是有人选了?” “我们挑的人选不重要。还得你家郎君欢喜才是!因此让年满十四以上容貌娟秀的都去!” 那可数量不少,王布政使这些年可一直热衷于生养孩子的! “一下去五个,许是谁都知晓心思。娘,我看不若我一次带一个罢?夫君是个极聪明的,我不想令他再生厌烦之心。” “依你的罢。” ** 锦夫人有意讨好儿媳,这让儿媳借种,古来不是没有,都是些个不外扬地辛秘事。她一路拉她逛集,买金买玉好不大方,可有些吓着马氏伶伶。 打她入府,虽说婆婆也是大方,可也没像今个儿花钱跟泼水般地眼也不眨。但凡她瞧中的说好的便都打包送去了府上。 这番略带些刻意的好,倒是让马氏伶伶起了疑心。 她便暗暗思量,是否是因婆婆也知晓自个儿理亏,所以对她多有弥补…… 待到翌日,她便去了手帕交小杨夫人府中,伸了两手的金镯,可把小杨夫人羡慕得直说自家婆婆的吝啬。“我入了杨府这些年,婆母莫说苛刻,但这般大方可也少有!你家婆母哟,性子温柔知书达礼不说,待你也当真是亲生女子!” 石榴大树(24) 那一手的金镯可是今年胡京最盛行的款式呢。 小杨夫人艳羡得不行,马氏伶伶倒是瞧出来了,不动声色摘了其中一只份量轻些的递给她:“这送你。” 这些年她们手帕交没少互赠礼品,小杨夫人自也不客气往手上一套,倒正正好。 马氏伶伶便笑着说是依着她手腕尺寸儿买的。 小杨夫人直夸她有心了。后又入正题:“我盼着是你婆母也是发现了你知道她儿子不行之事!所以特意为之的!” 马伶伶轻叹,面色不豫,“我近些日子一直盼着临哥儿能与我袒诚的。” “知道了真相又如何?你是要你临哥儿再下跪么还是怎的?” “我不知。”马伶伶轻托香腮,“只是这口气堵得慌。” “若是我呀!”小杨夫人平白添了件饰物,自也是真心出着主意:“我就揣着明白装糊涂!只要你婆家因心里有愧一直这般待你便好的了!” “可……我公公也催着生孩子。” “这倒是个难题……”小杨夫人也略愁,“本是盼着你嫂子能生,你这房轻松些。可如今只怕你嫂子还盼着你能先生一个呢!” “所以啊,这事儿,我夫君若不提出来,最终受苦的还是我。” “唉。”小杨夫人随她一道叹气。 马氏伶伶带着一脸的轻愁准备打道回府时,便有下人且来送口信,大公子在映台明楼设宴,且接她过去一聚。 马氏伶伶一愣,“二公子可去了?” 家丁笑回:“小的出来得着急,闻了信儿马上赶过来了,因此也没多打听。” 马伶伶便没多问,依着对大伯的信任,她且让马车驾去了映台明楼。 映台明楼沿海,依着车程得一个时辰。 她申时离开杨府,酉时到。正赶上饭点儿。 待被引渡到楼上雅座,大公子早已等候。 马伶伶便张望着笑问:“大哥今日怎地有空请吃席?还有多少人呢?” “今日我只设宴请你一人吃席。” 马伶伶一愣,略打量了一番大伯。 大公子一贯重礼节的,如这般私下请她一人吃席虽不在少数,可多也不会找这种隆重的人来人往之所。 咳,倒不是说她与大伯之间有啥不清不楚的…… 她落坐,大公子宣了小二进来布菜。 映台明楼的下人都是些秀美的姑娘,在此地吃酒的非富则贵。 马伶伶带着满肚的疑惑吃完了那顿酒,席间大公子恪守礼节,得体又周到。 她一度想问清楚,但又忍了下来。 待到用完席,大公子又说要带她去一处近郊,说是近两日准备置入的产业,让她出个主意。 马氏伶伶便暗道:莫不是请一顿饭就为这? 直觉大伯没这般闲呀! 便与他共乘了一辆马车。 那宅邸倒是离映月明楼极近,约莫行车两盏茶的时辰。 在车上,马伶伶便取笑道:“莫不是大伯是欲金屋藏娇呀?” 大公子视线落在窗外,略有些心事样。 双吉便又自答:“可嫂子也不反对大伯纳妾,倒用不着的。” 大公子反问:“若我真金屋藏娇,你可怎样看待我?” 石榴大树(25) 马氏伶伶仍未当回事,回:“我怎样看待大伯不重要,重要的是,大伯是为何不纳她入府,偏要时兴金屋藏娇这套呢?” 能干这事的定得是那姑娘非当家主母不认可。 “那姑娘的身份,兴许就是见不得人的。” 马氏伶伶一愣,细打量了一番大伯,后又试探:“大伯,你可真有意中人了?” “我若有?” “那我可得好生瞧瞧生得何模样了!”马伶伶一脸的准备碎嘴皮子样。 大公子不再言语,轻轻闭上眼养神。 马车停至一处大宅门前。双吉在丫鬟的挽扶下落地,随后是大公子。她一待下车便惊呼:“这宅子瞧着那砖好新!” “进去瞧瞧罢,才刚落成月余。” 马氏伶伶提了裙快步上前。 尚府虽是贵宅,也时时翻新,可因从祖上传下来的,那样式多有陈旧,比不得这些年新式的宅子。 尚王氏年初时便应友人邀约去瞧新宅,也带上了马伶伶,彼时双吉心里头便欢喜那样的新式宅院,很是想要。那时一问了价格,皆在数万两以上,实非双吉所能购入的。 尚王氏便说了一句:“日后伶伶若生了头孙,我便作主购入一座这样的宅子赠给你!”可是把双吉哄得心花怒放的,回头与婆婆分享着。 这是个五进四合院,修得精致时新。屋内家具非旧式的粗硕而是走细致小巧风。颇有大公子一贯的偏好。 大公子是带她去瞧了夫妇主院,竟是有一汪大温泉,他颇有炫耀说道:“这房子,我最是相中这汪清泉。” 双吉也是喜,一边说道:“大伯,这府邸多少银钱?” “比得其它院落要贵些,但因临郊远,也仅需万余两。” “我也想买……”马氏伶伶眼红地扭头,“大伯,我也想置产!” 她早便眼红了,心头盼着若自己有了私产,那邀上三五个小姐妹过来小住几日…… “我一共买了三处这样的宅子。” 马氏伶伶瞪眼:“你买这么多作甚?!” “藏女人。”大公子回。 马氏伶伶噗嗤一声笑了,她不信他。 大公子便又一本正经说道:“这处宅子是最好的。便赠予你们夫妇二人。” 双吉把眼睛都笑弯了……“大伯,你就算藏十个女子我也不给嫂子说的!” “我赠产一事,除了你夫君,且莫告之家中人。” ** 回府后,双吉欢欢喜喜地在廊上蹦跳,她已经有好长段时日没这般开心得手舞足蹈了。二公子且未归,她便去了舞室跳了两支舞。 一直待二公子回来,双吉香汗淋漓拉着他且说了此事。二公子神色温和,少有地透着些成熟来了。他先撩了妻子的颊边发,又温柔笑问:“吉儿可当真是喜爱那宅院的了?” 喜得双吉直点头,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是笑意。她脸儿生得圆润,那笑起来甜美纯善惹人怜爱。二公子也是极欢喜的,将她搂入怀中:“吉儿欢喜便好。” 双吉却抗拒:“我一身的汗,脏着呢!你且莫先搂我。” “我不嫌弃。反正我也一身脏。” “我给你跳舞好不好?你离开这么久,我闲来无事去学了舞蹈,我跳给你看!” 石榴大树(26) 二公子满是笑地点着头,在双吉婀娜多姿的身影里,他默默流下了眼泪。 只想起那日,大哥先是揍了他一顿,良久后方才应了,只说了句:“我找的人,你不能过问。” 他哭着跪着谢过大哥。 开弓没有回头箭,他此生注定无子,但他媳妇万不能无嗣! ** 一晃眼,半月过去。 马氏伶伶喜落新宅,半月里去了好几次,一是去伢子处采买了二个丫头叁个家丁一个厨娘,耗银不过七两。二是替新宅挑了些她欢喜的器皿作装点。 二公子状似不经意提起:“大哥送了这么大份礼,你不若在那新宅里设宴款待一番?” 马氏伶伶仔细一番琢磨,问道:“那我可得邀些舞伶助兴?” “大哥不大喜看这些,他说看多了易玩物丧志。” “那就一道儿用个膳?” “嗯。” 为了这一顿,马氏伶伶可是花了叁十来两白银请了一个大厨亲自上门操刀,做了一桌十八个大菜,其中多有宫膳。 “这置产不易,银子可得省着点儿花……”马氏伶伶略有些肉疼地数着不多的私房钱。 她也是大手大脚惯了的,一年到头存不住什么钱儿。这一顿招待下来,可只能等着下月领月例了。 大公子来得晚,说是戌时才到。因此马氏伶伶设的宴也挪到了这个时辰里。二公子本也是要一道来的,可他却是在大宅门口久久不敢迈入一步。 他心知明肚这宅子置来作甚,大哥早些日子说已挑好了人选,他本欲探究,可话到嘴边又不敢了。 今日这顿席宴,明面上马伶伶亲自挑的时候儿,私下却是大公子诱导的。大公子又私下给二公子透出风声,今夜他会带着那人过来,他自己呢,便莫出面,借种一事尽量勿张扬。 “那人可是知晓真相?” “不会让他知晓的。待你媳妇怀孕之后,我便将那人送离至京城,只当此事儿从未发生过。” “大哥,我只做这一回。我这一房,无论是男是女,只要有个后能向爹交代便成!” “你若是此刻后悔,还来得及。” “……我不能悔!” 于此二公子躲在暗处,静静看着大公子的马车由远而近,那马车从正门路过,又转道朝侧门而去。 二公子远远跟着,只瞧了大哥领了与他身形体貌差不多的男子入了那后宅…… 他心痛得无法久留,牙一咬,上了马车命令车夫带他离去! 只要不看,不知,方能无愧于心……?! “大公子这宅邸当真是漂亮,处处透着雅致。”那身形与大公子相似的青年男人夸赞。 “哪里,过赞了,只是一处寻常的四合院罢。这时辰不早,且让下人带着公子早些下去歇息。” “那在下便不多打扰了。” 便有丫鬟前来引了那青年男人去客院歇脚。 大公子似无意邀对方一道用晚膳,随后转身朝主家院落而去。 待到他来时,只瞧见那圆桌上有一年轻貌美的女子撑着下巴在打盹儿,想是等得太久而困乏了。 他便脚步轻移,但那女子本就未睡实,察觉到动静,睁眼一开,便是大伯站在面前。她眉眼且一舒,笑道:“大哥来了呀!这饭菜刚做好,没失了味道。” 石榴大树(27) 大公子看似从容,细一瞧,那身子也是略僵直的。他一落座,那马氏便立马替他布菜。他瞧到她细白的皓腕上戴着金灿灿的饰物,那真真是富贵迷人眼。 大公子显得比往日要更沉默些,兀自埋头吃食。她只当是误会他饿了,各种菜夹的细致。 吃了一阵后,大公子端起了酒杯,举向弟媳妇。 那马氏也懂事,当即同举了杯回敬。 杯酒进肚,缓和了当下的尴尬。马氏惯会主动找话儿,问大公子且给夫君找了什么样儿的官职,大公子且回只能谋个没品的闲职。 那马氏脸色便不快了。她到底是成人了,知晓自己嫁了个没出息的二世祖。 伯媳话匣子打开后,自是不觉天色渐暗,烛油也是流了厚厚一层。 双吉摆着手儿求饶:“大哥,我喝不下了……” 那大公子淡淡揶揄:“往日里你可不是这般酒量的……” 他又娴熟地替她倒了酒,并将酒杯端自她唇前,不顾小妇人拒绝给强行喂下。 女子到底年少,被大公子捧高了酒量就有心要争个脸子,这几杯下肚登时就给灌得差不多了…… 他瞧她手软头晕,再无法坐得住,且将小妇人轻搂进了怀。“吉儿……我的好吉儿……” 他将脸轻轻地贴上了她的。在她未成失去理智前,他断不敢放肆。 双吉被那男人的胡渣扎得脸直往后缩,虽因酒而丧失行动能力,但是尚看得清楚这是她大伯。她为此而心惊:“大哥……你别这样……” 话迟钝无力,却是不知自己此刻生了怎样的风情! 大公子瞧在眼里听在耳里,浑身燥热渐升,一双平静清淡的眸色爬上点点欲念—— 他不是性冷,只是需得认对象! 就当双吉费力抬头看向大伯时,便觉自己身子一轻,她下意识伸出皓腕圈上他的脖子。 “你乏了,我带你下去歇息。” 哦…… 双吉点点头,那双勾人的大眼儿将闭未闭的。 一进得屋来,空气中便充斥着一股香甜之味,一丝丝地钻入鼻腔,多闻得两口身子便加剧乏力。 若说先前醉酒她还能走动,此时嗅入这味道便是动弹不得。 但是女子不知,她被男人轻柔地放在了榻上,便觉安心想进入梦乡。刚闭上眼没一会儿,只觉自己脑袋上被缠了物什。 她想伸手去拽,却是无力。又想睁眼,眼皮子更是沉如千斤。便近乎无意识低喃:“大伯……” 大公子替女子绑了发带遮了她眉眼,又闻得她呢喃,便站起了身,去扯了栓帐布的绳,掩了一室春光。 ** 二公子终究是后悔,临到头来又驾车返回,敲响了门。 出来的是哑奴,二公子急急说道:“我反悔了!你快去通知大哥!” 哑奴却是默默摇头,阻着二公子的路,任二公子百般强闯也进不得,最终是放弃地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 双吉睡得不踏实,只感觉一张嘴在自己脸上啃着,她正待张嘴,一条带着酒气与淡淡薄荷味的舌头强势灌入腔内。 这是男人的味儿,霸道又不失温柔,强悍得不容她拒绝! 是谁…… 她想睁眼,面上一条红色丝带绑得紧紧地遮了视线。 石榴大树(28) 她想动一下身子,却觉自己连动手指的气力也无。 她有些想哭,可五感好似丧失了般无法传递给身子,于是浑浑噩噩地任着男人喂舌头。 情欲爆发得极快,那条舌头粗鲁中透着丝丝的柔情,他吻得又深又细致,将她口腔内的每一寸肌肤都仔仔细细地品尝过。 女子娇软无力,口腔被长时间保持着微张状态导致泛酸疲软。她尝试着闭上嘴,并把那条舌头给挤出来。 舌头的主人察觉到了,主动退出时她听到一声低吟,不知是谁的。 口腔的饱胀感一减顿时让她马上闭上嘴放松,娇娇柔柔地轻扭着身子。她到底知人事,男人那一吻带出来的欲望蔓延至全身,令那已尝过情事的小穴泛滥出绢绢淫水。 吉儿…… 是谁的声音时远时近地,好似在耳边呢喃,又好似在天际。 她无力分辨,身子又渐被情欲折磨,她最讨厌欲望得不到满足的空虚感。天知道这些年她是怎样忍下这种感觉的。 细长的脖颈间似有男人潮热的吐息声,伴随着细碎的吻流连在那雪一样娇嫩的肌肤上,令她情不自禁地高仰了脖子以便被怜爱得更彻底。 他好似极懂她,配合地吻着她的颈,情到深处时还会轻啃上她的喉间。她被啃咬得轻泣,又被他未刮的青渣扎得泛痒。 她难受得再度扭动那娇美的身子,并主动地挺起了胸膛。 她有一对发育得玲珑的胸脯,大小正合适于夫君的一双掌间。她忆起她的郎君最喜这对椒乳儿,每每在夜间榻上缠绵时,他跪在她胸前一手握一个,随后伸出那唇与舌又吸又咬地…… 她多么快活又多么的空虚! 轻薄透气的襦裙被男人的手扒了下来,从胸前弹跳出一对雪白的玉兔,玉兔的顶峰上两粒红樱桃是盛夏最美的果实。男人情不自禁低头咬住一个,再用另一手反复地揉搓另一个。 和夫君不同的温柔,那手柔中带着粗鲁,挤捏地力道很有技巧,先是粗粗地搓着,后又柔柔地捏,最终再覆上自己的唇舌,不一会儿就挑逗得女子腿间淫水一波又一波地汹涌喷出—— 是夫君么…… 女子的双手柔柔地揪着身下的床单,胸前一双乳子不知被玩了多久,她盼着他快些停下来,又情不自禁地将自己的双腿微微敞开,无声乞求男人的怜爱…… 吉儿,莫急…… 她听到那宠溺的声音先离得她好近,近到她忍不住抬了手去抓。随后一只绵软的手温柔地握住她的。 是她的夫君么…… 那手的触感有些像,她反握住他的。 手背上有温热的吻落下,带着无尽的怜爱。 她忍不住扬起了嘴角,她喜欢被郎君疼爱的幸福感。 张开樱桃小嘴,她想说话,她得让他快些满足他。可声音发不出,仅有张开的气力。 “吉儿……” 男子低低地喘气声。他胯间胀得难受,仅是脱了她的裙儿,亲吻了那一双椒乳,他便几近控制不住想耸动腰身的欲望。 他想填入她的小穴,可是他又很想将她全身都亲遍。她是他朝思暮想日夜翻来覆去无法甘心入眠的心上人。 石榴大树(29) 女子的身子轻轻颤抖,并非因为害怕,而是情欲难耐。可她没有力气由被动化为主动,她难受得想哭泣,但太无助了。 男人低下头在女子被覆盖住的脸上落下无数个吻,她被隔阻的视野里瞧不到男人一张布满情潮而扭动的脸,只有那炙热的吻,从她的额再到她的眼睑,甚至到她的唇,反复被他的唇蹂躏。 他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给她? 她既受着折磨又饱含期待。 当他的唇再一次从胸上游移而下,一路蜿蜒到她洁白的小腹前,她的腿被他屈起而打开。如非是她没有力气,否则她那纤细的美腿早已勾缠上他的雄腰。 他的唇落在了那芳草地,由那青草中一直深入到那粉嫩的小穴前。 他之前已瞧过的美景,白嫩花苞紧裹着未绽放的粉色小花瓣,宛如一朵晨曦里沾着晶莹露珠的玫瑰,只待正午太阳的照射下盛放最美的景色。 他的舌头宛如一条蛇般灵活地探了出来又钻进了那花芯里,是那世间最贪婪的熊要把每一滴蜜汁都刮搜干净。 粗硕的咽喉大口地吞咽,似是还不够,他的嘴张得更大些,舌头探至最底,所有的蜜汁必须全部不落得吞下去! 他的吉儿,每一寸都是如此的甘美香甜。 若是有可能,他愿意将她吃入肚永远装在胃里与他彻底融为一体—— 女子身子轻颤,声音哽咽,低若小猫咪的虚弱叫声丝丝溢出,伴着男人的吮吸与一根手指的探入,她的身子逐渐地僵直。 求他了!别再这样折磨她!给她个痛快罢! 无声的哀求化为流不尽的眼泪,她好难受,好痛苦,为何郎君要折磨她!为何—— “吉儿,我的小心肝儿!莫哭……” 那凄凄惨惨的哀愁惹来男人的怜爱不断,他一身紧实的肌肉表层浸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随动作滚落入那鲜红如血的绸缎上。 比她更难耐的是他,胯间那雄壮如牛的物什早已高昂了许久,胀得青筋环绕遍布柱身,时刻宣扬着一种狰狞丑陋地力量美感。 他吻得那香穴浸水不曾断过,吸得她香臀自然挺耸,他知她欲海难填,可还不到时候。他胯间那物什过于伟岸,他得等她的蜜穴儿更为松驰,至少得容入他四根指头时。 于是他将手指一根又一根的并入,两根齐入后她那未被男根灌入过的小穴儿便紧绷撑圆了。穴里光滑肉壁贪婪地吸绞着他的粗指。 他开始抽动,并时刻留意她穴肉里的凹凸不平处,他得用手指抽出她更多的淫水儿来。 女子高高低低地哼叫,小脸升起酡红,一股又一股的浪潮,她的穴儿早已习惯男人的手指,仅他进入填饱的瞬间她便舒服地舒展了眉头。 在过去数年里,她的每一场性事都是由手与唇舌,比起胯间巨硕,她因习惯更为敏感而兴奋。 他的指进入后她便迫不及待绞吸着它们,并将臀儿绷得紧紧地收缩着肌肉,以达到用阴穴透过绞吸的行为来最短时辰内攀上高潮。 若是手指再抽动几次,那效果会更佳,她自然会快慰得香唇轻吐无数呻吟,那细细绵绵的叫床声儿呀,绵密得让男人更加地难以忍受。 他的吉儿小浪妇怎地如此兴奋且快地抵达高潮…… 他又怜又爱。 石榴大树(30)「Рo1⒏red」 她太主动了,主动得像荡妇,可他欢喜。 手指的速度在渐快,女子的身子在摇摆,在那红稠上摇曳得像画里出来的妖媚妖姬。 雪白大腿间迸射出透亮的水珠,手指与穴肉撞击产生羞人的啪嗒音。 女子把身子崩直了,她的脚趾头卷了起来,夫君再快些,他懂她如何快乐的,她尽情期盼着她的快慰释放。 可是他得让她失望了。 他停了下来,一把将她拉了起来抱到自己怀里。他胯间物什抵在了她的臀后。 她感受到了。不明白那根热物是什么,可是身子本能地发烫,就好像天生知道它是能带给女人快慰的。 她太软了,像喝醉了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那药的效果还是大了些…… 女子依偎进他怀中,被男人调整好方向,他抱着她,一只手情不自禁地揉上她的椒乳。 女子的呻吟高高低低此起彼伏。 他再次吻咬上她的颊,并不时亲啄,满腔的爱怜化为行动。一只手又探入她腿间挤入那绵湿的穴里。 能立即感受到她的穴是瞬间贪婪地吸住他,那穴里的温暖且让他快速抽动起来。 女子的腿部肌肉再度绷紧,她饥渴得绞死着他的指,那指的充实与抽动时摩擦肉壁的快慰感美得她小脸再次酡红,快到了……她需要的满足感即将袭来! “吉儿想要么……”他亦是喘了粗气,低哑的嗓音透着性感,“想要大哥的肉棒子么……”情不自禁地将话本里的粗俗学了个十成十。 在说什么呢…… 女子听不明白,她把全身的气力使到腿间,那让她快乐的源泉,在男人快速抽送中开启了低低地泣鸣…… “吉儿,快回答夫君。” 夫君…… 她的郎君么…… 吉儿要到了…… 当女子的身子从紧绷到片刻后的哆嗦时,男人明白了,“吉儿这么容易满足的么?”他啄她的唇,亲她的颊,实在是太欢喜她了。 女子身子在抽动中渐渐平复。 但是很快的她又感觉身子燥热,那刚餍足的小穴似乎觉察到女子在欺骗它,迸发出更强烈的饥渴感! 怎么会这样…… 女子不懂,可一直关注她的男人懂。 “药彻底发作了……”夹着迷药里面的还有催情香,只是担心她身子所以药效放得迟。 他不能冒险,他那物什生得极大,她若不能彻底松驰是会受伤的。 什么药……? 女子的大脑好迟钝,无力思考。 她的夫君在干嘛呢……瞧把她身子弄得好空虚,她的小穴里想要更多! 想要男人的物什塞进来! “吉儿莫哭,夫君很快就能满足你了……” 他哄着她吻去从眼角淌到颊上的泪。太可怜的心肝儿,那条红艳的绸缎都湿透了。 他把她放回了床上,跪在她身侧开始脱里衣。之前为了防止自己急躁他不敢脱光,眼下已将她穴弄得绵软潮湿,时候差不多了。 男人从枕下摸出一只药瓶,将里面的药丸揉散开,随后涂抹到胯间高翘的物什上。不一会儿,那物什就被涂摸得油亮亮的。 一摸,滑不溜手的。 他做完这一切后,才跪伏到女子腿间。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石榴大树(31) 他得把那物什放进来,可是它巨大无比,他不想让她受伤。 大手撸着那物什轻轻地抵在女子的花苞口,那油亮水光的肉头如同那巨大的蘑菇,极为肥厚。刚往小穴口一碰,便直接把洞口堵了个严严实实的。看着骇人,若是入了准是得要了那未破瓜的女子半条命! 男人的神色也很是凝重,他挺着腰身在那穴口来回怂了几次,轻轻撞开肉瓣尝试了几次往里入,皆卡在了洞口处。也是难为上次他抽身及时没将她弄伤。 瞧着这情况,男人也只得肌肉鼓胀浑身僵硬。他不敢乱动,生怕稍微急躁一点就得让她受罪。 女子那穴被男人肉头触了那般久,自是被挑拨得骚意难忍,淫水直流。 男人借着这涓涓细流又把肉头往里挤,一寸加一寸,若是卡住了便再拔出来,接着又入,是务必要将它撑大到松驰。 女子被肉头步步紧逼时,那小脸渐感疼痛,本呈松软的身子也开始紧绷了。 他很快察觉,手指轻扣上女子的,疼惜中也不乏一些强迫。借着极佳的耐力,那肉头终于全部卡入后,他能感受到那壁肉的光滑、湿润与温暖!有想迫不及待冲撞地欲望! 实在太想要了! 而女子也从被充实的难受中逐渐跨度到过度充实下的疼痛感,她挣扎着想逃离,可双手被男人扣住,又挣扎无果下只能嘤嘤泣哭。 “吉儿忍忍……”男人低下头,万分怜爱地亲吻掉她眼角的泪。深知她难受,可他也难受不比她少。只盼着她能忍下去,“都怪夫君这物什生得过大……苦了娘子了……” 许是他有足够的耐心,挤入后没再进入下一步,静待那充实过度而产生的疼痛感缓缓散去。而她也从声声安抚中起了作用,身子不再紧绷又逐渐松驰。 他在细心感受到她不再挣扎与抗拒后,便马上得寸进尺地挺腰往里挤,她立时疼得又低泣,哀求着他莫再弄疼她了。 他自是无数地安哄与亲吻,从未有过地耐心与谨慎,他的小可怜儿。“忍忍,我的吉儿只疼这么一回……”他且哄着且持续缓慢地贯入。 女子哭得更凶。 很快,当男人的肉头抵触到一股阻力时,他知晓这是女子的贞洁。不由更为爱怜,所有的欢喜在此刻转为行动。他用无尽的热吻亲去她颊边的泪,吮上她粉嫩的唇,耗了许久将她吻得意乱情迷。 趁她一个不留神全身再绵软中,他狠心把那腰背一挺,一股滔天巨疼直接将女孩疼得面色惨白直至晕死。 男人大口喘粗气,他害怕捏碎了她的指骨,早便离开她的手紧紧揪着床单。那滔天的巨浪带给他的是从未有过的快慰! 女子的晕厥成为支撑他最后的理智来源! 额上汗大滴滚落,他肌肉僵硬如石,维持着石雕像许久,方才试探性地缓慢抽出插入…… 那处女血与鲜红的床单融为一体,直待着血流尽再淌入晶莹剔透的汁水,最后风干后化为污渍。 石榴大树(32) 再多的痛感都会消失,一如那熟悉而陌生的快慰感也会再席卷而来。 女子因巨痛而晕厥,又因快慰而醒来。 空气中仍弥漫着挥之不去的香甜味,女子身子仍是绵软无力。可她能叫,声音虽弱却也仍甜美悦耳。 那是最动人的情话,可以让男人神魂颠倒流连忘返的魔窟。 趴伏在她身上的男人是像梦一样的存在,带给她无尽欢愉的陌生快慰感,那是她过去从夫君身上体验不到的闺房之乐。 足以让女人沉迷的肉物捅进她刚被开垦出来的荒地里,那里曾经过于的干旱,一时迎来丰收的喜悦后,她本能地过度贪婪地纠缠不放。 “吉儿,你要夹死夫君了……” 男人闷哼中的轻叹是满意的赞美。 他爱极了她的穴儿,又热又潮又暖又烫,说不出地快活让他打桩式地插入拔出再插入再拔出—— 他因感受太美好而不停地赞美与亲吻。“吉儿……乖宝儿……你真美……那穴夹得为夫好快活——” 原来男子情到深处也是那样爱叫。 被他压在身下的女子娇滴滴虚柔柔地张腿受着。 她的腿间小穴里承受着昂扬性器,男人的巨物混着她的汁水进进出出,反复撑大着她的阴处。 那女子未来生产之地,得要男人提前不间断地替它松动土壤。 双吉额间汗湿了颊边发,她低低地哭吟,樱桃小嘴里此起彼伏地哀叫。这次唱出的是喜悦的爱乐音。 好快活……无数个好快活充斥大脑侵蚀理智,她身心俱乐,用行动佐以此刻被男人疼爱的满足。 “吉儿宝儿……夫君有些受不住了……”快慰的何止她一人,他亦是爽得快忍不住喷射地冲动,可又贪恋着这香穴的美味,填不饱的胃口让他渐停动作来疏解欲望的冲击。 男人停下后连带着女子阴穴所积累的快活也消散了,她不满意,哼了哼又扭了扭。 他便宠溺地啄一口她的唇,笑道:“小贪吃鬼,你且让夫君缓缓。” 她听不到,很不满地缓慢抬起手,他自然地握着。她用指甲刮着他的手,她的甲染了时下流行的胭脂红,漂亮又性感。挠起人来自然也疼。 他便接过那手送到唇边轻啄,“吉儿小馋猫。” 她不知猫馋,只道自己空虚,小穴夹着那不再抽动的滚烫肉棒自行吞吃。 她想要! 想要这物什快些带她到仙境! “小馋猫儿……”他的声音不稳,被女子吸夹的物什又蠢蠢欲动,他受不得便脸色难耐,被欲望控制地表情是丑陋又性感的。 她瞧不到,要是瞧清楚了,那得是无尽的泪。 男人渐渐再挺耸腰身,只是一个冲刺下女子便再愉悦地低叫。 她的声音太动听,是由无数个嗯啊啊组合出来的,是天然的催情剂。催得男人神魂颠倒情不由自己。 男人只感觉在这声音催促下自己是真控制不住要喷射了。 他过去有限的性事里都是草率结束的,那一手数得过来的闺房乐事是伴着正妻的惨叫与惊恐音。 他和不爱的女子结姻又行周公之礼本就是不幸事,又岂能身心如意? 不过是为传宗接代。 如今眼下,压在身下的女子是他打第一眼便欢喜的姑娘,那对她的占有所延绵到身体的快乐……才是真正的仙境! 石榴大树(33) 如今是喜悦到自然而然地憋不住要喷。 吉儿会不会没得到满意?会不会怨他不够中用呢? 带着深深的自责感无太多性事比照的男人一泄千里。 感觉好像草率了,身下的女子连哼都没哼了,“对不起吉儿,给我时间缓缓,我会弥补你的。”男人将她小心地搂入怀里。 早被不知道何时操晕的女子听不到,她困极,那密处又疼。初次的性事只是男人没有章法的反复抽插中结束,更多的是为了承受那物什的粗大而一直在适应。 只是他不知道,但也知道自己表现不够好,暗下定决心多来几次,他一定会满足她。 长夜虽在男人近一个时辰中消磨不少,但仍漫长。 他无心睡眠。那只泄过一次的身子原比男人想像中还要饥渴,曾经不食仙肉味,如今浅尝一次不足以满足胃口。 还想要…… 男人翻身抓了袍子披上,不一会儿从外间打了水进来,他是极为体贴地替她细细擦拭身上的汗渍与腿间那血污。 女子即便在昏迷中亦因破瓜的疼痛而抽搐着身子,把男人心疼得连声抱歉。 他再次责怪自己的物什让她吃足了苦头。 仔细清理完以后,他且去拿了药膏给她上药。 他备得极全,应有尽有。 再之后,男人将屋里的迷香熄灭,随后离开了屋子。 屋内的女人沉沉睡去。 夜到寅时初,女子的房间再一次被打开,那刚沐浴过的男人带着一身的清爽再次回来。越过屏风进入里间时,他在香炉前静站了片刻,最终还是抬起了手挑了一根盘香引燃了…… 随着香燃,空气里再次充斥着那股熟悉的甜香味儿。 迷药再度弥漫预示着男人还要再战的欲念。 果不其然,当男人重新回到床前,撩起那大红帐子,里面玉体横陈的小妇人虽称不上绝色却也是秀色可餐。 他当即脱了袍,沾了水的发梢打在女子的脸上,她却是纹丝未动。 他覆了上去,一只手先在女子那俊丽的脸上摸了摸,又顺着她细颈往下,停在那红色喜被盖上的胸脯上。 今夜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他正式成为她的郎君。 喜被被拉开,一只饱满挺翘的乳大小适中,他用手一握再轻轻一捏,掌下肌肤细腻弹性,又同时绵软,他一握再握,只觉爱不释手。 她那初尝情欲的身子在迷药的勾引下再泛起了燥意。又被男人漫不经心地把玩椒乳,那腿间穴淫水来势汹汹。 但因困乏,身子醒了脑子却困顿。 男人兀自玩着,手在充分享受过搓揉得到的快慰后,又是盯着那形状美丽的乳忘情地吻了上去。 比得第一次稍显匆忙与霸道,这次他更为细致。 一只乳他舔了啃,咬了吸,大半的乳肉,小小的乳肉,莫不是随心所欲想怎样吃便怎样吸。 她看似是一点反应也没,但腿间悄然流淌的体液,只要他伸手一探就能发现端倪。 男人不着急,他把玩着那两只乳,好似幼时眷奶的孩童,不停地吸吮与揉搓,直待它们悄然胀鼓,乳晕变大透亮时,他略惊,原是女子身子能这般奇怪。 石榴大树(34) 好奇心一起,指间拨弄轻捏,不多时那乳肉坚硬,女子难耐地摇摆着脑袋。 他再低头张嘴轻吻。 又是好一段时辰。 “吉儿的乳儿好美,夫君好喜欢,日后日日揉好不好……” 若她醒了,怕再任男人这样揉下去,乳都要被玩坏。 “好了,现在吉儿要把蜜穴给夫君吃。” 男人自言自语地打开女子的双腿,上过消肿止痛药的穴可暂时不能舔,他只能肉眼看,再用手剥开那厚厚的花瓣,光线原因他瞧不清楚。于是又起身摸索着端来烛火,那精致的烛台上铺了厚沉的烛油,随他端来的动作下一滴不慎落到女子的大腿上。她被烫得皱眉,而他一惊,烛台一放赶紧去吹。 “对不起,都是为夫的错!”赶忙道歉。吹凉后揭开了那烛蜡,只见女子白皙光滑的皮肤上留下一个红印子。 男人看得呆了会。 吉儿皮肤像画一样,上面一点红印子都那般美了,若是多留下几个…… 心随意动,他尝试着在她腿上咬出了几个红印子,果真是好看的。 于是像发现了新奇事,他开始着迷于在她两条大腿内侧都种下无数的吮痕印记。 她开始疼得眼珠子转动,在梦里都睡得不踏实,好像有人一直在咬她,疼得她忍不住伸手去推开那凶兽。 男人玩得兴起,见女子有转醒的迹象便默着她应该是耐不住了,看来得先满足了她。 他把她腿儿架到自己肩上,一手扶着那凶悍巨物便往穴里挤去。 这次他给的前戏不多,可能是觉着女子已经被破了处,因此便不疼了,一个劲往里钻。 她在梦里疼得撕心裂肺,梦魇一直跟随,怎么都摆脱不了! 当梦里的痛苦延续到现实,男人知道自己再度孟浪,一股热液浇头盖来,一缕血水随物什的抽出而溢出。 她明明破了瓜,可还是撕伤了! 男人浑身僵硬,再温柔安哄着女子。 他太急躁所以没留意到她被自己弄伤了,又着急想要她快些适应,便强势地用先天优势压着她阻止她反抗。趁她力气小点时挺腰破开那柔软壁肉,接着再不管不顾地温柔抽插起来。 她得适应他! 他的眼眶里渐有血丝,一缕疯狂在其间流转。“吉儿小心肝儿,夫君的欲望有些重,待日后为夫慢慢调教你,我们务必要房事和谐……” 他觉得他的吉儿不回应定便是默许了,实则是她被插得又疼晕厥了—— ** 不……不要——不要再弄她了! “放开我——” 双吉凄惨起身,眼角泪直流。她摘下覆盖在脸上的红稠。睁眼的一瞬间入目的一片喜庆的红色刺入眼里,她惊恐又愤怒地翻身滚下地。刚准备爬起来又颤巍巍地倒下去,她双腿间刺痛!浑身乏力! 是谁—— 她已经是大人了,也知情事,结合自身处境与昨晚上那如梦境般被侵犯的场景,一刹那心凉透了—— 大伯—— 她昨夜和大伯吃了酒,然后醉了—— “不,不会是大伯……”双吉用红稠掩住自己赤裸的身体,下意识地抗拒侵犯自己的凶手! 不会是大伯的—— 就在她惊恐中,大门被推开,走进来的男人让她下意识地捂住了嘴。 “吉儿。” 石榴大树(35) 是她的郎君啊! 她下意识地后缩身子,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愧疚感。 二公子笑得温柔,好似不曾发现小妻子的异常,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嘴里歉意说道:“对不起,是为夫昨晚上孟浪了,还疼吗?” 被放下的双吉浑身僵硬,大眼里充满迷惑不解。 昨晚上是临哥儿—— 她心脏狂跳,为何她直觉就是反驳呢?! 二公子转过身去,假装替她拿桌上的茶来掩饰脸上的不自然。 待到二公子递茶,吉儿才觉自己渴了,接过时却注意到夫君的手微微颤抖。 “你冷吗?”她仰头冷冷地问。 二公子有些心虚地再转身道:“吉儿你身子定是难受了!我去叫下人给你弄水洗个澡会好受些!”他也不等她回应便急急离去。 双吉略出神地望着门口…… 二公子走得急切,他回忆着黎明初升时见到大哥,他只说了一句:“昨夜与她行周公之礼的是你。” 面对头也不回离开的大哥,二公子眼泪都哭干了,再是悲痛这顶绿帽子也得戴严实! 可心里想是一回事,当真见了那一屋喜庆装扮下的吉儿,他丧失了掀开被子的勇气! 宁可不看,也比亲眼目睹好! 双吉脸色略冷的环抱着自己泡在温泉里,昨夜的激情所残留的片段一幕幕回荡在脑中。 她想不起来那个男人的样子,因为眼睛被蒙住。她只能记忆着那宽阔的胸膛勇猛的力量,以及撕心裂肺的疼痛。 夫君说是他,她本不应该有怀疑。 可是她明明隐约知道夫君不行又怎能行房……但是若夫君不行,那昨夜与她行房的到底是谁—— 她猛地沉下脑袋,将自己埋进水里! 不能再细想!明明就是临哥儿与她行了房,她怎可以再心生半点怀疑! 绝对不可能是大伯的——绝对!! 双吉沐浴过又沉沉睡了下去。她本就被折腾了大半夜,再加上药物的后遗症一睡便是到下午才彻底清醒。而这段时辰,二公子在这新院里游逛,劝说着自己就这一回,昨夜珠胎已暗结,日后他定是不让夫人再受半点委屈! 双吉彻底养好了精神后也面色如常地与夫君亲昵,许是说服自己接受了与夫君行房的念头,她与他回程时很是亲腻。 只是针对昨夜发生的细节不敢多提,她怕一切是虚假的。 日子一晃眼四五日过去,大公子自那日后消失了好些日子,大嫂说是朝堂里有事,今日就得回来了。 双吉闻言笑容有些勉强。 她找了个借口回了院落,一推门而入就看到桌上有许多昂贵的面料,便问,丫鬟说是二公子差人送过来的。 便马上又有下人说二公子可太疼少夫人了。 往日定是甜蜜的她今日却听得略刺耳,笑容挂不上,便态度冷冷说道:“挑几匹合适的送给大嫂与小杨夫人罢!” 尚王氏得了礼,一时惊奇:“这些日子那临哥儿可是有挣钱的门道了?送的这些礼物皆是价值不菲呢。” 老嬷子哪里知,也是暗暗称奇。 而得知自己礼物被转赠的大公子,也只是暗暗轻叹,又差家丁好生再物色些礼物以二弟名义送过去。 总归是,这日子还漫长着…… 石榴大树(36) 大周皇帝已有确切消息传来,十叁殿下十日后行冠礼上一并封为宜王。 从封号看十叁殿下得远离朝堂了,太子党获胜。 大公子近几日见过叁殿下,叁殿下语气里透露着孩子养大了野心也大了,若难以驾驭只得毁之。 这令因家中琐事生烦的大公子深有感触。 到底是帝王家,一切利为先。又想起幼年与十叁殿下也一度能说上几句贴己话到如今的形同陌路……终究自己也是如十叁殿下那般的人啊! 带着些许愁肠回去的大公子迎来了他温柔贤惠的妻子王氏,与她身边跟着的一个俏丽小丫头。 因脸生他不由多看了一眼,便是这一眼,当即被聪慧的王氏瞧着了,当即引荐:“这是我十二表妹,夫君你还不曾见过。如今到胡京来游学玩上些时日。” 大公子也未多想,任那娇滴滴的表妹问了好后,他便是要去父亲院里一趟。 王氏自不敢拦,那表妹在人走后小声嘀咕:“姐夫好大的官威呀!” 王氏笑:“你姐夫年纪轻轻身居高位,自是得如此手下人才听会听令行事。”话里不无自豪。 闻得今日大公子回来了,一家人自是要去花厅用膳,双吉便推说肚子不舒服不去。 锦夫人当真以为儿媳身子不适,当即说找大夫过来瞧瞧。双吉本是装的哪里乐意,直说躺躺便没大碍了。 锦夫人是慌的,后仔细一想,这才几日过去哪能那般快见肚子……便放宽了心。 双吉装模作样躺在床上。 自打那日从她的私宅里回来后,她每每想起大伯便有些尴尬。一股不能明言的猜忌让她仅是想起他便浑身不自在,自是能避就避。 躺了一会儿顿感肚子饿,便让丫鬟去找些点心来。 那丫鬟服侍的年头久了,也是与少夫人交了心,怎不明白她装病,便有意问:“少夫人今日好端端地怎地是不想去用膳呢?” 双吉不是个爱碎嘴的,再且她也不能直言,只说道:“不想见到烦心的人。” 丫鬟便默了,去给她端吃的。 二公子不在府上,差了家丁回来禀告他散值后与同僚一道下馆子不回来用膳。 众人便打趣二公子官儿不大,却是破费极多。 尚中丞护犊:“他若欢喜便由他去,府里可不差他那叁瓜两枣的!” 大公子对这些闹腾视而不见,他只关心着原该坐的位置空了。 锦夫人倒是解释得快,说是儿媳闹肚子疼,今日便不来了。 尚中丞关怀一番,王雪芙立马接了话说稍后探望一二,十足的好嫂子令中丞满意地直点头。 大公子闻之,心下暗道是真闹肚子还是不想见他…… 这桌上的饭菜也是食之无味了。 锦夫人与尚王氏结伴,锦夫人回来时视线在那个表妹的身上多看了几眼,笑说道:“这小姑娘的生得真是机灵,可是多大了,许了人家么?” 那小丫头乖巧回说刚满十五没许人。 锦夫人便感慨好年纪,伶伶当初比她还小便入了府。一晃眼便这么些年过去了。 这话可引了那小姑娘心生好奇。 双吉闻了丫鬟提前报信儿,赶紧又躺回床上装模作样,那几个女眷便是前脚迈进来了。 石榴大树(37) 对于初次装病,双吉拿捏不到位,面上是急得薄汗出来,这一看倒是惊到婆婆锦夫人,一探手,“倒是没发热,可怎么就流这么多汗了呢?” 双吉小惊,僵着声把那被子往脖子上掩,直往被里缩,道:“许是天气热了……” “你即知热怎的还蒙着被子?” 双吉一向乖巧,如今这般模样倒没让人怀疑。 面对大嫂的揶揄,双吉装傻一笑,悄悄回了一句:“冷。” “怕还是得找大夫来瞧瞧。” “不用了!我刚才自个儿吃了几粒伤寒药,身子都好转些了!莫让大夫白跑了。” 在双吉强烈的劝说下众人打消了找大夫的念头。 锦夫人送走王学芙后又回来碎嘴皮子,“瞧到你嫂子身边跟着的小丫头了?” 双吉自是点头,那小姑娘生得娇娇柔柔的,很是可人。 “倒是个嘴甜的相,生得讨人喜欢。” 双吉便有些吃味了:“咋的娘,你难不成想再认个女儿呀?” “瞧你这醋味儿!哎呦就见不得娘多夸别人一句。” “那是。娘和临哥儿只能夸我!” “罢了,不与你耍嘴皮子了。你公公让灶房重新弄了吃食,你趁舒服了就吃些。” “我现在感觉人精神些了。” “那便现在吃。” ** 尚王氏带着表妹离开院落,因着日头黑得晚,便决议先不回院里,去府上别处逛逛。 表姊妹一路闲聊,尚王氏聊的多是大公子的喜好,是要让小表妹记在心头的。 这位小表妹闺名带玧,得称一声玧姐儿。生了颗玲珑剔透心,随表姐进府家里人也没瞒着,只说道若能得了姐夫的青眼那入府怎么也是位贵妾不辱人。 玧姐儿心里是欢喜的,表姐嫁入府多年,她也是瞧了表姐夫多年。那风神俊朗的贵公子可是不少坊间画本里的男主角儿,天下女子的梦中情郎。 能被瞧上眼送到府里也是天大福气了,她是满怀信心要拿下姐夫的。 只是进府几日,也只得今日才见。面对表姐一会儿带她去见妯娌,一会儿又是游园的,她已有些不满。这旧氏老宅除了人显贵可还有什么好瞧头的! 只是面上还不敢表露,她是知晓这表姐看着和和善善,真要惹生厌了也不是个能拿捏的! 玧姐儿状似天真问:“姐,你为何这时辰不去找姐夫唠嗑呢?” 王雪芙温柔的笑脸有些僵硬,不自在回道:“若是你姐夫得空了自会到我屋里来。”她并不想让玧姐儿过多知晓她婚后日子虽相敬如宾却是寂寞的。 “若是赶上你姐夫此刻在书房忙碌,那定是要惹他不快的。” 玧姐儿便在脑海里想象了那般场景,初次见面的威严感带给她的是不敢造次。 只得心里暗道:照这般发展也不知何时才能被姐夫瞧上眼! 许是知晓玧姐儿心里的不满,王雪芙便宽慰道:“今日我瞧着你姐夫没吃上几口饭,稍晚些时辰你便备些甜汤替我带过去罢。” 玧姐儿瞬间喜悦! 王雪芙在一旁暗暗叹息,若不是她这肚子不争气……当真是命呀! 石榴大树(38) 昔年,祝家嫁女何等风光。而今,纵使嫁同一婿,右丞家却是落得个惹人笑话。 十叁殿下迎娶祝枝理那时意气风发,而今时,再迎侧妃是颜面无存。皆因他争权失败,成人礼对一个落魄的殿下那是过得没几个人知道的。迎娶右丞之女当日亦只是强颜欢笑。 大公子忙着给十叁殿下送礼,头月送了再婚又送,眼下还得准备他孩子的满月礼与封王礼,可谓是这两月里十叁殿下是收礼收到手软。 可再多的礼也换不来已尊称为宜王的男人的笑脸。 祝枝理一惯心高气傲的,嫁给十叁殿下的这些年也是磨灭了些傲骨。 外界有誉赞的宜王暗地里却是个两面人,阴晴不定极难伺候,祝枝理的婚后生活是有苦难言。 去年十叁殿下要纳右丞之女为侧妃,她倒是暗暗欢喜了一阵。又逢自己再怀身孕,头胎生了个闺女的祝枝理自是盼着二胎为男。 好不容易儿女双全了,却还是见着宜王在宅里大发雷霆。 祝枝理倒也是习以为常,护着自己的幼儿躲回了娘家去!她且与父亲哭泣不愿随宜王去宜州那遥远之地,欲与宜王和离! 这话儿一出,祝大人惊骂,祝母气晕,整个胡京都传出了这风声! “说的是宜王要打女人,宜王妃受了好些年!” “别闹!听说还是那祝家才女容不得新人!” “也不是,好似说是因叁殿下欢喜那宜王妃,肚里生的孩子都是叁殿下的!” 头两句还小打小闹,最后一段信息便吓人了。 王雪芙闻此话,当即去了祝家拜访。祝枝理接待时没好脸色,冷嘲热讽她是来瞧笑话的。王雪芙便只问了一句:“你可与叁殿下有干系?” 问得祝枝理当头一愣。 王雪芙回来时将此事说给了大公子听:“我当祝枝理好才情断干不出那偷人的勾当儿!不曾想她也终究是俗人一个!”她说的是气愤填膺。 大公子便说了一句:“我当你一直是不欢喜她的。”不成想她却是气恼居多。 王氏闻言苦笑:“说来夫君也莫笑,我初时听闻也是想去笑话她的,可瞧了真人时才顿悟,原改变女人的终是这姻缘。她啊,一身傲气也被磨灭在后宅了……” 说着感触良多。 想那李贤也不是给个长情的,这些年后宅里也不只有祝氏。 而她眼下反倒是仍比祝枝理过得幸福些,至少夫君仍未纳过妾…… 王氏的脸色又柔和了两分,顺势问道:“夫君今日可无事?” 却是听大公子回:“我得去叁殿下府上一趟。” “为着祝枝理这事?” “嗯。”说着大公子便头也不回走了。 王氏轻叹,这后宅,磨掉的可又何止她祝大才女一人—— 叁殿下与十叁殿下的王妃有染一事若有了证据,那对叁殿下可真是一个打击。 而祝枝理亲口承认了,这事儿闹得……可是有些难办了! 爱好美人风流多情的翩翩公子叁殿下若欢喜上自己的弟媳妇,倒还真不让人意外。 叁殿下对着大公子,明面上可是叫苦的:“也是我一夜风流惹出来的,但那孩子可不是我的,我与她那事发生在一年前呢。” 这真是个风流种啊! 石榴大树(39) “殿下,正经些!”大公子少有的头疼。 叁殿下却是揶揄地眨眼,刷开纸扇凑近大公子低声说道:“偷来的有瘾呀!不信,益哥儿且去试试!” 大公子听得心下胆寒,面上却滴水不漏:“殿下,可知这事儿是谁传出的。” “益哥儿当真是没趣。”叁殿下故作不满,随后在大公子欲离去的起身中赶紧回:“除了我那败北的好弟弟,还能有谁呀!他曾以此要挟我,我明着答应结果却非他所愿,他便心生了怨恨呗!” 大公子沉吟。 叁殿下又说道:“可他也不想想,父皇的心思是我一人能左右的么?我又非未来的储君!” ** 大公子一路上心思重重,与叁殿下打交道这些年他仍是虚虚实实让人捉摸不透,话信一半即可。 心里想事情,迎面又遇上娇滴滴地一声:“姐夫。” 他抬头一看,是那晚给他送甜汤却在门槛处绊了脚洒了一地弄得他心烦的妻家表妹。 他对这等明显想勾引他的女子无兴趣,又这女子故作姿态更是心烦,当即转身便换了个方向。 那玧姐儿瞧了,银牙都要咬碎了。 她入府近十日,统共见着姐夫叁回!当真是个大忙人,怪不得这么些年了表姐肚子一直再没消息! ** 双吉自打装病后又过了数日不见大伯,听他总是早出晚归的,倒是省了膳桌上见面的尴尬。 日子一久她便是淡忘警惕他了。今日天气好,她一早拿了杆垂钓,钓了不少鲫鱼上来,喜得她在这与丫鬟说道:“今晚上争取让大伙都吃一条鱼!” 丫鬟数了数鱼,“那少夫人可还得加把劲儿。” 双吉自是连连点头。 大公子今日休浴,中午去见的叁殿下,下午回来无事,自是挂念那小妇人。 叁殿下有一句话倒是说对了,偷来的属实是香的! 丫鬟第一眼瞧到了大公子,默默地退走了。 大公子脚步轻盈,这些年朝堂事物繁忙,所幸他将行闺房之乐的时辰拿来锻炼了身体,倒仍是一身武艺能瞒过这女子。 双吉明着是垂钓专注,实则是在打瞌睡。他离得近了便瞧到了那小妇人频频垂首的侧颜。那六月里的艳阳洒落在她身上就跟天上飞下来的仙女一样美。 他不忍打扰这份美丽,静静瞧了不知多久…… 双吉把自己瞌醒了。 一个睡眼惺忪下,不知自己睡了多长时候,只发现那鱼线都绷得直直的了,方叫:“哎呀,什么时候咬上的饵呀!” 正待要起身收鱼,却是有人抢先一步捏过了那杆子。她扭头一看,见是许多日不见的大伯,不由嘴唇轻咬,下意识偏过头去。 “你若是犯困了便早些回去歇着,小心滚进了湖里没得人救你。” 她在心里立马回她会水,转念一想理他作甚! 没听到她的回应,他摘鱼时便低下头看去,见女子低着头给他瞧发旋儿,他想着这发旋儿也生在头顶中间,怎么这般倔呢? 眼里不由含了两分笑意,撩了袍挨着她坐下了。 双吉不想他脸皮这般厚,没觉察她给他甩脸色么! 抬头偷瞄见他神色如常,便内心摇摆,难道真是她误会他了,那夜本就是她夫君…… 石榴大树(40) 就在双吉推翻自己的怀疑中,大公子已经重新下好饵问道:“你何时喜欢垂钓的?” 双吉走神愣了会,方才反应过来回:“也不算喜欢。只是有阵子娘家兄长爱钓,便被抓去当了鱼童。” “那得是幼时的事儿了罢?” “嗯,我那时大约十岁学会了钓鱼。” 见着大公子一番态度坦坦荡荡的,双吉便有些脸燥,果真是误会他了么…… 玧姐儿在府上无事做,听说了二少夫人马氏在垂钓,便心里头有了主意。听说那马氏出身低微却是深得尚府人欢喜,她便觉那女子定不如外表那般天真。 与这种人打交道最是得玧姐儿欢喜,她本就是这样的性子。便一路寻着迹过来,人也见到了,只是还意外姐夫也在! 她本想当即过来打招呼,却是又犹豫了下,于是一蹉跎,竟观察到姐夫与那二少夫人有说有笑的! 何时一惯稳重威严的大公子有这般轻松对待过表姐的? 玧姐儿年纪不大心眼却是多,尤其男女情事上开慧得早,当即疑心下躲在了暗处偷偷观察。 只是还没看一会儿,身后便有丫鬟问好:“表小姐你可是来找我们夫人玩的?” 这猛然地一声,吓得玧姐儿整个身子都跳了下,也一并惊醒了不远处的大公子与双吉。 大公子与双吉双双转过身来,见到玧姐儿尴尬地从转角出走出来。 这姑娘强作镇定心里暗骂那丫头多事,故作从容走过来问安:“听说小嫂嫂在这附近,我想着无事就过来一道耍了。” 听了玧姐儿的解释,双吉立即热情招呼她到旁侧坐,“我在这垂钓,一般姑娘家对这可没兴趣呢。” 玧姐儿的眼神往姐夫身上瞟去,她越过马伶伶身边的位置,挨到了大公子身侧。 双吉见状也没多想,只又让丫鬟多备点瓜果来。 玧姐儿坐下,见着大公子面色冷然盯着湖面,全然不似早先与马伶伶的散漫,心里暗吃起味。 怎的她到底是外人嘛,亲疏有别呢!既是这样玧姐儿那股因年轻而爱较劲儿的性子就起来了。 “姐夫,你也喜欢这垂钓么?”她故意娇滴滴挨过去。 大公子的性子一贯不是无礼的,便回了句:“还好。”不冷不热的。 玧姐儿便说道:“那姐夫教教我可好?我平日从未垂钓过。” 大公子说:“既是不会那便莫学,有空回屋里多念书。” 玧姐儿笑脸僵了。 一旁的双吉稳不住笑,她瞧着玧姐儿是想亲近大伯,可大伯不领情。这种事儿她倒是瞧得多了,便过去解围:“你姐夫不教你,小嫂嫂我教!” 她本一番好意,无奈玧姐儿却觉她是看她笑话,暗气,谢绝了她的好意:“不用啦,反正我性子也坐不住。”小姐儿语气娇滴滴的。 双吉听了便由她去,把自己那杆子守着。 她今日放了叁根杆子,倒是正好一人一根。 大公子有外人在,那神色便是肃然,一副切莫打扰他的模样儿,任着玧姐儿说上叁两句都不搭理她。 玧姐儿碰了一鼻子灰后,只得去找讨喜的马伶伶,因马氏会与她搭话儿。 石榴大树(41) 只不过聊了几句,因着二人岁数差聊不上兴起。没坐一会儿这小姑娘便无聊得坐不住了。 又挨了约莫片刻,她找了由头回去了。还是得找表姐想想法子。 在玧姐儿走后,马伶伶便说笑:“大哥今日是准备一下午都陪我垂钓么?” “有何不可。晚上不是想食鲫鱼大餐么?” 双吉便说:“那这事儿交给大哥罢。”说完起身走了。 大公子盯着那小妇人的背影一阵,又盯着荷塘,渐渐地拢了眉。 王氏在屋里做绣活,婆家一位堂亲媳妇有了身子,她这做嫂子的首先要备些薄利,先决定绣幅芙蓉花开。 玧姐儿气呼呼地回来说姐夫欺负人,她便随口问,那玧姐儿嚷着姐夫只与马氏说话,一对上她便不理人了。 “定是你年纪小,所提事没得让你姐夫接话儿。” “哪呀!我说的也是垂钓的事儿!” “你姐夫性子虽静可耐不住垂钓。”王氏入府五六年,还没见过夫君举一次杆的。 “他陪着那小嫂子钓得可开心了!” 开心? 拿绣针的手一僵,王氏又问:“你见着你姐夫笑了?”就是她一年能见着郎君笑一次都是好运连连。 玧姐儿也是有些添油加醋的语气:“那不说是笑,可是对着小嫂子老温柔了!” 王氏笑容渐凝,心里有了些想法。她以前也是知晓郎君对马氏的好,莫说逢年过节,就是平日屋里她有的扭头那锦天园也得有一份。 以前只当是郎君兄友弟恭爱屋及乌,如今被玧姐儿一言道出……王氏本也不是爱猜忌的,可还是不由自主放在了心上…… “到底也算是自小长大的,这情谊便是一家人,对家人那你姐夫自是温柔体贴的。”她如是说。 可玧姐儿就觉表姐暗讽她是个外人,心里又不乐意了。 那王氏也是反应自己话里有些不对,赶紧解释:“你入府短,自是那日头久了你姐夫待你也一样。” “可我怎不见姐夫像待马氏那般温柔待你呢!” “玧姐儿这话莫乱说!” 王被玧姐儿一刺再刺,当即脸黑了,沉下声来:“我们王家长辈是这般教养你一个贵族女子的么?!” 瞧王氏怒了,玧姐儿也不敢再拿乔,只得示弱回道:“表姐莫气,看在我年纪小胡说八道的……” “也就是想着你年数小,不然明儿个便遣你回去!” 玧姐儿惊得赶紧求饶:“姐姐,是我错了——” 王氏遣她去书房抄书,待人走后,她左右都静不下心来,扔了绣针,站起身招了丫鬟:“跟着我去看看姑爷。”只是王氏来势汹汹,真瞧了,却是见着郎君拿了根杆子在发神,他不远处有家丁卷了衣袖裤脚儿入塘摸鱼。 她瞬间噗嗤一笑,暗道夫君当真是书读得多,爱装模作样的!不免觉出郎君竟有两分可爱来…… 至于那马氏,影儿都没一个! 大公子发现了妻子,见她远远过来,便问:“雪芙可会垂钓?” 王氏缓缓摇头,大公子便起了身,“今日让灶房做个全鱼宴罢。” 王氏亦少有打趣:“难得见夫君有想吃的菜谱。” 大公子淡淡扫了她一眼,答非所问:“你那妻家表妹何时回去?” 石榴大树(42) 王氏暗暗一叹,玧姐儿看来是没戏了,面上温柔浅笑:“明儿个就回去了。” ** 双吉回了屋后便躺在贵妃椅上出神。 丫鬟抱了几本小册子来:“少夫人,书铺的新话本儿全买回来了,您瞧着要先看哪本?”双吉立时敛了复杂的心思,回:“我要先瞧瞧《搜神记》!那芜湖仙子可是位例仙班了么?!” 她这一着急自己的话本儿也顾不上想其它的了。 至于大伯,在此刻全被抛到了脑后。 晚上吃全鱼宴时,尚中丞连唤了二儿媳数声,才被一旁的二公子扯扯衣袖回了神。其后问她怎么一晚上神魂不守的? 双吉便回她的话本子还没看完,莫不是爹在,她今日都不得过来吃食! 二公子便恼:“你呀,莫给爹知晓你看那些杂书闹得不食,非得斥你一顿!” 双吉便捏筷托腮:“你不说谁知道?” 二公子无奈叹息。挟了快剔好鱼刺的肉递过去,“张嘴。” 双吉听话照办,吞下了夫君的宠溺。 田夫人瞧到了这幕,来了句:“瞧这小夫妻恩爱的,那肚中定是快了罢!” 丽夫人挨着旁边,跟着唱喝道:“还用得着你操心儿!临哥儿回来也几月了,指定儿明儿这肚里就揣上了!” 尚中丞立即将询问与渴求的眼神递给了他们夫妻俩。 二公子脸上起初一僵,片刻后又神色自若回:“有了好消息定是第一时候说与大家的!”此次话里底气足了些,但双手却是在桌下悄然握紧了。 一旁双吉忆起那夜光景,暗道许是肚里有崽了…… 这夫妻二人表情在旁人看来,那自是觉喜事将近,席上便起哄着要连夜回去准备孩儿礼了。 锦夫人心里暗道估摸着时日,也是快能摸出喜脉了,心里揣揣,只盼着能一举高中。 只那无人注意到大公子淡定自如的神色好似早知晓了答案…… ** 马氏葵水来的那日是夜里,刚换的床单上面一片血渍,看得二公子愣愣地…… 而肚儿微疼的马氏,也是一愣,然后回忆着葵水日子也就是这两日,往常是早做准备,此次却是别有期待—— 瞧夫君愣神大受打击的样子,双吉便顾不得自个儿难受,赶紧安慰:“没事儿的临哥儿,我们这回没有再等下回便是……” 下回…… 二公子愣神着瞧着小媳妇,想像着她还要被一个野男人压在身下——忽然地便翻身下床,语气生硬说道:“我给你叫丫鬟拿月信带来。” 双吉被他略冷的态度伤得声音都没敢出…… 后半夜,夫妻俩各无心睡眠,独自背对环抱 着睁眼到天明。 锦夫人唉声叹气,虽早设想过不会一举得中,可还是不免难过。 拉了情绪低落的儿子到屋内暗道:“你且趁她葵水走后再去借种一次!这次让对方多来两回!最好是连着两叁夜确保万无一失,此事拖不得了!” “娘,那是我媳妇!”二公子有气无力。 有了初次的借种,再次面对他情绪已能稳定。 “娘知道!可事本就不一定能一次成!你可是确信了那人是有生育的?我们也就找这么一个人,可不能再寻第二个了!” 他哪里知晓! 石榴大树(43) 他怎会让一个已当爹的男子来玷污他的妻子! 但是大哥定是找的身心康健的…… 二公子只觉自己脑子都要糊了,连声道:“娘你莫要逼我……此事我自有主张。” 瞧儿子一脸痛苦,锦夫人也不敢逼太紧,但她也非逼不可。 下月这马氏肚里是必须揣上的! 双吉在屋里心生郁闷,自那日私宅欢好后,她因着对破瓜的疼痛与疑心也再无心想那圆房。早知晓没怀上,就应该前几日找着临哥儿再补上一回。 待二公子回屋时,双吉倒也坦率将此事闲聊:“阿临,等葵水过了我们立即行房好不?” 二公子谎言说得多了倒也习惯了,回:“好。要不过两日我们回马小府小住几日罢。” 这是他给私宅取的名儿,冠妻姓可见是多宠她的。 “也成。想来有十来日不曾去过了。”双吉是心里想着的。自己的房子自己当家做主。“要不这个夏日都在小府上避暑罢?” “府上凉快也可。” 夫妻俩都是性子急的,此事说妥了便是要去。只是二公子不似从前,现在是要当班的人了,他说要她先过去住着,他休沐之日再过来。 双吉想着自己正值葵水,也就答应先过去了。第二日行李都不用,知会了婆婆一声便走了。 锦夫人知晓他们有私宅,只是不知那宅是益哥儿送的,只当夫妻俩攒了些银钱买的。 临行前她是叮嘱让她多待几日。“临哥儿五日一休,正好叁天后就来看你了。你夫妻二人好好努把劲儿,争取在七月给娘带来惊喜!” “娘,你放心!”对于揣崽热衷的双吉何时能不配合的,羞答答扭头上了马车。 锦夫人看着儿媳的马车,心里默念着送子观音娘娘,还对老嬷说:“明儿个一早我们便去拜拜送子观音娘娘像!” 马小府的宅门是敲了一阵子才有家丁急匆匆来开门,瞧见了是主人,一个径道歉,马氏伶伶好说话:“也不怪你们,是府上人手少了,你们若在内宅自是一时半会儿听不到。” 丫鬟问了句:“夫人可要再采买两个仆人?” “我府上来的人少,没必要。让人去买铃铛来挂上罢,声音响好听到。” 那家丁倒是赶紧应答着。 马氏伶伶在府上游查一番,确定并未因她不在这些下人便有疏忽之处,满意点头后又召见了府上的下人们,一番鼓励后说到今晚上让灶房给他们做顿丰盛的,又一人赏了一粒银瓜子,做全了当家主母的派头。 后让丫鬟吩咐了这个夏天都要来常住,屋里该缺什么的便置办,一通忙活到晚上。 而吉儿回了自己的主院,上次离去前满屋的红色喜帐已撤换成白色,她站在门口蹉跎了一阵才踏入其间。 屋里有轻风从窗内进入,吹去那一室的白纱帐,当真是如梦似幻的美。 她每走一步,脑子里便回忆起那夜的场景。 被覆盖的眼睛她其实记得不多,只是深刻着那强劲的力量与温柔多情的低语,那声音像极了大伯…… 最后坐在那浅蓝色的大床上,精美奢华的顶级面料透露出来的触感如女人娇美的肌肤一样细腻,她轻轻躺了上去,将脸贴在其上细细感受着。 石榴大树(44) 不知不觉累得睡着了。 她做了个梦,梦里一双强劲的手很是巨大,不似她郎君的,那双手没那样的温柔,是更多带些霸道与急切。 它急燥得抚摸着她的脸,她的眼睛一直睁不开,她想看清楚那双手的主人,她在梦里急得团团转。 当她急得要哭时,只觉下腹部一阵钝痛,她马上睁开了眼! 室内阳光洒落铺满了整个屋室,像渡上了金光。 她微怔,一时分不出清自己身在何处。半晌后肚痛才让她恍然,她已从梦里回归到现实。 那梦过于地清晰到脸上都好似还残留着那大手的触感,令她情不自禁地伸手轻捧自己的脸。 她发着神,似魔怔了般,耳边好似再响起那温柔的低语,那热气腾腾地喘气声不知怎地如此令人着魔…… 马氏伶伶轻轻闭上眼,片刻后又睁开,暗令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那夜与自己欢好的自是她顶顶好的郎君! ** 夜。 在马小府的背面一座府宅里,大公子与二公子在吃酒。只是酒喝得沉闷,二人脸上都各有心事。 二公子问:“大哥,那人可是身心康健的?” “自是。”大公子沉稳回。 “大哥怎的确信呢?” “自是请了大夫里里外外检查了的。” “……我娘的意思,这回可是能让那人多呆上两日……确保万无一失。” 大公子看着二公子,“白日你可能一直装着,不再哭闹?” “我能。”二公子目光灼灼,“就剩这么一回了——” 可上次他也是这样言之凿凿的。 大公子没戳破那脆弱的自我安慰,“临哥儿,这院的后门与你那院的后门就隔着一条暗巷。你这几日晚上便住这里,到了白日再过去。人多眼杂,府上的男主人理应只得一个。” “那大哥呢?可能陪着我?” “你该长大了。”大公子轻轻一叹,说得二公子面色惭愧。“我得去你府上守着你媳妇,你可是忘记了?” 二公子头垂得极低:“……让大哥受累了。” 兄弟俩又一阵沉闷吃酒。 “临哥儿,你可想过,当你媳妇体会过男欢女爱,在往后岁月里你该让她如何自处?” 二公子一个笑比哭还难看的神色:“大哥,天下间男儿无用的比比皆是,我想那人理应不是个太中用的罢……” “那我便不知。”大公子眸色闪烁,“可若是他中用,而你又不中用,你该是好好想想,日后是否都能睁只眼,闭只眼。” 二公子手指发颤,浑身渐抖:“莫、莫不成……我还要让她养汉子么——” 见二弟情绪失控,大公子果断闭口,说道:“喝酒罢。” 他此番一举试探,试的是这人心的底线,也试的是这男子有多看重自己的妻子…… 二公子苦涩举杯,猛辣的酒一口痛饮!一时咳嗽声起,他被呛出了泪花连连! 那欲哭的冲动压制在成人的告诫里,男儿有泪不该再轻弹! ** 双吉葵水三日,她血量少,来得猛去得也利索。只是真当要同房也是又过了两日,挑的二公子休沐前夜。 双吉也是个小女孩浪漫的,学着画本里的,花瓣蜡烛香薰,备得齐齐。 “那灯得再灭两盏!”双吉在澡盆里羞涩地吩咐:“香料换上临哥儿欢喜的茉莉味!” 石榴大树(45) 丫鬟回:“少夫人,茉莉香薰没有了,可是能换上柠檬与香橙味儿的?” “没有吗?”双吉一脸失落,“那便换上罢。这个味儿还没闻过呢。” “是这个月才出的新香料,传闻胡京里都卖疯了,多少家贵女争抢着。这盒也是托地大公子给带来的。” “大伯一惯是心思细腻。”双吉不疑,瞧着丫鬟熟练地拿出香料点燃,不一会儿满室薰香,淡淡地柠檬与橙子味儿混和在一起格外地清香扑鼻。 双吉嗅了会儿便觉其中夹杂的一股弱弱地香甜味儿有些说不出来的熟悉,好似在哪儿闻过似的……不过香料味杂,也不足为奇。 丫鬟准备妥帖后来服侍少夫人擦身子。她这娇嫩的肌肤除了天生的白里透红外,少不得各种名贵香膏地涂抹。 这么一弄,盏茶时候过去才披了轻薄纱衣走出来。 屋子极大也空旷,她未穿鞋赤脚走在地板上,那雪白的脚踝处挂着一左一右挂着两个精致昂贵地红宝石镯子,随走动隐有清脆声飘出。 这也是贵人们流行地珠宝穿戴样式。起源于青楼女子脚踝上挂的铃铛,贵族女子们多用于闺房之乐。 双吉给戴上自是存了要取悦夫君之意。 后她在屋里对镜问丫鬟,“你说这样夫君可欢喜?” “少夫人美极了,公子的眼睛定会是片刻不离的。” 这话哄得双吉咯咯一笑,清甜软糯地嗓音也当真是动听。 她因着喜悦便在屋里跳起舞来。那细白的藕臂灵活而柔软,那腰肢纤细如杨柳,那一双腿儿又长又直,那脚儿似莲子鲜嫩。 打小嫁入豪宅贵府的马双吉从未放松警惕,在对自己的保养上那也是暗暗做到了极致。只是她少与旁人细剖内心,皆不知她纯善之余也不乏聪慧。 丫鬟安静退至角落,偶有余光瞟向那精致的香炉,炉中烟雾缭绕,甚是有意境。 二公子的脚步有着武人的沉稳,与他那单纯软弱的性子不同,每个脚步走得极为扎实。 闺房门被轻推而开,入鼻一股淡淡的甜香味伴着余烟而来,他脚步变轻,听得那室内激烈地动静。走得近了,瞧到娇妻着轻衫身段甚为妖娆美丽。 她一个回旋转身时,迎面与他灼灼眼神对上,便立时笑靥如花般扑过来:“阿临!” 二公子张手接住环抱,“吉儿,你今夜怎如此动人……” 他是明知故问!她暗道,面上却是配合着不戳穿:“有么?可能是因为我刚洗过澡?” 她是初沐浴过的出水芙蓉样,自是美不胜收。二公子将娇妻一把横抱,由她自然圈上他的脖,他迈步带她走出屋内:“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双吉不解,由他抱她离开主屋,一路来到庭外,仰头示意她往天空瞧去。 只见满天星辰中有无数孔明灯徐徐上扬,令双吉惊呼:“哇!今天是什么日子,竟有孔明灯!” 二公子见妻子喜悦,不由面上偷着自豪,亦是点点快乐爬上心头:“可是欢喜?” 她频频点头,目光看痴了两分,喃喃道:“阿临,你替我数数这得有多少盏孔明灯呀……” “一共是一百九十九盏。” “你乱说?”她笑得眉眼弯弯。 他带她来到院里坐下,抱着她言词自信道:“我让人放的。” 石榴大树(46) 她惊得直起了身子,他顺势将她抱好,“你此话当真?” 二公子略失笑:“怎的还不信为夫?” 她不是不信,只是太感动!不由笑中带泪:“怎么今儿个是什么日子,竟是想得出如那书画里的哄人手段?” 二公子哭笑不得,“说得为夫好似那糙汉子似的不解风情!” 她眨掉那一点点的泪,拥抱着他,极为亲昵地凑上去:“好啦,人家开玩笑的啦!我的郎君待我最好了!” 二公子被哄得也是笑中带点泪花,“知道为何是一百九十九盏吗?” 双吉摇头。 “因着我要与吉儿一辈子当那夫妻。” 这话儿一出,双吉再是忍不住将他抱住,脸颊贴着他脖子,泪花儿直滚:“你虽然平时就嘴甜,但是今晚格外地嘴甜呢……” 闻得她有泣音,二公子也是一时心头悲痛,搂着她无声哭泣。 小夫妻二人在庭院里坐了许久,直待那天空中孔明灯全灭,他们说了许多贴心话,天南地北的畅想未来的幸福,也说了要生几个孩儿伴老,二公子是全程里配合,全程里拉着她手儿。 “吉儿,等下我们再玩个游戏。” 双吉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问:“什么游戏啊?” 他附耳低语,她羞得轻捶他胸,“阿临真是个孩子!” 丫鬟瞧见了二公子一路抱回了少夫人,且将她放在屋门口,并从袖内掏出了一条长长的紫色绸段带子拴在了她眼上。 丫鬟听得那二公子对少夫人道:“你不许偷看,一定要抓到我了才给你生一窝小崽子哦。” 丫鬟瞧到了二公子替少夫人绑上眼睛后流下了难过的眼泪。 然后丫鬟又看着少夫人乖乖巧巧地当起了小瞎子,一双藕臂长伸着,小心谨慎地抓着,“阿临你在哪里……” “我在这儿呢……” 二公子的声音与身子都移向了室内。 “吉儿……你可快些过来……夫君在这儿呢……” 双吉闻声寻去。 她的郎君在哪儿呢……被蒙住的双眼努力向出声地寻去,一双手在空气中谨慎地摸寻着。 二公子悄然离开室内,他看向丫鬟,这个一直跟在妻子身边的侍女看到了许多的秘密,但是她嘴严。 他用眼神示意,那丫鬟很懂事,极快进了屋,不一会儿便有温柔地击掌声,与妻子的娇斥:“阿临你是存心不让我抓到你是不……” 大公子不知不觉落在了二公子的身后,并说道:“人来了,你可该回避了。” 二公子泪已干,头也不回转了身。 他第一次时是不敢面对,第二次时纵难过却已心稳,“那就有劳大哥了……” 话落,人已头也不回自行离去…… 巴掌声时隐时现,似有意带着她往更深的内室去。 一双手儿抓住了纱帐,细细触摸下那轻纱抚过脸颊。 美丽的女子轻轻拉开好像无处不在的纱帐,她在巴掌声中渐感觉自己在原地打转儿,略开始头有些天旋地转的。 于是脚步渐停,许久不曾再闻巴掌声,她有点儿慌,黑暗覆盖的不只是她的眼睛,还有久寻不到人的恐惧。 “阿临……”你在哪儿呀…… 终于那巴掌声又起时,与刚才的清脆不同,此次的是更偏沉闷与悠然的。 石榴大树(47) 她可是顾不上,一时喜悦地摸了过去。 “阿临,我们不玩了好罢?”女子话里一丝恼,“一直寻不到你不好玩。” 她的视线被遮挡,虽然知道屋里有他,可她无法安心。 终于,她前伸的手摸到了一只手,她一喜:“抓到你了!” 正要扯下眼睛上的绸缎,那手反手握住她,并将她双手绑上。她还不知危险,只笑道:“阿临还要和我玩么?” 她是宠着他的。 她的手腕被不松不紧地绑住了。 女子笑呵呵地,将手指顺势摸上男人的胸膛,“阿临真是的……”她感觉到手中的触感有些不对劲,于是声音顿住,手指微僵。 阿临的胸膛虽宽也结实,可她觉得手下的触感就是不对,她试探性反复触碰,又往他脖子处移去。 她的红唇微咬,那是紧张所致。阿临往常的身子没这么高,她的手抬不了这么高…… “阿临……”她收回了手,欲把绸缎扯开,她不想玩了! 但是那双手强势地握住她的,他可比蒙着眼睛的她更清楚她的一举一动,她的手一时无法动弹。 随后,她的手被对方举高带到了他的脸颊上,他在示意她触摸他。 于是她的手指摸上了浅浅地胡须…… 她的手仿佛烫着了般急得后缩,但是他控制着她指不让她离开。 她浑身开始哆嗦,手指轻颤,终于她轻启颤音:“你、你是谁……” 他用行动代替他的回答,他带着她的手在他脸上游移着。 她掌心内描绘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这不是她的郎君—— 她再次缩手,这一次他不再阻止。 她的身子踉跄着往后退了退,他一探手搂住了她的纤腰,她的指握成拳头,那涂着丹蔻的指甲往肉里陷,她急急叫嚷道:“你不是阿临!放开我——” 她在他怀里强势挣扎。 他故意压低了声音:“夫人。” 她的脸上恐惧:“你是谁——我的阿临在哪里?!放开我!” 他的臂力极大,任她百般挣扎却是悍然不动。二人撕扯间她的身子翻转着背对着他,他一个重力一扯,她头一晕,瞬间觉得全身乏力,一时软绵绵地,他极快搂住了她,在她耳边低语:“夫人莫再挣扎了,你郎君且将你卖给了我。” 卖—— 她一时气极又悲愤,不解其意时,又觉这声音有些耳熟…… 他不再逗她,将她打横搂抱,随后在她晕眩中放至那软垫上。 女子乌发散落,安静而柔弱地躺着,一系薄纱蔽体美不胜收…… 男人暂无动静,女子晕眩渐逝,挣扎着翻身爬起。嘴里不死心低语着:“临哥儿……救我……”泪痕瞬间爬满秀美的脸。 “为什么——”她低泣,实在不明夫君为何如此! “夫人。”身后又传来男人压低地粗哑地喘气音,“你郎君无嗣,需得借我播种。此事,可切莫为外人道!否则你夫妻二人定不容世。” 她身子彻底僵硬! 男人且已宽衣,那外袍滑落,只着单薄里衣又敞开着,胯间雄伟物什高抬,在这黑夜里,只借屋外月光照明中说不清地一股妖媚骇人。 她瞧不清,但男人大意时她取了自己眼上的缎带,她扭头间只看到背着月光站立的男人生得高大伟岸,一系白衣敞开间她目之所及只隐约瞧到了他胯间雄伟,好似狰狞的恶鬼惊得她扭回头闭眼! 石榴大树(48) “夫人可是欢喜?”男人声音清清淡淡,没有感情起伏让人恐惧。“上次便是这物什入的夫人蜜穴。” 乌发披散在她的脸上,女子身子因男人的言语而发颤,上次…… 她也一度怀疑,如今被赤裸戳穿就好似拿了把刀在她心尖上剜着! 疼呀! 她再扭回头,只是乌发遮眼,他已压下身来,一件袍子重新覆盖她的头。她摇头挣脱,“不要——”她不要再入黑暗! 当她又想伸手欲扯,他已把她双手握住,高举过头令她身子一仰,胸脯因此挺得高高的。 “夫人的身子真漂亮,在这月光的照耀下宛如玉石般美丽耀眼……” “你闭嘴!”她心中悲愤,一想到是他污了她身子她便恶心犯吐!“你放我走,无论我夫君许下多少银钱我都双倍允你——” “可是你夫君许诺的是这美妙的身子……” 他将身子重重压在她身上,单手撩开她脸上的发丝,那美丽如绸缎般细腻的发散发着淡淡的玫瑰香,他低头用鼻子深吸一口气。“我朝思暮想的夫人……自上次一别后,每每梦里皆是夫人的曼妙身子……” 隔着一块布料她感受着他吐出的气息与温热的脸颊,就贴在她颊上,她无法忍受,哭泣叫嚷:“我不要听……你放过我罢——” 她承受不了身子被一个陌生人玷污的真相,尤其是她最欢喜的郎君一手造成的! 他没应她,任着她哭泣吵闹一阵后渐渐虚弱下来,药效因她情绪激动而发作极快。 她再度头晕目眩,比之前还要猛烈,低低喘息,她身子瘫软。 他松手,目光专注地轻捏着她的脸颊,在那袍子下面的小脸因有些缺痒而重重喘息起伏。他盯着看了一阵,确定她不会窒息后将吻浅浅得落在她脸上。 他的吉儿宝贝…… 男人的舌头舔在了她的唇上,隔着那布料伸进了舌头,她被捏住下颌无法闭上,任他火热地缠绵她的舌。 她身子没有力气,但理智是彻底得清晰。她不知道为何自己没有气力,痛恨起他过于强大的力量,又被男人浓烈的男性气息薰得情欲渐涨…… 她拥有康健的身子,男人的碰触会本能诱发 这具身子的情欲感。非她天生淫荡,可是她不知道,此刻为这羞耻的碰触而羞愧难当泣鸣流泪。 那洁白的布料被口水浸湿,印拓出女子漂亮的唇形。 “张嘴。”他温柔命令。 她头晕目眩无法思考,听令行事。 他把那袍子撩到她的唇瓣露出,只需要盖住她的眼睛便好,只要她看不到他是谁…… 他再低头含上她的唇,先温柔吃着上唇瓣,再是霸道啃咬下唇,两片唇薄厚适中,咬吃起来柔弱而舒适。 玩得差不多了再将自己粗大的舌头喂进去,她的身子有记忆,他知晓她口是心非,这具旱了多年的胴体哪里经得起男人的诱惑,再是贞洁还是会丢盔弃甲…… 所以与其让她日后偷人,不如现在就调教好,他会日日满足她,夜夜与她做夫妻—— 石榴大树(49) “我求求你了……”她趁他抽出舌头后哀求:“放过我罢……” “夫人觉得这样好么?”他问得残忍,“你这肚子若是无动静,日后你夫妻二人如何在府上立足?” 她被问得再次闭目,头扭往一侧。 他知她内心动摇,“别抗拒我……吉儿……” 许是最后一声太过熟悉,她身子再次一僵,哆嗦着睁开眼来,那熟悉的称呼——那瞬间让她脑海里投射出大伯的身影! 压着她的男人——她迫切想要看清楚他的脸! 她再度激烈起来,他觉察到,低低一声叹息:“小丫头……” 她下一刻感觉到嘴里被塞入了一个东西,她还来不急反应,那东西入口即化为一股甜味让她本能吞咽。 是什么…… 她惊恐。 “夫人,很快你就会求着我拥抱你了。” 他顺着她身子吻上那脖子,任她发神中一手扯掉她的抹胸,白嫩乳房弹出,实在是美,他一手握住,她羞愤叫他停下来。 他并不搭理。 她在吞下那不知名的东西数息间便觉一股热浪在心上燃烧,她身子不受控制地在他低头吮上她乳蕾时哆嗦起来……情不自禁地高挺胸脯喂入他口腔! 当他吸上她的乳肉时明明那般羞耻却是只觉好舒服! 他忍不住揶揄,配上那一本正经的语气,有种莫名的邪恶。“夫人尝到甜头儿了?” 女子身子哆嗦,一股热浪接过一股游走全身,最后汇聚到她两腿之间!她情不自禁地绷直了美腿,并将腿逢儿夹得紧紧地! 她好热—— 男人的身子似冰块一样带给她凉意,她热得额间汗淌进鬓发里,瞬间温柔服帖地往他身上凑去。 “夫人好可爱。” 他爱怜地将她搂入怀中,并低头亲吻她的额。 他将袍子从她脸上彻底拿开,一室黑暗中,月光下她的眼神迷离,双颊通红。 他习惯了黑夜瞧得见听得到,她却是双眼如覆盖上薄纱,隐隐约约只看到了个模糊的轮廓…… 她伸手触摸上去,她要用这双手记住这张侵犯她的脸,她想知道他究竟是谁—— 他捉了她温热的小手,带着她一寸寸熟悉他的脸,时而扭头落唇亲吻她的掌心。 心头欲望是爱,身子的与思绪的,化为道不尽的相思,眼下在他怀里,他唯有用占有倾诉他的情感! “吉儿……” “嗯……” 她情欲迷离地低喘,她将身子如蛇般纠缠上他,他抱起来好舒服,她那胸脯大敞的胴体极不知羞地裹上他! 她将白嫩的腿缠上去,然后那淌水的蜜穴无师自通地往他肌肤上磨蹭着…… 男人的身子很结实,块块肌肉分明,她那热痒的小穴儿起先是贴上他毛绒绒的粗大腿,轻轻磨蹭间便让她小小声地低喘,然后身子如蛇扭动着,他顺势抬腿轻撞她蜜穴口,即便隔着裤子,女子亦是瞬间发出快慰的呻吟…… 小女人在发骚了,想要拥抱男人了。 他便急切地扯下她裤子,挺着膝盖抵入她敏感的穴里,她快慰地哼叫起来。 “吉儿好敏感!”男人赞叹道,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她几乎迫不及待地张开双腿勾上他的腰! 一刹那,他将高扬地物什抵在了她穴口!她饥渴难耐地抬起臀儿就凑上去,那泛滥潮湿的洞穴生猛地撞了上去—— 石榴大树(50) 痛! 她吓得瑟缩着后退,纵然因药物迷失自我也会因痛而清醒两分。 “吉儿太孟浪了,为夫的物什需得你慢慢来。” 他体贴地哄着她,吮去她眼角泪珠,将腰身寸寸下沉。 她痛得双腿摊开不再夹他,却是方便他入得轻松些。 那物什在她退缩中进攻,却又懂分寸,只入那蘑菇似的大肉头一点点撑开她肥美粉嫩的穴口。 身下小女子不记痛,在疼痛结束后又被那肉头挑逗得馋虫一起,穴中痒意难耐,在男人撞入那肉头时贪婪地去吞吃! 无奈她穴小心大,那大肉蘑菇每每卡在洞口便再难轻松挤进,她急得轻哼哼,额上再滴汗,急切叫嚷着:“郎君快进来……” 她是烧糊涂了,连说的话儿都是不知羞了。 他被这声声催促勾得心肝颤抖,一时激动难耐便腰杆重重一沉,那肉头子是狠了心往洞里钻。 她再疼得哇哇叫嚷,一双被绑的手儿刮上男人的胸膛,他弄疼了她,她也得让他受罪的! 他被那指甲刮出的疼痛弄得心浮气躁,本就被欲望折磨得难受她却还要像只小猫一样抓挠他,一时痛痒折磨得他不再怜香惜玉勇往直前—— 他把那物什肉部全数挤入后又入了寸许肉柱! 她疼得全身僵硬,身子哆嗦着直泣求饶,在无法摆脱男人的施虐下,宛如受伤的小猫静静将自己蜷了起来。 实在是太可怜又太可爱了…… 男人瞧着这可怜兮兮的模样儿,登时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不敢再有进一步动作,而是耐着性子不断轻吻爱抚她洁白的胴体。 “我可怜的吉儿……夫君的物什弄疼你了,抱歉……” “为夫会好好疼爱你一整夜来弥补的……” 总是严肃脸为人正派的矜持贵族男人,在床榻间的另一面却是为人不知的浪荡不拘。 到底不比初次破瓜的疼,女子的身子已存有男人物什的记忆,短暂的过度充塞导致的疼痛结束后,她也不再满足于这停止不前,那小小的洁白的臀开始主动摇摆挺耸起来…… “嗯……”男人一声呻吟,抱起女子的臀时轻揉瓣肉,皱眉难耐低语:“吉儿小心肝可是尝到肉香的美味了,这般情不自禁地勾引夫君,等会儿可是得叫你求饶……” 她迷糊的脑子哪里管得住他的淫秽之词,只一味身子乱扭,大张的腿儿尽可能地敞开穴肉,容他更多地深入。 男人一路低哼着一直缓慢往里挤,月光下,他那狰狞物什堪不过入了三分之一,余下的大半浸着女子的淫水儿晾晒在外面。 “吉儿宝贝……你这穴……夹得夫君好美!哼——”男人气息不稳,鼻音沉重,不知是女子的穴小还是他属实过大,只感觉这物什被那肉壁儿吸绞得身子一阵阵地发麻酥痒,本能地挺腰后撤,肉物拔离抽出间又原路返回插入! 女子哀哀低叫,声音丝丝勾魂,似痛苦又似快慰的,细致的柳叶眉挤皱在一块儿。 她脑袋一摇,指甲再从他胸膛上一抓,血丝顿时从划破的皮肤里溢出。 男人激情中并未觉察,只是将女子那手上的缎带解开,此时她的力量不值一提,无须再提防。 石榴大树(51) 她得了空的双手不再一味地推拒,手指握抓男人强劲的臂膀,那坚硬如石地触感让她误认他是郎君,便柔媚浅叫:“夫君……吉儿难受……吉儿受不了了……”指甲用力间又是数道刮痕血溢。 她嘤嘤哭泣,他的物什撑得她那小穴好难受,可是又捅得她好痒痒,她实在是说不出那销魂的滋味儿。 他闻声,将她臀儿抵得更靠进自己,随后胯间物什轻轻浅浅得插入抽出,听得她在身下乖乖巧巧得媚叫,知晓她终于褪却了疼痛开始享受物什带来的欢愉。 可是当他一个得意稍稍深入插入时,她便再度难受哀求:“夫君痛……吉儿不要了……” 他只得忍得满身汗再耐着性子如老牛推车慢慢磨。如此反复近百次后,她再得了趣味儿身子如无骨一般绵软,那穴里也是被操出了涓涓细流浸湿着他的物什。 被那浸满淫水的穴儿夹着的物什有了充分的润滑后不觉间已入到了穴底,还剩了小半截的肉身再进不得。 无法入根便不够尽兴,可女子却是早已被胀得穴满肚大,随每一次男人抽出插入她都难受,无数次地低泣着她好难受。 男人只当她口是心非,可又怜惜她穴小吃不住,再耐着性子抽插了数百次。 女子高潮渐起,湿穴绞紧他肉身,双腿如蛇夹着他腰,身子僵硬地自己攀了仙境! “吉儿……”男人震惊,语气宠溺叹息:“你这个小坏蛋,怎能扔下夫君一人快活了去?” 那身子已得到绝美滋味的女子哪里还顾得上理他,还沉浸于一番高潮余韵之中,洁白的身子虚弱哆嗦地瘫着。 男人见此,也是顾不得满足自己,将她轻搂进怀里,小心地翻个身来,且让她趴在自己身上。 他背靠在墙上,双腿一曲,让她跨坐在他身上。 她本是敏感的身子因他摆弄而哆嗦明显,又因跨坐他身上,那美穴吞吃得极深惹来痛苦,她当即挣扎着拔出他物什寸许。 他被套弄得发出快慰,一掌握着那盈盈细腰,腰臀向上一挺,撞得骑在身上的女人哀哀惨叫,“啊呀呀——夫君——” “吉儿心肝!”男人哑声粗喘,情不自禁地骂:“为夫要死在你这淫穴里了——” 女子被插得双手撑着他结实的肚腹上,一双大小适中的乳在半空中浪荡着。 她且刚高潮过的身子哪里又经得起这般孟浪地抽插撞击,直快慰又难受地抬高了臀儿躲闪着。 只是尝了甜头的男人哪里允她逃,“吉儿可是一人独美了晾着夫君在这里无法疏解,当真是不公平。你怎得也要满足了夫君!” 她不要嘛…… 女子泣鸣,臀儿却无处可逃。他那物什似粘在她穴里,她怎么逃它都追得紧紧地。她高高翘起他便步步紧逼。她若是放弃逃跑,他便抓着她臀儿似不要命似猛插,她被他搞得心身俱疲,脑子无法思考,任那身子即快慰又酸胀着! 如此又是一番数百次地抽插,她腿儿早乏力虚弱贴着他,放弃般得任他捣她穴,自己是贴着他耳旁低低呻吟着…… 他一双手是紧紧搂抱着她,纵她此时被他用胯间物什尽情怜爱,注定逃脱不得。 石榴大树(52) 吉儿……吉儿……他的美吉儿—— 男人持久惊人,前后抽插加起来不下余千次之久。那坚硬物什在又一阵超速地凶悍抽动下突然停在她穴内数十息,只听得男人瞬间低咆:“为夫要射了——”将那白浊之物全数灌入了女子体内! 女子被操得大脑空白身不由己,紧跟着叫嚷了数声才晕了过去。大量持续长时辰地欢好耗去了她的体力,让她累极而困。 待身上女子软绵绵地瘫在他怀里没个声息后,觉察她是累着了,他便自语道:“夫人这体力不行,夫君才要了你一回就累晕了。” 困顿中睡得格外香甜的吉儿被男人打横抱回了床榻上,替她盖了被,男人仍是精神。 他且将外袍披上,点亮了蜡烛后方觉察到一身的伤,前胸手臂后背都有丝丝疼痒,一场欢好在他身上弄下不少痕迹。 男人无视这些伤口,离开这屋子,屋外空寂,他唤了哑奴:“二公子人在何处?” 哑奴比划了一下,大公子再问:“他可有怀疑?” 哑奴摇头。 大公子沉默了下后吩咐:“二公子夜里心事重易睡得不甚踏实,你去点一盏助眠用的香,今夜我便落在这院里了。” 哑奴扭头就走。 吩咐完一切,大公子又转身回了屋来。 此时天不过子时,夜仍长。 许是心无牵挂,大公子又点了两盏烛火照明,屋子里燃得通明下,也能见着那榻上女子一只手捏着被角头歪在枕上一侧,小脸红通通的。 这城郊夜里凉快,女子盖着薄被也是睡得深沉。大公子用手轻抚女子颊面,有别于刚才的言词骚浪,此刻的他又显沉默些。 在一阵长久的凝视后,男人起身,重新脱了那松松垮垮的袍子,赤着身子挨在了女子身侧。 “吉儿,你瞧你干的好事儿,这一身的伤可叫我如何向你嫂子交代?”他执了她手,看着那长长指甲里染的血。 打量一阵后他拉着她手放到自己胸膛上,那赤裸的肌肤是透着白皙的。将女子的手又从胸膛一路往下,最后停留在他那黑毛丛生地胯间,那软软的物什虽未挺立但体积也着实不见小。 “吉儿把夫君的物什又给摸硬了。” 他把她手放在自己物什上轻揉,数息间那物什便肉眼可见地伸长硬挺。 女子在熟梦中被打扰,身子一扭,脸蛋儿转方向的同时也抽回自己的手。 男人玩得兴起,那手一抽,他看向她,瞧她被打扰睡眠的样子,便眼里透着点捉弄的意味儿,低头凑过去,在她光洁的额上亲吻。 她被骚扰得脑袋又一扭,脸颊左右摆动,他便固定她的头,故意重重地吻她额鼻唇! 她被烦得眉头皱起,只是无法摆脱下想睁开眼睛又太困,最终不再挣扎由他去了。 “贪睡的小猪。”他眼里染上笑意,满心的宠溺与欢喜中,将她身上的被子拉开,那赤裸的身子上有不少斑驳地吻痕,是他留下的证据。 他目光灼灼地在那些吻痕上一一扫过,并用手指轻抚,大小不一的痕迹是他激情时没能控制住理智。 石榴大树(53) 低头,在那些吻痕上又再次覆盖自己的爱怜之心。一个个吻时轻时重落在洁白光滑的肌肤上,她的皮肤好滑好香,他吻着吻着又吮上那高高隆起的胸脯,用牙齿轻柔地咬着那小乳蕾,再配合着舌头又舔过那粉色乳晕,用自己的唾液将她的乳首刷得晶亮剔透。 女子一伸手抓在男人背上,男人动作一顿,抬头,见她红唇抿了抿,一脸的不耐烦。 嘴角忍不住地弯出喜悦的痕迹,“为夫不闹吉儿了。” 话落,他且将她翻个身,侧躺着背对着她。抬了她一条腿,让自己的一条腿伸进去…… 女子身子未湿,男人不知用了多长时候才挤入她穴内,她难受得睁眼,又困又累,并小穴被扯得轻疼。 那物什也不知怜惜,一味蛮横往里钻,她是被疼醒的。“啊——” 身子往前一爬,逃离那杀人的凶器! 此时她方转醒,刚要看清身处环境,便又被一系袍子盖头而罩!她伸手要扯开,明亮的室内在一刹那暗淡。 她袍子扯掉,这榻远离窗户,她入目一片漆黑。 扭回头之际,背靠男人的怀抱,她已清明不少,正待开口时嘴里又有一颗药丸喂入。这次她学了乖,喉咙不咽,只含着那口有药的唾液。 他久等不到她的动静,便知她有了防备,一只手往她那颈上一捏,她迫于压力一松口,喉咙一咽吞了下去。 “咳咳咳——” 他替她顺气,压低的声音带着挑逗:“夫人醒来便是又要与为夫欢好了罢?” 她气得眼儿一红,他好无耻倒打一耙!明明是他禽兽趁她晕倒也不放过!她气得回头,他却牢牢把她身子抓住,“夫人莫急,且放松些,为夫那物什被你小穴卡得进不来。” 她羞得骂一句:“你无耻!啊——” 他被骂自是腰杆一挺,故意重重撞进去,那蛮力和胀鼓刺激得她尖叫。 “夫人爽着了?” 她眼泪一淌,他实在太欺负人了,她羞愤得心口暗疼! “夫人再莫嘴硬,否则为夫定不再怜惜,蛮干下受累的还是你。” 她默默掉眼泪,理智明白所以身子也跟着放软了。此时胃里开始起了反应,那药渐渐烧灼她身子,她再无法装模作样地彻底软化了态度…… 觉察到这一切的男人满意地说道:“夫人这便是对了的,从了为夫,为夫这物什会让你销魂的……” 她不语,乖乖撅了臀抬高了腿,任他入得更轻松些…… 觉察着这一切的男人将物什快速往里推,她那穴儿又流出了水儿,并主动蹭了过来,他入得轻松,很顺利将肉头全部塞入。然后缓缓抽送起来。进出间先前那一波一直残留的子孙液也充作了润滑带出。 女子声音浅浅,嘤嘤呻吟,由着男人的撞击时高时低起起伏伏撩人心魂…… 那情药烧灼着女子的身子,令她那被男人贯穿的小穴儿酸痒得可怕,她得依靠男人不停得抽插摩擦她壁肉带出的快慰感来缓解难受。 “嗯嗯嗯嗯……” 女子小脸迷离,尖叫不断,每一声都是因为快乐而喜悦激动。 男人伸手捧她脸儿,不停用唇吻着她,声音充满压抑地激情:“吉儿小骚妇——为夫太爱你这骚样儿了!嗯——” 石榴大树(54) 他在她身后抽插了近千下,只觉自己肉头快慰迭加量愈发汹涌欲释放了便不舍扯出。云雨渐歇,女子快慰离去,非常不舍地扭头回来,眼迷离催促:“夫君,快来……” 他见此心神一荡,强忍再立即插入地冲动,他可不能在吉儿面前不中用被嫌弃。 唇再度咬上她唇,两瓣唇与她的唇相贴,他自然地将唾液喂进她口内。 被药迷失自我的女子可顾不得他脏,放荡地吃下那口水。 “吉儿,容夫君缓缓,我们换个姿势。”说罢他自她身后离开。 她立即将身子趴着把屁股翘起来,嘴里娇声嘟囔:“夫君快插进来……” 他气血一涌,受不住地将自己物什对准那穴便插了进去—— 吉儿在床事上太骚! 女子已适应那巨大物什,待它再进入也是吞吃得轻松些许,自然扭腰摆臀主动迎合,她甜美小脸红云满布一身肌肤香汗涔涔,樱桃小嘴儿淫秽之语断不绝口! 男人被迷得不管不顾一味低头蛮干。 女子被男人那物什弄得快慰从不间断,虽他无甚多技巧,却仅那硕物便够初经人事的她 吃得管饱! ** 天将明未明,满室余香未散,床榻帐下一只白皙酥手伸出,那手上一只翡翠玉镯端的是 富贵逼人。 那手忽地指尖微跳,一根接一根动弹了两下。 几时了…… 女子眼珠微转,脑袋轻扭,一声闷哼中悠悠醒来。 “吉儿还想要么……” 随她神智清醒时,一道男音睡意浓重袭来。 女子初醒的大脑还跟不上思考,便觉背后一道粘湿且沉重的身子压上,她臀儿被对方熟练一抬摆正了姿势,下刻便觉那腿间一物什强势抵入,她自然闷哼一声,身子远比自己更实诚地松软着迎接着那粗大物什! 两声闷哼一前一后,女子只听得男人声音沙哑迷离:“夫君马上便满足吉儿……” 在她感觉那声音好熟悉时,男人那腰身十分熟练挺耸撞击,快慰从那小穴传便全身,她只能再度心神陷入迷离之中…… 救、救命…… 她快不行了—— 女子不知何时再陷入晕眩,身上男人仍是不知疲倦辛勤耕作! ** 日上三竿,屋外太阳已高挂。 丫鬟推门而入,屋内香料已燃尽,一男人在此时披衣而出。 丫鬟撞了个正脸,表情一呆,迅速跪了下去! 那男人走近了,一张脸慵懒困顿眼神充血中几丝冰冷,一头青丝凌乱散落胸膛,一身薄袍将遮未遮,让那窥视到的丫鬟心神恍惚地暗想道:大公子面如谪仙的人亦成了邪魔…… 男人只瞟了那懂事的丫鬟一眼,便越过她翩然离去。 丫鬟静候了一阵,方才站起来,面色恢复一贯的淡漠,走近了室内小心地收拾残余…… 大公慢悠悠走回府邸,声音沙哑吩咐:“今日我不见客,用膳也莫叫我。你且抽空去药铺替我买些润嗓的,送一些给少夫人。” ** 浑身酸痛的马氏伶伶自打清醒后便如失了魂似的盯着帐顶不言不语。 丫鬟替她洁了身,喂她服下润嗓的药丸。 石榴大树(55) 良久,她才问:“二公子去哪了?” 丫鬟回:“一早便出了府,说是要紧事需得很晚回来。” 马氏伶伶冷冷坐起身,一头青丝抚面端的是清丽脱俗。“有什么要紧事比得他家娘子重要的?!” 她气势凛冽有些咄咄逼人,那丫鬟一吓,许是从未见过如此性情的少夫人,愣了会后回道:“奴婢也不知道。” 马伶伶当即声音尖锐,刚一嘶吼喉咙便一阵刺痛,顿时难受得她脸都皱了。 “夫人且莫再动怒。”丫鬟劝道。 马伶伶被嗓子折磨得眼泪一流,眼里生了痛悔,气愤着她那懦弱夫君的逃避,竟是连面都不敢见她! 兀自痛哭一阵后,她收敛了心神,对着丫鬟道:“给我端些吃食来。” 丫鬟出门。 马伶伶带着落寞且哀伤的神色站起身来,她一身青青紫紫掩盖在薄衫之下,倒是自嘲自己这副德行是不该与二公子相见的。 走走停停来到窗前,忆昨夜,便是与那陌生的男子在这里相好…… 忽地双腿间浸出一阵液体,她不解低头瞧去,微张着腿任那物什流下,伸手一摸,手心里是一团半透明的体液…… 这是何物? 她愣了许久才有了猜测,这是那男人留下的子孙液! 猛地一股恶心升起,她厌恶地将它们擦到衣裳上!随后她体内又一阵的体液涌出,她手忙脚乱地扯下衣服掩到腿间堵着。 静默了一会儿,她又开始纵声痛哭…… 她的郎君欺骗了她,为了传宗接代将她亲自送入一个陌生人怀里! 这个事实是此次得已验证的真相,因着上次的怀疑导致她内心早有预感也有了一段接受的时日,因此她并未想像中那般难过到活不下去的程度! 只是最可悲便是在于此,她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不幸态度实在是太过平静了—— 丫鬟端来吃食时,马伶伶已恢复常态沉默地用膳。若不是丫鬟早知晓真相定会以为圆房的是二公子。 这一日,马伶伶呆在府上一直等她的夫君。 这一日,二公子当了缩头乌龟。 ** 夜。 大公子醒来,问了家丁马小府的动静,在得知府中主人不曾出面过,他便默了一阵,随后吩咐:“二公子若是回了知会我一声。” 他捻了颗润嗓糖含着,“再去叫来她的丫鬟。” 丫鬟来时,将少夫人的态度一一说明,又眼尾扫着大公子塞了颗润嗓糖,安静地垂下了脑袋。 “这么些年,我最是喜欢你的性子,该说的与不当说的。”大公子夸了她一句,“那盒子里的是赏给你的。” 丫鬟乖巧地走过去打开,那里躺着张百两银票,她接过,福身道谢,“承蒙大公子看得上,奴自当尽心。” 大公子表情淡漠。 丫鬟又主动说道:“少夫人那里并未提起此事与大公子有关。” “以你之见,依着她那性子,可在心里怀疑我了?” 丫鬟沉默了下回:“明面上少夫人是只字未提。” 换大公子一阵沉思,“你且回去罢。” 丫鬟告退。 石榴大树(56) 吉儿…… 女子的脑海里瞬间想起一夜激情的呢喃,那声音如此耳熟! 她忍不住嘲讽道:“你怎的不求着大哥直接与我借种,说出去那还是你尚家的血脉!” 二公子一惊,“吉儿怎可以有这般想法?!伯媳逾墙那可是戳脊梁骨的事!” “我现在这样有何意?!” 二公子默了,他当她是一时气话也没放在心上,只一个径宽慰她。 双吉见着他反复便是这几句,一时乏了,让他滚出了门。 二公子为了逗她开心,当真是抱着自己滚出来的,后在门口求着她快些消气,他日后什么都依她。 带二公子人走后,她且躺在床上默默流泪,为何她如此不幸,一贯软弱的夫君竟将她卖了—— 她悲痛欲绝。 ** 王氏回了趟娘家,把那玧姐儿给送了回去,又换了个鞠姐儿。 鞠姐儿年数与她一般大,两人待字闺中时便聊得来。后来鞠姐儿嫁入了,新妇没当两个月,那郎君便病重走了。 当时鞠姐儿一家便骂那亲家骗婚,明明自己儿子快不行了却还是耽搁了女子。便一番拉扯下,鞠姐儿在夫君死后回了娘家。 只可惜这么一个好姑娘却是年纪轻轻成了寡妇。 主母王氏透露鞠姐儿还未破瓜,到也是当得起大公子的贵妾。 表姐妹俩一路有说有笑的,鞠姐儿便提了句:“姐,你且看我们这一辈也不知是主坟没埋对怎么的,个个皆有不幸事。” “年纪轻轻的你便信这些。” “非我不信不行。你瞧我们王家的女儿有几个婚后过得好的。本你是嫁得最好的,可偏又生不出孩子。” 王氏的伤心事被当众提,她是多有神色黯然。 “我本与那短命的郎君两小无猜,谁知他在婚前得了重病,害我一嫁过去便当了寡妇。虽我是清白之身,可顶着二婚的头衔,又有哪门良配再接纳我的。” “你啊,便是多愁善感了些。凡事往好里想。”王氏且握住了她的手宽慰道。 “其实我这次本就不愿与你抢郎君的,只是家中爹娘一直叨扰,说我错过了便再无机会了。可我哪里愿意与自家姐妹分享夫君的?我宁可余生顶着小寡妇的名头也罢。” 王氏知她是个心气高的,便再哄:“你姐夫那也是一等一的好郎君,你又非不知道。” “正因如此我才不愿意掺合进你夫妻二人间。本就感情有好却因我而辱没了名声,你可替姐夫想过?他多年一直不纳妾这品德自是世间少有,姐姐你可一直以来真正了解过姐夫心里的想法?” 一番话说得王氏浑浑噩噩的…… ** 双吉回了尚府,瞧到婆婆喜笑颜开来迎接她的那刻,她便变了脸上,难得的甩了脸子给锦夫人。 锦夫人心里轻叹,知这个媳妇是把自己也怨恨上了,便也是各种好吃的端去她屋里。 双吉便骂:“娘亲可也与临哥儿一般,瞒得我成了这府里的笑话!” 锦夫人赶紧上去捂了她嘴,“我的小祖宗,小心隔墙有耳!你倒是图嘴快了,若是你公公知晓了我们这一房可怎么过?!” 石榴大树(57) 双吉沉默。 锦夫人赶紧转移了话题,“今日你那小叔子捎了家书回来,约莫再过一个多月要带着妻儿回来省亲!” 双吉顺了婆婆的话反问:“我那小叔子成亲了?!”这倒足够让人吃惊的。 “许是在蛮疆之地呆久了,这性子也野上不少,未经允许便私自成亲。” “那公公是什么反应?” “倒是没说什么。” “公公不关心自己的幺子么?” “再亲也没得整日在身侧的亲呀!” 大公子放下那家书,瞧着端坐堂上的爹,尚中丞一脸稳重看不出什么情绪。 “你三弟私自成亲我是不依那正室名分的,乡野女子当个妾室倒是行。” “惠哥儿说我那弟媳已有六月身孕,若是眼下回来,舟车劳顿的少不得一个月,那身子骨可能受?” “我可是没催着他的,若是路上有个什么万一也怨不得人。” 一番话下来,尚中丞待这未见过面的三儿媳也无甚好感。 “你三弟年数虽小,倒也是开枝散叶快的,你二弟那里也是积极做事,那你这房呢?何时再让那王氏怀上?” “爹,王氏身子不宜再孕,你何苦为难与她?” “她是个好儿媳,也盼你能多纳妾,可你却一直不愿,这是为何?” “爹往日少有过问这些事的。” “你如今二十有五,与王氏成亲也是四年余,像你这个年纪孩子理应两三个。我过去不催,是想着治治王氏那肚子,给亲家一个脸面。而今你妻家倒是把那些个舅家妻妹挨个送过来给你挑,你却是一个都看不上眼。依着你这性子,我若再不催促怕是抱孙难有指望。” “爹当真是火眼金睛,朝中事明察秋毫之余,内宅事也知晓透彻。” “少贫!你给爹一个期限。” 大公子沉默着。 尚中丞见此,便自顾自地说道:“那便年底。若是王氏再不行,你纳房贵妾,生出的子嗣也不辱人。” ** 不到下午的光景,整个府邸都在讨论三公子的事儿。 “倒是不曾想,那惠哥儿的手脚是快,风风火火地在外娶了妻不说,却是连孩子都揣上了!” “到底是二十岁的人了,有娃是正常!” “信里没提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啊?” “还揣在肚子怎么看!” “生都没生便跑回来?到底是蛮子,体质就跟我们不一样!” “你这嘴可得小心些,蛮子不讲道理,当心被那姑娘听去了揍你一顿!” 话不到两三句,田夫人和丽夫人是又要斗上了。 这时丽夫人瞧着发呆的吉丫头,便推了推她:“伶丫头想什么呢?!一直不吱声的!” “啊?哦……”回神的马伶伶赶紧回:“我在想小叔好不好相与。” “你还没见过?” 田夫人翻白眼:“你活傻了是不?伶丫头嫁来那年惠哥儿人就跑了!见什么见!” 丽夫人当即反应,“也是。若进府再早些就能见着了。那可是个天生反骨的小子!你让他往东他绝对往西去的祖宗哟!” 双吉于这日下午听了小叔一耳朵的陈年旧事。 石榴大树(58) 三公子的事儿在府上热闹了两天也安静了下来。 大公子这两日又不在府上,双吉让丫鬟暗暗关注,说是有了大公子回府的消息可得第一时辰通会她。丫鬟便难得问了句:“少夫人关注着大公子那处是为何?” “你只管打听便是,旁的莫多问。” 丫鬟没能打听出缘由。 而双吉自是想知晓那两日与她欢好的到底是谁!她不是个藏得住心事的人,自得问个一清二楚! 丫鬟去问了,带回来了个消息,“大少夫人那里又带回个小姐,长得很是标致,听说是个寡妇的,想是又给大公子找的妾室。” 双吉本在画小人儿,近来她迷上给喜爱的书册绘丹青。手中笔一放,问:“嫂子可还没死心?” 近些年来王氏热衷于给郎君纳妾室的美名可是羡煞了不少人。 双吉是知晓,但是也疑:“嫂嫂真当是贤惠还是待大伯相敬如宾未曾倾心过?” 丫鬟问:“夫人此话怎讲?” “我问你,你夫君若是纳妾,你当如何心情?” 丫鬟想了下回:“若我夫君家财万贯,我自是无妨。” “那你夫君只是一介布衣呢?” “我等平民又怎有那余钱去纳妾?” “所以讲究一个当户。”双吉点点头,“我知大户人家都是要纳妾。可也有如临哥儿这般主动不纳妾的,也有我这般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因着我打小便与临哥儿夫妻感情深厚又怎愿他琵琶别抱?” “少夫人是想说大少夫人待大公子感情淡薄?” “我不知晓。”双吉未下定语,只是猜道:“或许也是因嫂嫂理亏于自己无法生育不得已而为之罢。” “夫人与其在这里猜测不若直接上门去问问?” 双吉摇头:“嫂嫂虽待我好极,但那也是碍着一家人的身份。若以手帕交相待,我怕是没这个福气。” “不过倒是可以借着拜访由头去打探一二。” 丫鬟心领神会,去准备了糕点与少夫人去了碧花楼。 鞠姐儿坐在栏台前伤春悲秋的,见着楼下走来一女子,那端庄娴静很是有几分贵气。她当即立起了身,问丫鬟:“那可是府上的二少夫人?” 这中丞府人口简单,符合这个年纪的就只那么一位。 丫鬟点了头后,她立时站了起来,亲自下来迎接,这热情吓了双吉。 “可是伶嫂嫂来了!打老远便瞧到了一位如花似玉的美人儿!” 马伶伶被夸得愣了片刻,当下对这鞠姐儿印象便好上了两分。 她点了头,“可是鞠姐儿呢,听说你来了,也是我忙,拖到现在才来与你相见。” 鞠姐儿与马伶伶年纪相仿,两人仅聊了片刻便觉投缘,不一会便说到一处去了。 鞠姐儿上在这府上没人与她聊天,马伶伶便说且来找她,她得空。 鞠姐儿又说这日头热,今年夏怎么过,马伶伶便说去尚家的动植园避暑! 两人一问一答的竟有说不完的话,带来的糕点水果的便在二人的话家常间吃了大半。 待王氏从婆母那里受了教诲回来,就听着她二人已约好明日要一道出去逛集市了! 石榴大树(59) 王氏浅笑嫣然,倒是不曾想鞠姐儿入了马伶伶的眼倒也是她的福气了。便过去与她们一道聊。 马伶伶将她几碟小吃食推过去,是些鸭脖鸭肠鸡翅之类的,也是王氏爱食的。 鞠姐儿说到兴起了,将自己如何成为小寡妇的事儿也是一股脑地吐了出来,还跟着埋怨她婆家不厚道:“伶伶,你说我这婆家是真不是个东西,明知道我嫁过去不久就得成为寡妇,偏生不顾我死活全了他们心思!当时我娘家人便要找他们闹去的,也是我爹劝着说到底是多年的情义又他家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这事儿便算了!只是可怜我年纪轻轻守了活寡!唉……” 马伶伶与王氏啃着鸭脖听得津津有味的。这姑娘嘴上没把门,全不当她们是外人,没点城府。 “日后再嫁便是了。以你的家世与才情,何愁没个好郎君的。” 鞠姐儿听了,便瞧了王氏一眼,那王氏只道:“这鸭脖是哪家买的?” “小东门新开的一家铺子买的,可是没得之前的好吃?” “是没之前的味儿辣了!倒是不大合你胃口罢!” 都知马伶伶喜食辣食,这些年尚府也多了些吃得上几口辣的人。 鞠姐儿顺口一句:“姐夫爱食辣么?” 王氏犹豫了下回:“爱罢。” 马伶伶观察了下,回:“大伯是能吃上几口辣的。这鸭脖想他也爱食,我买时那老板说了花楼里的常买了给恩客食用。” “那姐夫还常去逛楼子啰?” “都是些政事,自得常去。”王氏解围。 马伶伶心思一动,说道:“嫂子倒是一贯大度。若我家临哥常去花楼,我定是要担心他给我带个小的回来!” 那鞠姐儿也跟着附和:“对!我在娘家就时常听长辈夸芙姐姐太过贤惠,大度能容人!反正搁我是不准郎君时时逛楼子的!” 马伶伶与鞠姐儿相视一眼,愈发觉得彼此对味儿! 王氏被这二人弄得哭笑不得,回道:“你们两个呀,都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有郎君宠着才有这般底气。” “这样说来姐夫是不够宠姐姐了?” 王氏听得尴尬,片刻后恢复神色,“好了。莫一直提这事儿了。” 马伶伶一直观察仔细,便是将王氏那片刻的不正常之色放在了心上。 鞠姐儿虽看着虎,但还是精明,见表姐多次转移话题便也不多再纠缠,又移了话到别处。 “伶伶,你何时怀个孩子呀?” 这话真当是直接,王氏想阻止已然来不及,却是听马伶伶笑回:“许是再过不久便揣上崽了。” 王氏暗松口气,事后对鞠姐儿提点道:“虽说马氏也是心善之人,可你不该什么话都说,恐惹人不高兴。” 鞠姐儿受教,她也觉自己着实是一时疏忽了,当时只觉马氏的性格自己问了她也不介怀,但到底是初次见面,不宜深交太过失了礼仪! 马伶伶回了自己院落,尚二公子是回来了。 近日他不躲人了,每日当值结束便归府,日日带些媳妇爱吃食的。 马伶伶待他冷落了一阵,但架不住夫妻多年情义易心软,又恐他人瞧出端倪,明面上还是当着从前那般。 石榴大树(60) 梳头间她闲谈道:“嫂嫂带来的那个鞠姐儿比之前的玧姐儿强多了,是个讨喜机灵的,不知能入大伯眼不?” 二公子不在意:“大哥连那花楼第一妓都瞧不上眼,鬼知晓他心思。” “青楼第一妓是怎么回事?” “就是一个国色天香的妓子瞧中了他的才情,一直纠缠着,可大哥连个正眼也不给的。” “你又是知晓了?”她娇媚地瞪了一眼。 二公子回:“指不定大哥眼下就在人家那里吃酒呢!” 还当真莫提,大公子今夜确实是在花楼吃酒。 与那三殿下。 三殿下翩翩公子温润如玉,大公子虽也是玉却是块从坟墓里刨出来的冷玉。时冷时热性难明呀。 三殿下与大公子眼下正在瞧活春宫。 这是今年贵族间盛行的风气,以观看妓子与恩客欢好为乐,并施以奖赏。 这本是男子行冠之时会由家中长辈偷偷带去观摩的一种风俗,如今是被贵族们直接带上了台面来。 而两位贵客此番所看的活春宫那还是有别于旁的,它带了解说。 只见烟雾缭绕之处,一貌美妖娆的女子与一体格健硕的男子交媾在一处,又有旁处一着猫服蹲地的似男非女的人压着嗓子解说:“这女子情动之时,那穴可是涓涓细流淫水不断的——” 三殿下听得脑袋频点,时时把那酒送至嘴边。 而一边端坐的尚大公子亦是看得目不转睛。 只当那男人兴起时捏了那女子乳一把时,那似男非女之音又响:“两位贵客,且莫当女子这乳只是供我们男人把玩,实则它亦是能让女子美入仙境的!你且得用手如这般捏得时重时轻……尤其是这乳首亦是要久捏!待它充血硬挺了可得让女子乳首泛痒胀疼受尽折磨哟——” 三殿下听了一阵,有了心得,便分了心来与大公子闲话:“我那十三弟走了。临行前他去了一躺四弟的府上,可算是投诚了?” 大公子马上回:“若是我受如此打击,我也也会为了一口气择一同谋。” “哟,我当你听得入迷了。” “这春宫随时可看,却是不敢耽搁殿下的时辰。” “你马屁若旁人说了我就觉不真诚。但卿一说,我便觉舒坦!”三殿下开怀大笑。 “殿下过赞。” “你说十三弟那边还能回京不?” “昔年与太子殿下争夺最凶的是四殿下和九殿下,谁曾想过一向声名不显的三殿下却是拔了头彩。” “三殿下嘴儿一翘,“所以?” 大公子端了茶,“十三殿下还年轻,一时败局罢了。” 三殿下叹气:“唉。只要十三弟莫招惹我太狠,我也是能睁只眼闭只眼的。” 大公子的视线又看似落回了那春宫戏上。“殿下情义深重。” 只见得那男子已在吃女子的阴穴,听得解说道:“这女子阴穴也是极为敏感,男人的口舌若是练得炉火纯青,不用阳物亦能让女子入了仙境——” ** 二公子上床,欲抱媳妇,却是手刚伸,双吉便冷冷说道:“莫挨着我,我这身子脏!”说完往里挪了挪,隔着有一床被子那般宽。 二公子笑脸一僵,他本以为吉儿白日待她和颜悦色,不想入了夜还是冷冰冰的,他受伤! 石榴大树(61) 二公子也难受,于是这夜特意与媳妇置气,背过她而睡。 双吉等了一会儿,见此情景,心里又是一阵难过,眼泪不争气得又流。 不知何时睡下的,二公子回过头来盯着妻子看了许久,还是偷偷摸摸把她搂入了怀里。本就是他有错在先,纵然难过还得自己受着。 ** 夫妻俩晚上闹了别扭,早上的时候又和没事人一样,锦夫人都没觉察出异常。 大早上丫鬟就回了消息说昨夜大公子回来了。 双吉食过早膳便让人去盯着碧花楼,看大伯什么时候得空,她且去找他。 丫鬟回得快,说大公子用过早膳一人在书房练字,她便提了裙就往碧花楼跑。 天气进入七月初,今年是她这房随主母尚氏去动植园,到时少带些东西罢…… 路上,双吉心思发散地胡乱想着。 愈临近大伯的书房,双吉的脚步便越慢,直到见着那书房门口了,她停了下来,止步不前。 站在廊中,心情忐忑不定瞭望那紧闭的房门,她开始犹豫了。 从强烈的决心到临到头的退缩,她止住的脚步甚至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原是自己内心是胆小的…… 她轻咬唇瓣,问出了又如何? 这漫漫人生里,她现在寻了真相把自己困进去纠结余生么…… 最终,她身子一转,默默得回去了。 大公子在女子走后不久推开了窗户,他看着那离去的倩影,眼底一抹失落。 她临到头了做了胆怯之事,可却也是聪慧之举。 他想着,马双吉到底是长大了。 ** 王氏手抱了个花瓶来到大公子的书房,见郎君全神贯注练字,也是面含笑未语先将花瓶给找地方放好。 随后才慢慢移步到郎君身畔,见着他俊逸清郎的容颜,她瞧得不由痴了两分。 她极喜爱郎君的才情,并深深为之折服。 待到大公子练完一页,收了笔,王氏出声讨论:“夫君这两年的笔锋是愈发地凛冽了。” 大公子端了清茶润了口喉咙,扫了一眼她抱来的花瓶,问道:“今日未出府游玩?” “本是想凑个热闹,却不想那二人独自撇下我自行玩乐了,我只得来此叨扰夫君。” “谁敢不给你面子?” 王氏便将鞠姐儿与马氏一见如故的事儿说了出来,“她们呀,约了今日一早逛集市去了!才走也不过盏茶功夫!” “你若要去,她二人自是开心的。” “罢了,昨日便没计划上我,我不去讨这个嫌。” 说是这般说,但面上却不见恼色的王氏贤惠地将郎君的字帖拿到窗台前晾晒。 “你也莫忙,不过几张废纸,扔了便是。” “扔了?”王氏神秘一笑,“在夫君眼中不值钱的废纸,若是交给了马氏,她定是能变出好几锭银子的!” “怎说?” 话说另一头,巳时出门的马伶伶与鞠姐儿乘了马车一路向集市而去。 期间马伶伶宝贝似的拿出一个盒子,献宝似的分享给鞠姐儿,鞠姐儿一看,里头是厚厚的一摞书写过的纸。 “这是?” 马氏得意炫耀道:“这是嫂嫂与大伯练习过的草稿纸,我拿出去卖了,一次能卖得数十两银钱!” 石榴大树(62) “我却真心佩服那伶嫂嫂脑袋装的生意经呢!居然想出售卖名望之人用过的物什,小到一张纸,大到一个食过的碗,皆可以卖!” 回来时鞠姐儿兴奋至极得将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倒给王氏听,王氏且瞧她那样子,便问:“你可是崇拜她了?” 鞠姐儿猛点头:“我也要学她那样收破烂儿去!身边这么多贵人,我随手弄点也能给自己攒些月银呢!” “你若是真拉得下脸便去,我也不拦你。”王氏道:“你姐夫在府,可该与他打个招呼呢?” 鞠姐儿有些不乐意,“我晚些时辰去罢,重新换身衣裳。” 累到酉时回来的双吉刚沐浴完,鞠姐儿便上门求见。 她刚洗了头,现下由着丫鬟替她细细吸干水珠儿,也没太客气地端庄着让她进了屋。 鞠姐儿一进来便瞧到了一位好似画里走出来的小仙女,那刚沐浴过的样子是极水灵的,不由赞叹道:“伶伶,你可真漂亮!” 马伶伶噗嗤一笑:“你过来莫不就是专程为这句话罢?” 鞠姐儿赶紧入了正题:“我来邀你晚上一道散散步。”她没敢直接说明来意,就怕被拒绝。 马伶伶是真心欢喜这鞠姐儿,自是不拒绝的,便痛快答应了。 鞠姐儿欢喜离开。 晚上用膳时,大公子与二公子皆不在府上,众女眷习以为常。 马伶伶与鞠姐儿食过膳便约着一道游院。 王氏身边的丫鬟过来禀告大公子回府了,鞠姐儿便拉了马氏去碧花楼坐坐。 碧花楼夏日背阴是甚凉快的,比得锦天园舒服多了,到夏日双吉也是爱往这边跑的。 因着鞠姐儿入府一直不提姐夫的话,双吉也是没想到那处去。 于是在半路上撞上刚回来的大伯时,她还愣了下。在鞠姐儿一声“姐夫”的叫唤中她方回了神,跟着问候了一声:“大伯回来了。” 大公子的眼神在她身上一扫而过,不咸不淡应了声:“出来纳凉么?” 鞠姐儿点了头,趁势邀了大公子去院里坐坐,一手紧拉着马氏跟了过去。 马伶伶明面上是落落大方的,私下在见到人时那心口是一紧一疼的。 她也不知自己究竟紧张些什么,只是在见了大伯,一惯仰头凝视时,忽地就觉得脑海里那个挥之不去的身影与面前的高大男人重迭了…… 于是格外地走神。 以至于鞠姐儿连唤了她好些声她才觉察到,回神见大伯的视线带着探寻落到她身上时,她又觉如坐针毡般难受迫切想逃离—— 有些东西不对味儿便是再无法装作若无其事!纵然她再三警告自己莫胡思乱想! “吉儿可是累了?” 当听到这一句关心之词时,她脑子里便如炸开了的锅般再无法装模作样,突兀站起来,生硬扔下一句:“我有些累了,便回去歇息了!”几乎是落荒而逃。 “姐夫,我去追追伶嫂嫂!” 马氏走了鞠姐儿也坐不住,借机跟着跑了。 大公子一人在庭院里坐了许久,方才起身回了屋去。 石榴大树(完) 时光荏苒,一晃眼,主母尚氏又得去动植园避暑。尚中丞年纪渐高,这两年耐不住热,是必去动植园呆了。 主母尚氏不大痛快,她不欢喜尚中丞一路,因此提前两日走的。 王氏必作陪,虽则入府多年,婆婆待她不好,可她作为儿媳却是极为孝顺。 今年因着公公也去,双吉讨了个喜事儿,说自己祖母年数已高耐不得热,也想请祖母一道去。 尚中丞对二儿媳有求必应,自是应了。 因此双吉特意回了趟娘家接马老夫人。 马老夫人起初不愿意,架不住双吉哄着又是一片孝心的,应了。 主母马氏听说老夫人自己享福便拖了有身孕的媳妇马邱氏过来,厚着脸皮子让带去。 双吉有些为难,马老夫人瞧出来了,但心里也惦记孙媳妇那肚子,便是问了句能带邱氏去否? 双吉心思细腻,后咬牙点了个头,“最多带嫂嫂去了,毕竟想着她也是有孕在身,这个暑热好过些。” 马邱氏是个刁蛮的,只是在小姑子面前她少作,表现得乖乖巧巧的温柔贤惠。 这娘家一年到头也回不来几次,对嫂子的性格双吉接触得少,便不知深浅。但她想着别庄那般大,多一个娘家人也是无碍的。 为接祖母,双吉一行又是单独过去的。 在路上,马邱氏折腾得厉害,她刚怀上不到四个月,那身子是娇贵的,那孕吐也是真的。 双吉是一路看着舅嫂吐着过来的,看得是心惊胆战:“祖母,女子怀孕真遭罪!” “这才哪到哪呢?苦难的日子更在后头呢!”马老夫人回道。 马邱氏苍白着脸有气无力,一会儿嫌车里闷,一会儿嫌车速快,一会儿要吃酸的一会儿又要食辣的。 双吉倒也是好脾气一一从了她。 “我若是怀孕了也不知道是否与嫂嫂这般一样……”她暗暗嘀咕。 倒是马老夫人一惯会做人,主动替孙媳妇说项:“孕妇都是爱折腾,看着折磨人,其实都是肚里那娃子受不得半点委屈!我们伶伶可得学着,日后有经验了自己带孩子也少受罪!” 双吉知她家祖母是有大智慧的,因此听得格外认真。 一路上走走停停,本该半日光景的路程足足多花了近一个半时辰,到别庄了夜都黑透了。 那一直值守的家丁可算把人给盼来了,“少夫人您可算是来了,再等下去这天都黑透了!老爷都得派下人出来去官道上迎接您了!” “路上忙,耽搁些了时辰!”双吉解释,服侍着祖母下车,那家丁赶紧问好。 马邱氏是最后下车的,她走到半道上便呻吟着后悔过来了,坐马车实在晕得厉害。 眼下下了马车后,闻了这郊外的空气人又活过来些了。 “我祖母与舅嫂便直接安排进我隔壁院里罢,以便照顾。” 尚中丞闻了消息出来迎接马老夫人,一行人是在庄内廊上撞上的。 一番客套自不再多提,只有尚中丞对二儿媳那舅嫂的肚子眼热并叹了口气。 他这个娶儿媳早的不如人家娶得巧的,孙子都快抱上了! 马老夫人人精来了句:“此番就是想着让伶丫头也沾沾她嫂子肚子里的喜庆!” 石榴花开(1) 王氏临去前可本有意让鞠姐儿留下来近水楼台,结果鞠姐儿不乐意,说是她觉着姐夫待她没那方面的意思,王氏轻叹,也不好逼她,便把鞠姐儿带去了别庄。 这两天她在别庄无聊了,可是把马伶伶盼了来,只是对她那个娘家嫂子略有些不得眼缘,但她嘴严没说出来。 今年庄上年轻人多热闹,这日子也不无聊,马伶伶倒也是快乐。 朝廷每到最热一月是给放了十日暑热假的,尚中丞在别庄也就只能呆上这么点日子。 主母尚氏便嫌他来回折腾。 尚中丞便恼她:“你有这空子给我摆脸色,莫不催催你儿子纳房妾室传宗接代!” “我没这本事!你可是一家之主本事大着,你去!” 尚中丞气哽,也是叹气,儿子大了翅膀硬了内务事上不听他的。 尚中丞从大房这里讨不到好处,便天天盯着二房那里。还真给他盯出来了。就在他暑热假还剩三天时,马氏那边传来喜事了! 起因是马伶伶与鞠姐儿马邱氏还有王氏一行人在玩躲猫儿,一回轮到马伶伶藏着,她蹲得久了些,再起身时就晕倒了! 当时大伙只当她中暑了,还是请了庄里的大夫过来瞧瞧,这脉一把,把得略久,就把出了喜脉! 算算日子,锦夫人喜笑颜开:“也就才不到一个月!这脉像可是稳的?!” “就是因着日头短,这脉像还得再等半个月左右再把一次稳妥些。但少夫人确实是喜脉。也是天热又剧烈运动才导致晕倒的。” 这下屋里的人是个个面露喜色! 马老夫人闻讯赶过来,连声说道:“就说她嫂子是个有福气的,我带她过来是带对了的!” 尚府这些年谁不盼着有新生命,不等尚中丞进院走到半路上就被丫鬟通禀了喜事,当即尚中丞便喜得连说了三句“好儿媳”,他得赏她! 等双吉清醒,她是最后一个得知自己怀孕的。 闻听有喜后,下意识摸上肚子,那里头当真是有个小宝子了—— 马邱氏也当真误会是自己带给了双吉的福气,不免眉眼间一丝得意:“伶伶,这下你怀的可是尚府的长孙呢!” 只可惜她嫁的男人非嫡出,也只能落个庶长孙的名头。 想来略有遗憾。 双吉是没在听的,她脑海里想的却是自己肚里这孩子当真是说怀上就怀上了,也不带半点含糊的…… 尚中丞来见儿媳妇,当着一众人面给赏了万两银,还说了平安生下孩子给买一栋宅子,若生的是个儿子再奖五万两! 不止双吉被那丰厚的奖励给迷了眼,就是一众人也眼热。 尚中丞也是趁热打铁又道:“伶丫头你多生几个,多为我尚家开枝散叶,爹绝不亏待你!” “爹!我生!十个我都能生!”被财迷心窍的双吉后脚猴急答应,惹了一众人取笑。 尤其是马老夫人,“到底是年轻不知天高地厚,届时生了孩子你就知轻重了!” 双吉躺床上撒娇:“祖母,我有了自己的宅子,到时你和大娘吵架了你便搬过来住,我也不住进去,那宅子留给你养老!” 马老夫人不缺住,可也是被惹红了眼,摸了她头:“都要当娘的人了,性子得更要稳重些方为是。” 石榴花开(2) 都说双吉养胎挑了个好地儿,今年直到酷暑褪去尚中丞都不准备让儿媳回去。 尚中丞临行前说道:“我回去给你家郎君捎信儿。庄里缺的到时候便让他一道给你捎过来。” 双吉本要送行的,尚中丞怕伤了他的金孙不允。 待老爷走后,别庄平静又忙碌,毕竟还有个堪比宫里娘娘金贵的人在呢! ** 尚中丞回府时只得二公子一人在,便将他媳妇怀孕的事儿说了,且让他高兴之余莫忘记安排人去采买孕妇所需补品,二公子欢天喜地的跑去办。 离去前尚中丞又说道:“你夫妻二人好好养,待最近爹空了带你去看几处大宅子,也该给你们置些私产了!” 喜得二公子情绪激动恨不能当即赶回别庄。 后二公子又差下人去寻大公子,并给他捎口信过,让他今晚上早些回府。 家丁找到人并带话时天都快黑了,二公子也采买了一马车的货回来,兄弟两正好在府门口撞上! “你着急忙慌的差下人找我为何事?” 二公子是掩不住的一脸笑意跑过去宣布:“大哥,吉儿怀孕了!” 大公子淡然神色一怔。 二公子知大哥惊讶,此时也是大为感动:“大哥,弟弟实在是太感谢你了!” 大公子很快敛了神色,拉着他说:“先回府再说罢。” 二公子路上边走边说:“我请了喜假,预计最迟明日下午便启程去别庄。爹让我采买了许多食材,大哥可有什么想带去给嫂嫂的我一并办了。” 大公子难得有些走神,面上挂了两分心事,闻言后回:“也没什么,该有的都有了。就是你这里对双吉多费心些,她头次做妇人又是个好动的,且看着她莫让到处跑动,这孩子来之不易定要多珍惜。” 二公子听得连连点头。 大公子又道:“再有半月你那三弟也捎他媳妇回来了,你采办的食材留一些在府上备着。” “大哥,我不在府上这几日家里就累你照顾了。” “嗯。” 大公子与二公子分开后又去了尚中丞的书房,尚中丞心情好极,一惯严肃的老脸如今是一片和蔼,他与管家在聊天。见大公子来了,也招手让他过来一道说:“你二弟没什么文化,料也取不出个什么好名字。你是过来替我们参谋参谋,想想该取个什么名儿好。” “爹倒是赶得早,才闻了信儿这名便开始安排上了。” 尚中丞担心大公子多想,赶紧解释:“你媳妇当年怀孕时,我也是这般光景。” 大公子知晓爹误会了,却是没解释,说道:“爹定是有主意了罢?” ** 别庄里闹腾了一天,双吉也是享受了一天贵人待遇。 这可真是把那马邱氏眼热得在屋里发脾气:“当真是命生得好!同样是怀孕,别人家是当宫里的娘娘供着,我怀孕,那就是根草!” 马邱氏气得委屈,抱着肚子在屋里好一阵难受加作,伺候的小丫鬟哄都哄不住。 最后还是马邱氏自个儿调节过来,到底是别人的府上,她就带了一个丫鬟,总不能指望着马老夫人来哄她这个孙辈罢? 石榴花开(3) 二公子中午时将那车货给送过来的,一路上人人恭喜他当爹,二公子是走路都有风的。 双吉见了他,也彻底顾不上与他置气了,与他分享自己怀孕的喜事。二公子一把抱起她转圈圈儿,甜言蜜语一堆,倒看似又恢复了往日的夫妻恩爱。 随着进入七月中旬,大公子来了一趟,送了些礼物又探望了妻子。 鞠姐儿仍是不主动,对姐夫态度客客气气的,王氏叹气,暗道她娘家的妹妹怎有姿色的不主动争取,没头脑的又惹郎君厌恶。 就这样,在尚府的喜悦与日子的平淡中,尚家最小的三公子终于回府了! 三公子是个人精儿,人人皆以为他定是回尚府的,哪里知晓他去的是动植园! 料来离家六年,他还是牢记家中人的喜好。 那日正值大夫替马氏把脉,确定胎稳康健,一府众人皆松口气。 别庄的门在此敲开。 家丁打开门一看,只震惊在当场! 尚三公子乃是与大公子一母所生的嫡二子,自幼生得聪明唇红齿白的很是讨长辈欢喜。 这样一个小祖宗却是脾气不好,自小便爱喊打喊杀,时常惹得尚中丞在府里追着打。 主母尚氏生的孩子不多,又生得晚,自是爱自己的孩子,只是也照样被这个调皮的幼儿刺激得头疼。 三公子说要去参军那也是嘴里从记事开始便念叨着的,大伙都知情。唯一惊诧的是他不足十三岁便拿了盘缠跑了。 说来会跑得早还是尚中丞骂了他一顿,少年负气。不成想,三公子也是个心性狠的,一别六年才记得回家。 双吉是从未见过主母尚氏情绪激动的,如今是看到她听闻三公子回来了,那是浑身直哆嗦,可见当娘的内心多想儿! 便对着小叔格外的好奇。 当一个皮肤黝黑的络腮胡壮汉牵着个同样黝黑模样粗糙的年轻女子走来时,双吉掩不去的惊讶! 那汉子生得格外魁梧高壮,可比胡京里的大多数男子都还要高壮! 那皮肤黑得,脸上两坨高原红要说他是庄稼汉没人怀疑! 当对方咧嘴叫“娘”时,主母尚氏是晕厥的,后反复确定是自己的幺儿,她不免眼里带了些嫌弃! 跟着三公子身边的那位女子更是个妥妥的乡野村姑装束了,只是皮肤虽糙,但五官还是不缺几分精致,想是长年未修饰失了颜色。 “哈哈哈哈——我这样子定是吓到娘了吧?!”壮汉三公子爽朗一笑,并不在意亲娘的嫌弃。“佩琪,过来见过你娘!” 挺着孕肚的女子有点自卑,但还是撑着落落大方叫了声娘。 主母尚氏的眼似刀子般在那女子身子打量了一番,最后落到她七个月的孕肚上。 “带三公子夫妇先下去休息洗漱一番。”主母尚氏发言,她甚至不愿先让他们见过家人,“你们夫妻俩收拾干净了才正式拜见你的嫂嫂们。” 双吉对这小叔夫妇笑笑:“我是你们的二嫂嫂马氏。庄里还有大嫂也在,只是今日她早上去镇上溜达了,晚些时候才回来。” 那女子感受到了双吉的善意,操着带本地口音的胡京腔作了感谢。 三公子则是双拳一抱:“见过二嫂子了!” 石榴花开(4) 这天大地大的,动植园又在郊区,贵族家要准时赴约那须得提前一日便过去。便瞧得这两日官道上总有些平日少见的显赫马车仆从来往的。 马老夫人大寿日,便是尚家嫡女同尚家大公尚九益一早乘了马车去动植园。半日行车光景。 姐弟二人枯坐间,尚家嫡女便谈道:“那王家小姐与祝家小姐都已出发了,为免夜长梦多,为姐安排你们于今夜便相看好。明日只是走个流程罢了。” “不惧小姐们名声被毁?” “两家大人也算是通了气,非常时期非常手段。” 尚大公子瞧着仅二十初头却已是早具备主母风范的大姐,说道:“即是如此,终究是择一家小姐,不如由父亲与母亲直接定下便是。” “谁让我益弟太过优秀,王祝二家皆想拥之,非得让你自个儿挑一个!”尚家嫡女也是言语自豪。 尚大公子沉默。 尚家嫡女伸手牵了大公子的手,语重心常关心道:“益弟有心事?” 尚大公子摇头。 尚家嫡女见状,只得宽慰道:“王祝两家小姐,王家小姐才情虽比不过祝家小姐,但模样却是生得极好的。那祝家小姐因着才华倒是个高冷的性子。长姐觉着你若娶王家小姐会更匹配些。” “这也是母亲的意思?” “这是我的想法,与母亲无关。不过说到底还得益弟得眼缘才是。” ** 锦夫人带着尚二公子贺礼,马府自是盛情款待。 比不得上次的偷偷摸摸,双吉已可以光明正大被叫入大厅拜见未来 石榴花开(5) 这天大地大的,动植园又在郊区,贵族家要准时赴约那须得提前一日便过去。便瞧得这两日官道上总有些平日少见的显赫马车仆从来往的。 马老夫人大寿日,便是尚家嫡女同尚家大公尚九益一早乘了马车去动植园。半日行车光景。 姐弟二人枯坐间,尚家嫡女便谈道:“那王家小姐与祝家小姐都已出发了,为免夜长梦多,为姐安排你们于今夜便相看好。明日只是走个流程罢了。” “不惧小姐们名声被毁?” “两家大人也算是通了气,非常时期非常手段。” 尚大公子瞧着仅二十初头却已是早具备主母风范的大姐,说道:“即是如此,终究是择一家小姐,不如由父亲与母亲直接定下便是。” “谁让我益弟太过优秀,王祝二家皆想拥之,非得让你自个儿挑一个!”尚家嫡女也是言语自豪。 尚大公子沉默。 尚家嫡女伸手牵了大公子的手,语重心常关心道:“益弟有心事?” 尚大公子摇头。 尚家嫡女见状,只得宽慰道:“王祝两家小姐,王家小姐才情虽比不过祝家小姐,但模样却是生得极好的。那祝家小姐因着才华倒是个高冷的性子。长姐觉着你若娶王家小姐会更匹配些。” “这也是母亲的意思?” “这是我的想法,与母亲无关。不过说到底还得益弟得眼缘才是。” ** 锦夫人带着尚二公子贺礼,马府自是盛情款待。 比不得上次的偷偷摸摸,双吉已可以光明正大被叫入大厅拜见未来 石榴花开(6) 他的眼里有浓浓的惊艳之色毫不掩饰,且带着几分兴奋质问:“你可是我大哥的妾室?!” 他是谁?! 若是胡京人谁不知尚府大公子洁身自好从不纳妾的! 王氏聪慧,可也因这男人眼底的火热与霸气而吓着,她又是赤身裸体的,恐身子被他瞧了去,六神无主之时被那男人哄道:“你莫叫,我便放开你?’ 她急急点头,他便慢慢松开她嘴, 一双眼肆无忌惮的扫过她雪白的香肩,他想着若是大哥的妾他便讨了去,正好回疆域带着她! 王氏一逃离,急急后退,并将自己埋得只剩嘴以上的身子,她且羞恼道:“我是这府里明媒正娶的大少夫人!你可是那三公子惠哥 儿?!’ 他听得一愣,面上一时在明了她身份后有丝气恼与不信:“你是我大嫂?!’ 她背过身去,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眼里含泪怒斥:“这还能有假的不成?!你且快些离去,惠哥儿定也是无意闯入的!你知女子名节,可莫要让旁人引了误会才是!’ 三公子缓缓起身,盯着那女子美背片刻,似是极不舍地捏了拳头,随后拱手抱拳:“对不住,是我唐突嫂嫂了!只怪嫂嫂生得实在美极,令我不顾伦常 话未说完,便听得屋外有动静,他心思一敛,速速离去。 王氏待人一走,那眼眶里泪水直 流!她这清清白白的身子竟被一个陌生男人瞧了去 一时间王氏悲愤欲绝! 三公子魂不守舍地离开,他脑海里仍是他嫂嫂那副香艳美景!怎的一见钟情的女子竟是他亲嫂子 大公子寻了三弟,此时三公子已神色自若 大公子说道:“你数年回京一次也不知该让着点爹,饭桌上便吵了起来可是光长了身子不长脑子么?” 说完又打量了一番他三弟那魁梧的身子,实在是疆域的糙米养人,六年不见壮得像头熊! 三公子听罢,上下扫了眼自己兄长,忽地提出一句:“大哥,咱们数年未见,比划一遭,瞧瞧你身手落后没得!’ 还不待大公子回应,那三公子便伸手,招式老练狠辣! 大公子起初一惊,后拱手去挡,却是感觉三弟是动了真格,也不免神色认真以对。 兄弟们过了数十招后,文人的大公子渐有不敌,三公子便嘲笑他。此时正好赶来的二公子见状,马上下场加入战局,只说道:“三弟,你欺负大哥算什么好汉,来与二哥比划比划!, 大公子自小便不是这两兄弟的对手,有了二公子的帮助,他立时收了手,并替二公子助威:“好好替我揍上这小子一遭!可是吃了熊胆目无尊长了!” 多少也是有些动气了。 待王氏闻声而来,就见到大公子在廊上观战,院中二公子与三公子打得是虎虎生威全不落下风! 她不由自主挨到大公子身畔,还是第一次见二叔打架竟不是花拳绣腿的。 她视线又一扫向三叔,倒是正好三公子视线与她对上,她赶忙心虚地移开,一颗心噗通直跳! “怎么好端端打起来了?” 面对妻子询问,大公子起初拧眉,自小三弟便不服就干,没成想大了更是不惧长辈威严,刚才可是下了死手的! 石榴花开(7) 这三弟,在外真当是性子野了! 见郎君没回自己,王氏只得温温柔柔站在身 边等打斗结束。 三公子打得心惊,最后在胸前被二哥挨了一拳后拱手服软:“我认输!’ 二公子扬眉吐气,以胜利者之态说了句:“三弟在外从军多年,这武练得是比小时候强多了!’ 三公子气得翻白眼,又注意到王氏,一时只觉扫了面子,“见过大嫂!”袖子一甩便 道:“我回屋休息!”走了。 王氏见那三叔被揍得有些不轻,心里是微微开心的,让他无礼竟是连嫂子也轻薄! “临哥儿好身手!”由衷赞道。 二公子被夸,秀气的脸略不好意思,问大公子:“大哥,你怎和三弟打起来了?’ 大公子回:“说了他几句,便爆发了那臭脾气。当真是杀过敌人的手,对着血亲也是往死里打。 二公子极少见大哥动气,只想着他是因打不过面上挂不住,便先替三公子说了几句好话,又说该打:“下次大哥打不过叫上我,我别的能力没,打架没问题!’ 惹得王氏在一旁掩嘴偷笑。 大公子没好气道:“我还用不着你护着。”但目光也是极为柔和的。 此时王氏才方晓关心道:“夫君可是被打疼了? “还好,一时没防备,这手臂倒是被那蛮子捶了两拳。”想着自己手隐痛,便又对二公子吩咐:“明儿个早上再替我揍一顿那小子!” 三公子在澡堂子里把水砸得澎澎作响,一张络腮胡脸满是愤怒! 一旁佩琪伸出手臂圈住三公子的脖子,将脸贴上去,压着声音瞪眼问:“你这是怎么了?!生这般大的气!‘ 三公子双拳握得咯吱响,回道:“我看上的女人被别人抢了!” 佩琪赶紧将脸贴上去一番挲摩后说道:“你喜欢谁?!我去替你抢了就是!何必生这么大的气!’ 三公子回:“胡京可不是疆域没王法的地 方!” “怕什么?!”佩琪不知天高地厚:“大不了就是杀人! “哈哈哈哈一”三公子的气消了些,“此事我自有主张!你莫管!’ 王氏且替大公子将衣脱下,极是心疼大公子 那双被砸出青紫的手臂,不免抱怨道:“这到底是亲兄弟么?出手没个轻重的!” 他见她去拿了药来替他细细揉,便提醒 道:“这府里,你切莫去找惹他。我那三弟性子打小乖张,仗着武艺惹是生非的。这些年在军中一直没能升为重将也是那性子惹的祸。’ “他此番要呆多长时候?” “扣去来去路程,左右呆不过月余。” 王氏心下担忧,若这小叔子是连相公也惧三分的角色,她还是明日便回别庄罢。 “你且早些歇息。”大公子穿过了衣,“我这一身的药味也不熏着你。 王氏有心事,默默点头送了郎君。她早已习惯他从不宿她房中事。 待到第二日,二公子是当真上心的,而大公子也不曾想是个记仇的,一早便与二公子去了三公子院落,把那还在温柔乡的三公子拉 起来,兄弟三人干了一架。 石榴花开(8) 三公子极不愤:“这不公平!你们两个合着伙 来欺负我!” 三公子打不过二公子,又有大公子下手,可 是挨了好一顿痛揍! 大公子全身心舒坦。 尚中丞闻了三个儿子打架,起初还是抱着欣慰之色观战,后见三兄弟动了真格,三公子叫嚣着不公平,二公子便仗义地让大公子退场,又单独与三公子打。 那三公子本就打不过二公子,又是一通挨揍。而大公子却在旁边气定神闲,不免让他回忆起三兄弟幼时场景,当真是年数大了可这老大借老二手欺辱老三是十数年不曾改 变! 于是事后尚中丞叫来大公子,让他去别庄好生反省一下! 大公子被赶走了,而二公子无事,尚中丞许多事看得明明白白。 双吉听说大伯与嫂嫂来了别庄,心头一惊,从嫂子那里得知是因为三兄弟打架被赶来的。王氏且说此事时眼里藏不住的揶揄:“一想到都如此大的人了竟还有那样幼稚的时候,弟妹你可是没看到,那三弟妹气得脸都绿了呢!, 马氏伶伶当真是惊诧的,锦夫人便说道一些往事,说历来大公子脑子最是沉默,当武不过胞弟,每次若没讨到好处便怂恿临哥儿去报仇,临哥儿又是个单纯的,回回都冲锋陷阵的。当年很多一部分缘由惠哥儿跑了也是 有这在其间。 马伶伶便幻想了一张大公子幼稚的脸嘴,不由跟着笑了。 话说到大公子被赶来别庄,因天气炎热他也没地处去,便找了凳子去湖里垂钓。 那王氏牵了鞠姐儿弄了艘船在游湖,偶有端茶倒水给郎君,倒也是一番乐趣。 只是鞠姐儿惧着姐夫的黑脸,迟迟不愿主动接近,那马邱氏闻了消息,便主动过来一道玩耍,她倒是在大公子面前晃悠,只可惜挺着个肚子大公子也不好这口。 马邱氏时常夸着大公子俊,看似妇人间玩笑之词也是存了私心。她是有心想勾引,苦于大公子不搭理。 这动作明显了,鞠姐儿给发现了,心里头就不乐意,跑来找马伶伶告状:“你可得管管你娘家嫂子罢!生怕旁人不知晓她想红杏出墙 的心思似的!’ 马伶伶被闹得脸上也挂不住,这嫂子怎么成荡妇似的了?!便也顾不得避嫌,与鞠姐儿一道去了湖边。 她身子月份小,还未见孕肚,但已经是被汤水灌得丰满了一圈!越发地瞧着可人了。 大公子垂钓似木头,也唯有见了马伶伶过来那眼眸才有两分神采。 “见过大伯。”马伶伶离得远远的,一张丰盈的脸子绷得紧紧的,摆了一副与他划清界限的模样儿。大公子细细瞧在眼里,不动声色,可又瞧着 她那故作严肃的脸子,隐有一股想亲上去的欲念。“弟妹可是胖了。”他道。 马伶伶是觉得自己胖了,往年能穿的衣裳都紧了,就上月买的新衣也都送给了鞠姐儿。 如今被许久不见的大伯说了出来,她脸上一躁,赶紧解释:“孕妇是口味大些“是么?我全当是弟妹嘴馋闹的。“ 石榴花开(9) 马伶伶告诉自己切莫动怒,她来这里不是被大伯气的! 一双水汪汪大眼当即搜那马邱氏,马邱氏做贼心虚逃得非快,一个人跑船上去了。 马伶伶想抓了马邱氏,她可不愿嫂嫂给自己兄长戴绿帽子。 此时心里想着事,便听闻大伯说道:“近来我也是忙碌,一直没到庄上来。只觉吉儿最近一直躲着我。’ 她听得眼儿圆瞪,只觉自己好似听岔了,大伯怎会光天化日下的说这些话! 又一时心虚左右张望,生恐旁人听了心生误会! 所幸湖边只得她与大伯二人! “吉儿。”大公子声音又来,“你可是在恼我久未来看你?’ 这下再惊得马伶伶嘴唇微张,心脏骤停,低头急道:“大伯!你这是在说什么胡话儿呢!恐莫惹了旁人误会! 她笑得极为尴尬! 大公子是坐着的,因此得仰望着她。只见女子优美侧颜都圆润了不少,此时一身的紧张好似作贼似的,他便继续说道:“我眼下日日陪着你可好?’ 他是不听劝怎的?!一直说着胡话儿! 马伶伶心下生了两分火气,她本就是孕妇性格易怒又被大伙捧在了手心里,一下子火气便上来了:“大伯!你再且胡说我便当真恼你了!’ 她一直急着藏起来的丑事儿可不该他如此轻 描淡写提出来! 她动怒了。 大公子便沉默了,看似在认真垂钓。 马伶伶见此,心下一松,正欲转身之际,又听得大公子道:“你怀着身孕,吃的用的莫省了,若是银钱不够,我那里有。’ 马伶伶身子一怔,唇瓣轻咬着,呆了片刻便急急走了。 半路上遇上鞠姐儿,马伶伶便把气撒她头上:“我就不该来!都是你害的! 鞠姐儿嘴里叼着麻糖,被吼得莫名其妙:“出啥事儿了”她抓抓脑袋。 马伶伶着急回了屋里,心绪不宁的来回走动! 依着今日大伯那自来熟的态度,她这肚里十有八九是他的种!否则他定不会一反常态言词直白! 可是她不能认! 临哥儿压根就不知他兄辱了他妻,这肚里怀的种还是尚家的! 都说大宅院里便没几个傻子,从前双吉胆怯懦弱那是时局所迫!如今尚中丞的第二个儿媳妇那也是被教养得极聪明了的! 她懂如何为自己谋划好前程! 马伶伶咬着唇瓣暗暗道:“我断是不能再与大伯有任何纠葛的-一若东窗事发被赶出尚府 的定是我一一绝对不能认下来!” 她看得真切,这府里未来是大伯的天下,他断不能闹出后宅丑闻来!所以最后被牺牲的定是她这个弱女子! 在马伶伶为自己未来谋划时,那丫鬟已经捧了一个盒子推门而入。“夫人,这是大公子让我给您送过来的。’ “什么东西?’ 丫鬟打开那盒子,里头放了近万两银票! 马伶伶当即吩咐:“送回去!我不需要!”“大公子且说了,若您不要便送去大少夫人那处,大少夫人若是问起来了便如实说道。”马伶伶面色一冷,脾气又上来了,生生压了 下来,“那留下来罢!” 石榴花开(10) 鞠姐儿和马邱氏在那里讨论马伶伶肚里怀的是个男孩儿,举证说近来几日马伶伶脾气暴躁得很。 马邱氏心里不乐意这个事实,但面上不显,只顺了话说是的。正巧大公子弯腰进船上喝茶,王氏便聊了这事儿,听得马氏肚里是男孩,他便问道:“这生男生女可会依着外表看出来?’ 他一个大男人的女眷们也不好过多提起内宅事,只说道是老一辈的经验。 马邱氏为表现自己关心小姑子的,便说近来马伶伶喜食酸,早膳吃那面放的醋可能酸掉人的牙齿。 大公子听在耳里,记在了心上。后又听了几句便走了。 马邱氏在大公子走后笑着来句:“大公子如此年轻却是稳重得像中丞大人,当真是年少有为啊! 那王氏可不是个傻的,马邱氏眼里嘴里多次表现出来的欣赏她自也瞧出了端倪,只暗暗感概自家郎君桃花旺,连孕妇都不放过! 天色渐暗,马伶伶在院里心浮气躁想泡澡,可是丫鬟不依,说她这孕肚受不得凉。 她没法子只能让丫鬟多端些冰来放屋里。 刚巧从外间走近来时,屋里静悄悄的偶尔响声,她便误会是丫鬟,随口说道:“那冰盆子 少说得放个四五个的,也不知是天太热,我浑身难受的!‘ 她孕肚已快有两月,天气又正当八月似火 烧,随意走两步便汗流满面的。 那里屋有冰块撞击声传来。 马伶伶往那凉榻上一躺,便是不想动,嘴里还说着:“今日我便不去吃晚膳了。让灶房给我煮一碗冰汤圆过来。’ 又有珠帘被拨动的响声。 她知是丫鬟过来了,便闭上眼睛说道:“帮我揉一下肩膀,刚绣那牡丹绣得我肩都僵了!’一双带着冰寒的手轻轻的放了上来,马伶伶被冰得一个激灵睁眼,却哪里是丫鬟,而是她大伯! 她吓得欲起身,他已经用那冰冷的手按着她肩,那力气虽轻却在她身子起来那刻又使力让她躺了回去。 她低眼觉察到他双手被冻得红通通的。四下无人时,她低唤了声。“大伯。” “可是怀孕辛苦,我听府里人提起近来你心浮气躁的。”大公子的手往她肩上一揉,她肌肉都僵硬了! “你何时来的?!” “刚才在院里见你一心刺绣便没出声打扰,自个儿进来了。”他答。 她眼下无心享受他的按摩,只再次撑起身子,“大伯,这是女眷内宅,你不该来的!”大公子的视线往她那袒露的雪白肚子上看去:“吉儿好似没什么话要与我说的。” “我能与大伯说什么话。”她又笑容僵硬。大公子无声叹息。 马伶伶却已经慌了,“大伯,眼下正值用膳时辰,我屋里头进进出出的人多!你真得回去,切莫让下人误会了!’ 又是这句话,她太重女子名节。 大公子目光一黯,说道:“明日未时末寅时初,你带着丫鬟到后山来寻我,我且有些话与你仔细说道。”她不想去! 他似是明白,又补充道:“我配合你,也盼你能依着我。” 她轻咬唇瓣。 石榴花开(11) 这夜,马伶伶翻来覆去一夜未睡。她胡思乱想着平日里谨守本分的大伯今日那放肆表现,琢磨着他恐是因她怀孕而无顾及,又许是仗着她怀孕不敢吱声来欺辱她 从前的大伯可不是这般卑劣的! 可她又想,自己何曾了解过大伯?又若真的了解大伯,怎允许他与她有染! 这心思纠结之余,马伶伶再困顿也睡不踏实,她不知未来因着与大伯的关系如何自 处,又摸不清大伯对此事的态度,便是迷迷糊糊在天亮时睡了少许时辰。 大公子一早用过膳,家丁送了两封贺贴。一封是四殿下庆生贴,另一封是妻家岳父过生。 他每月总收到各种拜贴,都是交给王氏处置的。今日这两封,他是与王氏商量了礼品,又得亲自过去贺寿的。 “四殿下也是三十有三了,如今正当壮年,听得上月纳了一贵妾,可是厉候爵家的嫡五小姐。”王氏说道。她对朝中重臣内眷也是自知甚详的。 “信中严明让我三弟一道去。”大公子说。 王氏略不自在提起:“生辰宴在九月十一,那 时小叔可还在?, “不在也得在。”大公子起身:“我且修书一封给爹说道,让三弟早做准备。’ “我去给婆婆请安。’ 王氏去了主母尚氏那里,将今日的拜贴说了,主母尚氏便给了她一个严厉的眼神说道:“你夫君都知安排了,你怎还坐得住?今日便该收拾行李回府去调教-下你那弟媳的礼仪!切莫到当日丢了尚府的脸面!’ 王氏被训得抬不起头来,只得乖巧听话办 事。于巳时便走了,临行前本是想带上鞠姐儿的,可又细想夫君在庄里,还是罢了。只让丫鬟给鞠姐儿留话让她多照顾姐夫。 王氏要走,那家书大公子便直接托妻子带回去。 等马伶伶醒来正是用午膳,她吃了一碗羊肉饺子后才得知,心头一惊:“嫂嫂怎说走就走了呢!” 丫鬟回说是老夫人下的令。 马伶伶脸色不好看,本想着嫂嫂在庄里大伯还有所顾虑,如今人走了不是明摆着她要羊 入虎口么! 说着也是急,一时想回胡京不行,一时又想毁约不去,左右心思紊乱,终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去后山时细细叮嘱了丫鬟:“你且替我盯着点,若有人来了你早些跑过来告诉我!”这庄里极大,丫鬟主子不少,又是做贼心虚,搞得好似要幽会情郎,马伶伶哪里能心生安宁? 丫鬟听了话,回说:“若是我被人发现了便说是您叫我出来挖点泥土回去做叫化鸡的。旁人不知晓你在这里。’ “聪明!”这丫鬟就是省心嘴严! 马伶伶提了裙便去后山找大伯。 大公子手里拿了只笛子,时不时地吹奏,生恐旁人不知他在这里!马伶伶心里气恼,又羡慕大伯那无所畏惧的做派,他在府里一惯有威严,一声令下谁都得听! 大公子看到了马伶伶,将她眼下的黑青色瞧了去,问道:“可是肚里孩子闹腾,让你睡不安宁?” 她哪里敢说实话,含含糊糊顺他话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