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难归(np)》 第一章开始 伏凤山上有一座破庙,原本供奉的是不知名的神祇,后来不知为何,渐渐无人上香,庙也日渐荒废。 庙门矮小,雁宁便将马儿栓在庙外桩子上,给它遮了一块雨毡,才进庙休息。 这次任务完成的快,等回了月嵋山,还有几天的假期去和小师妹逛街。雁宁美滋滋地打算着,掏出一块布巾,擦干净庙中长桌,才跳上桌面。 从包袱里掏出一个纸包,里面是两块酥制的鲜花月饼。叼了一块放在嘴上,雁宁侧躺下来,手撑着头向外看去。 门外雨景潺潺,远处青山苍翠,雨幕如帘,隔开她和庙外的世界。 雨声阵阵,雁宁翻身躺平,就着雨滴声响,渐渐困顿,合上了眼睛。 睡意朦胧间,隐约听到奇怪声响,雁宁双眼一睁,瞬间坐起,只听门外传来刀尖相击声,即将近至眼前。 雁宁环顾一番,已然无路躲避,急忙藏到了庙内石像之后。 下一刻,刀剑声骤然放大,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在庙内响起,夹杂着两个人的对话。 雁宁躲在石像后,看不见外面情况,只能隐约推断出是两个男子,一个听声音年轻,另一个却嘶哑难听,分辨不出年龄。 “你这小子,我都逃了两天两夜,怎么还追?” “贼人作恶,岂能不管?” “多管闲事的黄毛小子!” 下一刻,那声音沙哑的男子好似被打伤,脚步凌乱地向石像退来。 不好!雁宁暗道不妙,正待拔剑的一瞬间,突然被人抓住了手臂,点住穴道。 !雁宁抬眼,一个全身裹满黑衣的人站在面前。 黑衣人看见雁宁瞪着自己,发出呕哑尖刺的笑声:“嗬嗬,小姑娘以为藏得挺好吗?早就被发现了。” 雁宁无法动弹,只能被他攥着后领,挡在身前。 “小子,不是喜欢行侠仗义吗?这小姑娘的命换我一命如何?” 冰冷尖利的剑锋抵在颈间,雁宁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不由自主看向前方一身白衣的男子。 这人长相颇为清冷,剑尖直指这边,面无表情盯着这里,目光相撞,雁宁眼中是藏不住的惊恐。 她怕对方更想要黑衣人的命,怕对方更愿意去惩治之前的恶,而不在乎眼下区区陌生人的性命。 “不是要当大侠么?看看这条命你是救还是不救呢?”黑衣人底气正旺,不在乎自己一边胳膊正流血,只顾挑衅对方。 僵持片刻,白衣男子低下了剑尖。 黑衣人大笑几声,挟持着雁宁向门外退去,白衣男子步步紧跟,视线一刻不曾移开。 到了马前,黑衣人快刀斩断缚马缰绳,带着雁宁一起上马, 就在雁宁提心吊胆以为还要继续要挟她时,黑衣人却突然将她拎起,对待一个物件般,把她扔向白衣男子。 “老子成人之美,这姑娘送给你生娃娃吧。” 同时手里甩出一根银针,刺中雁宁后心,趁白衣男子不得已分神,飞快扬长而去。 安全落到男子怀里,穴道被解开的一瞬间,雁宁顾不得后心刺痛,脱口而出:“我的马!” “姑娘不必担心。”白衣男子放开雁宁,和声宽慰道,“老马识途,若贼人放它离开,马儿会回来寻找姑娘的。” “还是先照看姑娘背后伤势。” 依他说的,雁宁转过身,让他看伤,一言难尽地说:“我是花钱租的。” “八两银子的押金。”雁宁垂下头,声音也低落几分。 男子没有答话,手指施力,拔出银针。 将针捏在指尖,细细看了一会儿,道:“我对毒术一道并不精通,但料想应该并非致命之毒。” 雁宁:“就算是致命毒,你有解药吗?” 男子神情一顿,叹气说:“抱歉,在下没有。” “算我倒霉。”雁宁随便答了一聚,说完,发觉两人还淋着雨,虽然雨势渐小,但蒙蒙细雨淋着也不舒服,转身就跑回庙里。 白衣男子望着雁宁的背影,将剑收回剑鞘,抬脚跟上。 刚进庙门,便递给雁宁一块白银。 “因我之故,连累姑娘,这银子权当赔礼。” 看着面前白花花、沉甸甸的银两,雁宁真的真的很想伸手接下来。 她确实是无故倒霉对吧?这事和她没有关系,她是纯纯的受害者。 但想想,抢马的人又不是面前这个,思谋几下,雁宁到底还是没接这银子。 “算了,我道德水平太高,到底你也算救了我,这钱,你自己留着吧,算我破财消灾了。” 雁宁摆手拒绝,擦了擦脸上雨水,两叁步跑到石像后,捡起自己的包袱。 随后继续坐到长桌上,抽出一条干净的步巾,仔细地擦手擦脸擦脖子。 被雨淋过之后,雁宁肤色更显白皙剔透,庙里空旷无遮挡,男子默默移开了视线。 “你还不离开?那人估计骑着马都跑出几十里了,你就要追不上了。”雁宁忍不住催促,她不想再和这人有什么牵扯,万一又因为他遭殃怎么办? 听出雁宁的意思,男子低下头,神色不知为何有些紧张,说:“不知那贼人针上淬了何物,还是照看一二的好。” “不用……啊!”雁宁刚刚准备赶人走,忽然心口一股刺痛,浑身骨骼顿时似烈火焚烧,眼前瞬间空白,手脚失去知觉,眼看着就要摔下长桌。 男子听到声响,转瞬行至桌旁,将摔落半空的雁宁接住,扶在胸前。 “我……这是,怎么了?” 男子快速给雁宁把脉,不多时,他神色突变,看了看满脸痛苦的雁宁,十分为难地,犹豫道:“姑娘……中了合欢花毒。” “那又如何?” “此毒只能与男子交合方能解。” “我不信,天下怎么可能有这种毒?不符合人体医学原理!专家辟谣过的!”虽然连喉咙都痛,但雁宁还是强撑着吼出质疑,只是虚弱的模样好似无法咬人的兔子,毫无攻击力。 男子想到了什么事,沉声说:“那歹人是万毒门的人,奇毒不在少数。” 记起来自己并非在一个科学能解释的世界,雁宁沉寂下来,抓紧了自己的衣服。 淋了雨,有些冷,冷得她浑身发抖。 男子见状,指尖微微颤动,仍旧待在一旁,并未再靠近,严守君子之礼。 渐渐,雁宁毒发厉害,脸色苍白,支撑不住,向后倒去。 男子赶忙接住,掌心贴上她后背,向雁宁输送内力,聊以镇痛。 “姑娘……性命要紧。”男子心知自己此刻说什么都不合适,便不再继续。 “我当然知道命最重要,但是……”或是害怕,或是因为毒发疼痛,雁宁声音不自觉开始发抖,“我不想生小孩,做这种事,会生小孩的。” 她眼中渐渐泛起泪花,俏丽灵动的脸看起来十分可怜,男子看着她被泪痕打湿的眼角,安抚道:“我……我有办法的。” “什么办法?” 对方脸皮羞红:“那东西不弄在里面便是。”说罢,又怕雁宁再追问是什么东西,紧接着又说,“能使女子有孕的东西” “我知道……可是此法并非万无一失。” “抱歉,我……并无经验,只在书中得知。” 此时没有更好方法,雁宁痛得厉害,已然浑身疼痛犹如刀割,虚虚抬起眼眸,无力说:“就这样吧,无需废话了。”说罢,强撑着举起手,食指堪堪勾住对方衣领。 男子看着纤长白皙的手指,神色微动,低声喃喃:“姑娘,我姓云,名清,字扶风。” 雁宁痛得耳朵嗡嗡作响,全部精力都用来抵抗毒发之痛,哪里听得清他说什么,看见他嘴巴开合,便胡乱应了一句,手指仍旧去勾他衣服。 云扶风握住雁宁手指,轻柔地放到她身侧,随即脱下外衣,平铺在长桌,让雁宁躺到上面。 他环顾了一圈破庙,地方简陋,想到让眼前女子只能在此地承欢,心底蔓延开愧疚,道了一句:“对不住。” 随后,云扶风便跨到雁宁腰间,俯下身体,嘴唇去追她双唇,却被雁宁侧头躲开。他心下了然,抬起手,动作轻柔地解开雁宁外衣。 衣衫褪去,露出白色小衣和洁白的锁骨与双臂,云扶风轻轻双唇碰了碰,惹得身下女子身体一颤。 正欲脱掉雁宁小衣时,雁宁忽然制止。 云扶风以为她转变心意 谁知雁宁从一旁的衣服中抽出白色腰带,然后系在云扶风头上,遮住他双眼。 “继续。”雁宁虽然声音虚弱,却仍有几分清冷。 云扶风知道此事本就与理不合,便顺从了雁宁的安排,在黑暗中,脱去自己衣衫。 虽然看不见,但凭借男子本能,云扶风仍是找到了柔软胸脯,他吻上去,含住硬挺的乳尖。 雁宁泄出一丝细小呻吟。 云扶风继续用唇舌触碰洁白双乳,细吻慢舔,时不时轻咬住顶峰又松开,唇齿间尽是女子体香。 男子身躯高挑,上身肌肉薄厚均匀,腰肢劲瘦,双腿修长有力,浑身无一丝赘肉,恰似完美的造物。他相貌清冷端方,眉眼被白色长纱覆盖,此刻赤身裸体伏在女子身上,腰背弓起欲望的弧度,薄唇不断轻吻着女子双乳……仿佛九重天的仙人堕落成凡间的荡夫,又圣洁又淫荡。 雁宁胸前触感弄得身体细微颤抖,可淫毒却不得解,身下溪水潺潺而出,欲望混合着疼痛,叫她难以承受。 双乳被弄得都涨大了些许,雁宁受不了淫毒迟迟不解,扇了胸前云扶风一巴掌,只是因为中毒,力气很小,和抚摸无异。 云扶风果然没察觉,握住了雁宁右手,吻了吻她掌心。 雁宁就势把云扶风的脸往下推,离开她胸口。 云扶风这下了然,双唇沿着胸口往下游走,双手反复揉触雁宁纤腰,一路掀起撩人的情热。 终于,到了裙子腰际。 云扶风直起身体,摸索着脱去雁宁下身衣裳。 雁宁躺在原地,眼神落在云扶风脸上,看他高挺的鼻梁与淡色薄唇,下巴窄却不尖,脸庞轮廓分明且流畅,浑身肤色如白玉,是个难得的好相貌。 倒也不算亏了,雁宁抽出一缕思绪来想到。 第二章(h) 不多时,二人已经全然赤裸相对,除了云扶风眉间白纱,两人身上再无一丝布料。 云扶风双手抚摸几下雁宁腰腹与长腿,随后来到她腿间,虽然眼睛被蒙住,但手指游移着,仍找到了那方小口,黏滑的汁液缓缓流出,他指尖轻抵,送进去浅浅一段。 雁宁身体下意识往后躲。 “别怕。” 云扶风大手握住雁宁腰侧,让她无法再退,随即低下头,试探着,含住那方小口。 “嗯……”雁宁忍不住呻吟出声,捂住自己嘴巴,可身体触感却分外清晰,每一寸唇肉都被对方来回“舔吃”。 阴蒂被薄唇压住,又用舌尖刺探,转着小圈磨蹭,磨得阴蒂渐渐红艳欲滴。 紧接着伸出长舌,从上到下舔弄整个阴唇,反复数次,将阴唇舔到软腻不堪,又继续往下。 到了穴口处,深深吻住,舌尖试探伸进,浅浅勾上一圈,又快速收回,重复动作,每一次舌尖都比上次进的更深、更快……唇舌热而烫,小穴水流不断,连臀尖都湿透了。 “快……进来。”雁宁被欲望“烧”得难受,这毒不止让她疼痛,更让她情欲迭加,浑身似火,急需清水浇灌。 雁宁双腿不由自主地向两侧打开,足尖难耐勾起。 察觉她的动作,云扶风抬起头,重新回到雁宁胸前,他下半张脸水光淋漓,浅色薄唇变得深红,下巴还挂着一丝汁液,表情却还是端正又自持的样子,禁欲和淫荡同时出现,看得人愈发欲罢不能。 受不了这番模样,雁宁抬手将他脸上水液抹去。 云扶风薄唇弯起,笑意一闪而过。 下一刻,他扶着性器抵在雁宁身下,只是一开始位置不准,压到了阴蒂,惹得雁宁一声轻喘。云扶风却并未抬起,只沿着阴唇往下滑动,缓慢而用力,雁宁的心也莫名地紧张起来。 到了湿热的穴口,性器粗大的头部向里面推进,一点一点地送进去,撑得穴口张成圆弧形,头部没入的一瞬间,云扶风忍不住低喘。 雁宁看他一眼,并未做声。 因为先前的唇舌伺候,此刻穴道已经软滑非常,雁宁并未感觉疼痛,只是有些撑涨。 她眼神瞥向身体交接处,看着粗长白皙的性器被自己的阴穴一点点吞吃,体内疼痛似乎减轻了些许。 这毒倒是精准,谢瑶内心冷笑,感觉阴穴已经吞吃到头,肉棒塞在体内,整个穴道都敏感无比. 只是进来一部分,便已经淫水长流,叫她更不敢轻易动弹。 见肉棒还有一截留在体外,而云扶风仍没有要停的意思,雁宁连忙推了他一下,道:“可以了,已经到头了。” 因着身体虚弱,声音如猫爪似的挠在云扶风心上,痒得他脊背酥了半边,身下欲望翻滚,叫嚣着全部塞进去,彻底泡在温热软穴里。 虽然如此,云扶风却没有再伸进,他双臂撑着身体,在黑暗中低头,试图去吻雁宁的双唇。 这次依旧没有吻到,雁宁侧头,一吻落在颈侧。云扶风就势利导,细细吻她脖颈与脸侧,身下挺动,慢慢开始抽插。 “嗯——”长叹一声,雁宁攥紧了身下衣衫。 云扶风听出她得趣,便渐渐加快了速度,力道稳而重,反复撞击柔腻阴穴,抽插间带出无数淫水,尽数洒落二人身下。 雁宁气息更乱,云扶风没有过经历,只会胡乱捣弄,左右上下没个规律,叫人不知下一刻又戳在哪边儿穴肉上。 偏偏捣得又快又重,粗长笔挺的性器丝毫不省力气,抵住哪里便细心研磨哪里的穴肉,像根药杵似的,转着圈磨动,磨得阴穴水液阵阵,越来越馋。 “别总可着一个地儿捣啊!”雁宁单身握拳,嗔怪地敲上云扶风肩膀。 身下欲望愈演愈烈,阴穴拦都拦不住地缠住肉棒,收缩间,快感让她腰肢发软,只能躺倒在地,气得雁宁咬上男子的脖颈。 “嗯……”云扶风急促低喘,双手顷刻间抱紧雁宁身体。 二人距离更近,雁宁觉察性器比方才入得更深,气他“不知体贴”,便加重了力气,叼住那颗喉结。 云扶风脊背瞬间绷紧,抱着雁宁坐起来,将她困在自己怀里。 身下动作越发急切,性器尽数“消失”在阴穴之内,彻底没有半分距离。 跨坐在云扶风身上,穴肉被撑得没有一丝余地,又酸又涨,雁宁浑身无力,只能趴伏在他怀里,任凭对方双手抚摸她的腰背。 雁宁忿忿不平,忍不住训斥道:“你、你这人……嗯!慢点…”她被自下而上地捣着肉穴,快感蔓延全身,剧烈而难耐,只能在抽插间隙泄出两叁个字,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云扶风却丝毫不停,胯间极速抽动,肉棒飞快捅进又缓慢抽出,每一下都狠狠到底,龟头死死抵着宫口研磨,磨酥了雁宁的身体,磨消了他自己的克制。 他一手搂住雁宁后背,一手握紧了她圆翘臀肉,用力揽着。 贴着她的耳畔,云扶风亲昵地说:“云清,这是我的名字。” 随后,轻轻咬了咬耳垂,细细密密地向下吻舐;手指陷进雁宁臀肉,窄腰动作不停。 谁要知道你名字?雁宁内心不屑,却并没有来得及说出这句话,因为云扶风再次含住了她乳尖。 “啊——” 从上到下都被人把玩着在手里,雁宁低头,看见他的脸紧贴着她的乳房,薄唇含着乳尖,另一边则用手揉捏成各种形状。 透过间隙,她看见身体相接处,白色性器被阴穴“吞吃”殆尽,吃尽头了,犹不满足,还死死“咬”着,不肯放肉棒出来。 这番情景映在眼里,欲火更加焚身,雁宁下意识抱住了云扶风脑袋,把他整个脸压在自己乳房上。 下身第一次主动迎合,圆臀小幅度抬起又落下,肉穴内,翻起更汹涌的欲浪。 雁宁催促道:“快点,再快点。” 既然要做,就做个彻底好了。 察觉到雁宁反应,云扶风情不自禁弯起眼眸,心里莫名泛起几分欣喜。 将她重新放倒,云扶风压到她身上,抬起双腿搭在自己腰间,情欲使他全身泛起粉红,粗重的呼吸扑在雁宁胸上。 伸手抱住云扶风后背,雁宁双腿死死勾着他窄腰,双目赤红,淫毒与欲望席卷全身,疼痛早已减轻,肉欲却比疼痛更热烈。 “嗯……舒服……嗯啊。” 雁宁连声呻吟,手指用力摁着云扶风后背,下身阴穴死死缠着性器,吃尽根部。 性器直抵住了宫口,每每都深入“刺探”,淫水越流越多,简直堵都堵不住。器身磨过每一寸穴肉,整个阴穴的情欲都被狠狠满足,阴户无时无刻不充盈着酸软快感,连带着会阴处都异常酥麻。 云扶风听着耳边的呻吟声,身体压得更低,性器浅浅抽出一点儿又急忙回去,片刻都离不开肉穴。 阴穴绷到极致,下身泛滥一片,再也忍不得,阴户猛地上迎抽插,穴肉与阳茎在这一刻交缠到极致,剧烈至没顶的快感迅速炸开…… “啊——”雁宁咬着唇泄出长吟,恍惚间,身体好似浮到云巅。 她松开手,慢慢平复喘息,直到破庙重归寂静,雁宁才发觉,云扶风停下了动作。 “你……” 听到雁宁声音恢复如常,云扶风身躯微动,低声喘息几下,缓缓抬起腰。 性器带离阴穴,手指握住茎身快速搓动,尽数喷在身下衣衫上。 第三章(h)继续 欲望褪去,雁宁觉得此间情景有些尴尬,按理说他帮忙解毒,应该道谢,可这解毒方法倒也不至于感天谢地。 也罢。 将手心贴上云扶风侧脸,雁宁来回抚摸。 云扶风微微歪头,似是不解,但也没有躲开,任凭她在自己脸上动作。 隔着白色长纱,雁宁触碰到云扶风眼睛,力道很浅。 指尖描摹他高挺窄细的鼻梁,顺着线条往下,擦到薄却柔软的唇,指腹摁了一下。 薄唇微动,却被手指堵住。 “多谢。”雁宁撂下一句话,从对方身下离开,拿起一旁的衣裙。 云扶风呆在原地,等她穿好再为自己解开长纱。 谁知刚刚拿起小衣,雁宁体内突然绽开剧痛,身体一时失去控制,跌倒在地。 “怎么了?姑娘?”云扶风眼睛被纱蒙着,什么都看不见,急切地问。 “为何,我身体还是这么痛?” 雁宁一点点移回方才的位置,云扶风顺着声音扶住她。 再次赤裸相触,云扶风却顾不得礼节,连忙捉起雁宁手腕把脉。 “毒还未解。” “什么?”雁宁震惊地看向云扶风。 “那歹人走前说,帮你留个种。难道,只能将那东西……”云扶风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毕竟雁宁表现得并不情愿。 “射进来。”雁宁接过话音,冷笑道,“该死的贼人,明明要杀的是你,折腾我作甚!” 听她此言,云扶风薄唇微抿,沉声说:“祸及姑娘,云清万死莫辞,日后姑娘要杀要剐,云清唯从尔命。” 雁宁本想再刺他几句,谁知毒素又起,比第一次发作更甚,只好揪住他一缕头发,将他扯近,颤声说:“废话真多,解毒便是。” 说罢,她吻上云扶风颈侧,尝试着舔舐,只是毒素翻涌,倒底是气力不足,没两下便支撑不住往后倒。 “这种事,怎可劳烦姑娘。” 云扶风双手揽住雁宁肩膀,让她背靠着自己。 他低头摸索着,沿着雁宁侧脸侧耳细吻,唇舌在她颈肩处环绕,惹出女子小声的轻喘。 双手同时动作,一手揉捏胸乳;一手伸到阴户,轻捻阴蒂,身下性器复挺,顶住雁宁臀肉。 雁宁自觉下面已经够湿,况且解毒为重,便说:“别麻烦了,直接插进来。” 云扶风停了一瞬,随后抱起雁宁,单手箍着她,另一手扶着性器,从下面顶住雁宁穴口。 雁宁看着眼前的姿势,脸色不禁一红。 又想起云扶风蒙着眼,破庙此刻约等于只有自己一个人,没什么好羞的。便随着云扶风的动作,双手扶着他胳膊稳住身体。 性器缓缓破开层层迭迭的穴肉,这次阴穴分外软腻,穴道又湿又滑,不多费力便进了穴肉,仔细抽插起来。 云扶风贴她极近,双手搂着她身体,她的后背和他的胸膛肌肤相亲。 这原本是个亲密拥抱的姿势,可他却在抱着她肏。 男子低沉的喘息声在雁宁耳边持续响起,撩得她耳畔也热度上涨。 臀部压在他胯间,肉穴被性器用力顶弄,双乳上下摇晃。 “再用力些。” 话音刚落,性器便似兜满风的快船一般,飞速向上抽插,捣得穴口红软酥滑,无力地挽留同样滑腻的性器。 “姑娘要如何,云清都依你。” 云扶风下方动作凶狠,嘴上话语却温柔可亲。 悄悄吻了吻雁宁背后长发,被长纱遮挡住的眼睛,泛起细微波澜。 他看不见眼前女子身影,便只能用唇舌去描摹,用双手去抚摸,用身体去感知…… 脑海里是惊鸿一瞥时雁宁的俏丽眉眼,以及一闪而过的洁白肩颈。 云扶风幻想着对方也同他一样沉沦,眼波流转情欲,红唇吐纳热息。 摸到硬挺的乳尖,他忍不住手指捻磨,果然听到急促的喘息。不禁想象这处是何等模样,必定万分馋人,勾得他舔吃个不停。 眼前黑暗放大了除视觉外的所有触感。听着那若有若无的呻吟,云扶风欲火更甚,性器忍不住猛插了几下,如愿听到了更缠绵的吟声。 可惜,他已经告诉了对方名字,却没有听到她唤过一声。 时间划过数刻,雁宁觉得腰肢已经累得不像自己的,她又泄过一次,忍不住催促道:“快弄出来,我累了。” 云扶风应了一声,随即快速抽动,数十下后,顶端怒涨,性器抵着宫口,尽数勃发。 “嗯……”尽管咬牙忍耐,他仍是泄出一丝低喘。 云歇雨收,待两人气息平复后,云扶风摸着雁宁手腕把脉。 死死盯着他的脸,雁宁生怕他再说出些一次不够的话来,她可够累了。 “余毒已清。” 雁宁神色一喜,抓起一旁的衣服便往身上套。 云扶风并没有摘下长纱,只徒手摸来自己的衣衫,在黑暗中穿好。 待打理完衣饰后,雁宁转身看向云扶风。见他衣裳穿好,却还坐在原地,身下是那件已经不成样子的外衣。 走过去蹲下,雁宁盯着云扶风,神色几番变化。 最后,她解开了云扶风眼前的白纱。 屏障褪去,云扶风漂亮的眼睛眨动了几下。 两两相望,雁宁虽然面色平静却隐含冷意,云扶风目光意味不明。 他脸上潮红还未褪去,双唇依旧泛红,额前垂着几缕缭乱的发丝,银色发冠早已丢开,一个咬痕深深印在颈间。 旁人见了几乎无需多问,一眼便知方才发生了什么。 “云清说过,全凭姑娘处置。”云扶风眼眸低垂,拿过长剑,双手奉上。 雁宁抱着手细瞧,思虑翻转。 云清……剑宗好多姓云的,他们的掌门首徒云扶风可是宗门男修武力之首,不是好惹的人物,他会不会是剑宗的人呢? 寂静在破庙内蔓延,云扶风身形未动,仍奉着长剑,敛声屏息。 “谁说我要杀你了?” 雁宁莞尔一笑,见云扶风神色惊讶,她拿过地上的发冠,双唇含笑,说:“这么好的银冠,不戴上可惜了。” 说罢,她点点下巴示意:“转过去,给你梳个头。” 云扶风乖顺地任她摆弄,背对雁宁,察觉发丝被人梳至整齐,额前被汗水打湿的碎发也一丝不苟地束进冠里。 女子动作专注,云扶风只觉得漫漫柔情淌过心底,低语:“我幼时家乡大旱,爹娘过世得早,巧合之下拜入剑宗,师父颇有威望,由他打理婚约之事,倒也不失礼数。” 想得真长远呢,雁宁嘴角不屑勾起,却并没流露出异常。 梳了两下发尾后,她拍拍他肩膀,“梳好了,我看看正面。” 云扶风顺从地转过身来,神色端方清冷,和方才情动时的模样全然不同,眉眼仍是柔柔地望着雁宁。 长得好果然不一样,雁宁无聊想道。 带上银色发冠,一身白色中衣,白玉雕出来的人似的,就是头发并非白色,是墨色。 雁宁愣神期间,云扶风也没闲着,他看见雁宁手上的梳子,嘴角不自觉抿起,果然是女孩子,无论何时都要带上木梳。 抬起眼眸,对方俏丽的容貌映进眼底,云扶风方才全程蒙着双眼,除了刚开始时的洁白肩颈,再无其他得见。 发间一根金黄珠钗,配合着鹅黄裙衫,想来是穿衣服时着急没注意,此刻发钗有些歪。 云扶风伸出手,欲帮她戴正。 雁宁下意识躲了一下,反应过后,忙解释道:“不好意思,我平时不喜欢让人碰头发,女孩子嘛,都这样。” 说罢,便自己扶正了发钗。 云扶风理解地点头,看向雁宁的目光愈发柔和,夹杂着些许期冀,“不知姑娘姓名?是何门派?” 很快地,雁宁答道“我无门无派,一介散修罢了,叫我阿宁便是。” “不知阁下师从何方神圣?”雁宁抢先发问,听见对方答出“云沧海”叁个字时,心底忍不住冷哼,云沧海只有一个徒弟,云扶风现在还在苍南山闭关呢,编也不编个像样的。 又想到自己编的身份是散修,说不定对方以为软弱可欺,便不在乎谬误。 “阿宁姑娘去哪?雨路难行,我送阿凉一程。” “多谢了,不过我是骑马来的,可以自己离开。” 正说着,雁宁便站起身向庙外走去,刚走两步,腿间便传来难以启齿的疼痛。 云扶风适时上前扶住她,神色也不自然,咳了一声,“还是我送姑娘下山吧,路途劳顿,不如寻个城镇,备一辆马车,一路上也好休息。” “小郎君,你废话真的好多。”雁宁瞥他一眼,抬起双手。 云扶风了然于心,果断伸手,将雁宁抱在胸前。 “谁让你抱了,我是让你背我!” “……抱歉” 第四章 山路九曲八弯,云扶风背着雁宁一路步行。 雁宁左手环抱云扶风脖颈,右手牵着白马,马背上托着二人的长剑。 有上山的农人见了,不禁相互嘀咕:“有好马不骑,偏偏背着媳妇儿,真是奇怪的两口子。” 修道之人耳聪目明,自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雁宁吐槽:“怎么就成两口子了?凡夫俗子就是惹人烦。” 云扶抿唇笑笑,不语。 山脚下的城镇,他买下一辆马车,雇人买了上好的鹅绒金毯铺在车里,足足铺了五层。 犹不满足,又加了两层厚棉被,顾及雁宁身体不便,便托了店家的女儿,去成衣铺买了几身女装,并一身男装,俱是上等绸纱。 见他出手阔绰,雁宁打趣:“看来你们宗门待遇挺好,想必剑宗这几年营收甚丰。” 拎着购来的吃食,云扶风扶她上车,语气恳挚:“不过尔尔,马车简陋,阿宁姑娘忍耐几日。” 雁宁料定他家庭非富即贵,想必是剑宗的外门弟子,难怪连个毒门贼人都打不过。 坐进马车,果然软如云端,十分舒适,她背靠锦枕,将云扶风递来的食盒放到小桌上。 “你不进来?”看云扶风坐到了驾车的位置,雁宁坐起身询问。 “我来驾车,阿宁姑娘只管休息便好。” 马车呦呦向前,留下两行车辙印记。 有钱买好物什,没钱雇车夫? 恨恨地咬了一口雪花桃片,甜香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却止不住雁宁的怒气。 她本打算先送云扶风去剑宗,自己再悄悄回归虚山。二人之事无人知晓,也不会泄露自己身份。 谁知云清却奸诈狡猾,要先送了她去。 身体不适,自己骑马回去是不成了,倒不如去寻枕月。 目光闪动,雁宁说:“我在你们剑宗山脚下的镇子有个熟识的好友,送我去她那里便好。” 听罢,云扶风眉头微皱,问道:“此人是否可靠?不必顾及我,先送阿宁姑娘回家是要紧事。” “我一介散修,天下何处是家?何处不是家?” 雁宁语气凉凉,“至于亲朋更是无稽之谈,唯有几个友人,遇事可帮扶一二罢了。” 听出她语调低沉,云扶风急忙道歉:“是我多心了,姑娘见谅。” “无妨。” 温柔的声音随风消散,那双凝望云扶风背影的眼眸中,却没有半分笑意。 傍晚时分,云扶风选了一处僻静安全之地,停下马车,升起篝火。 “姑娘可换好了?”云扶风站在车窗外小声问。 话音刚落,车帘忽然被掀开,窗口露出容貌俏丽可人的女子,款款而笑,“怎么都是鹅黄衣裙?小郎君,你喜欢黄色?” “不,不是。”云扶风的脸色失了从容,慌忙移开视线,向远方夕阳望去。 “阿宁姑娘穿鹅黄衣服很好看,像天上的太阳一样。” 顺着他的视线,雁宁也看向天边。 夕阳金红灿烂如腌透了的咸鸭蛋黄,天边云霞恰若流出来的红油。 她说:“原来你不是喜欢黄色,是喜欢我啊。” 此话一出,云扶风白玉般的脸上当即窜来两道飞红,低头支吾道:“阿宁姑娘,莫要取笑在下。” 雁宁冷眼旁观,不愿再搭理他,随手拉上窗帘,跳下马车。 “我好了,你去换吧。” 她换了一套外罩金色薄纱的鹅黄对襟衫裙,衬出她高挑的身姿和修长脖颈,发髻上仍戴着那枚金钗,余发用软丝束起。 视线从腰间快速划过,云扶风连忙进了马车。 换好新衣后,不经意间却瞧见了角落的白色长纱。视线在那团白纱上停留,似乎又回到了那疯狂又缭乱的一夜。 等回过神时,白纱已经被握在了手中。若有若无地,他似乎又嗅到了女子体香,不知是幻觉还是真实。 “换好了没?” 车壁突然被敲了两下,云扶风豁然惊醒,眼看着车帘即将被掀开,慌乱间,将白纱塞进怀里。 “你真磨蹭。”雁宁爬上车,与云扶风擦肩而过,歪倒在软被上,拿过锦枕垫在脑袋下。 看对方准备休息,云扶风便起身下车,刚摸到门框,雁宁却懒懒道:“做都做过了,还害什么臊?外头夜深露重,你要去挨冻么?” 听了这话,手指不自觉攥了一攥,云扶风闷声道:“事发紧急不可比,现如今,不可唐突了姑娘。” 说完便下了马车,坐到火堆旁。 懒得管你。雁宁打个哈欠,车内温暖如春,让她沉沉睡了过去。 车外,火苗跳跃,火光明明灭灭地照在云扶风脸上,他抬眸看向车厢,怔怔地微笑。 叁日后。 “前方就是逍遥镇。”路人答完便走开了。 回到车上,云扶风第一眼便看见雁宁兴奋的模样。 “怎么说?是不是到了。” “嗯,再走半里就到镇子了。”神色如往常一样清冷,如果忽略那不自觉绷紧的下颌。 得知马上到达目的地,雁宁忍不住拍了拍手:“这日子总算到头了。” 又问道,“你不是剑宗的人么?怎么连路都不认得?” “我自上山拜师后便甚少下山,除了偶尔去秘府闭关。” 说罢,云扶风便沉默驾车。 认定他又在扯谎,雁宁翻了个白眼。 明月楼。 “我送阿宁姑娘上楼?” “不用麻烦,一会儿老板准出来迎我。” 雁宁摆摆手,转头朝楼上大喊,“我沉阿宁又回来啦!” 原来她姓沉。 叁日了,他竟才知道她姓什么。 云扶风薄唇微抿,苦涩道:“阿宁姑娘依旧同我如此生分。” “其实,你我……”本就是陌生人。 话没说完,雁宁的声音就被一道女声打断。 “沉阿宁!你还知道回来啊!老娘担心你死了知道不?” 爽利泼辣的声音从背后响起,雁宁刚转过头,就被女子一整个熊抱住。 云扶风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头。 女子对雁宁道:“你又跑出去这么久,拿我这当歇脚客栈了是不?” “你这本来就是客栈。”雁宁笑嘻嘻回嘴。 “我开的是豪华大酒楼!豪华!大!酒楼!……这美男是谁啊?” 女子细眉斜斜一挑,雁宁忙说:“他是剑宗弟子,路上救了我,一路上多加护送,我很感激的。” “原来是恩人啊~”女子嗓音瞬间变得娇柔。 “恩人不如上楼歇歇脚,我这有上等的客房,美酒美食还有……我这个美人。”女子媚眼如丝,恨不得倒在他怀里。 云扶风侧身闪开,看着雁宁说:“阿宁姑娘准备在此地待多久呢?” 女子抢答道:“来了就给老娘好好待着,别风里来雨里去的,一年到头见不着人。” “枕月说的对,我大概要待上一阵。”雁宁点点头,作出一幅无奈模样。 “什么一阵?是天荒地老!小雷!小星!快来接人上楼,还是从前的房间。” 只是喊了一声,店里便跑出来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仆人,左右齐上阵,搀着雁宁走进店里。 云扶风视线一直跟着她,直到再也寻不见身影。 “这位公子,不如也上楼吃杯茶,刚到的雨前龙井,茶农自己藏着喝的都被我翻出来了。” “不必了。我宗门还有急事,暂且告辞。” 云扶风转身上马,临走前又嘱咐了一句:“阿宁……阿宁姑娘,就暂且劳您照顾,改日定当登门拜谢。” 说罢,挥鞭长驱,沿着来时的路回去。 枕月双手虚拢成筒,仍朝背影喊着:“不喜欢喝茶还有酒呢!八百年的桃花女儿红,桃树都成精了,不香不要钱!” 直到人影消失在街角,扬尘也全都落尽,她才冷哼一声:“你算她什么人?用得着你嘱咐老娘?” “说吧,是什么来头。” 二楼角落的房间内,枕月抱着双臂,坐在床前逼问。 “剑宗弟子啊。”雁宁懒洋洋躺着,拿个苹果啃。 “别和老娘装傻,问你和他,你俩怎么了。” 苹果在嘴边顿了顿,雁宁恨恨咬下,边嚼边说:“万毒门的人要杀他,我恰巧撞见,结果万毒门那傻叉要杀我,他救了我一命,结果对我一见钟情,死缠烂打。” 枕月问:“万毒门那傻叉叫什么?” “不知道,就知道他穿一身黑。” 枕月又问:“一身黑的人海了去,什么模样?” “蒙着脸没看见。” “多大年纪?” “头发也蒙着。” “是男是女?” “全身上下,除了俩眼珠子,他就没有露在外面的地方!” “……” 彻底没辙,枕月无奈叹道:“这上哪儿报仇去?除非等他下一次同样的打扮再出现。” “是啊,我也发愁呢。”雁宁吹了下额前发丝,继续啃苹果。 “今天来的人叫什么?也不知道?”去桌前倒了杯茶,枕月喝了一口。 “这个清楚,他说他叫云清。” “噗!” 一口茶水喷了个干干净净。 雁宁诧异道:“你吐什么,这名字特别恶心?” “靠!是云清啊!云清对你一件钟情?!” 叁步并作两步扑到床前,枕月叫道:“你不知道谁是云清?剑宗掌门首徒!天下男修第一英才、第一貌美、第一腿长!” 一连串的形容词砸得雁宁晕头转向,茫然问道:“剑宗首徒不是叫云扶风吗?” “云清,字扶风,云清是他拜入剑宗之前的名字。” 原来他说的都是真话啊。 雁宁呆在原地。 “不怪你不知道,从他一剑成名后,云扶风这个名字就传遍九州,没几个人知道他原名,连他师父都只叫他云扶风。” 重新倒了一杯茶,枕月继续讲:“他今年也就十七,从没听说对哪派女修有过情动,除了练剑还是练剑,连山门都不下。今日看他样子,倒很在意你的。” “那就不好办了。”雁宁愣愣道。 枕月疑问:“发生什么事了?” “简单来说,就是我和他睡了。” “嘭”的一声,茶杯四分五裂。 第五章小疯子出场 “不多呆几天?” 明月楼前,枕月依依不舍送别雁宁。 “再晚小桾就要着急了。”雁宁冲她妥帖地笑笑。 “归虚那边……”枕月犹豫道。 想到了什么,雁宁面色一沉,道:“绝不可让她们知晓此事,万毒门的贼子,还有那个人……要想个办法妥善处理才好。” 枕月点点头,看她戴好面纱,跨上白马,朝归虚山的方向离去。 用力挥挥手,雁宁道:“回去吧,别送了。” 在枕月的注视中,雁宁策马扬鞭,越走越远。 “派人盯着剑宗,有何异常立刻禀报于我,尤其是云扶风。” “是,楼主。” 回到归虚山,雁宁向师尊复命后,才回到自己的小院子。 她的小院子里种着一颗杏树,院角搭了一颗葡萄藤架,绿叶密密麻麻,盖出一片长荫。 长荫下,有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子,半躺在藤木椅上,正翘首以盼。 “师姐,你终于回来了!” 还没等雁宁放下包袱,女子便跑过来搂住她,语气绵软:“我都十叁天没见到师姐了。” 雁宁:“我这不是回来了?而且,给你带了礼物。” “人家想的是师姐,礼物……第二想!” 手指敲了下她鼻尖,雁宁微笑着从包袱里找出一个木盒。 “打开看看。” 女子翻开盖子,盒内是一个精巧别致的手环。 金线缠丝,镶嵌一圈五色宝石,宝石流光溢彩,兼之晶莹通透,细看宝石内部,竟錾了四季花朵,栩栩如生。 “做这个的告诉我,晚上吹了灯,按动宝石,它便可以发光,花朵映在墙上,可好看了。” 玉石熠熠生辉,一如此刻女子眼中泛起的波光。 冷不防地,她亲了亲雁宁侧脸,倚在她胸前,甜甜道:“谢谢师姐,小桾特别喜欢!” “小奶猫似的。”雁宁一下下抚着她发顶。 季竹桾一手抱着雁宁细腰,一手攥着木盒到唇边,轻轻亲了亲。 见对方这么喜欢,雁宁觉得礼物选的甚好,不枉花掉一半的路费。 晚间,雁宁在房间沐浴。脱衣时,低头看了看胸前痕迹,十分气恼。 云清在她胸口啃个没完,红痕现在都没消干净,真是烦死了。 挂好衣服,雁宁转身向浴桶走近。 她专注地擦着胸前红痕,没有注意,屏风的缝隙处,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双眼睛。 悄无声息地,死死盯着她胸前红痕。 通往后山的小路上,几个女修见季竹桾满面怒气,好心问道:“季师妹,这是怎么了?” “要你们管?走开!”季竹桾头也不回,步伐飞快,向后山冲去。 女修们了解季竹桾平日里的脾气,除了在雁宁面前,对旁人没有好脸色,便不再追问。只是看着人走远了,还是不禁感叹,“师尊宠得她成了这幅模样,不知是好是坏。” “好坏总归轮不到咱们评说,走吧。” 这厢,季竹桾跑进后山竹林里,抽出长鞭,发疯一样对着竹林攻击,竹叶洋洋洒洒落了整片土地。 “是谁?他是谁!” 嗓音极度愤恨,眼前不停闪过女子胸前痕迹,季竹桾神色更厉,执鞭的手青筋暴起,长鞭叫嚣着撕裂夜空,荡出烈烈风声。 大片翠竹迎声折断,竹林里塌出一圈空地。 “我一定要杀了他!” 后山青竹尽数遭殃,接二连叁被砍,竹叶迭着断竹,乱七八糟摊了一地。 长夜幽暗,断竹声、风声、皮鞭嘶鸣声交杂,清幽的竹林,如今宛如鬼域。 一刻钟后,四周重归寂静。 季竹桾扫了一眼地上断竹,缓缓吐出一口长气。 她攥着鞭柄,极慢极稳地绕起长鞭,嘴角勾起浅显的弧度。 “我一定会杀了他。” 回到小院,雁宁已经穿好寝衣,正躺在床上玩九连环。 “你身上怎么生姜和蜂蜜味?还有糖味?”几个味道混在一起,雁宁不由得皱了皱鼻子。 季竹桾手里端着一碗汤,并不回答雁宁的问题,笑嘻嘻说:“我煮了汤,快起来喝。” 雁宁十分惊讶:“你什么时候学会炖汤了,不是死都不下厨么?” “师姐尝尝便是。”季竹桾仍是笑眯眯。 “怎么是这颜色?不会很难喝吧?” 汤底黑糊糊的,尽管嘴上嫌弃,雁宁还是舀了一勺,送进嘴里。 “好苦,这什么汤啊?” “这是我为师姐熬的避子汤呀。” 此话一出,雁宁失控地手腕一抖,药碗险些跌落。 季竹桾眼疾手快,攥住她手腕,不动声色地施加力道,将药碗推向她唇边:“喝呀,师姐。万一有了小宝宝可是很麻烦的,流产还是生育,都很不好过呢。” “小桾心疼师姐,不想见师姐难过。” 说这些话时,她仍旧甜甜地弯着嘴角,和往常那个可爱乖巧的小师妹别无二致,如果忽略那双阴云密布的眼睛。 缄默了片刻,雁宁沉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师姐不如先喝药。” “我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枕月不可能背叛她,云清不知她身份,难道,破庙里还藏着知道她身份的第叁人?这人已经将事情散步出去了? 思及此种可能,雁宁浑身一震,眼中控制不住地绽开惊恐。 “师姐,别怕,没有旁人知道。”季竹桾另一只手探向雁宁后背,轻轻安抚。 “是小桾不守规矩,偷看了师姐洗澡。小桾保证,归虚山再无第叁个人知晓。” 清楚了原因,雁宁的心才放回肚子里,她埋怨地瞥了对方一眼,嗔道:“吓死我了,你真是,没事看我洗澡作甚?你自己没有?” 只因小师妹素日爱黏着她,故而雁宁并未多想。 季竹桾蹭蹭她侧脸,撒个娇糊弄了过去。 看谢瑶喝下避子汤,她才继续问,声音轻柔:“那个人是谁呢?师姐什么时候认识的情郎?” “哪里什么情郎。”雁宁摇摇头,小声地将事情全盘托出。 “云扶风,云清……死……真是便宜了他。”季竹桾低声嘟囔,手指不自觉攥紧了床单。 “什么?”雁宁没听清,追问。 “没什么……师姐,你说要杀他,是真的吗?” 归虚山的规矩严苛,只要云扶风活着一天,那这件事便有暴露的可能,还有……那个万毒门的人。 想到拜师时,亲手抄写过百遍的门规,雁宁心底一沉,低声说:“有机会最好,只是剑宗势力颇广,不好招惹,还需从长谋划。” 季竹桾不屑道:“区区剑宗罢了,等我杀个精光。” 雁宁自然以为她在说大话,捏捏她鼻尖,调侃道:“吹牛不打草稿哦,先练好破竹剑法再说吧。” “师姐瞧不起人。”季竹桾扑到雁宁怀里,紧贴她胸口,手指玩着雁宁一缕长发,娇声娇气说,“今天桾儿要和师姐一起睡。” “好。”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自回到剑宗,出门便有小弟子问:“大师兄,你怕冷?” 颈间白巾裹着皮肤,云扶风淡定答道:“偶感风寒。” 这类对话次数多了,剑宗便传开了“大师兄风寒缠身久治不愈”的传言。 无人知晓,那白巾底下,是一枚越来越浅淡的咬痕。 回到房间,白巾被揭开,脖颈上的痕迹已经近乎消失,云扶风摸了摸那处,心底生出些不知名的情绪,令他无端端怅然若失。 神念微动,他自怀里拿出一条白纱,垂眸看了许久,鬼使神差地,将白纱系在了眼前。 熟悉的黑暗来临,只是这一次,身前再也没有眉眼俏丽的女子,笑嘻嘻地同他说,小郎君,你废话真多。 从此,剑宗大师兄有了一个秘密,藏在他卧室机关的木盒里。 第六章雁宁:偷个鸭子而已,还要抓人吗? 叁日后。 “公子,阿宁她整天风里来雨里去的,这拦也拦不住啊,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也就能备些好酒好菜的招待,可吃腻了自然就会走的。” “没想到她竟离开的这样快。”云扶风难免哀叹,接着又问:“月老板可知阿凉姑娘其他落脚点?若寻找她可有什么办法?” 枕月捂唇轻笑,娇嗔道:“我又不是她亲娘,怎地会这么清楚呢?” “何况她们散修哪个不是四海为家的,找又能去哪儿找呢?” 沉默片刻,云扶风道:“若有她消息,劳烦告知,剑宗报我名字便可。” 听了这话,枕月笑容一敛,问:“敢问公子为何如此执着呢?” “我……”云扶风顿住,似是想起了什么事,不觉目光微动,清亮的眸子里闪着碎光。 “我于她有所愧。” 枕月问:“如此而已?” 停顿稍许,云扶风才沉声道:“更有所求。” 枕月语重心长道:“公子,有些人是不可强求的。阿宁她是散修,生来便喜好自由,无论是一座山还是一个人,都困不住她的。” 明月楼前,四方客人进进出出,喧闹声,声声入耳。唯独在云扶风站立的这一小片地,沉默暗自蔓延,仿佛隔绝了世事喧哗。 一番话编造完,枕月料想云扶风理应知难而退,痛痛快快回他的剑宗当万人之上的大师兄,别再缠着雁宁不放。 可谁知,他竟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有朝一日,月老板见到阿宁,请替我捎上句话,就说,云清从未想过给她束缚,只是……” 只是什么呢? 他没有说完,只朝着那日雁宁进楼的路线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开。 与叁日前的背影相同,只是这一次,怎么看怎么有些许寥落。 山门岁月悠悠而过 一晃过了数月,浮云山上,大师兄还是那个一剑封神的大师兄,如从前一般清冷端方、不染凡尘,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可在房内独处时,却总是要将木盒内的白纱取出,默默看上许久。 这天,掌门派他去炼器峰送图纸。说来也巧,进门时,正碰见峰主在打磨新造的剑器。 整个剑宗都知道,炼器峰峰主为寻求天材地宝,向来是神出鬼没,门下弟子一年半载都见不到他一面。 这会子能遇上他,着实赶上了一个“巧”字。 看着埋头磨剑的峰主,云扶风目光微闪,当即向侍立的弟子寻了笔墨纸砚,提笔作画。 待画好后,便微笑道:“向来听闻峰主通观天下万剑,今日可否让弟子见识一番?” “你小子,想考我?试就试。”峰主豪爽笑起,扯过画纸,眯起眼睛察看。 “这第一个是缥缈峰南空长老的剑,见他使过几次,一般般吧。” “这个叫铸铁寒刀,被藏辉楼收着呢。” “这个嘛……”指着一个剑身錾了雪花的剑,峰主挠了挠头发,犹豫道:“这剑没有名字。” 闻言,云扶风心底一紧,表面仍作出不解的样子,问道:“这是何意?” “这把剑是叁年前藏辉楼拍卖场的货,卖主说谁买谁取名,不是什么名剑,好像被……被归虚派买走了。” 心中巨石骤然落地,任凭炼器峰主在一旁絮絮叨叨,云扶风只管附和点头,神思早已飘远。 难怪她不肯吐露实情。 想到归虚的律规,云扶风不觉皱起了眉头。 “扶风,你怎么看?” 听到名字被唤,云扶风应声答道:“依弟子看,峰主所言极是。” “嘿嘿,我就说吧,今年得让掌门再涨一倍月钱。” “……” 过了一段时日,仙门百家一年一度的试锋会便到了。 剑宗膳房内,几个小弟子在聊天。 “这次试锋会是谁领首?” “应该是叁师兄吧,二师兄去历练了。” “大师兄怎么不去?”一个新人弟子问。 “大师兄去了,别人就只能争第二,那还有什么好比的?” “听说归虚派都是女弟子,能同她们结伴练习吗?”又一个新人弟子问道。 “想什么呢?归虚第一条门规就是不许与男人有情,违者要么杀了奸夫,自请谢罪,终身不得下山;要么废掉武功,逐出师门。” 小弟子一脸惧意,悻悻然,“好可怕……” 同一时间,掌门别院内。 “师父,徒儿欲前去试锋会。” 云沧海捋着胡须,感慨道:“扶风啊,你有心替剑宗增光是好事,但我派秉持仙门互惠之理念,不可一家独大,也该给其他门派一些机会。” 云扶风表情严肃,“徒儿并不参加比试。只是今年新晋弟子颇多,叁师弟经验尚浅。既研习剑法又管理弟子,恐怕思虑过甚,徒儿可前去帮忙。” 云沧海听了大喜,叹道:“好!我徒有此乐于助人之心,为师深感欣慰。你甚少入世,此番就当做历练吧。” “谢师父。”云扶风拱手告退。 一年一度的试锋会这次由千灯门举办。千灯门依山傍水而建,大大小小数座山峰,皆被金锁连成的桥梁串联起来,桥下便是滚滚江河。门内长老弟子,皆只在各个峰顶居住,隔窗可见朝霞,推门便是云雾。 而试锋会的场地则选在了千山万水台, 剑宗的位置在二楼正中,左右两边按序坐着其他仙门的宗师长老。 台下正中央是一片圆形白石台,为比试场所。 两旁是诸多门派弟子,皆依照台上门派顺序而坐。 比试时间过半,云楼生发现云扶风在观众席频频看向归虚弟子的位置,纳闷道:“大师兄,你怎么总看归虚的方向,不会是想找老婆吧?” 云扶风正色道:“叁师弟莫要胡言。” “嘿嘿,师兄千万当心,着火的老房子可是不容易灭的。” 并未接这话茬,云扶风不声不响转开视线。 “不过,归虚派倒也不是‘铜墙铁壁’撬不得。”云楼生搓着下巴,忽然说。 眉峰轻挑,云扶风依旧闭口不言。 云楼生倒不怕冷场,自顾自说了下去,“曾经归虚与其他门派有过联姻,当时魔域大举进攻仙门,又挑拨离间,引得仙门内斗。危机之下,归虚与剑宗站出来,两派联姻合力,带领其余仙门击退魔域。” 顿了顿,云楼生眼角余光瞥了一眼云扶风,继续说:“听说那对璧人后来过得还挺好的,唉,不过都是些几十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 “叁师弟对陈年旧事倒是清楚。”云扶风语气不冷不热,听起来全然不感兴趣。 “我平日就爱看些杂七杂八的闲书,仙魔八卦、朝野奇闻,看个新奇。要不怎么总被掌门骂没出息呢。”云楼生打着哈哈,胡乱揭过此事。 视野中并没见到所寻自己人,云扶风只好压下浅浅的失望,如同一尊神像,端坐台上。 而无人注意的角落里,一名着粉衣的归虚弟子直勾勾盯着正中央的人,目光阴冷如寒箭。 千灯门之所以叫做千灯,便是因它每到夜晚,便处处点上灯火,十步一盏,群峰辉煌。归虚弟子的寝院,便被分到了琉璃峰。 “师姐,你身体有没有好些?”季竹桾将晚饭放到桌上,抬手抚了抚她侧脸,眼里是明显的心疼。 “只是风寒而已,不用担心。”雁宁笑了笑,坐直身体,“快看看今天有什么菜?” 季竹桾不让她下床,将饭菜端到床边,如果不是雁宁抗议,大概还要亲自喂雁宁吃。 “还是粥啊。” 看到飘着葱花的粥,雁宁叫苦连天,“喝了叁天粥了,不能换个花样吗……来只烤鸭啃啃?” “大夫说要吃清淡好克化的。况且每天吃得并不相同,昨天是八宝莲子粥,前天是鸡茸青笋粥,今天是雪菜肉丝粥。” 季竹桾一脸认真,甚至将粥碗往雁宁面前推了推。 雁宁捂着嘴,猛摇头,飞快躺平,宁死不吃。 白瓷勺搅动粥碗,季竹桾垂眸,一边吹凉一边说:“师姐,膳房的门已经被我锁了,屋子里的零食也藏好了。” 好狠毒的师妹! 雁宁心念一碎,只好爬起来喝粥,喝了半碗,便放下。 “饱了,真的饱了。”雁宁用力点头。 见她这般,季竹桾眼神闪了闪,笑道:“那就好,师姐洗洗睡吧,小桾先走了。” “师妹安睡。”雁宁飞快摆手。 看不见的角度,季竹桾眸色深沉,声音还是甜甜的:“好的,师姐。” 深夜,通往膳房的金桥突然出现小幅度的晃动,像是有人打桥上走过,盏盏烛灯随之摇晃,水面上映出一条细长的人影。 溜到膳房门口,果真看到院门紧锁,还加了阵法,气得雁宁跺了跺脚。 看了看眼前院墙,她嘴角一勾,双脚连蹬两下墙面,翻墙入内,直奔厨房而去。 片刻后,云扶风和云楼生的身影出现在院落门口。 “师弟,你说云昉被锁在膳房里了?怎地没听见他叫喊?” 俊脸拧成一团,云楼生急道:“我今天听见几个外院弟子说云昉今日比试嚣张,要给他个教训,然后看见他进了膳房,结果至今未回。” 云扶风问:“别的地方都找遍了?” “都找了一遍,没有。我想着肯定就在这里,虽然我们事出有因,但半夜翻墙终是不妥。这才找你,做个见证。” 话虽如此,云扶风仍拧起眉头,道:“为何不告诉千灯掌门?我们并非过错方,详加解释,自可还云昉一个公道。” 云楼生继续劝道:“我们无凭无据,那弟子倒打一耙怎么办?掌门临行前说要低调。总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先把云昉救出来再说。” 说话时,他左右探了探,又道:“大师兄修为高,若是有阵法也可轻松击破,比我强。我给大师兄把风。” 念及弟子性命,云扶风也顾不得礼节之事,便翻了墙进去。 等到厨房门口,见门上果真设有阵法,云扶风心道云昉果真被困此处。 不欲声张,便准备寻个窗户进去。 烛若明昼的千灯山上,此刻不知为何,膳房里一盏灯也未亮。 夜色幽暗,云扶风运转内息,脚步声轻到近乎于无,走了半响,才摸索到一处窗棂。 他心头一松,双手碰到窗格,正待进去。 忽然间,窗户被向外推开,里面直愣愣跳出一个人来。 云扶风下意识退了半步,定睛一看,瞬间愣住。 那人也没料到窗外有人,惊慌间,身体在半空中一歪,分明要以一个不太安全的姿势摔倒在地。 千钧一发之际,云扶风身形一闪,双手向对方伸去,稳稳将她抱进怀里。 “阿宁姑娘。” 雁宁:偷只鸭子,怎么还有人抓? 第七章大师兄像个怨夫 远处山峰闪烁点点灯光,远远的,并不能照亮膳房的一砖一瓦,只有中天的月,正撒下些许月光来,隐隐约约让人看清周围的模样。 雁宁想,此生大概不会再有比眼下更为尴尬的情景了。 自从念了句阿宁姑娘后,云扶风便一直没说话,也不放手,就那么抱着她发愣。 云扶风抱着她,她抱着烤鸭。肉香透过油纸,直扑鼻尖,馋得雁宁默默吞了好几次口水。 事发突然,他不松手,她一时也不知作何反应,只悄悄用眼角余光打量对方。 云扶风知道她骗他身份的事了没? 她应该趁他不备捅他一刀吗?“奸夫”死了,她的事就没人会知道了。 这世上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可惜…… 雁宁遗憾地瞥了一眼云扶风额上银冠。 堂堂剑宗大师兄,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杀得了的。 云扶风却好似被这一瞥击醒了般,忙把雁宁放下来,嘴上直道:“云清冒犯姑娘,抱歉。” 自觉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雁宁笑了笑,道:“嗯,无妨。” 打完招呼,又是一段沉默。 雁宁仍旧抱着烤鸭,云扶风仍盯着雁宁。 “姑娘这段时间可好?” “好,好极了。” “那便好。” “……” 受不了这诡异的气氛,雁宁想要离开。 但云扶风站于走廊正中,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总归堵住了路。 深吸一口气,雁宁笑吟吟道:“云清道友必定有要事。在下不便打扰了,告辞……” 云扶风忽然道:“你唤了我的名字。” “嗯?” 云扶风像是被抽掉了叁魂四魄,目不转睛地盯着雁宁,喃喃道:“这是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他真的真的是剑宗大师兄吗?怎么看起来蠢兮兮的? 雁宁笑道:“嗨,一回生二回熟,你也可以叫我的名字,嗯,我先走一步……” 一面说,一面侧过身体,准备从走廊和云清身体的空隙间挤出去。 刚走出半步,云扶风便移动身形挡住了她。 他道:“我真的可以叫你的名字吗?”方才还呆呆的神色,此刻却变得局促不安。 “当然,我的名字就是阿宁啊。” 听到这话,云扶风嘴角泛起一丝苦笑,目光在雁宁脸上细细划过,像是在寻找什么。 就在雁宁忍不了他不知所谓的模样,决定出手尝试捅刀的前一刻,云扶风叹息着开口。 “阿宁。” “嗳。”雁宁报以浅笑。 “阿宁在厨房可见到其他人?” 回到院子,云扶风对着正撕了一条鸭腿啃的雁宁问道。 “没有,就我一个。”雁宁吃得正香,坐在栏杆上,双脚一晃一晃的,没有分给云扶风半分眼神。 这男人刚刚不知道干嘛去了,叫她在这里等着,自己翻墙离开。 得到否定答案,云扶风不觉生出几分担忧。 犹豫几番,云扶风对雁宁说道:“我有位师弟大概困在膳房某处,阿宁再等我找上一找。” “你要走?”雁宁一喜,叁两下收拾起油纸包,挥手告别。 “我也该回去了,咱们就此别过。” 云扶风眉尾一挑,抿嘴微笑,道:“阿宁不是散修?怎会在此地有去处?” “呃,我一好友在这儿,朋友多,落脚点也多。” 云扶风又道:“夜深露重,我送阿宁回去?” 雁宁连忙摆手:“不必不必,你找师弟要紧,我常来这儿,路熟得很,熟得很,呵呵。” 看她窘迫的样子,云清到底没再多说什么,剑眉拧紧又展开,道了句:“那好吧。” 雁宁作势转身,还没抬脚,云扶风又喊住她。 “又为何事?”雁宁无奈回头。 却见云扶风伸出手,手指自她嘴角擦过。 带着薄茧的指腹与柔软红唇相擦而过,不小心轻摁了一下唇畔,某个时刻的回忆自动翻涌上来。 雁宁脸色一红,无言的尴尬袭上心头,急忙转身,叁步并做两步飞快离开。 寂静的庭院内,云扶风薄唇勾起,看着雁宁离去的方向,目光灼灼。 “要死要死,怎么偏偏遇上他了!” 一路谨慎地回到自己寝院,雁宁才松了一口气。 幸好烤鸭还热着,回屋继续吃。雁宁美滋滋地关上房门,转头看见床边,笑意盈盈的季竹桾。 …… 下意识捏了捏纸包,雁宁十分没有底气,道:“我出门散步,碰巧捡了只熟的鸭子,你说巧不巧?” 季竹桾表情不变,颇为和善地说:“巧得很。只是路上捡的不知好坏,师姐还是扔了的好。” “那多浪费,不如我吃了吧,节约粮食。” “……师姐,大夫说,饮食清淡。”最后两个字加重了语气。 “我饿。”想到连喝了叁天的清粥,连咸菜都没有。现在,连到手的鸭子也要飞了,雁宁鼻腔一酸,忍不住泛起了泪花。 季竹桾叹了口气,道:“我何曾不让师姐吃东西呢?” 雁宁刚想说你不让我吃肉,就看见季竹桾从背后拿出一个双层食盒来。 打开之后,上层各色酥饼点心,甜咸皆有;下层是时令鲜果,橙黄橘绿梅子红。 将盒子放在床边桌上,季竹桾向她走来,难得严肃地说话:“我今天很生气,一是气师姐不爱惜自己身子,夜晚体虚,这种油腻肉食怎能入口? 二气小桾在师姐心里如此不堪,我是狠心让师姐饿肚子的人吗?竟然要半夜叁更出去外食?!” 正说着,季竹桾漂亮的脸上便淌起了两行清泪,红唇委屈地咬紧,泪珠涟涟打湿下巴。 “别哭别哭。”雁宁赶紧迎上去,烤鸭看也不看便扔到桌上,双手抱住季竹桾,轻轻拍打她后背。 “我怎么可能这么想呢?在师姐心里,小桾是最善良最可爱的,平时最为师姐着想了。” 季竹桾整张脸都埋在雁宁胸前,双手攥着她衣领,哭得一抽一抽的。 “小桾难受,以为师姐不和我亲近了。” “不会的,小桾永远是我最疼爱的小师妹。” 又得了雁宁指天发誓的一通保证,季竹桾才破涕为笑,软软地抱着雁宁撒娇。 “千灯山晚上好黑啊,桾儿害怕,想和师姐一起休息,有师姐,桾儿就不怕了。” 雁宁勾了一下季竹桾的鼻尖,说:“好吧。” 另一边,则就没有这么温和的气氛了。 云扶风瞬行至剑宗寝院,却没有着急进去,而是转脚去了弟子的寝室,敲了门。 “大师兄,这么晚了是有合适?” “云昉可在?” “在的,他不久前才回来。” 云扶风心里几番计较,不动声色道:“麻烦将他叫醒,我有事要问。” 及至云昉睡眼惺忪地站到门外,他才问道:“为何回来如此之晚?” 听到问话,云昉整张脸痛苦皱起,又气又怨地答道:“不知哪帮孙子把我打晕了扔在厨房桌子底下,醒来时人都没了,还好窗户开着,我才能回来。” 观他神色不似说谎,云扶风点点头,宽慰了几句,便离开了。 回到房间,云扶风打开一间衣柜,里面是被阵法困住的云楼生。 见到来人,云楼生飞快使眼色。云扶风翻了一个术法,阵里的人才哀求起来:“大师兄,放了我吧。” “师弟为何诱我去膳房?” “我冤枉啊,云昉被锁在膳堂是我亲耳听见的。” “何人何时何地。” “晚间,路上,大概是崆峒派弟子。” “狡辩,云昉根本不在膳堂。” 云楼生一脸破罐破摔样,“那你把我杀了算了,好心救师弟,还要被师兄猜忌。” 实在问不出话来,云扶风也只能放人。他想道,今晚的事或许真的只是巧合,毕竟无法预测雁宁的行动。 试锋会最后几日,以防万一,雁宁都没再出门。 尽管季竹桾惊讶她为何这么老实,但雁宁并未告诉她那晚实情,因此季竹桾现在仍以为她只是去偷了鸭子,并原地吃了半只。 云扶风有心偶遇,但到底是徒劳,又加之事务繁忙,因此倒也宅在分院不怎么出来,寂静无人时,便拿出那道白纱细细摩挲。 最后一天时,平静的会场出了意外。 大批魔域精锐突袭会场,趁仙门防守松懈,重伤崆峒、清越等门派长老,抢了藏辉楼献给大会的铸铁寒刀,扬长而去。 经此一役,剩余的仙门百家才恍然觉悟,距离上次魔域被灭尽气焰,已经八十余年了。 如今仙门已经闲散悠闲了太久,忘了居安思危、防患未然。 云扶风作为作为剑宗首徒,在此役中以一当十,力挫魔域主力,也多亏有他,仙门才不至于输得更难看。 作者有话说:未来叁天暂时不更新,下周一多章更 第八章主角开始做任务了 云扶风在试锋会上的力挫群魔之举,让他、让剑宗又一次风光无限。 当日魔域诸将撤离之后,其余门派弟子也一一离去,千灯山上下都在料理残局。试锋会也以没有结果作为结果,倒是各派长老停留在千灯山,暂时尚未离开。 云扶风赶到归虚弟子的别院时,早已经人去院空,连一丝雁宁待过的痕迹都不曾留下。 他怔怔地望着眼前空荡荡的院落,心里难以忽略的失望,可云扶风也清醒地明白,自己并没什么身份去表达失望。 毕竟,阿宁从未承认过与他的关系。 他只是一根妄图牵引天上风筝的丝线罢了,而风筝也从不为他停留。 腰间令牌忽然闪烁,云扶风思绪抽离,执起令牌细察,继而眉头一拧,转身向千灯山主峰赶去。 只是,在踏上金链星桥之前,他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归虚客院,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师父。” 到了主峰,进了厅堂,云扶风发现堂内几乎坐满了几个上等仙门的长老。 按下心中疑虑,云扶风对剑宗掌门道:“不知师父何时到此?弟子未曾迎接,着实疏忽。” 云沧海习惯性捋了捋胡须,慈祥笑道:“不必虚礼。魔域卷土重来,剑宗理当带领各派同抗祸端,肩负起扶危济道之重任。此番为师前来,正是为了此事。” 话音刚落,便有一发白须白的老人嗤笑道:“看来云掌门已经把自己摆上仙门之首的位子了?这仙门百家,何时推举剑宗为统领了?我等竟不知。” 说话的是仙华掌门檀古。与剑宗、归虚这种在上一次仙魔大战中靠实力取得地位的新秀不同,仙华派已经传承了数千年。 在千年前,仙华甚至有过一位飞升上神,是盛极一时的第一门派、仙门同盟的盟首。只是后继无人,千载岁月消磨,如今越发式微了。 云沧海瞧了敲檀古掌门,知道他最常摆出一副仙门望族的派头,还做着第一大派的痴梦,实际修为不过了了。心道,此刻不必与他计较,便笑着说:“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剑宗不过是想与各派同心合力,大家一齐抗击魔域,才能有仙门后续之活路啊。” 又有一中年面貌的男人冷笑道:“哼,说得好听。仙门贪图享乐已久,谁知道魔域现如今是何等模样?若是那日来的魔将不过是魔域精锐的百分之一,你剑宗就算全填进去,又能剿灭几座魔城?” 青禅派二长老岳弥,其掌门师兄岳须闭关多年,青禅实由岳弥主管。他与云沧海差不多的年龄,差不多的修为,甚至差不多的身高,但素来与云沧海不对付。 这几年青禅派实力大涨,虽然没有云扶风那样不世出的天才,但门下亦有众多强劲弟子。因此,岳弥对剑宗公然当老大的行事作风相当不满。 又因今年试锋会,岳弥的大弟子越清风本是大热的夺冠人选,一路连赢数十场,只差同归虚的季竹桾比试,便可登上榜首。 谁知魔域突然来犯,不仅比赛没了结果,连风头也被云扶风抢尽。 多起原因迭加,岳弥便更加怒气冲冲,“况且,若是要合力围剿魔域,想必仙门又要同盟,一同盟是不是就要选盟首?剑宗怕不是打的这个主意,说白了还是按捺不住想骑到众仙门之上的贼心罢了。” 此话一出,其余几家长老心底不禁多了几分计较。 修真界和平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建立过同盟。平时各家独自安好,闲来攀比一下弟子们的本领,倒也罢了。若是真到选盟首的时候,各种利益纠葛交加,恐怕又要有不小的交锋。 毕竟,谁都忍不住成为众仙领首的诱惑。 论实力,剑宗虽然从上一次仙魔大战便声名鹊起,但到底不曾与其他门派拉开太大差距,有一个天生剑骨的云扶风又怎样?不就只有他一个么?占个男修魁首的美名罢了。 谁敢断定他们只能屈居剑宗之下呢? 岳弥的话,点破了当下局面,更引得各家长老心思纷纷,连带着,看云沧海的眼神也古怪起来。 云沧海脸色险些挂不住。 恰在此时,归虚掌门灵楣出声解围:“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眼下要紧的是查清魔域实力如何,兵将部署状况又是如何,才好一一应对。其他的还是先放一放,否则,只会乱了自家阵脚。” 闻言,云扶风默默看了一眼归虚的方向,见灵楣身后是两个陌生女修,随即转开视线,无声立在厅堂之中。 “对对对。”藏辉楼副楼主离月连声附和,声音带了一点儿蜀地口音,年少稚嫩的脸上显出些八面玲珑的世故。 离月继续道:“先摸清敌人实力,才能商量对策嘛。还有许多长老弟子中了魔毒,咱仙门又解不成。得派人去偷得解药吧。” 岳弥面无表情道:“离副楼主,恐怕是想让人取回铸铁寒刀来吧。” 离月讪笑:“若是能偷得解药,顺便偷一下我家的刀就更好了。” “各人自扫门前雪,一盘散沙,这就是现在的仙门,当真是世风日下!” 檀古掌门粗声厉喝,风箱似的嗓子气喘吁吁,忍不住让人担心他还能以仙人遗老的名义活到几时。 堂内没人回应他,大家不约而同地把这老者的声诉当成了废话。 一直在座位上沉默喝茶的千灯门门主突然开口:“我赞同灵掌门的计划,还是先派人探探底,解决目前燃眉之急的好。毕竟,死上一两个长老,对于哪座仙门来说,都不算什么令人称喜的事。” 她面貌不过二十少许,姿容清雅婉约,双眸澄澈如镜,曾经是前门主的关门弟子。 千灯门在这次魔域来袭中,伤亡最多,不少新老弟子遭殃,包括她的师姐,樊千烛,也中了魔域奇毒。因此,樊千盏会同意灵楣掌门的计划,并不奇怪。 此话一出,还在寻思怎么争盟首的长老们才醒悟过来,自家还有要紧的人命要救。于是须臾间,赞同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 旁观了许久,云沧海又发话道:“依我看,不如派人乔装潜入魔域内部,一则取解药,二则打探敌情……” “叁则取铸铁寒刀!”离月急忙喊了一句。 云沧海还未接话,岳弥便冷笑一声,不屑道:“一把破刀而已,丢了又如何?离副楼主还怕楼主责罚?还是真如传言所说,藏辉楼二把手怕老大怕得要死。” 被人当面嘲讽,离月也是面色不改,仍旧笑容满面:“咋个说也是仙门的东西,不能白白被魔域抢走不是?” 见情况又要难堪,云沧海连忙作出一副大家长的样子,双手在空中摁了两下,和声道:“替离楼主取回寒刀也并非难事,倒是要派个行事妥当,修为高深的弟子去才好。” “听这话的意思,云掌门是有人选了?”岳弥语气不阴不阳,横了一眼云沧海,又说:“不会就是堂中这位云弟子吧?云掌门真是舍得。” 说这话时,岳弥打量了几眼云扶风,见他仿若一尊玉像般站立堂前,虽然姿仪甚好,但过于清冷淡漠,反而不如自家大弟子。 自家弟子既通人情世故,又不油滑俗套,还在凡界做过状元郎,琴棋诗画五一不精通,是十足的端方君子。 比什么天生剑骨优秀多了。 暗暗比较之后,岳弥自觉除了修为和长相之外,越清风处处胜过云扶风,于是乎,脸色颇为得意,觉得打赢剑宗的日子又近了不少。 云扶风只闭口不言,目光盯着斜前方地面,白衣似雪,身姿挺拔,一柄银白长剑挂于腰间,端得一副仙门未来曙光的风华。 云沧海发现了岳弥一直打量自己徒弟的眼神,古怪道:“岳长老莫非有更好的人选?还是担心我派弟子的安全?” 闻言,岳弥嘴角一抽。 傻x才担心你弟子呢,愿意送自己的弟子去送死就去,他才不管这闲事。 “当然不是,我的意思是,云掌门大义舍亲、舍生取义、舍弟子为天下、舍得着孩子套得着狼,实属我仙门之幸啊。赞扬!赞扬!” 一边说着,岳弥甚至还鼓起掌来,本就长了一幅精明算计的脸,此刻更是目露贼光。 云沧海扫他一眼,并未接话,只看向云扶风,道:“扶风,这一去你可要担负起仙门重任,势必要为修真界好好出力。” “师父,我……”云扶风脸色为难,刚说了几个字便被云沧海截断话茬。 “扶风!不要担心你的实力,为师相信你。” 云沧海拍了拍云扶风肩膀,转而对樊千盏道:“樊门主,扶风在前日一役中,与那群魔徒交过手,届时还请您帮忙做一副假面,剑宗在此谢过樊门主。” 易容画皮是樊千盏的拿手绝活,她淡然点头,“小事一桩,云掌门不必客气。” 其余各派纷纷称赞剑宗的大义之举,无人关心云扶风方才想说什么,只有众人的交口称赞。 正是一团喜气之时,归虚掌门灵楣忽然道:“一人恐怕不够,我归虚愿意增派人手,助力云少侠探取情报。” 向来不苟言笑的脸上难得浮出一丝微笑,灵楣对众人道:“既然是仙门合力,怎能只让一个涉世未深的弟子出头,我门下有一女修,常在凡界行走,亦可协助云少侠。” 其余人听了这话,自然又是一番恭维,仿佛把整个修真界的命运都交给了这两个年轻人。 只有云扶风面无喜色,仍是寻常淡漠模样,只是在听到灵楣说要派出女修时,他清亮的瞳孔动了动。 剑宗,掌门居所室内。 “你虽有魁首之虚名,但一心在浮云山上修剑,到底不曾真正踏入这变幻莫测的世道。眼下正有大好机会,让你,让剑宗,彻底坐稳这仙门之首的位置。” “师父……”察觉掌门暗含的心思,云扶风眼中显露一丝犹疑。 他素来修身练剑,平生教养从未有过要凌驾于他人头上的想法,而剑宗这些年虽然声大势大,亦不曾尝试掌控其他门派。因此,他对云沧海的深意倍感困惑。 云沧海浓眉压低,浑身气息骤降,严肃道:“扶风,剑宗养你教你数十载,你是剑宗的希望,凡事应以剑宗的利益为先。你不要让为师失望。” “是。”按下心底疑虑,云扶风只得领命而去。 与剑宗的端肃不同,归虚山此刻是另一番景象。 “我不要师姐去魔域,多危险呀。”季竹桾哭得脸颊通红,泪痕乱淌,跟被逼着洗澡的猫一样。 雁宁轻声哄她:“师尊命令,怎好违抗?别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我和师姐一起去!” “不可,万一露馅,可是要命的。” 季竹桾泪水哗哗往外冒,一张脸都盛不住:“你方才还说不危险。” “师尊给了我保命的法子,事急便可使用。还有,你就这么小瞧你师姐?” 又哄了良久,终于哄得季竹桾抽抽搭搭地安静下来。 可是,雁宁没有告诉她,此次任务的同伴是云扶风。 而雁宁此刻还不知道,因为这次的隐瞒,未来的她将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第九章小魔物出场 魔域,自百年前仙魔大战平息之后,通往魔界的道路便再未开启。 如今雁宁站在弱水畔,背后是碧蓝的天和大朵的云,万里朝霞遥映天际;面前,一条浓黑如墨的长河,倒淌着向西流去,水面平静无波,不知沉了多少血骨幽魂。 这里便是修真界与魔域的分界线。弱水可化万物,除却天魔一族不受影响之外,其他族类不可轻易触之。 雁宁抽出一张护体金符,施法念咒,体表镀了一层浅浅金光,罩住她一身黑色布袍。 最后一次回头,彩色霞光映在雁宁眼底,她留恋地望了望远处的山与天,随即转身,跳入弱水河中。 雁宁走后不久,便有一青衣男子来到河边,面貌普通,不过清秀而已。 只见他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天色渐渐大亮,直至日头高起,才看了一眼来时的方向,缓缓步入弱水。 弱水之下便是魔域。 与修真界的日夜轮转不同,魔域以弱水为天,息土为地,致使这里的天空只有漆黑和雾蓝两种颜色交替。 雁宁落到地面,藏匿于一枯树后,悄悄打量城门口进出的魔族。 《山海志异》曾记载,魔族也分叁六九等,历代魔尊皆为上古天魔一族,生性好杀戮,战力极强,是魔域顶端的统治者。 此外,也有魅魔、邪魄、血魔等族类,异族之间互相看不上。唯独天魔一族,凭借实力碾压,才能使得其余魔族俯首称臣。 雁宁观察城门守卫,见他们并不盘查路人身份,猜测这地方应该是四方城。 书中记载,魔域大小城池不知凡几,一座城往往只有同族,但四方城例外,作为魔域最大的主城,它广纳各路魔修,甚至妖鬼皆可入,不查身份,不问来由。 巧合的是,魔宫就在四方城正中。 将《山海志异》放回乾坤袋内,雁宁暗暗祈祷这本一百年前的书不要过时,至少别太落后于魔域的时代发展。 抬脚走近魔城大门,雁宁极力克制自己的心跳。 不要慌,不要去瞅旁边的守卫,慢慢走就好。 一步,两步…… 等到踩上街道青砖的那刻,雁宁心底才松了一口气。 她不敢回头,只装作逛街的样子,左瞧瞧右看看,直往街道深处走,不一会儿便拐进了岔口小巷。 躲在拐角处,雁宁左右看看,见并无旁人经过,这才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握在掌心。 鲤鱼形状的碧色玉佩,顶上系了一条红色绳结,雁宁按动鱼目,只见玉佩发出点点碧光。 将玉佩放到唇边,雁宁细声细气地喊了两声:“喂!喂!” 片刻后,玉佩光芒消失,期间没有丝毫动静。 “我去!能不能行啊?”雁宁泄气地将玉佩扔进乾坤袋,对这信物的功效顿生质疑。 师尊说此物名为双鱼佩,是百年前天元秘境的产物,给雁宁的只是一半,另一半在云扶风身上,二人可以通过此物传递消息。 现在看来,东西可能过期了。 雁宁叹口气,心道,师尊为防止纰漏,特意让他们分开探魔域,寻时机会合。这下可好,彻底失联了。 藏好乾坤袋,雁宁转身向大街走去。 路过一处柴火堆时,雁宁用眼角余光随意一瞥,这一瞥,却险些吓得她魂飞魄散。 只见草堆突然动了动,里面竟颤巍巍伸出来一只手! 诈……诈尸?! 雁宁盯着那只手,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不敢动,也不敢不动。 那柴草堆她进巷时便发现了,以为是存来烧火生饭的,便没在意。 此刻,灰白柴草与灰砖墙面相映,一只枯瘦苍白的手臂自中央伸出。 这场景,怎么看怎么渗人。 要知道,雁宁可是胆小到连一分钟的恐怖片都不敢看的。 就在她准备召出錾雪剑的前一瞬,草堆里的东西好似有了力气,猛地向外一翻…… “尸体”咕溜溜滚到了地面。 原来是活的啊。 雁宁低头打量地上躺着的“人”。 暂且说他是人吧,毕竟身体是人形,只是头上生着一对不大不小的角。 这人一身破衣烂衫,连鞋子都没有,露出来的皮肤上,除了伤口还是伤口,想必衣服下的伤同样不少。 他双目紧闭,脸颊亦有青紫淤痕,看起来很快就要有出气没进气了。 雁宁蹲下身,从地上捡了根树枝,将他另外半张脸翻过来。 定睛一看,不由得心生讶异。 这人右脸竟布满了青色纹路! 那青纹自鬓角生出,蔓延至额角和下颌,像是森林深处不见天日藤蔓,缠绕在毫无血色的苍白肌肤上,无端端透出一股子妖异。 忽略那青纹,雁宁发现这人长得还挺好看的,鼻梁高挺,剑眉入鬓,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 可惜啊,马上就要死了。 雁宁遗憾摇头。 这少年明显来历异常,她无心去做什么救死扶伤的圣人,只愿顺顺利利完成任务,平平安安回家。 最后扫了面前“人”一眼,雁宁站起身,准备离开。 谁知鞋底还未抬起,却被拽住了脚腕。 低头一看,脚腕上环着一只苍白瘦削的手。 雁宁微微皱眉,正准备强行离开,地上的人却极力睁开眼睛,望着她,嗓音嘶哑,吐出几个字。 “救,救我……我快,死了。” 刹那间,雁宁神情空白。 救命,救命……救我,我会死的。 有没有人停下来……救救我啊。 鲜血仿佛流不尽,一直淌到马路上,被飞驰而过的车轮卷走,印出长长的血迹。 女人的求救声越来越弱,直到重归寂静。 周围行人面不改色地走过,没有人多看地上的尸体一眼。 脚腕间的桎梏忽地消失,雁宁从思绪中抽离,定睛端详地上的人,他双目又紧闭,但手掌仍固执地搭在她脚上。 雁宁怔怔盯着那只手,眼眸罕见地浮现几分茫然。 片响后,她再次蹲下身,望了望这人的脸,神色复杂。 下一刻,雁宁将一块丝帕盖在他脸上,双手将他捞起,一步一步,走向繁华街道。 魔域,修罗城外。 云扶风甫一落地,迎面便走来两个魔族卫兵,皆手持巨刀,浑身青黑,红发獠牙。 “喂,干什么的!”个子稍矮的魔修用刀尖指着云扶风问道。 云扶风瞄了一眼远处的城楼,见城门挂着一幅巨型牌匾,上书“阿修罗”叁字,便知此处乃是魔域中最为排外的修罗一族的领地。 “进城。”云扶风答道。 矮个魔修听了,铜铃似的双目圆瞪,喝道:“问你进城干什么?” 云扶风还未答话,一旁的高个魔修突然说:“他不是修罗。” 闻言,云扶风神色不惊,淡淡道:“我父亲是修罗,母亲乃是魅魔一族。” 此话一出,矮个魔修大笑道:“我说怎么可能有长得这么好看的公修罗,原来是个混种货。” 云扶风眉峰微动,目光仍放在远处,不声不响。 那矮个魔修又道:“看在你爹是个修罗的份上,我不抓你,赶紧走吧。修罗城只能修罗进,你这样的,不算。” 云扶风方要转身,那高个修罗忽然抓住了他的肩膀。 “等等,你说你娘是魅魔,想必你也会一些魅惑手段了。” 云扶风闻言皱眉,衣袖下的手指暗暗掐了一个法诀。 矮个魔修不解:“大哥,他会与不会,都不能放他进城啊。” “蠢货!”高个子横了他一眼,“城主要献美男给圣女,搜了仨月,连个能看的都没有。现在这不就送上门来了?” 矮个魔修委屈道:“可城主要送的是修罗族美男啊。” 高个魔修满脸恨铁不成钢,“这世上有长得不丑的纯种单身公修罗?你自己找去吧,我去领赏。” 说着,便用链子拷起云扶风的手腕,拽着他往城里走。 矮个魔修急忙跟上,连声喊道:“我也去,我也去。” 云扶风神色如常,只跟着他们往城内走,心底却隐隐忧虑。 师父曾交待,一般道修进了弱水,没有魔族引路,便无法选择落地的魔城。 而既然要拿解药,便须得进魔族王宫,倒不如顺水推舟,让修罗城主送他进宫。 只是,不知阿宁如今身在何处? 同一时间,雁宁正在一家医馆内,急头白脸地和伙计扯皮。 “我只是把人送过来而已!又不是我揍的,找我要什么钱?” 小伙计年纪不大,力气却不小,扯着雁宁的包袱,不让她离开,一张嘴皮子叭叭作响。 “不是你揍的,你救他干嘛?算作是你要当好人也行,好人做到底,你就把钱也一起付了吧。” 吐出一口气,雁宁攥了攥拳头,极力挤出一个笑,柔声道:“是这样,我看你们医馆医术超群,这人八成死不了,不如等他醒了,你去管他要。谁用药谁付钱。” 小伙计讥笑道:“这位姐姐,别开玩笑了。把他从头到脚囫囵个卖了,能凑一副药钱吗?” “你看我就像有钱的样?” “最起码比里间躺着的那个有钱。” 呵呵。 雁宁冷笑,心底只想抽方才救人的自己一嘴巴。 早说了,不要做好人,她就是不长记性。 今日这钱是非出不可了,雁宁索性扯了张椅子,坐下来,将腰间钱袋往桌面一扔,面无表情道:“要多少钱,自己拿。” “客官一看就是个大方人。”小伙计立时换上一副谄媚笑脸,美滋滋地打开桌上的钱袋。 片刻后,他双眼瞪大,不可思议地看向雁宁。 雁宁翘着二郎腿,后倚着椅背,眼神透出四个大字:老娘有钱。 下一刻,小伙计木然吐出一句话:“大姐,你逗我玩呢?这点钱,连一屉包子都买不起。” “不可能!”雁宁脸色骤变,一把夺过钱袋,将全部魔石哗啦啦倒在桌上。 “这么多上品魔石,怎么可能会不够呢?!” 小伙计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噗嗤一声笑出来:“你活这么大第一次进城吗?现在连路边吃碗素面都要一百颗上品魔石了!” 一碗面,一百颗上品魔石…… 雁宁仿佛听到了自己饿肚子的声音。 日啊,怎么忘了世界上还有通货膨胀这种事! 第十章雁宁没钱了 一灵石等同一魔石。除颜色外,灵石与魔石无甚差异。因故,弱水出现之前,在边陲城镇,寻常修士亦将二者交互使用。——《山海志异》 雁宁想起出发之前,灵财长老交给她这一袋子魔石,还叫她不要节省。 “自从弱水堵了仙魔交界,修真界也没人用魔石了,这还是一百年前剩下来的,全是上品魔石,都给你了。好好在魔域玩一玩,任务归任务,吃穿用度别亏待自己。” 灵财长老,您忘了魔域的钱也是会贬值的啊! 雁宁不死心地问:“这可是上品魔石,怎么可能连饭都吃不起!” 小伙计看向雁宁的眼神都带着一丝可怜:“现如今,路边乞丐一天都能只收极品魔石呢。” “那我这些钱能换多少极品魔石?” “半个,正好够买俩馒头。” 你们魔域,物价还真是飞涨啊。 在修真界,一颗上品灵石都能换人间一套宅子了,她在凡间行走时,随手便可用灵石换几十两银子使。 谁知道,如今竟比路边乞丐还要穷! 雁宁嫣然一笑,上半身巍然不动,桌底下,双脚一寸一寸地向门口挪。 小伙计也冲她微笑,转瞬间,双手拽住雁宁包袱。 “别想跑!没有钱就用物抵,要不就让亲戚朋友送钱来,反正今个,你别想赖账!” “我现在,真的是个穷鬼啊!”雁宁欲哭无泪,趴在桌面上直嚎。 话音刚落,柜台前一个瘦得皮包骨的鬼修啐了句:“别骂人,我们穷鬼可不赖账。” 小伙计转头喊道:“钱缺,有人给你烧纸了?兑了多少魔石?” “屁嘞,爷都死了八百年了,哪还有人烧纸,这是老子替魔宫侍卫干活的辛苦钱。” 鬼修满脸丧气地接过药包,一面走,一面叹气:“又花光了。穷鬼攒钱,真特么难。” 等穷鬼离开,小伙计继续对雁宁说:“大姐,考虑考虑吧。” “没钱没物没亲友。”雁宁破罐子破摔。 小伙计视线探向雁宁腰间,问:“这个乾坤袋里有什么?” 雁宁飞快捂住袋子,正色道:“啥也没有!” 这袋子要是露了,她可就直接逃命了。 小伙计眼珠滴溜溜一转,笑道:“姑娘是第一天进四方城吧。虽然我看不出姑娘是哪一城的魔族,但四方城之所以广纳各路魔妖鬼,不怕这些人惹事生非,姑娘可知道是为何?” 雁宁凝眸看向对方。 小伙计道:“因为城里有叁十六阵天魔卫看守。” 见雁宁呆住,他笑得更甚,“其余城池的魔兵魔将,不过是些杂牌军罢了,这天魔卫,可是上古天魔的卫兵,有诛仙之能。犯事之前,也得想想有没有活路。” 怎么可能?天魔卫,不是在百年前便在仙魔大战中死光了吗? 仙门宗师几乎尽数牺牲,才换得天魔卫灭,天魔灭族。 现在,怎么会又出现天魔卫? 雁宁神情僵滞,被这个惊人的信息砸得一懵。 魔尊……难道如今的魔尊也是天魔? 魔域究竟还有多少天魔现世? 在来之前,师尊与各位掌门的预判是:天魔族绝,魔域要么是各自为政;要么另有能者踏上魔尊之位。总之,任何一种猜想,都不应该是天魔重现的。 雁宁思绪飞转,呆呆地看着小伙计在她面前絮叨。 “怕了吧?还不拿东西出来。”说着,便要来取雁宁的乾坤袋。 下意识往后一躲,雁宁甩甩头,将杂乱的心绪暂且抛却脑后,平静地对伙计道:“抢什么?没说不给。” 心底有了计较,雁宁扯下袋子,正欲打开,突然听到里屋响起一声咳嗽。 那人醒了! 雁宁拔腿就往里面走,不顾小伙计在背后叫喊。 唰得一下,门帘掀开,被她捡来的人听到声响,抬眼向这边看过来。 原来他眼睛这么好看。 看到“销金兽”,雁宁苦中作乐地打趣。 在雁宁打量他时,床上的人也一眨不眨地望着雁宁,目光期冀。 青紫的脸上,唯有一双眼睛漂亮得失真,澄澈明亮如星。 “你救了我。”少年小声道,虽然虚弱,声音却十分坚定。 雁宁嘴角翘起,一步一步走近,忍不住刺道:“是啊,因为救你,我都快变成老赖了。” 虽然不懂“老赖”是什么意思,但也能听出雁宁语气不快,他脸上浮现不安。 “对不起。” “道歉有用,要警……要天魔卫干嘛?” 雁宁打定主意,反正今天要大出血,先用这“罪魁祸首”出出气再说。 听到“天魔卫”一词,少年像触发了什么可怖的回忆,全身缩起,双手抱紧脑袋,飞快摇头说:“不要把我交给天魔卫,不要,不要。” 漂亮的眸子填满了惊惧。 他身上绷带都快散开,雁宁心疼药钱,连忙扑过去,按住他肩膀,语气温和,“没要交,我开玩笑的,你别扑腾了,不然还得重新上药。” 上药就又要多花钱。 雁宁连声劝了几句,少年才安定下来。 他怔怔地望着雁宁,二人此刻距离颇近,能清晰地看到雁宁纤长的睫毛。 少年愣愣地,低声喃喃:“谢谢,谢谢你。” 她才不需要道谢,她要钱啊。 雁宁苦涩默叹,直起身,对少年说:“你……算了,看你这样也不可能有魔石。” 恰在这时,小伙计走进房间,手里托着一个算盘并一张纸。 “连治伤带药钱,一共一百零一块极品魔石,给你抹个零,就算一百好了。” 雁宁瞠目结舌:“一百……你不如去抢好了!” 小伙计一脸无辜:“我倒是想,可打不过你啊。” 无暇思索这话背后的讯息,雁宁抓过那张纸,垂眸细看。 幸好,这一百年魔域的文字还没换,还能看懂。 指着一行字,雁宁质问道:“这是什么药?怎么有十几副?” 伙计探头一看,脸色无奈,“他这几天还得吃药吧。” “……” 慢慢转过头去,雁宁莞尔一笑,柔声道:“你……” 看着少年苍白双唇和渗血的绷带,雁宁下面的话是怎么也说不出来。 “算了!”雁宁一拍额头,将纸张塞进怀里。 “反正都是要花,不差这一点。” 打开乾坤袋,雁宁伸手进去,掏了掏,从袋中拿出一根金簪。 小伙计眼睛都瞪直了,谄笑着伸手,“够了够了,有这簪子就够了。” 雁宁手臂一躲,目露锋芒,微笑道:“别把我当傻子,你这药再贵也贵不过金子,找钱!” 从一开始进医馆,她便注意到这地方规模不大,装饰也普通,本以为不会花太多钱,便放心等大夫治伤。 谁成想,遇上了货币大贬值。 听了雁宁的话,小伙计笑脸一顿,旋即说道:“好,不过得验货才好,我拿去临近的当铺,您先稍等。” 骗鬼呢,电视剧里这种当东西的情节,一旦货物离手,不仅钱拿不着,东西也没影了,更何况她一刚进城的菜鸟? “不必麻烦。”雁宁目光颇深,随手掐了一个火诀,“真金不怕火炼,一试便知。” 半空中升起一团火焰,雁宁将金子扔进火里,任它燃烧。 过程中,伙计直勾勾瞪着金簪,雁宁手指转动,操控着火焰大小。 在她旁边,少年目光专注,黏着地落在雁宁脸上。 火苗燃尽,雁宁手指摆动,将簪子丢进伙计举着的算盘上。 “拿去吧。” 小伙计快笑成一朵花,乐呵呵道:“既然您这么有钱,还拿那袋子上品魔石逗我们作甚?” 雁宁呵呵一笑,不作他话。 伙计拨弄了几下算盘,抬头说:“找您两百极品魔石,我这就去拿钱。” 少年突然开口:“他骗你。” “这根簪子应当值五百极品魔石,他少找你两百。” 他身体还很虚弱,说话都很艰难,却仍一句一句地向雁宁“告状”,神态认真极了。 小伙计脸色一变,斥道:“你懂什么!你个叫花子,分得清金子银子吗?!” 雁宁挥手示意制止,她神情一厉,对伙计说:“叁百魔石,少的我也不要了。只一点,药材给我仔细装好,但凡缺了什么或是哪味药不对,我保管让你到冥府去修鬼道。” 小伙计面色一顿,点头哈腰道:“您放心,我肯定给您用最豪华的包装!”说罢,便捧着算盘、簪子离开。 待脚步声消失后,雁宁转头看向身旁的人,问道:“你识得簪价?” 少年以为雁宁不信他,急道:“我知道的。我从前去过很多次当铺,他真的在骗你。” 雁宁安抚道:“我知道他在骗人,只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初来乍到,若不给他一点油水,难保他为财生事。毕竟,这四方城里哪有没手段的人?” 一个小小医馆,这么短的时间,便能救活濒死的人,怎么看也不像表面那样普通。 见他神情低落,雁宁想,钱都花出去了,索性再装一次活菩萨算了,便柔声道:“你很聪明,让我多得了一百魔石。” 闻言,少年抬起眼眸,目光闪烁,小声说:“你也很聪明。” “那是自然。”雁宁下巴一扬,俏丽的脸庞写满了得意。 她飞扬的神采映在身旁人眼中,少年破损的嘴角轻轻勾起,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个浅笑。 第十一章雁宁多了一个小跟班 “小魔物。”雁宁唤他,反正这城里都是些妖魔鬼怪,这样叫准没错。 二人一前一后在巷子里行走,雁宁回头问:“你是什么魔?” 少年双手抱着药包,亦步亦趋地跟着,乖巧答道:“我不知道。” 见她目露讶异,他解释说:“我是被干娘捡来养大的,没见过爹娘,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魔族。” “哦。”原来还是个苦命人设。 雁宁又问:“那医馆里的小伙计是哪种魔族?” 少年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他是尸魔。” 说完,他问雁宁:“恩人,你看不出来么?” “除非对方隐去真身修为远高于自己,或者是混种魔族,否则魔修都可以凭借气息判断族类的。” 少年话语惊醒雁宁,她险些露馅。 怪不得那小伙计说打不过自己。 见他疑惑,雁宁笑呵呵道:“当然看出来了,我就是没话找话,随口一问。” 少年看着雁宁,不由自主也抿嘴笑起,“那恩人是什么魔呢?” 雁宁顿住,随即反问道:“你看我像什么魔?” 此刻在少年眼中,雁宁目光如水,姣好的容貌像梦里见过的云霞;唇边笑意盈盈,让他心里生出甜的滋味,比儿时吃过一次的糖人还要甜。 少年脸颊红红,“恩人生得这样好看,难不成是魅魔?” 魅魔,书上说魅魔普遍修为不高,且容貌艳丽非常。 不行,不好装。 雁宁摇头:“猜错了。” 少年歪头道:“是狐妖?” 雁宁继续摇头:“不对,再猜。” “那是……”少年蹙眉,犹豫了片响,小心翼翼道:“是修罗吗?” 阿修罗,战力超群,仅次于天魔之下。女性貌美,男修罗却极丑,除非找到真心爱他的女子,不然一辈子都要顶着个随便长长的脸。 修罗一族聚居于阿修罗城内,鲜少现身外城。 阿修罗并不常见,也就意味着不容易被拆穿。 重要的是,没有人会试图挑衅一只嗜杀的修罗。 雁宁满意地点点头。 以后她就是一只四方城的修罗了。 见自己猜中答案,少年神色一喜,紧接着,他想起修罗一族的族规。 修罗只与修罗通婚。 不知为何,他心底突然生出沉甸甸的难过,像是小时候手心里的糖被人抢走了。 唯一的一颗糖。 “小魔物,你家在哪儿?” 雁宁停住脚步,马上就要到岔路口,是时候分开了。 少年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直直望着雁宁说:“恩人,我有名字的。” “我叫若水。上善若水的意思。” “干娘说,她是在弱水河畔捡到的我,希望我做一个善良的魔。” 善良的魔…… 回忆书上关于魔族入侵修真界的记载,雁宁心道,祝福你干娘愿望成真吧。 若水又问:“恩人,你的名字是什么呢?” “这不重要。”雁宁眉头微皱,“反正我们要各回各家,以后多半也不会再见,不用交换名字了。” 若水却轻轻摇头,“重要的,我想记住恩人的名字。” 雁宁只好说:“我姓沉,单名一个宁。安宁的宁。” “真好听。” “我也这么觉得。”毕竟是她自己编的。 若水抿嘴轻笑,瞬息后,笑意收起,郑重道:“沉宁,谢谢你。” “谢谢你救我。” 看他郑重的神情,雁宁不由得一怔,下意识回答:“不客气,应该的。” 说罢,若水低头垂眸,转身离开。 他的背影踉跄,昭示着腿伤尚且严重。 雁宁瞧见他苍白的脚腕,冷不防想到,她有了钱,或许可以送他一双鞋子。 小魔物跟着她走了这么久,竟也没提。 雁宁欲言又止,终究没有再唤住他,而是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她是有任务的,不应该为了一个渺小的魔族耽误时间。 魔域的另一边,云扶风正被押在修罗城主府内。 他双手缠了铁链,站在正堂中央,房间四周是执兵握甲的修罗将士,正前方的座位上,坐着兽头人身的修罗王。 “这就是你们找来的美修罗?我看长得还不如本王帅嘛。” 高个修罗站在云扶风左侧,听了这话,忙说:“大王您风姿万千!风华绝代!这小小的混种修罗哪能比得上您!” “说得不错。”修罗王长着一颗似豹非豹、似虎非虎,毛茸茸、圆滚滚的白色兽头,高兴了便摇晃起头来。 “本王便是这修罗城里最美的男子。” “可那圣女,就是看不上本王,真是令人生气!” 矮个修罗站于云扶风右侧,急哄哄说:“是圣女有眼不识金镶玉!” 话音刚落,便被修罗王伸长的尾巴狠狠甩了一记。 “放你娘的屁!圣女风华绝代、风姿万千,是本王心里最美的女人,你骂她,老子宰了你!” 高个修罗连忙道:“大王息怒!矮棍头没有骂圣女,是称赞,是称赞!” 一张利嘴快速叭叭:“有眼不识泰山的意思是,是圣女的右眼长得太好看了,都不需要用金子玉石来装饰。” 修罗王圆滚滚的兽眼睁大,咦道:“真的?” 高个修罗往前推了推云扶风,道:“他娘是魅魔,魅魔们最喜欢舞文弄墨了,大王可以盘问他。” 云扶风眉峰一挑,淡然道:“没错,这正是凡间形容女子貌美的诗句,男子说给心爱的姑娘,会显得自己……十分有文采。” “美得很,美得很。”修罗王兽头左右摇晃,张开嘴“本王今日又学会了一句诗,你们都有赏!” “至于你……”修罗王指着云扶风,“你就替本王到魔宫去,打听打听圣女喜欢吃什么、穿什么、玩什么,喜欢什么样的男子,总之关于圣女的一切,本王都要知道。” “今天就送你走吧。” 修罗王刚说完,高个修罗便说:“大王,您忘了,咱们城每月只能向魔宫进贡一次,昨天才送过,今天不能再送了。” “那就把他关到府上,下个月再送。” 云扶风面不改色地跟随修罗士兵出门,心里却忍不住惦念。 一个月,太久了,须得想办法和阿宁联系,知道她的消息才好。 被云扶风牵挂的雁宁此刻在何处呢? 她正在魔宫外面徘徊。 “你们这里招不招侍女?” “真稀奇,修罗也当侍女?” 雁宁理所当然地点头 ,“怎么不行?修罗就不能靠劳动赚钱?” 守城魔兵摆摆手,“上头的新命令,现在不准任何新人进宫,什么魔侍、奴仆都不准进,你想赚钱,还是换个路子吧。” “为什么?”雁宁细眉拧起,疑惑道。 魔兵摊手,“我哪知道?” “……” 探不出消息又进不去魔宫,雁宁只好百无聊赖地闲逛。 一路走来,魔域的买卖交易和凡间、修真界也没差太多。 街面也有寻常的吃喝玩乐之物,只是偏好有所不同。 不知道怎么会溢出那么高的物价…… 说来也怪,小伙计说的天魔卫,她这一路却并未发现。 雁宁抬头看了看天色,除了灰雾还是灰雾。 好吧,根本看不出时间。 她跑到一个摊位前,问道:“老板,客栈怎么走?” “贵的在城东,便宜的在城西。” 雁宁点头道谢,抬脚便往城西走。 一路上,越是往西越能觉出荒凉,与城东的繁华奢靡相比,城西几乎称得上穷困。 破旧的土院、地上散落的砖瓦、墙角不知名的深色痕迹,还有匆匆而过的行人。 越是这样的地方,潜伏的危险便越多。 即将踏上一座石桥时,雁宁停下了脚步,决定还是去住贵的客栈。 她转过身,刚刚迈出半步,桥下忽然传来一阵声响。 钝器击打皮肉的声音,间或有几声粗鄙的叫骂。 雁宁面无表情,仅在甫一听到声响时停顿了半步,紧接着便恢复了步伐。 只是最后,她到底没能忍住不管这闲事。 原因无怪乎他,不过是她在决定袖手旁观的同时,桥下被揍的人竟逃脱了围殴,踉跄地向桥上奔来。 恰恰好,摔在雁宁脚边。 雁宁低头一看,嗬,熟人。 “小魔物,怎么短短一会儿不见,你变得更凄惨了。” 若水一张脸简直开了花,青紫红白,之前缠好的绷带,这会儿已经被血水渗透,身体蜷缩颤抖。 “药被弄坏了。”若水嗓音都在发颤,想必疼得厉害,只一对眸子仍奋力望向雁宁。 “抱歉……浪费了你的钱。” 雁宁一时没有接话,只淡淡垂眸。 与此同时,桥下的人也围了上来,将雁宁与若水围在正中。 看他们一行叁个,皆高壮异于常人,为首的手里拎着一截丈余长、碗口粗的木棍,想必小魔物绷带上的血水,便是出于此棍了。 其中一人叫骂道:“臭娘们儿,想和小杂种一起死?” 雁宁低头,对若水叹道:“我估计错了,你生命力其实挺顽强的。” 话音刚落,雁宁旋即抽出长剑,飞身向为首者刺去。 同时不忘给小魔物立上一个结界。 “待好,别乱跑。” 雁宁倒是忘了,以若水的伤势,爬都难以爬出来。 若水侧躺在地面,泥土的味道混着血气往鼻腔里窜。 可他望着雁宁剑光闪现的身影,恍惚间,似乎闻到了从未体会过的幽香,莫名使人安心。 不多时,叁个高壮魔族便被雁宁揍得半死,她站到为首的人上方,问:“你们为什么揍他?” “爷想揍就揍,哪那么多废话。” 雁宁摇摇头,来到若水身边,蹲下,“考你一个问题,他们叁个是什么魔族?” 若水盯着雁宁,眸中有稍许不易察觉的笑意,答说:“是石妖。” 雁宁恍然大悟:“怪不得,揍他们的时候,震得我手麻。” 看见她的表情,若水不由得抿嘴笑起。 “再问一下,他们死了,天魔卫不会找我麻烦吧?” 从小伙计的话来看,天魔卫的作用类似捕快,雁宁可不想被魔族通缉。 若水神色复杂道:“天魔卫……他们不管这些小事的。” 雁宁挑眉,起身走到石妖面前,冲他们一笑,“防止你们来日报复,我就先下手为强了。” 说罢,剑光自空中闪过,叁个石妖脖颈一歪,没了气息。 而后,雁宁手指掐诀,一阵白光浮现,地上的叁具尸体,成了叁块巨石,雁宁手指一动,石块无声沉入河中。 还是用了仙诀啊,雁宁无声叹息。 在魔域还是少用,下不为例吧。 等走回若水身旁,雁宁说道:“你看到了我的秘密。” 若水点点头,小声问:“你会杀我吗?” “按理说,是要斩草除根的。”说到这儿,雁宁故意停住,果然看到小魔物神色顿时消沉。 她忍不住笑笑,继续道:“不过,在你身上花了好多钱,杀了怪可惜的。” “我正缺一个小侍从,你来不来?” 几乎是瞬间,小魔物的眼眸泛起了波光,他直勾勾盯着雁宁,不顾伤口疼痛,用力点头,“来!” 雁宁一笑,再次将他从地上捞起,这一次,小魔物被放在了背上。 “沉宁,以后我就是你的侍从了。” “没礼貌,叫主人。” “主人,沉宁是我的主人。” “……要不换成姐姐?” “姐姐。” 小魔物乖乖伏在雁宁背上,脑袋垂在她颈侧,鼻尖嗅着不知名的香气,慢慢睡去。 在意识消失之前,他终于确定,自己就是闻到过一模一样的香味,就在第一次被沉宁救起的时候。 第十二章雁宁二三事 当灰雾褪去,弱水现出了它的颜色,属于魔域的黑夜才真正来临。 四方城处处燃起烛灯,最为繁华的街道上,几乎灯火通明。 城东的一间客栈内,继和医馆伙计的争吵之后,一天之内,雁宁又迎来了第二次掐架。 若水坐在一条长凳上,雁宁则拍着桌子和对面的人吵架。 “你再说一句试试!” “老子骂个杂种,管你屁事?” “小魔物是我的人,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骂他!” 雁宁几乎都想召唤錾雪出来打架了,他们刚进客栈,便遇上这个贱男人,一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若水坐在一旁,看出对面是个血魔。 不过,自弱水封闭魔域出口后,血魔一族便只能食禽畜之血。 他轻轻扯了扯雁宁的袖口,等她弯腰,便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雁宁一喜,抛给他个赞扬的眼神。转过脸来,对血魔讥笑道:“他是混血有如何?你每日喝些杂七杂八的畜生血,岂不是混得比泔水桶还杂?” 客栈里的魔修顿时笑起来。 那血魔嘴皮子不讨好,便作势要动手。 魔族不限打架斗殴,一时打死了人也是有的。 若水漂亮的眉毛拧起,桌下的手攥住了雁宁的衣袖。 “怎么?你想挑战阿修罗?”雁宁面不改色,冷冷瞪着对方。 修罗的暴戾和战斗力在魔域人尽皆知,那血魔看不出雁宁真身,便以为她真是一只修为高超的修罗,吓得瞬间飞窜出门,一溜烟扬长而去。 其余宾客也反应过来,当即默不作声,各自低头饮茶吃饭。 瞧见众人的反应,雁宁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编了一个多么生猛的身份。 一时间,她站在原地竟生出几分尴尬。 若水晃了晃她的衣袖,小声说:“主人,我们上楼吧。” 等到了房间,雁宁让若水坐去榻上,掀开他衣服查看伤势。 苍白瘦削的脊背上,红痕交错,有些甚至还在渗血,让人不禁纳闷,这样一副弱不禁风的身板,是如何抗下殴打还没死的? “这,揍得够狠的,你到底怎么得罪这些石妖了?” 被她盯着光裸的身体,若水有些羞涩地低头,“之前给干娘买药,去当铺换钱。他们拦住要钱,没给。” 雁宁心道,怪不得小魔物之前说他总是去当铺呢。 “那你不会使些妖法?打不过,跑快点也行。” 若水低低道:“混血是修不了魔的,既结不成魔丹,也使不出法术。” “为什么?”雁宁疑惑,书上只说魔族修炼凶残无比来着。 “主人,你怎么像第一天来魔域一样?” 若水看着她,忽地一笑,葡萄似的眼睛微微弯起。 “魔族修炼,依托的是体内天生魔丹。可混血只有一半魔族血统,是没有魔丹的。” “连我这样的杂魔都知道的事,主人却不晓得。” 雁宁神色一僵,转瞬间又淡定如常。 她敲了敲小魔物的额头,嗔道:“竟敢怀疑一只修罗。” 若水俏皮地眨眨眼,“是一只会仙术的修罗。” 啧啧,雁宁叹道,小魔物变化真快,瞧这尾巴都要翘起的得意劲儿,哪有第一眼见面时那可怜巴巴的样? 她清咳一声:“我现在去买药,你乖乖等着。” 刚说完,还未来得及转身,袖子便被小魔物拽住。 “主人,请带上我。” “你伤太重,不能动。” 若水神情坚定,执着道:“那便走慢一点。” 最后,任凭雁宁怎么说,小魔物都不松手,无法,她只好把药方给了店小二,托其帮忙购药。 “你啊,以后可要好好当我的侍从。”雁宁敲了敲他额头。 若水点点头,认真道:“若水晓得了。” 客栈安睡了一整夜,次日醒来,雁宁伸伸懒腰,翻个身准备睡回笼觉,一抬眼,却看见小魔物跪在床边,手臂高高举着一盆清水。 什么阵仗?! 雁宁当场炸毛坐起,睁大眼睛对准床边的人,“你在干嘛?” “主人,水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在桌上,奴伺候您吃饭。” 小魔物一脸逆来顺受的妩媚样,看得雁宁直起鸡皮疙瘩。 “奴伺候您穿衣。”说着,便要来解雁宁的腰带。 “你给我站那儿!”雁宁手指一指,厉声喝道, “站过去,不是跪过去!” 等小魔物委委屈屈地站好,雁宁才披了件外衣,走到床下。 “我说,你是被别的妖魔夺舍了么?” “主人你口是心非,明明是你让奴这样做的。” 雁宁瞠目结舌:“我什么时候说的?” 若水脸色更加委屈,“昨日主人说让若水好好做侍从,若水见那些城主们身边的魔侍,他们都是这样的。” 雁宁不知道小魔物见到的是什么种类的魔,但不妨碍她决定要扭转小魔物的想法。 “听好,我的侍从不需要做这些……这些下跪伺候的事,你只把我交代的办好便可。” 怕他还不明白,雁宁补充道:“比如——” “比如给不辨魔息的主人指认魔族。”若水抢答道。 “对,正是如此。” 雁宁赞赏地点点头,忽而注意他脸上青痕,觉得似乎淡了些许,又想着大概是自己眼花也说不准。 她问:“你脸上的纹路,是从小就有的?” “嗯。我不知道自己属于哪一族类,更不知父母姓谁名谁、是死是活。干娘说,这青痕便是证明,证明我非魔非仙、非人非妖,低贱丑陋。” 他的语气十分平淡,说这些话时,如同在讲今日吃什么喝什么一样自然,没有半分伤心亦或是愤怒,透出一丝认命式的麻木。 雁宁眉头拧起,不赞同道:“换到旁人脸上或许难看,在你脸上可不丑。知道纹身吗?……刺青听过没?你这就是相当漂亮的一朵藤蔓刺青。” 一面念叨,一面拽着小魔物到梳妆镜前,摁他坐下,嘴里赞叹:“瞧瞧这眼睛、这鼻子、这嘴,小魔物,你若算长得丑,那别的魔族简直没法见人了。” 不得不说,雁宁是有几分颜控属性在身上的。 若水被扶着头看向镜面,视线却没有丝毫停留,直接转向了镜中的雁宁,平静的眸子中泛滥生辉。 “主人喜欢这青纹?” “嗯,挺好看的不是吗?” “那它便好看。” 若水长睫扑闪,直勾勾望着雁宁,“主人,你和别人口中说的修罗一点儿也不一样,修仙道的修罗都如你一般吗?” 雁宁目光微动,原来这小魔物仍以为她是修罗,竟没怀疑过她来自修真界,说不清是聪明还是单纯。 “我也不知道。”雁宁摊开手,揶揄地摇摇头,“不过,像我这样良善和蔼的修罗,多半世间唯此一只吧。” 听着她的话,看着她的模样,若水情不自禁翘起了嘴角,眸子晶亮,如同洒落星辉,成为苍白破损的脸上最耀眼的点缀。 归虚山。 一室兰香的卧房内,床上沉浸于睡梦中的女子不安地蹙起了眉头。 她无意识地嗫嚅嘴唇,溢出细小的惊呼。 “师姐!” 女子突然从床上惊起,睁大的瞳孔中尽是惊恐。 小桾,乖乖在山上等我回来。 雁宁临别时的话犹言在耳,季竹桾咬了咬唇。 师姐一去,不知多久才回来,又要像从前一样等…… 看了眼外面天色,季竹桾穿衣下床,拿上长鞭,跑出门去。 尒説+影視:ρ○①⑧.run「Рo1⒏run」 第十三章小桾和雁宁的开始 季竹桾和年少时通过选拔拜入归虚山的师姐们不一样,她自出生起便在这山上长大,长到十余岁,一直是个无法无天的小霸王。 没人管得了她,她的师尊是灵财长老,最为护短爱幼,而掌门对这年龄最小的女孩又多为纵容,宠得她越发嚣张跋扈。 时间长了,季竹桾在这山上硬生生觉出一股子无聊来。 师姐们惹不起她,但躲得起她,师尊只会给钱哄她,偌大的归虚山,竟越发无趣。 直到后来,雁宁的出现,让季竹桾倍感枯燥的日子里,顿时燃起了一簇火。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雁宁。” “我抓到了你,以后你要听我的。” “是掌门收留我的,我只听她的话。而且,我是师姐,你是师妹,所以应该是你乖乖听我的。” 雁宁能拜入归虚山,约摸有一半的功劳要属于季竹桾。 那日,季竹桾被掌门带着去福陀山取灵药,回来的路上,她吵着要抓人间的兔子。 路过一片树林时,季竹桾看见了雁宁。 那时,季竹桾连兔子也不要了,只想着,那个女孩真漂亮,不如抓她好了。 掌门真的很娇惯季竹桾。 竟收了雁宁为徒,都没有测根骨,便带她回了归虚山。 回途的灵舟上,季竹桾便对着雁宁问东问西,指使她做这做那。 本以为她会和别的师姐一样对自己言听计从,没想到,雁宁竟对她爱答不理。 “不知道,不会,不干。” “你竟敢这个态度对我!” “不然呢?想让我给你做小弟,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十几年来,季竹桾难得吃瘪一次,便当下便暗暗发誓要在归虚山上将雁宁折磨一番。 只是,还没等她亲自动手,便已有其他人整治雁宁了。 原因无他,不过是掌门这些年从未收徒,却让一个毫无根基的凡人当了大师姐,又如何能服众呢? 冷言冷语和突然的挑衅,雁宁不知遇到了多少次。 那时候,归虚山的大师姐和小师妹,便是山上最不受欢迎的两个人。 季竹桾起初很是乐意看戏,二人的寝室挨着,她便常常趴在窗前,等雁宁面色不善地回来,季竹桾就知道她又和人家比试输了。 “你可真差,连外门弟子都能赢你。” “彼此彼此,昨天是谁的算术考了零分来着?” 季竹桾算术水平,在归虚山是出了名的差。 于是,当下便气鼓鼓得关上了窗子。 因此也不知道,原本脸色冰冷雁宁,在窗外笑成了一朵花。 这样的日子过了有一年,季竹桾从趴在窗前等着瞧雁宁笑话,到时不时在山上各处与雁宁偶遇,观她与别人比试。 一年中,季竹桾看着雁宁从每战必输到十有九赢。 而与雁宁比试得人越多,归虚山上对她的质疑便越少。 谁都不得不承认,雁宁确实是有根骨的。 季竹桾大多数时候都在袖手旁观,只等着雁宁输了,去说几句风凉话;若是赢了,也要在她身后说些不讨人喜欢的话。 通常是两人一个在前面走,一个嘚吧嘚吧在后面跟。 其他人见了,忍不住笑,两个讨厌鬼倒是走在一起了。 “滚一边去,想挨揍?” 众人:还是小师妹更讨厌些。 季竹桾自认她非常不喜欢雁宁,因此所做的事都力求让雁宁吃瘪为主。 只有一次例外,让她就此改变了一切。 在雁宁入山一年多后,掌门让她们这些新弟子去秘境试炼。 季竹桾虽然不合要求,但她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当即求了掌门,拿到试炼资格。 “喂,进了秘境你可以求我保护你,我大人有大量。” 雁宁只是淡淡瞥她一眼,一句话也没说。 季竹桾当时便气得决定,一会儿无论雁宁遇到什么危险,她绝对不会救她的。 可惜,季竹桾说话不算话。 这是一次危险的试炼。 在她们这群人打算夺取妖兽身后的仙草时,谁也没有料到,背后竟然还有第二只妖兽。 比前方那只要凶猛得多。 慌乱间,雁宁不知被谁推了一把,当即便朝妖兽面门扑去。 那一瞬间,季竹桾的心跳都静住了。 她想也没想,眨眼间已经飞身迎了上去,用尽毕生速度,拦腰抱住雁宁滚到一旁。 险险躲开了妖兽的獠牙。 来不及去找罪魁祸首,众人便四散逃开,妖兽超过了她们的试炼范围。 季竹桾被雁宁拉着手拼命逃亡,在树木与杂草间狂奔。 要不说季竹桾被宠坏了呢?在这种时候,她竟然还有心思去瞧二人相握的手心,去瞅雁宁神情慌乱的侧脸 等到了一处山林间,二人眼前竟出现了一座木屋。 雁宁怀疑有诈,自己掐诀查看过一遍,又催季竹桾再查一遍。 “你可真是胆小。” 嘴上嫌弃着,季竹桾仍旧使了法术,仔细查验。 “被人用秘术凝固了时间,但没有危险。” 此刻,二人需要休整,因此便在周围布了结界,进入木屋。 屋内是很平常的装修,木床木桌木椅,桌上一套细瓷茶具,床上铺着薄被,窗边一瓶红梅插花。 “会是谁布的?凝个空屋子干嘛?闲得发慌?” 季竹桾很瞧不上。 雁宁却仔细地环顾着。 “屋子主人或许想留个念想。” “嘁。”季竹桾不屑一顾。 空屋子倒底也没什么可看的,季竹桾恢复体力后,便要去结界外采药。 “这房子周围定有天材地宝。” “外面危险,别去。” “才不要你管。” 雁宁拦她不住,只好和她一起离开。 这一次,换成了季竹桾在前面走,雁宁在后面跟。 “喂。”她唤她,“若是有危险你可跑快点儿,我可不想再救你。” 雁宁声音不喜不怒:“知道了。” 季竹桾抱着鞭子,得意的嘴角快要翘到天上。 不过,她并没有得意多久。 很快,季竹桾就为自己的大意付出了代价 那妖兽胡乱的追击,不知怎的,竟追到她们这里来。 季竹桾与雁宁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厮杀之中,季竹桾的鞭子竟被那妖兽吞了下去。 她气得大喊:“畜生,什么都吃?!” 冷不防,被妖兽射出的毒针划破了手臂。 “师妹!” 雁宁搂住她身体,一面挥剑挡住毒针,一面带着季竹桾撤退,终是幸运地逃回了木屋。 作者叨叨:这两天比较忙,会攒攒文,大概周二或周叁复更 第十四章嘴硬的小师妹 “我可不会感激你,这一次,就算扯平了。” 即便被雁宁搀在怀里,季竹桾的嘴硬本色也依旧不改。 没有搭话,雁宁看了季竹桾一眼,又将她扶到木床上躺着,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床软被,盖在她身上。 伤口在手臂,雁宁作势要撕开衣袖,却被季竹桾一把攥住手腕。 “干嘛?” “给你疗伤。” 雁宁稍微使力,挣开她的约束,将被血渍湿的袖子撕开一条口子。 鲜血还在往外渗,雁宁拿出一颗避毒丹给季竹桾喂下,又将药粉仔仔细细撒在伤口。 末了,才用干净棉纱缠好手臂。 “有点疼,你忍一忍。” 季竹桾一眨不眨地盯着雁宁,看她小心翼翼地给自己疗伤,神情认真又平静。 “你……” 雁宁闻声抬眸,看向躺着的人。 视线相撞,季竹桾却卡了壳,张口结舌了半晌,最后泄气般闭上眼睛,将被子扯过头顶。 声音透过细羽绒被传出来,闷声闷气的,“我要休息了,不要打扰我。” 被子外,雁宁挑了挑眉,嘴角忽地一翘。 收拾好药瓶棉纱,雁宁气定神闲地走到茶桌前,坐下来闭目养神。 时间或许过了很久,或许只是短短一炷香,等季竹桾再次睁开眼睛时,屋子里已经漆黑一片。 手指攥紧被角,她咽了咽口水,颤颤出声,“雁……雁宁?” “师妹,怎么了?” 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耳边,季竹桾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可下一刻,她却浑身一震。 雁宁,距离她这样近吗? 近得就像贴着她的耳朵说话一样。 可她身边,分明没有热气——活人应该有的热气。 “师妹,你,不舒服吗?” 声音依旧贴在耳边,凉凉的气流顺着耳朵往里窜,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惺忪睡意褪去之后,季竹桾才听出,回答她的这个“雁宁”,语调和平时根本不同。 “师妹怎地不说话?” 季竹桾一动也不敢动,极力忍住让嗓子不要发抖,“我就是,有点难受……不,不太想说话。” 那声音似乎突然兴奋起来,仿佛听了什么不得了的好消息,凉气直直扑在她脸上:“师妹哪里难受?让师姐瞧上一瞧,再治上一治,便好了。” 季竹桾懊悔不已,恨不得给自己嘴巴两巴掌,忙说:“不难受了!只是刚刚那一阵儿而已。” “哦,这样啊——”那声音似乎分外遗憾,语气更加冰凉。 “师妹,千万不要说谎哦,耽误了伤情就不好了。” 它知道她受伤! 难道从她们最开始进这间木屋,它便存在了? 可是,她们明明查探过的…… 季竹桾忽然一惊:雁宁! 她说了这么些话,雁宁不可能一点儿声音都听不到。 为什么……为什么她丝毫动静都没有? 季竹桾额头渐渐渗出冷汗。 “师妹,多与师姐说说话,好不好?师姐总是一个人,可是很寂寞的。” 季竹桾面不改色,故作疑问道:“怎么可能呢?” 悄无声息地,她被子下的手掌暗暗移向腰间。 那声音似叹似怨,“怎么不可能呢?我一个人在屋子里,待了好久好久了,都没有人和我说说话呢。” “那你……去死好了!” 话音未落,季竹桾不知何时手里多了一柄细剑,伸手就是一刺。 没有刺到任何东西。 没有片刻迟疑,季竹桾迅速翻身而起,掐了个火诀,扔在半空。 火光照亮屋内,季竹桾眼前一个人都没有。 包括雁宁。 季竹桾面无表情,脚步稳稳下床。 她脚上只穿了一双长袜,此刻踩在地上,只觉得地板如同叁月寒冰一样冰凉。 不可能的。 夏季不可能有这种温度。 季竹桾环顾一周,发现窗户关得死紧,更诡异的是——房门的位置变了。 原本的位置,此刻已然成了一堵格格不入的刷粉白墙。 而房门,却出现在了对面。 仿佛故意引人过去一般,那房门并未像窗户似的紧闭,而是留了一个手指宽的缝隙。 透过缝隙,外面同样漆黑一片。 季竹桾神色冰冷。 看来并不是木屋进了“东西”,而是…… 屋子本就不正常。 她不紧不慢地走到新的房门前,看向被火光染了一层暖色的木门 忽然,她浅浅一笑,神色玩味地看着那道缝隙,自言自语道:“真是个笨蛋师姐,一定是被这怪门给骗了进去。” “且让我,再救你一次吧。” 语毕,季竹桾伸手便是一推。 房门大敞四开,外面是一望无垠的黑暗,连地面都看不到,被浓重的雾气遮挡住。 可以料想,若是没有这火苗,必定是伸手不见五指。 季竹桾不屑地瞅了一眼前方夜色,没有半分犹豫,抬脚便踏进了幽深无边的黑暗。 白。 除了白色还是白色。 雁宁每走一步,便如同踩在镜面那般,发出“哒”的一声响。 她眼前没有路,也没有任何事物,只有茫茫一片空白。 “师妹,师妹?” “小桾?” “季竹桾!” 雁宁喊了一声又一声,却没得到丝毫回应。 不应该的,她明明是跟着季竹桾进来的。 雁宁想起方才的情景…… 她原本在休憩,耳中听见一阵声响,睁眼一瞧,季竹桾竟下了床,脚步直往门口去。 雁宁观她眼神僵滞,以为中了什么邪咒,便要拦住她。 谁知,季竹桾竟分外灵活,绕过她的手便窜出了门外。 雁宁自然紧随其后地跟上。 可等她一出门,便是眼前这副空茫一片的白色景象。 季竹桾也毫无踪迹。 想起她手臂的伤,雁宁心底忍不住一阵阵担忧。 能去哪呢? 望了望空旷的四周,雁宁眉头不禁皱起。 “季竹桾!季竹桾你去哪了?!” 依旧没有回应,甚至连她自己的回声都没有。 看来,这个地方实际要大得多。 还是说,有人做了幻阵? 那阵眼呢? 雁宁回头,来时的木门还隐约有些影子,孤零零镶在一片空白之中。 难不成,季竹桾又回去了? 打定主意,雁宁果断转身,向木门走回去。 雁宁手扶在门上,皱着眉,旋即用力推开。 门内的景象映入眼帘,雁宁却瞬间愣在原地。 她回来了? 季竹桾现在很生气。 因为这装神弄鬼的黑雾已经将她困了很久了。 走了不知多远,但依旧看不到头,虽然不知道具体时辰,但季竹桾不想再耗费时间。 既然地上没有线索,就去地下找好了。 剑尖朝下,季竹桾将细剑狠狠向地面砍去。 哐哐砸在地上,发出玉石的声音。 季竹桾不由得眉尾一扬。 玉?那更好办了。 打开乾坤袋,季竹桾从里面翻了翻,最后掏出一个掌心大小的锤子来。 “看我不砸烂了这破地!” 她左手当空画了一张诀,点点金光向小锤渗去。 渐渐的,锤子变成一岩石般的巨大铁锤。 季竹桾双手握紧锤柄,抡起铁锤,直直往地面砸去。 砰! 砰! 砰! 一下又一下落地,一下比一下用力。 终于,那黑雾下的地面开始晃动,四周渐渐响起了碎裂的声音。 季竹桾收起铁锤,飞身而起,悬在半空,冷冷听着玉碎之声。 她发现,雾气似乎也淡了些许。 忽然,季竹桾后背一紧,飞快闪身一躲。 只见一红衣背影迅速消失在黑雾中。 “终于现原形了?”季竹桾嘲讽道。 “我好心让你们躲那妖兽,你却砸我的玉瓶!真是不知好歹!” 这一次,那声音再不伪装成雁宁的音色,而是恢复了原本的妖艳。 季竹桾神情一厉,“你把雁宁弄到哪去了?” “那个鹅黄衣服的?”女子忽然轻笑,声音从四面八方传过来,“她如今正沉醉在美梦里呢。” “你若能出这幻境,我便将她还给你。” 随着女子声音渐消,季竹桾周边的黑雾再次浓烈起来。 蓦地,她嘴角沁起一丝冷笑, “区区幻境,能奈我何?” 第十五章雁宁的过去 这里难道是幻境? 雁宁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切。 对面是高楼大厦,天空中无数个飞行器划过,行人皆步履匆匆,每个人都一副漠然表情,眼神仿佛机器一样,没有任何情绪。 雁宁回头,身后哪还有白色空间?已经变成了一栋寻常医院。 愣神间,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大门里匆匆走出。 雁宁见自己正挡着对方的路,连忙退回两步。 那医生路过雁宁面前,忽然转头,眉眼弯弯,冲她一笑。 他带着白色口罩,并没有露脸,可那双眼睛却分外好看。 就像……就像是宝石做的一样。 雁宁忍不住回以一个微笑。 医生礼貌地点头致意,随即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雁宁呆呆地望着人离去的方向,直到看不见了,还站在原地。 “这位女士,你挡路了。” 被人推了推,雁宁才回过神来,见身后一群护士和医生,推着一辆担架车。 车上躺着人,不过被挡住了脸,只有点点血迹落在地上。 反应过来后,雁宁赶紧让路,连声道歉。 “没事就回家吧。” 路过她时,一个护士忽然催促道。 对啊,她得回家了! 雁宁一拍脑袋,想起来今天是周末,她约好了要去和凌琳吃火锅的! 低头看了看身上衣服:运动衫、运动裤、运动鞋,都是半旧的,十分适合吃火锅的装扮。 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身上竟然沾了很多灰。 雁宁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回家换衣服好了。 在蓝星,总共有七个居住区。 A区独属于权力顶层的高官和他们的亲属,B区住的是财阀豪门和低一层的权贵。 但实际上,A、B两区的界限并不是泾渭分明,两头转也是有的。 C区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精英阶层和普通官员,一部分则住着蓝星的中产阶级。 D区人很多,既有小康之家,也有做买卖的富商。而E区就更杂了,有饭都吃不饱的赤贫人口,也有杀人夺财的罪犯。 至于F区,雁宁不了解哪里住的什么人,只听说,那是一个比地狱还恐怖的地方。 雁宁曾经是D区的居民,现在她住在C区,只是她的小区位置一般,要做一个小时的公共飞行器才能到市中心的公司。 也该搬个离公司近一点的住址了。 雁宁一边将换下来的衣物丢进洗衣机中,一边在星网找租房信息。 忽然,一个电话响起来。 “小宁子2什么时候到?老娘都等你二十分钟了!” “马上就出门!” 电话那头响起怒吼,雁宁及时挂断,抄起背包就往楼下狂奔。 等回来再晾衣服好了,雁宁想着。 水里游火锅店门口。 一个细长身材的女人坐在门口的椅子上,高跟鞋一下一下点地,脸上带着一副墨镜,露出线条分明的下巴。 “凌琳!”雁宁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才赶在女人脸色变绿之前到了门口。 “还知道来啊?”凌琳摘下墨镜,斜了雁宁一眼。 雁宁讨好地笑笑:“也不知道怎么,就忘记时间了。” 凌琳挤出一丝笑:“都是借口。” 虽然这么说,她仍一把拽住了雁宁的手,拉着她往店里走。 “不是你非要吃,我才不来这小破地方呢。” 雁宁乖乖跟在后面。 “说!到底为什么迟到。” “呃,我去了趟医院,在那里待了一会儿。” “你生病了?” 雁宁急忙摆手:“没有没有,就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凌琳盯着她,“说的不完整,重点不是这个。” “我遇见个很好看的医生,看他背影看呆了……” 想起上午的呆傻模样,雁宁恨不得将头埋到桌子底下。 “喔吼!原来是好色误事。”凌琳一脸八卦,追着她问后续。 得知根本没有任何后续后,遗憾地摇摇头,“大好机会浪费掉了啊。” 雁宁喝着柠檬茶,脑海里浮现起上午的事。 真是怪呢,她也不是没见过帅哥,但从没像今天这样看呆过。 吃饱喝足,雁宁又和凌琳逛了街,直到天色傍晚,才分手回家。 “先送你回家。” “你不是有线上会议吗?赶紧回去吧,别耽误了。” 雁宁招招手,目送对方坐进专属飞行器,随后转身往回走。 她记得这附近有个蛋糕店,正好买些冰激凌泡芙带回家。 这时,夕阳已经坠到了天边,金红的晚霞连成一大片,铺满了半边天空,是少见的美景。 雁宁走近的正是夕阳的方向。 望着远处的天空,雁宁不禁感叹道:真是难得一见的好天气呢,像归虚山上的落日一样美。 等等,归虚山是什么地方? 她去过这样的地方吗? 雁宁有一瞬间的茫然,可紧接着,她摇摇头,感慨地笑笑:“一定是哪个电视剧里的,追剧太多,都追懵了。” 再一转眼,雁宁发现已经到了蛋糕店,便推门进去。 恰巧,又遇到了白天那个帅医生。 他仍带着口罩,但换了一身黑色西装,领口一丝不苟地用领带扣起。 “借过。” 医生的声音听起来像泉水一样呢。 擦肩而过后,雁宁忍不住想道。 拎起纸袋,雁宁转身出门,一抬头,发现医生站在两步之外。 听到门开的声响,他转头看过来,双目饶有趣味地瞧向雁宁。 就像,就像专门在等她一样。 雁宁脚步顿了顿,随后礼貌地点头致意,接着便沿着往常的路往家走。 谁知医生却紧赶两步,站在了她面前。 雁宁戒备地后退。 “别紧张,我没有恶意。” 他单身摘下口罩,露出一张十分俊美的脸,高鼻深目,皮肤近乎冷白,单看长相,是极富攻击力。 只是,他此刻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倒显出几分温柔。 正是这样一副温柔的俊脸,对雁宁说:“在下会一些窥探天机的道术,姑娘要不要算一卦?” “……” 现在,算命的都这么卷了吗? 一言难尽地看向对方,雁宁欲言又止,最后只说:“我记得,上午刚刚在医院见过你,穿着白大褂。” 听了这话,医生笑容更加灿烂,“C区消费不低,副业还是很有必要的。” 好吧,这年头打工人都不容易呢。 “姑娘,算一卦?不准不要钱。” “谢谢,我信无神论。” 雁宁摆手拒绝,绕过对方继续向前。 刚走出没两步,背后又传来清晰的话语。 “我观姑娘印堂发黑,恐有血光之灾。” 你个欠登,咒谁呢? 雁宁不高兴地回头,目光正望进了男人的双眸之中。 这一望,她竟定住了视线。 男人嘴角仍挂着微笑,十分标准的微笑,那双玉石一样的眼睛,却透出森森邪气。 仿佛是一条打量猎物的毒蛇,等待时机,吞吃入腹。 “姑娘,要我说,还是算一卦的好。” 雁宁后背一阵发冷,下意识后退,连退了四五步,见对方没有跟过来的意思,拔腿便跑。 头也不回地向公共飞行器站台跑去。 等到了站台,周围人多了,雁宁才松了一口气。 她回头看看,见并没有那男人的身影,不禁放下心来。 不一会儿,站台又来了几位老奶奶,排在雁宁身后。 老人听力不好,说话声大,因此,谈话内容一字不漏地传进雁宁的耳朵里。 “哎呦,刚刚看见了没?死得好惨了。” “是的哩,小姑娘瞧着才20多岁,怎地就遇见车祸呢。” 听见这样的事,雁宁心底也生出难过,为那个女孩感到可惜。 20多岁,和她差不多大啊。 “你真的以为,死的是陌生人?” 耳边忽然响起低语,雁宁骇然抬头,发现那个黑衣男人,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面前。 她下意识要躲开,却被对方抓住了手腕。 “嘘。” 男人见她挣扎,将手指放到唇边,嘘了一声。 “我说过的,我没有恶意。” 雁宁怒道:“那你松手!” “我放开你,你也上不了这辆车。” 男人示意雁宁回头,只见公共飞行器上已经坐满了人,只剩下门口的叁个座位。 按照规定,飞行器是不可以有站票的。 雁宁挣扎的动作暂停。 是的,她确实不会上这辆车。 她会把座位让给身后的老人。 身后的老奶奶们,像是没看见雁宁一样,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雁宁转回视线,继续挣扎,“现在可以松手了吧。” 男人却并没有松开半分,而是盯着雁宁问:“你不好奇,死的那人是谁?” “我认识的人?”雁宁皱眉。 “你应该非常熟悉她。” 说罢,男人牵着雁宁往远处走。 走了两步,雁宁发现,这竟然是自己回家的另一个路。 是了,一般来说,如果坐不到飞行器,雁宁就会选择去做地下轻轨。 虽然速度慢了点,但票价也便宜。 走到一个路口时,雁宁发现前面围了一圈人。 男人正带着她走向人群中。 “你带我看什么?” “你。” 明明人群很挤,可雁宁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穿过了这些人的身体! 为,为什么?! 她转头,欲质问身边的男人,谁知,却被他掐住下巴,强行转向地面。 “看看,这是谁?” 灰色的马路上,雁宁看见了她自己。 第16章幻妖其实是个…… “不 这不可能!” 她明明好好地站在这儿,地上那具……尸体,怎么可是会是她?! 雁宁脚步下意识后退,却被男人背后搂住。 男人下巴抵在她肩膀上,在她耳边发出遗憾的叹息,“你真是忘的一干二净,连你自己怎么来的这里都不记得了。” “想得再努力点。” 她,本来就是蓝星的人啊。 小时候和妈妈生活在d区,长大了,攒够了钱,就搬到c区,从未离开过…… 不是吗? 雁宁茫然看着自己的“尸体”,周围的事物丝毫引不起她的注意。 直到眼前突然出现一队医护,将“雁宁”的尸体抬上担架,雁宁才恍然清醒,追上医护人员。 “等等我!医生!” 车门在她面前没有犹豫地关上。 雁宁去拽把手,发现自己的手竟然穿过了车门。 “怎么会?” 不可思议地盯着自己的双手,雁宁瞳孔尽是震惊。 此时,她才想起,自己方才“穿越”人群的事情。 转身看着黑西装男人,雁宁语气不善,“是你搞的鬼?” 男人仍在微笑,“如果我说不是,你会信吗?” 不等雁宁回答,他又举起手,以示无辜:“但我发誓,尸体是真的。” 雁宁咬唇不语,心底甚至对周遭的一切都产生怀疑。 这是梦,一定是梦。 没关系,醒来就没事了。 安慰自己,雁宁神色稍霁,可男人却紧追不舍。 他一手抱住雁宁,一手捂住她眼睛,“你真的以为这是梦?” “你做什么?!” 雁宁扯下他手掌,一抬眼却看见,面前竟已换了场景。 是白天来过的医院。 此刻,她正站在同样的位置。 没等雁宁质问,门口便跑进来一队医生和护士。 “赶紧,快点。” 雁宁下意识让路,可下一秒,她突然想起来,这声音…… 和上午那个护士一样。 她视线跟过去,这次,终于看清担架上那人的模样 一身的运动装,不是她又是谁? “这叫时间回溯。” 男人弹了个响指,脑袋亲昵地凑在雁宁脸边。 “可怜,没有人救你啊。” 她想起来了。 自己的……死因。 多可笑,她自以为搬到幻境更为优渥的c区,便能接触更好的人。 谁知,最后连愿意打急救电话的人都没有。 真是可笑。 雁宁嘴角浮起自嘲的笑意,接着,她对男人说:“你做这些是什么目的?季竹桾呢?被你弄到哪去了?” 男人无辜道:“我可没抓你的小师妹。” “狡辩。”雁宁自然不信他,转身向医院门外跑去。 她要和凌琳告别。 即便这只是幻境。 可刚到门口,雁宁便想起来,现在除了身旁的男人,再没旁人能看见她。 她停下脚步,手臂伸直,穿过了玻璃门,望着这门,目光意味不明。 雁宁突然问:“这里的时间会继续向下走的,对不对?” “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它只会循环你死亡的这一天。” 男人不紧不慢地踱过来,手指勾起雁宁的下巴。 “你还是考虑一下自己,如何出了这幻境才好。” 雁宁撇开他手指,紧盯着他的脸,忽然开口:“我自然有办法。” 最后一个音未落,她突然从兜里掏出一把剪刀,迅速刺向男人。 “这就是你说的方法?” 男人闪身躲开,但衣袖仍然刺破了一道。 雁宁看他捂住胳膊的动作,不禁弯起嘴角,“我师尊曾说,上古有幻象之妖,可借人梦造幻境,以人魂为食。” “但是,幻妖千变万化,却只有一个弱点:不能受伤流血。否则,幻境必破。” 此话一出,男人眼神顷刻变冷。 可转眼间,他又哼笑一声,“说的不错。可惜,你师尊只教给你了一半。” “她没告诉你,幻妖的肢体也可以作假吗?” 话音刚落,只见他受伤的手臂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崭新的胳膊。 雁宁一脸戒备,手上仍握着钢剪,一步步后退。 幻妖扯了扯领带,叹道:“你们的衣服,穿上真难受。” 话音未落,幻妖瞬移至雁宁身边,他眼眸微动,雁宁便不受控制地松开了手。 剪刀当的一声落地。 “在我的幻境,还这么造次,我生气了。” 说罢,他忽然扬了扬手,雁宁眼前一黑,再睁开时,却回到了那片白色空间。 只是这一次,却没有什么木门,只剩一片白色。 背后传来响动,雁宁回眸看去,发现幻妖变了一身装扮。黑金道袍,领口露出深红里衣。 四周皆白,放眼望去,他竟是唯一的颜色。 幻妖迈着悠闲的步子走近,鞋子与地面碰撞出规律的声响。 如今手上既没有武器,也使不出法力,雁宁索性开门见山:“拉我如幻境,又助我出境,说吧,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幻妖幽黑的眸子看不出情绪,只站在雁宁面前瞧她。 忽然,他倾身贴近。 与雁宁几乎是鼻尖贴着鼻尖。 雁宁观他神情,发现他竟有几分……好奇? 略微惊讶,雁宁方要询问,还未张口,嘴唇却被碰了碰。 下意识后仰,被幻妖勾手揽住。 “我要你解决我的发情期。” “哈?” 雁宁觉得,这个提议很不适宜,非常不适宜。 “你们幻妖脑子都像你一样有问题吗?” 幻妖不搭理她的话,只顾着用鼻梁蹭她的脸,发出粗重的呼吸声。 “放开我!”雁宁用力推他,奈何幻妖的幻境也分叁六九等,以物为幻境,倒还容易,现在困住她的,显然是幻妖以真身化境,她连法力都使不出。 “开玩笑也要有限度,别来戏弄我!” 这妖的人身十分高挑,看着挺瘦,没想到竟推也推不动,雁宁怒火临头,狠狠给他胸口来了一拳。 “嘶。”幻妖吃痛,墨眉皱了皱,“我可没有戏弄你,千百年来,你可是第一个勾出我发情期的人。” 一双大眼睛滴溜溜转悠,浓雾一样的幽黑。 脸色却十分委屈,可怜巴巴地望着雁宁,仿佛她是个见异思迁的负心娘,提了裤子不认人的那种。 对方表情变化无常的模样,搞得雁宁无话可说,她张口又闭上,对他说:“我不想帮你这个忙,骚瑞。” “凭什么?我相貌俊、身形高、肩宽腰细腿也长,就连那活儿也很大!” “闭嘴!”雁宁急得跳起来,恨不得用布堵住他的嘴。 见她生气,幻妖忽地一笑,眼神闪动,得意道,“这里除了你我,并无旁人。” “你帮我,我放你出去,还有你那个同伴。” 幻妖不再装出一副下堂妻的模样,刻意藏起的锋芒终于显露,目光势在必得。 话说到这儿,雁宁反倒不再着急,知晓对方的目的,一切才方便计划。 “为什么选我?” “我说了,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让我发情的人。” “原来此前帮我出幻境,是为了这个。” “按你们的话说,这叫双赢” 沟通无效,但好歹,雁宁知道这幻妖是确实很看重度过发情期这件事。 “喂,脱衣服吧。” “嗯?” “我让你脱光。”雁宁不耐烦地皱眉,双手抓住幻妖衣领,唰得一下向两边扯开。 小麦色的胸膛顿时露出大片。 衣服显瘦,身材却并不单薄,肌肉薄厚适中,恰恰巧好附着在每一块骨骼上。 增一分则不美,减一分则嫌窄。 “如何?不算亏待你了。” 幻妖笑得满脸邪气,长睫弯起,止不住地得意。 雁宁也会心一笑,眨巴着双眸,俏生生道:“货物合格。” 紧接着,她脸色一变,命令道:“躺下。” 幻妖眉尖一挑,颇为意外她的主动,眼神打量了一圈雁宁,才继续“听话”地躺倒在地。 对于这只大妖的顺从,雁宁很是满意——不管他是不是装的。 她淡定坐在他身边,一只手抚上那轮廓分明的脸,自额头开始,指腹慢悠悠向下,滑过笔直高挺的鼻梁,一直滑到唇间。 他上唇比下唇略薄稍许,颜色上浅淡的粉,与他阴险狡诈的性格十分不符。 但放在这张脸上又很合适,以至于雁宁一时想不到有其他什么唇色可替换。 雁宁正想事情,手指便停留得久了一些,幻妖以为这是女子是调情手段,便启唇含住了指尖。 顺便递了个求夸奖的眼神给雁宁。 手指感觉到烫热,雁宁霎时回神,见状不惊,淡定地将指尖抽出,羞恼地白了一眼幻妖。 幻妖只笑不语,目光灼灼,甚是期待。 将对方的神情收进眼底,雁宁不动声色地一看视线,双手摸上幻妖腰带。 轻轻一抽,便解开。 道袍下,是空的。 “你怎么不穿内裤?!”雁宁立刻转头瞪向幻妖。 幻妖一脸无辜:“我是妖,干嘛守你们人类的规定?” 雁宁第一次忍不住想骂脏话。 原来这厮衣冠楚楚的外壳里,是个……遛鸟怪? 第十七章雁宁的诈骗小技巧 修真界与妖魔界限分明,除了幻境中的妖魔,平时接触妖物最多的机会,便是去凡间除为非作歹的恶妖。 是以,雁宁自拜入归虚门下以来,如今是第一次见到千年大妖。没想到,这初次见面,便整个刷新了她的认知。 幻妖毫无羞耻之意,大咧咧地平躺在地,双手垫在脑后。 “继续,快点弄完快点出去。” 表情十分无谓,好似赶着完成一项任务。 此番作态,倒让雁宁更为奇怪,她试探问道:“发情期对你们幻妖很重要?” 幻妖无甚情绪地看她一眼,淡淡道:“对我十分重要。” “哦。”雁宁垂眸,手指从他腰腹向下滑动,声音轻轻的:“说好放我们离开,不许反悔。” 幻妖眼眸一亮:“自然。” 雁宁点点头,指尖敲上沉伏的性器,随意抚弄。 随着动作忽轻忽重,幻妖的喉结不自觉颤动,精明算计的眉眼间,竟显出几分无措。 余光掠过他绷紧的下颌,雁宁嘴角微抿,弯起一丝小小弧度,手掌慢慢圈起。 “那就……立个妖誓?” 语毕,手指骤然收紧,幻妖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你找死!” “你试试?” 雁宁面不改色,手上力道一寸寸紧缩。 “和大妖谈事,没些保证可不行,我也是没办法啊。” 幻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墨眉拧得死紧,目光若能成箭,恐怕箭箭射向雁宁心口。 可惜,雁宁吃一堑长一智,此刻并不和他对视,那杀人的眼神也只能落空。 僵持片刻,幻妖忽然泄出一声痛哼。 雁宁耳朵动了动,捕捉到这声异响,于是劝道:“想通了?” 幻妖神情阴郁,黑雾浓结在瞳中,恍若煞神临世。 他死死盯着雁宁精致的侧脸,一寸一毫都不曾放过。 上古大妖对凡人结誓是奇耻大辱,此刻,幻妖心里恐怕已经想了千百种雪耻的法子,日后要好好折磨这个胆敢欺负到他头上来的小小女修。 可幻妖不知道的是,雁宁其实是冤枉的。 这条“规矩”,她还真不知道。 乍一进到修真界,各种各样的门规条律已经背得头昏脑涨,这种考试不考的非重点,她自然是学了便扔到一边。 可谁知,今日偏偏就却犯了忌讳,无意中已经得罪了妖。 此时的雁宁并不知危机早已埋下,尚且有心思欣赏妖族的结印手势。 幻妖手指修长,动作游刃有余,丝丝金线从指尖绕开,仿佛金灿灿一朵牡丹花。 雁宁瞧得满意,同时不忘嘱咐:“我要你发誓,发情期结束,立刻送我与师妹安全离开此地,以后再不许出现在我们面前。” 此话一出,幻妖眼中飞快闪过一丝暗芒,转瞬即逝。 “好,我答应你。” 话音落地的同时,一朵金色的符印自掌心升起,一分为二,进了幻妖和雁宁的心口。 雁宁只觉胸腔一热,异感稍纵即逝,以为这是正常妖印的反应,便没再疑问。 猝不及防,又被幻妖一把扯进了怀里。 “耍我这么久,该做正事了吧?” 热息喷洒在耳后,雁宁情不禁缩了缩肩膀,躲过那股痒意。 “好啊。”她镇定出声,同时手掌再次向下,试图握住那粗壮的性器。 这一次却并不顺利,半途便被掐住了手腕。 “又来一次?”幻妖语气森森,横在雁宁的手臂加重力道,将她箍紧在自己身前。 雁宁轻笑:“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可是,同样的计策,我才不使第二遍。” “你倒是敢。” 幻妖哼了一声,甩下她手腕,同时手臂放轻了力道。 得了自由,手指便毫无阻碍地继续之前的动作。 雁宁试探着用指腹摩擦铃口,果不其然,耳后的呼吸声随之急促。 心下得意,手上便没了顾忌。尽管背着身不方便使劲,还是尽可能地在性器顶端搓动。 渐渐的,身后的躯体可察觉地绷紧,身体不由自主开始向雁宁手心顶弄,幅度由小渐大。 雁宁手心已经滑腻腻一片,幻妖的低吟一声声在耳边响起,连带着雁宁的耳垂也慢慢发烫。 她有意倾身向前躲开,却又被幻妖探身追近。 俊朗无瑕的脸在她颈间反复磨蹭,向来阴沉狡诈的面目,此刻却慌张了神色,眉眼间,甚至流露出几分迷茫。 似乎急切地想要些什么,又不知道自己该要什么。 最后,只好继续与温热的颈窝纠缠,薄唇水润润的,一下又一下地摩挲雪白的肌肤。 雁宁身子被打扰得也坐不稳,左歪右晃,只好拽住他一只手臂当作支撑。 时间久了,她腰累手也累,手指动作便加快加重,不管不顾地开始快速揉搓,处处朝铃口刺激。 “嗯!” 快感达到顶峰,幻妖忍耐不住,溢出一声沙哑呻吟,窄腰快速挺动。 二人身下,雁宁掌心被泄了一片白浊。 发泄过后,幻妖依旧揽着雁宁,但不再用力,仅是松松揽着她的腰。 雁宁回头看,身后的妖正在低低喘息,薄唇微张,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瞬息过后,幻妖抬起头,双眸湿漉漉的,平白多了一层水光,细瞧他神色,竟有些许的迷惑,显得傻呆呆的。 反而没板着脸时那样讨厌。 雁宁一乐,道:“好了,现在快放我出去。” 此话一出,幻妖顿时皱了皱眉,问道:“结束了?” 雁宁点着头,作势要从他身上下去,“是的是的。” “你撒谎!”幻妖一把拽住雁宁胳膊,扯她回来,又急切地翻转身体,将她仰面压倒在地。 身体半压在雁宁身上,语带薄怒道:“明明我的发情期还没过去,你们人修,真是说话不算话,惯会骗人!” “?” 眼看伎俩要露馅,雁宁急忙夺词:“我哪里骗你了?你又怎知发情期还没结束?难不成你们幻妖还有发情考试的?” “当然没有,但我族男子天生手臂上有朱砂痣一枚,只有度过第一次发情期,红痣才会消失。” 幻妖修长有力的手臂横在面前,手腕上的明晃晃的一枚朱砂痣,正对着雁宁视线。 雁宁只觉它简直红得刺目,红得生气,红得让她不知如何是好。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骗子!” “那个……”雁宁迟疑着开口,目光躲闪,“那你说,要如何做,这红痣才能消失呢?” “我怎么知道?反正勾出发情期的人,一定能解决这个问题。”幻妖张嘴就来,没有丝毫犹豫。 雁宁反问:“你的族人没有教过你?也没看过话本图册吗?” 不知那个字触动了敏感神经,幻妖一听这话,原本还怒气冲冲的脸,可见地低沉下来, “九弥幻境内,没有其他族人。” “不然,配得上引我发情的人,怎么会是你这个普通女修?” 说到最后,幻妖再次恢复了横眉冷眼的模样。 与之相反的是,雁宁正心头暗喜。 原来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菜鸟”。 雁宁心底轻松下来,思虑飞转,寻思着如何将这幻妖再骗上一骗。 幻妖也沉下脸,盯着雁宁,一动不动,一时间,二人竟难得“和谐”地沉默下来。 第十八章小师妹的个人solo 九弥幻境的另一头,季竹桾已经举着锤子四处砸了个遍。 只可惜,自从第一次出现裂缝之后,那小妖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加固了玉瓶。现如今,再怎么砸都不能有半点松动。 该死的妖族! 琉璃般的美目渗出几分凶狠,冷眼端量四周雾障。 掌中武器重新换成了细剑,剑身锋利,在黑雾中仍闪着寒光。 一个法子不成,便换另一个,这破地方,别想困住她。 足尖向下,季竹桾沉身降落,剑尖擦过地面,发出一道尖细的摩擦声。 周遭浓雾依旧凝结不散,极慢地暗流涌动。雾色沉重,恍如万斤重的乌云被塞了进来,浓得像未化开的墨。 只要是幻境,必定会有阵眼,那小妖提到玉瓶,难道,阵眼在瓶口? 正思索着,鼻尖突然嗅到一股清冽的泉水气息,似是从前方飘来。 味道十分淡薄,若非仔细留意,极可能忽略。 哪里来的水息呢? 季竹桾低眉垂眸,目光虚虚落在半空,漠然不动地出神。 身旁环绕的黑雾,似乎也随着她的安静而停滞下来,可这并不代表着安全,更像是一只凶兽屏起了呼吸,蓄势待发,悄然等待下一次袭击。 少顷,季竹桾长睫忽地轻微一颤,目光泠泠如箭,直直射向前方。 “一件神器,被你塞了这么多尘秽,怕是气都要气死了。” “怪不得,要引天泉水来养瓶。” 伴随着最后一个字说出口,一截巴掌大的竹筒缓缓升至空中,碧色灵光静静闪烁。 季竹桾双手成诀,催动灵力,周遭黑雾登时似洪水倾泻,滚滚流入筒内。 那竹筒不过拳头大,直到黑雾变淡,却不见细微裂痕,叫人猜不透它的容量究竟凡几。 “住手!” 空中突然炸出一声咬牙切齿的怒喝。 刹那间,雾中乍现一女子身形,红衣翻飞如练,五指成爪,直向竹筒掠去。 见到来人,季竹桾不禁勾唇而笑,眼底是不加掩饰的恶意。 眼看女子即将触到竹筒,季竹桾面不改色,手指轻轻一提,眨眼间便将竹筒甩到一旁。 黑雾依旧源源不断向筒内流去。 “你!”红衣女子杀气腾腾,瞬间回眸,厉目瞪向季竹桾。 “我?我今日便碎了你的玉瓶!” 说时迟那时快,话音刚落,竹筒便被季竹桾施法抛了出去,迅速在远方化为一个小点儿,快得看不清方向。 女子心有所感,慌张看向前方,顾不上身后的季竹桾,急忙振袖施法,欲直奔竹筒而去。 身形微动的瞬间,她却忽地颤了一下,口中惊起一声痛呼。 低头一看,腰间不知何时,竟然围了一柄软剑! 剑锋弯曲,围着她绕了一圈,腰前的红衣已经被割断了丝线,断口处颜色略深,已经被血浸湿。 剑身寒光刺目,晃得她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睛。 方才若是没有停下,此刻大概已经腰身两断了。 “放开我!”女子气急败坏,却不敢有所动作,只得杵在原地喊叫。 而竹筒飞去的方向,此时传来了一阵轰鸣,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 原先那若有若无的泉水气息,伴随着轰鸣声,已经消失殆尽。 浓雾快速消散,周围景物渐渐显露出来。 仍旧是那片木屋,二人正站在房后,屋外布满了参天古树。 女子神情甚是不甘,回首瞪着朝她走来的人。 季竹桾步履不紧不慢,双手背在身后,遗憾地叹了口气,“你若是动作再快点儿就好了,省得我还要亲自动手杀你。” 说罢,十指翻转掐诀,口中无声念着法咒。 见她无甚迟疑就要施法灭妖,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说,全然不走寻常路,女子脸上霎时褪了血色,红唇快速张合:“等等!你不想要你师姐的命了?!” 此话一出,季竹桾动作骤停,只一瞬,便又恢复了稳如泰山的模样。 “杀了你,幻境破除,我自会去寻她。”语气斩钉截铁。 一听这话,女子立刻放下心来,面上惊慌散去,艳色绝伦的眉眼浮现几分得意。 “那你只能给她收尸了。” “你说什么?” 季竹桾动作一顿,一道符箓停在半空,悬于女子头顶。 女子抬眸,认出那是一张金光灭妖符。 她冷笑道:“真是够狠,一上来就要我的命。” 季竹桾却不和她废话,直接问道:“雁宁被困在何处?你究竟对她做了什么?若有一句虚言,连投胎的机会都别想留。” 她话说得狠,脸摆得厉,可惜阅历终究尚浅,没学会遮掩,早已被人看出了软肋。 有了软肋,便有了被拿捏的把柄。 红衣女子嫣然一笑,宛若一朵盛放的芍药,肆意而轻慢地望过来。 “我自然知道她的下落,而且没有我,你必定找不到人,但是……” 女子故意低了声线,眼中浮现威胁之意,“你先告诉我,为何这么快破了幻境?你先说,我才说。别不答应,先想想你师姐的小命。” 季竹桾应得干脆利索,快速说道:“白玉净瓶本是大罗菩萨温养水莲的器物,瓶身可纳万物,却最怕污秽。而你为了消磨瓶中修士的灵力,竟汇入魔域的浊息。魔息与净瓶相克,又只好引了天泉水,净化白玉。” “所以呢?” 闻言,季竹桾冷冷瞥她一眼:“因此,只消用魔息堵了引水的瓶口,净瓶无水温养,受不住这么多魔息,自然只能碎裂。” 女子拍了拍手,丹唇挤出一丝笑:“真是聪明,聪明得让人生恨!既能认出上古神器,又识得魔域浊息,我倒是好奇,你真是普通的仙门女修?” “少废话!雁宁在哪儿?” “她,就在你后面。” 季竹桾下意识回头,身后空荡荡只有一堵木墙。 发觉被愚弄,她眼神骤然发狠,伴随一声“找死”,手指轻转,剑尖立刻刺进女子腰腹半寸。 “靠!”怒骂脱口而出,女子痛得五官拧起,斥道:“她真在你身后,我又没说是这里,墙后面就不能有人吗?!” 第十九章h的前奏 那么雁宁究竟在哪里呢? 雁宁……正在逃命。 说逃命也不十分对,这四周白茫茫、空荡荡,哪有躲逃的地方? 分明就是被人耍着玩。 方才她用异族不能结合的幌子骗幻妖,一通白娘子、七仙女的故事砸下来,对方竟真信了人修无法帮他度过发情期的说辞,不再缠着她,要她想法子去了朱砂痣。 可还没等她松口气,幻妖又说,既然不能解决情欲,那就解决食欲好了。 一句话让雁宁心脏提到嗓子眼,当场使出吃奶的劲儿,从他怀里挣出去,不管不顾地狂奔。 这幻境是幻妖以身所化,境内既使不出法力,也催不动符咒,只能靠一双腿逃命。 雁宁头也不敢回,用尽毕生速度向前跑,真是应了那句话: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 与她的疲于奔命相反的是,幻妖正无比惬意地享受着欺负人的快乐。 同雁宁折腾了这么久,这会儿他才有了身为幻境之主的得意。 之前被逼着立誓的耻辱感,在见到她累得叁魂去了七魄的模样后,竟也消了几分。 不过,仅仅是这些,并不能让一只正处于发情期的幻妖完全满足。 扯了扯衣袍领口,他屏息望着前方女子的窈窕背影,用手摁着胸口,试图压下心中燥热。 可是,沉寂了千年的情欲又怎是区区一只手可以压得住的? 急促的心跳震得掌心发痒,痒得他想去撕开雁宁身上的衣物,去肆意抚摸长裙下的娇躯。 视线牢牢凝固于那抹鹅黄曲线,愈是遐想,愈觉得那身衣裙分外碍眼,撕碎的欲望便愈浓重。 而前方的女修尚不知危机,裙摆一上一下,随着奔跑渐渐走远。 眼看她身影逐渐缩小,幻妖砰砰乱跳的心底忽然生出一股强烈的惊慌。 不许离开! 心脏猛地一沉,他下意识飞身追上前去。 眨眼的功夫,已经到了雁宁身前。 面对着仓惶失措的女修,幻妖展颜浅笑,露出一排洁白皓齿。 “啊!——” 雁宁爆出一声哭嚎,浑身上下毛骨悚然,调转脚尖就要往回跑。 半步不到,便被身边的大妖一把捞了回去。 腰间很快缠上一双大手,修长有力的手指牢牢扣着她,将她困在他怀里。 还不算完,幻妖又将头搭在她的颈肩,一个劲儿磨蹭她的侧脸。 一身体力早在奔跑中用光,此时的雁宁已经筋疲力竭,若不是腰间的手臂托着,恐怕站也站不稳。 她尝试挣了几下,宛如蚂蚁撼树,根本挣不开,随即放弃,破罐破摔道:“等我死透了再吃,谢谢。” 垂头丧气的模样,看得幻妖咧嘴一乐。 浓黑的眸子笑眯眯的,饶有兴味地望过来,不像饿急了要吃人的样子。 雁宁这才松了一口气,觉得危机解除。 可还没等她喘第二口气,便看到幻妖双眸亮起贼光,表情忽地跃跃欲试。 雁宁脑中警铃大作,暗道不妙,立刻弓身后退。 而幻妖却是提前预判了她的动作,手臂猛地施力,将她揽得更紧…… 温热的嘴唇被另一对微凉双唇含住,毫无间隙,身体也是同样。 幻妖不会接吻,一切行事全凭本能,想到什么便做什么,不愿让她离开,那就抢过来,困住她;好奇她的滋味,那就亲自去尝、去舔。 他不问缘由,只要结果。 可妖兽的天性却并没告诉他怎样讨好一个人修,只会让他挨着雁宁身体磨蹭,妄图缓解体内的躁动。 热腾腾的呼吸喷在耳边、脸上,炽得雁宁直往一旁躲。 幻妖自是紧追不舍,上赶着舔个不停,甚至还咬了一口。 “你松嘴!”雁宁劈头盖脸就是一巴掌,扇得他脑袋歪向一旁,侧脸肉眼可见地升起一个红印。 这蠢妖动作没轻没重,咬得人嘴唇生疼,明明什么都不会,却透着一股子无知的孟浪,缠得人心烦。 雁宁越想越气,破口大骂道:“你属狗的?这么会咬怎么不去叼飞盘?不然给你买二斤骨头,让你啃个够!” 受了一掌,又挨了一顿骂,换成旁人或许要当场打起来,可幻妖今日不知怎的,脸上半分怒色都没有,被打了也只是略微蹙了蹙眉头。 或许是皮肉结实不觉得痛。 他看向雁宁,眼神困惑又迷茫,仿佛是雁宁在无故撒气。 “你打我干什么?” “你咬我做什么!” 两句话同时出口,幻妖听见雁宁的话,忍不住撇了撇嘴,埋怨道:“你说话不算话,这是惩罚……” “罚个头!发情又死不了,你忍忍不就过去了。况且世上这么多妖、魔、人,总归有愿意相配的,你去找别人不可以?干嘛非要缠着我!” 说到最后,她几乎是在吼,被困住的烦躁、小师妹下落不明的焦虑,种种情绪疯狂在雁宁脑海中翻涌。 而随着她的斥骂,幻妖面目也变得愈加阴沉,目光渐渐发狠。 原本以为这女修只是不满自己咬她,没想到,她竟然要将他推给别的妖! 这个人修,勾引他却又想甩了他?怎能如此可恶! 幻妖脸色一阵阵发青:“果然,你之前那些都是假话,其实根本就没打算帮我,阿姐说的没错,人修都是满口谎言的骗子!” 雁宁一副伶牙俐齿快速开合:“啊对对对,我就是在骗你,骗得可开心、可高兴了!狗屁的千年大妖,原来蠢得比叁岁小孩都好骗,太可笑了,幻妖一族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吧?” 此刻的她,完全不在乎自己说了什么,只想痛痛快快发泄怨气。 幻妖怒极反笑,幽黑的瞳孔泛起寒光,阴测测地盯住了雁宁。 “你再说一遍?” “……” 靠!她刚刚都说了些什么?! 雁宁瞳孔骤缩,飞快垂眸,而微微发麻的右手,提醒她刚才是多么疯狂。 竟然敢扇千年老妖的巴掌? 瞥了一眼右手,雁宁愁眉轻皱,为自己的反常而诧异。 她素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更不会明知双方实力差异,还盲目地激怒对方。 这究竟是怎么了? 见雁宁不作声,幻妖冷哼一声,挑眉道:“如今想起来害怕了?是我忘了提醒你,这幻境内,谁才是主人。” 说罢,他再次扬了扬手,广袖一兜,擦着雁宁鼻尖划过。 等黑底金纹的衣袖落下,雁宁放眼一瞧,四周已然变成了一间书阁。 第二十章幻妖为何那样? “你做什么?” 雁宁正色询问,左右两边是高不见顶的黑玉书架,架上层层迭迭,塞满了薄厚不一的书册。 “我做什么?”幻妖笑眯了眼睛,乐不可支地摇头,“你这人修,方才那样猖狂,现在知道怂了?” 只见他斜倚玉架,手上随便翻着一卷书册,悠然而得意。 雁宁看在眼里,飞快思索应对之策。 这只妖自现身的那刻起,从未展露过属于妖邪的嗜血。只有邀她算命时,显现过一瞬间的阴冷,除此之外,半点儿不像个大妖,几次交锋下来,反而透出一股子好拿捏的模样。 以至于她忽略了极其重要的一点——对方本质从不是什么天真单纯的兽,而是活了千年的、食人魂的妖魔。 “我还是不懂。”雁宁语气冷冰冰的,眉宇间是坦荡的疑惑:“幻境之外不知多少女子,为何偏偏是我?” 目光径直与之对视,不等他回应,雁宁又问:“你我相见不足一日,这么短的时间如何诱你发情?若真如此随便,那从前被你困在过幻境内的人,恐怕早让你发了上万次的情了。” 千年铁树,一朝开花? 不可能的,雁宁想,除非铁树被人砍了花枝,从未见过花的模样。 没想到,幻妖一听这话,却像被踩中尾巴似的炸了毛:“我怎么知道?!” 他语气恶狠狠的,渗出一股子咬牙切齿的味道:“九弥幻境埋骨了不知多少修士妖魔,怎么就遇上你这么个狡诈人修,说了两句话便被你勾引了去!” 雁宁眉梢一抽:哦豁,原来这么早。 “或许是你这么多年都没见过女人呢。”她淡淡道。 “怎么可能!”幻妖明显面色一梗,目光微不可察地闪动一瞬,旋即驳道:“我乃上古大妖,怎会没见过女子?” “哇哦——”尾音莞尔上扬,揶揄紧随其后:“那难不成是我容色无双、一张脸美得天上有地下无,才勾得你‘一见钟情’吗?” 幻妖快速瞥了她一眼,嘴唇阖动:“才不是……必定是你使了什么阴谋诡计!” 雁宁撇嘴:“这话说得没理,我若诡计多端,早跑出你这破地方了。” 幻妖张嘴刚要说什么,雁宁打断道:“话说回来,你活了这么久,想必早已看遍了山河大川,那片白茫的空间是什么?你们族类造化万物的能力已然非同一般,为何不弄些奇景神观呢?” 不知是那个字触动了他心绪,只见他目光微妙又古怪地转了转,神情反复纠结,仿佛雁宁问了一个极难回答的问题。 看他不说话,雁宁嘴角浮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转瞬即逝,后又抛出一个个问题: “修真界和凡界相比如何?据说凡界地大物博,虽然灵气不足,但人间烟火、俗世繁华亦是很美的风景。” “妖界真如书上所言,入口隐蔽在人间?……” 怕对方故意不答,雁宁又巧言补充道:“反正我现在差不多成了你的阶下囚,就当死前发个慈悲,告诉我可好?” 一连串的问话砸下来,幻妖的表现却没像雁宁预料的那样,生气或是愤怒。 而是随着她的话,情不自禁地侧耳细听,眼中竟泛起奇异的光彩。 雁宁:“……” 所以,这真的是一只智力正常的妖吗? 瞧这一脸痴样,她之前被“蒙骗”,以为对方是个无害品种不是没有原因的…… “快点儿。” 幻妖一把攥住雁宁手腕,将她拽至身前,催促道:“你说的这些,等红痣消了自然放你出去看,现在快和我一起找书。” 什么?雁宁被他毫无逻辑的操作弄得迷惑,不知他怎么又记挂起那颗朱砂痣来,又大张旗鼓翻书做什么? 短短几息,地上已经攒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书册——幻妖抽出一本瞅一眼封面便扔掉,和扔废纸一样随便。 雁宁纳闷道:“这书阁不是你变出来的吗?难道你不知道书的位置?” 只见幻妖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一眼,随口道:“谁说这是幻境?这里是我家的藏书阁,你看到的这些书,都是几千年攒下来的。” 我家的……藏书阁?? 一时间,雁宁竟不知是该惊叹于妖怪也藏书,还是说书阁比图书馆还大。 并非她夸张,透过书架间的缝隙,远处连尽头都看不到,一面面架子,除了书还是书。 莫非这幻妖还是个书痴? 低头看了眼散乱一地的书籍,雁宁果断否定了这个答案。 “你要什么书?”雁宁问道。 “春宫图。” “啊哈?”短短叁个字,惊得雁宁脱口而出。 幻妖不以为意地转回头:“阿姐说这是幻妖必备的发情期学习手册。之前她不许我看,现在她没理由拦着了。” “等等。”雁宁打断道,上下端详一番对面的妖,目光将信将疑。 突然发情、不通情事、特别看重手臂红痣、对外界似乎十分好奇,可又不懂世俗…… 这些真是一只一千多岁且修为高深的妖会有的表现吗? 而他口中的阿姐又是谁? 还有另外一只幻妖吗? 被人盯着打量,幻妖倒一脸无所谓,只是嘴上仍催促道:“这里有阿姐藏起来的春宫图,今日我要把它们全搜出来。” “既然你的法子不行,那就照着手册做一番,总归能消了这颗痣。” 说罢,他便扔下手上的书,转而弹指施法,黑色广袖随着动作起伏翻飞,数道金光自他掌心生出,旋绕着飞向每一座满满当当的书架。 雁宁四面环顾,一册册书籍都似被狂风拂过,自动翻开,纸页飒飒作响。 照这架势,别说书了,恐怕连蚂蚁窝都能翻出来了! 难不成还真要来个实战演习? 雁宁神色一凛,忘了自己法力被禁,下意识便要出手阻止。 诶? 她可以施法了? 见到指尖白光,雁宁神色骤然转喜,她想起来,这里是妖物的书阁,不是幻境。 也就是说,她可以离开了! 偷偷瞧了瞧专心施法的幻妖,见他一眨不眨地注视前方,并未有多余目光分给旁边,雁宁呼吸稍松,悄悄地向后挪脚步。 “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这里虽然是我家,但相信我,它比幻境更加危险。” 幻妖目不斜视,却知晓了雁宁的一举一动似的,意味深长道:“我说话算话,你帮我这个忙,我放你和你师妹离开,大家钱货两清,谁也别反悔。” 雁宁:真是够鸡贼啊。 正当雁宁束手无策之时,却见幻妖忽然收了法术,旋即单手一扬,面前的一排书籍顿时飞了出去,纷纷如雪花般粉碎,洋洋洒洒地从空中飘下。 “可恶!竟然还用秘术封着,我都多大了,还不让看!只许你买典藏版,不许我翻一页?!” 他脸色是相当的气急败坏,比之前被她胁迫立妖誓之时,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估摸着这位藏起春宫图的人就是幻妖口中的“阿姐”,雁宁在暗喜之余,心底忍不住偷偷为她点了个赞。 干得漂亮。 一旁的幻妖徒自发泄完怒火,一转头却看到雁宁神情含笑,当即冷下脸,双眼危险地眯起:“你很开心?” “没有。”雁宁把头摇成拨浪鼓。 下一刻,幻妖欺身向前,一把将雁宁推到玉架上,低头靠近,鼻梁与她只有一指的距离。 “不管你如何想,这件事对我很重要,你今日是做也得做,不做也必须做!” 威胁之意毫不掩饰地显露,雁宁冷冷沉声:“若我偏不呢?” “哼。” 随着一声冷笑出口,幻妖指尖轻微弹动,下一瞬,只见雁宁忽然捂住心口,痛苦地嘶了一声。 “妖誓不止限制妖,和它立誓的人,也一样会受罚的。” 低沉的声线萦绕耳际,语调故作温柔,可阴邪感仍旧挥之不去。 如同他这只妖。 衡量着打赢对方并逃脱的几率,雁宁绝望地发现,可能性几乎为零。 她太弱了。 无论是修为还是武力,都不足以和一只千年妖物相抗衡。 她不自觉咬唇,垂着眸子,愁眉紧锁,因而没有看到,面前的幻妖注视着她被咬出齿印的红唇,黑瞳有一瞬间的迷离, 而此刻的二人专注彼此,没有人发现,一缕若有若无的薄雾拐进走廊,越飘越近,越近越透明,直至二人脚边,忽地消失不见。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过,在堪称诡异的沉默中,雁宁却想起了归虚的门规:所有修士不得与男子苟合,更不可有情。 尽管她入了归虚不过一年,可掌门的严厉却是熟知的,若是被发现…… 可是,难道就任凭自己葬身于此? 雁宁紧绷的神情下骤然划过一丝决绝:不,她才不要死在这里。 她应当安安全全地离开,然后带着小师妹一起回家。 除此之外,别的都不重要。 一直在观察的幻妖惊讶于雁宁的神色变化,正待询问,却被她抬手揽住了脖颈。 薄纱袖口滑落至手肘,露出一截光滑白皙的藕臂。 雁宁抬起眼皮,坚定道:“既然如此,那就依你便罢。但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要如实回答我。” “你其实根本没出过幻境对不对?” “你所知的一切,不过是从幻境死者的梦中得知。真实的外界,你连见都没见过,恐怕连当今修真界有哪些门派都不知道。” 她语气十分笃定,即便幻妖盯住她的眼神越来越冷,也没有丝毫停顿,继续沉声道: “因为某种原因,你被困在这里,想出也出不去。而这个契机,与你的情期有关,所以你才如此看重手上红痣。” 气氛越发凝重,空气似乎都凝固起来,雁宁顶着危机四伏的目光,冷静与之对视。 “真是聪明。”幻妖泄出一声冷哼,嘴角翘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放开雁宁,大咧咧地向后一靠,倚着书架同雁宁说话:“告诉你也无妨。” “你猜对了,我确实被困在这里。那片白域为何什么都没有?因为我从出生起便困于这方幻境,没见过外界一草一木,所谓以身化境,也只能化出一片空白” “而这一切始作俑者,正是我阿姐。” 第二十一章幻妖终于把自己送出去了(h) 依雁宁的观点来看,这其实是一个简单得有些好笑的故事。 幻妖父母双亡,自小便是被他亲姐抚养长大,只不过,抚养方式和寻常人家不同罢了。 “妖、魔、道修,无论什么程度的修为,她看也不看都往我头上扔,若非我天生妖力强大,谁食谁的魂还不一定呢。” 雁宁好奇道:“既然对你不上心,又为何要锁着你呢?” “她从男人那里受了情伤,就不许我接触女人!她活了几千岁,什么都玩遍了尝过了,如今要隐居、要疗伤,随她的便。可我呢?一千年了,连发情期都没过!” 幻妖的脸色从阴冷到忿忿不平只用了一瞬间,提起自己的亲姐姐,简直气得像仇人一样。 雁宁实在难止笑意,只好捂住自己的嘴巴,强忍着问道:“你说你阿姐妖力不如你,那为何不自己偷偷出去?” 眼风扫过雁宁,幻妖冷冷道:“因为九弥幻境是爹娘传给她的上古秘境,只有她才知道破除结界的办法,连我都破不开。” “原本她打算在这里隐居到死的,直到有一次,我和她打了一架,逼她许下承诺,待我初次发情,便任我离开。” 他气息渐渐平静下来,不复刚才的怒色,这时他倾身靠近,对雁宁轻轻道:“我什么都告诉你了,这次不许再骗我。” 雁宁笑意收敛:“你对外界了解多少?如今是什么世道,你可知道?” 幻妖颇为埋怨道:“阿姐不告诉我,你们这些猎物做梦又是五花八门,什么奇奇怪怪的梦都有,我能清楚些什么?” “那你……对修士了解多少?可听说过仙门?” 她语气轻飘飘的,落在幻妖耳中,仿佛一片羽毛拂过心尖,悄悄惹起一片痒意。 抬手挠了挠耳朵,幻妖随口接道:“那些死掉的修士都说自己来自仙门,你们是一家的?” “不是。”雁宁淡定否认,语气波澜不惊:“我和我师妹……是生活在魔域的人修,我们从小就在那里长大。” 幻妖好奇心作祟:“那里好玩吗?” “那里……非常有趣。” 雁宁眼底飞快划过一抹深意,转瞬即逝,清澈的声线响起,饱含温柔的鼓舞:“若是有机会,欢迎你到魔域来玩。死魂岸边、弱水河畔,便是魔域入口。” 幻妖理所当然地点着头:“那是自然。出去后,谁也拦不住我!” 浅浅喜色浮现雁宁唇边,她笑吟吟瞧着满眼希冀的幻妖,心头一块大石慢慢落地。 高不见顶的书架一座接着一座,书册密密麻麻,无形中将书阁分隔成一个个空间,每座书架上镶嵌的夜明石,则成为了唯一的光源。 某处角落内,墨玉铺成的地面上,此刻展开了一件黑金长衣,上面躺着一个人,长发光滑如锻,散成一片瀑布。 只听地上的人开口:“原来欢好都是女子在上面的吗?” 雁宁侧身坐在他旁边,听到这话,不由得笑了笑,起手摁上幻妖的胸膛:“对,这是规矩。” 幻妖若有所思地点头,随即看向胸上的素手,专注的目光跟着手指移动。 衣袍一层层被解开,等到最后一件衣服也被扔到一边,雁宁欲言又止,转眼瞧见幻妖无谓的表情,最后还是开了口:“日后出了幻境,还是把亵衣穿齐整。” “省得丢你们妖族的脸。” 对于雁宁的提醒,幻妖不置可否,只催促道:“说那些废话作甚。” 说完便攥住胸前的手腕,一把将雁宁扯进怀里。 “你怎么不脱衣服?”他一面问,一面照猫画虎,伸手拉扯雁宁的腰带,半路便被一巴掌拍下。 “不需要。” 雁宁平静地跨坐,双腿一左一右贴住他腰肢两侧。 在幻妖的视线里,雁宁的裙摆似花瓣一样绽开,严严实实盖住了二人下半身,带来一种神秘的意味。 只见她双手在裙下动作几番,随后,幻妖的性器便被掌心柔软的手握住。 这一次没摩擦几下,性器便挺立如柱,幻妖自己也说不清,只觉得心口一阵激荡,看到雁宁泛起绯色的脸,全身血液便叫嚣着朝身下涌去。 那颗妖兽的心脏,对着一个人修,又一次砰砰作响。 手里的性器热烫,直挺挺抵着掌心。雁宁拽下亵衣,性器顶端便直接与她肌肤相贴。 忽视掉幻妖热情的视线,雁宁深深呼吸,握着性器滑向下身唯一的去处。 “啊——” 性器抵住穴口的瞬间,竟是幻妖低吟出声。 雁宁不满地瞪了一眼:“你叫什么?” 幻妖并未答话,注意力皆被下身从未有过的触感夺去,无师自通开始挺腰向上,胡乱戳碰之间,竟也强行塞了个头进去,惹得雁宁吃痛一嘶,细眉顿时拧紧。 “别,别动!” 她颤声阻挠,手指反射缩起,在幻妖腹部留下数道红痕。 穴口撑得满满当当,雁宁不敢再动作,固定着姿势,不上不下地停在半截。 身下的人同样不好受,初次品尝情欲滋味,刚开了个头便被叫停,简直就是久旱逢甘霖,却只有一滴,怎叫他能忍得住? 于是他抬起手,抚向雁宁精致白皙的脸庞,掌心温热包住她侧脸,轻轻地抚摸。 却见雁宁长睫轻颤,抬头望过来,因为吃痛,双眸有些湿漉漉的,恍如盈盈清水河光。 幻妖心尖一颤,不由得手臂使力,将她送向自己,同时起身向上,精准吻住那瓣柔软的唇。 这一次,或许是为了缓解下身不适,雁宁没在拒绝,主动搂住对方脖颈,亲自教他如何接吻。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很快幻妖便反客为主,用力搂紧雁宁,手掌贴在她背部摩挲,将轻纱揉搓出一道道褶皱。 微凉的唇在细细密密的长吻中逐渐温热,与雁宁的气息融合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 只是勃发的性欲一时尝了甜头,怎会善罢甘休?渐渐的,他便不满足于此,想要到更舒爽的去处。 性器越发滚烫,无论是直觉还是触觉都在明示他,那个温暖的穴道便是最好的归宿。 幻妖忍不住一手偷偷移向雁宁臀部,将她向下压,果不其然,惹来对方的薄怒。 “疼!”雁宁从亲吻中抬头。 幻妖立刻道:“教给我怎么做,你才不痛。” 声音罕见的柔和,像是怕吓到她一样。 雁宁却没注意他的变化,双颊染上春色:“要先让我放松。” 无需其他提示,幻妖忽然福至心灵,明白了怀中人的意思,他安抚地将她的额发拂至耳后,在额间落下一个轻吻。 一吻未毕,继续沿着肌肤向下,湿热的气息反复游走。 属于妖物的机敏此刻终于显露,幻妖掀起雁宁裙摆,掌心似揉似搓从她大腿上抚过,柔软滑腻的触感十分叫人不舍。 双腿之间,被撑开的穴口可怜兮兮地含着阳物,幻妖手指来到阴唇,摸到一片细腻湿滑。 听见雁宁呼吸声加重,他直觉意识到自己该做什么,没有片刻迟疑,便揉动起那滑腻的阴唇。 雁宁双眸微阖,眉心略微紧张地颤动,看在幻妖眼中,只觉心底好似有花苞绽放,花瓣颤巍巍张开,带来撩人的甜香。 手心汁水渐渐增多,阴唇也变得软腻如脂,幻妖感觉穴口似乎有了余地,便试探着往深处进。 穴肉仍是反射性阻拦,包裹着不让阳物前进,可越是这样,越带来更多快感,幻妖忍得额头青筋一跳一跳,按捺不住挺腰向上。 “嗯——” 阴穴骤然被插进一段粗长,雁宁不禁泄出急促喘息,还未等呼吸均匀,阳物便呈破军之势开始刺探,直搅得穴内汁水淋漓,快感激荡。 腰肢一酸,身体紧接着被幻妖揽紧,随着他的动作一上一下地浮沉。 被裙摆盖住的下方,笔直粗长的性器打桩般向肉穴冲刺,抽插间,不停有透明汁液溅出,撒在二人腿间,腰胯撞在雁宁臀部,直击出一片薄红。 幻妖将头埋在雁宁颈后,深深呼吸,阴郁的五官被欲望沾染彻底,使他眼睛都开始泛红,恨不得永远沉溺于那汁水饱足的穴道。 单身了一千年的幻妖,终于知晓情欲的美妙。 “雁宁,幻境中的人曾唤你雁宁。” 沙哑而低沉的嗓音幽幽响起,饱含浓重的欲望味道。 “这是你的名字对不对?你叫雁宁。” 幻妖双唇变得绯红,黏人地在她耳侧一声声唤名字,吐出湿热的喘息,惹起令人发颤的痒意。 雁宁忍不住缩起脖颈,却突然被禁锢住身体,颈窝被挤进蛮沉的脑袋,在她耳际、脸庞和颈肩处“钻营”,留下一路酥麻。 若不是清楚这是幻妖,她还以为自己遇到了从脖子上下嘴的吸血鬼。 “你听错了,我不叫这名字。”事到临头,雁宁依旧嘴硬否认,能嘴硬一次是一次。 “又在骗人,你就是叫雁宁。”幻妖埋首在她肩膀,声音竟反常地带着叁分笑意,似乎毫不在意她的欺骗,语气十分愉悦。 说罢,他也不等雁宁回应,当即调转了身体,将她压在身下。 视线沉甸甸落在她脸上,目光专注而认真:“我也有名字,是我自己取的,冥霄。” “九弥幻境终日一成不变,但夜晚星空却随四季流转,我很喜欢,便取它为名。” 雁宁神色一动,脸色浮现几分微妙,可她什么也没说,很快便被幻妖拉扯着,卷入了无尽的欲海。 第二十二章说亲姐谁是亲姐 夜明石是修真界才会出产的宝石,与东海夜明珠齐名,其自生光的珍稀特质,使得凡间对其趋之若鹜,一枚可值百金。而这间书阁内,各色夜明石却不要钱似的镶在每一栏书架上,莹莹明光照亮一方天地。 在暖光照耀下,赤裸半身的男子窄腰宽肩,宛若精心打造的雕塑,没有一丝一毫的缺点。 他倚靠书架,懒洋洋坐着,怀中是一个衣衫凌乱的女子,正阖眼熟睡。他稳稳揽着她后背,抬手为她拂去额间碎发。 女子平稳的呼吸洒落胸口,温温热热的,透过胸膛,一直暖到心底。 男子垂眸,手指伸向怀中人的睡颜,轻轻触碰她的肌肤,幻妖——或者说是冥霄,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的神情,是何其满足和愉悦。 指腹沿着轮廓缓缓滑动,一遍又一遍触摸,偶尔动作重了,女子在睡梦中也无意识地蹙起眉尖,嘴角小小撇起不满的弧度。 冥霄见之一笑,阴冷的眉眼不觉微眯,笑意冲淡了五官的凌厉,仿佛嗜血兽类得到满足,悠闲安歇起来。 忽然间,他瞳孔一缩,仿佛受到某种昭示,视线透过虚空望向不知名的地方,瞬息过后,冥霄低头垂眸,看了看怀中熟睡的女子,剑眉拧紧。 脸上划过几分犹豫后,冥霄小心翼翼放下雁宁,让她平躺,又拿起一旁的外袍盖好,这才站起身来,穿上其余衣服。 只见他手指挥动数下,面前凭空升起一个金纹圆罩,如透明穹顶般,徐徐罩住雁宁。 待金罩严丝合缝,冥霄似才松了口气,深深看了一眼雁宁,身形一动,瞬间消失不见。 安静的书阁内,几息之后,地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双眸清明,哪有半分睡醒之色? 九弥幻境的另一边,季竹桾正与女妖对峙。 她用一根翠竹抵着对方心口:“怎么找出她?再不说,你就死在剑下吧!” 女妖咬着牙,狠狠瞪向季竹桾,如果雁宁此时在场,她大概会惊讶,女妖锐利的眼角竟与冥霄分外相像。 “小兔崽子还不出来,想看老娘死?” 女妖破口大骂,下一瞬,一道金光破空而出,飞箭般射向季竹桾的后心。 季竹桾头也不回,手腕向后甩出一节翠竹,将金光凭空打散。 “好身手。”男子森寒的声音自背后响起,一转眼,却出现在季竹桾和女妖的面前。 长发如缎,五官俊美中透着毫不遮掩的邪气。 “你是何人?”季竹桾冷冷道。 男子并未回答,而是反问:“你就是雁宁的师妹?” 听到雁宁两个字,季竹桾登时急道:“你怎么会认识她?难道她在你手里?你把她怎么样了?!” 男子一脸漫不经心:“和你无关。不想死,就放了这个女人。” 此话一出,只见季竹桾眼底骤然涌现阴冷之色,一跃而起,碧绿翠竹狠狠劈向男子:“把雁宁还给我,不然你们两个今天一起死!” “好大的口气。” 男子冷哼一声,随即纵身飞起,双手运功施法,金色妖光一道道杀向对面。 半空中,二人一粉一黑,衣袖与长发翻飞,俱是眉目冷厉,数道金光与万根翠竹豁然相撞,碰出轰的一声巨响。 “万竹阵?她是……”女妖仿佛透过季竹桾看到了什么人,眼中流露疑虑的神采,却并未惊动二人,只是低声自语。 却见男子嘴角一抽:“你是竹子精?哪来这么多竹子?” 季竹桾凉凉道:“与你无关。” “冥霄。”女妖突然笑出声,满脸戏谑:“她若真是竹精,你可就丢死人了,连小竹子妖都打不过。” “红霓,你真是活该被人揍。”冥霄反唇相讥。 女妖,也就是红霓,一反之前的狼狈之态,狐狸般的眼眸圆睁,高声叱骂:“臭小子,你皮痒了?信不信我用娘亲的金簪戳你?” 冥霄神情一顿,忽而怒道:“就知道用爹娘的遗物压制我,谁做亲姐做成你这样!” “谁当弟弟当成你这德性!” 二人斗个没完,一时间吵得难分难舍。 季竹桾脸色越来越差,忽然喝了一声:“都给我闭嘴!” 旋即瞬移至红霓背后,将软剑收回,抵在她脖子上:“你来了,便是不想让她死,既然如此,我们一人换一人,还我雁宁,她归你。” “我才不要。” “我归个屁!” 不亏是姐弟,异口同声表达对于对方的嫌弃。 季竹桾斥道:“我管你们乐不乐意?我只要雁宁。” 话音刚落,冥霄便挑衅一笑:“巧了,我也很想要她。” “找死!” 铮铮声开始呼啸四周,显然季竹桾又要开启万竹阵。 却在这时,一声叫喊突兀响起:“师妹?” 是雁宁的声音。 她下意识寻着声音转头,就在她分神的瞬间,红霓忽然出手,五指成爪,向她后脑抓来。 察觉危险气息,季竹桾扬手便要挥剑。 电光石火间,一根金色光箭陡然飞刺而来,将剑锋挑偏了一指的距离。 趁这一指之距,红霓身形瞬闪,再出现时,已经站到季竹桾对面。 她脸上笑嘻嘻的,快速说道:“小师妹?万竹阵虽好,但你修炼得还不够啊。” 在季竹桾的剑锋刺中之前,她伸手扯住冥霄的头发,不顾他的抗议,闪电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有艳丽的余音还在空中回荡。 银色长剑徒自落空。 空地上,季竹桾木然站在原地,身影有一瞬间的萧索。 “师姐。” 书阁内。 雁宁睁开眼便发现了周围多出的光罩,她试着手指戳了一下。 笑死,根本戳不动。 翻身坐起,雁宁开始回想学习过的符阵,试图找到这金罩的破解之法。 纤纤十指凝结出一个又一个法咒,不断击向金罩,但无论试了多少次,皆是在碰到金纹的那一刻,法咒便化为光点,轻飘飘地消散。 “靠!” 雁宁气得握拳一砸,金罩发出咚的一声响。 欲再次尝试,却忽然听到一丝细微动静,她以为是冥霄回来,立即原样躺平。 眼皮紧闭,呼吸放缓,耳朵却仔细听着渐渐变大的声响。 走过来的竟有两个人。 “小兔崽子,让你看戏,看得挺高兴是吧?” 是相当好听的一个女声。 “放手!我都多大了?不许扯我头发!” 这声音……是冥霄。 他又因为什么置气了? 雁宁一动不动地平躺,以防万一,并未睁开一丝眼皮。 在不远处,红霓和冥霄正一前一后地走来。 “再有下次,老娘给你薅秃。” “你没机会了,我成年了!我要离开九弥!现在马上打开结界,我知道出口就在这里。” “放屁,这里哪有女修……” 红霓忽然想到什么,眉头一跳,旋即闭了闭眼,瞬息后,她似有了目标,不顾腰间伤势,大踏步向雁宁的方向跑来。 拐过书架,她看到地上的雁宁——平躺着、无意识、衣衫凌乱。 她目光僵滞,表情不受控制地凝固,仔细看,下垂的双手却在细微地颤动。 这时,冥霄也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他对着红霓的背影,欣然道:“你若还是不信,看我手臂即可,上面没有……” “朱砂痣”叁个字未等说出,一根红珠金簪便笔直朝他胸口袭来! 冥霄竭力闪躲,那金簪却像长了眼睛似的,走到哪追到哪,且目标直指他命门,摆明了要取他性命。 一连串闪了十几个瞬移,金簪还是紧追不放,冥霄忙中急道:“你疯了?!好端端的要杀我?” 却听红霓声音又气又怒:“叫你欺负女子,老娘把你养大,是为了让你强迫女修的?!混账东西!” 说罢,只见半空中又乍现数十根金簪,簪头镶嵌各色玉石,形状各不相同,但无一例外,簪尖都对准了冥霄。 呈合围之势,将他困在簪阵之中。 “你!娘亲到底留给你多少簪子!” 一声惊呼脱口而出,眼前场景骇得冥霄瞳孔大震。 红霓声音冷得滴水:“这才哪到哪?管不住下面那根东西,我便给你割了。” 眼看就要被捅成蜂窝,冥霄连忙喊道:“我没强迫她,这是交易!交易!” 闻言,金簪阵势暂停,红霓喝道:“什么交易?细细说来。” “若敢说谎,我就让你去地下见爹娘!” 面上闪过几分不服,冥霄暗自咬了咬牙,道:“她引发了我的情期,于是我和她约定,她帮我度过发情期,我放她和她师妹离开九弥。” “有妖誓为证,她逼我立妖誓了!” 提到妖誓,冥霄脸色又有了几分委屈。 红霓却没搭理他的“告状”,施法探向他胸口,见到一朵牡丹符印透过衣衫跃出,这才脸色稍霁。 “喂,现在能收了这些东西了吧?”冥霄出声提醒道。 “暂且信你,不过等这姑娘醒来,我还是要问一问,你到底有没有逼迫她。” 见她表情严肃,冥霄哼唧唧道:“你之前还要杀她们的,现在怎么充起好人来了?” “这不一样。杀人取魂,这是我们幻妖的生存之道。可强迫女子交欢,是最无耻下贱的事,必定先剁了那根淫棍,再砍了他的头!” 字字掷地有声,话语间,她眼风扫过冥霄,甩给他一个白眼。 反射性的,冥霄胯下一凉,下意识吞了吞口水。 “我向死去的爹娘保证,我和雁宁是无比纯粹的交易。” “呵。”红霓似笑非笑,斜睨他一眼,“连名字都记下了,倒不像作假。” 语毕,她注意到地上的金罩,长眉横起:“这又是怎么回事?你既然答应放她离开,作甚又弄这金缕罩?” “我,我……” 一句话吞吞吐吐的,在红霓的逼视下,冥霄才犹豫道:“我不想让她离开了。” “什么?!” 什么?! 两道惊呼同时发生,不过一个高声大喊,一个是无声默呼。 雁宁装睡装到此刻,悠闲吃瓜的心态终于绷不住了,心底快速问候了冥霄的祖宗全家,强忍着没骂出声来。 与她相反,红霓确是结结实实踹了冥霄一脚。 也算间接替她出了口气。 这次轮到红霓质问了:“你疯了?妖誓能是随便毁的?” 却听冥霄回答得满不在乎:“妖誓立的是渡过情期,又没说是这一次。我决定了,这辈子的情期都要她帮我!” “啪!” 清脆的巴掌甩在冥霄脸上。 雁宁默默叫好。 红霓面无表情:“让她们走。” 冥霄固执道:“我不……” “啪!” 又是一声巴掌。 “你打够了没?!别以为有金簪我就不敢揍你!” 冥霄两侧脸皮各浮起一个手印,与他盛怒的表情相衬,着实有几分滑稽。 “没有!不许强迫女子,这条规矩,你犯一次我抽一次。” “你又怎知道她不会乐意?” “她当然不会,她来自……”红霓顿了顿,忽然叹道:“算了,这不重要。这两个人不许再动,你给我老实待着。” 说罢便随手甩了一套禁言咒和禁锢咒,让冥霄所有的愤怒反驳都吞回肚子里。 蔻丹明艳的手指漂亮地做出施法动作,只需几息,雁宁身上的金罩便如烟云般散开。 红霓蹲下身子,细细打量一番熟睡的人,道了一句:“小姑娘,这些事还是忘了的好。” 在雁宁摸不着头脑之时,她忽然祭出一柄玉梳,通身白玉,只正中镶嵌一颗红色晶石。 只见红霓用梳子在她额发间轻轻梳了几下,口中念念有词,并不发出声音,另一只手画着繁复的法咒,待画好后,便将它打入雁宁额间。 这一切动作都在沉默中进行,即便身后冥霄的强烈抗议,在禁言和禁锢咒的作用下,也只能目眦欲裂地干瞪眼。 无人发现的是,雁宁这次真的进入了无意识的熟睡。 第二十三章回山了 “雁宁,雁宁?” 谁……谁在喊她? 睁开眼睛,一张相貌精致的小脸映入眼帘,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原来是季竹桾啊。 雁宁呼出一口气,莫名感到一阵安心,好像找了她很久,如今终于回到她身边一样。 意识到自己倚靠着一颗树,后背硌得微痛,雁宁向前倾了倾身, “师妹。” 这一声回应,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只见季竹桾忽地直起腰来,拉开了与雁宁的距离,负气道:“雁宁,你真是……不仅弱,还很笨。” 她脸上一丝表情都无,声音也没什么温度,但雁宁却并未察觉到她的厌恶,只觉季竹桾这模样,像是……故作冷漠? 雁宁忍不住弯了弯嘴角,不出所料,惹来了对方的抱怨。 “还好意思笑,小命都差点被妖精勾了去!” 经她提醒,雁宁才忽然想起,自己好像进入了幻境? 回忆中,她追着“小师妹”出门,却踏进了从前的世界,再之后…… 之后发生什么了? 转头看了看四周,却是一片荒地,原来的木屋与树林并不见踪影。 雁宁茫然地发现,自己的记忆好像就停在了踏入幻境的那一刻,至于如何出来的,又如何寻到小师妹,竟全然不知。 “这里是哪?我们怎么到这里来的?” 明明是正常的问话,却让季竹桾皱紧了眉头。 “你不记得了?” 雁宁点点头:“我只记得当时在屋里,你突然跑出门,中邪一样。我跟着你出去,却进了……一个奇怪的世界,之后便不记得了。” 一番话如实托出,却见季竹桾轻轻呼了口气,深藏于眼底的情绪消散,继而不甚习惯地,弯起一丝微笑:“无所谓,反正安全回来就好。” “小师妹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季竹桾从容道:“我们中了幻妖的计,那所谓的木屋,其实是上古幻境。” 师尊曾经教过,幻妖食人魂,以梦境为幻,极难对付,尤其是年岁越久,越是诡计多端。雁宁想到此处,面上涌现浓浓的担忧。 “那是怎么逃出来的?师妹你可受伤了?” 雁宁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季竹桾救了自己。 眼中闪过稍许微不可察的迟疑,季竹桾缓缓道:“我们……” 她顿了顿,在雁宁灼灼期望的目光中,忽而断然道:“一个法力低微的小妖而已,有什么好怕的?一把灵剑便收拾了,倒是你,修为差罢了,眼神还不好!什么妖精装成的人,也当成是我?回到归虚山,等着丢人吧!” 雁宁不移有他,被数落了也不在意,真诚笑道:“多谢师妹相救。” “哼!没有下次!” 季竹桾抱起胳膊,得意洋洋地抬头挺胸,转身向前方走去。 笑着摇了摇头,雁宁起身跟上,只是站起来时,身体突然一阵疲惫,仿佛……劳累了很久似的。 锤了锤酸痛的腰,雁宁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什么幻境?这样累人,难不成梦里她去跑马拉松了? 地面很快恢复了空旷,微风没有阻碍地吹过,仿佛从来没有人到访过一样。 半晌后,忽然有一男一女凭空出现,站到雁宁和季竹桾所站过的地方。 “你满意了?” “当然不。”红霓面对女修离开的方向,神情说不上来的复杂,“现如今,有个天大的秘密,正等着我去剥开。” 冥霄冷笑一声:“故弄玄虚。” 对于明显的挑衅,红霓罕见的没有发怒,只是十分怀念地感慨道:“成年妖的事,小孩子少插嘴。” “我现在成年了!” “哦,我忘了。” 冥霄深呼吸几下,强自镇定道:“所以,什么时候放我离开?” “现在还不是时候。” 一句话将亲弟弟气个半死。 “阿姐。”冥霄嘴角扯出一个不阴不阳的笑,“爹娘的遗魂若是知道你这样虐待胞弟,必定半夜站到你床头,为我伸张正义。” “哦”了一声,红霓看也不看身旁的人,淡淡道:“那我要好好和爹娘说说理,这些年养你,费了我多少人魂鬼魄。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软,不消说报恩还债罢了,反倒还有脸埋怨起来。” “当初许诺我成年便可离开的人是谁?阿姐还要和我再打一架吗?” 往事重提,冥霄眼中涌动几番怨怼。那次他不顾自己死活,也要与阿姐争个高低。 被金簪捅了个对穿又如何?反正他赢了。 幻妖一族以造境为擅长,越是法力高深,以身所化之境越是宏伟斑斓,可他空有千年修为,却只能造出一片空白。 没有任何一个幻妖能忍受这一点。 “阿姐,你说你被修士所伤,因而避世不出,可为何要将我也困于此地?这世间有哪一个幻妖像我一样?空长年岁,对外界一无所知,简直不如黄口小儿!” 说道最后,他似乎要将这一千年来的憋屈与烦恼尽数摊开。 红霓将视线转向他一瞬,转而继续眺望前方,神情犹疑不决,似有难言之隐。 “你说的对,躲是没用的,早晚要出去,只是……” “有一点要提醒你,遇见姓岳的,不许提起我,只说你是散居的幻妖旁支末族便可。” “阿姐怕这人?” “不,我是担心你被打死。” 秘境外。 “师妹,你的伤口如何了?” 雁宁还记挂着季竹桾被妖兽所伤,因此提议尽快离开秘境,不料却被对方否决。 “其他师姐在哪还不知,我倒觉得,应该去找她们汇合。”季竹桾提剑在前,甚是平静。 雁宁觉她说的有理,便随之跟上,只是她却忽略了一件事:季竹桾何曾关心过旁人死活? 因此,当季竹桾的长剑捅向某人心口之时,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她动作太快了,像是早就谋准了目标,一击即中。 “季师妹,你怎可残害同门?!” “季竹桾,你疯了不成?赵师姐何曾得罪过你!” 所有的人都站在季竹桾对面,将她看作敌人,除了雁宁仍在她身边。 而季竹桾却长剑高指,一丝多余的表情也没有,剑锋滴血。 “她做了什么,她自己知道。” 地上的人已经几近昏迷,即便被人及时喂了丹药,也是气若游丝,但听了季竹桾的话,仍强撑着回应:“我并没得罪过季师妹。” “呵。” 只听季竹桾冷哼一声,厉色道:“妖兽面前,推了雁宁一把,害得她差点葬身妖腹的人是谁?” 不屑地扫了一圈面前众人,她继续开口:“需要提醒一下,雁宁衣服上撒了千里寻踪粉,触之不散。此粉若落到肌肤之上,在黑夜便会荧荧生光。” “姓赵的,你是自己承认,还是我把你的手砍下来,等夜晚来临后,给诸位长老做证据?” 季竹桾举着剑往前走了半步,吓得其他同门真以为她要砍手,表情俱是一惊。 有年长的修士忙调解道:“季师妹,此事不妨待出了秘境再寻求掌门定夺,若真如师妹所言,掌门和诸位长老必定秉公执法,还雁宁……师姐一个公道。” 而地上的人在听到季竹桾的话后,早已晕了过去,只是临闭眼前,瞥了一下自己手心。 这动作被雁宁看在眼里,究竟事实如何,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只是…… 视线不由自主转向前方的人,雁宁心中一动,目光不禁带了一丝暖色。 原来小师妹这样在乎她。 归虚山。 掌门正厅内。 季竹桾被喝令跪下,雁宁见了,也随之跪在一旁。 “掌门师尊,小师妹是为了替我……” “不必多言。”灵楣面目严厉,拂手止住雁宁话音。 “实情我已经知晓,你被人暗中算计,近乎致命是事实,可竹桾剑刺同门,取人性命亦是事实,一码归一码。那伤你者,我命人通知禁仙塔,待她伤好,便送入塔中,终身不得出。至于竹桾……” 雁宁忙道:“小师妹两次相救于我,若无她,只怕雁宁今日早已成为一缕游魂。师尊,这是否功可抵过?” 季竹桾不动声色瞄了雁宁一眼,并未说话,仍直挺挺跪着。 “季竹桾,罚灵鞭叁十,禁足半年。” “灵杖叁十,竹桾只是金丹修为,恐怕难挨啊!”灵财长老果然最为护短,急忙求情。 却见灵楣摆了摆手,正色道:“她若非这般急不可耐,不等你我裁定,私下便要将人治死,又怎会闹出这一番事!” 说罢便拂袖而去。 而殿中的灵财长老,等诸人都走了,才走到雁宁与季竹桾面前,蹲下身,偷偷与她二人说:“执鞭刑的是灵武长老的弟子,我自会去与她说下手轻些。稍后小雁宁到我房里去取云丝软甲,好歹可挡一些疼痛。” 待雁宁与季竹桾拜谢出门,季竹桾才哼道:“我可没让你求情。” 雁宁语带笑意:“知道,是我感动小师妹替我报仇出气,所以自愿为之。” “哼。” 季竹桾大踏步向前,头也不回,嘴角却渐渐翘起一丝细微的弧度。 第二十四章雁宁的男人们时隔多日再上线 如今,季竹桾和当年一样走在这条通往掌门院落的路上,只不过身后少了一个雁宁。 没关系,季竹桾想,她很快就会亲自前去魔域,将她的师姐……带回来。 魔域内。 雁宁第二天一早,便去当铺换魔石。 碍于她不通价格,于是带上了小魔物一同前去。当然,就算她不提,小魔物也是要主动跟上。 到了当铺,雁宁拿出来的,还是一根通身纯金的簪子。 若水好奇道:“主人,你很喜欢金子做的簪花吗?” 将簪子往柜台上一拍,雁宁摇摇头:“不,我只是有很多这样的簪子。” 这还是几年前,她有一次整理乾坤袋才发现的,里面整整一盒子都是纯金打造的簪花。雁宁不记得自己何曾买过这东西,以为是哪一次去秘境寻宝得来的,因此便一直收着。 如今,倒正好有用得上的时机。 若水不愧经常出入当铺,在他提价之下,雁宁当了不少钱。 “喏,这个给你,就当是辛苦费啦。” 随手扔给小魔物一块极品魔石,没想到他却摆手拒绝。 “主人不用给我这些,我不需要的。” 雁宁诧异道:“你还有钱吗?不是说还要给你干娘买药?” 此言一出,若水却低了低眉,神情可见地沮丧下来:“我干娘失踪了。” “那日我生病,干娘让我在家中等着,她去城里买药,但我等了好久,她都没有回来。” 雁宁摸摸下巴,后知后觉道:“所以你才在这城里一直待着,被人揍得那样惨也不肯离开。” 若水嗯了一声。 雁宁又问道:“那你日后回家要怎么过?不如我再给你些魔石。” 没想到听了这话,若水却急了,眉头紧蹙,一把拽住雁宁袖口,着急忙慌道:“主人不要我了?” “啊,这倒不是。”雁宁挠挠头,因他的误解尴尬道,“就是……我现在也没有落脚的地方,你既然有家,可以回家住的。” 却见若水轻轻摇了摇头,双眸充满执着的光:“我只跟着主人,如果主人不要我,那我就没有家。” 这……好吧,反正多个人帮她干活也不赖。雁宁微微一笑:“那我们先去吃饭?不,先去给你买身衣裳好了。” 说罢,拉着小魔物的手直奔成衣店。 另一边,修罗城内。 自云扶风被安置到城主府后,便一直寻求机会与雁宁联系,只是那双鱼佩不知为何,竟无法催动,因此只好静观其变。 修罗王自恃府中看守严格,便将他随意安排在仆人院落内,虽然人多眼杂,但亦给了云扶风可乘之机。 这一日,他乔装成下人装扮,潜入城主别院。 “哎,那个小丫头,过来过来。” 对面一个獠牙裂齿的修罗冲他招手,云扶风低头看了眼身上装扮,提着裙摆走上前去。 是了,公修罗的怪异身姿实在难以造假,不如直接女装来得方便。 福了福身子,云扶风细声道:“大哥有何吩咐?” 那修罗转着眼睛,上下打量几下,开口道:“城主府今天有客人到访,你去端茶倒水。” “既是贵客来临,婢子面目粗陋……” “狗屁贵客。”那修罗从鼻孔嗤了一声,不屑道:“城主说了,此人甚烦,无需用心接待,随便找个人打发了便是。” 云扶风接话:“既然如此,城主为何不将其拒之门外?” 只见修罗挠了挠锃光瓦亮的头皮,吭哧道:“这倒不晓得,城主的心思,哪敢打听那么多?” 说罢,修罗不耐烦地摆手:“行了行了,快去吧,记着不用上好茶。” 见状,云扶风只好离开。 待端了茶水点心,他心底仍猜测着,修罗王不像是会忍耐旁人的性子,除非这客人身份非尊即贵,又或是,有什么把柄在其手上? 带着疑问,云扶风一路走到城主大殿门口,两旁依旧站了几个守卫。 “做什么的?” “来送茶水。” 云扶风作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得了许可,便踏入门内。 抬眼瞬间,一丝惊愕迅速袭来。 是他! 万毒门的黑衣人! 那人今日依旧是一番黑衣打扮,浑身上下只露出两颗眼睛,十分吊儿郎当的姿态,与修罗王相对而坐。 云扶风镇定垂眸,若无其事地走上去,将茶水点心一一摆好。 “大王,请用茶。” 千灯掌门已经为他伪装了面目,此刻倒不怕对方发现,只是,在话音出口的下一刻,黑衣人仍将视线转了过来。 “都说修罗美女风姿绝色,今日一见,果真气质不俗。” 云扶风面不改色站定,低头不语。 修罗王自觉面子增光,大笑道:“那当然,这天下第一美的是圣女,第二就是我们修罗族女子。” 黑衣人听罢,露出的双眼弯起,勾子一样的眼神飞向云扶风:“这位魔女虽然相貌柔美娇艳,我瞧着,却有一股巾帼不让须眉的侠气……我与魔女是否见过?” 云扶风将头垂得更低,故作羞怯道:“婢子不过府中下仆,何敢承您夸赞。” “哈哈哈。”黑衣客仰头长笑,呕哑糙陋的声音似生锈废铁一般,令人生厌。 云扶风飞快瞄了一眼修罗王,只见他五官皱成一团,显然也难以忍受黑衣人的笑声。 笑声渐消,他忽而问道:“城主可曾考虑在下所提之事?” 万毒门竟然与魔域勾结?所为何事? 云扶风按捺下这个惊人的消息,还未思量,便听修罗王朗声拒绝。 “不成,你还是找别人去吧。” 修罗王变脸甚快,没给黑衣人说话机会便朝外走。 “本王想起来有一批送给圣女的新首饰打好了,本王现在要去验货,你自便吧。” 话说完,人也跑出了门外,留下云扶风与黑衣人一站一坐。 “看来这次又落空了呢。” 黑衣人笑呵呵的声音响起,随即慢悠悠转过头来,对云扶风道:“这位魔女还未回答我的问题,难道如今的修罗城可接纳杂魔了吗?” 他也是魔族! 万毒门虽然算不上正派,但也是修真界的宗门,何时竟与魔域勾连? 云扶风心下暗自惊疑,面上仍不动声色,镇定道:“婢子不过是低等奴仆,谈不上接纳与否。” 黑衣人点着头,被蒙住的脸看不出任何表情,只一双眼神,刀子似的锋利,端详着云扶风。 忽而笑道:“我猜,我们定会有再见的一天。” 说罢,便扬长而去。 云扶风静默片刻,再抬起头来,眼中渐渐聚起摄人的寒光。 第二十五章雁宁揍人 “小魔物,这身苍蓝色衣服还挺适合你的。” “小魔物,若要被我知道你将我的秘密说出去,就等死吧。” 夜色过半,安静的小小院落内,若水抱着胳膊独坐在石板上,如同从前的每一个夜晚。 身后是简陋的竹木草屋,屋里躺着他新得的主人。 夜风清凉吹起鬓发,若水灵动水润的双眸望着天空,眼睑下弯起一小弧卧蚕,无声无息地透出心底的喜悦。 以后便不一样了, 他是有主人的魔物了。 背后传来脚步声,若水没有回头,仍望着夜空。 “瞧见什么了,这么高兴?”雁宁瞧出他的喜悦,好奇问道。 “看天。”若水嗓音清亮,大眼睛滴溜溜转向雁宁,乖巧可爱的小狗一般。 挨着小魔物坐下来,雁宁双手支着下巴,语气平平:“天?魔域的天都是黑云,有什么可看的。” “天上有叁千弱水,我就是从那里来的。” 魔域上空,黑压压的云雾终夜缭绕,但若水却能在沉重压抑的夜空中寻得一丝安宜,毕竟——那是他被捡到的地方。 雁宁恍然大悟道:“差点忘了,你干娘就是在河边捡到的你。” 若水点点头,小心问道:“主人,你睡不着?” “我做了个梦,醒来就不困了。” 夜风吹散她额侧一缕碎发,青丝如过客般拂过眉眼,露出几许怅惘。 “是什么梦?可以告诉若水吗?” 他的语气小心翼翼,生怕这份关心让雁宁生扰。 “我梦见了我的……家。”雁宁抬头望向夜空,思念如同深秋的凉风延绵不绝。 “那是个特别好的地方,比这世界的所有加起来都要好……” “你的来处抬头可见,但我的家,大概这辈子都见不到了吧。” “其实我很想回家。” 低落的声音随风飘散,雁宁垂下眸子,姣好的脸上蔓延起复杂的情绪。 “主人,如果有那么一天,我可以和你一起,回你的家吗?” 雁宁低着头笑起,自然也没有看见小魔物眼中的希冀,只当他是在说玩笑话,随口答道:“你要是想继续给我干活,就带上你吧。” 轮廓清晰的侧脸映入若水眼帘,连同那浅笑,一切都在夜色中被盖上一层莫名的亲近。 直至若干年后,岁月磨砺掉岁月,若水也没有忘记过这一夜,他的主人曾对他说,她可以带他回家。 “魔域的夜空并不是每晚都一模一样的。” 清澈的声音响起,若水轻轻拽了拽雁宁袖口,手指朝向天空,示意她向上看。 “弱水会变化,流动,卷起河底的泥沙。在地面看,就像一朵朵黑色的云,颜色深,或者颜色浅。” “是谁告诉你的?” “我自己猜的。” 面对他亮晶晶的眼睛,雁宁终是没说出来:其实那不是泥沙,是死在弱水河里的、成堆的尸骨。 昨晚熬了夜,雁宁第二日足足睡到日上叁竿才醒。 当然魔域是没有太阳的,时间的计算,全凭雁宁闻到了隔壁传来的午饭香。 醒来并未见到小魔物,雁宁本欲出门寻找,但人生地不熟,这里本是小魔物的村子,周围住的是什么“妖魔鬼怪”尚不清楚,暂且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喝了一口水垫垫肚子,雁宁坐到院中石阶上,继续摆弄那半边玉佩。 “云扶风,能听见吗?” “云扶风?” 上次双鱼佩尚且亮起一瞬,这一次,却是任凭雁宁如何催动,也毫无动静,成了一块纯粹的装饰玉佩。 “师尊啊师尊,过期东西要不得啊。” 任务无门、队友失联、还要当东西换钱,这世间有哪个探子像她这般悲催…… 正唉声叹气着,忽然鼻尖闻到食物浓香,雁宁疾步跑向大门,飞快拉开门板。 “小魔物你回来啦!……你是谁?” 门外站了一个獐头鼠目的汉子,形容甚是猥琐,手里揣着一个油乎乎的纸包,满脸歪笑。 雁宁双手扶在门栓上,戒备地盯向对方:“你找谁?没事就离开。” 那汉子的回答如他人一般猥琐:“听人说小杂种带回来个女人,我还以为是他那病秧子老娘回来了,没想到竟是个美人。” “滚,别让我说第二遍。” 如同看见一只老鼠般,雁宁不掩厌恶地斥骂。 “美人,跟着那个长相丑陋的杂种有什么好的?不如随我家去,保管养得你白净水灵,比娇花还娇。” 汉子笑得嘴角咧到耳朵边,伸手便要来拉扯雁宁,被她侧身躲过。 “滚你爹的蛋!” 汉子一脸得意:“我爹早死了,如今只剩我的蛋了,美人可要来摸摸?” 雁宁手指攥了一攥,忽而冷哼一声:“记住,我给过你一次机会了。” 话音未落,一记飞踢腾空而起,只见门口汉子登时飞至数丈之外,呈弧状落地,手里的油纸包随之飞起,“啪”的一声,摔在他脸上。 “你,你敢打老子!” 汉子四肢扑腾着想要坐起,奈何雁宁那一踢使了狠劲,踹得他五脏伤了六腑,稍一挣扎便咳嗽不止。 雁宁拍了拍手,不急不慢地走出院门,随手捡起一根树枝,敲打着走到汉子近前。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投,今日,便送你一程,滚去地府思过吧。” 说罢,雁宁又是一记狠踢,那汉子接连滚了几滚,卷起一溜飞灰。 “你……你到底是什么魔?死前,也让我死个明白。”汉子喷出一口血来,目光躲闪道。 “我?修罗啊。” 雁宁挑眉,树枝在手指上转了一圈,轻描淡写道:“放心,在你死前,会帮你做个绝育手术的。” “这叫做:性盛至灾,割以永志。” 树枝嗖的一下飞击出去,直插向汉子胯间。 嘶拉一声,穿透衣料,深深钉进了地面。 汉子冷汗如瀑布,双目僵直盯着裤裆,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短小……也挺好。” 见状,雁宁指尖一动,旁边立即飞来叁四根树枝,齐齐落入她掌中。 “等等!你想不想知道小杂种的干娘为何不见了?”汉子拼命大吼道。 动作一停,雁宁皱眉:“难不成,你把她杀了?” “我?当然没那个能耐,只是……我知道……” 汉子语气飘忽,眼珠子左顾右盼,叁个字两个字地往外蹦。 雁宁蹙眉,不耐烦道:“舌头不需要可以割了。” 汉子立刻大叫:“小杂种杀了他娘!” “什么?”雁宁愕然顿住,不由得愣了一瞬。 而就趁她不备的一瞬间,地上的汉子顿时化成了一股灰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雁宁低头,地上只剩一件被树枝钉住的衣服,脏兮兮的,沾满了尘土。 这个来路不明的妖魔,可能是为了逃命,在骗她吧? “主人,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背后忽然传来一声呼唤,雁宁下意识转头,只见小魔物就站在不远处,手里抱着一个竹篮,正笑意盈盈望着她。 雁宁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近视,不然,怎会觉得小魔物脸上的青纹闪了一下呢? 第二十六章雁宁即将在第一个人面前掉马甲 “主人,你昨天说想吃甜酥酪,我买回来了,还有烤鸭。” 若水笑吟吟向雁宁走来,她站在原地没有动弹,目光若有所思。 “喏,主人,我们回家吧。” “不急,不急。” 雁宁手指玩着发梢,脑袋一歪,视线落在若水眉眼间,细声问道:“我方才遇见一个妖魔,他好像和你很熟的样子,你在这村子里有什么熟识的魔吗?” 若水目露讶异,忙答道:“我本是异类,村里人厌弃才是正常,怎会有什么相识的人呢?” “是这样啊。”雁宁点点头,“我看他形容很是猥琐,老鼠一样,还想对我动手动脚的,想来也不可能是你的熟人。” 若水顿时急道:“一定是坏人!他有没有伤到你?” 他的眼神十分关切,丝毫看不出作假。 雁宁忽而笑了笑,语气慢悠悠的:“当然没有,我修为很高的。只是……他逃跑前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雁宁一字一顿道:“他说你干娘死了。” 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从吐出第一个字开始,雁宁便紧盯着小魔物的脸,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变化。 只见若水先是愣了一愣,目光有一瞬间的空白,瞬息过后,才听懂了雁宁的话似的,神情骤然破碎,无声地张了张嘴,眼眶一红,大颗大颗的泪珠随即掉落。 “不,不可能,主人你在骗我对不对?” “那是个坏人,他一定是在撒谎,他说的话不能信。” “我干娘没有死,她只是去城里了,她没有死!” 小魔物声泪俱下,乞求似的对着雁宁,泪水像夏天的暴雨一样来得飞快,几句话的工夫,便满脸泪痕,顺着脖子直流到衣服里。 雁宁抬起手,轻轻抚摸着小魔物侧脸的青纹,露出十分感叹的模样:“你最后一次见你干娘,是什么情景,再和我说说?” “我……”小魔物抬起湿漉漉的眼眸,透过泪水看向雁宁,“那一日,我生病了,干娘说让我躺在床上不要动,她去买药……”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她。” “原来如此。”雁宁指腹移向他眼角,一下又一下地摩擦,拭去湿泪,同时柔声安慰道:“别哭了,那个魔被我揍得很惨,所以,他肯定是在骗人呢。” 她嘴角浮起一丝微笑,如叁月春风吹过柳梢,轻轻拂过若水的心尖。胸腔里的心脏一跳一跳,让他无法移开眼睛,木头似的,怔怔望着雁宁。 “既然你干娘去了城里,那我们就进城去,好不好?” “好。” 若水不由自主地低头,掌心抬起,包裹住雁宁的手,脑袋动了动,侧脸在她手心里蹭动。 看着垂眸低眉的小魔物,雁宁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目光微妙却不易察觉。 魔域四方城。 一间当铺内,掌柜正满头大汗地拨算盘,桌上摆着成堆的法器丹药,不要钱似的,铺满了一整条长桌。 当真是贵客临门。 最后一笔落下,掌柜擦了擦额头的汗,谨慎问道:“公子,您是从何处得了这些宝贝,可否让在下耳闻?”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前方木椅上坐了一个气宇轩昂的男子,一身黑袍绣着金线,眉眼锐利,目光含锋,煞神似的坐在桌边喝茶。 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掌柜本不欲做这单生意,奈何这尊煞神进门便将包袱往桌上一甩,隔空抓来算盘,扔在自己面前,一幅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 他哪敢得罪的起这种人哦。 只好老老实实算起钱来。 “客人有所不知,小店财力艰难,恐怕担不起这么多珍稀之物。” “能担多少就给我担多少,说什么废话。” 男子看也不看对方,自顾自把玩一个镂金香炉,双眼眯起,透出一股子好奇。 “你无需担心东西主人找上门,他们不可能再出现了。” 说罢,他冲掌柜一笑,煞是可怖。 青天白日的,掌柜竟背后腾空而起一阵骇然。 “我这就给您拿魔石去!” 正欲招呼小厮,门口忽然风风火火跑进来一人,闪电般扑到他桌前。 “有件货,劳烦您给估个价!” 又是一个来当东西的。 看出对方是个普通的尸魔,因此掌柜并不在意,随口道:“今天魔石不够了,明天再来吧。” “是好东西!” 那人一面说着,一面从怀里掏出来一个长方的木盒,直怼到掌柜面前,顺手掀开盒盖。 一旁的小厮见状也好奇起来,伸着脖颈去瞧那木盒,只看了一眼,便叫了出来:“怎么又是这金簪?” 闻言,那木盒主人惊讶道:“难道贵店已经有这物什不成?” 小厮嘴皮子飞快:“昨个刚有个姑娘来当一模一样的簪子,足足换了五百魔石呢!” 刚说完,便被掌柜狠狠踩了一脚,“你懂什么?这玩意儿哪值那么多!” 木盒主人此刻也回过味来,笑呵呵地捻起那根簪子,得意道:“掌柜的,既然簪子一样,这价格可就不好改了。” 掌柜毕竟是一店之主,不好发作,桌下的手便悄悄拧了一下小厮,小厮会意,当下便与木盒主人掰扯起来。 一时间竟吵得越来越急,那木椅上的煞神眉头一皱,正欲将二人扔将出去,一抬眼,却忽然愣住。 他直勾勾盯着那人手上的金簪,身形瞬间移至近前,一把夺过簪子,震声道:“这簪子你从哪得来的?!” 他面无表情,眼中煞气四溢,吓得那人结巴道:“一、一个女人,卖、卖给我的。” “对对对,昨天来店里当簪子的也是个女人。” 小厮飞快抢答,一旁的掌柜满脸颓丧,恨不得将其嘴巴捂死。 黑衣男人居高临下道:“拿出来,她当的东西。” 等小厮将另一件盒子打开,里面赫然放着一根一模一样的金簪,熠熠生辉,即便放到魔宫贡品里,也是不俗的货色。 黑衣男人目光深沉,若是仔细分辨,会发现他眼中竟有一丝近乎狂热的惊喜,目光灼灼盯着那两根簪子,仿佛透过它们,找到了心底遍寻不见的执念。 “现在你们几个,把当东西的女子是何打扮、说了什么话、做什么事、去了哪里,全部一一说来。” 男人稍稍停顿,不屑地扫了叁人一眼,语气森寒:“若有半点遗漏,就别想活着走出这扇门。” 片刻后,男人从当铺走出,和来时没有什么区别,除了乾坤袋内几乎搬空了当铺的魔石,和两根被妥善安放的金簪。 第二十七章 夜晚的四方城西郊,白天的死寂被打破,各路的妖魔终于展现原始本性,如同养蛊一般,滋生罪恶与肮脏。 无人在意的角落,一只灰皮老鼠忽然从墙角钻出,它快速甩了甩尾巴,下一刻,一个灰衣男子豁然出现在墙角。 只见男子原地跺了几下脚,恨恨道:“幸好老子逃得快,小娘皮想杀老子,下辈子吧。” 男子一边骂一边向大街走,街上人影幢幢,时不时有人拎着滴血的武器从某条巷子或是房屋走出,路人见怪不怪,连半分眼神也不会多给。 西郊的四方城,最是藏污纳垢,但越是这样的地方,越适合某些特殊的人生存。 比如,打算花钱雇佣杀人的灰衣男子。 男子怀里揣着不少的极品魔石,边走路边寻思着,反正已经在小杂种的女人那边挂了号,少不得将来被她寻仇。既然如此,不妨先下手为强,直接杀了小杂种和他女人便是。 打定了主意,男子闷头疾走,嘴角笑意止不住泛滥,直到他一脑袋撞上某个陌生人。 “滚开,敢挡你大爷的路?”男子横鼻子瞪眼地大骂,一抬头,却僵在原地。 无他,只因眼前这人相貌着实好看,而且瞧不出对方的族类。 知道自己惹了惹不起的人,男子连忙点头哈腰:“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得罪得罪。该滚的是我,我这就滚!” 话毕,他想起身,却发现自己一动不能动,竟是被定在了原地。 “本来不饿,但你非要作死。” 毫无温度的说话声在头顶上方响起,灰衣男子吓得叁魂七魄纷纷出逃,想大呼救命,可连声音也被禁住。 眼前只能看见一片黑底金纹的衣摆,灰衣男子只觉头顶骤然厉痛,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便失去了意识。 而在他闭眼后,黑衣男子审视着手中的一团白雾,忽然惊呼道:“雁宁?”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在四方城外的小村庄内,雁宁正等着若水收拾东西,不日便搬去城里。 “我们是暂住、暂住!不需要把你家都搬空的。” 瞧见小魔物连做饭的炒锅都要拿走,雁宁连忙拦住,无奈道:“都去城里买,不要带这些了。” 若水喏喏答道:“可是干娘教导要行事节省,不可喜新厌旧。” “那也不必连桌椅板凳都带上吧?!” 指了指一旁的行李堆,雁宁断然朗声道:“现在马上立刻,把除了衣服之外的所有东西,全部放回去!” 她神情坚决,看起来着实不容反驳。若水欲言又止,几番张口又合上,最后还是乖乖嗯了一声,垂头丧气的,转身去搬东西。 “这样才对嘛。”盯着若水的背影,雁宁小声嘀咕了一句。 只要小魔物威胁不到她,那对方的秘密,她暂时不会去深究。 “反正,早晚是要分开的。” 第二日一早,雁宁便和小魔物一路轻车简从,进了四方城。 两人顺利的行程,在雁宁路过一座酒楼时,戛然而止。 “主子,请用茶。” 二楼靠窗的座位上,一个身穿白色纱衣的男子正跪坐在地,纱衣近乎透明,包裹着纤瘦紧致的腹肌。 男子面容秀美,唇似施朱,双目盈盈似含了一汪秋水,正托着茶盏,举向他面前的女子。 那闲坐的女子盛装华服,微低下巴,就着男子的手喝了口茶,刚入口,便皱起眉头:“凉的。” 话音刚落,男子便以头抢地,连声哀求道:“主子饶命,怜奴疏忽了。” 磕了几下,女子便用鞋尖抵住他的下巴,命他抬起头来,随后耳语几句,不知说了什么,只见男子脸颊飞红,深深低下了头。 “主人,你怎么了?” 若水见雁宁盯着不远处的男女出神,疑惑问道:“那二人可是有什么问题?” “没,没事,不对,这怎么可能是没事!” 雁宁呆滞的目光骤然惊醒,下意识尖声叫了一句,旋即飞快低头,避开周围食客怪异的眼神。 她挪了挪位置,挨着若水,在他耳边悄声问:“那二人是什么关系?为何,为何这样?” 若水司空见惯道:“和我们一样,是主仆啊。” “魔侍都是这样服侍的,唯独主人让若水成了例外。”他侧头转向雁宁,视线低垂,并不直视她眼睛,声音轻轻的:“但无论主人想怎么安排,若水都觉得很好。” 最后一句,雁宁其实并没有听进去,她脑子里只回荡着一句话:魔侍都是这样的、都是这样的…… 难怪那天小魔物那样反常。 原来是会错了意。 正想着,二楼忽然响起脚步声,雁宁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穿甲胄的英气女子踏进来,目不斜视,大步流星走向床边的华服女子。 “你倒是清闲,四处玩乐。” “宫里谁能比得上将军您,劳苦功高、殚精竭虑,我没那本事,只配做个富贵闲人罢了。” 女子眼皮抬也不抬,懒懒地倒在圈椅里。 英气女子有些着急:“现在需要……” “将军!”女子忽然提高声音,冷冷瞥了对方一眼,随后恢复平淡道:“酒楼是吃饭的,这张嘴最好只用来吃饭。将军废话多,可以回家对着墙说去。” 一番话气得英气女子横眉倒竖,伸手猛捶了一下桌面,转身就走,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楼门口。 “戏看够了吗?” 这句话响起时,雁宁正佯装喝水,方才吃瓜半晌,一时没反应过来。 “说你呢,丑八怪旁边那个喝水的。” 呃,被发现了。 雁宁讪讪抬头,对窗边的女子笑了笑:“我耳朵不好,其实听不清东西的。” “怕什么?又不吃你。” 女子像是早就注意到雁宁,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 忽然她站起身,莲步轻移,一双杏眼闪过精光,向这边走了过来。 若水见状,以为对方要对雁宁不利,急忙想要起身,被雁宁一把摁住肩膀。 “别动,你打不过。” 雁宁飞快吐出一句嘱咐,随后坐直了身体,看着对方一点点走近。 “叫什么名字?” “我可以不说吗?”雁宁平静道。 女子嫣然轻笑,甚是高兴的模样:“当然可以,反正早晚我都会知晓。看得出来,你不是寻常人,如果有什么需要,城东多财巷来找我。” 说罢,女子便裙摆一转,徐徐走向门外,身后白衣男子低头不语,温顺地跟上去。 “她是谁啊?”雁宁深感莫名其妙,与小魔物大眼瞪小眼。 若水摇摇头:“我也不知。” 一旁有食客高声叫了一句:“这你都不认识?她可是负责掌管财政的司金长老。” 嚯! 雁宁挑了挑眉,表情丝毫不掩惊讶。 原来是财政部长? 那货币贬值的原因能不能给她解释解释啊。 “唉。”雁宁叹了口气,揽着若水的肩膀,感慨道:“不知道这是抱上了大腿呢?还是埋了个地雷呢?” 第二十八章小魔物的秘密 四方城东,雁宁与小魔物暂时租下一个院子,既然暂时无法进入魔宫,那且等着便是。 干净整洁的院落里,雁宁怀里抱着一篮果子,边吃边翻看话本,随便小魔物在一旁忙东忙西。 有时若水会向这边看两眼,雁宁便对他露出鼓励的笑,温温柔柔的:“你做得很好。” 每每说完,便看到小魔物一脸振奋,更鼓足干劲,一丝不苟地收拾屋子和院子。 雁宁满意低头,继续吃果子看话本。 在两人都看不到的院门外,一个黑衣男子正站在墙边,紧盯着面前关闭的门扉,神情似笑非笑,隐隐藏着一股怒气。 “找到你了,骗人的女修。” 如果雁宁没有失去那一段记忆,她必定能认得出,门外正是多年不见的冤家——冥霄。 时间回到一天前,冥霄刚刚杀掉那个灰衣男子,手上的一团雾气是每一个死人生前的回忆,以往都会被扔掉。 可这次,冥霄却停住了动作,只因他看到了雁宁。 雾气内,雁宁对此人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都完完整整的留存下来,犹如留影石一般,看得一清二楚。 冥霄第一次看见这样的雁宁,一时间忍不住来回翻看,一次比一次细致。 两年不见,她头发变长了。 怎的比以前更凶了? 看着看着,冥霄的嘴角便不由自主地翘起弯弯的弧度,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向来阴沉骇人的眼睛里哪还有半点厉色? 他不厌其烦地研究雁宁的每一个表情,比较她和记忆中的不同。直到雾气忽然变幻,另一段画面展开在眼前…… “娘,你怎么了?” “不许喊我娘!谁是你娘?你娘早死了,被你害死了!” 床上的女子看起来不过叁十来许,却十分瘦弱,五官姣好的脸上毫无血色,蔓延着病态的苍白,仿佛连简单的说话都像在耗费她都生命,一副即将撒手人寰的模样。 可即便是这样,她还是恶狠狠地瞪着面前的少年,眼中充满怨毒。 “你小时候就害死你娘,现在又要来害死我!果然和你爹一样,是天生罪恶的孽种!” 即便被这样咒骂,少年依旧是一脸真诚的担忧,毫无半分怨怼,双眸含泪道:“娘,大夫说你病得很重,不能动气。你先躺一会儿,我这就去给你熬药。” 说罢便转身跑出门去,伴随着身后传来的一声声带着咳嗽的咒骂:“滚!滚得远远的!孽种,你这个孽种!” 少年抹了一把眼泪,深一脚浅一脚地迈过积雪的院子,推开破旧的厨房门,拿起罐子,熟练地烧水煮药。 橘红的火苗时不时从小火炉中窜出,在昏暗阴冷的土房内,成为唯一的光与热源,映照出少年清澈的眉眼和俊俏的五官,以及侧脸上,神秘骇人的青纹。 少年认真盯着炉火,手上摇着一把露洞的蒲扇,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药汤火候。 他穿得十分单薄,根本挡不住从破旧窗缝里刮进来的寒风,可他仍坚定地背对门口坐着,试图用瘦削的身躯挡住冷风,护住面前正在燃烧的药炉。 四周没有人声,除了少年的呼吸,和寒风的呼啸,但仔细听,仍能听见卧室里传来的骂声,和白茫茫的雪片一起,被大风送进少年耳中。 只见他沉默地坐在小板凳上,当泪痕被炉火烤干之后,便显示出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眼神空洞到冷漠。 “你还这么蠢!有娘没娘又有什么区别?难道还能过得比现在更惨?” 凭空出现一个沧桑的声音,吓得少年浑身一震,四处打量着,颤抖道:“谁?谁在说话?!” “你不记得我了?当年你爹活着时,我还抱过你呢,哈哈哈哈。” 这声音似喜非喜、似哭非哭,诡异得令人生惧,少年也不例外,把自己紧紧缩起,抱着膝盖直抖。 “你是魔还是鬼?我才不认识你,你快走!” “怕什么?我是来帮你的,帮你实现你所有的愿望。” 那声音的主人似乎知道自己吓到了少年,于是变换了音色,再响起时,已经是一种谆谆善诱的慈蔼语气。 “你干娘恨你,从没把你当成她的孩子,甚至不把你当人,你过得连猪狗都不如,这种日子有什么必要?这种亲人有什么需要……” 少年没有意识到,随着声音一句句进入耳朵,他的眼神不受控制地变得僵硬,原本平静的神色竟缓缓流露出几分怨恨。 “没有人疼你爱你,这世间所有人都厌恶你,恨你!包括你的干娘!” 最后一句话落下时,少年仿佛在和什么东西抗争一般,捂住耳朵,拼命摇头:“不,不是的。” “她只是病了,病糊涂了!她是我娘,我有亲人。” “你没有!”那声音猛地提高了音量,简直是震在少年脑海中,“你爹娘早就死了,这世界没有你任何亲人。只有我,只有我能帮你过上你想要的生活!给你力量,给你征服这六界的一切力量!” “我才不要什么力量!”少年迸出一声哭腔,捡起地上的蒲扇,执着道:“干娘就是我的亲人,我要给干娘熬药。” “蠢货,你不知道你爹娘是怎么死的?就是你干娘害的!” 少年骤然愣住,茫然地张开嘴,问道:“你在说什么?干娘害死我爹娘?” 那声音忽然闪过一丝惊喜,如同在诱惑一个人踏入地狱,带着隐秘又幽暗的鼓励,“对,她杀了你的爹娘,她就是害你无父无母、被众人欺凌、被打骂羞辱的罪魁祸首!” “去报仇吧,去为你爹娘报仇,为你自己这些年的苦厄报仇,杀了那个女人!” 在少年发愣的期间,外面的寒风竟缓了下来,而从窗户的破洞中,渐渐飘来一股灰色雾息,无声无息地沉入少年身体中。 “报仇,为爹娘报仇。” 少年无意识地张嘴重复,神情甚是混沌,连站起来的动作都十分僵硬。 随后,他注意到地上的药罐,忽然抬脚踢翻,滚烫的药汁洒在冰冷的地面上,升起一阵白汽。 下一刻,却见他晃了晃,眼中光采凝聚,目光顿时清醒。 “干娘的药怎么洒了?” 他飞快弯下腰,捡起药罐,将剩余药汁倒进一个空碗,只剩半碗了。 “再熬一包吧。” 少年放下药罐,急急去抱柴火,转身的瞬间,一阵不知从哪里来的细风吹到他脸上,眨眼间,他的神情再次空白。 随后,只见他僵硬地端起药碗,推开房门,一步步踏入雪地。 外面风雪不知何时已经停止,此刻只有少年踩雪的咯吱声,一步一个深深的鞋印,他像感觉不到冷一样,走得无比坚定。 “干娘,药来了。” 刚推开屋门,转头便迎来一声斥骂。 “滚!你这个孽种,别想来害我!” 床上的女子盖着棉被,却一副没有生机的模样,她神色越发癫狂,看着走近的少年,就像看见了恨之入骨的仇人。 “对,你爹当年就是张脸,他骗了你娘,造出你这么个孽种。” 她咬牙切齿地咒骂,少年却像没有听到一般,神情冷漠平静。 “干娘,这么多年,也改换些新词了。” 只见他举起药碗,作势要送向床边,至半空中,却手腕一翻,药碗旋即落地,药汤伴着碎陶片撒了一地。 “干娘,这药太苦,就别喝了。”少年淡淡道。 “呵,哈哈——哈哈。”女子转怒为笑,胸腔如同风箱一般嘶嘶作响,仿佛下一瞬就要断气,可她却越笑越激动,脸颊都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我就知道。”女子乐不可支地摇着头,简直开心了到极点,胸口没有规律地剧烈起伏,“我就知道,你骨子里留着那个男人的血,你会和他一样,犯下数不尽的杀孽,毁掉一切。” 话音未落,女子陡然喷出一口鲜血,接着,便濒死地摔在床上。 “干娘,你不止病糊涂了,还疯了。”少年歪了下头,忽然拿起地上的碎瓷片,捏在手里,感兴趣道:“不如我送干娘重活一世可好?” 女子没有发怒,其实她也根本无法再生气了。 生命走到最后,她只是气若游丝地叹了一句:“我终于也要被你害死了,就像你娘一样。” 她的目光渐渐涣散,眼睛没有焦点地看着上方的床帐。忽而,她用尽最后的力气笑了笑,似乎想到什么高兴的事情一般。 “乔乔,我来找你了。”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女子终于闭上了眼睛。 无声的寂静在房间里蔓延,少年站在床头,过了许久,啪的一声,一个碎瓷片掉落在地上。 “干娘?” 下一刻,少年猝然晕倒在地。 在少年倒地后,那灰色气息竟从他身体中游出,向床上的女子飘去,整个笼罩住她的身体。 这幅场景只维持了几个呼吸的时间,随后雾气便重归于一团,说明记忆的主人也就只看到这里,后续如何根本不知。 冥霄眉峰一挑,只当无聊看了一场闹剧,想了想,他还是没全部扔掉这团白雾,只从中抽出雁宁的部分,细心存放。 正要扔时,他忽地察觉到,雾气中,雁宁身后的院子和青纹少年的院子很相似。鬼使神差地,他最后也留下了这一段记忆。 这个临时的决定,让冥霄在多年后都无比庆幸。 小剧场 冥霄:给情敌埋地雷,嘿嘿。 若水:嗯,怎么不算是雷呢? 第二十九章有见面了 清晨,朝雾将散未散之时,雁宁租下的这间小院内,有人已经早早起床,轻手轻脚地锁好门,抱着篮子去买她爱吃的饭食。 “小魔物,这间院子就是我们的根据地了!你可要好好照看,要做到干净又敞亮。” 雁宁明亮的笑容烙印在若水心底,情不自禁地,他脸上也弯起一抹微笑,暖意顺着四肢百骸,一直翻涌到心头。 从前如同一潭死水的生命,第一次萌芽出希望。 他的注意力早已飞到小院里的人的身上,还未意识到,身后正跟着一个黑衣男子,目光虎视眈眈。 男子手指转着一根金簪,剑眉微皱,似乎正考虑着,是否要将这簪子钉进前方少年的后背。 走到拐角处时,若水好似察觉到什么,飞快回头瞟了一眼,可身后只有沾湿露水的石板巷,巷子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当做是自己疑神疑鬼,他转头继续向前,沿着窄窄的小巷走回家。 这时侯,他尚且不知道,自己满心期许的新家,已经被一个陌生男人占据;而他时刻惦念的主人,正被这个男人锁在怀里。 卧房内。 任何人都难以抵抗一场懒觉的诱惑,雁宁也不例外,即便在归虚山出了叁年早课,但只要有任何一个可以懒床的机会,她都不会放过。 天气热,她只在身上搭了一层薄纱,每当侧躺时,腰肢便塌下去,宛如薄雾笼罩起伏的山脉。 这幅美景,悉数被床前的男人收归眼底。 冥霄仔细观察她身体的每一寸,连头发丝也不放过,幽潭似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越发深不可测。 睡梦中,雁宁似乎察觉到什么,眉头微微皱起,长睫颤了一颤,紧接着就要睁开眼睛。 这时,冥霄忽然行动起来,从直挺挺站在床头,到迅速坐下。顺便佯装出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坐在雁宁床边。 “你是谁?!” 一睁眼就看见陌生人坐在自己床头,任谁都受不住这惊吓。 雁宁也一样,当场挺身而起,抄起一旁的灵剑挡在身前。 “阁下无故到访,十分不礼貌啊。” 来人能进入房间不被发现,显然修为不在她之下,又不知对方意图,总归不好贸然出手。 思及此处,雁宁心里不禁打了两下鼓,手中灵剑隐隐出鞘。 “故人相见,你就是这样对我的?真是令人伤心。” 冥霄摇头而叹,满面遗憾道:“更何况你还欠着我的债。两年,数一数你耽误了我多少次情期?” “你认错人了。你我从未见过,哪里算什么故人?我更不记得自己欠过你的什么。” 刚说完,雁宁便看到对方啧啧两声,接着便从袖中掏出一个盒子,当着她的面打开。 ——竟是她卖出去的那两根金簪。 “当初送了满满一盒子,也不知被你当的还剩几个,真是个薄情负心的女子。” 男子脸色浮现出浓重的可惜,目光却饶有兴味,直勾勾望着雁宁。 她下意识想反驳说只卖出去两根,可看对方神色意不在此,明显不是来找她要簪子钱的,因此并未接话。 冥霄也不在意雁宁的沉默,只微微笑了一下,伸手将盒子放到她枕边。 “送给你了就是你的,随你如何处置,只是卖的太便宜了些。” 他想起来什么,颇为好笑道:“这可是旁人眼中的宝贝,若被她知道五百魔石就换走了,恐怕要气得跳脚。” 雁宁不知他口中说的是何人,那人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一心只想让这来意不明的陌生人快走,便说:“阁下既不在乎这两朵簪花,想必另有所图,可惜我与您并不相识,无论您想做什么问什么,我都不能奉陪,所以阁下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久别重逢,说话客气了不少。可一张嘴,还是和之前一样气人。”冥霄撇嘴,目光对着雁宁上下打量一番,哼唧唧道:“不和你计较,先办要紧事。” 乍一听这话,雁宁尚且纳罕对方意欲何为,方要询问,便见他忽然倾身上前,同时展臂过来摸她的头发。 她神色一变,当场用剑挡了回去,随即纵身一跃,跳下床榻,稳稳站在房中。 提着剑,她呵斥道:“管好你的手!” 冥霄面不改色,只弯腰拎起床脚的布鞋,不疾不徐地走了过来,在雁宁毫无温度的审视中,躬下身体,将鞋子放到她脚边。 “小心地上有碎石子。” 雁宁租的这间小院不过中等价位,房中铺的是砖地,光脚踩上去,不仅凉,还硌。 于是她并不客气,一面视线盯紧对方,一面趿上了鞋。 只见他嘴角一勾,眼中精光浮现:“很好。” 话音刚落,雁宁便发现自己竟一动不能动。 “你做了什么?!” “最近倒腾出来的新法咒,刚好可以附在你鞋上。” 雁宁气不住,张口骂道:“奸诈小人!” “和你学的。” 冥霄笑吟吟接话,假装没看到她犹如寒剑的目光,心中得意一时藏不住,连眼角都上挑起弯弯的弧度。 他抬起一只手,轻轻摸上她细腻白皙的脸庞,指尖勾了勾鬓边碎发,随后,堪称温柔地帮她拂至耳后。 “忘了没关系,人找回来就好。” 雁宁语气愤怒道:“都说了,我从未见过你!” “那就重来一遍,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够就叁次,早晚你会再记住我。” 冥霄一脸轻描淡写,似乎并不在乎雁宁的忘记,只执着于将她的人留在身边。 不明白对方说的是什么事,雁宁心底打鼓,隐隐升起几分担忧。 正在这时,院子里突然传来一声响动,听起来很是欢快的脚步声越走越近。 ——小魔物回来了。 雁宁刚想提醒他快跑,一张嘴却发现自己被封住了声音。 “外面的是你的小奴隶?”面前的男人凑近在她耳边,恶意地向她耳垂吹了一口气。 “他弱得很,比两年前的你还要弱。” 雁宁侧目瞪向对方,却只迎来他的轻笑。 对方在她耳边低声道:“你知不知道?这小奴隶还不止一张脸。” 话音刚落,房门便被推开,一句“主人,我回来了……”还没说完,雁宁便听到什么东西“哐”的一声,掉落在地。 与此同时,小魔物的喊声随之响起:“你们在做什么?!” 作者OS: 让我们把这顶帽子给……给各位男士都戴上。 第三十章 小魔物怀里的糕点零食,连同篮子滚了一地。吃食被存放得很好,有的还在冒热气,雁宁看在眼里,甚是觉得可惜。 “我们在做的事,难道你看不出来么?” 身旁的男人忽然绕至她身后,抬起一只胳膊搂过雁宁胸口,十分亲昵地挨着她。 见对面的少年满面怒气,男人越发得意,不仅另一只胳膊也紧紧抱住雁宁,还顺势低头吻了一下她侧脸。 再抬眼时,他脸上的不屑与轻视显而易见。 “小子,趁我今日心情好,饶你一命,快滚。” 若水双手攥拳,看见雁宁明显是受人所迫的眼神,心里横生一股强烈的恨意,令他想要撕碎这个陌生的男人。 “你这个混蛋!放开她!” 他吼了一声,拾起脚边的一个板凳,直朝冥霄猛扑过去,来势汹汹,拿出拼命的架势。 奈何这点儿把式,在冥霄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未及近身,他便被对方隔空挥袖扫出门外,像挥走一只飞虫那般轻松。 狼狈地滚了几圈,直到撞上院中的石凳才停止,紧接着,他猛地喷出一口血来,整个人瘫倒在地,和那些糕点一般,沾满脏兮兮的尘土。 雁宁不忍直视,为小魔物的身体健康默默捏了一把汗。 “啧啧。”冥霄故作遗憾地摇了摇头,转过脸对雁宁说:“你的小奴隶和废人有什么区别?我看不如你认我做主人。保管你要什么有什么。” 想要你滚出去。 雁宁气愤此刻口不能言,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在她面前嘚瑟。 ——像只叼着骨头的狗摇着尾巴炫耀似的。 烦死了。 雁宁心中所想,冥霄自然不知,只一面揽着她的腰,一面像得了新奇的宝贝似的,一会儿拉扯她衣服,一会儿拽拽她头发。 “你穿鹅黄衣裙很好看,金饰也很配你。” “我有个镂金的香炉,以后摆在你房里。” 他专注地在雁宁耳边絮絮叨叨,另一头,小魔物已经颤巍巍站了起来。 尽管站都站不稳,仍坚定地朝雁宁走去。 小魔物摇摇晃晃的身影落在她眼里,一步又一步,踉跄着靠近。 雁宁眼神忍不住跟随他移动。 正向她走来的人,头面满是灰尘,嘴角鲜血流淌未止,可眼中却闪烁着执着的光。 “放开她!” 其实他走到门前有一段时间,可直到这句喊声出口,冥霄才像终于发现有这么个人似的,漫不经心地转过头去。 “命真是硬。”冥霄凉凉道,瞟过去的目光中充满了不屑,“可你这样的蝼蚁,连与我交手的资格都没有。” 说罢,他振袖一挥,一道金色光羽瞬间射中若水眉心。 是妖族。 金羽射出的一瞬,雁宁心头一震,随即只见小魔物直挺挺倒向地面,连丝毫反应都没有。 “你把他怎么了?” 发现自己恢复说话,雁宁第一件事就是质问小魔物的安危。 冥霄一摊手,语气轻飘飘的:“看在你的份上,没弄死他。” 不等雁宁说话,他又急忙说: “我都放过你的奴隶了,你是不是该做答应我的事?别想抵赖,当年的妖誓还作数的。” 雁宁一脸茫然,问了句是什么事,没想到,对方却大惊失色,炸哄哄道: “你怎么连这都忘了,两年不见,连交配都不会了么?” “!” 原来这家伙是图她身子! 如此一来,他之前的动手动脚就说得通了。雁宁心道,原来是一个淫妖,还是个用拙劣手段骗她的淫妖。 之后,雁宁又试图用修罗身份威胁对方离开,不料他却语出惊人: “你明明是修仙的女修,怎么把自己当修罗了?难不成阿姐施法过度,把你脑子施坏了?” 雁宁:你才脑子坏了! 这厢腹诽未结束,冥霄忽而捧起雁宁的脸,煞有介事地盯着,认真道:“还记得你叫什么吗?你叫雁宁,来,跟我一起念:雁——宁——。” 一时间,被当成傻子的愤怒和被识破身份的愕然同时涌现,足足让雁宁愣在当场,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我特么不是傻子。”几息过后,雁宁才破口骂出一句话。 冥霄对此表示意料之中:“哦” 见到对方的反应,雁宁自然明白自己被耍,她竭力稳住怒火,心道:不是撕破脸的时候,不可与之硬拼。 终于,她缓慢而悠长地吐出一口气,嘴角用力弯起一抹笑意:“答应你的事情,自然会办。只是……” 雁宁面露无奈,为难道:“那盒金簪在四方城被人偷了。簪子跟了我这么多年,总感觉看见那盒簪子,就看到了什么人一样。” “现如今它们丢了,我心里自是十分难过,没心情与你做那事。” 她神色凄凄,眼眸适时低垂,瞧着甚是伤心:“你把簪子找回来,我才答应你。” 平心而论,雁宁对自己的演技和台词水平相当没有信心,可她不知,冥霄已经受了她好几次骗,在她这一条骗子路上,埋头向前,一条道走到黑。 此刻也同样,冥霄被雁宁这幅罕见的凄楚可怜的模样冲昏头脑,直愣愣道:“真的?那你在这里等我,我这就去为你找回来。” 说着,他便施了个法术,轻松解开雁宁身上的禁锢。 他施法的手势十分好看,金色妖光在指尖绕来绕去。雁宁感觉自己像是在何处见过,快速回忆了一番,发觉这些年并未接触过使金色法术的妖族。 大概是在哪堂辨妖课上的留影石里见过吧。 这个细微的小插曲,被雁宁飞快忘至脑后。 拍了拍僵硬的脖子,雁宁正眼看向面前的男人,见他笑意颇深,薄唇轻启: “提醒一下,你身上有妖誓,如果违约,代价可是很伤身体的。” 一句话说完,他迅速低头吻住雁宁的唇。时间很短,只碰了一下便重新抬头,用的力气却很重,带着些恼怒似的。 “你吃不了妖誓的苦,所以别想跑。” 最后一个字结束的那一刻,男人也瞬间消失在屋内,如同来时一样,无声无息。 雁宁摸上被自己牙齿磕到的嘴唇,呸了一声:“混蛋淫妖!” 尒説+影視:ρ○①⑧.run「Рo1⒏run」 第三十一章开辟新地图 漫天乌云凝结上空,犹如墨池被打翻,水墨倾泻;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色汪洋,平静的海面荡然无波。 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托起灰衣少年,使他不至于掉落水中。 “这,这是哪里?” 若水诧异张望,目力所到之处,只有看不见尽头的黑水和乌墨一样的浓云。 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染黑。 四面八方忽然传来一声悠长的回答:“这是你最初存在的地方。” 分辨不出声音的方向,若水四处张望,试图寻找说话的人:“什么意思?你又是谁?” 那声音听上去十分缥缈,宛如一缕幽香浮动着飘来,精确传到若水耳中: “你不必知晓我是谁,只需明白,在这里,你会找到生命最初的答案。”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若水摇着头,以为自己进入了结界,离开了与雁宁的院子,于是央求说:“前辈,可不可以放我离开,我有很要紧的事要去做,外面还有人在等我。” “不急 你所说的人,她安然无恙。反倒是你,难道不想知道自己从何而来?这脸上的青纹又是因何而生吗?” 听到雁宁平安的消息,若水稍稍定心,继而朗声回答:“想。但是我有比这更重要的事。” “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但你胜不了他。” 这一句笃定的断言,无疑让若水内心阴霾更甚。 他知道对方法术远胜于他,可那又如何? 难道就这么认输,任由他欺负主人吗? 不,他绝不! 若水清亮的眼眸里,闪烁着强烈的不甘。 雄性天生的竞夺本能,使他产生格外愤怒的情绪。而想到雁宁被那人搂抱时,怒火燃烧犹甚。 尽管他此时还不知道,但一颗名为妒忌的种子,已经悄然在他心中——生了根。 “你的力量太弱。”那声音像是存心要打击若水,处处揭他的短,“你既无修为,又不会法术,如何赢过他人呢?” 力量,又是力量。 若水没有答话,垂于身侧的双手紧紧攥起,侧颜藤蔓一样的青纹,竟开始发出忽明忽暗的青色微光。 “想要力量很简单。留在这里,解开你身上的迷题,自然会得到属于你的力量。” “你身世的真相,你曾经遗忘的经历,在这里都会有答案。” 随着这番话结束,脚下的汪洋和高处的天空开始匀速而缓慢地流动,像是有一双大手搅动着,使它们呈现出一种暗潮翻涌似的形态。 良久,若水微低的头忽然抬起,仰天喊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因为我是来帮你的。”似哀似怅的叹息自天边飘荡而来,掺杂一丝若有若无的怅惘。 “我答应了一个人,此生都不能害你。” “她喜欢小孩,若看到你这样,一定会很难过。” 不知为何,若水心底莫名生出一股突如其来的哀恸。 他问道:“你说的人是谁?我认识吗?” “我说了,等你解开在这里的迷题,所有的真相都会大白。” 显然对方不愿意告知。 清楚这点后,若水长长呼出一口气,用力眨了眨眼睛,坚定道:“我不会答应的,我要离开。” 话音落地,一声叹息响应在天海之间,显得声音的主人有些无奈:“随你吧。若日后再相见,恐怕就没有这样安稳了。” 若水不明白他的意思,未等他细想,远处的天与海猝然崩塌,好似一面镜子摔成碎片,再如烟雾一样消失。 眼看崩势愈演愈烈,须臾之间便要及至脚下,若水仓皇着后退,忽地脚下一空,身体骤然跌倒,落进一片黑暗中迅速下沉,直至失去意识。 “小魔物?” “小魔物!” “完了,不会变成植物人了吧?” 雁宁看着床上躺得笔直、眼皮紧闭的少年,连声哀叹。 对方只说不会打死,又没说还给她一个活蹦乱跳的小魔物。 这个缺德、淫乱、欠揍且该死的淫妖! 半响后,雁宁叹了口气,俯身趴在床边静静地注视。面前的人睡颜堪称安详,只有缓慢起伏的胸口,昭示人还活着。 “回元丹喂了,伤口也恢复了,怎么还不醒呢?” 她伸出一根手指,戳向小魔物的侧脸,闷声说:“再不醒,我就一个人跑路了,留你在这里被妖怪揍。” “别走。” 急促的喊声凭空响起,吓得雁宁手指一抖。 下一瞬,床上的人蓦然睁开双眼,怔忡几秒后慌乱转头,目光接触到雁宁的那一刹,瞬间安定下来。 “主人,你还在。” 雁宁眉梢一动,接过话:“是啊。难不成还会抛下你吗?” 她撒谎不打草稿,毫不愧疚自己产生过独自跑路的想法,即便就发生在前一刻。 闻言,若水神色渐暖,浮现几分喜色。短短几息,又酝酿起一阵迟疑:“那个男人,他是……” 雁宁没听出他的犹豫,心情被卷土重来的愤怒占据,唾骂道:“是个混蛋!” 仍觉得生气,雁宁一句接一句破口大骂,顺带连对方如何威胁,也一口气说出来 “妖誓?会不会伤到主人?!”若水下意识拽住雁宁的袖口,焦急问道。 雁宁一拍他肩膀,自信道:“不会的,我怎么可能和妖怪立这种东西!” 暂且不说自己从未见过这类妖怪,就算见了,也不可能去缔约。 她今年才学到的知识,记忆犹新:修士与妖族不能轻易结誓。 妖誓有利有弊,修士除非走投无路,不会与妖族有此交易。更因此举对妖族而言是奇耻大辱,若被迫立誓,其必要待誓言完成之时,手刃对方。 这样的费力不讨好的事,她怎么可能会做呢? 听到果断的回答,若水这才放下心来,犹如洇湿水雾的眼眸,依依看向雁宁。 “主人,你又救了我一次。若水是没是很没用?总给你添麻烦。” “没关系,你还弱嘛。我是你的主人,自然当护着你。” 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响起,若水嘴角笑意不减,看起来如小兔一般无攻击力。 雁宁乐呵呵讲述下一步盘算,没有注意到,小魔物的笑容其实有一丝微妙的僵硬。 突兀地,若水插了一句问话:“主人喜欢的强大的人吗?” 雁宁愣了一瞬,随后坦然回答:“我更喜欢自己变强。” 多财巷。 一黄一灰,一高一矮的两个人并肩在巷口静站。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灰衣少年问道。 “来托人救命。”雁宁一扬手,示意对方跟上,自己则大步流星向前走。 若水亦步亦趋追赶雁宁的脚步,扭过好奇的脸:“主人,这里有你的朋友?怎么没听你提过?” 雁宁轻松道:“笨啊,上次在那个酒楼遇见的财政部长……不对,是长老,她说过有事就去找她。这不我们要去找她救命了。” 若水这才想起早前的事,思及那个奇怪的女人,忧虑道:“她真的会帮我们吗?” “不知道,死马当活马医呗。除了她,你我还能在这城里找到第二个有可能帮忙的人吗?” 摸摸小魔物的脑袋,雁宁扭头冲他一笑:“我赌她肯定会帮。” 多财巷只有一座长老府邸,跨过大门,一座接一座的亭台楼阁迎面而来,处处雕梁画栋、粉金饰玉,充斥着一股烧钱式的奢华。 就连侧面小厢房门上挂的珠帘,都是用五色灵水晶串成的,着实豪奢到了极致 一路走过,雁宁不禁咋舌:这么明显的露富,真的不怕被举报个贪污腐败吗?到底怎么赚的这么多钱? 关于这个问题,她很快得到了答案。 “什么?二十万!” 骨节纤细的手指拍上桌面,笔墨纸砚顿时震了一震,雁宁瞪着对面,难以置信道:“你觉得我像有这么多魔石的人???” 对面女子掩唇而笑,一双杏眼狡猾眨动:“提醒一下,是十万魔石和十万灵石。没有可以打欠条,但是一分都不能少。” “你就不怕我还不上?或者直接断绝联系” 女子好似听到了笑话,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拿不到钱,我自会讨些同样价值的东西来抵。至于断联……” 她红唇向上抿起,眼中狡黠精光闪烁,悠悠道:“魔域内,还没有我想找却找不到的人。” 此话一出,雁宁还未有所反应,一旁的若水却动了动手指,长睫轻颤了一下。 不过,并未引起任何注意。 “说来也怪,魔宫那种地方,往外跑还来不及,竟然会有人上赶着进去,真是……睿智的选择啊。” 女子漂亮的面孔丝毫不掩嘲笑,雁宁看在眼里,只觉这司金长老着实将趁火打劫的奸商特质表现得淋漓尽致。 偏偏她还不能拒绝! 雁宁深吸口气,沉声道:“如今魔宫封闭一月,你真的能保证我们安全进去?我可不想前脚进门,后脚就被人发现。” “封就封去,我可是光明正大把你们送进宫里。”说罢,司金自袖中掏出一张丝帛,提起玉笔沾墨,快速地写了几行字,随后又变出一方琉璃石印,在帛面叩了红色圆章。 “来,在这儿印个手印,不必写名字,反正你随口编一个我也不能验证。”指了指丝帛一角,司金拿过印泥,示意雁宁伸手。 帛面上,潇洒笔墨处处含锋,雁宁看了字迹,实在不相信这是恨不得将“有钱”两个字贴在脑门上的人写出来的。 “快点吧,不必担心字据篡改,这可是镇海墨、织云锦,写上去就改不了的。” 雁宁呼出一口气,不带迟疑地伸手,正要碰到印泥时,忽然被身旁的人扯住了衣袖。 转过头看见小魔物担忧神色,雁宁了然地笑笑:“没关系,欠个债而已,钱财哪有性命重要?” 下一刻,她果断接过印泥,在柔软丝帛上,干脆地摁下指尖。 过程中面色不变,目光如湖面一样平静。 任谁也看不出来,此刻她其实几欲淌泪。 二十万……没有了。 如果不是躲逃那该死的淫妖,她怎会需要提前进宫? 雁宁咬着牙扯出一个标准的客套微笑,对司金说:“马上,快点,我等不及进去了。” 魔宫外。 一辆白璧香车徐徐驶进宫门,两侧守卫安稳如山,视线没有丝毫偏移。 不远处,另一辆更为奢华金贵的车架里,女子正慢悠悠饮茶。 “主子,您为何答应送她们入宫?” 司金放下玉盏,抬起眼皮瞟了一下说话的人,才道:“既能赚钱,又能给圣女递个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跪坐的男子不解道:“主子不是不乐意与圣女那帮人为伍?” “那我就要一直为魔尊做这守金库的奴才吗?” “怜奴失言!” 男子脑袋深深伏地,身体几乎贴到了车板,窄瘦的腰肢绷得极紧,十分卑微的姿态。 司金杏眼微眯,看着男子的头顶道:“你不是失言,是不会揣度主子的心意。” 男子颤声道:“奴谨记教诲,此错再不会犯。” “这倒不必。”司金撑着下巴,红唇饶有深意地勾起,“你能活到现在,凭靠的就是你的愚笨和无知,等你变聪明的那一天,离死也就不远了。” 说罢,她像失去了兴趣似的,挥挥手让男子退到车外。 白色背影被车帘挡在外面,只剩一个人时,司金伸手掀起窗帘一角,高耸入云的建筑物落进眼中,望着那漆黑的城墙,神态浮现出一丝难以言说的意味: “仙门修士……圣女,我送出去这份大礼,你可一定要好好利用啊。” 第32章进宫 “主人,那个长老说她可以找到任何人,那……” 车上二人并肩而座,若水迟疑着开口,脸色有不自觉的担忧。 “那她是不是可以找到我娘?” “你娘?” 你娘不是死了么? 一句话差点儿脱口而出,所幸雁宁及时看见了小魔物脸上的疑惑,嘴巴硬生生拐了个弯:“她……一定可以找到的。” “嗯。” 若水认同地点头,低垂着眸子,将脑袋轻轻靠上雁宁肩膀,见她没有反对,更心安理得地放松下来。 一时间车内除了呼吸声,竟分外安静。 其实雁宁心里挺好奇对方娘亲是个什么境况,那灰衣猥琐人到底是否说了真话。本来已有了大概的猜测,但小魔物刚刚到疑问,倒让她又迷惑起来。 不过这都是不着急的事,无需现在寻找答案。 眼下该考虑的是:司金明目张胆地将她们以长老府的名义送给圣女…… 会是什么目的和处境呢? “小魔物,你怕不怕?” 雁宁侧头,看向对方头顶发旋,玩笑道:“跟了我这几天,又是被人揍,又是去未知的魔宫,有没有后悔认我做主人?” 若水飞快摇头:“一点儿都不后悔!” 他长睫扑闪,眨巴着大而圆的眼睛,声音清脆又果断:“跟着主人,是若水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你才活了多大,就说一辈子?” 雁宁不以为意地摸了一把他的脑袋,全当对方是在说笑。 一个空心铃铛坠在颈间,那是司金送给她的隐藏气息的法器,有了它,便不担心被那只淫妖找到了。 一丝嘲讽的神色掠过脸庞,雁宁忽而想道:那死妖怪莫非真在找簪子? 被雁宁嘲笑的人,如今正满脸不善地站在司金长老府大门口,考虑着是将左边大门踹翻,还是将右边大门踢飞。 冥霄双手叉腰,鞋尖一下下踩着地面,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要不全砸掉算了。 正欲动手时,身侧忽然传来风声,冥霄迅速旋身躲开,只见一条白色长练,直朝面门袭来。想也没想,当即指风为刃,割断素白的锦缎。 顺势弹出一道金色光箭,反向射去。光箭刺破空气,只听到一声细小的割裂声,是皮肉被划破的声音。 “丢脸。” 一句女子的轻喝传来,冥霄循声而望,见巷口缓缓驶进一辆羽雀云车。 那偷袭他的人,正站在不远处,乃是一个身穿白衣的瘦弱魔族。 待车架停在门口,帘子拉开,里面出来一位衣饰华贵的女子,弗一探身,便朝地上的白衣男子甩了一巴掌。 “没有胜算就别出手,不然是想我给你收尸?” “怜奴知错。” 白衣男子脸色没有丝毫不忿,一丝不苟地跪了下去,甚至连胳膊上正流血都伤口都没捂一捂。 目睹了一出白捡的好戏,冥霄不禁乐出声来。 司金忽然移过视线:“这位客人气势汹汹站在我府第前,是想做什么?” 此话一出,冥霄立刻变了脸色,狠厉道:“把雁宁交出来!” 司金一哂:“我可不认识什么雁宁。” 冥霄怒目而视,眼中寒光犹如利箭:“狡辩!她的气息就是在这里消失的,警告你,别随便动她。” 司金仍嬉笑道:“什么气息?我怎么闻不到,你这幻妖鼻子坏了吧。” “既能看出我是幻妖,又怎么不知你府上来了一个修士呢?” 冥霄声线如冰刃般凛冽,威胁之意显而易见,黑色衣袖下的手掌正清晰地施法,蓄起如烈日一般的妖光。 跪着的白衣男子见状膝行几步,貌似想挡在司金身前,不过被她伸出的足尖踢到一旁:“滚一边凉快去。” 又听她朗声道:“我没必要和你打,只因你想要的人确实不在我这里。实话和你说了吧,她就是来过我这儿,但仅仅买了些隐匿气息的法器而已,如今连我都寻不到准确位置。” 冥霄皱眉,掌心法术呼之欲出的一瞬,忽然听到对方说: “是她要躲开你,你来这儿找茬有什么用呢?就算你死皮赖脸地寻了上去,她既然能躲一次,就有第二次。难不成你还要天天抓人不成?” 一番话结束,只见冥霄眉宇快要拧成结,震惊、愤怒以及少许莫名的委屈,在冷峻的面庞上交织呈现。 早知道,就不该相信她的! 她怎么能又骗他?! 一言不发的寂静弥漫在巷子间,片刻后,冥霄看向面前的女子,沉声道:“寻人的法子不只这一个,我自去找她便是。不过你最好说的是真话,雁宁身上有我的追踪术,若被我发现你藏着她……就等死吧!” 最后一个字落下,他立即拂袖而去,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原来她叫雁宁,名字倒挺好听的。”司金淡淡道。 车旁的怜奴不发一言,仍默默跪着。 司金目光转向他,皱眉呵斥:“还不快去找魔医,留个疤很好看吗?” 四方城一角,雁宁租下的院子,早已人去屋空。 冥霄出神地站在房中,情绪空落落的,好似丢了什么重要东西一般。 “骗子。” 不情不愿的低语划过空气,冥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几乎没有片刻犹豫,便放弃了催动妖誓的想法。 “这次先饶了你。” 魔宫内。 出乎意料的,雁宁并未见到传说中艳色无双的圣女。 二人在殿门外等了许久,才有一打扮富贵的侍女走出来,十分爱答不理地对她们说: “圣女事务繁忙,没时间见一些杂七杂八的人。圣女说了,看哪处缺人就分到哪处便可,她不管这闲事。” 送她们进宫的人是长老府的管事,此时听了侍女的话,连忙解释:“这可是司金长老送来的……” “你以为圣女不知道么?”侍女打断道,不屑地白了一眼,“长老府送进来的又如何?圣女说了不见就是不见。” 说罢,扭腰便走,丢给几人一个嘲讽的背影。 “小小婢子,竟然如此猖狂!” 管事也是个脾气急的,一时被下了面子,气得娥眉倒竖,涂了蔻丹的双手将一条手帕又扯又拧。 见状,雁宁出声宽慰道:“听说圣女行事素来张扬,下人亦是难惹。想来此类狐假虎威之徒不在少数,管事姐姐不必为这种人置气。” “你不知……罢了。”管事一脸沮丧,叹道:“反正我只负责送你们进宫,其余的不归我管。” 雁宁微笑:“管事姐姐忙中抽闲,我们很是感激。进宫后也不劳烦长老府操心,我自会图谋自己的生路。” 雁宁猜测司金或许有几分让她在魔宫做眼线的意思,只是她并不愿意淌这趟浑水。 对方显然也听出她言下之意,因此勉强维持着庄重脸色:“姑娘有这份志气,自然是好的。” 一旁的若水倒很平静,全程只黏着雁宁不放,比牵了绳的狗还乖。 等长老府管事离开,殿前只剩雁宁与若水二人的时候,他才露出几分疑惑,道:“主人,我们还要等多久?” 雁宁含笑挑眉,故意调侃道:“这就不耐烦了?” “没有。”若水晃晃脑袋,睁大眼睛,“时间长了,怕主人饿。” “是你自己饿了吧!”雁宁打趣一句,后又耐心道:“会有人来的,马上就到了。” “还有,暂时不可以叫我主人了。” 若水不解:“为什么?” 雁宁无奈道:“因为魔尊和圣女是魔宫唯二的主人。若是被其他人发现你这样叫,恐怕要挨罚。” 对于雁宁的一切嘱咐,若水都照做不误,没有半点质疑,现在也依旧认真点头,问道:“那要叫什么呢?” “叫……叫……” 雁宁摸着自己头顶,对这一问题也犯了难,听小魔物叫主人听习惯了,如今真不知改成什么好。 “姐姐!” 若水忽然探身在雁宁耳畔低低喊了两个字,声音像根羽毛似的,轻飘飘滑过几分痒意。 “主人,我唤你姐姐可不可以?” 那双水润而明亮的眼睛对着雁宁眨动,灵动的五官与独属于少年人的天真,紧凑在她面前,哪一项都令人难以抗拒。 近距离面对满脸无害表情的小魔物,雁宁突然不知如何措词,只能干巴巴道:“可以,可以,但是私下里我还是你的主人啊,不许忘了!” “姐姐!” 若水乐滋滋叫了一声,对于这个新称呼,适应得十分快速。 紧接着,他从腰间的布袋里拿出一个包裹严实的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块麦芽糖。 “早上买的,不知道姐姐爱不爱吃。” 雁宁与之对视,从中拈起了最小的一块,在对方专注的目光下,放进口中。 “味道不错。” 听到回答,若水眼底的喜悦藏也藏不住: 他最喜欢吃的糖,主人也爱吃。 主人还答应他喊姐姐。 他是这世上最幸运的魔侍。 雁宁不知他心中所想,但看见他眉眼弯弯的样子,心里忍不住漫上一丝不快,伸手将最大的一块糖塞进他嘴里。 “你也吃。” 若水用力嚼着糖块,并不知道,其实雁宁怕牙疼,很少吃这种糖。 但被美色迷失了理智这种原因,雁宁怎么可能会说出来呢。 在不远处的宫殿顶部,一个红裙如血,女子正看着这一幕,新月的秀眉下,一双丹凤眼正微微眯起。 女子意味深长道:“把他俩给我分开安排,不许在同一处。” “喏。” 身后正是之前对雁宁几人不屑一顾的侍女,此刻正俯首听命,一副听话模样。 作者的话: 冥霄即将贡献一些体力…… 然后,大师兄快要来了,也即将贡献一些体力了…… 至于小魔物,加油争取早日开窍吧 第33章无题 雁宁被带到了藏书阁。 掌事的魔女和她说,以后就在这里做个洒扫婢女。 说实话,当见到这密密麻麻的书架时,她其实有点惊讶。 “魔族还藏书?”等阁内只剩她和若水二人时,雁宁才疑惑道。 她顺手从身旁的架子上抽出一本,随便翻开一页,低头一看——两个光裸裸、白花花的人体豁然出现在眼前。 “靠!” 雁宁下意识叫了一句,身旁的若水见状伸过头来,目光顺势往她手里的书上凑:“怎么了?” “没事!” 啪的一声,雁宁闪电般合上书籍。 若水不解其意,见雁宁脸色古怪,一面轻声问她“主人觉得不对劲?”,一面仿照她的动作,也从书架间取了本书,就势便要翻开。 他视线一直专注于雁宁,在纸页被翻开的一刻,并没有马上低头。 因此,当手里的书被雁宁陡然夺走时,他仍是一头雾水:“主人,这书有问题吗?” “没有。”雁宁摇摇头,目光看似有些慌乱,眨眼间又猛地点头:“有!有,有大问题。” “你绝对不可以看!”她斩钉截铁地断言,甚至搬出了一丝正义凛然的气势。 若水被唬得也紧张起来,面上有几分焦急:“那主人会不会有事?” 雁宁下意识道:“当然没有,我又不是没见过……呃。” “我意思是说,我修为高,不碍事。” “但你不可以哦。”雁宁认真看着若水的眼睛,“按照我老家的规矩,小孩子是不可以看这种书的。”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若水小声反驳了一句,神情有几分不乐意的沮丧,不过雁宁并未察觉,她的注意力早已转到了前方的书上。 “这里,不会都是吧?” 翻了一本又一本,从书架这头走到那头,又随机检查了四五排架子——雁宁无奈发现,这个藏书阁真的全都是春宫图! 她就知道,魔族怎么可能会读书?! 在雁宁杂乱无章的翻书过程中,若水也一步一步随着转悠。 雁宁不让他看书,他便瞟都不瞟一下,乖乖跟在她身后,只望着雁宁漆黑柔亮的长发,和一颤一颤的步摇。 阁顶的幽火灯撒下泛黄的烛光,照亮他满含依赖的眉眼,恍若星辉一般,浮现点点微光。 影子映在地面,一大一小,每当雁宁停下脚步翻书时,若水便微微俯首,轻嗅她发间的香气。 此时地面的人影,看上去就像依偎在了一起。 不过这幅令他心生满足的场景并没持续多久,很快就被推门而入的声音打破。 “你就是新来的宫奴?” 两个年轻的男性魔族进到楼内,语气十分不善。 雁宁转过身,挡到若水身前,问道:“你们是何人?” “两个都是狼妖。”若水不忘自己的本职,悄悄给雁宁提醒。 其中一只狼妖答道:“和你无关。奉上头命令,以后这个丑八怪就归我们管了。” 说着就要上来捉人。 雁宁阻拦道:“你们要带他去哪?他不是和我一起打扫藏书阁的吗?” 狼妖瞪眼:“听谁说的?做什么活计岂能由你们自己做主?” 另一只脾性温和些许,也附和道:“他分去兵器库,也是好活计。” “可是……”雁宁还想继续争辩,若水却握住了她挡在他身前的手臂,没有犹豫,按了下去。 “姐姐。”他轻轻道,注视着她皱起的眉眼,“你不要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在这里,我们势单力薄,姐姐无需为了我,起些不必要的冲突。” 这句话,有意无意的,他选择贴在雁宁耳边说,声音如同气流,一字字拂过敏感的耳畔。 雁宁不甚习惯地躲了一下,若水见她这般,目光微不可察地暗了暗。 “别磨蹭了,快走吧!” 脾气急的狼妖伸手便抓了若水,揪着他的衣领向门外走。 若水仍扭头望着雁宁,眼中神色复杂不清,雁宁不由自主紧跟了两步,马上被另一只妖拦下。 “姑娘,藏书阁尘多灰多,还是尽快打扫得好。” 说着也转身离开。 黑石板铺成的地面上,只剩雁宁一个人,望着远去的背影,喃喃道:“走得倒是快,谁来替我指认魔族啊?” 傍晚,雁宁勉强将书阁的“书”归了类,完后一头扎在椅子上,伏到唯一的书桌上休息。 这书阁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大约有叁分之一的春宫图,叁分之一的春情话本,剩下则是些人间的市井小说。 原本雁宁还想着能找到些秘籍功法之类的,如今看来是不可能了。 “这么多春宫图,那只妖怪看见肯定高兴了。” 咦? 她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个? 什么妖怪不妖怪的…… 雁宁摸了摸脑袋,为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感到奇怪。 “大概是最近见妖魔见多了,总是奇奇怪怪的。” 将自己莫名其妙的念头拍了板,雁宁不再寻思这回事,转而从书堆里抽出一本小说,津津有味看起来。 灯影愈发阑珊,困意渐渐上涌,雁宁的脑袋一点一点,眼皮慢慢合起来,最后趴倒在桌面。 墨蓝的天空上悬着一轮明月,明月如银盘,连表面阴影都看得一清二楚,几片淡灰的云朵飘过圆月,恰似轻纱遮住了美人面。 澄净而透亮的月光撒向水面,反射出一圈圈粼粼波光,对岸连绵的群山在夜色中只剩一片高低起伏的黑影。 这样的背景,衬得不远处的一弯孤舟尤其显眼,仿佛天地之间,只剩这一条寂静的小船。 乍一看到这幅美景之时,雁宁还以为自己又穿越进了哪本小说之中。 等到船上冒出一个手执灯笼的人来时,雁宁才定论道:她肯定是做梦了。 无他,只因船上那人是——欠揍的死淫妖! 在雁宁的视线里,冥霄一手提着一盏细纱宫灯,灯面画着含苞待放的芍药花;另一只手十分装腔作势地背在身后,慢悠悠踱步到船头。 一身广袖宽袍,俨然一副玉树临风的模样。 可惜属于妖物的邪气是藏也藏不住。 雁宁“切”了一声,不以为意抱着手臂,看着小船无人划桨,仍徐徐驶向岸边。 “卖家说,女子更偏好精巧的宫灯。我手上这盏,你喜欢吗?” 冥霄貌似注意力都在灯笼上面,说话时并不看向雁宁。 缕缕夜风袭来,将他衣袍向后掠起,长发迎风拂动,一张白玉似的面庞,在月光下近乎生辉,越发衬得眉眼深邃,挺鼻薄唇,容颜妙绝。 绕是雁宁对他满心厌恶,也不得不承认,这幅好相貌,当真是俊美极了。 “喂,我说你发什么神经?” 雁宁语气相当不屑,只因她坚信——在自己的梦里,还能被对方欺负了不成? 无视她的嘲讽,冥霄一副毫不在意的宽容模样:“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这盏灯,你喜欢吗?” 雁宁目光不禁落在他身前的灯上:白纱上画着大红芍药,几朵黄色线穗垂落于灯笼四角,与漆红的灯架相得益彰。 泛黄的烛光透过白纱,中心最是明亮,仿佛藏着一颗诱人的宝石,亟待来客的采摘。 “喜欢。”雁宁喃喃道,神情出现一丝恍惚。 看到她的变化,冥霄微微勾起嘴角。昳丽的眼眸中,闪动着狩猎般的精光。 “喜欢那就送你了。” 说着,他将手臂向前一伸,木炳留出半尺长的空隙,示意雁宁抓住。 望着近在咫尺的宫灯,雁宁面无表情伸出手,靠近那木质的灯炳。 即将触碰的一刹那,她忽然停下了动作,双眉紧紧拧起,脸上浮现出挣扎之态。 警告危险的本能,使她意识到了反常,但身体却弥足深陷,如困在泥潭之中,无法解脱。 “拿上吧,你我之间,不必客气。” 话音落下,雁宁眼中的挣扎霎时消失,葱根般的手指,缓缓握住微凉的木柄。 下一刻,冥霄唇间笑意骤然加深,与此同时,宫灯被用力拽了回去。 惯性使得雁宁身体向前一扑,瞬息落入冥霄早已准备好的怀抱。 “抓到了。” 一声喟叹响在耳边,雁宁腰间缠上两只大手,将她整个人都箍在对方牢固而坚实的怀里。 灯笼被丢在脚边,咕溜滚到了一旁,灯架倒地,里面却还亮着,显然放的不是烛火。 余光注意到打翻的灯笼,雁宁瞳孔一紧,眼神旋即清明,茫然之色悉数消失。 发现此刻情形,雁宁竭力推开对方,怒道:“你又耍这些阴招!” “彼此彼此。”冥霄笑吟吟的,任凭雁宁如何推搡,身形丝毫不动。 “醒得很快,本来想着还能再拖一会儿的。” “想得美!” 雁宁打算施法脱身,没想到她调动体内修为时,却毫无动静。 靠!这做的什么破梦! 直到现在,雁宁仍以为是在梦中,只因有铃铛傍身,她确信对方不会找到自己。 此时种种,只当成是梦境错乱的结果。 见她表情挫败,冥霄愉悦之色更胜,和声道:“我说过,忘记没关系,再试一次就好。” 雁宁翻了个白眼,嫌弃道:“你在说什么胡话……唔!” 双唇猛地被压住,将未尽的骂声全部吞噬殆尽。 雁宁试图后退,对方却好似未卜先知,迅捷地空出一只手,扶住了她的后颈,将她更无保留地压近。 柔软的嘴唇被细致地厮磨,生出湿热而撩人的触感,而腰间的手掌也并不老实,手指在背部揉动,忽轻忽重,将崭新的纱衣挤出一道道褶痕。 胸腔气息渐渐不足,雁宁不禁溢出急促的呼吸声。 又短又急的喘息听在耳中,冥霄竟兴奋非常,忍不住咬了一下对方薄唇。 雁宁当即一个巴掌甩出,扇在对方白玉般的侧脸上。 “打我干什么?” “谁让你咬我!” 闻言,冥霄心虚地转开了目光,望向远处的湖面,双唇翕动:“你喘得好听……” 雁宁忍不住斥骂:“淫妖!” 冥霄却瞥了她一眼,饱含埋怨,小声嘟囔了一句:“两年前就爱扇巴掌,现在扇,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妖怪,说什么呢?”雁宁审视的视线投了过去。 “我有名字!”冥霄语气不满,提声道。 雁宁笑着歪头,眼神狡黠:“但我不想听。” 她灵动的眉眼间尽是挑衅之意,被吻到泛红的嘴角扬起,白皙的面庞比月光更皎洁。 冥霄见了,心底忽然横生出一股快意,似乎极为喜欢她这模样。 他注视着雁宁,目光直勾勾的:“不听也罢,我们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