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妝天下》 #001穆冰瑶重生 大秦,凤央宫。 这里九重宫墙,巍峨堂皇,彩凤旋舞。 此时站在栖梧殿堂上的一对男女,原本应是人间最值得称羡的一对夫妻;但现在,一个明黄身影却将一杯琥珀色的可怕液体,强行灌进他结发妻子口中。 女子挥掉了青玉杯,但那剜心蚀骨的毒液,已经进入她的腹内。 “段钊!你登基一年,送给结发妻子的新年贺礼,就是一杯毒酒?” 穆冰瑶头戴九尾凤冠,琳琅珠玉已是稀稀落落、摇摇欲坠;一身镶着金边的艳红宫装,袖口印着金凤展翅,绕着银丝勾成的云纹,似有呼啸之势。 如此高贵的女人,此时却躺在地上,挣扎着起不了身;刚刚用尽力气的控诉,也让翻涌的胃,往上涌出一口腥血! 鲜血,让展翅的凤凰污了一身。 然而居高临下的男人,此时却带着一种终于解脱的目光,睨着地上狼狈的女人;即使这个女人跟了他十年,助他登基称帝、扫平四海;为他生儿育女,百无怨言。 “狡兔死,走狗烹。谁让朕的结发妻子如此聪慧机敏,知道了太多这世人所不该知道的事?”段钊笑得和煦,轻如春风。 穆冰瑶从不知道她一直迷恋的这张斯文谦和的脸,会用蛇蝎般毒辣的目光看着自己。 “段钊,你、你怎么舍得……” 回答穆冰瑶的,却是一串清脆娇俏的女声:“呵呵呵……” 穆冰瑶回头,猛然一震!那是自己的长姊,穆冰莹。 穆冰莹穿了与穆冰瑶无异的凤袍:“妹妹,到现在你还看不清楚吗?这么多年来,多谢你为长姐待在皇上身边筹谋,也为长姐开拓一条坐稳后位的康庄大道,长姐在这里谢谢你了。” 段钊拉过穆冰莹,一把就将她搂进怀中:“朕就说,这身凤装,就该穿在你身上,再让朕脱了……” “皇上!”穆冰莹一脸娇羞。 段钊竟然直接当着穆冰瑶的面,扯开穆冰莹胸前衣襟,将手伸了进去,亵狎穆冰莹伟岸的胸脯;穆冰莹一声娇弱吟哦,瘫软在段钊怀中。 “你、你们!” 胃里毒液翻涌,一口鲜血带着愤恨又狂呕了出来,污了自己一身,也污了地上金丝精绣的地毯。 段钊鄙夷觑了穆冰瑶一眼,,将脸直接埋进穆冰莹的胸口,穆冰莹娇嗔连连,渐渐衣不蔽体。 “我要杀了你们!”穆冰瑶眼泪流了下来! 段钊贵为大秦帝王,后宫叁千,她早知他的心不在她身上,但没关系,她是皇后,至少两人有相濡以沫的革命情感,他还是她孩子的父亲,即使孩子刚刚才断气…… 穆冰莹突然推开段钊,坦露着一边豪乳来到穆冰瑶面前,蹲下身,掏出素白手绢,好心擦了擦穆冰瑶的嘴角,轻声笑道:“妹妹,你要杀我们?快别痴心妄想了!还是早早上路,去陪你那可怜的孩子去。”穆冰莹一副突然想到的模样:“放心,他走得很安详,感觉不到疼。药一下去,就走了。” 穆冰瑶一凛,几乎目眦欲裂,她用尽力气扯着穆冰莹的衣领!这个她从小崇拜的长姐,毒死了她的孩子? “你……杀了本宫的孩子?你怎么敢?怎么狠得下心?他还不到满月,他是皇上的孩子──” “哈哈哈,妹妹,我怎么敢杀皇家子嗣?”穆冰莹笑的跋扈,站起身来,那身姿随着颤动,胸前肉团也跟着颤巍巍晃动,引得一旁段钊眼睛发红。 段钊不耐烦往穆冰瑶身上一踢:“那孽障分明是你与段锦私通的孽种,竟敢说是朕的?你以为朕不知道你跟七弟的破事儿?”说完怒不可遏,又是重重一脚。 “啊!”只听见“喀啦”一声,穆冰瑶的腰骨断了! “你、你胡说!”穆冰瑶痛极,酒毒更是完全发作,再也没了力气和眼前的男女争辩,怒指二人的手渐渐下垂,缓缓的,将最后一口气咽下去…… 段钊已经完全扯落穆冰莹的衣衫,将人推到床榻,覆身而上。 穆冰瑶僵硬躺在地上,一双原本灵动清澈的眸子瞠得大大的,彷佛要将已经在她床榻上苟且的男女看清楚。 短暂的二十四年生命,一幕幕影像开始在眼前回放── 四懿书斋的进学、段钊的迎娶、成为他的太子妃、为他与众文武百官斡旋、为他找人杀了段锦身边最厉害的影卫晋言、为他说服段锦交出『黑豹』兵符、成为他的皇后、为他生下一子…… 穆冰瑶苦笑,她的短暂一生,竟然都是为了段钊;然而到最后,背叛她、扼杀她生命的,也是段钊! 一股愤恨痛苦、怨怒慨然的情绪直冲天际,她咬牙,以灵魂怒吼── “苍天在上,后土为下。我穆冰瑶今生遇人不淑,全为人做嫁衣裳,最后落得死无人道。若老天开眼,让我重走人世,我定不负皇天苦心,誓灭所有负我之人!” ***** “痛……”头怎么能这么疼?这彷如重槌击来的疼痛,快将穆冰瑶的头给击碎了! 毒酒穿肠,她不是已经死了吗?难道阎王因为她人间坏事做尽,连死也不让她痛快? 突然,一声清脆的鸟鸣划破黑暗,穆冰瑶陡然睁开眼── 这里是? 穆冰瑶不敢爬起来,也爬不起来,头仍晕着,但眼睛遛了遛四周,这里的景物既陌生又熟悉,穆冰瑶愣住了。 这不是她在穆丞相府的寝房吗?那个放在桌上的妆奁,是她的亲娘芷姨娘给她的,结果在十五岁出嫁时,段钊嫌它破旧,扔了…… 穆冰瑶忍着昏眩,急忙跳起来,踉跄了一下,循着自己的记忆找到了放在一角的小铜镜,往自己脸上一照。 “这……” 穆冰瑶抚着自己的脸,摸起来就和镜中稚嫩的面孔一样,丝滑娇嫩,而且那孩子气的模样,似乎在告诉自己,她回到了过去? 穆冰瑶着魔似的举起手臂一口咬下! “唉哟!”那撕裂的疼痛以及手臂上渗出的鲜血,在在证明,自己还活着,而且是活到了以前的日子。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进来一个端着水盆的瘦小姑娘,她见自己醒了,笑着说:“小姐醒了?难得小姐早上没被惊醒,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这是……秋月? 秋月还在自言自语:“小姐真可怜,自从芷姨娘过世,府里的人就开始欺负小姐,就算是庶出,小姐也是丞相大人的二女儿,怎么可以连下人都对小姐吆叁喝四、还欺负小姐?害得小姐日日睡不安稳。” 是啊,以前她整日服低做小,生活得惶惶不安,就连在睡梦中也未曾安稳。 穆冰瑶不说话,只是目光紧盯着秋月,看着她转身,拿着湿棉布要为自己擦脸,突然眼泪就掉了下来,猛然扑进秋月怀里,紧紧将她抱住,生怕这只是梦。 穆冰瑶用一种沉痛却喜悦的声音喊出:“秋月!秋月!我好想你!”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感谢大家看文,敬请收藏,基本日更。 小草一定不负众望,甜到底、爱到底、爽到底。 #002咱们不蠢了 搂着秋月,那真真实实的温度,让穆冰瑶明确知道一件事: 她重生了!她再世为人了! 秋月自小与她相依为命,对她来说秋月是比她亲姊妹还要亲近的人。可是秋月在她十五岁出嫁前便死于非命,如今她竟然还好好的站在她面前,穆冰瑶如何不激动?她从未想过她们主仆还有再见的一天! “小姐,你怎么了?奴婢不是每天都在小姐身边吗?小姐,上个月你才过完十四岁生辰,再一年就及笄了,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再这么孩子气。”秋月顺着穆冰瑶的背轻轻拍了拍,好言安慰道。 十四岁?穆冰瑶一愣。她十五岁嫁给段钊,所以她现在是重生在还没嫁给他之前? 穆冰瑶想起她闭眼前的誓言。 【若老天开眼,让我重走人世,我定不负皇天苦心,誓灭所有负我之人!】 是,她不会再让历史重演。 穆冰瑶的眸子变了,退去了刚刚的雾气,流露出一抹锐利的清明,缓缓放开秋月。 换秋月揉揉眼睛:“小姐,你……还好吗?” “好,我很好,没有比现在更好了。”穆冰瑶看向秋月,那眼神,流淌着喜悦和感恩:“秋月,你还在,真好,真的很好。” “小姐,你不是病了吧?”秋月将手放上了穆冰瑶的额头,试了试她的额温,脸上满是担心的神色:“没病啊?小姐不舒服吗?奴婢去跟大小姐说一声,说你今日不能随她上学了。”秋月小心翼翼的说着。 大小姐?穆冰莹。 穆冰瑶露出超龄的笑容,把秋月看得更懵了! 不对!小姐真的不对劲啊! 穆冰瑶直起身来,冲着秋月笑了笑,说道:“秋月,你知道什么人最蠢?” “老做错事的人。”秋月心里吐了吐舌头,大小姐背后都一直骂小姐蠢。 “不,做错事不蠢;重复做错事的人,才蠢。” “小姐?”真不好!小姐真病了!秋月一脸担忧。 穆冰瑶又对秋月露齿一笑:“从今天起,咱们不蠢了!秋月,梳妆。” “是。” 蠢,可以说停就停? 秋月心里叹了一口气,看着穆冰瑶的眼神更是悲悯;心里一直想,可怜的小姐,你还有救吗? ***** 四懿书斋是从翰林院办的翰林书斋分出来,专门提供贵族小姐读书识字的书斋,能在这里学习的姑娘,全是京城各府的千金小姐。 在这里,琴棋诗画,想学什么都行,先生们也都是翰林院里的先生;只是大家都知道,在这里做学问是次要的,最主要是来结交权贵,找玩伴的。 当然,四懿书斋也是“才女”的量产中心,近年几届牡丹宴的魁首都是这里的学生;而能拿到“第一红妆”的女子,犹如男子科考的状元,先生们争相教导、姑娘们急于结交;当然,权贵世族、皇室宗亲也急着想将她们娶回家…… 在这些美丽高贵的千金当中,却有一个异类,那就是穆冰瑶,即使她是二品丞相穆晟的庶女。 说到这个穆冰瑶,大家都知道,她的生母是一名低贱的歌姬,那些高贵的小姐们对穆冰瑶的抵触嫌恶,就像与生俱来看到肮脏污秽的老鼠,总是避之唯恐不及。 无论穆冰瑶做什么,对她们多么低声下气,都不能换来她们一丝一毫的好感,甚至还以捉弄她为乐。 在门框上放一只盛满墨汁的碟子,淋得她满身漆黑早见怪不怪;在她的座位放置恶心丑陋的昆虫活物也是家常便饭;后来发展到了老鼠尸体、被碾压过的蛇、恶心的蟾蜍等等,都常常吓得穆冰瑶惊声尖叫! 看她愈狼狈、她们就愈欢。 这些穆冰瑶都默默承受了,因为她知道,她的身份低微,就算是她的父亲,也将她当成一个卑微侍妾所生的女儿,和她的长姐,由嫡母王敏柔所生的穆冰莹,是完全不一样的。 渐渐的,穆冰瑶学会安静、学会沉默;她知道上课的时候,就算她会,她不能举手、文章不能写得太好、话不能说得太大声,如果不小心表现好了,第二天就没好日子可过。 唯一对她好的老师,纪畅纪先生,因为总给她机会,得罪了这些千金,最后被远调外地,这件事对穆冰瑶打击很大,让她更加沉默起来。 一两年下来,粗俗无文、胆小怯懦,成了穆冰瑶的代名词。 可如今,不同了。 穆冰瑶走进四懿书斋,来到课堂门前,看到那半掩的门扉,穆冰瑶心里失笑,这些欺负,还真令人感到怀念啊! 看着门扉上缘露出一角的白色瓷碟,穆冰瑶叹了口气:“创意呢?连整人都这么不用心。” 想想自己上一世也是可怜,演戏演得这么辛苦,以为受点欺负可以赢来友谊,结果根本痴人说梦。 穆冰瑶随手捡拾几块石头,拿在手里踮了踮份量,正准备扔出去时,却瞥眼看见自己的长姐穆冰莹。 她身穿一袭白色丝缎绣杏花的衣裙,飘然若仙地从后面走来,身后跟着她的丫头,是与她同样盛气凌人的红儿。 穆冰瑶嘴角上扬:长姐,好久不见!那门扉上的浓黑墨水,就当咱们这一世相见,妹妹送给长姐的见面礼。 穆冰瑶将石块丢到一边,昂首挺胸地越过穆冰莹,刻意走在她的前头。 穆冰瑶的举动,让秋月和红儿同时发出惊呼! 红儿大喊:“大胆!竟敢走在大小姐前面,是不是忘了自己身份?” 秋月吓得不敢发声,穆冰瑶冷哼:我忘了身份?那你这丫头又记得自己是谁?敢这样喝叱本宫? 秋月忙上前想拽住自顾自走在前头的穆冰瑶,但穆冰瑶却对秋月报以安心一笑,牵起她的手,一起走在穆冰莹前面。 秋月愣住了!心想真的糟了,小姐真的坏了!不是才说不蠢了吗?怎么又…… 果然不出她所料,穆冰莹立即快步追上她,怒道:“穆冰瑶,就凭你也敢走在本小姐前面?红儿的话你没听见吗?难道还要本小姐开金口提醒你,让你注意自己卑贱的身份?” 穆冰瑶对穆冰莹的话置若罔闻,拉着秋月愈走愈快,这更加激怒心高气傲的穆冰莹。 顾不得什么大家风范,穆冰莹提起裙襬,疾步上前,终于在课室门口前一把拉住穆冰瑶,将她推开! “跟本小姐抢?” 穆冰莹得意地推开半掩的门扉── “匡铛!” 门上一盅装满墨汁的瓷碟倒下,随着众人的惊呼声,黑水悉数泼在穆冰莹脸上、身上,墨汁碟子还重重敲在穆冰莹头上,“匡铛”一声碎裂在地,穆冰莹后脑也旋即肿了起来。 “啊!”穆冰莹的尖叫声几乎掀翻书斋房顶! “是谁?给本小姐站出来!”穆冰莹一身墨汁,一脸污垢,精心修饰的妆容都被墨汁染了个遍。 穆冰瑶一脸纯真,惊呼道:“长姐,想不到长姐对妹妹这么好?瑶儿真是太感谢长姐了!” 穆冰莹气得浑身发抖,平生第一次出这么大的丑,火气全涌上来。 穆冰瑶摩挲着下巴:“也不知是谁放的碟子?明知长姐一定会走在瑶儿前面,还做这种事?长姐,莫不是你做了什么惹人讨厌的事,得罪了什么人?” 穆冰莹整张脸只剩一双铜铃大眼,瞪着课室内的千金们,里头自然噤若寒蝉,没人敢看她,也没人敢发声。 开玩笑,别说穆冰莹是当今丞相穆晟的正房嫡女,还是两朝元老威远侯王牧的外孙女;谁敢承认那是自己做的陷阱? 穆冰莹狠狠瞪了课室内的同学,又回头瞪向穆冰瑶。 这门上放墨碟也不是第一次了,她自然知道那是设计来对付穆冰瑶的,只怪自己一时大意,为了逞强,反而忘了门上机关。 “你给我等着!贱人!”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感谢大家看文,敬请收藏,基本日更。 文虽然有点慢热,但肉肉和情感一样,要慢慢炖才香~~ #003‘造反’这两个字怎么能说? 受辱的穆冰莹几乎是用冲的打道回府,在一众奴仆的遮掩下钻进她那顶衔珠琉璃顶的粉色小轿子里。 她一走,穆冰瑶露出一抹慧黠快意的笑容,那眼睛晶亮的,如同夏夜被揉碎的星空。 秋月揉揉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个气焰嚣张的小主人。 这一定是幻觉、一定是幻觉…… 穆冰瑶皱了皱眉,瞅着秋月:“秋月,别掐了!你没有做梦,这就是你家小姐我。还有,你掐的是我的手。” 秋月闻言“啊!”的一声,连忙将手收了回来,毕恭毕敬地交握在身前,站在课室之外,看着脱胎换骨般的小姐,直着背脊,威仪的走进课室中。 威仪?小姐? 秋月好想哭!看来不是小姐变了,是她的眼睛坏了…… 就在穆冰瑶走进课室,不远处二叁十步远的地方,一名玉带束发、眉目俊俏张扬的男子,将刚刚那一幕尽收眼底。 他身边的护卫齐敬提醒他:“殿下?” 段锦一身品红锦袍,一双桃花目透着玩世不恭的慵懒,却又妖孽得吸引人;他嘴角噙着笑,一手不自觉把玩腰带上的冰鉴宝玉,目光却紧紧黏在那慧黠调皮的背影身上。 “没事,走吧。” 没有人知道,大秦的七皇子淮王段锦,右手所抚的冰鉴宝玉,正发出寒凉如冰的温度。 ***** 一直到中午散学,穆冰莹都没有再回书斋。 穆冰瑶带着一整个早上都在恍神的秋月回家,走在路上,秋月惶惶不安地道:“小姐,咱们要不要晚点回去?现在回去不是找死吗?大小姐不会饶过你的。” 穆冰瑶用手指绕玩着垂在胸前的一绺长发,轻描淡写地说:“长姐不饶过我?我还不想饶过她呢!”她眨眨眼,满是狡黠。 秋月看穆冰瑶的表情大骇:“小姐,你是不是有轻生的念头?千万别啊!秋月虽没读多少书,也知道生命很可贵的!小姐不会是想学话本里的女主人公,和故事中的坏女人玉烧石头?那多不值啊!” “什么玉烧石头?是‘玉石俱焚’!”穆冰瑶失笑,捏捏秋月担忧的脸:“你放心,你都说本宫……本小姐是玉,怎会跟那石头一起焚呢?还有你说对了一句,生命很可贵,本……小姐很爱惜。” 重活一世,怎能轻易死去? “那就好。小姐,现在我们真回去啊?你记得大小姐上次拿鞭子抽你吗?”秋月说完眼眶都红了,那一次小姐足足躺了十天。 “那一次,小姐可疼死了!” 穆冰瑶唤起遥远的记忆,只因为当时的自己一时不注意,在学堂里抢了长姐想回答先生的答案,回家后她就遭穆冰莹一阵毒打。 此时穆冰瑶一脸严肃,眼神有秋月陌生的冷芒:“秋月,你记住,从今以后,没有人可以让咱主仆疼死;要有,本小姐会先让她──疼到想死。” 穆冰瑶的话,让秋月陡然浑身一冷,双手不断搓着双臂;一切都是幻觉、都是幻觉;不是小姐的眼神冷,是天气冷、天气冷…… “好了,快走,咱们可没有轿子等着……”穆冰瑶素手一抬,将那绺青丝甩到了背后,腰杆挺得直直的昂首向前走去。 青石路边的杏花被风一吹,落下缤纷红雨,秋月许久才从震惊中缓过了神,见穆冰瑶已经往前走了十几步,她忙追了上去。 秋月觉得,今天的小姐,不一样了。 跨入丞相府侧门,庭院身着黑绸短褂的仆役看到穆冰瑶,也不觉得是主人回来了,眼睛连抬都不抬。 一两个丫头从后院出来,看到穆冰瑶甚至露出轻视的嘴脸,其中一个还带着看好戏的表情。 穆冰瑶挑眉,穆冰莹不是省油的主,今天被她这样欺负,是绝不能忍的;现在整个府里这么安静,大概就叫风雨前的宁静了。 穆冰瑶照例先去北雁堂给祖母请安,张嬷嬷出来说祖母疲累,正在休息,今日就不用请安了。 穆冰瑶乖巧点头,她知道,这是等等王敏柔母女修理她时,祖母“不在场”的理由。 果然,她才出了北雁堂,王敏柔身边的施嬷嬷,就一脸苛薄的来找她。 “二姑娘,夫人大堂有请。”嘴角还噙着不怀好意的笑。 一进大堂,穆冰瑶果然就看见穆冰莹和她母亲王敏柔坐在堂上,两双眼睛喷火似的盯着她,恨不得在她身上烧两个窟窿。 “瑶儿给嫡母请安,见过长姐。” 只见穆冰莹“呼”一声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穆冰瑶面前,抬起手便往穆冰瑶脸上挥去!穆冰瑶眼神一凝,侧过身,穆冰莹落下去的手挥了个空,身子往前踉跄了一下。 “你居然敢躲?” 穆冰瑶淡笑:“瑶儿又不是傻子,你要打我,我为什么不躲?” 穆冰莹盛气凌人地指着穆冰瑶的鼻尖:“本小姐命令你不准躲!” 相对穆冰莹的气极败坏,穆冰瑶显得从容闲适。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这是先生教的道理,瑶儿不敢不从;只怕长姐要失望了。” 王敏柔坐在堂上,本悠闲喝着今年宫里拿回来的春茶,闻言抬头看了一眼穆冰瑶。那贱女人的女儿,愈大愈像她娘,简直该死!所以一直以来,她十分放纵自己女儿对穆冰瑶为所欲为。 穆冰莹没想到这卑贱的庶女竟然还敢回嘴,再一次举起手要朝穆冰瑶的脸搧去,但就在她的手掌离穆冰瑶的脸不到一寸,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穆冰瑶左手猛地抓住穆冰莹的手,右手同时狠狠在穆冰莹的脸上甩了一记耳光。 “啪”!这一掌不仅打懵了穆冰莹,也让王敏柔手中的骨瓷茶杯摔了个粉碎! “穆冰瑶,你干什么?”王敏柔大叫。 “你竟然打我?”穆冰莹不可置信的侧头捂住脸,直到脸颊传来辣辣的疼才回神,瞪着一双不可思议的杏眼。 穆冰瑶笑了笑,转了转手腕,不屑地说:“先生又教了一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莫非长姐上课都在昼寝?”穆冰瑶摇头:“这样不好,传出去长姐伪装这么久的名声就毁了。” “放肆!”一旁坐着的王敏柔怒气冲冲地说道:“穆冰瑶,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想造反?” 穆冰瑶一脸惊恐:“嫡母,说话要凭良心,你平时这么虐待瑶儿,肉都不曾吃两回,瑶儿怎么吃得到熊心豹子胆?还有啊!‘造反’这两个字怎么能说?这是要抄家的!” “你……你……”王敏柔脸色一白,手指着穆冰瑶气得说不出话来;这死丫头什么时候嘴这么利?喝叱道:“施嬷嬷、春燕!把二小姐给我抓起来,丢进柴房饿两天,看她还能不能这么嚣张!” “是!” 施嬷嬷和春燕一脸不怀好意的逼近穆冰瑶,穆冰瑶仍是气定神闲地笑着。 “嚣张?”穆冰瑶的眸子透着森冷的目光;忍,可不是她重活一世要做的事。 “瑶儿让嫡母看看什么才叫‘嚣张’。” 话音未落,穆冰瑶已经伸手扼住施嬷嬷的喉咙,迅速丢了一颗小药丸进她嘴里,然后往她背部一拍,药丸就顺势进入施嬷嬷的咽喉;又抓了春燕的头发往后一扯,春燕张嘴大叫,一样趁机丢进一粒药丸让她咽下,两人脸色瞬间发白,捂着喉咙大叫:“你让我们吃了什么?” 穆冰瑶转身揪住早呆楞一旁的穆冰莹,又搧了她两道耳光,一边对“服毒”的两人说:“还不出去催吐,想死吗?” 两奴才吓得什么都不管了!直接冲出大堂,在门边就开始呕起来,哪里管得了现在穆冰莹已经被搧成了猪头。 “啊!娘!救我!”穆冰莹痛得尖叫出声。 王敏柔匆忙从椅子上下来将穆冰莹护在怀里,用涂满红色蔻丹的手指着穆冰瑶说道:“穆冰瑶,你疯了吗?” “疯?”穆冰瑶犀利的眼神看着王敏柔,眸光宛如一把锋利的刀:“嫡母,你说一个叁岁小娃看着亲娘被嫡母下毒害死,能不疯吗?”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感谢大家看文,敬请收藏,基本日更。 文虽然有点慢热,但肉肉和情感一样,要慢慢炖才香~~ 下一章,大妖孽段锦要出来了!啾咪! #004段锦,我们终于见面了 王敏柔闻言脸色一白,她、她竟然知道! 王敏柔脸色红白交替,一脸心虚却极力反驳:“你这贱蹄子胡说!你娘分明是自己病死的,跟我什么关系?小小年纪竟血口喷人。来人!把二小姐抓起来扔柴房!快!” 无奈施嬷嬷和春燕还在催吐,那药丸那么小,吐得两人眼泪鼻涕口水直流,还见不到那药丸,杀千刀的!她们是不是要死了? 两人转身冲回大堂,跪在地上哭求穆冰瑶:“二小姐,请你给奴婢解药吧!奴婢不想死啊!” 穆冰瑶冷道:“去求你家主母,她要关我进柴房呢!” “夫人、夫人!”施嬷嬷和春燕转身跪求王敏柔:“请夫人这次别跟二小姐计较,让她先给奴婢解药啊!求夫人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作祟,施嬷嬷和春燕都觉得自己的肚子和喉咙有火在烧,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然而怀里脸肿成猪头的穆冰莹正嚎啕大哭,地上施嬷嬷和春燕又哭哭啼啼,让王敏柔不知如何是好。 穆冰莹突然大吼:“把那贱女人抓起来!拿本小姐的鞭子来!我要鞭子!我要打死她!” “谁敢?都想跟这两个奴才一样吗?”穆冰瑶大喝一声,浑身散发令人窒息的威压,吓得门口的奴仆都不敢进来。 整个大堂就两个奴才跪在地上求饶,王敏柔抱着气疯了的穆冰莹、以及突然五通神附体的穆冰瑶,和一脸惊恐却呆楞当观众的秋月。 穆冰瑶镇住众人后,又上前扒开王敏柔和穆冰莹,两母女尖叫一声,穆冰瑶抓着王敏柔的衣襟,直接将她丢进檀木椅!王敏柔一声惊呼,满头的珠玉叮当作响。 “你要做什么?杀人啦!” “杀人?母亲比较有经验吧?教教我怎么杀?毒杀?虐杀?还是你最常做的丢柴房杖毙或饿死?”穆冰瑶今天一定要逼她亲口说出她毒杀娘亲不可! 此时身后突然传来“碰!”一声!接着就是瓷器碎裂一地的声音。 穆冰瑶转头,只见秋月惊慌地高举双手,地上有个已经昏厥的丫头红儿。 “小、小姐!她……她要偷袭!” “做得好!秋月,本小姐前方打仗,后方交给你。”穆冰瑶一把抓住王敏柔衣襟:“说!你到底用的是什么毒?我娘亲为什么会吐血!你还不说!” “杀人啦!杀人啦!快来人啊!”穆冰莹扶着椅子站起来,一只眼睛已经肿得张不开;她拉起声音高叫,却没有人敢进来。 她又踢了踢地上那两个“中毒”的施嬷嬷和春燕:“你们两个跪着干什么?还不去救母亲!” 穆冰瑶却斥声道:“动得愈快、毒发作得愈快!给本小姐好好跪着!” “是、是!奴婢跪着!”施嬷嬷和春燕吓得连动都不敢动。 没人理解一向唯唯诺诺的二小姐,今天的气势简直不输皇家! 王敏柔被穆冰瑶揪着头发,痛得哇哇叫:“穆冰瑶!你就不怕老爷把你赶出家门?” “怕,我怕死了!所以不多揍几下,我岂不亏了?你还不说!” “你个天杀的小贱人!我瞧你是撞邪了!” 穆冰莹想趁机逃走,秋月立刻通风报信:“小姐!” 穆冰瑶转身一看,用脚勾起凳子直接往门口踢去,狠狠地打在门板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碰──”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大门适时打开,一道低沉威严的斥喝声传来,让堂内的闹剧得以骤止。 “老……老爷……” “爹爹──” 穆晟一进门,就看到堂上这一片壮烈景象。 可这场灾难的肇事者,却没有将目光投到穆晟身上,而是瞧向他身后,那一具高挑挺拔的身影。 竟然是他! 段锦,我们终于见面了。 ***** 上一世她闭眼前,出现在脑海中的最后一个人,就是淮王段锦。 他是她上辈子,最对不起的人。 穆冰瑶不露痕迹的一笑,这一笑包含着愧疚、包含着缅怀,还包含着自己也说不出的五味杂陈。 穆晟还穿着官服,显然刚下朝堂便赶了回来,两个婢女横七竖八躺在地上,施嬷嬷和春燕跪在地上哭得呼天抢地;而他的大女儿穆冰莹脸颊肿得像猪头,半趴在地上,妆容凌乱、衣衫不整,头发更是被扯得像蓬草。 而另一个女儿穆冰瑶,则揪住他妻子的衣领,一脚还跨踩在他平时常坐的檀木雕花大椅上,花痴地瞅着人家七皇子。 堂堂大秦丞相脑袋轰然作响,整个人都想凿地把自己埋了!穆晟今天好不容易才邀请素有玉面战神之称的淮王段锦来府作客;怎能想到一回到家里,就看见家里成了灾难现场! 穆晟碍于段锦在场,努力让脸上的纠结趋于平稳,憋红着脸,心里先叁次深呼吸:“你们……你们在做什么?还不给老夫起来!” 段锦一来就发现那气势凌人的姑娘,便是今日闹书斋的女子。 他挑眉抿唇,好看的桃花眼也一瞬不瞬的瞅着她。 他的手又不自觉去摸缀在自己腰带下的冰鉴宝玉,仍然寒凉如冰;今天太奇怪了,冰鉴宝玉一直牵引他跟着穆丞相回穆府,就是为了见她? 他表面不动声色:“想不到相国大人家里这么热闹,平时夫人和女儿……都这么玩儿?” 穆冰瑶放开王敏柔,一条青丝辫子甩到身后,站起身来拍拍身上衣裙,走到段锦面前。 “殿下,小女子穆冰瑶。” 段锦,你要记得我,这一世我绝不会再让你万箭穿心,我还会把这大秦的江山送还给你。 穆冰瑶的眸子看起来清湛澄亮,但里头却燃着一股段锦说不出的炽热和激动;段锦忍不住想伸手摸她的脸,幸好经年的战场历练,让他抬起手时维持住了理智。 “你叫穆冰瑶?所以?” 段锦挑着斜飞的剑眉,一双魅惑的桃花眼直接望进穆冰瑶眼中,手一直摩挲腰间冰玉。 甫获得自由的王敏柔连滚带爬挨到穆晟身边,顶着一头蓬乱长发,惊慌失措地抱着穆晟的手臂说道:“老爷,这丫头她……她要杀了妾身。”王敏柔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着穆冰瑶。 穆冰瑶冷眼往她一扫,王敏柔又吓得缩回了手。 就在穆冰瑶眼神飘走那一刻,段锦心里又是一震。 那双眸子,竟可以这么冰冷、这么恶寒,与她的年龄完全不符。 她不是尚未及笄? 齐敬从暗卫那里得来的消息说她才十四,是穆晟的庶女,歌姬所生,叁岁亲娘就过世了,一直是嫡女穆冰莹的跟屁虫。 除了一张还可以的脸蛋,“粗俗无文,胆小怯懦”这八个字就能概括她的一切。 可是他今天在四懿书斋远远看到的穆冰瑶,却不是这样。 她灵动慧黠、双眸湛着睿智的光;简单的一个动作,就让跋扈的长姐替她受过,是个绝不吃亏的主。 因为冰鉴宝玉的反常,段锦找暗卫调查她,得到的内容,却与他在四懿书斋看到的大相径庭。 不是胆小怯懦吗?可她殴打长姐、威胁嫡母,这么大逆不道的事,她做来理直气壮,还一脸余怒未消;而且她刚刚的眼神,是一种饱含怨恨的阴鸷,那是一双要报仇的眼睛。 那里头的恨意,彷佛和王氏有着血海深仇。 段锦眼神半瞇,这小姑娘…… 穆晟脸色难看,对王敏柔低吼一声:“混账!现在是抱怨的时候吗?还不给老夫下去整理整理?”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感谢大家看文,欢迎收藏,基本日更。 冰鉴宝玉在后头有大作用。 小天使们若愿给小草一些留言鼓励,就更感激了!*\(^_^)/* #005太子段钊 王氏此时才注意到,丈夫身边的人竟然是当朝七皇子,淮王段锦。 她心头一惊:“臣妇拜见淮王殿下。” 这淮王长得真俊啊!王敏柔已届中年,但俊美男子,谁不爱看? 只见段锦身如劲柏,着一件品红云绸广袖长袍,五珠白玉冠将叁千青丝束于头顶。腰间挂着一条暗蓝色梅珞琉璃绦带,一块晶莹通透的冰鉴宝玉垂挂而下。 他的五官俊美妖冶,剑眉斜飞入鬓,下面嵌着一双狭长的桃花眼,鼻如悬胆、唇若冰玉,整个人带着妖魅慑人的魅力。 可这人,却是大秦皇帝所有儿子里,唯一有军功的“玉面战神”。 等等,这么俊美的一个人,他在看谁? 穆冰瑶? 王敏柔大声斥喝:“瑶儿,你站在贵人面前做什么?还不退下!”忙又拉了穆冰莹上前:“殿下,这是我丞相府嫡小姐冰莹……” 段锦收回他注目穆冰瑶的目光,却没把注意力放在穆冰莹身上,反而看向穆晟:“丞相大人家中看来有事要处理,本王就先告辞,改日再来拜访。” 穆晟忙回道:“老臣汗颜,教女无方让殿下看笑话了!” 段锦微微点头,转身准备离去;突然脚步一顿,回过头来,又走到穆冰瑶面前,眸光幽杳:“冰瑶姑娘这么聪慧活泼,实在少见。” 穆晟在身后抹汗,这么顽劣你说这叫活泼? 段锦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他抽出腰带上悬挂的冰鉴宝玉:“这枚冰鉴宝玉就当做是本王与冰瑶姑娘的见面礼。”说完就将那枚冰凉沁寒的羊脂白玉放到了司徒瑶儿的手心。 一道砭骨入髓的凉意从手心蔓延开来,穆冰瑶隐隐一震。 前世里,段锦也是这般,温柔笑着,然后掏出黑豹骑的兵符,放于自己掌心…… 段锦盯着穆冰瑶,穆冰瑶盯着稀世宝玉。 就在段锦方才转身的剎那,他心底古怪又起;总觉得又有一股声音吶喊:“把玉交给她!交给那个叫穆冰瑶的女子!” 一旁穆晟也盯着这两人,眸光老成深邃。 段锦此时看了穆晟一眼,穆晟知道,他是在告诉自己,这顽劣姑娘,他护了。 穆晟转身对穆冰瑶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谢谢殿下赏赐?” 穆冰瑶回过神,低头一揖:“瑶儿谢殿下赏赐。”只是那嗓音里,有着别人听不出的苦涩。 段锦微微点头,俊美的身影便离开丞相府。 “咦?我呢?”蓬头垢面的穆冰莹楞了一下,穆冰瑶得了块玉,那她呢?怎么什么都没有? “爹!这贱女人得了块玉,那女儿呢?女儿被她打得这么惨──” “住口!” 穆晟待管家送段锦出去后,转过身的脸顿时乌云密布。 他把院里院外的人全叫进来:“今日之事,老夫不管谁对谁错,都不再追究,也不准再提!若有人胆敢私下议论,老夫家法伺候。”穆晟说完瞟了穆冰瑶手上的宝玉一眼,便摔袖而去,留下一众女眷在屋内大眼瞪小眼。 “老爷!” “爹!” 王敏柔和穆冰莹惊呆了!怎么能不追究?怎么能不处理?那个贱女人生的小贱人怎么能骑到她们母女头上? 母女俩恶狠狠瞪着穆冰瑶,穆冰瑶则只是对着手中的冰鉴宝玉发呆;明明宝玉冰凉,她却觉得烫手。 “二小姐、二小姐!可以给奴婢解药了吗?” 穆冰瑶回神,一双冰棱般的眼神射了过去,施嬷嬷和春燕又抖了两下。 穆冰瑶从腰带中拿出两颗黑色药丸:“张嘴。” 两人如水中冒出的鲤鱼,张着嘴,穆冰瑶便将药丸丢入她们口中:“多喝水,晚上就没事了。” “谢谢二小姐、谢谢二小姐!”施嬷嬷和春燕两人感恩戴德的叩谢,总算捡回了一条命。 秋月陪着穆冰瑶往自己住处走,小声问:“小姐,你哪来的毒药?” 穆冰瑶小声笑:“你家小姐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那、那她们吃的是……” “四懿书斋前院的泥土,小黄狗最常撒尿的那一块,营养着呢!” “那解药……” “是先生最常倒墨汁的那块地,瞧你家小姐我多好心,让施嬷嬷和春燕肚子里也装些墨水。” 秋月掉了下巴忘了捡,小姐,这样诓人好吗? 回头看那两人毕恭毕敬地欢送她们,嗯,好像还不错…… “小姐,等等奴婢啊!” 傍晚,穆晟破天荒叫了穆冰瑶,到大厅与他们共享晚膳。 这是秋月有记忆以来,自己小姐第一次可以上桌和老爷、老夫人一同用膳,秋月为此高兴了好半天。 但穆冰瑶并不这么认为,穆晟是一只老狐狸,又受了王氏影响,他只会想从一个赔钱货的庶女身上,榨干她最后一点价值。 回想上一世,自己刚满十四,穆晟第一次跟她说,要让她嫁给当今太子,段钊。 段钊乃当今皇后所出、也是皇上的嫡长子,十五岁那年就被立为太子。 段钊是个天之骄子,平时骄矜自满,仗恃皇后支持,背着皇帝结党营私、勾结百官,暗地里干预叁院六部,安插自己人,许多朝官敢怒不敢言。 而且随着皇帝其他皇子的崛起,他更加变本加厉。 去年,二十岁的四皇子赵王段钤被民间学院拱为文坛领袖,发表《治安策》二十卷,与文渊馆学士联名呈给皇上,皇上引为治国良策。 十八岁的七皇子段锦去年以五万兵马,力抗西戎名将尉迟磊十万大军,以少胜多、势如破竹,最后凯旋而归。皇帝大喜,立即册封段锦为淮王,他的母妃杨贵嫔也晋升为妃,封号“德”,成为杨德妃。 段锦因此成为大秦最年轻封王的皇子,“玉面战神”的封号亦不胫而走。 这两人一文一武的杰出表现,让段钊恐慌,与朝臣互动更频繁,终于让谏官上书弹劾,皇帝也沉了脸。 老子还活着,当儿子的这么蹦跶? 然而,让皇帝真正决定出手教训太子,是太子向皇后娘家安国侯府讨要莫家军。 莫家手中兵马超过二十万,是皇后娘家最大势力,也是太子最大倚仗,因此皇帝第一个下手收拾的,就是莫家军。 皇帝一口气拔了莫家麾下六个将军、十个副将、十二个参军,让莫家军名存实亡;死忠者劝诫太子低调沉潜,以免再触逆麟。 然而皇帝的教训没有停止;今年开春又当众拔了他在兵部和吏部的权利,直接交给淮王段锦,此时他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莫皇后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她告诫太子再不收敛,废黜储君只是早晚的事。 一个顿然失去皇帝目光的太子,前途未卜,许多原本攀附他的臣子,现在就进退维谷。 穆晟,正是其中之一。 去年他才和太子幕僚透露议亲的可能,要让穆冰莹嫁给段钊,成为太子妃。 可是,就在太子方面来了首肯后,居然太子就遭到皇帝一连串重挫,手中权利一个一个被剥夺,反而他的皇弟赵王、淮王一个个爬了上来,展现他们不凡的才华和实力,这让穆晟悔得肠子都青了! 现在穆冰莹与太子的议婚,如一块烫手山芋让穆晟坐立难安,他不能将整个穆府赌在风雨飘摇的太子身上。 于是妻子王敏柔替他想出一条万全之策,那就是李代桃僵,以穆冰瑶替换穆冰莹。 如果段钊终能继承大位,再让穆冰莹取代穆冰瑶,反正一个庶女不小心“病死”,太子再娶也没什么。 若段钊败,死的是穆冰瑶,不过一个庶女而已。 果然,晚膳过后,穆晟便召穆冰瑶到书房。 “瑶儿,往日是父亲忽视了你,才导致你心生怨气,怪罪你嫡母和长姐。” 穆冰瑶没有说话,只是用湛澄澄的眸子看着他。 一个人要多凶狠、多没良心,才能将自己女儿的命不当成命? 穆冰瑶以为自己不会难过了,但再走一遭,还是会觉得胸口此时如钝刀磨心,血淋淋的痛着。 父亲,你是送女儿去死! 成也死,败也死,庶女的命难道就不是命? 穆晟完全不知道穆冰瑶的想法,自以为慈爱地微笑说:“瑶儿,你一定会很高兴,父亲为你议了一门好亲事。”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穆晟:“瑶儿,你一定会很高兴,父亲为你议了一门好亲事。” 穆冰瑶:“谢了,女儿已经给自己找好了老公!” (≧▽≦) 感谢看文,敬请收藏,能留言鼓励小草,那就更好了。 #006夺嫡 好亲事? 不等穆冰瑶询问,穆晟就以施舍的得意神情道:“是当朝太子!父亲要将你嫁给太子,让你享受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你觉得如何?” 穆冰瑶静静听的穆晟的话,一颗心比外头二月的天还冷。 “女儿惶恐!”穆冰瑶低下头,掩住冷凝的目芒。 “老夫的女儿是个好的,瑶儿不用妄自菲薄,明日为父和太子便会一起向皇上请婚,放心,皇上一定会答应的。”穆晟笑了笑,一切都会如他想象的美好。 穆冰瑶一双藏在袖子底下的素手紧握成拳。 穆晟还滔滔不绝,说他是如何费尽苦心才帮她争取这一世尊宠的荣耀。 “瑶儿,你若能嫁给太子,此生安享荣华,未来甚至有机会母仪天下,你说,这是不是天上掉下来最好的礼物?唉!若阿芷还在,一定也会满口赞成。” 当穆晟提到穆冰瑶的娘亲,穆冰瑶几乎要将捏得发白的拳头,狠狠砸在那张忝不知耻的老脸上。 穆冰瑶抬头:“父亲,长姐比瑶儿年长,又是嫡女,怎么不是长姐嫁给太子?” 穆晟一愣,穆冰瑶继续说:“长姐可是京城有名才女,又是威远侯家的外孙,皇帝和太子殿下一定更喜欢不是?” 说说看,你还可以如何无耻? 穆晟脸色一变,声音冷了起来:“叫你嫁你就嫁,难道还有理由不成!哼!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总之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都给我准备嫁进太子府去。”穆晟喘了口气,手警告般一指:“对了,这阵子别给老夫惹事,像今天这样的事不可再犯,听见了没有?出去。” 穆冰瑶低头敛眉,嗯,果然无耻,连敷衍都不愿意。 “是,多谢父亲……” 多谢父亲,让我更坚定复仇的意志。 翌日,穆冰瑶一如往常,简单吃了早膳,就等着跟穆冰莹前往四懿书斋。 两人一块出的门,但穆冰瑶让秋月去告诉穆冰莹,她想去买两个胡椒饼,让穆冰莹先走。 穆冰莹嗤之以鼻,果然粗鄙的人就喜欢粗鄙的东西。 “真是什么马配什么鞍,什么人穿什么衣。相府的锦衣玉食有人无福消受,偏偏粗陋的吃食她瞧得上眼;也罢,胡椒饼倒配得上她穆冰瑶那点身份,你们尽管去吃,别拿这来脏本小姐的耳朵。” 秋月垂下眼帘,两手在身前绞着绢子。 穆冰瑶上前拍拍她的肩膀:“她也就剩那张嘴了。” 秋月望着如此自信的穆冰瑶,突然觉得眼前的小姐真美,比穆冰莹还要美! 穆冰瑶带着秋月走到城东一户朱漆大门前才停了下来。抬头向上看,朱红大门上挂着金漆匾额,上书淮王府叁个鎏金大字。 秋月狐疑地问:“小姐,咱们不是要买胡椒饼吗?” 穆冰瑶笑眼弯弯:“这里有比胡椒饼更好的东西。” 不理秋月一脸惊愕,挥挥手叫她敲门;见秋月不敢,干脆自己来。 她提裙跨上台阶,拉起大门上兽头嘴里衔着的大铜环,叮叮咚咚地敲起门来。 没多久,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从里面探出一名仆役的脸。 “这位姑娘,请问您有何事?” “我找你们家殿下。” 仆役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穆冰瑶。 这姑娘看来眉清目秀,不像是个不正经的人;但一身俭朴,又不像王公贵族的千金。要知道他家殿下可是号称玉面战神的淮王段锦,在京城姑娘间可是有一见误终身的魅力,他不敢随便放姑娘家进府。 “小姐既来寻殿下,可有拜帖或信物表明身份?” “拜帖没有,信物的话……这行不行?”穆冰瑶取下脖子上的那枚冰鉴宝玉,这是昨晚巧手的秋月,将淮王送的那块宝玉给她做成的项圈。 “告诉你们殿下,他若不见我,会终身遗憾。” 仆役心想,小姑娘好大的口气,不过他一看到冰鉴宝玉还是吓了一跳! 那是淮王的随身物品。 不久,是管家亲自出来迎接,他恭敬地将项圈双手还给穆冰瑶:“原来是穆府的二姑娘,殿下吩咐,让小老带您进去,请随我来。” 穆冰瑶点点头说道:“有劳。” 淮王府前院看起来疏朗大器,假山流水以开阔简约为主,看得出来主人不喜弯弯绕绕的个性;但一些阁楼、凉亭的造景却又颇具巧思,也能看出主人家别出心裁的逸趣。 连接前后院旁是个很大的人工湖泊,中间还有一道九曲明渠;管家带着穆冰瑶来到了王府的明渠边上,拱手说道:“穆二姑娘,殿下在湖心亭赏杏花,请司徒二姑娘移步上船,让小奴泛舟带您过去。” 穆冰瑶点点头,秋月紧紧跟在身后。 “且慢,穆二姑娘,殿下只请您一人前去,还请您身边这位姑娘留步。 “啊?”秋月小脸上写满了不乐意。 穆冰瑶转身对秋月吩咐道:“放心,我不会有事,你在这里等我。” 湖心亭建在明湖东南角的湖面上,被一大片荷叶团团围住。小船行驶在湖中,穆冰瑶想,等到夏天,湖中青莲粉荷交相辉映,在这游湖泛舟,一定写意至极。 当穆冰瑶上岸,眼前别有洞天,彷佛人间仙境;眼前一排杏树,春风一吹,红雨飘落,穆冰瑶看到一座白色小拱桥连着湖心亭,身着绛红锦袍的段锦独自一人斜靠在乌木柱子上,侧过脸含笑温柔地望着她。 茶几上还煮着茶,隐隐传来茶香。 段锦上一世就很喜欢张扬鲜艳的红色衣服,但不得不说,很适合他。 皇帝的儿子里,太子段钊谦和、四子段钤出尘、五子段钧霸气、七子段锦妖魅、八子段钰斯文,还有一个十子段铭才八岁,颇见秀气之相。 果然龙生九子,各个不同;但以长相最让人怦然心动的,当属有一双勾人桃花眼的七子段锦,宛若兰陵王再世。 他敧卧在乌木柱上,春风一吹,鬓边余下的散发随意披散在肩上,夹杂着几点红杏花瓣,茶香在微风中浮动。 穆冰瑶看到这一幕,不自觉有些心跳加速、红嫣染颊。 她偏过头去,将视线投在湖面上一片随风摇曳的荷叶上。 “穆二小姐,不是说本王不见你会终身遗憾?” 穆冰瑶回神,行了个万福礼:“穆冰瑶见过殿下。” “免礼,希望穆二小姐要告诉本王的话,真有其价值;若让本王觉得见了你反而会遗憾终生,那本王不介意丢你下荷花池,让你冷静冷静,以后才知道别说大话。” 穆冰瑶朝荷花池看了一眼,便迅速收回目光;这人怎么这样,这一世第一次聊天,还能不能让人好好说话? 穆冰瑶巧笑倩兮:“殿下,瑶儿有笔生意,想和殿下合作。” “生意?”段锦半瞇着眼:“本王可听到风声,丞相大人打算将你嫁给太子皇兄,而你却上门找本王谈生意?”段锦转身坐回石椅,给自己倒了杯茶,目光如电觑着她。 穆冰瑶一窒,好看的唇瓣抿成一条直线。 她脸上的表情,段锦没有遗漏,闻着茶香,静静看着她,他没忘记昨天她那双复仇的眼神。 穆冰瑶深吸口气:“瑶儿不想嫁给太子。” 段锦眉宇一扬:“穆二小姐不想嫁,应该跟穆大人说,与本王说有何用?” 穆冰瑶深吸口气,她走过拱桥站在亭外:“瑶儿须要殿下帮忙,当然,瑶儿也可以帮殿下。” “帮本王?”段锦提眉一笑:“帮本王什么?” “夺嫡。”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感谢看文,敬请收藏,能留言鼓励小草,那就更好了。 #007娶我 夺嫡? 段锦陡然起身,狭长的桃花眼瞿然注视望着亭外的穆冰瑶。 良久,他才道:“上来。” “谢殿下。”穆冰瑶心里深吸一口气,她就知道打直拳有用。 “穆二小姐,你方才的话若被有心人听见,弄不好你我都要人头落地。” 穆冰瑶没有接他的话,直接拿起石桌上他帮她倒的茶,吹了吹,泯了一口,然后以帕子拭擦自己的嘴唇;段锦将目光紧紧锁在她犹湿润的唇瓣,突然一阵奇想,想那两片晶莹唇瓣,亲吻起来是什么滋味…… 他晃了晃脑袋,这两天怎么了?老是被这姑娘闹得神思不宁;昨晚躺在床上就百思不得其解,他竟然将一直随身配戴的冰鉴宝玉,这样简单给了一个素未谋面的丫头? 就在他胡思乱想时,那迷人的唇瓣掀动:“不想争皇位的皇子,不是好皇子。” 段锦一愣。 她大着胆子说:“太子作孽,惹恼皇上,皇上散了莫家军、拔了太子兵部和吏部职权,正是扳倒太子的最佳时机。太子失了莫家资源,又不能明目张胆拉帮结派,便找上丞相府议亲;别说穆晟深得皇上信任,丞相府也有一个强大后盾,那就是嫡母王氏的娘家,威远侯王牧。” 穆冰瑶见段锦没有阻拦自己的意思,便继续说:“可是我那聪明的父亲也不是省油的灯;现在太子的船不稳,他怎么可能将整个穆府和王家都交到太子手上?所以议亲的对象,从嫡女穆冰莹落到了我这个庶女身上。” 穆冰瑶现出一抹很悲哀的笑容:“太子娶了我这个庶女,可以让皇帝觉得太子守分,对我父亲更百利而无一害。”她看向段锦:“若太子顺利登基,我这个庶女就会‘病死’,给长姐让出一条通往皇后的康庄大道;若太子输了,死的也只是一个庶女,他损失的起。” “那也是你的事,与本王何干?” 穆冰瑶正视着段锦:“我不甘心为人作嫁是其一,段钊表面谦和、一副翩翩君子风范,实际上却是兔死狗烹之徒,能共患难,却不能共享乐,所以,瑶儿私心不想让他成功。” 段锦微笑:“本王还真承蒙你看得起。” 穆冰瑶道:“瑶儿信任殿下,殿下不是过河拆桥之人;您放心,事成之后,瑶儿自会远离,不会让殿下有见到瑶儿的机会。” “你为什么这么恨穆家和太子皇兄?” 穆冰瑶澄澈的眸,蒙上厚厚的沉痛阴霾:“瑶儿命苦,十四年来穆家视如草芥,唯一的亲娘又死在王氏手中,所以瑶儿恨穆家入骨,不想自己成为人家摆弄的傀儡。”她深吸口气:“不想制于人,只得先发制人。” 段锦有些楞忡,这是坊间传说“粗俗无文,胆小怯懦”的穆冰瑶?为什么他觉得此时的她美得不可方物、像一朵艳绝傲世的牡丹? 那身瘦弱的傲骨让他心疼,让他想将她纳于自己羽翼之下? 段锦摇摇头,这是疯了吗?昨天不但把冰鉴宝玉给她,今天竟然还想凭叁言两语就答应她? 段锦自认自己很少依直觉做事,但遇到穆冰瑶,他就只剩直觉。 “你想让本王如何帮你?” 穆冰瑶望着段锦妖孽得不象话的脸庞,话到嘴边却又有些说不出来,整张小脸腾地变成了粉红色,与她身后漫天红杏倒是相映成趣。 段锦往前跨一大步,来到穆冰瑶的面前。 “很难说出口?” 穆冰瑶紧盯着地板,突然像下定决心般猛然抬起头,大声说:“娶我!” 段锦的脸突然在她面前放大好几倍,她甚至可以看见那双桃花眼里映着自己绯红的脸蛋。 “啊!”她被这张放大的帅脸吓了一大跳,双手下意识想推开段锦,却因为用力过猛自己向后倒,倒下去的剎那又下意识抓住段锦衣襟,段锦迅速将手护在穆冰瑶的身后,两人紧贴着身子,一起弯腰倒在乌木柱上。 一阵沁人的木梨香混着茶香袭来,让穆冰瑶一下子失去了反应。 而与穆冰瑶的脸仅有咫尺距离的段锦,压在穆冰瑶柔软的身体上戏谑地说:“穆二小姐,虽说你已经向本王求婚了,但我们进展得是不是太快了?” “我,我只是不小心……”穆冰瑶急着争辩,一双清澈的大眼就这么横冲直撞地,跌进了段锦戏谑妖孽的桃花眼中。 两人青丝缠绕,段锦的手一手撑着她的后背,一手手指毫无征兆地抚在了她翻飞如蝶的羽睫上,温凉搔痒的感觉如触电般传遍穆冰瑶全身。 “娶你不难,你口口声声说能帮本王,如何帮?” 穆冰瑶细眉如柳,轻轻往上一挑,淡然说道:“瑶儿前些时候昏迷了几日,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能梦到日后发生的事情。” “哦?”段锦有些失望,这么一个可人儿竟想用怪力乱神来骗自己,看来坊间对她的评论还是有参考之处。 段锦将她扶起来,两人靠这么近,她身上的馨香在他鼻息间缭绕,那两片绯樱唇瓣有些招人。 “预知梦?这般神奇?”表情却是不信的。 穆冰瑶此时脸上的潮红已经退尽,也知道段锦不会轻易相信,但她的确拥有“预知”能力。 穆冰瑶柳眉轻抬,表情是从没有过的自信:“你有一支暗卫称为‘暗影’,暗影一部只有一人,叫做晋言,是你的贴身暗卫;此后每个小部有四人,训练的人叫孙战,曾是江湖杀手组织里排名第一的人物……脸色别这么难看,我都说是作梦来的,我没能力查。” 段锦脸色铁青,攥在袖子里的手握成拳;有一瞬间,他想杀了穆冰瑶:“继续说。” “殿下最近提拔了一名将领叫高峰,他用兵如神,当然,差你一点;还有,你接了吏部和兵部,赵庆、杜海、陈田是你的人吧?呃……好吧!瑶儿说点别人的事,否则殿下可能会杀了我。” 穆冰瑶觉得看这张俊俏的脸变化也挺有趣:“皇商李旭,二公主的驸马,是太子的人,也是太子最大的金主;一直在地方辗转历练的柳名志,近日要回京述职,不久太子会找上殿下,请您给他一个吏部位子。立言书院、白鹿书院和明德书院是赵王在民间的幕僚书院。喔,对了!翰林院院正欧阳墨,是赵王段钤的人,最近风风火火的《治安策》一半以上是他的手笔;而现在他已经开始着手写《农桑论》,是一部重新规划农田管理的着作……” 穆冰瑶澄澈的眸子突然凝聚一层冰霜,看着眼前脸色变化不定的人:“殿下,瑶儿只是一个丞相府里不受宠的庶女,命如草芥,若不能有一个强大的靠山支持,想报仇难如登天!殿下或许想问为什么瑶儿选的对象是你?不论你信不信,在瑶儿的预知梦里,你是个好人,瑶儿图的只是一个无忧安乐的后半生,不用每天睡不安稳,上了榻都担心第二天眼睛无法睁开,如此而已。” 不得不承认,穆冰瑶的话十分令人震撼;但除了自己的部分,其他的有些未能证实。 穆冰瑶看出他的犹豫:“叁日后,皇上可是设宴宴请权贵重臣?” 段锦闻言,浑身一僵,这件事父皇昨日只是随口跟他提起,全公公还未下旨…… 他眯了眯眼,哑然道:“这世间真有这般奇事?” 穆冰瑶抬起眸子,硬声道:“万千世界,无奇不有。若瑶儿嫁了太子,对殿下也不是一件好事。” 段锦轻柔一笑,朗声道:“穆二小姐天赋异禀又如此聪慧,本王确实意动,不过……你空口白话,本王就要为你得罪太子皇兄和穆丞相,有些冒险……” 穆冰瑶眸子一凝:“殿下究竟欲意为何?” 段锦挑起她的下巴,望进她的眸底:“凭你一腔言论就要本王与你同谋,穆冰瑶,本王如何知道你是真心诚意,而不是替太子皇兄来打探虚实?要知道你身上流的是穆家的血,议的是太子皇兄的亲。” 他的脸靠近她,两人呼吸相闻:“本王可没瞧见穆二小姐的诚意。” 穆冰瑶灵眸冰冷,往后退了两步。 男人要什么证明?无非就是要她自绝嫁与段钊的路。 穆冰瑶纤细柔荑伸向自己胸前,毫无犹豫地扯落襟前衣带,湖青色的短襦衣襟敞开,露出里头雪白中衣。 以己身为祭,这就是她的诚意。 男人眸光从女子精致的五官下移,瞥过雪白细颈、勾着冰鉴宝玉的项圈,落在微微起伏的丘胸。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感谢看文,敬请收藏,能留言鼓励小草,那就更好了。 下一章有羞羞场面~~ #008瑶儿好看(微H) 段锦眸光一深,手一使劲,身娇体软的娇躯就落入他的怀中,修长的手指在她后腰处一挑,腰带掉落,襦裙的绑带露了出来,只要扯开,娇美的玉体就能任人狎弄。 段锦红了眼睛,穆冰瑶则熟透了脸。 前一世她嫁为人妇,自然知晓男女之间是怎么回事;今生复仇是她唯一信念,穆冰瑶早断情去爱,绝了嫁人念头,如果这一身皮囊能助她完成大业,淮王想要,给他又有何妨? 不过是闭眼承受一个时辰罢了。 想是这么想,但男女身型先天有别,淮王身材伟岸,妖孽的脸又太魅惑,身上好闻的木梨气息混着经历战场杀伐的凌厉,那种属于男人天生支配者的威压,还是让她的心脏差点蹦出喉咙口。 段锦已经挑开她雪白里衣,露出绯色绣着丁香小花的肚兜。 白皙无暇的秀颈美若天鹅,他相赠的冰鉴宝玉就躺在绝美的锁骨之上,兜衣遮掩的幽壑起伏,豆蔻少女的玲珑身材对他发出幽香…… 段锦低下头,先亲吻冰鉴宝玉,然后将唇贴在穆冰瑶的颈窝香肩处,落下绵绵细吻。 穆冰瑶屏住呼吸,然后整个人一僵,段锦的手竟直捣黄龙,隔着兜衣直接覆盖上她左边的软峰! “唔……” 段锦抬头,修长的手指开始轻轻柔捏,幽潭深眸盯着怀中女子的脸:“穆二小姐,本王可不是什么好人。” 穆冰瑶腿软地几乎要挂在段锦身上,隐隐发颤,她声音有些不稳:“我只需要你是个守信之人。” 穆冰瑶羞红欲滴,眼睛也氤氲着水气,但整个表情透着倔强又让段锦清楚明白,怀中美人没外表这么柔弱,这矛盾组合让他对这小人儿更为着迷。左手揽着纤腰的力道不禁又多了叁分,然后右手伸进肚兜,沿着腰际美好的曲线攀上浑圆软绵的山峰。 “殿下……” 穆冰瑶咬着唇,整个人埋在段锦怀里。 这里是湖心亭,就算知道没有段锦下令没人会来这里,但毕竟乾坤朗朗、光天化日,前世的自己就算曾是一国之后,什么场面没见过,却也不曾与自己丈夫这般胆大,在寝屋之外幕天席地狎戏亲昵! 更别说,眼前这人,还是她前世的……小叔? 一种狂乱悖德的禁忌感,让穆冰瑶羞得抬不起头来。 “瑶儿不曾被人这样碰触吧?” 兜衣之下,段锦带着薄茧灵动的手指轻轻挑弄软峰上的蓓蕾,没多久,绯红果粒悄然挺起,柔嫩又尖挺的触感也让男人有些难以自持,他扯开她雪背后的兜衣带子,丁香花飘落,绯樱浆果瞬间在男人眼前颤然绽放。 “殿下!啊……” 段锦将穆冰瑶抵在亭柱上,她的里衣已经松垮落在腰间,上身完整袒露出两座雪白玉峰。 穆冰瑶虽然纤瘦,雪峰小巧却浑圆饱满,被触碰的浅粉蓓蕾颤巍巍于春光中挺立,一片杏花花瓣飘来,就落在冰肌雪峰之上,段锦看得移不开眼。 “殿下,别看!” 段锦灼热的视线让穆冰瑶想伸手去挡,但男人岂会让她如愿?他箝制住她伸来的手腕:“瑶儿好看。” 然后他轻启灼唇,含住少女的左边。 “段锦!” 穆冰瑶激动喊叫出声,这连名带姓的叫喊,反而更触动段锦欲望! 他不知道自己着了什么魔?总之就是从昨天在四懿书斋见到这个女子,冰鉴宝玉透着不寻常的温度,他的眼睛就移不开她。 段锦在军中历练过,不是一个会放纵欲望之人,但自从穆冰瑶出现,所有发生的事都不能用常理判断,包含他一直克制自己想要她的冲动! 他觉得自己魔怔了,心里一直有个声音,不要放开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是他的。 段锦吸吮穆冰瑶左边柔嫩的蓓蕾,舌头灵活挑弄、牙齿轻轻研磨啮咬,加上啜吸的声音让穆冰瑶羞臊难安,右边的绯色浆果也在段锦灵活的捻揉挑逗下昂然挺立,颜色缨红;她不禁夹紧双腿,搔痒与欲望放肆地在自己体内流窜,甚至有一股热流在下腹涌动。 段锦的唇舌也挑动了她欲望的神经。 上一世玉面战神是京城所有女子心中幻想,他与乔太傅之女乔若兰的大婚,不知让多少女子妒恨伤心;穆冰瑶在与段锦议政时,也经常为其翩翩神采惊艳,更曾暗中羡慕他与乔姑娘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而为段钊采遍百花、后宫充盈黯然神伤。 可如今,自己竟在段锦身下承欢,七分羞臊中带着叁分快意。是啊!现在自己又不是段钊妻子,今生也没有嫁人盼想,段锦也还不是他人夫婿,快意当前纵情一回,总好过一世空闺独守、长夜寂寥。 复仇本就离经叛道,走在刀尖,难道她还不能享受当下? 一股决绝的孤勇瞬间如泉泛滥,但她也没忘了自己来此的目的。 穆冰瑶抓住段锦扯她裙带的手:“殿下,一旦你要了瑶儿,是不是就表示你应了我的交易?” 段锦的声音有些瘖哑:“本王应了你就给?” “命都能搭上,更何况是这身皮囊?” 段锦瞇觑着眼:“你要知道你没有回头路,保住清白嫁与太子皇兄,纵然未来不一定母仪天下,但总保一生富贵。” 穆冰瑶笑了,那笑靥满园杏花也为之失色:“段钊的一切我都不屑,但与淮王共谋,不论成败为何,瑶儿都无憾。” 段锦没有说话,直接俯身吻住穆冰瑶的唇。 他含住早已被她自己咬红的唇瓣,开始辗转研磨;怀里小女人先是一凛,然后才开始笨拙回应。 段锦感受到怀里女人对他的接纳,遂伸出舌头,闯进对方檀口,用更霸道的气势去逗引对方杏舌,与之纠缠。 穆冰瑶身体微颤,两只手紧紧攥着段锦衣襟,以维持自己不至于腿软出糗;淮王穿着平滑如丝的锦缎,她则上身赤裸,冰凉的触感让她背肌雪臂冒出一颗颗颤栗的小疙瘩,不禁将娇弱的身子更往他怀里窝去。 段锦搂紧她,从少女口中汲取甜美香津,欲念愈发泛滥,他从穆冰瑶回应的吻,感知她方才说的话出于真心。 他又伸手去解小姑娘的裙带。 “殿下。”穆冰瑶毕竟是个世族千金,实在不习惯野合:“我们……我们是不是去屋里……再说。” 段锦闻言,理智瞬间回归;他松开她,嘴角勾起邪魅一笑。 “回屋里,还有说话余地?” 他的话让穆冰瑶又羞红了脸。 段锦不是急色之人,就算两人达成初步协议,他也不会马上做出什么行动。 他勾起挂在栏杆上穆冰瑶的肚兜,替她穿上。 穆冰瑶一脸楞忡。 “是本王的,就不急于一时。” 段锦给她穿戴好衣服,眼神已经恢复清明:“叁日后的宴会想办法让太子皇兄与你退婚,一旦他退了婚,本王就去找穆晟。” ***** 穆冰瑶坐上小舟,摇摇晃晃地离开了湖心亭,偌大的亭中只剩下段锦红衣的艳绝身影。 穆冰瑶不自觉想起,上一世段锦被万箭穿心却坚定不肯跪下,以及他望着自己的眼神,有错愕、有理解、也有释然。 穆冰瑶心中顿时一阵抽痛,心里发誓,这辈子,属于段锦的,她都会还给他。 毕竟这辈子,他也算又被她利用了。 从淮王府出来时已是晌午,穆冰瑶没有再去书斋,她带着秋月随便找个地方祭了祭空无一物的五脏庙。 秋月放下手中还漂着些许葱花的馄饨面碗,感到很满足;她很想问小姐她和淮王殿下说了什么,小姐的脸好红,嘴唇甚至有点肿,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秋月:小姐,你的嘴唇有点肿。 穆冰瑶清咳两声,你没看见的地方也有点肿…… 感谢看文,敬请收藏,能留言鼓励小草,那就更好了。 #009我一定让他印象深刻 两人付了账,弯进一条小巷,穆冰瑶低头沉思,段锦初步同意合作,但也给了第一个任务。 让段钊厌恶她,主动退婚。 段锦这样要求的目的有二,第一是利于他后续行动,否则淮王突然跳出来与太子抢婚,抢的还是穆冰瑶?穆冰瑶想想都觉得搞笑。 第二也是考验她的能力。 秋月突然拉住穆冰瑶的衣袖,指了指墙角一团黑色不明物体。 “小姐,这……是个孩子呢!不会死了吧?”秋月声音有点颤抖。 穆冰瑶走过去,伸手往那人鼻下探去;突然,地上的人举起鸡爪般瘦弱的手抓住穆冰瑶,颤颤巍巍吐出一个字。 “饿……” 穆冰瑶叹了口气:“秋月,去买一碗粥来。” “好。” 秋月不久就端回大半碗稀粥,那人呼噜地喝了个精光。 穆冰瑶见那孩子已经恢复过来,转身欲走。 “小姐,我们就这样走了?”秋月有些不放心,那孩子的眼睛跟小狗崽一样骨禄骨禄的。 “不走,难道还把他带回丞相府?” 两人走了一段路后,秋月发现那孩子竟一直跟在她们身后;她又扯了扯穆冰瑶的袖子:“小姐……” 穆冰瑶用余光一瞟:“我知道,走我们的就是。” 一直到丞相府的大门外,那孩子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穆冰瑶站定,转过身停在原地,对那身影招招手:“过来。” 那人迟疑了片刻,但还是走了过来。 “你叫什么名字?” 如蚊蚋的声音从她嘴里发出:“云倩。” “是个姑娘呢!秋月,把她洗干净了再带来见我。” 秋月本就见这小不点可怜又可爱,心下一喜,连忙拉过她,兴高采烈道:“小不点快跟我来。” 不多时,秋月牵着云倩走了进来;云倩穿着秋月的粗布衣裙,低头站在穆冰瑶的面前。 瘦瘦小小的身材,套着不合身的衣服,云倩看起来十分瘦弱;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被秋月梳了双丫髻,露出因为营养不良而发黄的小脸,但看起来清而不妖、秀而不媚;更重要的是,她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带着英气却又复杂深沉的眼睛;她姓云,不得不让穆冰瑶多想。 “几岁了?” “十叁。” “为什么会流落街头?” “乡下闹蝗灾,家里没有活头,就出来讨饭。”云倩声音弱如蚊蝇。 “你想跟着我?” 云倩径自跪下,重重叩了个头:“只要姑娘肯给云倩一口饭,一檐遮风挡雨的地方,云倩愿侍奉姑娘一生一世。” 穆冰瑶没有说话,但砭人的目光让趴在地上的孩子抖了一下。 半晌,穆冰瑶才道:“秋月,再带她去找李嬷嬷吃点东西。” “哎。” 穆冰瑶随手拿了本书,无聊翻阅着,开始琢磨宴会的事,突然心头一顿,有些心神不宁…… 此时秋月进来,整理要换洗的衣服;穆冰瑶见秋月手里拿着一件青色外衣,眸色瞬间一沉,放下书跟在秋月出了房门。 对穆冰瑶而言,秋月不只是丫头,和李嬷嬷一样,是她的亲人。 但穆冰瑶是个不受宠的庶女,所以身为她的丫头,不仅要照顾穆冰瑶,平日还要兼着洗衣,做后院粗活。 穆冰瑶跟在她身后,看她将各院的衣服泡在水中,和其他粗使丫头一起干活。 前一世,秋月从穆冰瑶房里拿走那件青色衣服的晚上,被人给杀害了。 秋月将衣服先用皂角泡着,把浆好折好的衣服装进藤篮,往王氏的蕉兰馆走去,穆冰瑶一路尾随。 秋月走到王氏房门,本想进去,欲敲门的手蓦地放下,似乎正听着里头对话。 没多久,秋月像是受到了极大惊吓,手上衣服落到地上,她慌忙地将衣服捡起,但藤篮碰地的声音已经惊动了屋内人。 “谁?” 随着穆晟在屋内大喝,房门被用力打开,穆晟环顾四周,可是屋外却空无一人。 王氏也出来说:“会不会是猫?老爷,您现在都快草木皆兵了。” 穆晟紧皱眉心,明明他刚刚听见了脚步声。 他走下台阶,却在门前地上发现了一个东西。 穆晟弯腰捡起,那是一只青玉耳环。他瞇着眼研究了片刻,转身又进入王氏房内。 躲在花台后面的穆冰瑶,见穆晟关上房门,意示秋月别说话,才放开捂住她嘴巴的手。 两人迅速回到自己住处,秋月坐在床板上瑟瑟发抖。 穆冰瑶倒了杯水给秋月。 “没事了,冷静下来。” 秋月满眼惊恐的接过茶杯,发抖的手却端不稳杯子,热水洒出来,烫着了手,但她却浑然不知。 穆冰瑶忙拿手绢帮她擦干。 “小姐,你不能嫁给太子,老爷他们要害你!”说完,秋月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穆冰瑶闻言笑了笑,给秋月擦眼泪:“别怕,你说的我都知道,李代桃僵嘛!给穆冰莹铺路的。” “小姐你知道!”秋月惊呼,满脸的不可置信。 穆冰瑶点头:“嗯,我都知道,现在这件事先放一边,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一字一句听清楚,而且务必照做,知道吗?” 穆冰瑶表情严肃,眸光凌厉,那是秋月从来没看过的表情,她咽了咽口水,肯定地点点头。 穆冰瑶让秋月把耳上剩下的一只青玉耳环取下,重新戴上一副银耳环,让她当作方才的事没发生过。 “现在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无论老爷和夫人问什么,都说不知道就行,记住了?” “秋月记住了。”秋月深呼吸,平缓了一下心绪,才站了起来。 穆冰瑶不由一笑,秋月是一个很坚强的女子,忠心又护主,前一世若不是自己愚蠢,也不会害了她、又害了自己。 想到这里,她眉眼温和拍了拍秋月的肩膀:“秋月不要怕,我会跟在你后面,如果发生意外,我随时会出来。” “好。”秋月提起衣篮,照着原路又去了蕉兰馆,敲了门,走了进去。 秋月应对的很好,果然瞒过了穆晟夫妇。 太好了,秋月不会死了。 穆冰瑶永远记得,从小到大,只比她长叁岁的秋月是如何为了护她一口吃食、半匹绸缎与那些刁恶的老婆子恶丫鬟斡旋,又是如何受尽穆冰莹的欺辱。 回到穆冰瑶房间,秋月还一脸心有余悸:“小姐,奴婢竟然对着威远侯的女儿撒谎了。” “哐啷!”门口传来木架倒下的声响。 两人侧头去看,就见云倩正惨白着一张脸。 穆冰瑶皱眉,瞇眼瞧着云倩:“怎么了?” “没、没事……”云倩低下头,快速捡起地上的木架,小跑出了房门。 房内,盯着跑远的背影消失在庭院中,穆冰瑶抚着旧木桌,手指敲着桌面,发出低低声响…… ***** 第二天清晨,太阳才刚刚升起,院中花叶上的露水都尚未干透,穆晟便遣了他院里的婢女来给穆冰瑶送衣裳。 “你说老爷怎会平白无故地送二小姐如此贵重的衣物?” “你还不知道吗?听说老爷要将二小姐嫁与太子呢!” “什么?竟有这事,那二小姐日后岂不是太子妃了?这可真是麻雀变凤凰!” “我听说原本议亲的对象是大小姐,平白无故变成了二小姐;你想想,前两天二小姐这么打夫人和大小姐,说不定这婚就是她抢来的。” 穆冰瑶本坐在房中看书,起身冷脸打开房门,门口的奴婢,被她猝不及防的开门吓得不轻。 “啊!”连忙跪在地上将手里的东西高举过头。 “二、二小姐,这是老爷吩咐给您的流仙裙,还有这些首饰都是老爷吩咐要给您的。” 穆冰瑶低下头扫了眼那套价值不菲的湖蓝色裙子,并没有表现出太多高兴的表情。 她还记得前世自己看见这条裙子时,几乎要喜极而泣。 穆冰瑶收回思绪:“父亲还说什么没有?” “回二小姐的话,老爷还说两天后让二小姐打扮得漂亮点,随他参加宫宴──” “知道了,你们可以下去了。” “是,那奴婢就将衣服放这。”两名婢子正准备离开穆冰瑶的房间。 “等等!”穆冰瑶眉眼一沉,突然冷声唤道。 婢女瑟瑟发抖,最近二小姐简直大反常!阴测测的,好可怕! “下回这般早时,不要在我门前嘀咕,扰本姑娘清静。”穆冰瑶抱着手臂,瞟着这两名婢子,挥手道:“退下。” 婢女几乎是落慌而逃,穆冰瑶随手拿起放在桌上的首饰:“不就是想让段钊心甘情愿娶我……”想到这,穆冰瑶勾起一抹慧黠笑容。 “放心,我一定让他印象深刻。”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感谢看文,敬请收藏,能留言鼓励小草,那就更好了。 #010宫宴 宫宴的日子终于来临。 穆冰瑶穿上流仙华服,将玲珑窈窕的身姿衬托得如瑶池仙女;肌白可透的高亮脖颈上,秋月帮她戴上穆晟送过来的琉璃璎珞。 她的纤腰坠了条绦带,头发松松地挽了个飞仙髻,旁边插着一支镶银的梅花步摇。 穆冰瑶这一身装扮看在秋月眼里,堪比嫦娥下凡;而穆冰瑶一出门,更惊得府里丫头嬷嬷们目瞪口呆。 全京城都晓得丞相府中,有一名绝伦美人穆冰莹,却不曾想这相府后院,也有一颗蒙尘珍珠。 穆府奴仆倒是知道府里二小姐长相可人,只是受制于大房淫威,得睁眼说瞎话,说穆二小姐容貌平庸,难登大雅之堂。 穆冰莹看到穆冰瑶这身装扮,简直妒火中烧,那套流仙裙她求了父亲好久,没想到今天竟然穿在这小贱人身上。 “娘,女儿不要跟她一同入宫。” 王氏安抚穆冰莹,瞟着穆冰瑶嘲讽道:“莹儿不用担心,你是正房嫡女,有人就算华服上身也是沐猴而冠,改变不了粗鄙本质。”王氏的话让穆冰莹的心情稍微好转。 王氏看向穆冰瑶:“对了,今日府中马车吃紧,瑶儿,得让你自己迈着腿走去皇宫。” 穆冰瑶冷冷扫向王氏,她替王牧感到难过;好好一个王家,怎么养出这样肤浅的女人?她明知今天自己要代替穆冰莹去赢得段钊好感,还这样膈应她。 “行吧!那宫宴瑶儿就不去了。” 王氏一惊:“不行!你怎么能不去?” “反正母亲说府里没马车、瑶儿又难登大雅之堂,那就不去给穆府丢脸,岂不正好?”说完转身便要往回走。 “站住!”王氏气极。 穆冰瑶回身,给了王氏一记甜美笑容:“那母亲给不给马车?” 王氏一噎。 穆冰瑶靠在朱漆的栏杆上,看似漫不经心,但清脆的声音却字字如刀:“你都说瑶儿粗鄙,那我怎么也对得起这两个字不是?” 王氏听到穆冰瑶此言,嘴唇抖了半晌,终是怒了一句:“没教养的东西!” 穆冰瑶目光冷凝,抱着手,走到王氏母女二人的台阶前,王氏母女只能一个劲地往后退,一脸色厉内荏:“穆冰瑶,你又想干什么!” 穆冰瑶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望着二人:“今日,若是让我走着去,那等会我就能让母亲和长姐爬着进宫门。母亲,好好考虑,瑶儿先去门口等。” “娘!你看这贱人!”穆冰莹快要气炸了。 王氏也很无奈:“没办法,她现在有淮王殿下护着,还有你父亲要让她替你嫁给太子,今天势必得让着她。” “难道任由她骑在本小姐头上?” “放心,等她嫁给了太子,解除你的危机,要是她再这么不上道,直接送她下黄泉便是。” 一出大门,穆冰莹对穆冰瑶咬牙:“穆冰瑶,你以为一个庶女能嚣张多久?” “那长姐以为,以你的小脑袋又能嚣张多久?” 穆冰瑶说完径自上了马车,一路无话。 到了宫门口,引路太监将一行人引到了麟德殿。 穆冰瑶和穆冰莹跟在穆晟夫妇后面,走在最后一个。 丞相府两位千金一到,立即引发宫宴中人侧目。 穆冰瑶冷若冰霜,配上流仙裙,让她的美显得缥缈不真实,人人目露惊艳。 穆冰莹发现自她们一进场,所有焦点都在穆冰瑶身上,十分难以忍受,正想一脚往穆冰瑶踹去让她出丑,就被王氏阻止。 “莹儿,别胡闹!别忘了今天要让太子满意那个贱人,忍一忍。” 穆冰莹委屈咬牙:“是,娘。” 穆冰瑶一到座位,就感受到一道目光胶在自己身上,她抬起头,便看见男宾席上,排第一位的男子直冲着自己笑。 段钊见到穆冰瑶第一眼便惊为天人!这样绝色竟然蒙尘于京城,无人发现? 见穆冰瑶也抬头朝自己看来,段钊立即对她露出温文尔雅的笑容,还对她举杯。 段钊。 穆冰瑶一直努力攥着广袖中的拳头,腰部甚至还产生剧痛的幻觉。 上一世他一脚踏在她的腰骨上,让她痛得撕心裂肺!还有那一杯被他强灌入喉的毒酒,如今仍在喉咙里干烧。 段钊,这一世,我定要撕掉你这张虚假面具,让你也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 穆冰瑶眸中冷芒让段钊楞了一下,从小到大,这位天之骄子走到哪都是人群的焦点,他觉得自己一定看花了,整个大秦不可能有女子对他不屑一顾。 不过,穆冰瑶是穆晟的女儿,比她的嫡姐还美丽几分;冷一点、高傲一点也无所谓,这样征服起来才有意思。 段钊对自己很有自信。 然后皇上偕着皇后进场了。 穆冰瑶看着这对貌合神离的帝后,几个月前,皇上几乎毁了皇后娘家的莫家军,但皇后依然在皇帝面前风雨不惊、面目和善的扮演好她母仪天下的角色。 穆冰瑶突然想到,是不是每一对帝王夫妻都是如此,彼此之间除了利益,就什么都不剩了? 想想自己上一世为段钊奔走时,一直告诉自己:当上皇后就好了! 然而却在成为皇后之后,才发现当皇后那一年,是她最痛苦的一年。 也是那一年,她走到了人生尽头;当一杯毒酒放在她面前,她才发现,在段钊和穆冰莹眼中,她的努力与付出,不过是一场笑话。 坐在五皇子燕王段钧身边的段锦,一边泯着酒,一边打量刚刚大着胆子瞪太子皇兄的穆冰瑶;这能做预知梦的女人,竟然在宴会上发呆? 他是不是该提醒一下他的合作伙伴,现在是宫宴,不是做白日梦的时候。 然后他又想到那天杏雨纷飞的早晨,美人肌肤赛雪,玉峰柔软,那两片啮咬起来娇嫩的唇瓣…… 段锦觉得喉咙有点干。 “听闻穆大人嫡女冰莹姑娘琴艺出众,还是去年牡丹宴琴试魁首,今日不知是否有这个荣幸,可以一闻仙乐?” 有个臣子突然开口,皇上一听龙颜大悦:“不错,早听闻穆爱卿家的嫡女琴艺出众,今日若能献艺助兴,如此甚好。” 穆冰莹当然乐得表现自己,当下得意起身,经过穆冰瑶时,还骄傲地瞟了她一眼;突然之间,一计上心,嘴角扬起笑容。 穆冰莹抱琴上前,让宫女协助她架琴,她款款在帝后面前行礼:“启禀皇上、皇后娘娘,臣女有个妹妹名唤穆冰瑶,从小与臣女一起长大;平时在家臣女抚琴,妹妹起舞,今日不知能否让妹妹与臣女一同献艺,也可为臣女壮胆。” 皇后凤眼一亮:“是吗?本宫不知道丞相大人的二女儿也能歌善舞,穆二小姐在哪里?” 穆冰瑶恭谨上前:“臣女穆冰瑶拜见皇上、皇后娘娘。” 皇后惊艳道:“好个清丽佳人。”她看向王氏:“穆夫人真会养女儿。” 王氏硬着头皮道:“娘娘谬赞!” 她都快气死了!穆冰莹怎么这么沉不住气?让穆冰瑶出了丑,还怎么让她嫁给太子? 再偷瞄一眼位置上的穆晟,也是一脸铁青。 皇后又道:“穆二小姐今年芳龄为何?” “回皇后娘娘,瑶儿刚满十四。” 皇后点头,微笑道:“好好表演,跳得好,今年牡丹宴就参加吧。”皇后看了太子一眼,她知道这穆冰瑶是他议亲的对象。 席间段锦一双慵懒的桃花眼觑着穆冰瑶,心想她有没有梦到今日得跳舞? 穆冰莹心里可高兴了,穆冰瑶平时被她打压,虽读了点书,但琴棋诗画这些大家闺秀会的东西,穆冰瑶都不专精,特别是舞,她连碰都没碰过,今天让她在大庭广众下表演,就是要让她出丑到以后都不敢出门! 穆冰瑶看了坐在琴座前的穆冰莹,这个长姐,真是蠢的太有亲切感了! 没错,她上一世在四懿书斋没有学过舞蹈,但不代表当了太子妃后,她也没学过。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感谢看文,敬请收藏,能投珠或留言鼓励小草,那就更好了。 #011狐狸转世的小仙姑 段钊喜歌舞,因此上一世的穆冰瑶很认真将琴和舞专研起来,特别是舞,还被师傅赞美身骨柔软、体态优美,很多困难的动作都能做。 只可惜,段钊来她屋里次数不多,她没有机会跳,慢慢将注意力放在琴上面;没想到今日,竟然派上用场。 穆冰瑶对着穆冰莹微笑道:“姐姐,你先请吧。” 穆冰莹白了她一眼,素手纤指优雅摆在琴上。 一开场就是一长串的滑音,穆冰莹不愧是去年牡丹宴琴试的魁首,弹了一曲最能展现高超技巧的曲子──《春江花月夜》。 席间听过这支曲子的人不少,眼睛都是一亮! 《春江花月夜》包含了各种高难度滑音指法,就为了营造出诗中似幻似真、空灵缥缈的悠远意境。 曲子是抽象的,要营造春江海潮、江树花林可以凭空想象,但舞却困难;众人将目光移到了穆冰瑶身上,她那身湖蓝色的流仙裙倒是很适合这一支曲子。 只见穆冰瑶原本蜷曲着身子微蹲,在穆冰莹流泄的轮指琴音中,缓缓舒张双臂,轻纱薄袖中的光辉玉臂晃了一下,让殿中所有人心神一荡! 那是一只青鸟。 一个轻盈飞跃,青绡如翅飞扬,流仙裙襬跟着蹁跹旋转,穆冰瑶化身一只青鸟,随着她的飞舞,殿中宾客彷佛看见春江海潮、江树花林间,月升月落的苍茫深阔、静谧幽远。 席间有些体悟深刻者忘情落泪,但大多数的人都是心神皆空,痴痴望着场中飞仙,以她柔软出尘的身段,引领众人进入一片缥缈的春江月景。 段锦看着场中令他惊艳的穆冰瑶,又想起叁天前站在湖心亭下,杏花飞雨中的那名女子,他喉头发紧。 能做预知梦的飞仙…… 他举酒轻泯,场中青鸟举翅悠扬,高雅如仙;但在段锦眼中,却十分引逗人。 想起流仙裙里的玲珑身段,呵,这是只狐狸转世的小仙姑。 穆冰莹弹到一半就觉得不对劲! 明明她琴艺高超,大家的注意力应该在她身上才对,怎么她变成了穆冰瑶的陪衬?她的琴声竟然助小贱人博得更多人赞许的眼光! 不!她不允许! 突然之间,琴音骤歇,穆冰瑶此时刚好以右脚尖支撑,双手平举做飞翔状,而左脚高举过头,宛如一只优美引颈的天鹅。 琴歇人停,全场阒无人声。 所有人目瞪口呆,穆冰瑶金鸡独立的姿势竟可以维持得既优美又持久!这功力内廷教坊的师傅都不一定能做到。 这腰身!男人们眸光瞬间变得幽深。 此时段锦突然说了一句:“穆大小姐忘了后面怎么弹了?” 众人乍醒,穆冰莹也终于回神,心不甘情不愿地收束整支曲子。 她一动,穆冰瑶也动;琴音缓缓停歇,青鸟也袅袅敛羽…… 全殿爆出热烈掌声! 穆冰莹心里恨极!她知道这掀顶的掌声,大多是给穆冰瑶的;而她,成了帮她伴奏的琴师。 皇帝龙心大悦:“穆大人两位爱女真是了得,朕重重有赏!” 穆晟挥汗:“谢皇上恩典!” 穆冰莹和穆冰瑶也叩首:“谢皇上恩典。” 皇后道:“穆二小姐舞艺超群,本宫十分喜欢,今年的牡丹宴绝不能缺席。” 穆冰瑶一揖:“谨遵皇后娘娘懿旨。” 穆冰莹听皇后娘娘连提都没提她,心里又气又恨!整张脸涨得通红,心不甘情不愿的退回王氏身边,眼眶都红了。 席散后,段钊走到穆冰瑶身边:“穆二小姐。” 穆冰瑶一见是段钊,上一世他掐着自己灌毒的画面,又清晰浮在眼前:“见过太子殿下。” “穆二小姐风华绝代,方才那样出众的舞姿,日后若能天天欣赏,岂不甚妙?”议婚可成,以后你每天都跳给本太子看。 穆冰瑶道:“太子府不乏能歌善舞的美人,臣女雕虫小技,就不去现丑了。”谢邀再联络。 段钊尴尬了一下,又跟上穆冰瑶:“穆二小姐请留步。” 穆冰瑶猛然转身,瞪着段钊,眼神是明晃晃“别惹我”叁个字。 她心底吶喊,本姑娘重生不久,看到你实在忍不住想杀了你,所以快讨厌我、快取消议婚、你不是本宫良配! 段钊一脸疑惑:“穆二小姐是不是对本太子有误会?” “太子殿下说笑了。”杀身背叛之仇哪来误会? 段钊还不死心:“是不是穆大人还未跟二小姐提起我们……” “太子殿下慎言,臣女与太子殿下素不相识,何来‘我们’之说?” “既然素不相识,今日也相识了,二小姐何必拒人于千里?” “殿下终于看出臣女是拒人于千里。” 段钊语塞,脸色难看起来,他堂堂太子,要什么美人没有?须忍受一个女子对他撒气? “看来本太子和二小姐是话不投机了。”议婚不用谈了。 “太子殿下真是聪明睿智。”你终于看出来,谢天谢地。 段钊脸色铁青,长袖一挥:“哼!不识抬举!”说完转身拂袖离去。 穆冰瑶看到他愤而离去的背影,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方才段钊投来的嫌恶眼光,竟与上一世最后一眼如此相似。 穆冰瑶恍神走在长廊,没发现段锦跟在她身后。 段锦见她一路失神,走路歪歪斜斜,身边丫头都快扶不住她;想到她在宫宴上似乎喝了不少酒,皱了皱眉,上前两步:“你想摔死在皇宫里?” 穆冰瑶止步,回头看见是段锦,悠悠一笑:“淮王殿下。”眼中隐隐蓄着水气,给傲然的眉宇凭添几分娇弱。 穆冰瑶想上前,但脚步不稳,踉跄了一下,段锦连忙伸手扶住她:“还没及笄就喝这么多酒?” 这一幕好巧不巧,就被回头找穆冰瑶的穆冰莹看见。 穆冰莹一惊,忙躲到帷幕后,只是太远,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但看到穆冰瑶和淮王两人肢体上如此亲近,不由得见猎心喜。 “今天很值得庆祝,不是吗?”她能重生,难道不值得庆祝? “那也不能庆祝完就把自己摔得鼻青脸肿,穆大人夫妇呢?” 穆冰瑶耸耸肩:“不知道。” “本王送你回去。” “不用了!瑶儿识路,回得去。” “你──” 两人一个进一个退,看在穆冰莹眼中,就是一个男盗女娼的故事。 穆冰莹恶毒地想:穆冰瑶,这次你总算被我抓住把柄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穆冰莹快速离开,没注意到穆冰瑶的眼角轻轻扫了她一眼。 ***** 隔了两天,穆冰瑶与段锦有染的事,连同穆冰瑶宫宴一舞,一起被渲染得沸沸扬扬。 王氏听到府里嬷嬷告诉她这件事,气得直跳脚! 她随便想也知道是谁做的好事,转身厉骂自己女儿:“你怎么不和娘商量?” 穆冰莹一脸得意:“娘,打铁趁热,一犹豫一商量,效果哪有现在这么好?您看外面把那贱人传的……哈!那叫一个精彩!” “你……”王氏指着女儿,气到无力。 穆冰莹还沾沾自喜:“做大事不能优柔寡断。娘,你看现在谁还记得穆冰瑶那贱人舞跳得有多好,只记得她和淮王殿下苟且之事。” 王氏气的将帕子扔到穆冰莹脸上:“我的老天爷,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长脑的女儿?你这么做坏了那小贱人名声,她还怎么嫁给太子?她不嫁给太子,谁嫁?你以为咱们穆家有几个女儿?”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坊间盛传穆冰瑶和淮王段锦有染。 段锦听了精神一振:竟有这等好事? 感谢看文,敬请收藏,能投珠或留言鼓励小草,那就更好了。 #012本王是来与你议亲的 穆冰莹一惊!对啊!那小贱人是要代替她嫁给太子的,现在闺誉受损,那、那、那── 穆冰莹开始慌了,她是冲动无脑,但不代表她不会想;她无端给太子送了顶绿帽,穆冰瑶和太子的议婚,恐怕不成了。 那怎么办?自、己、上? “不!”穆冰莹脸色刷白,好不容易扔出去的屎,怎么又丢回自己头上? “现在只能等你爹回来,咱们再想办法……” 话才说到一半,穆晟就挟带满身怒气,“砰”一声踹开正厅大门:“把那逆女给老夫带上来!” 穆晟恶声恶气:“你们两个也是!都给老夫留下!” 前厅的气氛异常压抑,穆冰瑶来到大厅中央,穆晟像一头发怒的雄狮,瞪着她的眼神,似乎准备将她撕成碎片。 平时最喜欢幸灾乐祸的王氏母女,此时脸上也全是怵惕之情。 穆晟“呼”一声站起来,走到穆冰瑶面前:“说!你都给老夫干了什么好事?” 不等穆冰瑶说话,穆晟手一扬,一记厚实的巴掌就猛然打在穆冰瑶脸上,将她身体都打歪向一边。 穆冰瑶努力抑制昏眩的感觉,擦了擦嘴角渗出的血迹,重新将身体站直。 她直视着自己的父亲,眼底暗含一丝讥讽:“瑶儿一直都做着好事,不知父亲说的是哪一桩?” 穆晟被她的眼神和语气彻底激怒:“我穆家怎么会出你这么个败坏门风的东西?来人!请家法,今天老夫就要好好教训这个不要脸的东西给太子赔罪。” 穆冰瑶心一凝,眸底的墨色愈发浓重。 打她给太子赔罪?看来他仍贼心不死,还想让她嫁给段钊。 “飕”一声,穆晟的棍子重重落了下来! “小姐!” 穆冰瑶咬牙,她知道要退婚,这一关无论如何她都逃不过。 秋月想扑上去护主,但家奴将她紧紧抓住,她只能哭喊,眼睁睁看着穆晟施虐。 一旁王氏和穆冰莹喜不自胜,穆冰莹甚至让自己婢女递上她常用的鞭子:“爹爹,棍子不好使,仔细手疼,改用鞭子吧!您用鞭子狠狠抽她,这小贱人简直丢尽了我们穆家的脸!” 从那劲道十足的呼啸声,也知道那每一鞭下去,都如利刃割在身上,两叁道下去,背部已透出斑斑血痕。 穆冰瑶咬紧牙根,尽管已经被打得站不稳,“咚”一声倒在地上,她还是一声不吭。 “小姐!”秋月已经哭不出声。 最后是穆晟手酸不愿再打,嫌恶地看了一眼昏倒在地的穆冰瑶,吩咐道:“将她扔到佛堂里去,关个叁天不准出来!” 穆晟话音刚落,家奴便已上前将穆冰瑶给拖下去,地上还带着一条血痕。 穆冰瑶的背完全被血渍染红,早看不出衣服颜色。 她被丢进平时老夫人念经的佛堂,一直昏迷着;不知何时,穆冰瑶彷佛听到有人在她耳边隐忍啜泣,才费力睁开沉重的眼皮。 一张眼,剜肉蚀骨的疼痛袭来,让原本意识不清的穆冰瑶瞬间清醒。看到眼前老泪纵横的人,竟是这几天闭门不出、纵凶行恶的祖母,穆冰瑶又重新闭上眼睛:“是祖母啊……瑶儿占了您念经的地方……” 说完努力撑起身子,匍匐想往旁边移去。 穆老太君幽幽叹了口气:“孩子,祖母知道你不容易,但祖母劝你一句,别折腾了,这个家经不起折腾……” “蝼蚁尚且偷生,祖母的意思是,要瑶儿就算被打死也要认命吗?”穆冰瑶闭上眼,不打算再理会老人。 “祖母知道你怪我这么多年来装聋扮哑,任由王氏母女欺凌你,但祖母也不易……” 老人苍白褶皱的脸上写满沧桑,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在为谁解释?为自己抑或为穆家。 穆冰瑶闻言,冷笑一声:“你们都不易,打死我最容易。” “瑶丫头,老婆子若不装聋作哑,这个家早就给她们折腾散了!老婆子天天求神拜佛,什么都不图,就图这个家别缺了谁。瑶丫头,顺着她们吧!你惹不起。” “惹不起我也惹了!老夫人回去吧,就当作穆家没有我这个不撞南墙心不回的孙女好了。” 老太君一愣,她改口叫她“老夫人”,是连祖母都不要了? 老太君忍不住又掉下眼泪,喃喃道:“看来这座丞相府留不住你了,也罢!祖母只希望你保护好自己,答应祖母,若真有机会起来,别对穆家赶尽杀绝可好?” 穆冰瑶整个背宛如火炙,疼到无法再说话;她的意识全都用来对抗疼痛,老祖母后来又对穆冰瑶说了什么,她也记不清了。 纵然穆晟已经将穆冰瑶毒打一顿,但段钊取消与穆冰瑶议婚的书信,第二日还是送到了穆晟手上,并提出议婚对象改为穆冰莹。 穆晟看着太子的信简直欲哭无泪。 王氏肿着两只桃核眼睛哭道:“老爷,您说这怎么办?” “怎么办?能怎么办?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莹儿嫁过去!” “不、老爷!千万不可以!现在太子这个状况,咱们闺女怎么能冒险?” 王氏抓挠丈夫,穆冰莹是她的心头肉,怎能让她上了太子这艘风雨飘摇的船? 穆晟一把甩开王氏的手:“那你说怎么办!和太子毁婚不能讨好皇上,却能立刻得罪太子!我说你是怎么教导莹儿的?没事去散播什么谣言?现在弄得自己下不来台,一句“不嫁”就能解决吗?当初做蠢事时怎么不多想一想?” 王氏为了自己的女儿也是不顾了,她指着穆晟说:“皇上皇上,你眼里只有皇上和你穆家的地位,你若真让莹儿嫁过去,我定会让爹摘下你的乌纱帽!” “你!” 穆晟抬手欲搧过去,管家此时却在门外报:“老爷,淮王来了。” 穆晟和王氏一愣。 淮王?他来做什么?按理他现在应该对丞相府敬而远之才对,怎么自个儿还凑上来? “应该是为佛堂里那位来的,我先去探探。” 段锦着了一身银红锦袍,英气逼人地坐在堂前的太师椅上,慵懒喝茶。 “淮王殿下大驾光临,老臣迎驾来迟,还望殿下恕罪。” 段锦放下手中茶杯,一双慵懒迷人的桃花眼觑着穆晟:“最近本王拜贵府所赐,在京城挺红的。” 穆晟一脸尴尬:“小女不堪,侮辱殿下清誉,实在是……” 段锦截断穆晟的话:“穆大人,废话少说;本王只问我太子皇兄取消与穆冰瑶的议婚书信,可送到你府上来了?” 穆晟猛地将头抬起:“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本王今天,是来与你议亲的。” “议、议亲?殿下说的可是……”穆晟不可置信的瞪大眼。 段锦轻巧一笑:“当然是穆冰瑶。” 穆晟脚下一个不稳,目光灼灼盯着段锦:“殿下当真?” 段锦有点不高兴:“婚姻大事岂能儿戏?穆大人觉得本王亲自跑来,只是要与你开玩笑?” 穆晟继续追问:“可是小女才刚被太子拒绝,殿下此时上门,只怕要招人非议。” 段锦见穆晟仍旧对太子抱有希望,只好将话挑明:“莫非穆大人瞧不起本王,认为本王没有资格迎娶穆二小姐?”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段锦:不给议亲,本王和读者们怎么吃肉?( ≧Д≦) 小草:我也好想写肉啊!大家再等等嘿! 感谢看文,敬请收藏,能投珠留言鼓励小草,那就更好了。 #013妳这么弱,如何襄助本王? “不、当然不是。” “本王觉得穆二小姐挺好,上次才以冰鉴宝玉相赠;更何况外面把本王与穆二小姐传得沸沸扬扬,不如顺坡下驴,岂不完美?”段锦一脸通知到位,准备走人:“本王等大人好消息。” “殿下慢走。”送走段锦后,穆晟立刻命人将穆冰瑶从佛堂带出来。 老狐狸阴沉着脸,淮王这是来议亲的吗?根本只是来通知的吧? 正当穆晟还在心里拨算盘,派去找穆冰瑶的家仆却急忙来报;“老爷不好了!二小姐不见了!” ***** 穆老太君走后不久,佛堂窗外,翻进一名身材娇小的人。 穆冰瑶警惕地睁开眼,借着微弱烛光一看,是云倩。 “是你?你来做什么?” “小姐,云倩来救你出去。” “救我?算了,如今我已不能再庇护你,你还是赶紧走吧。” 云倩跪在穆冰瑶面前重重叩了一个响头:“云倩的命是小姐救回来的,今生今世这条命就是小姐的,小姐有难,云倩自当相救。” “你若当真如此忠心,就不会拿那些胡编乱造的身份来蒙我。”穆冰瑶早就猜到了这丫头的身份,尤其那日听到王氏的名字,她那直觉的愤怒与激动。 “小姐,云倩本是朝廷流放的罪臣,隐藏身份只是怕小姐遭受牵连。小姐应该已经猜到我是谁,我云家因得罪威远侯王牧,满门被灭,男丁全死,女子流放,无一幸免,我……” 穆冰瑶听完云倩的话叹了口气,她果然是“那个云家”的人。 穆冰瑶看了她一眼:“你还是快走吧,莫再说什么救我的话,好不容易保住一条命,别又受我牵连。” “请小姐相信云倩,云倩自小习武,救出小姐还是能办到的。” 穆冰瑶闭上眼,沉思半晌:“你考虑清楚了?救了我,咱们以后就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穆冰瑶现出虚弱地微笑,云倩立即高兴背起她,从佛堂里跃了出去。 几个兔起鹘落,云倩笑问:“小姐,我们现在去那里?” 穆冰瑶目光一沉,一字一顿道:“淮王府。” ***** 段锦坐在云岫阁偏厅,手中端着玉杯就口,看似悠闲,但双目却幽深如墨。他的身边站着王府第一护卫齐敬,脸色亦十分难看。 淮王府的防卫何时成了筛子? 半个时辰前,他自以为防护得滴水不漏的淮王府,竟让一个十叁岁的小姑娘,突破层层防卫,背着受伤的穆家二小姐,直接来到淮王段锦所住的遄飞院。 而此时段锦也剑眉倒竖,好看的桃花眼闪着危险目芒;他的愤怒,不是因为他的淮王府被个小姑娘闯入,而是他前脚到穆府议亲,回来就看到浑身浴血的穆冰瑶。 段锦瞟了一眼心灵受创的齐敬,面无表情地说:“自己去找孙师傅领罚。” “是。”齐敬心想除了领罚,他还要自动加训叁个月、重新部署淮王府防线;然后他再找时机会会二姑娘身边这个高手。 他就不信,这姑娘的身手如此了得!背个人还可以在淮王府来去如风? 此时偏厅的门打开,管家将钱大夫延请入厅。 段锦立即问:“穆二小姐伤势如何?” 钱大夫摇头:“唉!下手之人可说是毫不留情,那鞭子抽得一个姑娘家皮开肉绽,看伤口至少已经一天一夜,有些伤痕更已经发炎溃烂,老夫已经让医女帮姑娘清创上药;只是伤势严重,这几天须好好休养,没有发烧的话,叁天后便可以下榻,好好敷药,一个月内疤痕也能消失。” 段锦点头。这钱大夫是淮王府的府医,专门医治外伤。他说严重,就是真严重,绝不会掺杂半滴水分。 段锦眼眸一暗,眸底闪过锋芒:“给穆二小姐最好的伤药。” “殿下放心,已经将紫玉雪梨膏交给穆二小姐的丫头。” 钱大夫惯会看脸色,云岫阁是什么地方?那可是未来淮王妃的住所;可以躺在云岫阁寝房的女子,穆冰瑶可是第一个!所以拿出上等伤药哪里要等淮王开口? 钱大夫走后,段锦来到寝房。 医女已经帮穆冰瑶上完药,段锦手一挥,让医女和府内婢女们退下,瞅着脸色苍白但精神尚可的穆冰瑶:“终于闯祸了?” 穆冰瑶的背满是伤痕,云倩小心翼翼将她扶起,让她半卧在床榻上;又抬了张绣墩在榻前给段锦,然后静静立在一旁。 段锦看了云倩一眼,掀动长袍,潇洒坐下。他看着眼前一身虚弱,眉眼却仍带着叁分倔强的女子:“你这么弱,如何襄助本王?” 穆冰瑶咬牙,一脸苍白:“要让太子主动退婚,这一劫我必须受得!” “是你设计穆冰莹传出谣言?” 穆冰瑶敛下眼帘,嘴角噙着自嘲笑容:“穆冰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践踏我的机会。”她抬起头:“不过我发誓,这绝对是最后一次让他们这样羞辱我!同样的,他们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我也一定百倍奉还!” 穆冰瑶的眼神迸射的狠厉与痛楚,毫不保留地让段锦收入眼底;那孱弱瘦小的身子不住发抖,粉嫩纤细的拳头紧掐着棉被,泛白的手背青筋浮动。 段锦从暗卫的报告,以及他自己观察的结果,他有些不解:穆冰瑶纵然是庶女,但容貌清丽绝尘,宫宴一舞更是名动京城,就算穆晟不宠爱,但也不应厌弃如此!而这可人的小姑娘究竟在穆家吃了多少苦,才能让那小小身子承载满满的愤恨与怒火。 “报仇不是靠闯祸和一张利嘴就能达成,穆二小姐,如果你所谓的报仇,只是这些天的恣意妄为……”段锦突然挺直背脊、一脸清冷:“本王不否认你的确引起本王注意,但本王没有兴趣和你扮家家。” 穆冰瑶身体一震,焦急道:“殿下,瑶儿不是不知分寸之人,这次被父亲责罚,是瑶儿故意为之,为了让穆冰莹散播谣言,才遭受父亲家法,但我顺利解除与太子议婚不是吗?”穆冰瑶低头:“只是污了殿下清誉,对不起。” 穆冰瑶双眼噙着雾气,口中虽然说着道歉的话,但紧咬的下唇透着不屈服的傲然,让段锦冷硬的表情忍不住放柔了些,叹了一声:“罢了!本王今日才去穆府议亲,眼前已是骑虎难下;如果你现在精神尚好,本王有些话要对你说,说完就尽快送你回府,你现在的身份不宜在淮王府逗留。” 穆冰瑶让云倩也出去守着,然后认真对段锦说:“瑶儿洗耳恭听。” 段锦眼睛盯着她缨红略肿的唇瓣,应该是方才清创上药时忍痛咬的,不由得又想起那日在湖心亭品尝那两瓣馨香的滋味,柔嫩甜美…… “殿下?” 段锦回神,清清喉咙:“穆二小姐……” “殿下叫我瑶儿吧!咱们是战友。” 穆冰瑶眨着清亮的眼睛,整张脸却娇媚得勾人,段锦暗自腹诽:小狐狸! “瑶儿,本王不管你是基于什么原因要让太子倾颓、要穆家覆灭,但这不是儿戏,不是你大闹四懿书斋、殴打嫡母长姐、或在宫宴漠视太子就能成事。‘暴虎冯河者,吾不与也。’本王的合作对象,必须是一个有勇有谋、能综观全局、谋定后动的伙伴,你明白吗?”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段锦:我想吃小狐狸…… 小鱼:肉肉快了、快了! 免费精彩在线:「po1⒏υip」 #014妳还欠着给本王的『诚意』 穆冰瑶低头,的确,大闹四懿书斋、殴打嫡母长姐、漠视太子这些事做来恣肆畅快,让她的前世委屈获得很大的抒解,但对未来的大事却没有好处,反而激怒对方,让他们朝自己下手。 就像这次,虽然知道会有一顿毒打,但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如此不计后果的作法,自己也差点死于穆晟鞭下。 她心里有些后怕,这一次若无淮王,说不定要伤口溃烂、屈死在穆家;别说报仇,更枉费此世重生。 穆冰瑶抬头,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清澈湛然:“瑶儿受教了。” 穆冰瑶笑眼弯弯,对段锦露出一抹绝对坦率纯真的笑容,段锦心脏狠狠被撞了一下! 段锦愣忡一会儿,心想撇开仇恨,小狐狸这开朗率真的可爱模样,也挺讨喜的,不由得嘴角上扬:“孺子可教也。”伸手在穆冰瑶脸颊上捏了捏。 穆冰瑶原本苍白的双颊染上绯色,她很喜欢段锦身上这淡淡的木梨香,手掌的温度也让她觉得温暖。 段锦的指腹带着薄茧,触摸在自己娇嫩的肌肤上,感觉有点酥痒。 穆冰瑶突然想到这手曾在她兜衣底下恣意探索,挑弄狎戏她胸前雪峰,脸上不禁一红!忙道:“殿下,瑶儿前阵子的确是恣意妄为,但瑶儿并不后悔。没有这几次的胡闹,说不定我已经抑郁而亡,更别提因此结识殿下,不过以后不会了。” 段锦点点头,很欣赏穆冰瑶坦然接受错误却不后悔的潇洒态度,这和他所接触的任何名门女子都不相同。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很好,这才是要成为本王王妃该有的样子,以后做事,必不能再这么冲动。”段锦眼神一凛,透着冷光:“不过,本王的王妃也不是可以任人随意鞭笞。”他的表情又恢复以往的张扬恣肆。 “以前你只是一个人,但现在你有本王,谁打你,打回去就是;有事,本王担着。” 穆冰瑶一愣,鼻头突然泛起酸意。 以前为了帮段钊上位,背地里没少受委屈,她不相信段钊会不知道;但自己从未在他那里得一句宽慰,还傻傻为他卖命,最后落得酖酒一杯…… “本王送你回去,这几日好好睡觉,多作些梦,本王的大业还有劳小仙姑。” 小仙姑?因为自己会做预知梦吗? “发什么呆?不想走?”那双勾人的桃花眼一凑近,穆冰瑶的心脏立刻漏跳两下! 你才是个大妖孽! 段锦似乎不打算让穆冰瑶的心脏好过,凑得更近,声音更有刻意压低的瘖哑:“放心,本王还舍不得你死,别忘了你还欠着给本王的『诚意』……” 寝房里的空气,突然稀薄了起来。 穆冰瑶呼吸有些困难,脸上的绯色瞬间转为潮红:“殿、殿下,咱、咱们好好说话……” 她将手抵在身前,想阻止段锦贴近,手掌心正好贴在他的胸口,隔着质料柔软的丝绸锦衣,穆冰瑶感觉衣帛下的身躯,是一副精壮结实的身子。 掌心突然烫了起来,吓得穆冰瑶急收回手,段锦失重一倾,两人的脸几乎贴在一起,鼻息相闻;若不是段锦左手撑在床榻边柱上,他的唇就要贴上她吹弹可破的粉颊。 段锦发现穆冰瑶长而翘的睫毛,勾得自己快要无法自持。 无法自持?那就不自持。 心念一动,段锦就将自己的唇贴了上去。 他早就想再尝那两片勾人的唇,大手小心不碰到她背部的伤口,将她抵在床榻上,舌头探进檀口,恣意品尝她的芬芳;在两人舌头的追逐纠缠中,女子溢出难以自持的娇吟。 “唔……” 段锦的眸子浓如深墨,手早就覆盖在她胸前柔软,那是他日思夜想的温柔山丘,而穆冰瑶在他碰触的那一刻宛若电击! 她按住他的手:“殿、殿下……” 段锦的唇稍稍离开她,但穆冰莹仍感觉他呼吸粗沉:“小仙姑,你想嫁给本王,是真想当本王的王妃,还是只想利用淮王妃位置,达到你复仇的目的?” 穆冰瑶一愣,她突然想到段锦上一世娶了太傅乔景行之女乔若兰。 乔景行是段锦的启蒙讲师,乔若兰又是京城第一才女,更是唯一得了两次牡丹宴‘第一红妆’的女子。 坦白说她并不清楚段锦和乔若兰的感情如何,犹记当时他另有两个侧妃、几名侍妾…… 一想到这里,穆冰瑶脸色一沉,用力推开段锦,但因为牵动背后伤口,痛得呻吟一声:“嘶──” 段锦被推开后,轻笑一声:“生什么气呢?怎么,本王的问题很难回答?” 穆冰瑶没想过她的计划,会不会导致一对前世夫妻从此绝缘?但自己大仇未报── 她不负责任地想:若没有开始,那何来拆散?穆冰瑶看向段锦,他的眸子里没有风花雪月,只有指点江山的渴望。 江山与美人,从来不能得兼。 “冒昧问一句,殿下此时心中可有所属?” 段锦挑眉,嘴角微扬:“有当如何?没有又该如何?” “若有,算瑶儿对不起她。瑶儿对殿下绝不敢妄想,待瑶儿心愿得偿,必将王妃之位归还于她;若没有,事成之后,瑶儿也绝不恋栈,必将正妃之位还予殿下,以待佳人。” 段锦闻言,直视穆冰瑶一双清澄坚定的眸子,里头没有闪烁、没有犹疑;她的意思是事成之后,她和他就一拍两散、互不相干? 她没打算待在他身边,她和他只谈利益、不谈感情。 明知道这是标准答案,也是最好的答案,但段锦心情没来由变得恶劣;笑容迅速消失,旋身而起,离开穆冰瑶的床榻。 “齐敬,备车。” 门外低应一声,自有动作。 沁人的木梨清香瞬间抽离,让穆冰瑶有些怅然若失;她觉得她回答得很好啊!为什么淮王看起来不怎么高兴?难道他想和自己过一辈子? 怎么可能? 穆冰瑶起身,对段锦轻轻一揖:“殿下,事情若败,瑶儿身死绝不拖累殿下;然事情若成,殿下,也就不只是殿下了。” 段锦霍然转身,目光矍铄。 穆冰瑶没出口的意思,段锦如何不知?事情若成,他不再是“殿下”,而是“陛下”。 段锦欺向谦卑行礼的女子,眼神闪过一丝锐利的锋芒。她还未及笄,竟可以把事情想得这么深远,将两人的关系定位得这么透彻。 助他谋位、拉下太子、报复穆家……事情若败,她注定一死;然事情若成,他不再是淮王,他身边的位置也不只是王妃,那是母仪天下的后宫之主! 段锦吐出长长一口气,不想再执着这个问题。 ***** 齐敬驾车,段锦与她同坐车厢,亲自送她回丞相府;车轮辘辘,回荡在阒黑丑时的京城街道。 两人经过一阵尴尬的安静后,段锦道:“本王已经向穆大人提出议亲,但这只老狐狸深懂为官之道,不会马上答应本王,会先审度时势,加上皇子的婚配必须由父皇指婚。”他看向穆冰瑶:“要让父皇同意指婚,成为本王正妃,瑶儿还有段路要走。” 皇帝不避讳让众人知道他对太子不满,甚至藉此打击皇后莫家;也乐观其他皇子对东宫位置表示兴趣,毕竟皇帝正值盛年,他一点都不怕皇子有野心;他玩的是皇子之间相互制衡,最安全的是他。 穆冰瑶已经很疲惫,但她沉重的眼皮掩不住慧黠的眸光,冲他一笑:“反正不能后退,瑶儿就只能向前。等我,瑶儿一定会成为殿下正妃。”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段锦:今天就一点肉沫,不满足……( ≧Д≦) 感谢看文,敬请收藏,能投珠留言鼓励小草,那就更好了。 #015长姐找碴 那瞇成一弯弧线的眼睛,慧黠中带着清丽水波,看得段锦心脏又开始不合拍。 “不久后皇后娘娘在天香园举办牡丹宴,正五品以上的官员都要携眷参加。你赶紧好起来,本王会在那天向父皇请求指婚。” 没听到某仙姑任何回应,段锦低头一看,这小仙姑已经靠在他肩上睡昏过去。段锦眉宇不自觉放软,这两天她吃了不少苦头,马车晃着晃着,睡昏过去也属正常。 到了丞相府,段锦让齐敬将马车停到丞相府后院;好在穆冰瑶不受宠,她的住处连个正式院落都没有,就在府邸的最边缘,几间房屋围着就算是她穆二小姐的院子。 段锦小心抱起她,一跃跃进丞相府,将她安放在她简陋的床榻上,环顾一下穆冰瑶的“闺房”,目露嫌弃,叫云倩好好照顾穆冰瑶,便又轻巧无声地翻墙离开。 本王的小仙姑,怎睡这种地方? ***** 卯时未到,穆冰瑶就醒了。 穆冰瑶不是一个好入眠的人,这次一口气可以酣睡两个时辰,让她即使背上隐隐发热,却也精神奕奕。 她将秋月和云倩叫进来,伺候自己洗漱和上药;那紫玉雪梨膏当真是好东西,抹在伤口上冰冰凉凉,隐隐还有木梨清香,让人闻起来神清气爽。 穆冰瑶问秋月昨晚府里状况,秋月哭哭啼啼地说昨天老爷发现小姐不在佛堂,发了一顿雷霆脾气!老爷还带人出去找,她躲在房间没敢出来,好在丑时云倩来找她,她才知道小姐回来了,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终于落到实处。 “小姐你是去哪了?让奴婢好找。”秋月想到穆冰瑶背上的伤,双眼噙着眼泪,又掉了下来:“老爷实在太狠心……” 穆冰瑶安慰她:“我没事,别担心。秋月,你去祖母那里走一趟,按照我刚刚告诉你的告诉祖母,她会帮我的。” “是。”秋月抽抽噎噎地擦干眼泪,往老夫人的北雁堂走去。 穆老夫人虽然没有能力保护她不被欺凌,但昨天看到她遍体鳞伤,掩护她一晚不被穆晟追究,她还是肯的。 穆冰瑶在床榻半躺着,李嬷嬷端来了清粥,让云倩服侍她吃下。 昨天算是和淮王达成协议,他允她淮王妃之位,助她报仇;而她则助他登位大宝,两人算是搭在同一条船上了。 但接下来呢? 依照自己前世的记忆,皇帝此时打压皇后的莫家、斥责太子无状,隐隐透露易储打算,让其他皇子蠢蠢欲动,也在朝野群臣心中投下石子。 人人都睁大眼睛,希望自己有从龙之功、未来更上层楼。 这是皇帝下的一盘好棋,他想看看,搅动一池春水后,哪些人沉不住气…… 而皇子们明知表现太积极很危险,但危机也是转机,谁不想穿上龙袍,成为大秦之主? 穆晟是只老狐狸,跟随皇帝已久。他一方面不敢得罪太子,又不敢和太子太亲近,所以想出李代桃僵的法子。 偏偏经过她的算计,段钊拒绝与自己议亲,屎盆子又扣回穆冰莹头上。 而她自己,偏偏又得了淮王青睐。 段锦去年对西戎一役,英略独擅、丰神俊伟,母亲杨德妃又得宠,穆晟不会傻的将他拒于门外。 因为段锦的加持,她穆冰瑶开始有与长姊一拚的本钱。 不过她是庶女,名声又黑,要让皇帝同意指婚,也不是太容易。 怪不得淮王昨天会说:“要成为本王正妃,瑶儿还有段路要走。” “不怕!路是人走出来的。” 她上辈子都可以走上皇后之位,区区淮王妃的位置,她穆冰瑶还怕坐不上? 正当穆冰瑶陷入沉思,寝房外传来喧哗,她嘴角弯起美丽的弧度。 差点忘了,她要上位,有人不乐意呢! 走了一世,在揣度人心上,穆冰瑶不敢说自己天下无敌;但将对手分等级,穆冰瑶自认还行。 她真心觉得,自己上辈子有够蠢,才会被这对母女蒙蔽。 “小姐真的在寝房休息,没有离开丞相府!” “在不在寝房,看了就知道!开门!咱们丞相府可不能有不清不白、私自出府、夜不归营的女儿!” 那张扬刻薄的声音,不是王氏是谁? “秋月、云倩,让他们进来。” 寝门缓缓打开,这阵仗让穆冰瑶都笑乐了! 王氏把府里管家、各门管事,以及她和穆冰莹院里的所有丫头、嬷嬷、婆子、粗使奴婢、长工全叫来了,满满二、叁十人。 特别是王氏身边的施嬷嬷、春燕、夏蝉,还有穆冰莹的贴身丫头红儿、碧儿,那眼神,标准的见猎心喜。 这么大阵仗,标准搞事情的节奏! 穆冰瑶感到好笑又无奈,好歹她也是丞相府二小姐,带着这么多人闯她寝居,这王氏真顾及她的闺誉? 云倩无声地护卫在穆冰瑶身侧,秋月则搀扶穆冰瑶起身。 好在她衣着整齐,若她衣衫不整,被她们这么闯进来,一堆粗使下人、长工瞧着,她还能不能找婆家? 穆冰瑶锐芒一闪而过,立即摆出恬然表情。 “母亲一大清早和长姐带这么多人来,所为何事?” 王氏和穆冰莹看见穆冰瑶好端端在房里,有些愣忡。 穆冰瑶昨晚在佛堂,不是被男人劫走至今未归吗? 她们看见老爷气极败坏、神神秘秘的派人到处寻找,到现在都还没回府! 王氏母女心想,若穆冰瑶整夜未归,绝对是一个彻底将她打入地狱的机会。 昨日听到老爷说淮王段锦亲自到府议亲,对象不是穆冰莹,而是穆冰瑶,王氏就气得脑仁炸裂! 凭什么这个歌姬所出的贱人,可以摆脱屎盆子太子,让皇子中最神俊的淮王段锦亲自上门议亲?而她最骄傲的女儿,却要重新走进前途未卜的太子府? 王氏不甘心道:“我说瑶儿,昨天你父亲去佛堂看你,你不好好待在佛堂思过,跑哪儿去了?整夜都找不到人,贪玩儿也不是这个样儿!传出去,咱们丞相府还要不要脸?” 穆冰瑶心里愤怒,还没审罪名就先判;她穆冰瑶贪玩?逃出佛堂?夜不归营? “母亲,瑶儿受父亲责罚,整整两天都待在佛堂,况且背部受伤,怎能跑出去?母亲这么说,岂不是毁女儿清誉?” “你还有清誉可言?”穆冰莹对她投来鄙夷目光:“你与淮王私下苟且,做了见不得人的肮脏事,败坏我丞相府门风,爹爹没打死你算不错了,你还自以为有清誉,简直笑掉人家大牙。” 穆冰莹说完,身后施嬷嬷、春燕等家丁奴婢,各个面露鄙夷,一副穆冰瑶就是丞相府的耻辱。 云倩脸色一沉,拳头暗握。 秋月气得大骂:“大小姐,你不要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穆冰莹柳眉一挑:“现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穆冰瑶和淮王不清不楚,否则你以为太子为什么拒绝议亲?而且如果这贱人没有和淮王暗通款曲,昨日淮王殿下又为何会上门?这不是摆明告诉天下人,他们两人有染?” 虽然不甘心,但只要能侮辱穆冰瑶,她穆冰莹就一定要踩她两下。 穆冰瑶忍着背疼,往前一步:“长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妹妹与淮王殿下不过点头之交,岂有什么苟且情事?这传出去……” “传出去怎么了?”穆冰莹一脸无惧,指着一院子的人:“这府里府外、全京城谁不知道你与淮王那件破事儿?你还当自己冰清玉洁呢!”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太子端着屎盆子: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感谢看文,敬请收藏,能投珠留言鼓励小草,那就更好了。 #016淮王撑腰 秋月忍不住:“你!” 穆冰瑶拉住秋月,放眼环视,果然一院子的奴仆婢女各个脸色鄙夷,还有两个粗使长工面目猥琐,只有老总管一脸忧心,低头不敢看她。 这些人,果然都吃了熊心豹子胆,看来她得动手收拾一番。 她穆冰瑶再世为人,虽然不会再放肆妄为,但要她事事委屈求全,也是没门儿! 鲁莽,后悔一时;怯懦,却后悔一世。 反正有靠山不是? 穆冰瑶秀眉微颦:“长姊慎言,长姐污蔑瑶儿也就算了,可是皇亲贵冑岂是你我可以非议?”她轻笑出声:“淮王殿下是什么人?当今皇上的七皇子,杀伐决断的玉面战神,岂容你私下嚼舌根?” 王氏和穆冰莹一听,脸色顿然失色! “你、你说什么?” 穆冰瑶一脸无辜:“长姐是京城有名才女,与粗俗无文的妹妹有着天壤之别,妹妹懂的道理,长姐岂会不明白?”她往穆冰莹跨一步:“长姐要坏妹妹名节,也选个可以得罪的对象。你让妹妹成为京城百姓的谈资,不是也泼了淮王一身脏水?长姐就不怕淮王生气,责怪父亲,罪降穆府?” “你、你、你危言耸听!” 穆冰莹心里骇然,王氏也觉得兹事体大,因为谣言的确是穆冰莹传出去的,若淮王要降罪…… “妹妹是不是危言耸听,长姐心里有数,母亲也能分辨一二不是?” “贱人!”穆冰莹冲上去要抓穆冰瑶,立即被云倩架退了一步。 穆冰莹心里害怕,涨红着脸,一只手不断往穆冰瑶方向刨抓:“我亲眼看见你和淮王两人鬼鬼祟祟,我没有胡说!就算是淮王也不能否认──” “这句话等淮王来兴师问罪,长姐再跟殿下仔细解释,希望他有这个耐心。” “穆冰瑶,你这贱人,不准你胡说!” “住口!吵成这样成何体统?” 一声喝叱,让所有人往后看去;只见一脸怒气的穆晟和淮王段锦就站在院口,而穆老太君身边的张嬷嬷微弯着腰,和齐敬恭敬站在两人身后。 “老爷!” “拜见淮王殿下。” 说曹操,曹操就到。王氏和穆冰莹脸色青白交替;一院子大大小小都跪了下去,穆冰瑶也在秋月的搀扶下行了礼。 “免礼,都起来吧!” 段锦剑眉星目,一身火烧云潋滟红锦,鲜艳张扬,腰间是四指宽的银色祥云玉带,领子与袖口同样绣着银色祥云,衬得他俊逸非凡的外表更加光彩照人,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环视众人。 段锦心想,小仙姑昨晚应该睡得不错,今日狐假虎威,整起渣姐来精神奕奕、火力十足。 他忍住嘴角笑意,看向穆冰瑶,突然皱起俊眉,某仙姑的额际此时正微微沁着汗珠…… 她背上的伤!钱大夫说叁日才能下榻。 他顿时声音一冷:“丞相府习惯站着招待客人?” 穆晟一听马上弯腰延请段锦:“老夫该死!请殿下前院奉茶。”然后立马转身喝叱众人:“一群人围在这里做什么?全都散了!” 都是淮王说要来看穆冰瑶,否则也不会撞见这一幕。 “等一等!”穆冰莹见机不可失,她不能让段锦娶穆冰瑶,现在不破坏她的名声更待何时? 她装出一副长姐慈爱的模样:“让殿下见笑了!妹妹昨日一夜未归,母亲和我十分担心,竟惊扰到殿下,莹儿深感不安。” 这消息透露的不能再直白了。 穆晟脸色一变,怒目看向王氏。 蠢妇!女儿怎么教的?后院手段竟然搬到皇子面前,简直愚蠢至极! 想不到淮王却道:“知道不安就好。”段锦的声音彷佛含着冰。 王氏脸色一白,立即拉着穆冰莹:“打搅淮王殿下,臣妇这就带小女告退。” 可是段锦怎么会给她这个机会? “等等,这事关清誉,穆二小姐还是本王议亲的对象,干脆都到前院,把话说清楚。”说完自己就先举步往前院走去。 穆晟脸色铁青,恨不得把穆冰莹的脑子抓起来晃! 穆冰瑶就算是庶女,也是穆家的女儿;事情闹大,穆家就有面子? 穆晟拂袖往前厅走去,走了两步回头:“还杵在那里干什么?都到前厅来!其他人全散了!” 一群下人立即鸟兽散。 来到前厅,下人奉茶。段锦看到云倩细心地拿个靠垫垫在穆冰瑶身后,眼神透出满意的神色。 当他目光扫向穆冰莹,带笑的目芒瞬间化为利刃,吓得穆冰莹一时承受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穆晟硬着头皮道:“淮王殿下,小女不懂事,让您笑话了!” 段锦邪魅一笑:“的确不懂事,本王昨天才来议亲,今日便见到穆二小姐被刁难的场面,这不是故意让本王难堪吗?” “请殿下恕罪!”所有人又倏的跪了下去! 穆晟、王氏、穆冰莹吓得脸色惨白。 “殿下,小女无状,这都是臣妾的错!臣妾教导不周,请殿下责罚。”王氏瑟缩着身体,她现在才明白,老爷之前说的严重性!这淮王是皇子,想拿捏穆冰瑶,再怎样也不能得罪淮王! 段锦不理王氏,反而对穆冰瑶说:“穆二小姐,赐座。” “谢殿下。”穆冰瑶很安心地就坐下了。 段锦演戏演全套:“丞相夫人倒是很有自知之明,知道做错就该责罚;本王想想,该怎么罚……” “殿下!莹儿不服!”穆冰莹抬起头急道:“母亲和我关心妹妹一夜未归有什么错?殿下不问妹妹整晚夜不归营是去了哪里,反而要处罚母亲,是不是有欠公允?” 面对穆冰莹的指控,此时站立一旁的张嬷嬷突然上前,跪在地上恭敬说:“启禀殿下、老爷,老夫人让老奴来前厅,就是要告诉老爷夫人,昨晚是她将二小姐接出佛堂,因为二小姐身体不适,整晚都在北雁堂歇息,今日清晨才回自己寝居。只是时辰已晚,来不及禀告老爷夫人,才造成误会。” “你胡说!”穆冰莹愤怒大吼。 “放肆!”穆晟怒斥:“殿下面前岂容你喧哗!” “爹──”穆冰莹气得眼泪都快掉出来,这和她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段锦嘴角微扬,挥挥手:“穆二小姐聪慧自持,就是和一般张牙舞爪的浅陋女子不同。丞相大人,您内宅不宁,如何专心在朝堂为我父皇解忧?” 这一席话,让两个人摇摇欲坠! 张牙舞爪的浅陋女子穆冰莹差点昏厥,内宅不宁的穆晟则头趴得更低。 “臣惶恐!” “好了,都起来说话。” 等穆晟、王氏、穆冰莹谢恩回座,段锦又说:“本王今日拜访,是因为听到流言,说宫宴后,有人议论本王与穆二小姐……” 穆冰莹心里一个“咯噔”!不会吧!淮王真的是来找她算账的?好不容易和缓的脸色,又整个绷起来,身子几乎瘫软快坐不住。 段锦剑眉冷眼,寒气瞬间释放:“穆大人。” “臣在。”穆晟立马又站起来,躬身听令,而王氏和穆冰莹在座位上瑟瑟发抖,冷汗涔涔。 “本王欣赏穆二小姐,却让有心人趁机泼了脏水,不但污蔑穆二小姐清誉,还大胆非议皇室,简直目无法纪。你身为我大秦丞相、又是穆二小姐之父,端正视听责无旁贷。本王限你两日之内,找出乱嚼舌根之人予以严惩,否则……”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其实我也好想写肉啊!但剧情先走起来,小草喜欢有感情的肉肉( ̄▽ ̄)~* 感谢看文,敬请收藏,能投珠留言鼓励小草,那就更好了。 #017穆冰瑶的霹雳手段 冷冽目光扫向穆冰莹,吓得她宛如置身冰窖:“否则等本王亲自抓人,必叫他死、无、全、尸。” “是。” 段锦看穆冰瑶笑得眉眼弯弯,看来是解气了,那就让她更高兴。 “齐敬,东西拿进来。” 齐敬应了一声,须臾,两名婢女袅袅而入,手中各捧一只檀木盒子,随齐敬走了进来。 “本王特送上两件华服,供二小姐赏玩。”不用靠近,光那锦缎反射的光泽,也知道那两件衣裙绝非凡品。 王氏和穆冰莹一眼就看出那是湘南七彩琉璃纱和蜀国进贡的百羽华缎锦袍。穆冰莹的眼神立即透出叁分嫉妒、七分贪婪。 “多谢殿下。” 穆冰瑶认真看着段锦,眼神是真诚的感谢,这让段锦心情大好。 “好了!本王另有要事。对了,方才本王见二小姐的院子淡雅古朴,颇发思古幽情,可惜没有院落名。这样吧!本王赐名‘琼琚苑’,也算相称穆二小姐闺名。” “谢淮王殿下。” 穆晟和王氏脸色又是一阵青一阵白。 淮王这可是活生生、血淋淋的打脸!他这么说是在责备他们苛待穆冰瑶,竟然让她住这么简陋的屋子。 穆晟瞪了王氏一眼,王氏立即道:“臣妇今日立即命人镌刻牌匾。”她心里肉疼啊!这匾额一挂,少不得内外都要修整一番…… 琼琚苑,美玉盈地?唉!得怎么修整才能符合这个名字? “二小姐好生休养,牡丹宴见。” “恭送淮王殿下。”又是一片下跪恭送声。 穆晟亲自送段锦离开,穆冰瑶见穆冰莹的眼睛一直盯在那两只木盒上,不带硝烟的眸子寒得碜人:“长姐,知道‘天作孽尤可为’的下一句是什么吗?” 穆冰瑶眸中的冷光让穆冰莹踉跄了两步:“是‘自作孽不可活’。长姐,但你知道什么比死还痛苦?” 穆冰瑶眼中的冷光化为寒刃:“那就是‘等死’。” 王氏母女相互抱着,震慑坐在椅子上,看着如凤临天下的女子,威仪慑人地从自己面前离开,心底不自觉升起一股奇特的感觉。 这是她们熟悉的穆冰瑶吗?王氏觉得眼前这才十四的女子,不再是那个善良害羞、遇事怯懦的小白兔,她身上似乎有一股历经风雨、千锤百炼、洞察世情的成熟与闲定;眸中闪烁的光泽,也不再无知懵懂,而是练达与睿智,浑身上下更透着一股皇家威仪。 皇家威仪?她眼花了吧! 今天,王氏这个在后宅玩鹰的人,竟被一只小麻雀给啄了眼。 穆晟回来,见到王氏发呆,而穆冰莹还坐在椅子上哭,就一顿火气。 “哭、哭、哭!除了闯祸和哭,你们还会什么!”穆晟没耐烦地吼了出来。 穆冰莹被穆晟一吼,吓得停止了啜泣声,满脸泪痕地望着父亲。这个一直将她宠在心尖的父亲何时这样吼过她?如今却因为那个小贱人…… “娘!” “你也一样!都是妇人之见!今天老夫的颜面都被你们丢光了!” 穆晟袖子一甩:“母亲都比你们通透,瑶儿再怎么不堪,也冠着穆家的姓,她夜不归营是家事,你们蠢得拿到淮王面前说?丢穆家的脸就算了,这不是摆明踩淮王的面吗?而踩淮王的脸就是践踏皇家,你们懂不懂?” 王氏和穆冰莹被骂得哑口无言,只是明白道理是一回事,能咽下这口气又是一回事。穆冰莹从小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种气? 王氏毕竟是当家主母,知道女儿委屈,但穆家安危利益她也不能不顾;她以眼神示意女儿放心,转身面向穆晟:“老爷,妾身明白了!以后妾身会注意。” “哼!老夫已答应淮王议亲,淮王也说会在牡丹宴上请皇上指婚,这几天别给老夫再出什么夭蛾子。还有,瑶儿的院子赶紧置办起来,把她后面那两个屋子也划进去,到时候迎娶才不会难看。就先这样吧!” 穆晟说完,袖子一甩,走了又回头道:“对了,别让淮王又拿那件破事儿刁难,咱们自己抓几个碎嘴奴才、婢女出来杖毙。真是!皇家私德也敢随便议论!”说完丢下王氏母女,自行到书房去了。 穆晟这一顿风风火火,又骂得穆冰莹抬不起头来!她也不管母亲,负气脚一蹬,径自往自己蕉雨阁发脾气去。 王氏叹了一声,坐下来揉揉额角,身边丫头春燕、施嬷嬷忙上前搥肩、倒茶。 “夫人,喝茶。” 王氏揉着胸口:“唉!你们说,我容易吗?” 施嬷嬷眼神一瞟,趋近王氏小声说:“夫人,是不是回王家找老爷和将军商量?” 王氏抬头:“你是说,找父亲和哥哥帮忙?” 王氏的父亲王牧,因救过先帝而被封威远侯,掌握大秦叁分之一兵权;而王氏哥哥王浩也是一身军功,被皇帝封为震远将军。他的儿子王曜亦追随衣钵,在王家军历练;如今尚未弱冠,也已经是大秦武将中,年轻辈里的翘楚。 “是啊!”施嬷嬷是王氏从王家带来的人,觉得有事当然要找王家出头:“夫人,琼琚苑那个贱蹄子若成为淮王妃,又成了太子妃,飞上枝头当了凤凰,咱们姑娘可就要被踩下去了!但如果太子能守住储位、扭转局势……” 王氏一听整个人来了精神,是啊!既然都要上太子这条船,那就好好守住这条船不就好了? “还是你聪明!” 施嬷嬷忙哈腰:“唉哟!老奴怎敢承夫人夸奖,是咱们王家硬啊!大小姐可是个有福的,哪是那个贱蹄子可以攀比?” “就是!”春燕一旁附和:“夫人,珩少爷现在也很受皇上重用呢!京城的五城兵马都是珩少爷管的;还有轻云小姐,她可是京城里唯一可以和大秦第一才女乔若兰媲美的姑娘,他们可疼大小姐了,绝不乐见大小姐受委屈。” 在施嬷嬷和春燕两面劝说下,王氏大乐:“有道理,春燕,下午备车,咱们回去一趟。” “是。”主仆叁人欢天喜地,兴奋得好似穆冰莹已经母仪天下、成为后宫之主了。 “夫人。”老管家进来,将手上一份名单恭敬地递上去。 “什么事?”王氏将单子接了过来。 老管家声音平稳:“二小姐刚开了名单,说这是这两天四处造谣污蔑淮王殿下的贱婢和奴才,应当场杖毙,以免祸害穆府。老爷已经看过,请夫人现在行刑,以绝后患。” “什么!” 王氏瞠大双眼,瞪着名单双手不住颤抖!名单里她身边的施嬷嬷、春燕、夏蝉;穆冰莹身边的红儿、碧儿;还有平日仗她们母女之势,到处作威作福的一些粗使婆子、二叁等丫头、劳役、长工,全在上头! 一共洋洋洒洒二十七人! 施嬷嬷、春燕吓得脸色全无,抖如筛糠:“夫人救命!”刚才的喜色与得意嘴脸灰飞湮灭。 外面更传来隐隐哭喊和求饶声…… 王氏气得全身发抖,牙龈都快咬碎了!“别怕!我去找老爷。” “夫人。”老管家拦住王氏:“老爷已经派人将名单上的奴才都抓到肃风堂前,就剩施嬷嬷和春燕,老爷说,请夫人以大局为重。” 意思是弃车保帅、势在必行、绝无转圜。 王氏趑趄倒退两步,施嬷嬷和春燕更是倒趴在地,大声求饶! 老管家大手一挥,两名汉子架起地上腿软的两人,一路拖行往肃风堂,哀嚎声不绝于耳…… 王氏眼睁睁看着两个心腹被拖走,老管家面无表情拱手:“夫人,老爷等您前去执行,小的先行一步。” “啊──”王氏尖叫一声,将手中名单用力揉碎! “穆冰瑶,我王氏没弄死你,我就不姓王!”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穆冰瑶:长姐,知道‘天作孽尤可为’的下一句是什么吗?” 穆冰莹(╯°□°)╯︵ ┻━┻:明知那株快乐草没生脑子给我,你还问! 感谢看文,敬请收藏,投珠留言鼓励,小草感激! #018云家军 肃风堂前响起一片肃杀闷重的杖责声,每一次杖落,不只打在那二十七个人身上,也狠狠打在所有丞相府下人心中。 堂前坐着四个主子,是的,四个。穆晟、王氏、穆冰莹,以及穆冰瑶;老夫人因为年纪大不忍看,由张嬷嬷陪着,在佛堂斋戒礼佛。 穆晟一脸漠然,二十七个贱奴生命可以换得淮王息怒,十分划算。 穆冰莹攥着丫头朱儿的手,闭紧眼睛不敢看红儿和碧儿;她们投向她悲戚的求救眼神,凄厉地吓人。 王氏一脸木然。 所有穆府下人,全被叫来围观这二十七个劣奴杖毙之刑。 他们有的暗自窃喜、有的心存侥幸;有的满心感叹,也有人兴起兔死狐悲之慨。但不管如何,他们明白穆府的风向已经变了,许多人悄悄将视线瞄向端坐在穆冰莹身边的二小姐。 回到琼琚苑,秋月想起小姐这几年被这些恶奴欺负,即使杖刑惨忍,但还是一脸大快人心。 “小姐,看了那么多血腥一定不舒服,伤口疼不疼?奴婢再替您上一次药。” 穆冰瑶摇摇头,血腥的场面她上辈子看的会少? 政治这条路自古就是由鲜血灌溉,白骨铺就。 “小姐?小姐?”秋月有些担心地摸了摸穆冰瑶的额头:“还好没发热。” “我没事。”她坐上榻,让云倩帮她宽衣:“秋月,你去提膳,云倩帮我上药。” “哎。”秋月应了一声,提醒云倩小心伺候便出去了。 云倩解开穆冰瑶的衣裳,伤口愈合的不错,仔细擦拭后,便小心翼翼在她背上擦药:“小姐主动出击,是趁机清理门户?” 穆冰瑶趴在床上,露出浅浅微笑:“你倒看的清楚。王氏有王家当靠山,少了这些爪牙,还可以再补,她不会痛太久的。我不过是趁机拔掉她在我院里的人,看了碍眼,顺便立威。” “只是经过今天这一场,那对母女怕是要恨死小姐了。” “没经过这一场,她们就不恨我?反正有人跟我说天塌下来,有他顶着。” “那如果她们又塞人进来……” “她送人来,我就一定要吗?琼琚苑怎么重修、怎么用人,我自有主意。” 就像今天,如果她不主动递出名单,王氏一定随便杖毙叁五个不中用的奴才,这么不痛不痒,怎么对得起淮王今日的卖力演出? “咱们今天的伙食应该不差。”那些下人都是人精,经过今天上午,谁还敢轻怠琼琚苑? 上完药,穆冰瑶穿好衣服,秋月也提膳回来了。 果然,以前两个菜、一个清汤;现在两道青菜、一盘糖醋鸡肉、一尾清蒸鱼,汤是新挖的竹笋,还有一小盘水果,一看就令人食指大动。 秋月帮穆冰瑶布菜时,眼眶泛红,都快哭了。 吃完后,秋月收拾下去,穆冰瑶把云倩留在屋里,让秋月在门外守着。 “倩儿,云扬将军是你什么人?” 云倩闻言泪流满面,跪了下来:“是家父。小姐,云家真的没有造反。” 穆冰瑶知道云倩是云家人,但想不到竟然就是云扬大将军的女儿。 云家是丹城着名世家,相传是火神祝融的后代,祖传着深奥兵法与高深武艺;其祖父云崇礼是大秦第一个文武状元,深获先帝重用,和王氏的父亲王牧当年可说是大秦两大门神。 邻国东陵因为王牧不敢进犯,北周铁骑则因为有云崇礼而不敢南下牧马。 大秦建国之初,就是靠这两位将军,百姓才得以安生。 这两位更是后继有人,王浩和云扬分别继承两人衣钵,骁勇善战、有勇有谋,王家军和云家铁骑成为大秦的铜墙铁壁,确保百姓近五十年安康。 然而两年前,威远侯王牧声称掌握云家通敌叛国证据,带兵灭云氏一门;男丁全杀、女子入奴籍,但云氏女辈巾帼不让须眉,全数自刎,叁十万云家铁骑收入国军,部分将领曲折投入王家军。 一代英门就此湮灭…… 然而上辈子的记忆中,穆冰瑶记得自己二十二岁,无意间查探到云家并没有完全灭门,而是在丹城深山里,藏有一支秘密军队,她将这个消息告诉段钊,却被王牧先下手为强,云家铁骑,全军覆没。 等到段钊即位,穆冰瑶得以窥探皇家档案,才发现云家之灭,乃是王牧一手策划。 穆冰瑶看着跪地哭泣的云倩。她想着,老天爷为什么让她再活一次?除了报仇雪恨,是不是也能阻止一些悲剧发生? 她扶起云倩,让她坐在自己面前,眼神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倩儿,你信我吗?” “小姐,我信。云倩一辈子跟着小姐。”语气一样铿锵有力。 穆冰瑶慧黠一笑:“你虽然服侍得好,但你当婢女太可惜了。”她的眸子皎洁如月,脸庞圣洁得如同玉山神女:“我帮你重振云家声威,你把丹城里那支军队交给我吧!” “小、小姐!”云倩震惊地站了起来,椅子倒了都不自知。 穆冰瑶起身握住她的手,精致的脸蛋扬着令人炫惑的自信:“好好跟着我,我让你成为大秦第一个女将军。” ***** 穆冰瑶上辈子为了帮段钊上位,啃了不少兵书、更陪着打了不少仗;云倩家学渊源,从小耳濡目染,两人一拍即合,兴奋聊了一下午。晚上穆冰瑶又大笔一挥,把琼琚苑的整修图画好,让秋月交去给王氏;王氏表面不动声色,但后槽牙几乎要咬崩了。 穆冰瑶累一天下来,入夜就微微发烧。 她慵懒喝药洗漱,上完药后,便只着肚兜,趴睡在床榻上。 她没有让婢女守榻的习惯,所以,当段锦翻墙进入她的寝房,看到的就是穆冰瑶辗转反辙、睡不安稳的模样。 一个翻身,双颊泛红、轻颦秀眉的玉质美人,胸前粉色肚兜上的海棠花,瞬间映入段锦的眼帘…… 轰── 段锦立刻将头往上仰,因为直觉一股温热液体,很快会从鼻孔中奔腾而出。 该死! 一进来画面就这么热血喷张。 段锦忙运气稳住心神,确定鼻血不会出来丢脸后,一双妖孽的桃花眼,才睨向床上睡不安稳的肇事者。 段锦轻颦剑眉,蹑手蹑脚靠近床榻;小仙姑又一个不安的翻身,脸朝向床榻里侧,晶莹白皙的雪背就这样袒露在段锦面前。当然,那怵目惊心的伤痕,映着窗外斜照进来的月光,也毫不遮掩的揭露下手人的凶狠。 他知道穆冰瑶伤得很重,但不知道她伤的这么重! 段锦眼神一滞,没来由一股气窜了上来,这穆晟是有多蠢,就算错当珍珠为鱼目,好歹也是自己女儿,竟下手如此狠毒! 所有旖旎绮想都收了起来,他悄悄走近,轻拉薄被想帮她盖上,这副身躯,莫名考验他的定力。 可是段锦的手才轻碰上被子,穆冰瑶就被惊醒。 一个翻身,银光在空中划了道弧度,往段锦颈部袭来!段锦反应极快的跃开,急忙说了声:“是本王!” 穆冰瑶忍痛直坐起身,借着月光看清来人,才将手上银簪放下:“殿下?” “咳咳!”段锦忙别开脸,将衣架上她的衣袍递给她:“本王来找你讨论事情,不知道你这么早就寝。” 该死,现在他的脑海里,都是那几朵粉嫩绽放的海棠花……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段锦脸红红(^///^):有叁朵全开、两朵半开,和花苞数个…… 感谢看文,敬请收藏,投珠或留言给小草,那就更好了。 下一章有小H #019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微H) 穆冰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因为敷药,身上仅着一件肚兜,不觉羞红了脸,忙将衣服胡乱穿了起来,但用力过大,扯了后背伤口:“嘶──” 段锦心下不忍,轻声道:“放心,月光昏暗,本王瞧不清楚。” 这当然是善意的欺骗。 他走过去,也不管穆冰瑶的意愿,拿起她手中的衣服,顺好并小心帮她披上;穆冰瑶这才顺利地穿上衣服,走下床来。 穆冰瑶点亮油灯,房内顿时清晰起来。她瞪着淮王:“殿下怎么来了?” “自然是有事,只是不知小仙姑这么早睡。”他自动自发地自己坐下、斟茶。 “殿下怎么进来的?” “翻墙。” “翻墙?” “走正门太麻烦。” 穆冰瑶嘴角微抽,心想走正门麻烦,那翻墙就方便了? 她整理好自己,随手将一把青丝以素带束在左胸前,几缕细发在她两颊轻拂,映着灯光,让她柔弱纤细的外表,多了一丝出尘之气。 段锦看得有些痴,转开视线,仰头喝了第二杯茶。 穆冰瑶坐在他旁边:“平常瑶儿是不早睡,今日是因为受伤才如此,怠慢殿下了。”奇怪,被闯香闺的人是她,怎么还得她道歉? 段锦轻笑:“是本王唐突了。”看着她又皱眉:“瑶儿就寝,手上都握着银簪?” “多一分保障,多一分安全。”语气轻描淡写:“我不喜欢‘意外’。” 段锦心里一沉,她才几岁?在相府究竟过的是怎么样的生活?连觉也无法安稳睡:“伤口很疼?本王刚进来,见你辗转反侧,睡得极不安稳,明日让钱大夫过来看看?” “谢殿下美意,不用了,瑶儿睡眠一向如此,与受伤无关;也多亏殿下良药,紫玉雪梨膏极好。” “那就好。”心想明日再让齐敬送一罐予她。 穆冰瑶瞅着段锦,上辈子虽然与他交往不深,但他雄才伟略、为人磊落,不像其他皇子会摆谱,本来就很得人敬爱;又想到今天早上他这样帮自己,不禁心口一暖:“瑶儿真心感激殿下。” 段锦知道她指的是早上的事,也得意地俊眉一扬:“本王不是说了吗?有事本王给你顶着;本王未来的淮王妃,怎能任人欺凌?” 穆冰瑶顺着他的话:“既然如此,那盘桓在相府的暗卫,能不能偶尔也借瑶儿用用?” 段锦一顿,目光定在穆冰瑶身上;瑶儿悠闲泯了一口茶,粉嫩的唇瓣有了水润的光泽,看得段锦喉咙一紧。 瑶儿缓缓道:“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一有麻烦,殿下就来解围,当然是殿下派来保护瑶儿的府中暗卫,迅速通风报信的结果,只是不知道这是暗影的第几号小队?”无论是保护或监视,能让我用就好。 段锦有些尴尬,轻咳两声,打了个响指,就有四个黑影齐齐降落在寝房外间:“殿下。” 段锦道:“暗影二号,以后瑶儿姑娘的指令,等同本王命令。” “是。” 穆冰瑶也不客气,直接就在段锦面前下令:“那就有劳了,退下吧!” “属下告退。”说完不到一息,四条影子倏的消失。 段锦深邃的眸觑着穆冰瑶,明明一个不受宠的庶女,下起命令来倒是浑然天成。 “早上你杖毙二十七个奴仆,下午王氏就修书一封回王家,有没有梦见信里写了什么?” 穆冰瑶撑着头挑起柳眉,模样是青涩的十四岁少女,但眸中的光却闪着超龄的机智:“这哪里需要作梦,还不就是让威远侯支持段钊,好稳固他的太子之位,让我那长姐可以平步青云,成为后宫之主。” “你不紧张?”段锦夸张拍着自己胸脯。 穆冰瑶翻了翻白眼:“殿下戏演上瘾了?今天您到相府,虽说是帮瑶儿出气,但逼王家表态,不也在殿下意料之中?” 她继续道:“皇上现在不满太子,打压皇后莫家,太子就积极与王家外孙女联姻;别人看是因为我这个庶女传闻不好,可皇上心思比别人多一窍,舍庶女就长女,这长女的外公还是掌握大秦兵权的威远侯,你说皇帝还会高兴吗?” 段锦干笑两声,皇帝的心比别人多一窍,小仙姑又何尝不是? “那小仙姑觉得本王这棋下得如何?” 穆冰瑶表情讳暗莫深:“王家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王牧手握大军,绝对是个香饽饽,段钊不会放过;只是他也聪明,眼下皇帝正警告他,他若和相府结亲,成了威远侯的孙女婿,自然也怕皇帝多想。”她眨着玲珑慧眼:“所以鸭子划水,表面很从容,只能在河面下卖力。” 是啊!上辈子她怎么看不出来?一个无权无势的庶女,凭什么让段钊看上?她只不过是台面上蒙蔽皇家的棋子。实际上,段钊与王家早已说好,让她为穆冰莹开辟一条康庄大道;一旦功成,就是她的死期。 “瑶儿?” 段锦瞇起眼,眼前这瘦弱女子,浑身笼罩的悲哀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提到太子皇兄会让她这么伤心? 段锦的眸子闪过一抹冷光。 没有爱,何来恨? 一股不舒服涌上来,他和穆冰瑶是合作关系,但如果她对太子皇兄有男女之情,那他宁愿不合作,太危险了! 他站起来:“穆冰瑶,本王不知道你对太子皇兄有这种情感,恕本王不掺和你们之间的纠葛,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别。”穆冰瑶忙拉住他的袖子:“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 段锦也说不清楚自己什么心情,“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这句话听起来就是“我和他有关系”的意思,而这意思让他十分不喜。 段锦语气危险:“你和他不是哪种关系?我和你,又是什么关系?” 说完一把拉起她坐在自己腿上,两人气息相闻;在阒黑幽静的夜,气氛暧昧起来。 穆冰瑶眸色一暗,对着一张妖孽的脸孔:“殿下希望与瑶儿是什么关系?” “那就要看穆二小姐的诚意了?” 段锦一边说,手一边在穆冰瑶的腰际逡巡;穆冰瑶一凛,这男人,对她的身子一直有着高度兴趣,上一世这人也是这样? 大秦富裕,与异族通商通婚频繁,民风自也开放,男女和离再嫁再娶都算正常,有钱的男子妻妾无数,民间有些地方甚至有共妻习俗;但皇家与书香门第还是会谨守礼教大防,除了大秦第二任君主是女帝,后宫男宠无数,其余官家女子若破了身,基本就无缘于皇家贵冑。 穆冰瑶当然没有为段钊守身的想法,她明眸流转,盼睐风流,纤手往段锦身后探去,男人腰封“倏的”落地,柔荑如蛇攀向他的胸膛,缓缓脱去他锦袍外衣,又解去他里衣绑带,露出男人精实伟岸的胸膛。 寝房的空气瞬间凝窒,油灯火花摇曳,男子妖孽脸孔上的神情变得晦暗危险,呼吸浓重起来。 穆冰瑶倾身贴着硬朗胸膛,温度烫得吓人!她柔软如缎的唇贴上男人脖颈,淮王不自觉喉结滚动,任由这只狐狸在他身上表现“诚意”。 坦白说穆冰瑶前世和段钊几乎没什么闺房乐趣可言,一来是因为害羞,二来段钊不太到她屋里,所以此刻表现起来十分笨拙,但不碍段锦感受她的诚恳。 这小姑娘一边颤着身子,一边用她的唇亲吻他的脖子、脸颊,双手颤巍巍圈住他的窄腰,在他后背摩挲。 段锦呼吸变得急促,小狐狸的手恣意在他后背点火,他自然也不客气扯落她的外衣,双手顾忌她后背的伤,有些施展不开。 穆冰瑶咬住他的耳垂。 段锦低吼一声,抱起穆冰瑶,直接上榻。 他吻住穆冰瑶的唇,与她唇齿纠缠,寝房内的温度骤升,男人迅速解开两人身上的束缚,没多久,段锦的舌头就从穆冰瑶的唇、脸颊、耳珠,一路流连到秀颈、锁骨,然后直接含住她右胸上的蓓蕾。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下章还有~~~ #020妳这小妖精!(微H) “嗯……” 穆冰瑶一声轻吟,主动权已经完全落入段锦手中,在雾气染得迷醉的月光渲染下,段锦已经完全被如玉雪峰给俘虏。 他眼睛灼烧泛红,下身也撩起一簇火苗,开始窜烧。 男人在探索身体欢爱上,似乎有着先天本能;段锦托住穆冰瑶一边雪乳,手口并用,揉搓捏咬、舔弄研磨,眸光更是恣意欣赏,穆冰瑶在他灼热的目光和手掌的抚弄下,清晰感觉自己肌肤发烫,乳尖硬挺,更感觉体内深处莫名兴起的一股热浪,让她不自觉弓起身子,去迎合段锦的手…… 她咬唇,深怕自己溢出让人羞臊的声音。 “小仙姑,你真美……” 穆冰瑶眼睛湿漉漉的,早没有先前的精明,像一只落入猎人手中的小白兔,娇颤地任人宰割。 段锦从她的娇弱无助,早看清这只狐狸只是色厉内荏,白天强悍得像只守护领土的母狮子,在男女情爱上却笨拙得只能依赖本能。他逗弄她胸前樱红浆果,玩狎之心又起:“小是小了点,但触感很好,又软又香,本王喜欢。”他一掌覆盖:“你才十四,还会长大……” 穆冰瑶何曾听过床榻上这些浪语,脸上娇红出水,紧咬下唇不敢看身上的人;但段锦岂能让她如愿?硬掰过她的脸,与她唇舌缠绕,而下身早热胀如铁,急需要她的抚慰救赎。 “殿下……” “念你背后有伤,今天本王不欺负你,但总得给本王舒缓舒缓。” 他握住她的手,往他下身探去;穆冰瑶细嫩小手碰触到炽热硬杵的剎那,整个人一震!想缩回手,但段锦却不容许,命令道:“握着!唔──” 段锦倒抽口气,硬得发涨的茎体被小手包覆的感觉简直让他欲仙欲死:“你这小妖精!” 穆冰瑶也没好到哪去!她感觉小手下的茎柱还在涨大,柱体热烫、茎络曲虬凸起交错,她不敢去看,但绝对是一把凶器! “不……” “瑶儿,帮我──” 段锦箝制住穆冰瑶的手,瘖哑的声音透着渴求,让她退不得,并缓缓带着她撸动,穆冰瑶几乎要把头埋进枕下!就算当过一国之后,何曾给男人做过这种事?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随着她手上的动作,听着淮王呼吸变得粗沉急促,眼神迷离兴奋,她自己也春潮涌动,快意不已。 他是因为她而快乐吗? “是、是这样吗?” 穆冰瑶无师自通开始揣摩上意,手速略略加快,男人的喉咙忍不住溢出闷吼,低头又含住穆冰瑶雪峰。 “小姐?” 寝房不寻常的声响惊动外屋的秋月,穆冰瑶一个惊吓,手顿时停住,这一停让某皇子很不满,在她耳边命令:“继续。” 穆冰瑶只好一边手上动作,一边喊道:“没事,不用进来。”真让秋月进来还如何善了? “小姐是不是背疼?要不要再上一次药?” 段锦握住她的手,抽弄的速度更快,内外室仅隔一道薄薄的屏风!穆冰瑶羞臊得要哭出来:“不用,我只是起来喝个水,没事,你睡吧!” “好,小姐需要奴婢就喊一声,奴婢在外面。” 等秋月声音停些,脚步远去,穆冰瑶瞪了一眼段锦:“你!” 段锦双目赤红,觉得自己已濒临爆发界点,粗喘道:“你不需要奴婢,但好瑶儿,本王需要你。呃啊──” 当一片滚烫湿黏的液体盈满穆冰瑶的手,她小声惊呼一声,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整张脸红得可以滴血,段锦的头抵在她的肩头,整个人还处在体内炸裂的快感当中。 “你……” 段锦从激浪的漩涡中缓缓平复,眼神渐趋清明,呼吸也渐渐平稳,但从眼尾的赤红与嘴角的笑意,看得出来,他很满意这次穆冰瑶展现的诚意。 无声吻了吻穆冰瑶的秀颈和耳垂,餍足坏笑道:“小仙姑果然聪慧,悟性挺高。” “你、你下去!唉呀!” 穆冰瑶气得踢他一脚,但牵动背后伤口,整个人又疼得倒抽口气,感觉手上湿黏,碰哪里都不是,也不知怎么形容目前这复杂心情,眼泪竟然就这样流了下来。 这是她重生后,第一次委屈掉眼泪。 段锦感觉她脸颊的湿意,忙起身拿巾帕给她擦手,又赶紧把自己穿戴好,从没安慰过人的七皇子傲娇又尴尬:“是你……算了!本王去给瑶儿舀水。” 以他的武功,神不知鬼不觉进水房给穆冰瑶端一盆温水一点都不难,但当他第一次将温热棉巾往女子脸上擦,心头也涌起一股怪异感。 堂堂淮王殿下,这是第一次给女人擦脸。 “背还疼?” 两人都很有默契地不提方才那一场风月。 “本王给你上药。” 穆冰瑶也不矫情,她都给他做那件事了,便直接将药膏扔给段锦。 段锦笑道:“小仙姑倒真不拘小节,不像个待字闺中的少女。” “还不是瑶儿命苦?我若是一般待字闺中的少女,殿下会夜闯瑶儿香闺?” 为了化解尴尬,段锦一边给她背部上药,赶紧转话题:“知道牡丹宴吗?” 牡丹宴?点头:“莫皇后喜爱牡丹,特别辟了一座天香园种植各色名贵牡丹,并在每年春末举行牡丹宴,藉由赏花让王公贵族的女子进行才艺比试。每项才艺魁首赠名贵牡丹胭脂醉,最后取叁名花魁,最优者赠牡丹花魁‘魏紫琉珠’,第二、叁名分别赠御袍黄和洛阳红,花魁还能得到御笔亲赐的‘天下第一红妆’牌匾,这可是京城贵女一年当中最想得到的殊荣,堪比士人科举。” 大秦京城富庶,自古是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女子也多生得柔婉娇美;皇后娘娘的牡丹宴,可说是贵冑佳丽一年里最重要的战场;这个战场,不分嫡庶,都可同台较量。甚至北周、东陵和西戎的公主郡主、世家千金,偶尔也会藉交流之名,前来比试或踢馆。 为了这一天,京城贵女可拚尽全力,琴棋诗画、歌舞骑射,就等那一天在世人面前大鸣大放! 因此牡丹宴还私下被称为“不栉殿试”,隆重得很。 只是前世里,这些对穆冰瑶而言,都只能作壁上观。王氏不可能找名师教导她,穆冰瑶永远只能跟在长姐身后,以欣羡的目光看着台上发光的各家千金。 段锦点头,从他私下对穆冰瑶的调查,别说让她在牡丹宴得前叁或抱盆胭脂醉回家,就是连上台竞技都不敢奢望。 但她是小仙姑不是? “本王是想问你,有没有夺人眼球的法子?” 穆冰瑶看向段锦,这淮王心地真的很好,不忍心说她是个草包,为了能让他向皇帝提指婚,竟拐弯问她,有没有办法另辟蹊径、一鸣惊人? “笑什么?”本王这是为谁操的心? 段锦捏了一下穆冰瑶鼻子,这亲昵的动作让穆冰瑶楞了一下。 穆冰瑶眼眸是前所未有的晶莹潋滟:“殿下放心,瑶儿自有打算,必不让殿下失望。” 段锦被这眸子闪得恍了神,心中颤了一下,下腹好不容易压下的欲火又有复燃趋势,忙洋咳两声:“小仙姑有底就好。本王回去了,你早点休息。”说完起身要走,却想不到狐狸仙姑拽住他,不给走。 “殿下,您叫我小仙姑,瑶儿总该名副其实贡献一下。”她瞇着眼睛,澄澈的眸闪着慧黠的光:“刚才睡不安稳,是因为作梦了。”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穆冰瑶:小草,本宫有预感,我会在牡丹宴大鸣大放。 小草骄傲喝着咖啡:尽量啰! 大妖孽一顿,桃花眼立刻向某草飙出暴雨梨花针。 某草立刻打开电脑:一定让小仙姑炸上天! #021乌云来了,癞虾蟆都叫起来了 段锦瞠着眼,倏的又坐下来,衣袍带起一阵清风,木梨沁人的清香瞬间让穆冰瑶笑弯了眼睛。 他表情可激动了:“你梦着什么了?” 穆冰瑶凑近段锦:“现在皇上盯着,不适合与段钊一争长短,却是默默攒钱的好时机。” “殿下,本仙姑梦到一条财路,我要的不多,五五分,如何?” ***** 看着已经睡着的穆冰瑶,段锦内心翻涌不已。 原本他对穆冰瑶能做预知梦的事,是带着几分玩笑性质看待;毕竟她除了提前告诉他宫宴的时间,并无其他惊人之举。 然而她方才告诉自己的,却是时间、地点、人物、事件无一不明确精细。 别说自己底下的暗卫没查到,就是大理寺或父皇底下的皇家暗卫,短时间都没有办法查出她刚才告诉自己的内容…… 一个小小丞相府庶女,没有仙人指路,如何得知这样大事? 这件事,既荒谬又真实;就像自己现在坐在她身旁,任她依偎一样不可思议。 见穆冰瑶闭着眼,熟睡在自己肩头,弯而翘的睫毛挂着一颗水珠,是方才打呵欠时挤出来的。 段锦脑中又浮现她方才情动的表情,心律又不规整了。 他伸手将她脸颊沾贴着的发丝顺到耳后,并让她侧躺,动作轻柔,就好像穆冰瑶真是一只白玉雕琢的娃娃。 见她眉头微皱,轻语道:“好好睡,别再作梦了。” 第二天一大早,钱大夫和两名医女就被淮王送来丞相府。 丞相府的下人经过昨天的震撼教育,再看到淮王一早派来的大夫,哪里还有疑问? 对待琼琚苑的人,再也不敢摆出轻视脸色。 穆冰瑶洗漱用膳、看完伤口、送走钱大夫,就听秋月说王氏和穆冰莹出门了。 果然如她和段锦所想,母女俩回王家商量大计去了。 如无意外,段钊与王家军联合,是铁板钉钉的事;这样段钊前世的两大助力,二驸马皇商李旭、威远侯王牧,就通通到位了。 可现在,并不是段钊说了算。 ***** 穆冰瑶有太多事要做,实在无法乖乖躺在床上静养,她叫来管家,说要出门。 老管家告诉她,夫人出门前已经安排人来修葺琼琚苑,问二小姐有没有特殊交代?穆冰瑶素知老管家公允,以前她在府中受欺凌,老管家虽无力袒护,却绝不落井下石,穆冰瑶便将修葺的事交给他;只说琼琚苑添人她自己挑,至于监工,交给李嬷嬷即可。 穆冰瑶从床榻里侧夹层,拿出一只首饰盒,里头是以前芷姨娘辛苦攒下来的私底,大多是金灿灿的首饰,看得出来,芷姨娘留下这些,不是让女儿配戴,而是让她应急的。 以前穆冰瑶再苦,也舍不得将这首饰盒里的东西典当;却傻得镇而重之将这盒子交给段钊。 段钊先是严肃拒绝,而后才面露难色地收下。现下想来,他一定在心里取笑自己愚蠢;这点东西,和王家相比无异是杯水车薪,塞他牙缝都不够,自己却还敝帚自珍的献上去。 这辈子,穆冰瑶要将它发挥在更有用的地方。 她穿着鹅黄色丁香花裙,头上让秋月帮她梳了一个秀气的单螺髻,只插了一支银簪,这身装扮在京城满街都是。所以当她以这装扮来到诚正当铺,掌柜看她根本不用正眼,让她主仆叁人足足等了一个时辰。 就在穆冰瑶起身欲走,掌柜才捋着髭须慢悠悠道:“姑娘,轮到你了!你要典当什么?” 秋月瞪了掌柜一眼,才将首饰盒放到台前,黄金自有黄金的价,芷姨娘留给穆冰瑶的,都是十足十的好货色,掌柜想欺负老实人也没机会。 等到穆冰瑶拿出一只翡翠镶白玉环,掌柜犀利的眸子,闪过一丝精光。 “姑娘,这翡翠成色不错,不过白玉的水头却不足,并非上等,恐怕没有好价钱。这样吧!本柜与你交个朋友,这只玉环,就叁百两吧。”说完提笔准备写单。 穆冰瑶笑了笑:“本姑娘不缺朋友。秋月、倩儿,走吧。” “等一等。”掌柜声音还算沉得住气:“姑娘可是嫌太低?这已经是友谊价了,给别人只会更低。” 穆冰瑶回身:“在我看来,你的友谊不值钱,京城里还有李家、张家、叶家甚至慕君山庄的当铺,本姑娘不想浪费时间。” 掌柜开始焦急,搓着手:“姑娘,这样吧!五百两,姑娘不用再去别家了。” 穆冰瑶连话都懒得说。 “唉哟!姑娘,您等等啊!”掌柜忙走出柜台,来到穆冰瑶面前哈腰,一脸心疼样:“一千两!这是最高价了!” 秋月摀住嘴,一只玉环可以有这个价?刚刚掌柜的还只肯出叁百两,不禁脸色升起愠色。 穆冰瑶最瞧不起这种踩低捧高的无耻之徒。 没有人叫当铺做慈善事业,也不需要你委曲求全,但至少做到童叟无欺、公道实在。 若是前世还没当皇后的穆冰瑶,一千两她也要咋舌了,但可惜,这是芷姨娘留给她最有价值的东西,是她的“嫁妆”,她绝不贱卖。 “掌柜的。”她寒目射向掌柜:“我记住你了。” 穆冰瑶说完脚都还没抬起来,掌柜就直接举起右手,十分肉疼地伸出五根手指:“一口价,五千两!”说完整个人都萎颓下去:“姑娘,留点油水给小的吧……” ***** 穆冰瑶主仆叁人坐进马车,秋月捧着盒子,里头沉甸甸的首饰都不在了,已换成了银票,但秋月却更加小心翼翼护着;她不知道芷姨娘留下来的这些东西这么值钱。 她偷偷看自家小姐,小姐真的变了!以前的唯唯诺诺、胆怯害怕都不见了。 秋月很心疼,是丞相府的凉薄把小姐逼的不得不成长、不得不狠厉起来。 “秋月,我的脸快被你看出花来了。”穆冰瑶缓缓睁开眼睛。 秋月腼腆一笑:“小姐比花儿还好看,而且比大小姐那些大家闺秀都美!” “嘴甜。” “小姐饿不?你说的醉仙楼快到了,先喝口茶润润?” 主仆闲话着,不一会儿,马车便停在醉仙楼前,云倩和秋月扶穆冰瑶下马车。 秋月本牵引她往醉仙楼走去,但穆冰瑶却继续直走,走约叁十步,就看见七八个汉子围着一个摊子挑事。 “小姐……”秋月拉住穆冰瑶。 穆冰瑶安抚她:“有倩儿在,不碍事。”而且四周还有个暗影小队护着。 老板是个脸色黝黑年轻人,摊子上摆着一些雕刻的小玩意儿,只是没有人敢上前买。 恶霸一:“你不是武林高手吗?这什么?鸟?什么鸟?喂!这是用你那把绝世名剑削的吗?” 恶霸二:“听说那把‘决云’是江湖十大名剑之一,削铁如泥,果然是雕刻的好工具,你看,这鸟刻得多栩栩如生啊!” 恶霸叁、四捧哏:“是啊!看起来就跟小鸡一样。” 恶霸五六七也十分配合地跟着嘲笑,然端正坐在摊子后面的年轻人,却不为所动。 “小姐,他们好可恶!”秋月正义感发作。 “要不我过去。”云倩来自武将世家,有崇武精神;那男子一看就是身怀绝艺,竟流落街头任人轻贱,她看不过去。 穆冰瑶微笑摇头:“不,我去。” “小姐!” 此时恶霸里有人讪笑:“你们看,他的脸黑的像不像天上乌云?” 恶霸们正准备附和,就听见一道清脆女声:“是啊!乌云来了,所以癞虾蟆都叫起来了。” 免费精彩在线:「po1⒏υip」 #022赵王段钤 笑声嘎然而止,恶霸小队霍然转身,黑脸年轻人也抬头看向发声之人。 穆冰瑶无视眼前这八个凶神恶煞,只是满眼看向那年轻人,努力抑制想奔过去的冲动,露出一丝温暖久违的微笑。 唐晔哥哥,好久不见。 他是唯一一个知道段钊要杀她,却敢挡在他进宫前劝阻的人;然而,段钊却为了让她死,宁愿牺牲一个助他登位的大将军。 黑脸的年轻人动了一下,等等,这荳蔻女子怎么这般看自己?不自觉心跳加速,脸红了一下……呃,不好意思,脸太黑,看不出来。 “姑娘,你快离开,这里危险。” 穆冰瑶笑得更迷人了,嗯,这一世的唐晔哥哥还是一样好。 “这是哪里来的标致姑娘?”恶霸露出猥琐笑容。 八个人围住穆冰瑶主仆,其中一个道:“这叁个妞儿都销魂,可咱兄弟八人,怎么分?”恶霸瞧她们衣着只是平常人家,觉得惹了也不碍事。 “还不简单?轮着上呗!”恶霸们开始排起顺序。 穆冰瑶寒气凛冽:“秋月,说话的那两个,给我打烂他的嘴。” 秋月在云倩身后瑟瑟发抖,她知道小姐指的是恶霸二叁号:“小、小姐,要打烂他们的嘴,也得、也得他们乖乖让奴婢打呀!” “倩儿。” “是。” 云倩一得命令,立即拔剑冲了出去!剑影所及,八人迅速分散开来,使包围她们的恶霸瞬间露出一个缺口,唐晔趁机将穆冰瑶和秋月安置在摊位后,拿起剑也跃入战场。 不足一刻,八个恶霸全躺地哀嚎。 围观的人不敢大声叫好,但都一脸解气,这些恶霸平时没少欺负人。 云倩拉起二叁号,他们各折了一只手、一只脚,满脸血污。 “秋月姊姊,帮你把人带来了。” 云倩一喊,秋月顺手拿起摊上一个不知名物品,直往恶霸嘴上敲:“打烂你这脏嘴,什么浑话都敢说!”换另一个:“还有你!我家小姐是你可以随便污蔑的吗?呸!死打你们两个脏东西!” 唐晔满脸黑线,呃,不好意思!还是看不见。 他呕心沥血、巧夺天工的物品,现在被拿来打人嘴巴? 小姐,割鸡焉用牛刀!唐晔忙拿一块刨好的木头,换下秋月手上的精品:“姑娘,这个比较顺手。” 啪!好响啊!这个好! “看我打烂你们两张臭嘴!以后还敢不敢欺负良民?敢不敢调戏良家妇女?” 可怜恶霸二叁号已经被打得满地找牙,嘴肿如肠,想开口求饶秋月姐姐也不给机会。 一旁恶霸恶狠狠道:“娘儿们,知不知道我们是谁?” 穆冰瑶笑道:“还敢自报家门?不怕丢爹娘的脸?敢光天化日下欺负良民,不是恶霸是什么?” “就是!这么多眼睛看着,难不成还冤枉你们?”秋月丢下木板,站到穆冰瑶身边。 恶霸们肿起来的眼睛很想目露凶光,只可惜……尽力了! “等你知道我们是谁的人,你就笑不出来了!” 唐晔一脸欲言又止,但穆冰瑶却笑得更灿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咱们都是大秦皇上的子民,怎么,你的主子不把皇上看在眼里,俨然想自立为王了?” 恶霸八人组瞬间变了脸色!好个犀利女子,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样的话,传出去,他们八个就算没被她整死,回去主子也一定重罚。 这女子好狠的心! “女侠饶命,一切都是误会。我们与唐兄弟开个玩笑。” 恶霸一想站起来,穆冰瑶却寒气四射:“跪下!” “咚咚咚!”恶霸立马跪一排。 恶霸们心里骇然,这女子是谁?怎有这样的威压气势? “姑娘……”唐晔上前,他不希望这女子因为一时好心,陷入险境。 “感谢姑娘见义勇为,但这八人──” “唐晔哥哥放心,大秦还有王法,就算是李家,也要遵守不是?” 这八个恶霸,正是李家的人。 李家是大秦四大世家之首,京城有名皇商,平时和权贵关系很好,没有人敢得罪他们;萧良妃最喜欢他们家进贡的湘织烟雨双面绣,一匹天价,全大秦也只有李家才拿得到。 这李家不只家财万贯、富可敌国,家主长子李旭,叁年前中了二甲第二名进士,却娶了皇帝的二公主段宜秋,成了驸马爷,标准皇亲国戚;因此下人眼高于顶,在京中横行,奉天府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京城的食衣住行,都躲不开李家;最近更频频接触武林中已经销声匿迹的唐门,想将唯一传人唐晔收编己用。 唐门是赫赫有名的暗器专家,然唐晔有骨气,不愿屈膝权贵,而且他有预感,李家心怀不轨,因此他严辞拒绝。 他愈拒绝,李家逼得愈紧;唐晔虽武艺高强,但蚁多咬死象,他一人如何与李家抗衡,因此他消极对待,不理睬也不反击。 穆冰瑶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听到周围的人窃窃私语,那跪在地上的八人不禁咬牙,这娘儿们连李家都不怕? 穆冰瑶瞥见一辆华丽文车停驻已久,很好,她等的就是这一刻。 “这李家也太目无法纪,天子脚下,也敢欺侮良民,本姑娘好不容易想到醉仙楼吃饭,这饭还能不能好好吃?以后醉仙楼也不用来了。”转身:“唐晔哥哥,咱们找个能吃饭的地方,再好好聊聊。” “谁说醉仙楼不能好好吃饭?” 众人望去,一名身着玄色绣金线锦衣,脚着黑色云龙靴,面如冠玉、手执玉扇的翩翩公子,在随从拥护中,排开众人,仪态从容地朝穆冰瑶走来。 “是四皇子!是赵王殿下!” 有民众高喊,围观的人一听,纷纷下跪,包含穆冰瑶、唐晔等人也都跪了一地。 “是你说醉仙楼不能好好吃饭?” “臣女丞相府穆冰瑶,拜见赵王殿下。” 来人正是当朝皇帝的四皇子,赵王段钤;段钤虽身着便服,但腰带上的皇家玉佩,正昭示他烜赫身份。 恶霸八人组抖同筛糠。 李家的人都知道,赵王的母妃刘淑妃,和嫁入李家的二公主母妃萧良妃是水火不容的关系。 段钤看了一眼穆冰瑶,再瞥向被打得七荤八素的八人组,看到他们身上衣服,认出是李家人,鄙夷道:“李家的?” 人人都知道他是四皇子段钤,但不是人人都知道段钤是醉仙楼老板。 穆冰瑶十分无辜的告起状来:“启禀殿下,臣女本想到前面醉仙楼用膳,偏偏遇到这八人欺负良民;臣女的婢女出手解围,偏偏这八人口出秽言,并威胁臣女。臣女感叹天子脚下,竟连好好吃顿饭都不行。唉!这醉仙楼真不能来了。” 赵王脸黑的快赶上唐晔。 秋月亦大胆道:“殿下,这几个贼子还威胁我家小姐,说也不看看他的主子是谁,敢在这里坏他们的好事。” 八个恶霸努力瞪大眼睛,我们没有,你们血口喷人! 赵王脸更黑了。 这李家纵容刁奴在他醉仙楼前胡作非为,摆明和他过不去! 李旭的迎宾楼就在不远处,两家酒楼竞争很激烈。 看来最近醉仙楼营收下降,就是李家搞的鬼。 赵王冷哼一声:“大胆刁奴,光天化日不但欺侮良民、还对官家千金口出秽言,简直无法无天!你家主子真了不起,看来是没把皇家看在眼里。来人,把这几个刁奴送到奉天府,本王倒要看看,这个皇城是不是他李家说了算!”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唐晔:为什么我的皮肤那么黑?我也想当花美男。 大妖孽:搞清楚,本王才是颜值担当,你当一个技术控就行。 唐晔:我想当一个技术控的花美男。 大妖孽(斜睨小草):把他后面的戏删了。 #023赵王要我们陪妳用膳 身后侍卫利落出列,叁两下就把地上有口难言的恶霸八人送官法办。 穆冰瑶低身一揖:“殿下英明,京城有赵王这样正直、不畏强权的皇子,真是我大秦百姓之福。” 围观的百姓群声附和,交口赞誉,还纷纷竖起大拇指,热烈鼓起掌来。 “是啊!赵王英明!” “赵王好样的!” 赵王顿时飘飘然;身为皇子,平时恭维者多;但来自百姓的爱戴,还是第一次。 他有争储野心,看到百姓对他这么热烈的眼神,隐隐激动起来! 因为这样,他又高看了眼前女子一眼。 原来她是穆晟的二千金。 以前听说她才学平庸、粗俗无文;若只听闻她的名声,赵王自是不屑与之结交,但今日一见,却是难得的沉静清丽、优雅出众。 段钤自诩雅士,也喜结交朋友;穆冰瑶一个柔弱女子,如此不畏强权,挺身为百姓出头,倒是与一般闺秀不同,或许这就是她被传为粗俗无文、不知礼节的原因。 可今日一见,她眉如翠羽、肌肤胜雪,风采皎若太阳、灼若芙蕖;一双眼睛更是明眸流盼,怎么可能才学平庸? 真是传言误人! 段钤正准备开口邀她醉仙楼用膳,穆冰瑶却先说:“兴致已过,今日就不去醉仙楼了,臣女告退。” “等等。”段钤觉得有些可惜,忙道:“穆二小姐不让须眉,本王十分欣赏。坦白说,本王正是醉仙楼老板,今日不能让穆二小姐尽兴,本王深感遗憾。” 穆冰瑶立即装出诧异模样,忙要跪下:“臣女不知,方才口出狂言,请殿下恕罪。” 段钤忙虚扶她:“穆二小姐何罪之有?是本王招待不周,扫了穆二小姐雅兴。” 穆冰瑶浅浅一笑:“殿下客气,臣女本贪好醉仙楼美味,实因时间不早,臣女尚有要事,以后有机会,必亲临醉仙楼享用。” “那就不挽留穆二小姐,本王择日送上拜帖,还请穆二小姐赏光。” ***** 穆冰瑶让秋月买了些酒菜,直接将马车驾到唐晔的家门口。 唐晔住在城西一处偏僻胡同,打开大门,院里杂乱,设备也简陋,让他有些窘迫;一进大厅,满屋子堆着不知名的工具器物,便冲着穆冰瑶尴尬一笑,立即收拾起来。 穆冰瑶笑着说:“唐哥哥不用忙,让秋月整理张桌子用膳就好。” “哎。”秋月一听,忙利落开始收拾,在云倩的帮助下,将酒菜布上桌。 唐晔看着穆冰瑶一个相府千金,刚刚帮他的忙、得罪李家,还拒绝赵王宴请,不避讳跑到他一个男子家中同桌而食,真不是普通的惊世骇俗。 “穆二小姐……” 穆冰瑶却举起杯子:“唐哥哥,我穆冰瑶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谢你前世为我,舍命求情。 “不敢。”唐晔立刻站起来回避,他一个草民,如何担待得起。 “你受得起。唐哥哥请坐。”瑶儿又看向秋月和云倩:“这里不是相府,你们也坐。” 穆冰瑶看着唐晔:“唐哥哥,我知道你一定满腹疑惑,但这些你都不用管。所谓‘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我只问你,唐门已经不在,你一身武艺绝技是想屈居街衢,还是想发挥所长,成就大业?” “穆二小姐?”唐晔黝黑的脸看不出神色变化,但干涩的声音可以感受他正处于极度的震惊。 穆冰瑶站起来,环顾四周,随手拿起一柄造型奇怪的斧头:“这是你设计的斧头;轻巧锋利,不但能锯木割芒,还能成为近身搏斗的武器;这斧柄上的凹槽藏有叁把飞刀,偷袭最能得手。”又拿起一小型匕首:“这叫鹰爪刀,轻薄却坚韧,除了可以近身防护,刀身藏有一管,注有毒液,手把处有一按钮,只要一按,见血封喉。” 唐晔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形容,而秋月的表情,则和唐晔一样;只有云倩,稳稳地坐着吃饭喝茶。 从小姐开口跟她要军队之后,她就觉得穆冰瑶无论做什么、知道什么,都理所当然。 穆冰瑶又拿起一支羽箭:“这支看似普通的羽箭,射程却比其他枝箭多出数丈,箭镞两角设有倒勾,倒勾上有密刺,一旦被射中,想拔箭,就等着皮开肉绽、血肉横飞,若射中腹部,拖肠曳胆……” 秋月把碗放下,小姐说的实在是……不下饭啊! 唐晔骇然:“你!你究竟是谁?” 他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情,有被完全料中的恐惧,亦有被透彻理解的兴奋。 穆冰瑶站在门前,背着阳光,金灿的光芒在她身后染成一片光晕。 “我和李旭不一样。” 穆冰瑶眸盈秋水,凝聚的却是万丈豪情:“唐哥哥,你精通暗器、剑术高超,但实际上更厉害的却是近身搏击。如果我给你一支军队,你愿不愿意用你的专长和武艺,让战场上出现百个、千个、万个,甚至百万个唐晔,以光你唐氏门楣、护我大秦江山?” 唐晔喉头一滞,浑身不自觉战栗起来;穆冰瑶明明娇弱娴静,但他却宛如见到一只遨翔天际的九尾凤凰,那样威严、那样令人肃然起敬,想伏地拜服! 他双膝“咚”一声着地,低头握拳:“属下唐晔,愿誓死追随穆二小姐,此生肝脑涂地,死而无悔!” 穆冰瑶扬起嘴角,笑得如娇花照水,甜美可人。她上前扶起唐晔:“你好好活着,才是报答我最好的方法。” ***** 穆冰瑶让云倩修书,连同今日典当的银两,让唐晔一起带去丹城。 穆冰瑶思索自己是云家军的新主子,无论如何得找时间亲自去露脸一次才行;而唐晔带去的银两至多只能应付半年一年,若淮王那边不顺利,她还得想办法开源,否则这么多人吃饭,她也挺伤脑筋。 唐晔还是个暗器发明狂,烧钱啊…… 不过她想,以段锦的能力,不出十天,必有所获。 想到白花花的银子就要入袋,今天又见故人唐晔,心情不是一般的好! “小姐,牡丹宴您打算上台吗?”秋月突然一问。 “当然,不上台,淮王怎么有机会让皇上指婚?”她低头把玩刚刚唐晔送她的木雕喜鹊;拉动尾巴,双翅还会震动,十分可爱。 秋月瞅着自家小姐,瞧瞧这语气,小姐真是强大。 回到相国府,已接近酉时,早过了晚膳时间。老管家却延请她到正院偏厅,说老夫人、老爷、夫人、大小姐都在等她用膳。 穆冰瑶一愣,没说话,带着秋月和云倩到正院偏厅。 一到,穆冰瑶便愣住,只见食前方丈,佳肴满桌,而穆老太君、穆晟、王氏和穆冰莹都一脸怪异地看着她。 “瑶儿给祖母、父亲、母亲、长姐请安。” “咳咳。”穆晟轻咳两声,表情平和道:“瑶儿出门辛苦,快过来用膳。” 王氏瞪了穆冰瑶一眼,一副隐忍模样;穆冰莹则满眼妒火,一副她不想吃桌上佳肴,直想撕咬她一顿。 穆冰瑶坐下:“今日是什么日子,为何……”全是大菜啊! “赵王刚才派人赐十二道菜予你,说这是醉仙楼最受好评的名菜,要全家陪你用膳……” 穆冰瑶瞪着满桌大菜,眉尾抽动。 赵王好心,可眼前这堆人真心不下饭。 穆冰莹闷哼一声:“妹妹真是好手段,出门一趟,又收服一名皇子,看来妹妹尽得芷姨娘真传。” 穆冰瑶凛冽的眸子射向穆冰莹:“长姐似乎不长记性,看来也尽得母亲真传。”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免费精彩在线:「po1⒏υip」 #024手别停(微H) “好了!食不言,寝不语。”穆晟斥喝一声,首先夹了一块鸡肉,放在老夫人碗里:“母亲,请用膳。” 老夫人对两个孙女针锋相对视而不见,安静用膳。 拜赵王所赐,丞相府吃了一顿尴尬的晚膳,简直要把穆冰瑶吃出消化不良。 好不容易用膳结束,穆晟又将两个女儿招至书房,询问牡丹宴的事。 穆冰瑶主动问:“不知长姐参加什么项目?” 穆冰莹瞟了她一眼:“怎么?想跟我竞争?” 穆冰瑶摇头:“当然是要避长姐锋芒,瑶儿不敢跟长姐争辉。” 穆冰莹冷笑:“算你还有自知之明,本小姐静艺参加『画』,动艺参加『乐』;你选什么?” 穆冰瑶一脸诧异:“我静艺参加『诗』,动艺……也是『乐』。” “你不是很会跳舞吗?怎么不去参加『舞』那一项?” “跳过就不新鲜了。” 穆冰莹心里审视穆冰瑶,一定是因为背上的伤。 呵呵,她可是经过仔细打听,牡丹宴几个厉害名媛所参加的项目,而且牡丹宴没几天就到了,这贱人的伤没好膏药势必难好全。 更重要的是,她已经和轻云表姊说好,牡丹宴的“挑试”要让穆冰瑶好看,让淮王不好意思要皇上指婚。 穆冰莹站起来:“既然你也挑了乐,那就好好表现;不过我建议你,让你的奴婢手巾多带几条,可以遮羞。”她看向穆晟:“爹爹,女儿必不负爹爹期望,让太子当日顺利向皇上请求指婚。” 看来今日王牧已经答应要全力倾助太子,否则穆冰莹不会这么甘愿嫁与段钊。 回到琼琚苑都过了戌时,穆冰瑶一整天在外奔波,又吃了一顿消化不良的晚膳,觉得十分疲惫,想洗漱后早早睡觉。 谁知道──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穆冰瑶杏眼圆瞠,俊美无匹的淮王殿下段锦,正双腿盘坐在她榻上,一手撑着下巴,勾着一双哀怨的桃花眼,怨怒地瞅着她。 “殿、殿下……” 段锦冷哼一声:“怎么?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脸惊恐?” 穆冰瑶白眼一翻,这惊恐是谁吓的?哪个闺女回房,看到一个男子坐在自己榻上还能一脸淡定? 看来后院的墙砌得再高,也挡不住他淮王大长腿。 轻功好了不起!穆冰瑶倒了一杯茶给他:“殿下忙了一天,怎不早回府休息?” 段锦接过茶杯:“你也知道本王忙了一天。”仰头一饮而尽,皱眉:“再斟。”火气不是一般的大。 穆冰瑶又帮他斟了杯茶,她怎么觉得淮王今天怨气冲天? “是谁让殿下不开心?还是事情不顺利?” 段锦剑眉轻挑,瞇着眼瞅着穆冰瑶。 今天暗卫报告她一天的行程:先进当铺、再救美男(虽然黑了点)、叁获四皇兄青睐赐膳,他淮王的女人今日尽做一些勾搭男人的事。 “你缺钱不会跟本王说?还有,那唐彦和你什么关系?你对本王四皇兄又有什么意图?” 穆冰瑶轻啜着茶一停,放下杯子,湿润的唇瓣微扬:“瑶儿做事可没瞒着殿下。” 淮王伸手一拉,将她拉上榻,她轻吟一声,扯动背部伤口,表情瞬间痛楚起来。 淮王放轻动作,起身将位置让给她:“脱衣服。” 穆冰瑶瞪大眼睛,淮王手一挥:“本王带了比紫玉雪梨膏更好的药给你,牡丹宴快到了。” 淮王坏笑道:“你背上的伤本王也不是没见过,还是……你想和本王干些别的什么?” 穆冰瑶睨了他一眼,手伸向脖颈处开始解扣子,脱得上身只剩一件肚兜,趴好,顺便将头发顺到右侧榻上,云瀑墨发散落在雪白床单上,肩颈柔美的线条顺着她的双臂往上延伸,光辉玉臂,夺人眼目;淮王的视线不自觉落在她胳肢窝下那若隐若现的圆浑…… 轰── 淮王喉咙干痒,忙稳住心神,他坐在她的床缘,拿起白巾小心翼翼擦掉她背上的紫玉雪梨膏。伤口愈合得很好,但伤口愈合导致边缘的红肿却怵目惊心;她今天在外面强忍了一天,如何好受? 满心旖旎之情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心疼。淮王打开瓷罐:“这是宫里御用的冰肌玉蓉霜,是本王跟母妃要来的。” 穆冰瑶知道冰肌玉蓉霜,那是宫里最好的去疤圣品,只有皇后和四妃每年配给一罐;而淮王,竟为她去向他母妃杨德妃求来冰肌玉蓉霜? 他微凉的指尖带着药霜轻轻抹在她背上,冰凉舒服,强忍一天的不适,瞬间都因为他的碰触而逐渐消失…… “殿下,你对瑶儿真好。”声音轻轻柔柔,软棉无力。 淮王嘴角有不自觉的喜悦上扬。 “说说你今天做的事。” 穆冰瑶面向里侧,闭着眼睛道:“你看到的唐彦,是武林中唐门的唯一传人,他精于暗器发明。瑶儿带了一些回来给殿下,如果殿下的黑豹用得上,瑶儿帮殿下量产,价格好谈。” 段锦对自己军队被了如指掌的事,其实感觉并不舒服,脸色如霜:“你到底怎么知道本王这些事的?”手停了下来。 穆冰瑶撑开沉重的眼皮,眸子迷迷蒙蒙的:“殿下叫我小仙姑不是吗?放心,除了神仙没人知道。”声音突然带着抱怨:“手别停……”声音带着她自己也没发觉的娇嗔。 段锦怒瞪了穆冰瑶一眼,挖了药霜,继续帮她上药:“娇气!你预知梦里的神仙还真无所不知。还有,你和四皇兄是怎么回事?” 还赐食?都不知道本王今天胸口堵了一天。 穆冰瑶嘤咛出声,语气带着满足:“让赵王杠上李家,对殿下现在做的事有帮助。” 萧良妃没有儿子,将女儿二公主段宜秋,嫁给了皇商世家李旭;李旭有才,却因为尚二公主而绝了仕途;但皇商的地位远远不能满足李旭的欲望,因此他把他的政治野心地下化,坐上了太子段钊的船。 他是段钊最大的金主,借着外戚身份,除了暗中支持,更利用段钊的势力,逐渐掌握大秦经济命脉。 控制经济,等于掐住大秦咽喉;当大秦的民生军需都需要他,别说王公大臣,连皇帝都要让李家叁分。 段钊有了钱袋子李旭,再加上有兵马的王牧,岂非如虎添翼?穆冰瑶当然不可能让这样的事再度发生。 所以一方面让段锦去破坏李旭的生意,一方面让赵王与李家对上,给李旭添赌。 段锦点头:“今天你让四皇兄和李家发生龃龉,可以混淆他们的视听,对以后咱们要做的事,会顺利得多。” “嗯。”穆冰瑶快睡着了。 淮王帮她抹完药,见她懒洋洋的,慵懒玉臂一横,这彷佛是无声的邀请,淮王喉咙一紧,这妖精! 他翻身上了榻。 “殿下?” 段锦将她翻到自己身上,搂着她吻了起来。 “唔……” 段锦知道她伤未愈,牡丹宴又迫在眉睫,他不能折腾她,但自己就是想亲近她。 两人唇齿交缠,男人的舌在对方檀口中恣意掠夺,一开始彼此彷佛互不相让,一个想进攻、一个抵拒,但渐渐的缠绵起来,屋内温度升高,气氛旖旎;段锦的手扯下阻隔在两人之间的兜衣,在两座雪峰深壑中抚摸探索,寻找那尝起来异常甜美的红果;随着美人一声娇嗔,身下渐渐变热变硬,他缓缓带着她的手往自己下身探去。 “殿下!” “手别停……” 什么叫食髓知味,淮王做了最完美的诠释。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大妖孽眼睛充血:下一章,快!!! 小草:投珠、留言,快!!! #025本王给妳舒服(H) 段锦身下热铁在穆冰瑶柔软无骨的手中变得更加肿胀炽热,他在穆冰瑶耳边咬牙:“小仙姑,你是不是给本王下蛊了?” 虽然没有进入女人身体,但段锦觉得仅在穆冰瑶的嫩手包覆下,也快乐得难以形容!同时随着穆冰瑶的动作,血液滚烫起来,像岩浆往四肢百骸流窜,烧得他目眩神驰,快感一波波袭来,几至灭顶! 穆冰瑶才觉得段锦有毒,她自认自己不是一个重欲之人,但每次看段锦在自己身边展露痴迷,穆冰瑶也会恍然;上一世,她一直觉得自己没有让男人迷醉的本事,可是这一世,段锦每每都能让她误以为,在他面前,自己是天下最有魅力的女人。 因为这样,她鬼使神差地丢开羞涩,用自己笨拙的技巧,想去取悦他…… “是这样吗?”她的手开始在热杵上动作,也大起胆子低下头,伸出舌头,去舔段锦右胸凸起。 “啊……”段锦从喉咙深处发出赞叹,他深深汲取她耳后香气,今天她的头油抹的是清雅的桂花香,对他而言却是极度致命的催情药。 “瑶儿,你做得很好,继续……”段锦将她搂得更紧,一手挑弄她胸前蓓蕾的手也更灵活,娇果挺立。 穆冰瑶有些难以自持,段锦的反映无疑鼓励了她,眼睛变得迷蒙,声音娇喘,手上的动作也因熟练而加快。 她突然幻想有一天手里这东西如果进入自己体内……一想到这里,一股热流在下身流淌,春意潺潺,穆冰瑶不自觉扭动腰支,双腿相互磨蹭,脸因为羞臊红得出水。 被身上美人这样蹭着,段锦理智几乎崩坏! “该死!本王真想不管不顾……呃!” 极乐的顶峰来得猝不及防── 白浊的热液涌了出来,淮王脑筋顿时一片空白,只能埋首在穆冰瑶秀颈间不断喘息。 半晌,段锦从极致的峰顶缓缓下来,黏腻的精水沾满穆冰瑶纤手,那画面淫靡却有一股让人兴奋的奇异感,他动情地又吻住她的嘴。 “嗯……” 两人呼吸相闻,津液交换,淮王理智上知道自己应该要离开,但一离开美人的唇,看见两人嘴角藕断丝连的银丝,以及美人红肿的唇瓣湿润晶莹,他实在移不开眼。 高潮的痉挛是暂时退了,但腹内汹涌的情潮似乎更猛烈,这样极致的快乐,他也想让她体验。 手往女人身下探去。 修长的手指伸进穆冰瑶柔软的里裤,直接探进亵裤里,覆上那片初长毛发的小丘。 冰冷的触感覆上那隐密温暖之处,穆冰瑶噔时张大眼:“段锦──” 淮王立刻吻去女人的惊呼,瘖哑道:“嘘,别喊,本王给你舒服,别又把你的婢女招来……” 修长带着薄茧的手掌有些粗糙,轻轻揉按那片还不算浓密的芳草,动作不快,但时重时轻,快慢交替,穆冰瑶摇着腰支、颤着身子,一股奇异的搔痒说不上舒不舒服,却在体内挠搔得厉害!于是本能弓起身子,想让男人的大手更贴着自己。 “啊……”穆冰瑶紧闭眼睛,羞耻中又带着一份隐密的期待。 段锦一直轻重有致的揉按耻丘,食指还顽皮地卷起几根细毛玩弄。 “小妖精,喜欢吗?” 穆冰瑶眼尾泛红,双颊红扑扑的,表情有些恼羞:“你……啊!” 段锦的中指探向芳草覆盖下那条紧闭的幽径── “段锦!”穆冰瑶无力颤抖地喊出男人的名。 即使是上一世,和段钊是合法夫妻,段钊都没有这样用手轻柔探寻过她那里;段锦是他上一世的小叔,比段钊俊美勇武、也比他更有男子气概;可这样的男人却如此温柔地说要“给她舒服”,心脏处不由得一软,夹紧的双腿甚至不明显的微微敞开。 在段锦身下,她可以当一个被取悦的女人。 已经溢出的春水,染上了男人手指。 段锦手指纤长,骨节嶙峋,带着薄茧的指腹在细缝处轻轻抠弄,因为有蜜液滋润,很快突破第一层花瓣,探进幽谧湿热的花径,触碰那颗羞怯的肉蕊,轻轻逗弄起来。 穆冰瑶身体开始发抖。 “瑶儿不怕,本王给你弄弄。” “不……”穆冰瑶害羞想拨开段锦的手,但男人怎么可能给她机会?他另一只手箝制她的手腕,嵌在沁着湿蜜缝中的手开始按压揉捏那颗娇嫩的蕊肉。 “啊哈……” “这里都湿成这样,瑶儿不老实,明明你也喜欢。” 段锦的声音像一尾软蛇,和他探寻的手一样,蜿蜒缠绕,让穆冰瑶浑身发麻发痒。明显的,那颗果肉因男人的挑弄而肿胀,感觉也更加敏感,抚触的酥麻快乐与内在的空虚焦躁矛盾并存,穆冰瑶不安扭动起来。 段锦探寻的指蛇,幽游在溢出蜜汁的花口逡巡。 穆冰瑶紧紧咬住下唇,或许是感觉太过鲜明,段锦手指狎弄不久,就发现在她猝不及防中,男人手指已经探入她的身体。 “噗!” “啊──”她抓紧他的手臂,还是忍不住溢出声音。 段锦深深叹了口气,俯下身轻咬穆冰瑶耳垂。 “本王的手指进去了,瑶儿好湿好热,还好紧。” 手指一开始轻而慢地在桃源洞内插进抽出,紧致包覆手指的花壁也让段锦兴奋,手指慢慢抽动深入,从一个指节到两个指节,在她幽深的窄道刺探前进。 穆冰瑶呼吸急促,眼角溢出生理性眼泪,隐隐涌来的陌生快感伴随着羞耻逐渐将她淹没!穆冰瑶纤细的腰支款摆,清丽的脸透着染欲的媚态,几乎要把段锦看痴! 一个深入,段锦整个中指都被吸入壅塞的窄道里! “呃啊──” 段锦低头吸吮住穆冰瑶胸部右边颤晃的娇果,下面手指也加快动作,水声啧啧,期间混着男人粗喘与女人的娇吟;段锦兴奋起来,受不了把穆冰瑶的手放在自己又擎天顶立的欲根撸动起来。 “瑶儿,你握着本王,而本王的手指在你体内,我们一起快活,嗯?” 穆冰瑶直想把自己埋进被褥里。 “本王很舒服,你呢?” “你──” 穆冰瑶气极!这男人做这种事怎么这么碎嘴?这让人怎么回答? “瑶儿……我的瑶儿……” “嗯啊──” “本王也要给你舒服!” 段锦的手指不断在蜜道里进出,一层一层的浪潮不断把穆冰瑶推向高处,陡然间!穆冰瑶猛然睁大眼,一股汹涌袭来的浪潮几乎要将她灭顶! “段锦!”穆冰瑶开始啜泣。 段锦的动作更快了,他知道穆冰瑶快来了,因为这个认知,他的茎柱肿胀不堪且烫得吓人,冠顶殷红如血,马眼贲张! 这样迷离失神的穆冰瑶也刺激得段锦眼睛发红。 “啊──” 穆冰瑶搂住段锦的脖子,两人一起往云顶高峰攀去,又同时被灭顶的浪潮给拍击得心魂俱失,忘了身在何方! 两人相拥着,床榻已经一片狼藉,穆冰瑶双手黏腻,而段锦还舍不得把自己的手从湿热里抽出,仍旧轻轻在壅道内按压,引发美人敏感的身子间歇性的娇颤。 穆冰瑶早丢盔卸甲,坦白说今晚的感受是两辈子都没尝到过的,不禁百感交集。段锦只是用了手指就能给她这样的欢愉,可上辈子她与段钊夫妻一场,竟连这样的鱼水之欢都没感受过。 穆冰瑶恍恍惚惚想,不禁觉得自己上一世,简直失败到底。 她张开迷蒙的眼,看着段锦好看至极的侧脸。 她能给他什么?对了……这个天下。 不知道穆冰瑶想什么的段锦,明知她已经累得神智半昏,但还是舍不得放开她,一直在她眉眼、耳朵吻着。 穆冰瑶想对这个人好,突然呓语:“殿下,记得江宁织造的功劳给赵王、爆竹厂交给燕王,鞍山铁矿开采出来的交给瑶儿、矿山给殿下……粮草、黄金咱们一人一半……” 淮王宠溺一笑,起身拿白巾给昏睡的美人擦身,又给她穿衣。 小仙姑这么缺钱,他以后可得努力挣钱才行。 段锦离开前,从怀中拿出一支镂金的月季白玉簪,替换了她枕头下紧握不放的银簪。 “本王期待你的牡丹宴。”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大妖孽:要不是小仙姑要参加牡丹宴,哼哼! (低头看着自己的小兄弟:乖,再等等(??? ?? ???)) #026牡丹宴1 经过几日休息,牡丹宴的日子终于来临。 冰肌玉蓉霜不愧是宫廷名药,穆冰瑶背部鞭伤几乎痊愈,疤痕也几乎消失,只有新生的肌肤泛着绯红。 那一夜之后,段锦就没来找过她;想到那一晚两人的亲密举动,穆冰瑶脸红心跳,觉得自己太大胆;那夜她在段锦身下辗转承欢,想到他的手指在自己体内……穆冰瑶面红如水,羞臊意乱。 她又悄悄看秋月,第二天她明明看见榻上淫靡的痕迹,可是却连问都没问,这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稳重,也让她刮目相看。 看破不说破,真是好秋月。 “可惜小姐不跳舞,若穿这件在阳光下起舞,裙子一飞扬,一定像真的梨花仙子。”秋月赞叹道。 今天她穿的,就是淮王送的湘南织造圣品七彩琉璃纱,衣服衬里是用蜀纨,外面是粉金锦缎做成的衣裙;缎面以二十种不同白色丝线绣着梨花,那是湘南最有名的湘绣。花朵由上往下开散,再覆以两层七彩琉璃纱,一样缀绣着同款梨花,只是量数较少,配合缎面梨花,显得错落有致。 穆冰瑶点头:“七彩琉璃纱之所以称为七彩,是因为在阳光照耀下,琉璃纱会因为反光,折射出不同的颜色而流彩熠熠。真不知道淮王殿下送这件衣服,是帮我夺魁还是替我拉仇恨?”话这么说,但心里却喜爱极了。 云倩说:“这支镂金月季白玉簪正好搭配这件七彩琉璃纱,不得不说,淮王殿下好眼光。” 穆冰瑶干笑两声,脸色窘红。这两个居然连问都不问,这簪子淮王是怎么给的、什么时候给的,又一个善解人意的解语花。 简单吃了早膳,就有人通报穆冰瑶快一点。 “哼!有嫡母这样做的吗?同样是相府千金,她连问一声小姐需要什么都没有,实在是!” “她不插手才好,别一副咱们多需要她的样子。秋月,帮我把昨天让李嬷嬷做的荷包给我。” 穆冰莹今天也精心打扮了,但看到穆冰瑶如桃花含露、出水芙蓉,不禁嫉妒万分,但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气的转身上马车。 穆冰瑶和老夫人坐一辆。 一路上,老夫人闭目养神,这刚好顺了穆冰瑶的心;今日的“意外”很多,没有一刻可以放松,她必须仔仔细细再想一遍,她十四岁时的牡丹宴,究竟发生什么事…… 而她的参加,又会带来什么变化?怎么才能让淮王顺利向皇帝请求指婚? “你也会紧张?” 穆冰瑶睁开眼。 老夫人微笑,眼角的皱纹深陷,让她的笑容显得虚弱:“都快将你的七彩琉璃纱给掐皱了。” 穆冰瑶松开双手,才发现自己手心都是汗。 老夫人突然靠过来,伸出满是皱纹的手,帮她抚平纱上折痕。 “谢谢祖母。”语气冷淡客套。 到了皇城宫门必须下马,改坐宫里派出来的轿辇,穆冰瑶要下车时,老夫人突然说了一句:“瑶丫头,能拿第一,就别拿第二。” 穆冰瑶惊讶地看着老夫人。 “瑶丫头,祖母只希望家和……” 穆冰瑶打断老夫人的话:“牡丹花季很短,祖母今天好好欣赏。”说完就在秋月和云倩的牵引下,往接待自己的轿辇走去。 穆冰瑶看着眼前一草一木,闭起眼睛。 前世在这里,她戴着九尾凤冠、身披凤袍黼冕,本以为从此幸福一生,但迎接她的,是丈夫的背叛、毒酒灌喉,以及孩儿的死亡! 她睁开眼,婴孩的容貌已经模糊,但眼前的宫殿,亭台塔榭、殿宇高楼,她了如指掌;这里的一景一物,都清晰地告诉她,她死在这里。 “小姐,背疼吗?” 轿子停下,秋月担心地望着穆冰瑶。 在她前面不远的穆冰莹讪笑道:“是没见过大场面,紧张了吧!” “我没事。” 她看了穆冰莹一眼,今天她自然有人收拾。 穆冰莹不是第一次来参加牡丹宴,但今天心情特别不同。因为她已经与太子议婚,幻想自己一旦嫁给段钊,成了太子妃,以后就是后宫之主。 这里,通通是她的! 她的! 一双眼睛涨满兴奋,整个人趾高气昂!今日京城贵冑所有千金都在这里,她要把她们都踩在脚下── “唉呀!”穆冰莹踢到一块凸起的青石板,一个踉跄,直接撞到走在她前面的王氏。 四周都看了过来。 “莹儿,你怎么回事?”王氏忙稳住她,眼神凌厉。 从走进后宫园子这一刻,贵族千金间的较劲就已经开始。 今日没有一刻可以出错。 收到母亲责备的眼神,穆冰莹忙收回心神,她已经听到不远处有人窃笑的声音。 穆冰瑶目不斜视,走到穆冰莹差点跌倒的地方,秋月本来想提醒她,可是穆冰瑶很自然地跨过去。 叁月牡丹季,天香园满眼奼紫嫣红,园子往前有叁个以琉璃建造的透明温室,里头种植着更娇贵难得的稀有牡丹;用来赠送前叁名的魏紫琉珠、御黄袍和洛阳红,就被娇养在琉璃温室内,每一株都是莫皇后的心血。 温室外园子已设好席位,男左女右;席位中央搭建了台子,是动艺竞赛及『挑试』场地。 天香园内已有不少人到了,一撮一撮聚在一起,十分热闹。 “你们猜今年魁首是谁?” “除了大秦第一才女乔若兰,还有谁?” “她已经搬多少盆魏紫琉珠回家了?” “今年不一定了,有几家名媛不错,去年威远侯府王轻云就差点扳倒乔若兰。” “柳家千金也是黑马。” “穆丞相嫡女去年琴艺精湛,今年应该也很有看头!” “礼部尚书千金楚玉歆今年十四,第一次下场;她那气质神韵,我觉得今年很玄。” “这几位姑娘都到了议婚年龄,我得好好睁大眼睛,给我家世子相个媳妇儿。” 有赞誉的,当然也有令人非议的。 “说到第一次参加,你们知道穆二今年也要下场。” “你指的是那个粗俗无文、胆小怯懦的穆冰瑶?” 提到她,聚在一起的人不约而同皱起眉头。 “可不是?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这什么场合,也敢下场?” “呵,今天有好戏看了!” “可听说前几日宫宴,她一舞惊艳全场,连太子都看入迷。” “是吗?可我听说宫宴结束,就传出淮王殿下其实是穆冰瑶的入幕之宾。” “此话当真?” “当然是真的,太子本来要与穆二议亲,但听说之后就把议婚对象换成嫡女穆冰莹……” “一个庶女,抬回家就得了,还要议亲?” 此时有人喊道:“快看,乔若兰和王轻云来了!” 乔若兰一身湖绿雪纺纱,头上梳了优雅的百合髻,插着两支碧玉珠花,非常符合她清雅出尘的气质;随她身后走来的,是一身水红如意云烟裙的王轻云。 看着她们两人,所有人都点头赞叹,谁还记得方才惊鸿一瞥的穆二小姐? 这两名官夫人心中的好媳妇首选,此时狭路相逢。 “乔姊姊今日幽妍清倩,容光夺魂,将这一园子的女子都比下了。”王轻云开口,表情却没有说的话那么恭维。 乔若兰微笑回应:“轻云妹妹今日才是钟灵毓秀、艳冠群芳。” 王轻云来自武将世家,说话自带霸气:“乔姊姊客气。对了,昨日家中芍药开得颇俊,让妹妹想起乔姊姊,明日让人送两盆去给姊姊赏玩可好?” 芍药是假牡丹,王轻云藉此损乔若兰。 乔若兰笑道:“那到不用,我家园子里有两盆魏紫琉珠和一盆洛阳红,实在没有地方摆芍药了;轻云妹妹养过魏紫琉珠没有?我倒可以送一盆给你?” 两双描绘精致的眼睛,已在空中较量了一回。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牡丹宴因为是奠定穆冰瑶天下第一红妆的重要关键,也是几个重要男女配角个性展现的地方;小草真不喜为肉而肉,所以为了服务大家未来吃肉更带感,这部分大概会不少章,小草争取十章以内结束。 再说一次,肉肉一定有,现在的忍耐,都是为了以后的爆发! 感谢看文,敬请收藏,能投珠和留言,就是对小草最大的鼓励! #027牡丹宴2 两人斗得正酣,却听到周遭一阵抽气声。 穆冰莹一袭艳粉昙花勾金烟罗裙,头上飞天髻同款白玉昙花簪,无疑是天香国色;然而,震慑众人的,却是随着她进来的少女。 少女一身粉金锦缎加七彩琉璃纱,头上惊鸿髻上只有一只镂金月季白玉簪,在春阳照耀下流彩熠熠,映着她双颊玉质柔肌、欺霜赛雪;身后墨发云瀑流泄,光可以鉴。 而她让人惊讶的,不只是美貌。 少女微微抬着下巴,目光平视前方,双手端端正正交迭在胸腹之间,肩膀轻松,气息平稳,好似这个姿态她做过千万次,娴熟而无误。她一步一步走来,拖曳在她身后的裙裾淡淡飘动,纱缎上的梨花随她轻扬飞舞,赏心悦目,美丽内敛。 每一步都好看、每一个姿态都自然;神色闲正,气韵清婉,又带着一股隐微的威严,一种不容忽视、不得亵渎的高贵。 在座许多夫人哪个不是眼睛犀利的?这一路,少女就将满园的女子全比了下去。 有人喊出:“那是穆冰瑶。” 穆冰瑶! 这玉凿冰雕般的女子,竟是刚刚众人口中粗俗无文的穆冰瑶! 穆冰莹发觉大家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后,看的都是那个小贱人,瞬间怒不可抑! 还好王氏立刻抓住她,凌厉扫了她一眼,才让她冷静下来。 王氏对这样的意外内心也震惊不已,心里暗下决定,无论今日穆冰瑶表现如何,回去之后,穆冰瑶就是一个死字! 入了席,穆冰莹立即被四懿书斋的几家小姐拉走,聚到池边说话。 “冰莹,穆二是怎么回事?那一路走得真吓人!好像她是这园子的主人,那威仪……我看得气都不敢喘一下!” “你眼睛瞎了不成!那小贱人走路会有威仪?不过是东施效颦,看着前面学本小姐的。” 围着她的小姐们,家里官位不比穆晟,不敢反驳。 “也是。”赵家小姐道:“那一路也就是沐猴而冠,等等下场比试,还不原形毕露?” “可不是?”另一个刘小姐道:“咱们等着看笑话就是。” “穆冰莹。” 众人回头,是去年牡丹宴得第叁的柳青。柳小姐自诩才情高,走清冷孤傲的路线;在四懿书斋与穆冰莹虽不在一块玩,但井水不犯河水,今日突然走来,还带着一对姊妹花;姊姊叫范明月,妹妹叫范明珠,父亲是个武将。 女人天生对“危险”感觉敏锐,赵小姐等人分别找了理由迅速离开。 穆冰莹瞪向柳青:“柳小姐今天还是下棋?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抱一盆洛阳红?本小姐期待你的表现。”转身欲走,却突然一个趔趄! “啊!”穆冰莹小腿一阵刺痛,直往池塘栽去,一旁范明珠见状,赶紧伸手──送她一道掌风。 “穆大小姐!” “噗通──”穆冰莹跌进池子,溅起一大片水花! 王氏惊骇地起身,与嬷嬷丫头们急往池边奔来。 “还站着干什么!快下去救人!” 范明珠一脸自责:“穆夫人对不起,明珠想拉住穆大小姐已经来不及!” 王氏一心都在女儿身上,没空理踩范氏姊妹。 “快,再下去两个!” 范氏姊妹与柳青对视一眼,悄悄退出围观,回到席位。 原来范明月趁穆冰莹不注意,弹出早藏在手中的石子,等穆冰莹一个踉跄,范明珠再送她一道掌风,穆冰莹自然成了落水西施。 柳青给了范氏姊妹一个“做得好”的眼神。 坐在位置上的穆冰瑶没上前凑热闹,柳青叁人的小动作她都看在眼里。 看吧!就说今天有人收拾穆冰莹。 因为上一世,柳青整的人是她;让一身湿淋淋的自己,狼狈站在段钊面前,只因上一世他议亲的对象是自己。 柳青心悦段钊已久。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众皇子公主到了。 大公主段如意风雅清丽,十七岁和亲北周大皇子,可惜英年早逝,皇帝不忍段如意独居异乡,便接回国。 二公主段宜秋浑身珠围翠绕,环佩叮当,彰显自己是第一世家李家长媳身份,不过驸马李旭并没有出现。 接着品貌端正伟岸俊朗的太子、风流不羁自带名士风范的段钤、一脸桀骜却也俊秀出挑的段钧、以及已届十七,俊逸非凡眉宇却还保有一丝纯真的八皇子段铨都到了。 皇子们的出现让在场许多千金看得脸红心跳。 “这是怎么了?” 段钊一到就看见穆冰莹被宫女从池子里捞出来,浑身湿透,发上还挂着一株水草,衣服贴在身上,脏污不堪,眉心微凝。 王氏忙将斗蓬罩住穆冰莹:“太子殿下,小女不甚落水,幸无大碍,恳请殿下让小女退下换衣。” 段钊瞟了一眼狼狈惊慌的穆冰莹,这丞相府的千金一个个都不省心。 王氏和婢女迅速将穆冰莹带下去。 段钊经过女宾席,范明月故意对妹妹道:“今天穆大小姐连路都不会走了。” 范明珠回应:“是啊!刚刚进来时还差点摔跤呢!” 段钊脸更黑了。 “长姐落水,你倒坐得住。” 穆冰瑶身边,突然坐下一名娇媚可人的姑娘,穆冰瑶一看,竟是楚玉歆,礼部尚书楚江的女儿,和自己一样,今年第一次下场比试。 楚夫人姜氏看自己女儿竟然跑去和绝缘体穆冰瑶坐在一起,脸都绿了! “楚小姐你……应该认识我吧?”竟敢坐在自己身边。 楚玉歆扬眉笑道:“穆冰瑶,你对自己的名声这么没信心?” 我谢谢你,穆冰瑶呵呵两声。 楚玉歆泯了口茶,小声说:“小心王轻云,她一直看着你。” 穆冰瑶楞了一下,叹了口气:“楚小姐还是赶紧回座吧!别让你母亲担心。” 楚玉歆闻言却笑了出来,眉宇间颇有英气:“我果然没看错人,穆冰瑶,你这朋友我楚玉歆交定了!你不会嫌弃我吧?”一脸你敢你试看看的样子。 说话间,突然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穆二小姐!” 穆冰瑶和楚玉歆一抬头,赵王段钤锦衣翩翩,手执玉扇,一脸惊喜地站在她们面前,身后是跟着他的八皇子段铨。 穆冰瑶和楚玉歆忙给两个皇子行礼。 “四哥,你说那天在大街上不畏强权、挺身捍卫百姓的人就是她?”段铨探出脸,澄澈的眸子直盯着穆冰瑶。 不畏强权、捍卫百姓?段铨的话让现场所有人瞠目结舌。 你说的人确定是粗俗无文、胆小怯懦的穆冰瑶? 两位皇子一来就直奔穆冰瑶席前,已经令人侧目,再加上段铨这席话,穆冰瑶和楚玉歆瞬间成为全场千金嫉妒羡慕的对象。 “没错,小八,穆二小姐巾帼不让须眉,此乃本王亲眼所见。”段钤挥着玉扇,毫不掩饰他对穆冰瑶的赞赏。 段铨比较直观:“穆二小姐长得好俊!” “八殿下谬赞。”穆冰瑶气度谦和有礼,可是心里已经快气死! 两位皇子行行好,本小姐没得罪你们,需要这样帮我拉仇恨?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穆冰瑶挑眉:小草,我家渣姐会不会游泳? 小草摇头:学会弹琴,已经是她能力的极限。 穆冰莹在池里载沉载浮:臭小草!我不是你亲生的?不生脑子给我,连游泳也不让我会…… #028牡丹宴3 果然,众人眼睛全瞠得大大的,连一向自持力不错的王轻云也不淡定了! 王轻云倾慕段钤已久,非君不嫁;现在赵王却当着她的面,对穆冰瑶这么热络,叫她如何接受? 远处端坐的太子段钊也皱起眉头,朝这里望来,听着四周碎语。 段钤兀自高兴说:“本王一直期待穆二小姐光临醉仙楼,这样吧!择日不如撞日,明日午时,本王在醉仙楼摆上一席,恭迎穆二小姐。” 穆冰瑶还没回答,就有一只漂亮的手搭上赵王肩膀:“四哥,吃饭喝酒这种雅事,怎能不邀臣弟?” 穆冰瑶抬头一看,正用笑得很妖孽的桃花眼瞅着自己的人,不是段锦是谁? 穆冰瑶整张脸立刻红起来,忙低下头! 自从那一晚,两人用手抚慰对方后,现在是第一次见面。 段锦俊逸妖孽的容貌本就十分吸睛,上扬的嘴角看似嘲讽顽劣,却因为这张魅惑俊美的脸,散发一股蛊惑人心的魅力。 今日他一袭金红蟒锦,更显风姿特秀,连身旁朗目清举的段钤都逊他叁分,成为天香园最灼眼的风景。 穆冰瑶感受到背后灼烧着一股犀利的目光。 唉!真佩服自己的招黑体质,还没比试,她已经得罪了大秦两大才女:乔若兰和王轻云。 众女眷在一旁,对穆冰瑶和楚玉歆又羡又妒,她们面前站了叁个皇子,叁个! 楚夫人用帕子捂着嘴,怕自己笑得太开怀;歆儿好样的,实在太有先见之明!几个官夫人都用钦羡的眼神望着她,她家女儿运气真好! “一来就听四哥说醉仙楼,不管,明日你和穆二小姐之约,臣弟也要参加。” 段铨忙道:“四哥,小八也要。” 结果就是段铨连楚玉歆都邀请了。 楚玉歆有些懵,她不是来和穆冰瑶说说话的吗?怎么就得了同时和叁位皇子共餐的邀约…… 段锦的目光一直在穆冰瑶身上,他就知道她适合这套七彩琉璃纱,看到她发上的簪,一双眼睛灿若繁星,隐隐带着得意:“对了,穆二小姐,知道你要弹琴,本王有把不错的『松雪』,今日带来给你用。” 松雪?那把前朝名琴“松雪”! 段锦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众人一听淮王帮穆冰瑶准备名琴,都震得差点弹离座位。 乔若兰手中的茶水晃了一下。 段钊一双敛下的眼神晦暗不明。 穆冰瑶面色有些为难:“殿下,臣女的琴艺怕是──” 段锦却打断她的话:“齐敬,拿上来。” 秋月诚惶诚恐的接下松雪,怕有所闪失。 段钤献殷勤被捷足先登,忙问:“不知穆二小姐静艺参加的是?” 穆冰瑶头皮发麻,但又不得不回答:“臣女不才,参加写诗一项。” “如画,将本王惯用的鹦哥翡翠兼毫笔、洮河石砚以及阿胶松烟墨拿来给穆二小姐。” “是。”如画一揖,立即回去取。 穆冰瑶楞忡着:“赵王殿下,这……” “只是本王惯用的,希望穆二小姐不嫌弃。” 就是你惯用的才不好啊! 段锦似乎没看见穆冰瑶脸色已快黑出墨汁,继续输诚:“穆二小姐还缺什么?本王让人去取。” 段钤一样不喜欢输的感觉:“告诉本王也一样,本王王府比较近──” “等等……” “哈哈哈──” 一旁段铨纵笑出声,声音大得整个会场都听得见:“穆二小姐是香饽饽,四哥和七哥都抢着要!” 赵王和淮王都抢着要?赵王和淮王! 那个穆冰瑶? 这句话犹如平地一声雷,许多千金小姐的心,瞬间碎成一片片。 如果眼刀能伤人,穆冰瑶应该已经千疮百孔、死无全尸。 穆冰瑶眸光一沉,她担心这会激化某些人比试的态度,也增加了自己危险。 此时帝后来了,身后跟着众嫔妃与一干文武大臣。 六公主段嫣、九公主段宜萍和十皇子段铭跟着他们母妃一起入场。 午宴正式开始。 穆冰莹换了一件桃红色缠枝碎花图案的锦缎,美丽富贵,但与她头上的首饰却不太相配。 穆冰莹看似平静,但眉眼惊惧,脸色也苍白;她将视线射向柳青和范氏姊妹,目光带着愤恨。 午宴食物精美,众千金都吃得很含蓄,进食到尾声,司礼太监到各个姑娘身边登录比试项目。 除了静艺和动艺,“挑试”是所有项目中最精彩的,不论之前有否参加比试,甚至男子都可以向女子挑战。去年八皇子段铨就在挑试时挑战柳青的棋艺,最后险胜,但也因此让柳青声名大噪,拿下去年洛阳红。 午膳结束,皇帝身边的全公公抱来签筒:“请皇上为诗、画组抽题,皇后抽韵部。” 参加写诗组,都是现场皇帝出题,莫皇后抽韵部,想事先撰写或倩人捉刀,那是不可能的。 皇上抚须道:“今年叁清观无极道长云游归来,等会儿还会莅临现场,那么诗题就不再吟花弄月了,改以道家玄学为主。都是女孩子家家,题目就自定吧!只要与老庄、易经玄学相关即可;至于画作题目,就定《逍遥》。” 题目一出,参加诗画组的女子脸色一变!今年题目和往年大大不同,她们连《道德经》、《庄子》、《易经》都没看几页,怎么写诗?怎么画《逍遥》? 然后皇后纤手一抽,将签交予全公公。全公公大声宣布:“下平二仙韵。请写诗组的姑娘们前往天香堂,而参加绘画组与弈棋组的姑娘上比试台。” 画与棋是公开竞赛,就在天香园正中央的台子上。台子一分为二,一边比画、一边弈棋,可让观众观看棋手棋路,也能欣赏作画过程。 写诗组则进入摆放文房四宝的天香堂,两处都有翰林学院与四懿书斋的先生们进行监视、纪录和评比。 参加写诗的千金特别多;穆冰瑶往天香堂走去,皇帝出叁玄诗,和上一世一模一样。 穆冰瑶心里感叹,今天要用上场的,都是嫁与段钊那十年间努力学来的能力。本来是为了让自己配得上他,但现在,却要成为毁灭他的刀。 “你比莹儿告诉我的还要心机深沉。” 穆冰瑶一揖:“轻云表姊。” 王轻云冷笑:“穆冰瑶,今天我不会让你好过。”说完,径自先一步进入天香堂。 乔若兰往天香堂前,先去找六公主段嫣。 段嫣和段锦都是杨德妃所出,与乔若兰交好。 “今日好好表现,再拿下一盆魏紫琉珠,成为天下第一红妆,本公主帮七弟向父皇要求指婚。” 乔若兰双颊一红,娇羞道:“今日高手如云,若兰没有信心。” 段嫣十分看好她:“放心!本公主瞧着现场没人比你厉害,谁比得过咱们大秦第一才女?” 乔若兰表情却显忧愁:“近日听闻淮王殿下对穆家二小姐……” 段嫣打断她:“你又不是不知道七弟轻狂惯了,那不会是真心的;而且淮王妃什么身份?哪是一个鄙陋庶女能肖想的?” 乔若兰一听才放下心,她已经十八,还真不能再等下去了…… 进入天香堂,好巧不巧,她的座位就在穆冰瑶旁边。 “穆二小姐。” 穆冰瑶抬头:“乔姑娘。” 乔若兰一脸清高如兰:“第一次参赛难免紧张,别在意得失,否则失了比试又失了风度,得不偿失。”说完坐下,指挥她的婢女研墨。 穆冰瑶瞅着她,敢情她认为自己是“志在参加”,与胜负无缘? 本来她还为抢了淮王妃位置感到罪恶,但现在不会了;既然她也眼高于顶,那就别怪她不客气。 “倩儿,磨墨。小心一点,赵王的阿胶松烟墨很名贵的;秋月,淮王殿下的松雪照顾好,名琴禁不起闪失。”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小草:我不要魏紫琉珠,我要珠珠!? つ ?_? ?つ #029牡丹宴4 王轻云:…… 乔若兰:…… 大秦两大才女此刻想掐死穆冰瑶。 至于天香园里,美人执子对弈、佳人素笔丹青,在这一片奼紫嫣红的牡丹园,怎么看怎么风雅、怎么赏心悦目。 参加作画的,有十二名千金,包含楚玉歆、穆冰莹;而棋组有八名千金,分四组对弈,包含柳青、范明月,还有与穆冰莹友好的刘、赵两家小姐。 对弈不算精彩,柳青以碾压之姿,几乎没有悬念。 而画的部分,瞧每位姑娘都聚精会神,还瞧不出谁优谁劣。 皇子公主们坐在一起,一边啃着核桃奶枣、一边品茗喝酒,倒是闲聊起来。 段铨首先道:“看来棋的部分,还是柳小姐胜出。” “不知道天香堂里,诗写得如何?”段钤啜了口酒。 燕王段钧笑得有些深意:“四哥似乎挺关心穆二小姐?” 段钤闻言,挑眉笑了笑,不说话。 段钧放下摆弄半天的九连环,看向段锦:“老七,听说太子皇兄和穆二小姐一退婚,你就马上上门议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五哥消息倒是灵通。”段锦也不避讳。 段钧不解地望向段钊:“太子皇兄,你怎么就取消了和穆二小姐的议婚?” 段钊维持一贯谦谦风范:“没有父皇指婚,身为太子私下议婚不合适,所以才取消。” “穆二小姐人是标致,可惜是个庶女,我搞不懂,庶女当个侧妃侍妾也行啊!太子和老七怎么就找她议婚了?” 六公主段嫣:“五哥说的没错,庶女要当正妃,哪那么容易?” 二公主段宜秋也道:“这穆二小姐传言粗俗无文,恐怕无法当一府主母;还是太子英明,早早放弃是对的。”她看向段锦:“老七也早一点放弃,免得将来后悔。” 段锦冷笑一声,算是回应。 段钤虽不喜听到老七与穆冰瑶议亲之事,却也不喜他人污蔑穆冰瑶。 “传言不可信,眼见者为凭;别说本王见到的穆二小姐并非粗俗无文,刚刚她的谈吐仪态大家也有目共睹,为何还要以讹传讹?” 段嫣一楞,没想到一向不拘小节、自命潇洒的四皇兄,居然会为了穆冰瑶教训起她来。 此时九公主段宜萍突然说:“四哥,我听八哥说那穆二小姐不畏强权、保护百姓。这『强权』是谁?在京城还有谁的权力比咱们皇家还强?” 段钤瞟向二公主段宜秋,冷笑两声不说话,段宜秋一脸尴尬,瞪了段宜萍一眼。 段宜萍瞠大眼睛:“是二姊夫家?” “宜萍!”段宜秋涨红着脸,一脸气愤尴尬地瞪着段钤。 李家那八个挑事的直接被段钤送去奉天府,李旭丢了好大的脸,虽不至于对她怒颜相向,但总归脸色不豫。段宜秋正想找穆冰瑶算账,想不到同母所出的妹妹却倒打一耙,害自己脸上无光。 段钊浅笑:“好了,别说不开心的事,写诗组不知谁会胜出,本太子做庄,大家消遣一下。” “那还用赌,当然是乔家姑娘。”燕王勾勾手:“阿忠,一千两。” “是。”阿忠立即一千两银票交给太子。 段嫣:“五百两,乔家妹子。” 段宜秋:“一千两,王家小姐。” “老四?老七?小八?” 段铨很想捧亲哥哥段钤的场,但他年纪小,不想跟钱过不去:“五百两……乔姑娘。” 段钤瞪自己弟弟一眼,两张银票掷在桌上:“穆二小姐,两千两。” 哇!大器! 怎么看起来和穆二小姐议亲的是赵王,不是淮王? “老七不玩?”太子看向段锦,这个他永远看不透的弟弟。 段锦伸懒腰,站起来将解开的九连环还给段钧,一双桃花眼笑得轻狂随性:“太子皇兄这儿的赌盘太小了,刚刚臣弟在怀安王世子那里下注了。” 一直闭眼假寐的大公主突然张开眼睛:“一千两,穆二小姐。” 所有皇子公主都朝她望来。 段钊笑若春风,内心却十分警醒;皇家子弟里,他和大公主相处时间最长,也最清楚段如意的能力。 天香堂的沙漏滴完最后一颗流沙,参加写诗的千金便都搁笔,鱼贯走出天香堂。 帝后与许多嫔妃不在位置上,等公布名次,他们才会出现。 穆冰瑶走到一丛牡丹花前,看着花朵鲜妍发起呆来。 “这叫『胭脂醉』,每项竞赛的魁首,都能够获得一枝胭脂醉牡丹。” 穆冰瑶回头,是段如意,她忙行礼:“臣女穆冰瑶见过大公主。” “起吧!”段如意伸手轻抚胭脂醉的嫣红花瓣道:“胭脂醉最迷人的地方,不是它繁复艳丽的花朵,也不是她浓郁的花香,而是魅力。” 段如意走近穆冰瑶:“就像你,本公主刚刚站在远处,你的右边不远有六公主和第一才女乔若兰,左边有王轻云,还有京城艳冠群芳的萧良妃与她的女儿二公主和九公主,但第一眼进本公主眸子的,却是站在花前的你。”她看向花朵:“这就叫魅力,让人无法忽视的魅力。” 穆冰瑶一揖:“臣女禁不起大公主这般称赞。” 大公主直盯着穆冰瑶,眼神不容闪躲:“穆二小姐为何舍太子而就淮王?” 穆冰瑶心里吓了一跳,但表情不动声色:“臣女惶恐,不知大公主此话何意?” 段清华突然浅浅一笑:“吓着你了?”她往前跨一步,靠穆冰瑶极近,眼神带着慧黠:“别骗本公主,你胆子可大了。对了,今日警醒点,本公主头一次下注,不想血本无归。”说完便仪态万千地走回自己席位。 大公主这是提醒自己,有人要针对她? 穆冰瑶一回座,王氏眸光凌厉扫来:“你得罪了大公主?” “一场误会,母亲不用担心。”穆冰瑶淡淡地说。 “不用担心?真不该带你出门,无时无刻不丢丞相府的脸!” “如果瑶儿没记错,一进园子被讥笑不会走路、掉进池子的,好像是长姐?” 王氏一张脸涨得通红。 穆冰瑶眼睛撇向其他地方:“劝母亲还是把注意力放在长姐身上,今天她的对手不少。” 王氏冷哼一声,心想反正她已决定除去穆冰瑶,不介意她再蹦跶一会儿;今晚莹儿一开始就着了柳青的道,她得盯紧些才行。 诗、棋、画比试都已结束,帝后也回到园子,无极道长一来就加入评审阵容,众人都等着公布结果。 棋没有悬念,柳青成为魁首,得到莫皇后今日第一朵胭脂醉。 柳青谢恩之后,往段钊方向看去,正巧段钊也看着她,让她羞红了脸;回座位时,对穆冰莹昂着下巴,将那朵胭脂醉摆在桌上,好不张扬醒目。 穆冰莹小声咒骂:“可恶的贱人,竟敢设计我!” 穆冰瑶听到,轻叹道:“长姐有空抱怨,不如仔细想想,柳姑娘既然已经盯上你,绝不会这样罢休。若她挑试找你弈棋,你该如何是好?” 穆冰莹脸色骤变!棋是她最弱的项目,穆冰瑶的推测是有可能的,到时她该怎么办? 无极道长和翰林院院正欧阳墨走上试台,开始公布画作前叁名。 太监们将叁个盖上红幔的画架搬上台,禀告皇帝台上这叁幅,就是这一次“逍遥”作品的前叁名。 红幔从第叁名开始揭,穆冰莹只得了第二。 穆冰莹脸色一白,没有第一,就表示她等会儿琴若没拿下第一,便与魏紫琉珠绝缘! 只有拿下胭脂醉的魁首,才有资格评选天下第一红妆。 第一名红幔一拉,是楚玉歆。 全场轰然声动!尚未及笄的楚玉歆,初试啼声就打败穆冰莹,拿下画组魁首。 许多人向楚尚书夫妇恭喜,而楚玉歆也领取了皇后赏赐的胭脂醉。 接着,台上搬上叁座木架,那是诗作前叁名,分别被挂在架上,一样以红幔遮着,十足引逗人心。 今年诗作竞争激烈,因为大秦两大才女都在这一组;众人毫无悬念,认为一二名一定是乔若兰和王轻云;至于第叁名,抱歉,没人在意。 这两人可是天下第一红妆的大热门。 只见仙风道骨的无极道长拿着拂尘,缓缓走到木架前。 #030牡丹宴5 他白眉白须、动作翩然若仙,气韵绵长地道:“今日诗作,令贫道大开眼界;这叁首作品,若非亲眼所见,实在很难相信是出自于闺阁女子之手。” “道长揭晓吧!”皇帝近几年十分好道,对今年诗作也特别好奇。 只见无极道长从第叁名的红幔揭起── 第叁名,王轻云。 王轻云霍然起身,怎么可能! 整个天香园炸开了锅──大秦两大才女之一的王轻云,竟然只得第叁,没人在乎的第叁? 王轻云脑中嗡嗡作响,四周的喧哗她已经听不见,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王夫人白氏悄悄拉下女儿。 道长评论她的诗,说格局颇大,意境高深。 但那有什么用?才第叁! 没人在乎王轻云的诗意境高不高?大家都想赶快扯下第二名布幕,看看是谁将王轻云给打了下去? 乔若兰心里窃喜,她才不关心第二名,自觉第一名已是囊中物。 无极道长揭开第二名木架上的红幔。 第二名,乔若兰。 别说乔若兰忘了矜持倏的起身,全场叁分之二的人都站了起来,而且有两个人私底下高兴到要尖叫! 穆冰莹眸现精光:“娘,轻云表姊和乔若兰都落马了,我是不是还有魏紫琉珠的机会?” 一旁柳青也要努力咬住帕子,才能防止自己高兴笑出来! 柳青焉能不笑? 乔若兰、王轻云穆冰莹,她叁个最强大的对手在静艺全没拿到胭脂醉,那她只要动艺再下一城,便会以碾压众人之姿得到魏紫琉珠,成为天下第一红妆! 柳青第一次离成功这么近,内心好激动啊! 无极道长赞叹乔若兰诗作气度恢弘,掌握了老子清虚自守、无为而万物为的境界。 皇帝也抚髯赞叹:“好诗。” 乔若兰起身,脸色苍白地对皇帝一揖,脸上没有半点笑容:“臣女谢皇上赞赏。” 这是她参加牡丹宴以来,第一次没拿到胭脂醉。她觉得很荒谬,从没想过拿不到胭脂醉竟然比没拿到魏紫琉珠,还要让人觉得难堪! 是谁?究竟是谁?能将叁玄诗写得比自己好? 别说穆冰莹、王轻云和乔若兰,几乎所有人都处在震惊之中,却忽略有一个人,一直端坐上位,没有开口说话,那个人就是莫皇后。 皇后任凭会场像炸开的锅,她静静观察这些才女们的反应。 真正气度恢弘与才气相当的女子,才是她心目中天下第一红妆。 然后她看向一个人──她端坐席位,先凝视手中茶杯,又倾身向身边宫女,彷佛问着她喝的是什么茶?又细细品味起来,周围的喧腾彷佛都与她无关。 太子一开始议亲的对象是她,但后来却换成了此刻手舞足蹈的穆冰莹? 皇后柳眉颦了起来。 皇族席间,段锦心里却升起一股期待。 不会吧?小仙姑能夺魁?难道预知梦也能泄题? 燕王段钧一千两飞了,脸色与口气都不好,他想知道是谁让他蚀了本:“无极道长,可以公布叁玄诗魁首了吗?” “唰”一声,红幔落下── “叁玄诗魁首:穆冰瑶。” “不可能!”忘情尖叫出声的人是王轻云。 “轻云!”王夫人立即拉下王轻云,心里不认同是一回事,喊出来是对无极道长与欧阳墨的不敬,更是对皇帝、皇后的无礼。 全场几乎翻了天! 那个粗俗无文、胆小怯懦的穆家庶女,她打败了大秦两大才女乔若兰和王轻云,成为诗作魁首! 别说他人,连穆晟、王氏和穆冰莹都懵了。 赵王段钤乐坏了:“拿酒来!” 太子一双深邃眸子觑着穆冰瑶,而段锦则在背后关注着太子,他不希望太子因此又打起穆冰瑶的主意。 穆冰瑶恬淡起身,向台上无极道长行礼。 莫皇后秀眉深锁,一个十四岁的少女,再怎么处之泰然、宠辱偕忘,也不可能老僧入定如此;看无极道长年逾百岁,喜怒尚显于色,一个未及笄的姑娘…… 这若不是天生使然,便是心思深沉。 皇后当然想不到,十四岁的穆冰瑶,既不是天生使然,也不是心思深沉;她是经历一世的淬炼,才有此刻的风华气度,那叫做“百炼成钢”。 无极道长说穆冰瑶的作品文字质朴,尽去雕琢,精准阐述八卦易象,气势刚强遒劲…… 台下哪听得进去?只有皇帝起身上前,仔细赏玩穆冰瑶的诗;许多翰林院学士也跟着上前,和皇帝一起品评。 穆冰瑶感觉段钊在看自己,她望了过去,又立刻撇开眼。 那剎那迸射的火花,让段钊心口一紧,今天她给他的意外太多,第一次后悔取消与穆冰瑶的议婚。 段锦看着这一幕,眸深如墨。 “啪、啪、啪!”他鼓起掌来:“好作品就该鼓掌。” 哼,拍散你俩儿那暗传的秋波! 穆冰瑶看见段锦对她咬牙切齿的目光,有点看不懂。 许多人也开始鼓掌,眼神从不相信到赞叹;从今天起,穆冰瑶不再是粗俗无文的代名词。 “全公公,把这首诗抄回去,朕要好好研读。” 皇帝要抄诗,这是多大的殊荣! 皇后笑容可掬地望向穆冰瑶:“穆二小姐,快来本宫这里领你的胭脂醉!” 黑马纷纷落马,今年魏紫琉珠花落谁家,变得更加扑朔迷离;千金们的动艺比试,也更惹人关注。 美人在牡丹园中抚琴起舞,本就赏心悦目,耍起花枪、舞剑步射也是娇俏动人。皇后命人送上点心茶果,男女宾席看得津津有味,毫无倦意;就连皇帝也放弃午休,留了下来。 步射项目,范明月技高一筹,得到一支胭脂醉。 轮到『舞』, 赵小姐第一个上场,她跳长袖舞,随着音乐一奏,长袖抛出,颇为明媚。 穆冰莹无心观战,绞着手绢盯着穆冰瑶桌上的胭脂醉,觉得十分碍眼,几乎到目眦尽裂的地步。 “长姐不舒服?”穆冰瑶轻声问。 “你才不舒服!”穆冰莹冷哼一声,撇开头去。 穆冰瑶从四喜干果中挑了个雪山梅放入口中,那酸中带甘的口感让穆冰瑶笑瞇了眼:“妹妹怎么会不舒服?得了胭脂醉还说不舒服,不就矫情了?” “你──”穆冰莹一噎,指甲都掐进了手心。 王氏握住穆冰莹的手:“莹儿!”她瞪着穆冰瑶:“专心自己的比试,别上了贱人的当。” 穆冰莹因落水本就惊惧不安,加上比试失利、柳青又得棋艺魁首,让她更加忐忑。她当然知道自己必须稳住心神,无奈她心性本就不定,再加上穆冰瑶、柳青桌上的胭脂醉又螫人眼球,竟很难安定下来。 柳青也参加舞的竞技。 她穿着一身粉色舞衣,衬托她婀娜曼妙的身材。春风一扬,轻纱折射着点点晶光。 随着音乐,柳青开始舞了起来。她跳的是《绿腰》,一种节奏由慢而快,十分能展现女子轻盈柔美身段的舞蹈;她媚眼秋波,姿态妖娆,一下桃花纷舞,一下杨柳慢摇,看得众人心旌摇荡。 乔若兰嘴角轻扬,这一局,胭脂醉是自己的了。 段钧拍手叫好,狎笑道:“跳得好,比勾栏里的姐儿好!” 段钤摇头:“好好的《绿腰》被跳成了艳舞,这么媚态横生,反失了《绿腰》的清丽风韵,俗气。” 段锦则冷哼:“一支胭脂醉就让孔雀骄傲了。” 穆冰瑶看准备下台的柳青,暗自摇头,又是一个有爪子、没脑子的千金,和穆冰莹一起丢进太子府刚好。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小草不会跳舞、不会弹琴,但努力写文;诸位看官留个言、喂个珠呗! #031牡丹宴6 柳青回到座位就被柳夫人责备。 “媚态横生岂是主母之姿?青儿莫非想当他人曲意承欢的妾室?” “娘!”柳青脸色顿时刷白!她只想到要把《绿腰》的柔美婀娜展现出来,却忘了身份,没想到人家会这么看她! 糟,她得意忘形了。 『舞』的最后压轴,是乔若兰。 乔若兰娉娉婷婷上台,一身白衣胜雪,手执水袖,音乐落下时,恰巧一阵春风,吹起她蹁跹裙襬;一个悬身,乔若兰宛如一只点水天鹅,腾空而起。 “是《惊鸿舞》!” 乔若兰的舞似乎就是冲着柳青的《绿腰》而来,《绿腰》轻盈柔软,一个掌握不好,就成了媚舞;而《惊鸿舞》是一支着重写意空灵的舞蹈,借着开阖旋转的舞姿,呈现鸿鸟优美形象。 柳青脸色槁灰,不用先生评论,她知道这一关她输了。 果然,成绩公布,乔若兰从皇后手中拿到了胭脂醉。 乔若兰捧着胭脂醉,往皇子席位望去,见段锦正转身与他人说话,不禁有些失望;不过,拿着胭脂醉的手还是很激动,她终于扳回一城。 稍事休息后,便轮到『乐』了。 这一场比赛,是众人目光所在,穆冰莹、穆冰瑶姊妹同台竞技,加上王轻云和楚玉歆,许多公子又开始心痒难耐。 赌盘已经在休息时间开出,王轻云是常胜军、穆冰莹则是去年乐组魁首,两人势均力敌;但穆冰瑶和楚玉歆异军突起,翻盘机会亦大,银票堆沓,赌盘好不激烈! 段钧不服气地再拿出一张银票:“本王赌王轻云一千两,就不信穆冰瑶在王轻云和穆冰莹夹攻下,可以再下一城。” 段钤拿出方才穆冰瑶帮他赚的两千两:“穆冰瑶,两千两!” 八皇子又心疼地拿出五百两,嗫嚅道:“四哥,这次小八挺你,只是我若输了,能不能算你的?” 段钤一听,将段铨的五百两丢回去,又掷出一千两:“小八,赢了算你的,输了亏本王。” 八皇子闻言高兴道:“四哥豪气!” “老七呢?”段钤试探问。 段锦这次让齐敬拿出一迭银票:“穆冰瑶,五千两。”眼眸看向太子,笑得颇有深意。 穆冰莹和王轻云一起坐在竞赛席,由于两人是对手,又都有志在必得的压力,两个表姊妹此时有点尴尬,便没有平常的亲昵热络。 第叁个上台的是穆冰莹。 她是去年『乐』的魁首,加上柳青没拿到第二朵胭脂醉,让她安心不少,一曲《湘妃怨》弹得如泣如诉、如怨如慕,指法炉火纯青,获得不错的掌声。 王氏表情瞬间轻松起来,对穆冰莹夺魁还是很有信心。 楚玉歆的琴技也令人眼睛一亮;一曲《鹭鸥忘机》弹得潇洒快意,淋漓尽致。她的表现,让接续在她后面的王轻云有些压力。 王轻云在诗的部分输给穆冰瑶,在乐的部分又有穆冰莹和楚玉歆珠玉在前,心里很是抑郁。 她坐上琴座,深吸口气,一曲《离骚》却意外的符合她内心愤懑、满心压抑艰涩的情境。一曲结束,竟余音绕梁,众人低回不已。 穆冰莹脸色惨淡,王轻云这次技高一筹;她有点想哭,想不到自己最后竟败在自家表姊手上。 最后一个上台的,是穆冰瑶。 她抱着段锦给她的松雪,缓缓走上试台。 不知从何时开始,看穆冰瑶走路,是一件十分赏心悦目的事;不同于她上午的端庄稳重;现在她抱着松雪,身后云发如瀑,每一动莲步,七彩琉璃纱拖曳身后,衣带飞舞,似要将她带上天,浑身透着出尘清雅的仙气。 摆好松雪,洗手焚香,坐上琴椅,如削葱根的纤纤十指摆上琴弦,一切张弛有度、不急不躁,全场几乎都被穆冰瑶散发的气质吸引,屏息竖耳,不敢随意出声,否则就亵渎了台上抚琴的佳人。 穆冰瑶抬头看向天空,想着上一世的事,一切都似雪泥鸿爪,只会变淡,不会消失,一旦记起,就让你痛彻心扉。 段钊,这一曲是上一世为你笼络樊青,让他刺杀段锦第一影卫晋言而练;但今世,它是预言你灭亡的镇魂曲── 穆冰瑶那一眼狠厉直射向段钊,段钊彷佛心口碎裂,狠狠一痛! “铿!”琴音铮鏦而出,穆冰瑶一出手,十根手指头便开始在琴弦上快速拨弄。 “是《广陵散》。”段钤挺直背脊,倾身向前,满眼不可置信。 《广陵散》是叙述刺客聂政的故事,曲段共有九段,把聂政为友刺杀敌人后,为避免拖累亲友,自毁容貌慷慨自戕,其姐聂荣认尸哀恸而亡的故事。 整支曲调激昂悲怆,指法繁复快速,穆冰瑶以繁复快速的指法弹奏“亡身”、“含志”、“烈妇”叁段,将聂政朝自己割面、剜眼、剖腹的壮烈,与其姐聂荣认尸哀恸而绝的悲愤凄楚,淋漓尽致地传达到众人耳轮。 琴音铮铮,如雷霆风雨;情义切切,又如惊涛拍岸。 松雪不愧为前朝名琴,能与弹者共鸣。天香园无论文武、男女,几乎都化为琴音中的聂政,为他的慷慨而壮志凌云、为他的不悔而义勇倍增、为他的自戕而肠断心碎,更为他的结局而悲恸低回…… 段锦不知不觉坐直原本猫着的身躯,并缓缓站了起来,他的眼睛已经离不开试台上的女子。 小仙姑,你曾是谁的聂政? 还有,方才她抚琴前看太子皇兄的那一眼,他很在意,非常在意! 不行,他必须要了她!非要不可! 穆冰瑶吐出绵长的一口气,落下最后一个音符── 痛快! 呃,发生什么事了?穆冰瑶楞忡着,她被众人的表情吓到了。 还有段锦,他的眼神,彷佛要吃了自己。 ***** 穆冰瑶的案上,有两株刺眼的胭脂醉。 周遭的女宾都在背后偷偷羡慕着、议论着、咬牙切齿着,完全搞不清楚穆冰瑶什么时候开始“这么神”。 现在别说穆冰莹,包含王轻云乔若兰柳青,看着穆冰瑶的眼神,较之她案上的胭脂醉,简直猩红得可以。 楚玉歆又来到穆冰瑶身边,自来熟的坐下。 “你怎么又来了?” “来看你背后有多少窟窿。”楚玉歆还真往穆冰瑶身后瞧了一眼。 穆冰瑶倩笑出声:“你别妨碍我吃东西,我要存储气力。” “嗯。”楚玉歆摩挲下巴:“你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别人挑试的对象吗?” 穆冰瑶看着眼前正走上台的人,叹了口气:“不是有一天,而是现在。” 挑试是一种向他人挑战的比试,特别是对获得胭脂醉的千金,如果你挑试成功,你也能获得一枝胭脂醉;如果是男子上台挑试,一旦成功,皇后也会有赏。 自有牡丹宴以来,被挑试就是一种荣誉,证明别人看得起你,才找你较量;基于风度,就算技不如人,还是会接受。 毕竟台下的观众是有眼睛的,故意去挑一个不如自己的人,就算赢了胭脂醉,也输了气度。 因此,挑试几乎是强者对强者,针尖对麦芒。 当欧阳墨宣布挑试开始,柳青就第一个上台。 原本她今日的目标是穆冰莹,但穆冰莹今天太弱,反而是穆冰瑶,她手上有两株胭脂醉,只要挑战成功,她也会有两株胭脂醉。 她不相信穆冰瑶什么都会。 她在试台上大声朗道:“柳青要挑战穆冰瑶:弈棋。” 众人窃窃私语,柳青已是棋艺魁首,应当是被挑试的对象;但想不到她竟然以自己的强项,要去攻击别人的弱项。 八皇子就皱眉道:“柳姑娘,你已经是棋艺魁首,怎么还拿棋艺挑战她人?” 柳青处之泰然:“今日穆二小姐惊才滟滟,在诗、乐大放异彩,相信穆二小姐在其他方面的造诣一定也精彩绝伦,臣女不敢小觑,自然以拿手项目与之切磋,希望穆二小姐成全。” 很多千金基于不可言说的心情,竟纷纷说自己也想看穆冰瑶和柳青对弈。 楚玉歆有些担心地看着穆冰瑶,但穆冰瑶从容起身:“挑试不是不容拒绝吗?那瑶儿恭敬不如从命。”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段钤:本王想给穆二小姐办一个粉丝见面会,小草,你觉得如何? 小草看向他身边的大妖孽:问我不准,问他试试? 段钤:老七,这点肚量你应该有吧? 大妖孽放下九连环:行,等我把你的立言、白鹿和明德叁大书院灭了,你就有场地了。 段钤:…… #032牡丹宴7 试台上,两女坐定后,穆冰瑶突然说:“柳姑娘会不会下盲棋?” “盲棋?”柳青微微变脸,那是下棋者将眼睛蒙起来,由第叁人来摆棋子的比赛。 下盲棋有两个条件;一是棋艺水平要高,二是要有很强的记忆力,必须记住自己和对手棋盘上的每步棋。 穆冰瑶表情略微失望:“不会啊……那没关系,咱们就这样比吧!” 柳青立刻被激将成功:“盲棋就盲棋,一对一的盲棋,本姑娘还行。” 其实柳青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更何况还是她挑试穆冰瑶,没道理对方提出更困难的方式,而她拒绝。 只是当黑布蒙上眼睛,她就开始感到紧张,但柳青又告诉自己,穆冰瑶只是故弄玄虚,若她棋艺精湛到可下盲棋,为何静艺比试不挑棋,反而挑诗? 台下想不到穆冰瑶竟然主动要求下盲棋,又开始喧腾起来;皇子们各个都是弈棋高手,连皇帝都睁大眼睛。 段钊没管桌上又堆上来的赌资,一直注视着台上那被蒙着眼睛的少女,刚刚那双愤恨控诉的眼,彷佛利箭直接穿透他的心脏,让他到现在还感到窒息。 穆冰瑶…… 一名棋艺师傅和两名记录员上台后,执黑子的穆冰瑶首先喊:“十九路叁。” 穆冰瑶喊出后,棋艺师傅便将一黑子放在指定的棋格上。 “九路九。” 两人开始对弈。 “十七路二。” “五路十叁。” 约落到第二十子后,柳青的速度已经变慢,思考的时间增长;而穆冰瑶的声音,还是一样沉稳快速,一旦柳青下子,穆冰瑶便立即报出位置,好像她完全不用思考,便能将难题丢还给柳青。 落到叁十五子后,柳青的额头已经沁出细汗,脑中的棋盘也开始混乱起来。 “十二路……八。” 棋艺裁判道:“柳姑娘,十二路八已经有棋子了。”但他不能告诉她是黑子还是白子。 “柳姑娘忘了?十二路八是你的第十叁子。”穆冰瑶却很好心地提醒柳青。 到了此刻,只要会下棋,都已经看出这次挑试的结果。 果然,这一局挑试,柳青以惨败收场;当解开蒙眼的黑布时,她呆若木鸡地看向棋盘。 穆冰瑶的棋路是她完全没有看过的,犀利狠绝、毫不留情,光要记忆和防守已力不从心,更别说想要攻城略地。 最可怕的还是她下子奇快,完全不用思考…… 自己竟以惨败收场! 穆冰瑶在柳青从她身边走下试台时,小声道:“柳姑娘。” 柳青惊惧回头。 “长姐让瑶儿好好陪你下棋,希望没辜负你的期待。”穆冰瑶一点也不介意帮穆冰莹拉仇恨。 “你!”柳青快步走下台阶,然后狠狠瞪向被坑的穆冰莹。 柳青这一败,把她所有的优势,全败光了。 皇帝对穆冰瑶的棋艺十分欣赏,把穆晟招过来:“穆老,你这二姑娘不错,想不到你挺会教孩子。” 另一边不太会教孩子的柳大人:…… 穆晟尴尬地弯腰谢恩,脸都不敢抬:“谢皇上谬赞……” 谁能了解他的心虚?他根本不知道穆冰瑶何时学了这些,还学得这么好?王氏用心栽培了十六年的穆冰莹,恐怕还没有穆冰瑶一半的功力。 棋艺师傅将穆冰瑶和柳青的棋谱公开,许多弈棋高手争相誊抄。 八皇子嗜棋,看着棋谱直呼:“穆二小姐真厉害!” 穆冰莹见穆冰瑶已成为天香园的风云人物,更惊恐发现太子的眼神一直盯在穆冰瑶身上,瞬间充满妒恨! 她一转头,看见王轻云和乔若兰都一副郁郁寡欢,突然心生一计,大声对王氏说:“娘,妹妹好厉害!她挑试击败魁首,拿到第叁株胭脂醉,今年的魏紫琉珠是妹妹无疑了!” 王氏楞住,不解女儿怎么突然赞美起穆冰瑶。 “娘不相信?你看,现在所有千金里,只有妹妹拿到叁株胭脂醉,想在胭脂醉上赢过她已经不可能了!除非在挑试上打败她,打败全场最多胭脂醉的人,才能取代妹妹得到魏紫琉珠。” 她的话迅速在王轻云和乔若兰心中发酵。 只有打败穆冰瑶,才能得到魏紫琉珠! 穆冰瑶领取第叁株胭脂醉回来时,王轻云已经换上一身劲装,走上台,场内瞬间静肃下来。 “臣女王轻云,要挑试穆冰瑶:射箭。” 会场安静得落针可闻!众人面面相觑,又看向台上。 难不成今天的挑试都要冲着穆冰瑶? 段锦、段钤脸色不好看起来,连帝后也轻轻皱眉;但挑试自来不受干预、全由挑战者与被挑战者自行解决。 穆冰瑶看向王轻云,将胭脂醉交给云倩,心想终于来了。 上一世,穆冰莹和王轻云串通好,嗾使她上台挑试王轻云,让她出了好大的丑,直接从试台上滚下来。今天,这个耻辱她可以还给她了。 穆冰瑶又走上试台:“瑶儿接受表姊挑试。” 王轻云道:“瑶儿连问都没有问怎么比就接受,会不会太草率?” 穆冰瑶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形,侧着头显得娇俏:“反正互相切磋,好玩就好。” 王轻云瞬间怒气高涨! 好玩就好?她用玩的心态就想将自己在牡丹宴上打趴? 王轻云很努力克制才能维持表面清冷,语气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瑶儿心态真好,那咱们姊妹就在这试台上,好好玩耍一番。”她看向婢女:“拿弓箭来。” 台下人来了兴趣,但也有人不以为然。 穆冰瑶今天不断以自身实力过关斩将,许多人对这小姑娘的看法,已经从瞧不上眼到惊才滟滟,开始产生了维护之情。 王家是大秦的武将世家,别说威远侯王牧,就连王轻云的父亲王浩、哥哥王曜都是铁铮铮的英雄;一个武学世家的女子,挑战一个文臣家尚未及笄的庶女射箭,实在是……欺负人。 王轻云自然知道众人的想法:“瑶儿,你和莹儿从小就常来威远侯府,咱们一起学骑马步射,却从没有比试过,今天正好切磋切磋。” 穆冰瑶嗤之以鼻,她什么时候有这荣幸去威远侯府学骑马步射?王轻云摆明给她自己的不要脸敷粉。 不过她不介意,这样也好,事后不会有人追究她的箭术从何而来。 毕竟她不能说,上一世为了陪段钊出征,每天至少叁百发练习,累到回了寝房,连手都抬不起来…… 穆冰瑶笑的眉眼弯弯:“都听表姊的。” “那好。”王轻云目光冷凝,笑?等等我就让你笑不出来。 “咱们每人叁箭,比准度;只是射固定的箭靶实在无趣,就像咱们在家玩一样,将苹果顶在头上如何?” “当然好!”穆冰瑶笑得更开心了,有些人不做死就不会死,会死都是自找的。 “大家都说咱们大秦江山是靠王家军庇护的,瑶儿听说,王家校场经常可见一堆人挂着靶板四处奔跑,躲着满天箭雨,因此王家军练就了一手好箭法与好体魄,而轻云表姊更是射活靶的个中好手,只可惜瑶儿没机会尝试,今天倒是可以体会一下当活靶的滋味。” 台下人脸色都古怪起来,王家军以人为靶? 皇帝冷眸微瞇,外面还传我大秦江山是靠王家军? 底下几乎都在窃窃私语,威远侯府在家都“这样玩”?这不是草菅人命吗? 燕王段钧:“王家都玩这么大?” 王氏和白氏脸色大变! 穆冰瑶这话实在诛心!偏偏今天威远侯王牧没来,王浩和王曜父子看完动艺比试便回去了,她们妇道人家,如何解释军中事务? 段钊脸色阴沉,而段锦则心里偷笑。 果然是狐狸转世的小仙姑,趁机阴了王家一把。 穆冰瑶率先拿起苹果,走向试台无人的那一面:“表姊,你先开始吧!”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感谢看文,射箭完就要请婚啦! #033牡丹宴8 穆冰瑶一派气定神闲,头上顶着苹果。 金阳洒落,照拂着她身上七彩琉璃纱闪闪发光;纱裙随风飘摇,更显她的窈窕娇小。 娇小的身影文风不动,勇敢站在试台上,等着朝她而来的箭。 席上有些姑娘埋在自己母亲或嬷嬷怀里,深怕等会儿看见恐怖的溅血画面。 皇后看向台下穆家。 穆家人一脸漠然地看着试台,老夫人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似乎台上只是一场普通‘挑试’,与自己人无关。 那少女听说是个庶女,生母早逝。 看来的确如此,庶出的孩子本来就受嫡出压制;果然,亲娘不在身边的孩子,都是可怜的。 皇后思及此,胸口突然狠狠一抽,眼眶蓄着雾气,因为她从穆冰瑶身上看到另一个可怜孩子的身影;在他饿时冷时病时是不是也无人照料,只能一人品尝孤单? 我的砚儿…… 段锦盯着台上孑然而立的女子,他似乎有点明白,为什么她对穆家充满恨意。 王轻云拉弓的身姿不俗,一看就是将门之女。 “穆冰瑶,别跟性命开玩笑。”段锦走到试台旁。 台上穆冰瑶笑得恬然:“殿下放心,没人比瑶儿更珍惜生命。” 她可是花了叁天才想出法子;只要不动,她就赢定了。 王轻云将箭矢对准穆冰瑶,心想等会儿不相信你不害怕、不闪躲;等你一闪躲,那脚软哭泣的蠢样,全场就没人看得起你,包括赵王! “瑶儿表妹,可别躲啊!”语气带着揶揄。 “殿下,这里危险。”齐敬上前,想劝退段锦。 “有她危险?” 齐敬不再说话。 段锦悄悄凝神运气,一旦她有生命之危,立即飞身上台。 “小姐……”秋月已经哭出来,一旁云倩也蓄势待发,眼睛紧紧盯着台上。 “咻”一声,羽箭急射而出,眨眼之间便从穆冰瑶右边发鬓急穿而过! 所有人心脏几乎都抬到了嗓子眼,却见几缕青丝缓缓飘落,而穆冰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王轻云箭法非常准,因为准,所以不会射中她。她的目的只是吓她,要让她出丑,不会真要她的命。 在牡丹宴见血,王轻云还没这个胆。 “轻云表姊,差一点点,真可惜。” 王轻云咬牙,心想这蠢丫头已经蠢到不怕死吗?连闪躲都不会?她立即抽出第二支羽箭,上弓、拉弦、瞄准。 我不相信你不怕! “咻──”一声,箭镞又急往穆冰瑶飞去,这次是从左边脸颊划过,风劲沿着她的左颊画出一道血痕,左耳上的珍珠墬子被削断,珠子滚落台阶,落到淮王脚边。 “小姐!”秋月尖叫一声,吓到腿软跌坐在地。 在场所有人全都站了起来,包含皇帝和皇后。 段锦紧握拳头,指节泛白、青筋凸起,眼睛凝敛的是一股危险的光芒;他决定今天晚上,先狠狠把不知害怕为何物的小妖精揍一顿!再狠狠要她! “轻云表姊,你在家可都是箭无虚发的。” 众人倒抽口气,这时不明白的也都明白了!敢情王轻云就是要整穆冰瑶,故意不射中,要让她出丑。 这里是牡丹宴,比才艺也比胸臆,王轻云此刻就算能百步穿杨,也输了气度。 白氏欲哭无泪,心里十分懊悔没有阻止女儿的任性。 她完全不敢看帝后的脸色;明日谏官弹劾,皇上铁定降罪于威远侯府。 王氏见兄嫂这样,也知道台上云丫头办了坏事,忍不住又瞪了身边穆冰莹一眼。 没她怂恿,王轻云不会上台。 王轻云已经傻在当场,为什么她会不怕?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轻云表姊,你剩最后一次机会。” 王轻云紧咬着唇,握弓的手微微颤着,最后一支箭,她必须射中苹果,否则,她就没机会赢了! 王轻云拉弓,正要放手,突然见穆冰瑶看她的目光瞬间化为冰刃,狠狠朝她射来!那令人震慑颤抖的威压让她身子不自觉抖了一下,羽箭失了准头,“咻”一声,直接朝穆冰瑶的头顶上空飞去,远远落在身后的草地上。 终于结束了。 段锦瞬间松了口气,对台上穆冰瑶摆出一副回去再跟你算账的表情,便甩袖回他的座位。 就在全场也跟着松口气的同时,穆冰瑶娉婷往王轻云走去,笑容如桃花含露,将苹果递到她面前:“轻云表姊,该你了。” 王轻云楞住!她从来没想到,她也有要顶苹果让人射击的一天! “我……” 穆冰瑶再一次将苹果往前递。 白氏站了起来,看向帝后:“启禀皇上,这‘挑试’太过危险残忍,臣妇以为不应该再进行下去!” 皇上看向皇后,这是她的牡丹宴。 皇后悠悠开口:“喔?那王夫人方才怎么不阻止,而是轮到了王姑娘顶苹果才开口?莫不是穆二小姐顶苹果不危险残忍,你王家姑娘顶苹果才危险残忍?” 皇后语气里的寒意让白氏全身冰冷,忙跪地认罪:“皇后娘娘恕罪!是臣妾一时爱女心切,思虑不周。” 皇后此时将目光射向王氏,语气也是阴冷得可以:“王夫人要学学穆夫人,人家方才可是眉眼不皱,不动如山呢!” 王氏一听,自然也吓得跪了下去:“臣妾……臣妾惶恐!” 再笨的人也听得出来,皇后在责怪王氏是个狠心的嫡母。 皇后凤袍一挥:“继续!” 王轻云一听,只得硬着头皮拿着苹果,站到原先穆冰瑶所站的位置。 她看到段钤上前问穆冰瑶:“用过弓箭吗?”满脸关心之情。 王轻云双目充血!惊慌瞬间被愤怒取代! 那是她思慕心悦之人!凭什么!那个卑贱庶女凭什么! 王轻云抬起头,将苹果顶在头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除非她死,否则她绝不善罢干休。 台下乔若兰端坐在自己席位,敛下眼帘。 不管穆冰瑶有没有射中苹果,这一局都是她赢。 穆冰瑶是今日牡丹宴最大赢家。 乔若兰不会傻得再上场,今天是穆冰瑶的主场。 此时穆冰瑶轻巧拉开弓箭,那姿势,竟一点也不输王轻云。 王轻云顿时一惊。 一个娇生惯养的将军府大小姐,谁敢这样拿弓箭指着她?而现在,穆冰瑶,那个下贱的庶女,如今就这样做! 王轻云不知不觉后背已经汗湿,宛如水中捞起来一样,双脚不住颤抖,完全不复刚才那意气风发的模样。 “轻云表姊,别动啊!瑶儿练习的机会没你多,准头没你稳……” “穆冰瑶,你废话那么多──啊!”王轻云话还没说完,箭矢已迅速往她头上飞去,吓得王轻云尖叫一声直跌在地,苹果滚得老远。 耻辱!她王轻云从来没有受过这种耻辱。 “唉!轻云表姊,如果你不躲,说不定瑶儿这一箭就射中了,可惜……” 穆冰瑶并非妄言,大家都有眼睛看。 一来一往,比技术、比气度,两人高下立见。 王轻云狰狞瞪向悠哉的穆冰瑶,她很想站起来,无奈双腿无力,刚刚箭矢飞来的声音,还在耳边“飕飕”回响。 她浑身不断颤抖,只是自己也搞不清楚,这发颤的身子,是吓的,还是气的。 她努力僵直起身:“来吧!你的第二箭。” 穆冰瑶皓齿一笑,十分明媚动人:“表姊别动喔!” “咻──”一声!羽箭又朝王轻云飞去!这一箭比上一次更接近王轻云脑门;王轻云厉声尖叫一声,箭矢穿过苹果直接卡在王轻云的发髻,台下许多武将不由自主喝了一声采! “好!” 好俊的箭术!箭矢卡在发髻上,这力道拿捏得多精准! 至于王轻云,楞忡一下,缓缓瘫下去,昏了。 “轻云!”白氏忙带着婢女冲上台,将昏倒的王轻云抬下来。匆忙间,她狠厉地瞪了穆冰瑶一眼,向帝后告罪后就带王轻云回去。 临走前,白氏看了王氏一眼,王氏隐微对她点头。 没有意外,今年的魏紫琉珠是穆冰瑶的了;她除了拿到那盆艳丽绝伦的魏紫琉珠,还外加四盆胭脂醉,这是皇后十年举行牡丹宴以来从没发生过的事。 皇帝大呼过瘾,御赐亲书的『天下第一红妆』牌匾。 第二名的御袍黄评给乔若兰,第叁名的洛阳红则给了楚玉歆,这样的结果,没有人有异议。 乔若兰悄悄往段锦方向瞄去,眸子不禁流露一丝失望;她已十八,今年是她最后一次参赛了。 淮王今天一整天,没有一刻将视线停驻在她身上。 皇帝今天很高兴,赏了所有参赛千金礼物。 六公主却突然道:“父皇,女儿认为得赏赐固然好,但对这些惊才滟滟的姑娘家,最大的赏赐莫过于许一个好人家。女儿觉得乔太傅之女若兰芳龄正好,温婉娴淑、气质出众,二届天下第一红妆的实力更是一时无两,实乃大家闺秀典范,父皇不如为她指个人家。”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王轻云(抗议):乔若兰,我上了你怎么可以不上? 乔若兰:我跟你很熟吗? 王轻云(大惊):你竟然和那贱人联合起来坑我…… 乔若兰:别吵,我等赐婚呢! #034三王请婚 六公主开口替乔若兰请婚,乔若兰丧气的眸子瞬间一亮! 穆冰瑶心里喊了一声糟! 皇帝看向乔家:“乔太傅,你家闺女可议了婚?” 乔景行立即出列:“启禀皇上,小女刚满十八,还没议婚。” “那朕今日就充当红娘,帮乔家姑娘指个好人家,乔太傅可有人选?” 乔太傅看了淮王一眼,心想怎好回答想让女儿嫁给皇子?淮王此时若能主动出来请婚就好了。 “这……” 乔太傅正不知怎么回答,六公主立刻道: “父皇,女儿和若兰情同姊妹,舍不得她远嫁;而且这么好的姑娘,嫁入咱们皇家岂不更好?不如就指给──” “启禀父皇,儿臣也想求父皇指婚。” 众人望去,起身上前跪拜的,是一直猫居一隅的淮王段锦。 杨德妃惊讶地看了自己儿子一眼,他想娶妻了?怎么没告诉她? 皇帝兴致来了,倾身向前:“老七,你想请朕给你指哪一家姑娘?” 六公主急道:“当然是──” “当然是穆家二小姐,今日魏紫琉珠得主,天下第一红妆穆冰瑶。” 全场哗然,果然如此,传言不虚啊! 乔若兰低下的脸孔瞬间苍白,身子不由得晃了晃。 穆冰瑶松了口气,嗯,这淮王还是靠谱的。 在场许多人偷偷将视线瞄向太子,他一取消议婚,穆冰瑶就以横扫之姿拿下天下第一红妆,不知他会不会后悔?心里呕不呕? 而且今日穆冰莹表现不佳,太子还会出来请婚吗? 六公主脸色丕变:“七弟!” “父皇,儿臣仰慕穆二小姐已久,今日二小姐更是技压群芳,儿臣请求父皇指婚,将穆二小姐指给儿臣当王妃。”段锦完全不给亲姐机会,将话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皇帝目光深邃地看向段锦,又看向一旁低眉顺目的穆冰瑶。 这个儿子皇帝自认还是了解他的;若说现在局势,段锦没有夺嫡心思,他断然不信;而且从今天穆家的态度,穆冰瑶明显是个不受重视的庶女;有野心的人,应当看出香饽饽是穆冰莹才对。 没想到,这个唯一有军功的儿子,竟然想娶一个毫无助力的庶女为王妃?这是无心储位,还是想混淆视听? “穆二小姐蕙质兰心、文武双全,确实是女子中的翘楚,她今日的天下第一红妆,高度远超过往年得主甚多,也的确堪配淮王王妃之位……” 超过往年甚多?乔若兰又晃了晃! 就在皇帝沉吟之际,又有一道声音:“启禀父皇,儿臣也请求父皇指婚。” 段锦和穆冰瑶同时看向段钤,不会吧? “老四?”皇帝身子又往前倾:“老四,你也有心仪之人要父皇指婚?” “是。”段钤跪在段锦身边,眉目清朗,声音宏亮:“儿臣也十分心仪穆二小姐,望父皇将穆二小姐指给儿臣。” “什么!” 皇帝眼眸一窒,原本还带笑的嘴角瞬间冷凝,一道凛冽的目光朝穆冰瑶身上射去。 穆冰瑶感受到皇帝利刃般的目芒,不由得闭起眼睛。 自古帝王多疑,一个女子引得一名皇子倾慕,那是才子佳人;但若让两名皇子同时倾慕,那就是红颜祸水,引皇室不睦。 穆冰瑶觉得气馁,筹谋多时,拚了一天的比试,为的就是淮王请婚,如今洛王横插一杠,前面的努力都前功尽弃。 “四哥,你这是害瑶儿。”段锦小声对身边段钤说,表情紧张严肃。 可是段钤不为所动,仍抬头挺胸、目光炯炯地看着皇帝。 他宁愿父皇生气,也不能让老七请婚成功;只要指婚不成,他可以徐徐图之。 全场所有人窃窃私语,原本以为牡丹宴结束精彩也结束了;想不到,好戏还在后头。 乔若兰、穆冰莹、柳青、范氏姊妹、其他众千金全嫉妒地望向穆冰瑶,她今天到底踩了什么,竟这般好运! 楚玉歆为穆冰瑶默哀,这下没万箭穿心,也要万箭穿心了。 皇后沉默不言,心里为段钊惋惜,他怎么会放弃这颗珍珠,去要一颗鱼目? “启禀父皇。”此时段钊突然起身,昂首阔步而出,恭敬跪在段锦另一边,嘴角带着隐隐笑意。 穆冰瑶心口狠狠一震,震惊地看向段钊。 果然,段钊以谦谦儒雅的身段风姿,朗声道:“儿臣亦仰慕穆二小姐,请父皇指婚。” 皇帝的脸色快黑出墨来:“胡闹!” 雷霆震怒让全场鼓噪的声音瞬间静默。 莫皇后没说话,嘴角却淡淡扬起。 不得不说,这是一步好棋。 台下百官亲眷都绷紧神经,先看皇帝脸色,再看穆晟惨绿的脸。 刚才还羡慕人家生了个了不得的女儿,现在则对穆丞相充满同情。 皇帝冷笑出声:“穆老,一家有女百家求,朕总算见识到了;你的女儿竟让朕的叁个皇子同时请婚,天下第一红妆,当之无愧。” 穆晟头皮发麻,立刻出列跪下:“臣惶恐!”他一跪,整个穆家都跪了。 穆晟原本就在观望,不敢因为皇子夺嫡随便倾向任何一方,就是深怕皇帝恼怒了他!如今太子、淮王、赵王同时求娶,对象还是穆冰瑶,真别怪他,他也是懵了! 六公主一时也傻了,不是帮乔若兰指婚吗?怎么变成自己的叁哥、四哥、七弟都要争娶穆冰瑶?反而把乔若兰晾在一边?可怜的乔景行退也不是、站也不是,很尴尬的跪在一旁。 六公主瞪着穆冰瑶,冷声道:“穆二小姐真是厉害,一口气得到本公主叁位兄弟的青眼,这让男子心动的能力,较之方才竞技也不遑多让。” 穆冰瑶心下一沉:“臣女惶恐,得太子与两位殿下抬爱,深感不安。” 二公主也趁机报仇:“不安?本公主看穆二小姐举手投足招人得很。” 段锦冷语道:“二姐莫非看错人了?刚才穆二小姐可没跳舞。” 柳青惊惧抬头,这事还翻不了篇? 六公主道:“穆冰瑶虽是相府千金,却是姨娘所出,学的自然都是狐媚子的手段;依本公主看,绝不适合成为一府主母,当个侍妾也就差不多。更何况这里乔家、王家、楚家、柳家甚至于穆家嫡女都是人中龙凤,太子、四哥和七弟是不是错把鱼目当珍珠了?” 段锦驳斥:“六姐今日没看比试吗?穆二小姐的叁玄诗和《广陵散》是狐媚子的手段?她的盲棋和射箭哪个狐媚子也会?如果穆冰瑶会的这些都是狐媚子手段,那是不是昭告天下,母后牡丹宴所选天下第一红妆的标准,就是狐媚子的标准?” “七弟!”六公主涨红脸,她被自己亲弟堵得哑口无言。 “父皇,娶妻自当娶德,况且妻凭夫贵,出身固然重要,但儿臣更看重自己的才德能否庇荫妻子,可没有想依恃妻族的心思。” 段钤也冷笑说:“若依照二姐和六妹所言,父皇,恕儿臣大胆,二姐和六妹也无法成为夫家主母,当个侍妾也就可以了;而本王和七弟更是一个庶子,上不了台面。” “大胆!老四,你口出狂言,还不快向你父皇认错。”刘淑妃忙训斥儿子。 段钤立即认错:“是,儿臣知错,请父皇责罚。” 他若是错,那方才二公主、六公主说的自然也是错。 二公主和六公主尴尬地楞忡当场;这里除了皇后所出的太子,她们这些妃嫔的孩子都是庶出!她们这样说穆冰瑶,不过五十步笑百步;当下脸上变化了十几种颜色,有些下不了台。 “父皇,老七说的没错。娶妻自当娶德,穆二小姐才德双馨,今日参加牡丹宴的人有目共睹。儿臣相信,欣赏穆二小姐的人必不只我兄弟叁人,只不过皇子出了头,便没人敢上前请婚。” 太子发挥他便给口才:“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儿臣与四弟、七弟同时心悦穆二小姐,应该说是英雄所见略同,也是君子之争,请父皇明察。” 太子说的合情合理,倒是消了皇帝不少火气:“那你们说,手心手背都是朕的皇子,穆二小姐再好也只有一个,要朕怎么指?”他看向穆晟:“穆老,你相中朕哪位皇子?”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段锦:狐媚子?六姐,你真相了。 段嫣(╯°□°)╯︵ ┻━┻:那你还在父皇面前反驳我? 段锦:可我家小妖精的狐媚手段不是比试的那些。 段嫣:那是哪些? 段锦:?(? ???ω??? ?)? #035您认真看过荷花吗? “这……”如果只有淮王请婚,他自然顺水推舟就应了!但现在太子回头求娶,之前又吃了赵王的菜,这大庭广众的,叫他怎么说? 这年头,怎么连选个女婿都这么难?还是个庶女的女婿。 而且……身为老狐狸,不,身为皇帝的股肱之臣,怎会不了解皇帝心思? “启禀皇上,叁位皇子都是人中龙凤,无论哪一位,都是小女高攀;况且小女尚未及笄,指婚尚早,还请皇上让小女多陪在微臣身边几年。” 皇帝抚须点头,不愧是最会揣度圣意的穆晟。 “穆老言之有理,穆二小姐芳龄尚浅,是可以再缓缓。”看向跪地的叁人:“你们叁个,人家父亲还想留几年,听见没有,都起来,滚一边去!” “是。” 这时候皇帝才看到可怜陪跪的乔太傅,转向六公主:“嫣儿,你想让朕给乔家姑娘指哪个人?” “我……”她看向段锦,段锦一脸阴鸷瞪着她,满眼警告,让六公主背脊一颤,一句“七弟”是怎样也说不出口。 此时乔若兰却起身上前跪下:“启禀皇上,臣女舍不得爹娘,亦不想此时婚配,希望皇上恩准。” 皇帝沉吟一会儿,十八了还不想嫁?又看了段嫣一眼,这个也是十九了还不肯嫁人,难怪两人会成为朋友。 摆摆手:“乔太傅,自己女儿的婚事,自己盯着点。” “是,臣遵旨。”乔景行和乔若兰都松了一口气。 帝后起驾后,众人也鱼贯离开天香园,穆冰莹从太子请婚穆冰瑶,她就想崩溃大哭!要不是王氏紧紧掐住她的手,以眼神警告她,她早就想上前质问太子,怎么可以要求皇帝指婚穆冰瑶,这对她是多大的侮辱! 这不是摆明告诉所有人,她穆冰莹加上王家,还比不上一个庶出的穆冰瑶? 眼看穆冰莹气红了脸,又想去找段钊,王氏一把拉住她:“莹儿,冷静点!” 穆冰莹眼泪掉了下来:“娘,一整天你都让女儿忍、忍、忍!现在穆冰瑶都爬到我头上来了,女儿还怎么忍得下去?女儿已经成为京城最大的笑话了!” 王氏小声说:“那贱人蹦跶不了多久。” “什么意思?”穆冰莹眼睛还挂着泪水。 王氏贴着她的耳朵小声道:“王家不会放过她,一切都已经安排好。” “娘,我要那贱人的命!”穆冰莹眼露凶光,一脸恶狠狠地说。 王氏嘴角微扬:“你想她活,恐怕还不能呢!” 四周宾客开始离席,穆冰瑶坐在座位眼神空洞,瞪着桌上硕大馥郁的魏紫琉珠和四株胭脂醉。 今天功亏一篑,实在无比气馁。 “穆二小姐。” 穆冰瑶回头,是段钤。 “希望穆二小姐不要怪罪本王唐突。”段钤盯着穆冰瑶的眼神灼热。 “瑶儿不敢。”是不敢,不是不会。 “明日醉仙楼之约……” “答应的事,瑶儿会做到。” 段钤大喜:“那太好了!明日本王就恭候穆二小姐大驾。” 等两位皇子一走,云倩给了穆冰瑶一张字条。 是段锦。 【等本王回来修理你!】 穆冰瑶身子颤了一下,忙将字条泡进茶水中,等字化了,又将纸团揉烂。 秋月道:“小姐,咱们也回吧!老爷和夫人已经走许久了。” 穆冰瑶点头,云倩小心翼翼抱着魏紫琉珠,秋月则一口气抱着四株胭脂醉,一张小脸几乎给埋进花海里;主仆叁人正要离开天香园,又有人在身后道:“穆二小姐留步。” 穆冰瑶听到这个声音,就有一把火从心脏处往四肢百骸延烧,火气大到想杀了这个人! 满是怒火的脸在回身的那一瞬间,化为恬然与清冷:“太子殿下有事吗?” 段钊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她,再怎么说他也是一国太子,一个小小相府庶女,巴结他都来不及,可是她望向自己的眼神,有失落悲伤懊悔怨怼愤恨! 就是没有讨好和爱慕。 一开始他议亲的对象也是她,若不是因为宫宴她的无礼,加上听到她和段锦的传闻,他也不会愤而取消议婚,产生这么多波折。 “太子殿下若无事,臣女先行告退。” “穆冰瑶。”段怀文的声音带着威严,一般人听到一定会瑟瑟发抖,但她没有,表情就是冷然。 段钊有一种拳头打在软棉花上的感觉:“穆冰瑶,本太子到底哪里得罪你,让你这样不待见?” “臣女不敢。” “是不敢,不是没有?” “太子,臣女身份低如草芥,不值得太子殿下挂心。” 段钊笑了一下:“你今日看到本太子向父皇请婚与你,有何看法?”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讨好。 “臣女惶恐,臣女与长姐相比,乃荧光较之皓月,实在不敢比拟,长姐才是殿下良配。” 两个狼心狗肺,要多相配就有多相配! 段怀文冷哼一声,那穆冰莹若不是背后有王家,他才不会瞧她一眼。 他看着她,以魅惑的声音道:“瑶儿,你清丽如荷,本太子甚喜之;况且姊妹共事一夫,也无不可?” 禽兽! 穆冰瑶抬头,清丽如荷? “太子殿下,您认真看过荷花吗?当池子里种了荷花,其他水植都无法在池子中留根生长,为什么?因为它会利用池底烂泥释放毒物,让那些想留根的植物一一被毒死。” 穆冰瑶一个欠身:“臣女告退。” 段怀文瞇着眼,穆冰瑶,你想告诉本太子,你是会毒死人的荷花? ***** 当穆冰瑶主仆来到皇城城门,才发现穆家留下一辆马车给她,其他人都已经回府了。 穆冰瑶觉得很无言,守马车的小太监告诉她:“穆二小姐,穆夫人说老夫人累了一天,所以穆大人他们就先回去,而您动作慢,所以留了这辆马车给您。” 穆冰瑶看了秋月一眼,秋月立即拿出一个小荷包,交给太监:“小公公,辛苦了。” 小太监拿了荷包,笑瞇瞇走了。 “倩儿,检查一下。” “是。”云倩得到命令,立即详细检查起来。 秋月惊骇道:“小姐,难道夫人和大小姐要害咱们?” “今日我出尽风头,又让王轻云出了那么大的糗,再加上太子神来一笔跑出来请婚;现在他们留这么个马车给我,还是小心为上。” “嗯!”秋月用力点头:“唉!老爷也真是的,小姐今日得到魏紫琉珠,有这么不被待见的天下第一红妆吗?” 穆冰瑶失笑,御赐的匾额他们抬得挺快,这五盆花就留给她们搬? 云倩说马车没有问题。 穆冰瑶要上马车时,突然想到一件事:“影一。” “飕”一声,一条黑影迅速落了下来,单膝跪在穆冰瑶面前,直把秋月吓得抱住云倩。 “属下在。” “你们谁的脚程最快?” “报告二小姐,影叁最快。” “好。”穆冰瑶突然解下腰带上的荷包给影一,那是她特地让李嬷嬷帮她做的。 “这个荷包让影叁立即送去给淮王,让他一定要别在身上,对他今晚行动有帮助。” 影一楞了一下,便马上道:“是,属下遵命。”说完拿了荷包,一个残影又消失在黑暗中。 穆冰瑶上了马车,由云倩驾车,车轮辘辘的行驶在京城的黑夜里。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王轻云(?_? ):乔若兰,说好的赐婚呢? 乔若兰(绞手帕):不是说了吗?若兰舍不得爹娘…… 段锦(?_? ):小草,说好的“狠狠要了她”呢? 小草(  ̄ 3 ̄)y▂ξ:快了、快了,再等等。 #036封街狙击 段钊那姊妹共事一夫的话,让穆冰瑶本来就气馁的心情,瞬间降到谷底。 成了天下第一红妆,同时被叁名皇子请婚,这是前世没有的殊荣,但穆冰瑶仍感到万分悲凉。 重生一世,本以为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但说到底,她仍是众皇子争储的工具而已。 段钊不用讲,所谓“赍稻粮于寇贼”,自己得不到,也不能让好处落到敌人手中,出来请婚纯粹为了破坏;赵王也一样,他很清楚出来与段锦抢婚,皇上就不会把她指给任何一人;但他并不是心悦自己,只是觉得自己投他名士脾气,多一个红袖添香的知己罢了。 否则他怎不会想到,这么做可能给她带来杀身之祸? 至于段锦,或许他馋自己身子,但说到感情?两人只是合作关系不是吗? 今日他请婚失败,一声招呼也没打就出任务,只留一张要找她算账的字条…… 算什么账啊?婚没请成是她的错吗? 没人为她得到天下第一红妆高兴。 当然现在也没什么好高兴的,一个女子引起叁名皇子竞求,其中一个还是当朝太子;她还得祈祷皇帝别今天赐下匾额,明天就对她痛下杀手。 皇帝可以让皇子为了皇位明争暗斗,却绝不会允许皇子为一个女子争风吃醋。 穆冰瑶睁开眼,撞入眼帘就是那盆怒放的魏紫琉珠和四株胭脂醉。整间车厢像个小小的天香园,熏得满车馥郁清香。 穆冰瑶觉得味道有些浓,要秋月开窗透气。 秋月应了一声,将车窗稍稍打开,冷空气瞬间驱散了车厢内浓郁窒人的牡丹香,穆冰瑶浑身舒畅,却突然觉得怪异。 她将马车窗户全都打开,冷空气一下子全灌进来;相府和许多高官一样,住在皇城南边,现在不过酉时,整条街却阒无人声,一个人都没有! 若不是宵禁,就是人为净街。 穆冰瑶眼神一凝,突然“咻──”一声!一支羽箭直接从车窗射入,穆冰瑶立刻将秋月扑倒,箭镞准确划过魏紫琉珠,硕大紫红的国色牡丹被拦腰削断── “小姐!” “关窗!”穆冰瑶大喊。 前面也传来云倩焦急地声音:“小姐,快趴下!后面追来一群弓箭手!” 穆冰瑶和秋月一关上窗,就听见车厢外传来数道闷响,至少数十支羽箭往她们马车射来!而前方也不断传来金属碰撞声,那是云倩一边驾车、一边抽剑抵挡。 穆冰瑶从小腿处抽出一柄匕首交给秋月:“淮王的影卫跟着我们,你保护好自己。” 说完车厢顶上就传来沉闷的重物坠落声,整个车厢震了一下:“请二小姐弃车,让影四带您离开,云倩和秋月交给属下。” 是影一,说话声伴着挥剑声又快又急。 穆冰瑶立即同意,躲在马车内,一旦马受伤,谁都跑不掉! “秋月,保护好自己,敢让自己受伤,我把你送乡下随便嫁人。” 不等秋月说话,用力将马车门给卸了下来,风立即灌进车厢,两支流箭射了进来,穆冰瑶立即以门板挡在她和秋月身前。 云倩挥剑护住马车口:“小姐,我掩护你上马!”说完矫捷移步,在摇晃的马车口拉住穆冰瑶的手,一支羽箭从她俩交握的手背上,几乎是贴着皮肤飞过,射入车厢木板,秋月惊叫了一声! 影一、影二立刻护住穆冰瑶两侧,挡住如雨骤来的箭矢。 “秋月,一安全就去淮王府等我,没听到我回府就千万别回去!” 秋月咬紧牙根,噙着泪点头:“小姐!。” 王家是真想致她于死地! 王曜身为五城兵马司统领,掌管京城护卫,居然对她采封街狙击! 摇摇晃晃的马车被捅成了刺猬,影四伸手一拉,终于将她带上马,云倩一剑砍断车輗,让马脱离车体,影四鞭子猛力一抽,二人一马立刻往前疾奔。 “别让她跑了!” “追!” 影四带着穆冰瑶骑马狂奔,但追上来的杀手速度极快;影四将缰绳交给穆冰瑶:“二小姐,马载两人负荷太大,属下绊住他们,你骑马快走!” 穆冰瑶也不矫情,一手握住缰绳:“护好自己,你不是死士!” 影四楞了一下,立即道:“二小姐小心!淮王府护卫马上就到。” 影四说完一个兔起鹘落,长剑挥出,在黑暗中闪起一道银光,遏阻了叁四名往前追杀的刺客。 穆冰瑶经历过一世的征伐,知道此时顾好自己,才不枉云倩、暗影的誓死保护。 可惜穆冰瑶和影卫都太低估王家追杀的决心,不到半炷香,身后传来阵阵马蹄:“该死!”她一勒马头,往另一条山路驰去;马支撑不了多久,隐蔽的深林才能让她保有一线生机。 “咻──”一声,一支羽箭急射而来,刺中穆冰瑶手臂!鲜血立即染红七彩琉璃纱。 手臂传来火辣的刺痛感,穆冰瑶咬牙折断箭身,紧紧握着缰绳,尽量让自己趴低,马被箭矢的哨声惊得前啼上扬,差点将穆冰瑶甩下马背。 穆冰瑶极力安抚:“乖……进入林子就安全了!” 穆冰瑶判断身后至少十余人,如果自己落在他们手上,必死无疑。 她强忍手臂疼痛,咬紧牙根往前疾驱,靠着月光,终于让她看见不远处的密林。 “嘶──”一声长鸣,马腹中箭!穆冰瑶被甩下马,滚了好几圈,她几乎要痛晕,但还是咬牙提起裙子往密林跑去。 穆冰瑶完全是依靠本能,脚步踉跄的躲进林子里,可是手臂失血过多,让她开始昏眩。 比了一天竞赛,还空着肚子…… 她张望四周,听见水声。 穆冰瑶往水声方向跑,竟来到一处瀑布断崖。 她扯下自己裙摆的几片琉璃纱,将它挂在瀑布旁的礁岩上,制造自己落水假象,然后将自己蜷缩进一处岩缝中。 这里瀑布倾泻,发出哗啦哗啦的水声。穆冰瑶隐约听到人声,将腰带处一柄小刀握在手上。 那是唐晔送她的小玩意儿,刀柄里有两颗小巧火药,可弹出百余尺,杀伤力惊人。 杂沓的脚步声自远而近,杀手在瀑布四周逡巡。 “头儿,这里有那女人的衣服。” “是不是掉进水里被冲下去了?” “主子说这女人生性狡猾,死要见尸,再四处找找。” 穆冰瑶将自己紧紧搂住,因为失血浑身瑟瑟发抖,她抓起袖子咬在口中,防止自己发出声音。 杂乱的脚步声来来去去,有时穆冰瑶感觉杀手就在她身边两叁步,一颗心直提到喉咙,等到声音远去,才又放下心来;如此两叁回,穆冰瑶几乎筋疲力尽。她困极了!即使她知道不能睡,但手臂已经失去知觉,浑身冷透,渐渐闭上眼睛…… 段锦,你可能没机会找我算账了…… ***** 曙光初透,一滴岩壁上的清露滴到穆冰瑶脸上,她眉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 一醒过来,穆冰瑶就觉得浑身酸痛,她竟然就这样蹲踞在岩壁间昏了过去,现在全身抗议的厉害。 她一动,手臂上的伤便痛得她想尖叫!但她咬紧下唇,就是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现在天色大亮,她更不敢贸然出去。 不久,她又听到脚步声,还有很多人大喊: “穆二小姐!” “穆二小姐,我们是淮王派来的侍卫,你在哪里?我们来救你了!” 穆冰瑶身体一震,用尽仅存的力量站起来,她终于等到了救兵! 穆冰瑶踉跄起身,扶着岩壁,缓缓走出来:“我、我在这里……” “穆二小姐!”一名男子发现了她,高兴地向远处大喊:“穆二小姐在这里,我找到穆二小姐了!” 男子迅速跑到穆冰瑶身边:“穆二小姐,你受伤了!” 穆冰瑶点头:“嗯,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男子道:“我们是沿着血迹才找到这里,淮王殿下就在林子里。穆二小姐,我背你下山!” 说完半跪下去,似乎就要等穆冰瑶上他的背。 穆冰瑶本来整个精神放松,突然听到这句话,一股凉意从脚底直接窜到头顶。 长袖中的小刀立即紧紧握在右手上。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感谢看文,小草努力码字,大家投个珠、留个文啊! #037大妖孽,你终于来了 穆冰瑶冷冷看着男子。 “我的婢女呢?受伤了吗?” 男子一愣:“喔!没有,但她在林子里,和殿下一起。” “是吗……” 是她而不是她们,这人摆明不知道她有两个婢女。 “你再低一点。”穆冰瑶眼睛闪过一丝冷凝,做出要趴在男子背上的动作,猛然一出手,小刀直往男子后颈划去── “啊!”一声惨叫伴着血痕飞溅,男子已经喉断身亡。 穆冰瑶杀了男子,想离开已来不及,男子同伙有四人已经赶到。 “穆二小姐!” “别过来!”穆冰瑶将小刀对着他们。 “穆二小姐,你是不是误会了?我们是淮王殿下派来救你的。”其中一个男子忙说着。 穆冰瑶立刻听出他是昨晚来追杀她的“头儿”。 “是吗?淮王派你们来救我?他人呢?他都向皇上请婚了,会让其他男人背我下山?一旦那男人碰了我,全京城不知要怎么传我穆冰瑶被人糟蹋身亡了!” 那头儿一听,立即露出狠笑:“主子说穆二小姐聪明,果然如此;不过可惜,谁叫你得罪不该得罪的人,只能怪你命不好……呵呵,能在天下第一红妆身上销魂,老子也算赚到了!” “头儿,等你享用完,别忘了小弟啊!”身边那叁个喽啰一脸猥琐吹哨。 “那有什么问题?就让老子尝尝美人滋味!穆冰瑶,你就别反抗了,好好陪老子乐乐!” “是吗?”穆冰瑶全身脏污,脸上也溅着血迹斑斑,但一双眼睛澄澈清亮。 “可是轮流来多麻烦,一起上岂不更好?” 叁个喽啰眼睛大亮,立即跟上他们头儿,距离穆冰瑶约十几步远。 “头儿,她说咱们一起!” “四个一起太多了!”头儿反对。 “不,刚刚好。”穆冰瑶又魅惑一笑,这一笑差点晃花急色四人组。 “四个刚刚好?”想不到穆二小姐玩这么大? “我是说──”穆冰瑶冷凝着眼,刀柄弹口对准那四人:“距离刚刚好。” 她按下按钮。 “碰!” 炸药弹出,炸裂的碎石夹带着四人尸块,在半空中炸出一团血花。 爆炸的气流让穆冰瑶扑倒在地,被烟呛得眼泪直流、不断咳嗽,浑身也被飞溅而来的碎石子打得疼痛不已。 穆冰瑶以没受伤的右手撑起自己,她不能久留,因为不知道王家到底派了多少人来。 一起身,就听到身后有人大喊:“瑶儿!” 穆冰瑶一愣,眼睛剎那湿红! 一道红色残影迅速移到自己面前,一只手撑住要往下坠的身子;那放大版魅惑的桃花眼,此时看起来无比亲切。 还有那身迷人的木梨香…… “大妖孽,你终于来了。” 大妖孽? 段锦瞇着桃花眼,觑一眼前方血肉模糊的现场,一脸不敢苟同:“啧啧……本王不知道小仙姑这么暴力。” 她很虚弱,表情却现出一抹得意:“那还想找我……算账吗?”眼皮渐渐盖上。 “帐当然要算。”他的声音很温柔,但当他看到左臂上怵目惊心的断箭,桃花眼瞬间释放寒光:“不过不是跟你算。” 穆冰瑶嘴角扬起,这下,她终于可以放心睡了。 ***** 淮王府。 钱大夫又被招进云岫阁。 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穆冰瑶左臂上的断箭取出来;但因为穆冰瑶失血过多,又在瀑布旁待了一夜,便发起烧来。 秋月和云倩寸步不离守着穆冰瑶。 云倩端着洗伤口的脏水出来,见齐敬守在寝房门口,突然愣住:“你是齐统领?” 别怪云倩认不出来,因为原本还算人模人样的齐敬,已经被野蜂叮的面目全非。 “昨晚、昨晚出任务……伤的。” 云倩一脸木然,自顾换水去。 齐敬心里淌血,怎么他老是在这丫头面前丢脸?之前才被她突破王府封锁,带着受伤的二小姐飞进来,今天又…… 一咬牙,牵动脸上伤口:“痛、痛、痛……”齐敬龇牙咧嘴摸着两颊,一抬头,又看见云倩捧着干净的水盆回来,看着他的蠢样──木然进屋,完全不理会他。 齐大统领整个悲剧。 书房里,段锦把玩手中的救命荷包,听影一交代昨晚的全部过程,并查出昨晚杀手,是王曜秘密训练的死士,而今早想非礼穆冰瑶的那四人,则是王府豢养的家卫。 “封街狙击,这王家也忒不把皇家看在眼里了?” 段锦起身往云岫阁走去,在寝房门口看见齐敬悲摧的模样,不禁感到万分庆幸;因为昨晚任务,除了他,其他人都是这副惨状。 依照小仙姑的预知梦,果然他收到消息,李旭将一批从鞍山挖的铁矿,将秘密运到京城外一处山坳隐藏,昨天他的人确定了时间地点,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这批铁矿运走,谁知道回程时有人扰了野蜂,成千上万的蜜蜂追着他们跑,螫得他的人每一个都面目全非,只有他例外,只因他身上带着那只荷包。 秋月告诉他,那是穆冰瑶特地让人给他做的。 只做了一个。 秋月不明白淮王现下为什么笑得出来,她可笑不出来。 “殿下,我家小姐一夜未归,也不知相府会怎么处罚小姐?” 段锦一副慵懒表情,荷包绕着手指一转,迅速收在掌心:“担心什么?有本王在,准不叫你家主子吃亏。” 段锦看着榻上酣睡的小仙姑:“况且,我淮王府一点也不嫌弃。” 昨晚穆冰瑶遭狙击,连同她得到魏紫琉珠,成为天下第一红妆的消息,今天一起传遍整个京城。 昨天参加牡丹宴的人很多,穆冰瑶如何在诗、乐两艺拿到胭脂醉、如何在挑试击败柳青和王轻云,以碾压之姿得到魏紫琉珠、又如何让叁位皇子同时请婚,这些事传得绘声绘影、精彩绝伦;而奉天府的衙役,更将勘查穆冰瑶遭劫的街道惨状,如何箭林如雨、如何血流成河,那马车是如何的千疮百孔、路上如何尸陈遍地、那朵被横削截断的魏紫琉珠如何在风中凌乱……,更是口沫横飞传得沸沸扬扬! 穆冰瑶成了京城的传奇女子,也成为今日街头巷尾最轰动的谈资;许多脑筋动得快的说书人,还编了一套《天香劫》话本,开始在天桥和茶楼说起书来。 ***** 段钤原本今日在醉仙楼准备好好宴请穆冰瑶,却惊闻噩耗,立刻驱车赶往出事现场。 整条大街绵延数十里满目疮痍,尤其是那被刺成刺猬的车厢,瞬间怒不可遏,这是要致人于死的追杀! 他昨晚其实已经回过味来,觉得自己贸然请婚过于鲁莽。 阻断七弟请婚不假,但他忘了这会给穆冰瑶带来危险。 想不到一语成谶。 “四弟也来了。” “太子皇兄。” 段钊上了段钤的马车。 穆冰瑶被追杀的街衢,距离京城热闹的地方不远,因此所到之处都可以听到百姓在谈论这件事;段钊和段钤坐在车中,听百姓各种谈论,对穆冰瑶有赞叹、有惋惜,但更多的是揣测。 有人说她已经死于盗贼之手;有的臆测她一夜未归,必定名节不保;有人说她狐媚成性,说不定是一场情杀;更有人说这是因为叁位皇子同时请婚,惹恼不该惹的人,所以痛下杀手…… “看来,有人想置穆冰瑶于死地,不想让她回来了。”段钊试探着道。 段钤轻笑了一声:“声望名节乃世间俗物,穆二小姐的好处,岂止是那一身皮囊?” 段钊有些讶异,看着自己四弟:“本太子竟不知,四弟对穆二小姐如此赤诚?” 段钤严肃地看了段钊一眼:“难道太子皇兄昨日请婚,不是出于赤诚?” 段钊有些尴尬,轻咳两声:“老四,本宫身份,不能不顾皇家颜面。” 段钤道:“那倒是,皇兄对太子之位的珍惜,臣弟是知道的,否则也不会与穆二小姐议婚后,听到流言便改弦易辙。只是这么朝秦慕楚,又想左右逢源,似乎不是君子之道?” 段钊眼神一凝,冷声道:“老四,你踰矩了!” *****快乐草的分隔线***** 段锦在牡丹宴上看到瑶儿不同一般女子的能力和胆识,穆冰瑶则因为段锦的救命之恩与维护之情,两人愈来愈靠近,那么发展到最后一步也指日可待了。 段锦:还指日可待?(╯°□°)╯︵ ┻━┻本王难得不用爬墙,还吃不到嘴? 小草(?′?`?):快了快了!剧透一下,40章…… #038大公主护送 段钤轻狂的两手一揖:“太子皇兄见谅,臣弟不是个拘守礼法之人,粗俗惯了,自然和皇兄君子端方、守礼持重不能相比。” 段钊则冷笑:“四弟真有自己讲得这般清高?你在民间白鹿书院、明德书院和立言书院,与天下学士论天下学问,难道不是为自己招揽谋士,欲意指画江山?” 段钤一愣,转过身看着段钊,笑起来颇有世外高人之感:“烹经煮史、风花雪月,如果在太子皇兄眼中也是指画江山,那当太子实在无趣的紧,臣弟跟太子皇兄还真不能好好聊天。” 段钊愤而下车,两人不欢而散。 段钤见段钊走远,马车驶向醉仙楼,一到就大步流星走上二楼一间雅房,转动雅房内书柜上的一只青花瓷,整个书柜瞬间往后退去,露出一条秘密通道。 通道里有间密室,门一打开,里头已有五名书生打扮的人立即起身行礼。 段钤废话不多说:“去查白鹿书院、明德书院和立言书院,里头有太子的人,去给本王找出来。另外!”段钤锐眸迸射着狠厉目芒:“本王要知道昨夜淮王去了哪里?还有是谁下这么重的手追杀穆冰瑶?” ***** 穆冰瑶的事把京城闹成沸鼎,皇帝听闻大为震怒! 这小姑娘是刚出炉的天下第一红妆,还是官家千金,出宫就遭刺杀,皇帝立刻命令大理寺、禁军统领也加入彻查。 天子脚下大剌剌封街杀人,数千羽箭、上百死士用来追杀一名少女!这还有没有王法?眼中还有没有他这个皇帝? 连着叁天,明的有皇家禁军、大理寺、奉天府没日没夜的查;暗的有太子、淮王、赵王几方人马抽丝剥茧的探,几乎草木皆兵,让说书人口中的《天香劫》又精彩了好几倍…… 至于穆府,老夫人紧闭佛堂不出,穆晟在朝堂上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他杯弓蛇影,总觉得太子、淮王和赵王早知道这是王氏和王家所为,只差证据而已。 回到家又看见王氏和穆冰莹一脸得意表情,完全无视他在朝堂上的艰辛,就气得拂袖,将自己关在书房里,眼不见为净。 对王氏和威远侯府不与他讨论,直接追杀穆冰瑶,他心里十分不舒服;再怎么说,穆冰瑶姓穆,生与死,还轮不到他们姓王说了算! 穆冰瑶已经失踪了叁天叁夜,就算还活着,名声也毁干净了;穆冰莹高兴地每天将自己打扮得精致动人,认为太子妃的位置是妥妥的囊中物。 王轻云也出了口气,她发现哥哥真好用,以后谁还敢羞辱她,就叫哥哥封街追杀!让对方死无葬身之地! 但她没想到的是,祖父知道这件事,立即把王浩夫妇和王曜叫去臭骂一顿!为了一场牡丹宴,为了一朵魏紫琉珠,竟然将王家死士暴露在众人面前;更可耻的是,百余人出去,死了快一半,还让对方逃脱、不知生死,实在无用至极! 现在整个京城都在追查这件事,让他与太子的计划都必须搁置。 王氏和穆冰莹被叫回王府,和白氏、王曜、王轻云跪了一地;王牧将一封信甩到这群人脸上。 这是段钊写来的密函。 信里写他加入请婚的目的,是为了让皇帝忌讳穆冰瑶,也为了破坏淮王请婚。 太子怒斥王家冲动,竟然用王家死士封街狙击,引发包括皇帝、大理寺、奉天府、淮王、赵王,至少五路人马追查;若不是他早一步消灭证据,王家死士封街狙击穆冰瑶的消息,中午就能传遍整个京城。 文中还道牡丹宴竞技,争的不过是虚名;王轻云和穆冰莹何以因为一场竞技而理性全无?若穆冰莹是如此短视善妒之辈,那太子对于与王家合作、与穆家联姻都将再议…… 王氏看了大惊,穆冰莹一旁哭哭啼啼;而白氏和王轻云则噤声不敢讲话、王曜更是低头,咬牙紧握拳头。 他有怒不敢言。 他从东陵边境回来,接了五城兵马司,正要平步青云,母亲妹妹和姑母表妹竟然骗他,说穆冰瑶羞辱王家,才让他痛下杀手! 王牧下最后通牒:“敏柔,你给我听清楚,穆冰瑶死了就算了,如果她还活着,有本事你掐死她,再敢拿我王家军去对付穆冰瑶,老夫直接杀了你!” ***** 被王牧一罚,王轻云和穆冰莹都希望赶紧看到穆冰瑶的尸体,以免夜长梦多。 只不过,天与愿违。 两天后,在大公主府百人护卫、与奉天府衙役的重重戒护下,一路开道,让挂着大公主府标志的皇家马车,驶到了丞相府门口。 丞相府前已经聚集了好多看热闹的人,因为今天一大早听到风声,说原来被狙击的穆二小姐,在当天晚上为了让自己的婢女逃出刺客追杀,自己骑马引开刺客,遭到刺客援弓射击,身受重伤;就在最危急时刻,大公主的护卫出现,救下穆二小姐。 穆二小姐左肩重伤,昏迷了叁天;由于这几天京城风声鹤唳,大公主不敢声张,怕歹人还在四周埋伏;一直到昨日穆二小姐伤势稳定,担心家人为她担心,便要求今日还家。 丞相府上从老夫人下至所有奴仆,全毕恭毕敬在大门跪迎。 马车一停下,首先下马车的就是大公主。 看热闹的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喊:“大公主见义勇为,爱民如子,是我大秦的好公主!” “大公主不畏危险、济弱扶倾,是大秦百姓之福!” “大公主是好公主!” “有大公主是大秦之福!” 一大票人全跪了下去。 大公主嘴角微抽,老七这安排会不会太浮夸?但仪态上自然还是稳重高贵,充满皇家气度。 她广袖一挥:“本公主身为大秦皇室之人,大秦百姓自是本公主的百姓,救人于危难乃天经地义,举手之劳,不需言谢,更不用称颂;只希望歹徒早日伏法,还我大秦百姓安居乐业、出入平安,都起来吧!” 说到“歹徒早日伏法”,她还特地瞟了王氏和穆冰莹一眼。 大公主的话渲染了很多百姓,有人一边磕头一边感动落泪,现场气氛十分热络。 接着云倩和秋月就扶着穆冰瑶出来。 围观百姓看见穆冰瑶,莫不瞠大眼忘了呼吸! 这就是传说中相府那个粗俗无文、胆小怯懦的草包?不像啊!她除了苍白了点,但美的就像天上的仙女;她一身华服,那威仪可与大公主不相上下啊! “天下第一红妆啊!以前人家那样说,一定是嫉妒她。” “看那气质,她姊姊穆大小姐都比不过她。” “所以才说眼见为凭,传言不可信。” “受伤还想着家人担心,真是个孝顺孩子!” “还好被大公主救了,否则这么娇滴滴的美人多可怜,真是老天有眼!” 王氏和穆冰莹心底的邪火,几乎要从叁万六千个毛细孔喷出来! 这贱人没死就算了,还要让百姓夹道瞻仰、让她们跪地迎接、听万人称赞…… 穆晟上前:“感谢大公主对小女的救命之恩,请大公主入内奉茶。” “不必了,本公主因为这件事,还要进宫面圣,就不久留了;丞相大人,以后出门别再将女儿落下了。” 穆晟和王氏一脸尴尬,因为他们把未及笄的女儿独自落在宫中先走,才让她遭到这样的意外,这几天丞相府没少被唾沫淹没、被言官弹劾。 穆冰瑶对大公主一揖:“多谢大公主救命之恩,等瑶儿好些,一定亲自上门拜谢。” 大公主这时才有笑脸:“本公主等你。”说完仪态万千的上了马车,辘辘地朝皇宫驶去。 等大公主离开、百姓也散去后,穆冰瑶看向老夫人和穆晟:“祖母和父亲赶紧进屋,瑶儿不敢劳驾相迎。”语气客气,但表情丝毫没有温度。 穆晟一句话未说,扶老夫人进屋,接着是王氏、穆冰莹,把一个号称受重伤的穆冰瑶晾在最后。 “小姐,瞧他们脸臭的。”秋月咬牙切齿。 穆冰瑶微笑:“她们当然脸臭,因为他们要倒霉了。走,回咱们的琼琚苑去。” #039提到瑶儿臣弟就心猿意马 琼琚苑已经改头换面,里头服侍的人,都是李嬷嬷亲自挑的;段锦安排的影卫更早部属好,琼琚苑俨然成为丞相府最安全的地方。 李嬷嬷见到穆冰瑶,哭得老泪纵横,穆冰瑶才安慰了一会儿,穆冰莹就怒气冲冲“砰”一声推门而入! 穆冰莹一脚跨进来,一把白晃晃的长剑已经架在她脖子上,吓得她立即尖叫起来:“啊──” 她的尖叫声把琼琚苑一干奴仆迅速引了过来,秋月更是边跑边大声嚷嚷:“小姐,发生什么事了?”结果一看是穆冰莹,顿时眉毛都竖起来。 “没事,倩儿,放开她。”穆冰瑶自己斟了一杯茶,轻轻啜了一口:“长姐,不好意思,最近宵小盗贼甚多,下人风声鹤唳,难免草木皆兵。” 云倩一收起剑,穆冰莹恶狠狠走到穆冰瑶面前:“你是什么东西?竟敢让下人拿剑指着我?” “那长姐又是什么东西?” 秋月笑嘻嘻道:”小姐,大小姐怎么可能是东西?她不是东西!” 穆冰莹身边一些丫头吓得血色全无,忙低下头不敢看穆冰莹。 穆冰瑶赞赏地看了秋月一眼。 这几天在淮王府养伤,全靠这丫头说书解闷,如今这丫头口才长进了。 穆冰莹被气得拳头紧握,大骂:“贱蹄子!和你的主人一个样,都是上不了台面的贱人,也敢在本小姐面前大放厥词;穆冰瑶,你教的好下人,胆子也忒大了!” 穆冰瑶眸子闪过一道冰棱:“瑶儿的胆子可比不上长姐和母亲的万分之一,你们可是连狙击暗杀都敢做的人。” 穆冰莹听得脸色一僵:“你、你、你说什么!”心里震惊穆冰瑶怎么会知道是她们下的手?立刻心虚起来。 “你没有证据,别含血喷人!” “想要证据也不难,这么多人在追查,总能找到蛛丝马迹。长姐,没事我要休息了。” 穆冰莹掩不住眸子中的妒意:“我问你,你怎么会牡丹宴上那些才艺?” “自然是练来的。” “不可能!四懿书斋里没见你学,你不可能会!” 穆冰瑶微笑:“长姐想学?”穆冰莹还没说话,穆冰瑶就接着说:“但妹妹没空教,你虽然没什么慧根,但勤能补拙就是了。” 穆冰莹瞪大眼睛,什么时候变成她来求穆冰瑶学了?整张脸涨得通红,正要发作,就听到门外李嬷嬷道:“二小姐,夫人带客人来了。” 秋月和云倩陪着穆冰瑶走出寝房,穆冰莹也跑出来,看见王氏和老管家带人抬了好多箱子过来,而站在最前面的赫然就是皇后身边的周嬷嬷,身后还有淮王府刘管家、太子府陈总管及几个陌生人。 原来他们得知穆冰瑶平安归来,都派人带礼品来慰问。 皇后让周嬷嬷带了御用的外伤药,还有人参燕窝等珍贵物品。 段钊让陈总管也带了两箱珍贵药材。 赵王除了一箱药材和补品,还有一朵雪山百年灵芝;而淮王府更是大大小小四五箱,还有一罐冰肌玉蓉霜,以及一篮鹤山梨。 众人一看冰肌玉蓉霜都变了脸色,那可是除了皇后,只有四妃才有的圣品。 王氏和穆冰莹已经掩不住贪婪,那鹤山梨也是难得贡品,不是只有穆冰瑶爱吃好吗…… 周嬷嬷见穆冰瑶没有大碍,才道:“明日午时,皇后娘娘宴请胭脂醉所有得主,您是天下第一红妆,务必准时参加。”又补充道:“明日巳时,便会有马车来接穆二小姐,这是天下第一红妆该有的待遇。” “那就谢谢皇后娘娘,瑶儿恭敬不如从命。” 穆冰莹简直快嫉妒死! 皇家马车亲迎入宫,那是何等光荣招摇? 穆冰莹决定去找王轻云,外公只说不能动用王家军,可没说她们不能对付穆冰瑶! ***** 皇家校场,太子与淮王遇上了。 段钊知道穆冰瑶回到穆府,还是由大公主亲自送回,心里沉了沉。 大公主自然是受老七所托,而且……他几乎可以确定,穆冰瑶与段锦之间早有默契。 段钊十分不舒服,穆冰瑶明明是他不要的,可他却觉得被自己弟弟在头顶种上一片青青草原。 他挑着弓:“老七也到校场,可是为了十日后的皇家狩猎?” 段锦一身惹眼的银红劲装,眉如宝剑、目如桃花,却一脸本王好难:“这还不是因为太子皇兄和四哥要为难臣弟?臣弟请婚,太子皇兄和四哥偏偏要凑热闹。” 段钊一脸膈应,明明是你踩本太子的脸,我刚取消议婚你后脚就去穆府,蹲点都没你动作快速…… “所以七弟打的是狩猎第一奖赏的主意?” 段锦选了一把紫檀弓,弹了弹弦:“是啊!第一可以得到父皇一个许诺,臣弟当然要来临阵磨枪。” “看来七弟对穆二真上了心,父皇这么倚重七弟,让你掌吏部和兵部,你还能为了她抽空来练箭。” “这没什么,太子皇兄之前把这两部都规划得很好,臣弟萧规曹随,十分轻松。”段锦扬扬手上的弓:“太子皇兄,比一场?” 段钊气到快吐血,萧规曹随?谁是萧谁是曹!捡漏不能低调点? “切磋切磋,有何不可?” 两人行了射礼,段锦亲自斟酒递给段钊,两人一饮而尽。 “太子皇兄请。” “承让。” 站上射台,由太子先射。 “老七,父皇将兵部和吏部交予你,希望你勿因儿女私情,耽误正事。” “咻”一声,羽箭飞出,命中靶心。 段锦嘴角一扬:“太子皇兄好箭术!” 轮到他抽箭上弦:“臣弟也想好好表现,无奈英雄难过美人关。对了,最近吏部有个员外郎位置空悬已久,却不知要让何人担任,太子皇兄可有建议?” 段锦手一放,箭倏的冲出,一样命中红心。 段钊眸光不觉凝敛起来,抽出第二支箭:“本太子倒是可以推荐柳知秋柳大人给七弟,之前他任职新城太守,最近回京述职,还算堪用。”手一松,又是稳稳红心。 段锦满意点头,换他抽箭:“太子皇兄推荐一定是好的,那明日臣弟就让吏部发出任命文书。”又是一次正中靶心,两人平分秋色。 段钊没有拿起第叁支箭:“七弟这么信任皇兄,不知道还有哪里可以帮上七弟的?”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天上不会掉下礼物,他知道段锦是有条件帮他。 段锦笑得灿若繁星,转身看向段钊。 “太子皇兄果然照顾臣弟,臣弟感激涕零!” 段钊皮笑肉不笑,他拿起第叁支箭,声音咬牙切齿:“照顾弟弟是应该的,就怕照顾不好。”靶心幻化成段锦的脸,松手,又是一次命中。 哇!恨意这么深,没关系,本王不怕! 段锦也拿起第叁支箭:“其实臣弟只希望瑶儿平平安安、早日康复,太子皇兄别和臣弟抢就行。”手一放,离红心却偏了半吋,声音略显懊恼:“啧!臣弟输了,没办法,提到瑶儿,臣弟就心猿意马,心不在焉了。” 段钊深深皱起了眉头,段锦明明可以趁机向他提任何要求,偏偏他只要王家停手,不再威胁穆冰瑶性命? 段钊直盯着段锦:“穆二小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段锦的桃花眼笑了起来:“那是!瑶儿最好从此平安无忧,再有人敢封街狙击,臣弟也会让他知道,玉面战神也不是叫假的。” 太子一凛:“放心,有奉天府、五城兵马司的保护,相信京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有太子皇兄这句话,臣弟也就放心了。” “老七,本太子可以知道,你为何如此心悦穆二?” 段锦一脸深情:“世上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对臣弟而言,瑶儿独一无二。” 他知道太子已经同意让王家军收手:“太子皇兄箭术超群,臣弟还是回府苦练,免得皇家狩猎时丢脸,告辞。”下射台,敬酒,潇洒转身,打道回府。 太子幕僚上前沉吟道:“想不到淮王竟是一个痴情种,为了穆冰瑶可以做这么大的让步?”冷笑道:“这种爱美人不顾江山的皇子,不是殿下的敌手。” “是吗?” 幕僚一愣。 段钊凝视弓架,那把紫檀弓重达百斤,段锦却用得举重若轻。 “用一个吏部员外郎换穆冰瑶平安,又能让本太子以为他耽溺儿女情长,是不是很划算?”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感谢看文,小草努力码字,大家投个珠、留个文啊! 下回、下回~~大妖孽如愿啦!!! #040本王想做(h) 段钊脸色凌厉,让人不禁胆寒:“一个能威震西戎的战神,会是一个只重女色的无用之人?他这样让本王更想知道,穆冰瑶究竟有何特殊之处,能得他如此相护?” 他说她独一无二…… 幕僚汗颜:“殿下英明。” ***** 段钊英不英明不知道,但段锦倒是解决了王家军对穆冰瑶动手的危机;现在他忙得焦头烂额,穆冰瑶作个梦,他就得东奔西跑。 运送铁矿今天是最后一批,晚上运送时,让李旭的人发现了!双方大打出手,经过一番缠斗,对方全军覆没,段锦虽小胜,运走了铁矿,但他也不慎受了伤。 受了伤,就该回府疗伤,但人家踩着月光,又翻进相府的琼琚苑。 受伤当然要找小仙姑。 “谁?” 穆冰瑶卧躺在软榻上看书,听到窗户轻晃一声,偏头一看,就看见一个黑衣锦袍的玉面男子越窗而入,眨着桃花眼和她打招呼,她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好。 “淮王殿下这嗜好真别致。” 段锦表情讪讪,一脸讨好:“小仙姑没良心,本王可是来报好消息的。” “铁矿都得手了?”穆冰瑶一起身,就闻到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殿下受伤了?”她忙走过去,一看大惊失色! 段锦脸色略白,右手臂和左肩都缠着绷带。 “殿下怎么这么不小心?严不严重?” 段锦看到穆冰瑶眼中的担心和焦虑,就觉得今晚来琼琚苑值了。 小脸蛋担心的模样愉悦了段锦。 声音不觉放柔:“小伤,和李旭的人交了手,但任务完成了。” 穆冰瑶拿出药箱,段锦知道她左臂伤也没好,起身去帮她。 “小仙姑这里的伤药,比淮王府还齐全。” 穆冰瑶呵呵,不知该哭还该笑? “上衣脱了,瑶儿帮殿下上药。”说完自己出了外间叫秋月送一盆温水进来,又命影卫回淮王府拿段锦的衣服。 等她捧了清水走进寝房里间,段锦已经大方脱了上衣,露出精壮的上半身,自己顿了一下,脸略红了红,两人之间那种暧昧不清的气氛又开始蔓延。 她帮他解开纱布、清洗伤口、然后上药。 穆冰瑶努力让自己不要去看段锦精瘦结实的胸膛,她红着脸,动作很轻,好似深怕弄疼他,尤其是看到左肩的伤口,整个皮肉外翻,让她皱紧眉头,擦拭得更小心翼翼。 段锦背上也有很多浅色淡去的疤痕,应该是出征时留下的;穆冰瑶每天看淮王一副轻狂桀骜模样,实际上,身为皇子出征在外,他也一定不容易。 穆冰瑶又拿起冰肌玉蓉霜,替他抹在背部的伤疤上。 段锦一愣:“那是旧伤,不疼。” “我知道不疼,但有疤,年代不久远,冰肌玉蓉霜还是有效的。” 他转身抓住她的手:“本王不是女人,背部留疤有什么关系?那是给你用的。” 她拉开他的手:“我伤在手臂上,别人也看不到,有疤也没关系。” “你夫君瞧得见。”段锦挑眉。 空气突然凝滞起来。 穆冰瑶手顿了片刻才继续抹药:“瑶儿以后不打算嫁人。” 段锦脸色沉了沉:“为什么?” 穆冰瑶拿起干净绷带,开始帮他手臂包扎:“佛家说‘求不得苦’,其实人生最苦的不是想求而不得,是你以为求到了,最后却一场空。” 得而后失,才是最苦的。 段锦浓墨般的眸望着穆冰瑶:“没有开始又何来结果?” 穆冰瑶包扎完手臂,又拿另一条绷带,起身要帮他包扎肩膀。绷带必须斜绕段锦的身体,所以穆冰瑶倾身靠向他:“世上没有瑶儿要的夫婿。殿下放心,瑶儿不会违背诺言,一定助你登上那个位置,才会离开。” 段锦的心情变不好了,穆冰瑶倾身帮他绑绷带,摇晃的油灯将两个人的影子交迭在一起,看起来暧昧缠绵。他一低头,影子交颈厮磨,可是现实却是她用冰冷的语气告诉他,助他上位后,她就离开。 窗边传来声音,穆冰瑶从暗卫手中接下衣服,一关窗,整个人就被旋起压在了榻上! “殿下!” “本王饿了。” 穆冰瑶感觉到腹部涨硬之物,整个心口一颤:“我……让秋月煮面……” “本王想吃什么,瑶儿不知道?”段锦修长的手指滑过她柔美的脸颊:“你这一副皮囊看着就可口,本王每一瞧见就垂涎叁尺。” 穆冰瑶有一双含情眼,水汪汪亮盈盈的,但此刻却平静无波。 是啊!即使是段锦,要的也只是这身皮囊,而不是“她”。 “那殿下打算怎么吃?”这么暧昧的话,穆冰瑶却说的令人发寒。 段锦怒了:“小仙姑的嘴还是别说话的好。” 潮湿的吻交错着两人的舌,不知道为什么,两人都有点负气,但却又竭尽付出与给予;段锦吻的蛮横粗暴,穆冰瑶也完全配合,张着檀口任他的舌扫过她整个口腔,耳边尽是唇齿间暧昧的舔舐声,从下腹部升起的欲望烧掉了段锦的理智。 他等这一刻很久了。 “你这妖精!” 穆冰瑶胸脯因喘而起伏,闻言挑眉装无辜:“墙是你翻的,榻也是你爬的,我什么都没做。” “可本王想做!”段锦声音有切齿的瘖哑。 本王想做── 本王想做什么? 这女人身体是热的,但眼睛含着冰,这让段锦莫名的生气!女人的衣服很快就被扯落,渗进屋里的月光映在穆冰瑶赛雪的玉臂上,看起来就像这女人的心,很冷。 男人低头咬了她! “呃!段锦,你还真饿了──”穆冰瑶吃痛,喊了一声,但段锦已经不准备让她继续说话;他的唇堵住她,与她交换着津唾,手在她胸前揉捏挑逗,戏弄那嫣红的浆果。 段锦已经厌恶这可恶的女人总是用冷静的表情看他,他要这女人的眼染上不理智的绯色;他不要只有自己为对方沉沦,是她拉自己下水的,所以只有自己一个人受情欲煎熬不公平,他要这个叫穆冰瑶的女人和他一起堕入深渊,灭顶也好、嘶吼也罢,就算血淋淋,深渊里也有人取暖。 冰瑶冰瑶,他段锦不信捂不热这一块千年冰玉! 段锦像一头狼,手揉着穆冰瑶比雪还白、比棉花还软的玉峰,唇移到她的耳后,咬住吸吮辗转舔舐,彷佛那是一口最销魂的肉。 他精壮热烫的下身抵在女人大腿,腰自动往前挺进磨蹭,大手缓缓向下,从她雪背滑过蜿蜒窈窕的腰窝,停在她的腿根,轻轻一按,穆冰瑶果然撑不住,嘴角溢出一声轻吟。 段锦的桃花眼在浓稠的夜里开出浓艳的绯色:“上次瑶儿喜欢本王摸这里。” “段锦!” 他迅速脱下她的亵裤,玉体横陈;带着薄茧的手指撩拨过覆盖幽径的花草,停在花径上来回摩挲搔痒,穆冰瑶已经快要不行,胸脯剧烈起伏,两条玉腿想合拢却被他强劲的腿撑开,方便玉面战神的手指狎弄。 颀长的手指撩拨内外花瓣,蕊芯更因为男人迅速的抠弄而肿胀缨红;段锦的唇含住雪乳亲吻逗弄,又沿着玉峰弧度缓缓往下,穿过腰际。 “瑶儿好香。” 穆冰瑶一阵战栗!她发现男人的唇似乎没有准备停下,仍继续下探,口涎滑过肚脐的痕迹带来的不是凉意,而是点火! 她身子惊颤起来,体内猛然涌出一泓春水,濡湿了探花口的手。 男人一口咽下春泉,然后抬起她的玉腿,看到湿润晶莹的穴口朝自己开阖,像一朵艳丽的牡丹! 他着了魔,脸缓缓贴近,最后唇尖探进花瓣──舔上那颗被春水湿透的盈盈红蕊。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小草写的血卖喷张!(′///?///`) 感谢看文,小草努力码字,大家投个珠、留个文啊! #041妳体内是本王的形状(h) “啊──” 穆冰瑶瞪大眼睛,头向上仰,想合拢的腿被段锦的手箝制住,花口只能大开任他灵动的舌任意搜刮采撷,或舔舐或吸吮,啧啧有声。 “别!” 她想阻止,但玉面战神想做的事岂是她能阻止? 淫靡的水声潺潺,不知是他的津唾,还是她泓流的春水,抑或都有。 下身被舌头逗弄的身娇体软,体内欲望横流,她眼尾赤红,脸颊蹭着被褥闭眼喘息,表情看起来既痛苦又迷醉,整个腰都是软的,只有被抬高的双脚脚趾用力蜷起。 月光下,穆冰瑶睁开泪眼往下看,男人的头埋在她双腿间,舌头舔试着她最羞耻的部位,这种她从来没想过的事,竟然发生在她和段锦之间! 她说不出此刻自己什么感觉,只觉得感官无比满足,体内又无比空虚! “明天有皇后宴……”她的理智被一根丝线吊着,然后:“啊──” 段锦的舌探了进去。 她用手臂摀住自己的嘴,避免自己控制不住发出声音。 “说,说你也馋本王,喜欢本王这样弄你──” “段锦你!” 段锦长相俊美,甚至带着一点妖气,但脱了衣服,长年习武的健美体魄与行军作战留下的伤疤,让他给人一种惊心动魄、毫无招架之力的男性魅力。穆冰瑶说不出羞耻的话,但她心里是赞同段锦的,羞耻和愉悦让她的肌肤透着迷人的绯红。 段锦的吻不断落在她的腹部,口鼻的热气让她一阵搔痒;他抚摸被高举的双腿,唇又在她白皙的大腿流连:“瑶儿不喜欢?” 手指直接捅进湿热花口,捣弄起来。 穆冰瑶哪里堪得住段锦这样欺负,紧咬的唇忍不住溢出哭声:“段锦……” 同样一声“段锦”,但喊出来却是求饶与恳求,段锦脑中那根较劲的弦瞬间崩断。 “别哭。”他起身亲吻她的唇,穆冰瑶从他的嘴尝到了自己的味道,整个人几乎要迷乱昏厥! 段锦一边吻她,手却没有从蜜穴中出来:“瑶儿,本王也要。” 穆冰瑶的手被带到男人下身,那早就肿胀不堪、炽热如火的欲根早如柱顶天!穆冰瑶也不矫情,纤手碰触到它的时候,她感觉段锦在他手里颤动了一下。 男人发出满足的叹息! 穆冰瑶放开胆子,调皮用手指弹了一下红到略微发紫的茎柱,引发男人溢出一道隐忍的低吼:“妖精!” 穆冰瑶抬头看他,段锦的额头已经沁出汗,桃花眼满是血丝。 男人以为他的欲望在江山、在战场,可是这个女人却轻易撩拨动他,让他汹涌澎湃的欲望再也忍不住。 她也是他要征服的战场。 他的手从蜜穴中抽出,穆冰瑶突然感到一股空虚。 “说,说你要本王。” 穆冰瑶说不出来。 红紫色的冠顶抵上花径,不论穆冰瑶要不要,段锦都要用自己最真实的欲望去感受这个女人。 湿濡的春水让他很快找到花口,穆冰瑶紧闭眼睛,但段锦不让:“穆冰瑶,张开眼睛,你要看着本王!” 看着本王,进入你。 穆冰瑶颤巍巍张眼,可这一张眼,立刻一声惊呼! “段锦,等等,你的肩膀!” 段锦左肩上的绷带已经被血染红!他的伤口因为过度用力裂开了。 但这紧要关头,如何喊停? 段锦一个挺身,硕大肿胀的分身直捣黄龙,整个没入穆冰瑶的身体── “啊──” 穆冰瑶上一世体验过第一次被贯穿的感受,或许段锦前戏做得足,这种被硕大异物贯穿的感觉,让她在被撕裂的痛楚中,又隐密体会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双手紧紧掐住他手腕。 段锦更是兴奋地发颤,撑着床榻的双手、跪在穆冰瑶身体两侧的双腿、被包覆在湿热秘道里的热杵都在发颤,因为兴奋! 贯入窄窒壅道的剎那,美得让他一下子头昏目眩! “瑶儿……瑶儿……你好紧……” 段锦停在穆冰瑶的身体里忍着没动,他闯入的剎那差点泻身;穆冰瑶的滋味美妙无比,段锦发出酒醉般的呢喃伴着亲吻,在穆冰瑶脸上、颈上、耳根和锁骨不断落下,最后含住她右胸的蓓蕾。 感觉她似乎已经适应了,腰缓缓动了起来。 “嗯──” “瑶儿,你是热的,你可以是热的……” 段锦用脸颊磨蹭雪乳一边呢喃,下身也开始缓缓加速,床榻摇晃出暧昧声响,中间参杂着男人的粗喘与女人低低的娇吟。 “殿下!” “叫我段锦。” 段锦不断冲撞穆冰瑶,经络虬起的茎柱硬如赤铁深深浅浅、不断进出花口,两人交合处发出淫靡的撞击声,潺潺春水渐渐变成狂风骤雨,柔情细吻也变成撕咬追逐;穆冰瑶在段锦不断传送的挺进里,丧失清明。 两世加起来,她从来没有这种体验,她被冲击得彷佛溺了水,想攀住一个人,却又愿意随他一起沉沦;陌生又刺激的感受让她想把身上男人赶出体外,但又想仔细感受身体里那根猛兽带来的战栗欢愉。 她以为上次段锦用手指让她高潮已经是鱼水之欢的极限,但是── 段锦的欲根竟然在她体内上下抖动。 “段锦,你坏!” 段锦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沿着他高挺的鼻梁,滴在她的锁骨上。 “本王早说过我不是好人。”他一边说,一边给予更坏更酣畅的撞击,让穆冰瑶体内情潮泛滥,一波波冲击她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 花肉因为不断被挤进翻出而发红肿胀,但汩汩春水也一边滋润着花口;欢愉一波一波被推高,穆冰瑶每一次都觉得自己已经被浪潮灭顶,但段锦却总能把她顶向更高的高峰,让她几乎要受不住。 她眼泪流了下来:“段锦、段锦……我不行了……”她攀住他的脖颈,似乎这样可以让撞击力小点,可是怎么可能? “瑶儿,你好深……”床榻摇得厉害,他的手抚向她的腹部:“你体内是本王的形状。” “段锦!” 这混蛋的骚话让她想搥死他!但又因为他的话而升起隐密的快感,一阵突如其来的痉挛让穆冰瑶身子颤动! 她瞪大眼睛,猛然起身,搂住身上驰骋的男人,然后一阵觳觫,她忘情咬住段锦的肩膀。 段锦知道她高潮了,他让她坐在自己身上,双臂搂住发颤的娇小身子,拨开她潮湿的发,在她后颈不断吻着。 “穆冰瑶,本王让你快乐了,对不对?” 穆冰瑶咬牙,从段锦肩上起来,瞪着发红的泪眼:“段锦,你是疯子。” 段锦猛然抽出硬杵,将穆冰瑶翻了个身,从她身后再度挺进,进入她的身体。 “呃!” 好不容易和缓的细浪又被逐渐推高,段锦掰过穆冰瑶的脸和她接吻,他吻得缠绵柔情,但下身却诚实地一如疯子不知节制挺进! “瑶儿,小妖精,你也能给本王快乐。” 段锦被逐渐涨满的情潮也快要攀向顶峰,在汹涌来临前,他不知道这场榻上的风月博弈是他征服了她,还是他被她征服! 一股热流即将冲出闸口,段锦抽身,将喷涌而出的白浊洒在穆冰瑶的雪背上。 穆冰瑶在他抽出的剎那感觉身体一空,然后火热的心也陡然冷却下来。 他害怕自己怀了他的子嗣?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做了两章,小草是不是很有诚意? 段锦(┬┬﹏┬┬):本王终于吃到小仙姑,可本王是玉面战神,怎么才来一次…… 穆冰瑶:你有伤在身,而且明天要面见皇后,精神不好怕冲撞老人家。 段锦os:我不怕冲撞她,我只想冲撞你…… #042瑶儿的敌人比较无耻一点 穆冰瑶埋在枕头里的眼睛,渐渐黯淡。 以前她不喜欢段钊用这种后背姿势,她觉得自己像是被泄欲的畜生;可段锦却让她嚼出这姿势可以带来更多欢愉的时候,给她当头棒喝,让她更感狼狈。 她承欢于他身下,可他馋的,终究也只是身子。 当段锦缓过劲儿,穆冰瑶的眼睛也恢复清明,方才那一丝黯然与伤感,都随着先前的激情,被她压了下去。 段锦起身,套上衣服走出去,让守在外面的秋月送水进来;秋月脸红得出水,方才那么大的动静聋子都听得见! 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段锦,更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家小姐;小姐云英未嫁,却与淮王有了肌肤之亲。虽然惊世骇俗的事小姐这阵子没少做,但毕竟事关名节,秋月不禁有点怨恨淮王,这么轻待小姐,以后会不会看不起小姐? 秋月什么都不敢说,自己是一个没见识的婢女,只能尽力帮穆冰瑶。 “你出去吧,这里有本王。” “是。”满屋欢爱的气息,让她低着头闭着气赶紧走了出去。 段锦给穆冰瑶擦身,当他擦到她的下面,那里红肿不堪,床榻边缘有他绷带渗出的血迹,但床榻中间明显两点赭红,是穆冰瑶处子的元血。 看到那两点血渍,段锦动作更轻了。 穆冰瑶拿过他手上的棉巾:“我自己来。” 段锦知她害羞,直接去净房沐浴,出来时穆冰瑶已经穿戴整齐,又拿出伤药,准备给他重新包扎伤口。 方才是自己入魔了,段锦能保持清醒,很好。 “你伤口不能碰水,看,变严重了。”穆冰瑶皱眉。 “你关心本王?” “是怕你坏了大事。” 段锦转头,穆冰瑶又恢复了冷漠。 “唉!可惜了你一双含情眼,里头只装着算计。” 穆冰瑶没有说话,她两世能被皇子注意,不都是因为能算计? “以后本王每晚上你这里换药。” “什么?” “本王受伤是秘密,你以为谁都能见本王的身体?”段锦觑着她,语气有他没发现的讨好:“本王这次真饿了。” 穆冰瑶叹了口气,让秋月给他煮面。 ***** 第二天巳时,皇后派来的马车已经来到丞相府;八个宫女、百名禁军护卫,一路浩浩荡荡,将穆冰瑶迎进皇宫。 穆冰莹在门口看得又嫉妒又羡慕!连续两天,穆冰瑶都坐着她这辈子十分垂涎的马车。 不行!她一定要杀了穆冰瑶,就算杀不了她,也要毁了她。 穆冰莹更下定决心一定要嫁给太子。 只要她成了太子妃,大公主的马车她便不看在眼里;而皇后用的马车,呵,以后就是她的! 穆冰莹立即回屋打扮,今日宴会说不定太子也会参加,她绝不能让太子和穆冰瑶有任何发展机会,更何况那柳青也是座上宾之一,她觊觎太子,自己更要去防着。 穆冰瑶坐在马车上假寝,昨天这身子初尝云雨,还好有这辆马车,一路稳得让人昏昏欲睡。 昨晚的疯狂让她彻底和淮王绑在一起,从天上回到人间,穆冰瑶也决定不矫情了;谈情什么的都是浮云,他占了自己身子,破了自己嫁给段钊的可能,于他才是安全的。 她也是利用淮王复仇,谁也没占谁便宜。 所以他不让自己怀他子嗣是明智的,若有了孩子,不但两人关系会变复杂,甚至那孩子能不能存活,她也做不了主。 皇家无父子,又哪来真情? 马车驶到了皇城,外面的宫女道:“穆二小姐,皇城到了,请您下车换轿辇。” 轿辇一路来到凤鸣馆,太监高唱“穆二小姐到”,所有人都看向门口。 穆冰瑶一件松花配桃红的海棠云锦,简单的飞天髻簪着两支碧玉钗,她淡淡踏在红毯上,平视前方,朝殿中走来。 在殿中服侍贵人的宫女都有一种错觉,好像走来的少女是这宫殿的主人,正以一种俯视的角度睥睨着众人…… 殿中乔若兰、柳青、范明月、楚玉歆都到了;乔若兰等人对穆冰瑶刚刚的姿态都有一丝心惊;楚玉歆见到穆冰瑶,指自己座位右侧,刚好是皇后娘娘下首的第一个位置:“瑶儿,这里。” 皇后娘娘也来了。 所有人起身行礼。 皇后看到穆冰瑶很高兴:“穆二小姐,快过来给本宫瞧瞧,还好老天有眼,让你平安归来!” 穆冰瑶一上前,皇后就拉着她的手,看得出来皇后是出于真心,穆冰瑶不禁感到鼻酸。 上一世她嫁给段钊时,皇后已经过世,若这个婆母还在,是不是自己就不会这么凄惨? “瑶儿,你这次伤得不轻吧?”楚玉歆一脸难过,指着她露出来的脖颈:“瞧你连脖子上都有瘀痕。” 穆冰瑶心虚摸了摸,心里骂死那个大妖孽!她都已经尽力遮掩了。 就在众人话着家常,太监又高喊太子、二公主、六公主,还有王曜、王轻云、穆冰莹来了。 柳青一听太子来了,眼睛不由得一亮!又听到穆冰莹也来了,心里不屑起来。 来人行礼如仪,皇后让人赐座。 穆冰瑶看着对面六个人的目光全向她射来,倒是很坦然。 段钊看她的眼神很柔和,王曜的眸子带着犀利的审视。 段钊道:“母后,王小将军兄妹送了一些好马进太仆寺,知道母后在此宴请胭脂醉得主,所以儿臣自作主张,将人带来蹭饭,母后不介意吧?” 皇后嗔怪地看着段钊:“你这孩子,母后会少给你吃的。”她当然知道太子是为了穆冰瑶而来。 皇后看向其他人:“今天就都留下来一起用膳。” “谢皇后娘娘恩典。”穆冰莹瞟了一眼穆冰瑶和柳青。 哼,只宴请胭脂醉得主?本小姐就是有办法进来! 周嬷嬷下去布置。 王轻云对着穆冰瑶:“表妹几日不见,怎么见了面也不打招呼?是不是得了天下第一红妆便眼高于顶了?” 楚玉歆见不惯王轻云老欺负穆冰瑶,她还是不是人家表姊? “王小将军和王姑娘是穆二小姐的表哥表姊,也没见两位对历劫归来的表妹加以慰问,倒先责备起来了?” 柳青反驳说:“楚小姐别乱出头,穆冰瑶为什么会遭此凶险,说不定正是平日树敌太多,她自己得先反省反省吧?” 穆冰瑶一点都不以为意:“柳小姐说笑了,瑶儿身处后院,如何有机会树敌?只不过瑶儿的敌人比较无耻一点……”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一脸微笑看着对面叁个始作俑者。 王曜不动声色,但王轻云和穆冰莹顿时脸色一变! 王曜举杯:“敬表妹一杯,相信表妹这次历劫归来,以后都能平安顺遂。” “有表哥金口,瑶儿一定可以活得平安;至于顺遂……”她看向王轻云和穆冰莹:“也有赖家人庇荫了。” 王轻云和穆冰莹见她字字句句都在挖苦,内心怒不可抑。 不就是嘲笑他们封街狙击都杀不了她吗? 此时穆冰莹突然起身上前,跪在皇后娘娘面前:“皇后娘娘,莹儿替妹妹向皇后娘娘请罪;妹妹年纪小,还望娘娘不要怪罪于她。” 皇后一脸疑惑:“穆大小姐何出此言?” 穆冰莹一脸忧心:“妹妹在牡丹宴夺得四株胭脂醉和一盆魏紫琉珠,本是极大的光荣,却没有好好保护,当天就被贼人削断破坏,虽非故意,但毕竟未尽保护之责……” 皇后最护她的牡丹花,就算穆冰瑶是不得已,但对穆冰瑶当天就糟蹋了四株胭脂醉和一盆魏紫琉珠,心里一定不舒服。 楚玉歆实在很受不了这么矫揉造作的人,小声啐道:“打击别人是能给自己多几两肉?难怪连一株胭脂醉都拿不到!” #043不谢的魏紫琉珠 楚玉歆声音虽然小,但穆冰莹却听到了,脸色一变,怒道:“楚小姐什么意思?” 不等楚玉歆说话,穆冰瑶就起身走出来,跪在穆冰莹身边:“皇后娘娘,诚如长姐所言,瑶儿有罪。” 皇后睿智一笑,她知道穆冰瑶一句“有罪”,事实上可不是要认罪。 “穆二小姐有伤在身,起来说话。” 穆冰莹一愣,怎么回事?穆冰瑶起来说话,而她反而跪着?可是皇后没叫她起来,她怎敢起身?只好继续跪着。 穆冰瑶美目流盼,气定神闲:“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是我大秦女子的典范;娘娘用心栽培牡丹,正是要告诉大秦女子,不但要学习牡丹优雅的仪态、高贵的品貌,还要学习牡丹独占人间第一香的才德。” 穆冰瑶看向众人:“什么人可以得到魏紫琉珠?只有在牡丹宴上技压群芳、德艺双馨的女子才行!皇后娘娘正是要用魏紫琉珠的国色无双来告诉世人,我大秦就是要这样的女子,才配称得上天下第一红妆。” 穆冰瑶声音铿锵动人:“娘娘以花喻人、以花警人,可惜臣女没有机会让乡亲观赏魏紫琉珠和胭脂醉,感受皇后娘娘的栽培苦心,实是臣女之罪。” 穆冰瑶以告罪之姿,行赞美魏紫琉珠之实;不否认她没有尽到保护之责,但用她的方式让皇后不但无法怪罪,还会更加欢喜! 这哪里是一个粗俗无文的草包? 楚玉歆补了一句:“皇后娘娘,穆二小姐了解皇后娘娘赠花心意,比只知照顾却不知意涵的女子不知高明多少?” 乔若兰觉得自己莫名中箭。 皇后点头:“魏紫琉珠是有形之花,再怎么妥善照顾,也会随季节递嬗而凋零,重点在精神意义。穆二小姐的花虽因故凋残,但二小姐本身就是一朵不谢的魏紫琉珠。本宫不怪罪于你,入座吧!” 不谢的魏紫琉珠。 皇后的话又给穆冰瑶镀了一层金。 楚玉歆瞅着还跪在地上的穆冰莹:“以后穆大小姐要请罪前,先用用大脑。若没有大公主的救命之恩,穆大小姐还没机会在这里帮妹妹请罪呢!” 穆冰莹心里一跳!她头低的不能再低。 蠢! 段钊忍不住在心里给穆冰莹下批注。 皇后也冷冷说:“穆大小姐起来吧!今日本宫宴请胭脂醉得主,穆大小姐就一旁跟着见贤思齐。” 这句话更让穆冰莹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 连一朵胭脂醉都没有的人,还敢在这大放厥词?滚一旁学习去。 太子眼神闪过一丝厌恶,王曜兄妹也尴尬低头,他们都没有预料穆冰莹会这样莽撞;而柳青虽不愿见穆冰瑶出风头,但见穆冰莹吃鳖,尤其是在段钊面前,她非常高兴。 宴席期间,众人笑语晏晏;到了尾声,宫女给每人上了一盘酸枣消食。 皇后看向柳青:“柳小姐,本宫记得你父亲柳知秋昨日被拔擢为吏部员外郎,看来是要常驻京城了。” 柳青一听皇后问起,看了太子一眼,脸色绯红;太子帮父亲得到一个留任京城的机会,还是正四品的吏部员外郎,一定是因为自己的关系。 “回皇后娘娘,是的。”然后看向身后丫头,丫头立即捧出一只小瓮:“父亲这次回京,有人送了几瓮岭南上好崖蜜;知道臣女今日要赴娘娘宴席,特地让臣女带来给娘娘品尝。” “柳大人有心了。”皇后道:“恰好今日水果是酸枣,周嬷嬷,将崖蜜打开,给大家一起享用。” 一开瓮,崖蜜的香气立即传来,当大家拿酸枣蘸着崖蜜吃时,二公主大叫:“唉呀!这是什么?” 二公主吓得花容失色,皇后一个眼神,周嬷嬷立即到二公主席位,只见她拿一只银勺,黄澄澄的蜜里有一颗黑豆子。 周嬷嬷凑近一看,惊恐地说:“老天爷,这是老鼠屎!” 老鼠屎! 众人脸色都像吞了苍蝇一样难看,骇然地看向柳青。 柳青吓得忙跪在地上。 六公主喝叱道:“柳青,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送一瓮有老鼠屎的崖蜜给母后,是想造反了吗?”六公主脸色铁青,她蘸了崖蜜吃了好几口。 柳青哭喊着:“公主冤枉啊!臣女不知道为什么崖蜜会有……不洁之物,崖蜜带来的时候还没开封啊!请娘娘明察。” 二公主一脸恶心:“不是你就是你那包藏祸心的爹,他存心对母后不敬!” 柳青眼泪啪咑啪咑地掉,浑身瑟瑟发抖:“不会的、不会的,我爹不会这样的!” 穆冰瑶静静坐在自己位置,觉得有些困扰。 她不知道段锦拿吏部员外郎位置去和段钊谈条件,但让柳知秋坐上吏部员外郎位置,却是段锦和她的计划。 他们知道柳知秋是太子人马,打算在“不久的将来”,让他出来帮太子“捅篓子”;怎知还没上任,就自己先“找屎”了。 穆冰瑶叹了口气,她虽不喜欢柳青,但如果柳知秋因为这件事而不能升官,她会很困扰。 “娘娘,能否让臣女看看那颗老鼠屎?” “穆冰瑶,你想做什么?难道你想趁机陷害我?”柳青脸上泪痕交织,实在不复她高岭之花的形象。 穆冰瑶无奈一笑:“柳小姐,你现在还需要人陷害吗?” “我──” 皇后脸色难看,她的宴席出现老鼠屎,这传出去太没面子了! “周嬷嬷,将那不洁之物给二小姐看看。” 周嬷嬷拿着刚刚二公主给的勺子,以托盘端到穆冰瑶的桌上。 穆冰瑶凑近盛有老鼠屎的银勺,仔细观察。 对面段钊饶富兴味地看着她,如果穆冰瑶能帮柳知秋解开误会,无疑也是帮了他大忙。 穆冰莹发现太子一直看着穆冰瑶,嘴角还扬起浅浅笑容,恨道:“妹妹,不懂别装懂。” 太子瞪向穆冰莹,他实在很怀疑找穆家合作是不是错了?他正寄望穆冰瑶帮他捞人,穆冰莹还要来扯后腿? 王曜见段钊脸色微变,拉了表妹一把,在她耳边小声道:“柳知秋是太子的人。” 穆冰莹脸色一白,什么话也不敢再说。 此时乔若兰说了句:“二小姐瞧出什么了?”她今天一直在观察穆冰瑶。 穆冰瑶挑出老鼠屎放入牒子中,拿另一支银勺背部往下一压,结果老鼠屎瞬间化了开来。 穆冰瑶起身,对皇后说:“皇后娘娘,柳大人没有不敬之心。” 二公主抢声说:“你凭什么这么说?” 穆冰瑶不慌不忙:“不是臣女说,是这颗老鼠屎告诉我们的。”她指着老鼠屎道:“一般老鼠屎又干又硬,如果柳大人存不敬之心,在崖蜜中掺入老鼠屎,那老鼠屎浸在崖蜜中,一定外湿内干;可是这颗老鼠屎已经整颗湿透,轻压就化,可见浸渍崖蜜日久,这自然是封瓮的时候,老鼠屎已经在里面的原因。”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点头。 柳青沉冤得雪,又泣不成声:“是的、是的!一定是这样没错!” 皇后点头,虽然洗脱了柳知秋的不敬罪名,但宴席上有老鼠屎,心情也不会愉悦,挥手:“把这脏东西撤下!柳小姐起来吧!” 太子嘴角微笑的弧度更大了:“穆二小姐兰心蕙质又心细如发,天下第一红妆实至名归。” “不敢。” 乔若兰感到不解,柳青这么不待见穆冰瑶,她居然还肯给柳家出头? 从结果论来看,穆冰瑶是做的好,所以得了美名;但若找不出结果呢? 经过这一场风波,众人已无吃饭兴致,全都撤下后,皇后道:“今日申时,无极道长将在叁清殿讲授老子之道,有兴趣的一起留下来听!没兴趣的,也就散了。”她特地看了一眼穆冰瑶:“瑶儿,陪本宫留下来听讲。”皇后直接称穆冰瑶为瑶儿,让穆冰莹心里更不是滋味。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两人那个那个了,以后这样那样的事便不会少; 而且随着剧情展开,其他人的也会慢慢上线,希望大家看得愉快(●’?’●) 别忘了给小草投个珠、留个言,踩个足迹让我知道你(你)来了。 #044帝王虽瘦,天下必肥 为了展现贤名,乔若兰、王轻云、穆冰莹和柳青都留了下来,倒是楚玉歆对穆冰瑶挥挥手,她回家比较舒服,看得穆冰瑶十分羡慕。 等待的过程中,段钊走过来:“瑶儿陪本太子下盘棋吧!” 她眉宇微微一皱,他凭什么叫她“瑶儿”? “臣女──” “别说你棋艺不精,可以在牡丹宴上以盲棋打败柳青,再说自己棋艺不精,也拒绝得太没诚意了。”说完自顾自走上凉亭,侍从直接在石桌上摆上棋盘、棋碗。 “坐。”这已经是命令的语气,容不得穆冰瑶拒绝。 对方是太子,穆冰瑶只得坐下来。 段钊瞅着穆冰瑶怒气冲天的样子,又想到她方才殿内的表现,段钊不禁笑出声:“瑶儿,你真有趣。” 穆冰瑶怒瞪段钊,他完全不能体会自己要花多大的力气,才能和他同处在一座凉亭下而不杀了他;想到前世种种、想到方出生就被毒死的孩子、想到穆冰莹斜倚他的怀中、想到那一杯鸩酒、想到段锦的万箭穿心── 段锦的万箭穿心? 她何时把段钊加诸在段锦身上的仇,也给登记上本了? 穆冰瑶收回心神,端正严肃地看着他,然后垂眸,拈起一枚黑棋,丁丁从容。 “太子殿下,您放心,臣女现在开始,会好好陪您下一盘棋。” 不到半个时辰,穆冰瑶起身走人;独留段钊呆楞着,脸色惨白地震慑当场。 这一局,他被杀得片甲不留。 ***** 快到申时,穆冰瑶一行人,陪着皇后浩浩荡荡来到叁清殿。 “请问前面可是穆冰瑶姑娘?” 穆冰瑶转身,眼神一凝,是他。 眼前男子面如冠玉,双眉斜剑入鬓,一对细长的丹凤眼,像嵌着两颗黑宝石。他身着一袭赭红绣金竹蜀锦,尽显富贵风流。 别看他风流俊逸、雍容金贵,听说他骑射功夫不输武将,每年皇家狩猎皆可排进前叁。 他是大秦第一皇商,第一世家世子,大秦二甲第二名进士出身,二公主段宜秋的驸马,李旭。 “穆冰瑶见过二驸马。”穆冰瑶收拾精神,淡淡一揖。 “前几日家奴无状冒犯二小姐,李旭在这里向您赔礼,也祝贺二小姐夺得天下第一红妆。”他的声音一如春风,熨贴人心。 如果不认识他,很容易为他的倜傥风范着迷;但因为有上一世的交集,她知道在他金玉糖衣的包裹下,里头是一条狡诈贪婪的毒蛇;段钊能有取之不尽、用之无竭的金钱,都来自于他那双翻云覆雨手。 “驸马爷言重了。” “二小姐有容,李旭佩服。敢问二小姐,是否知道当日那位黑脸侠客……现在人在何处?” 穆冰瑶故作疑惑,她知道李旭紧盯着她的表情,她一点点破绽都不能露:“黑脸侠客?驸马说的是那位姓唐的工匠?因为那场意外,他送了瑶儿一些小玩意儿,之后人就走了,倒是个手巧的。” “二小姐知道他去哪里了吗?”李旭的眼睛一直盯着穆冰瑶,迸射着探究的精光。 穆冰瑶摇头。 正当李旭仍想再问,皇子公主们到了。 “穆二小姐!” 段钤走过来,瞪了李旭一眼:“穆二小姐,道不同不相为谋,走,听讲去。”也只有潇洒不群的赵王,才能把这么不礼貌的行为,做得这般潇洒有范。 穆冰瑶转身剎那,看到段锦以唇语说:“咸福门。” 昨晚自己才委身于他,身上都还留有他的痕迹,脸就不自觉热了起来。 赶紧点头,转身进入会场。 见前方的人鱼贯入场,李旭身边的人问:“主子,您相信穆冰瑶所说……” “不信。”李旭冰玉似的唇翘起:“她太聪明了,但聪明反被聪明误,她的镇定反而告诉本驸马有猫腻。” 二公主上前:“驸马,走吧!” 段宜秋一向高傲蛮横,独独对李旭低眉服软。 她疯狂喜爱自己这个俊逸风流的夫君,甚至这个夫君还是她不顾一切抢要来的;只可惜李旭对她,只有在外人面前恩爱,在家中,就是将段宜秋当公主供着,有敬无爱。 李旭看着自己的公主妻满头珠钗宝钿,将自己装扮得富贵娇气、美丽绝伦,但气质神韵连刚刚那个头上只有两支玉簪的姑娘都比不上。 李旭微微一笑:“嗯,咱们进去。” ***** 所有人分两边,安安静静地坐在蒲团上听讲。殿内焚着檀香,听着无极道长“道可道,非常道”的内容,很多人都开始打盹儿起来。 皇帝好道,十分向往道家无为而治的境界。 这样的皇帝在神州各国中很是独特,但帝王毕竟是帝王,要做到“垂拱而治”,帝王本身的“驭下之术”必须了得;几个皇子要在他眼皮子底下蹦跶,他还是有那个火眼金睛,看得透彻。 皇帝皱眉,怎么太子脸色惨白,魂不守舍? 顺着太子目光,瞥向对面;段钊看的竟是穆冰瑶。 皇帝的暗卫并不是吃素的,就算没有证据,也隐隐知道那天晚上封街狙击的人是威远侯府。他不是不震怒,而是为了一个女子和王家撕破脸并不划算,他还沉得住气,只是私下找了王浩敲打了一番;而且老七处理得很好,让大公主出面,周全了两方。 这个穆冰瑶…… 穆冰瑶坐如针毡,她已经让自己坐在极角落了,但好几道螫人的视线毫不避讳朝她射来,彷佛今日讲道的是她,不是端坐前方的无极道长。 皇帝为什么要注视她?是因为牡丹宴叁王请婚?而来自段钊复杂的眸子、李旭探究的眼神、赵王时不时投来欣赏的目光、大妖孽彷佛还在回味昨晚的桃花眼,还有四面八方那几道嫉妒的眼刀,穆冰瑶气得想起身走人! 真是够了!还让不让人好好听讲? 正当穆冰瑶快要坐不住,身后冷不防有人拽她蒲垫,让她一个重心不稳往前面扑倒。 她发出一声闷响,撞到了乔若兰。 穆冰瑶真有想站起来骂人的冲动! 她瞪向身后,穆冰莹你是不是猪啊! 穆冰莹也真是忍不住了,太子一双眼睛直楞楞往穆冰瑶看,是可忍孰不可忍! 无极道长认出发声响的是今年天下第一红妆,高兴地说:“穆二小姐是不是有高见?” 原来几个宗室里的闲散王爷问无极道长炼丹养生,是不是真有其事? 皇帝精明的眸子也睇向她:“丫头,说说看。” 穆冰瑶叹了口气,前面乔若兰转身看她的眼神,就是一脸“你真的很爱出风头”。 “不小心打断道长讲道,瑶儿失礼了。” “穆二小姐不必客气,说说看,你对炼丹长生的看法。” 穆冰瑶也就不客气了:“老子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人是天地阴阳交合而成的万物之灵,自然可以撷取天地精华,达到养生与长寿。” “嗯,继续说。” “所谓炼丹,其实是在‘炼人’。丹药乃天地灵气精华,并非唾手可得。故炼丹者,多深居山林;试想,在秀山之中、清溪之旁,终日拾柴吹火、勤劳炼丹;食谷果、饮甘泉、吐纳清气,哪能不长生?而且炼丹非一蹴可几,采药配药、注意火喉,急不得也慢不得,所以求仙长生之道,是透过炼丹以养性,两者缺一不可。” 无极道长十分高兴:“穆二小姐颇得妙道。” 穆冰瑶露出一个腼腆的少女微笑:“所谓‘神之不守,体之不康’,‘炼人’,其实也是‘炼心’。道家的轻饮食、寡欲望,是让无法徜徉山水的世俗中人,达到炼人、炼心的作用。” 皇帝眼神犀利,问:“朕乃天下帝王,如何轻饮食、寡欲望?一个瘦巴巴的皇帝,怎么治国?”皇帝有心为难穆冰瑶。 穆冰瑶挺直腰杆、下巴平抬,态度从容端雅;她起身缓缓向皇帝一揖,以清脆地声音道:“然而帝王虽瘦,然天下必肥。” #045本王何时与妳共学? 帝王虽瘦,天下必肥! 全场倒抽一口气,别说宗室里的王爷世子郡主;皇帝的嫔妃皇子公主,就是皇帝本身也震慑得差点站起来! 是怎样的胸襟可以说出“帝王虽瘦,天下必肥”这样的话? 这不是闺阁女子,这是一国妃后的高度! 整个殿内空气改变,段锦拳头紧握,小仙姑危险了。 太子、赵王的目光都透着志在必得。 一场牡丹宴让穆冰瑶摆脱粗俗无文的代名词,皇后宴“不谢的魏紫琉珠”给穆冰瑶镀了一层金;那叁清殿这一席话,彻底将“穆冰瑶”叁个字抬到了女子最高境界,即使后来的天下第一红妆再惊才艳艳,也超越不过她! 那八字“帝王虽瘦,天下必肥”后来传遍全国,引起各书院纷纷举办讲座、着书立论,那是后话。 当时,穆冰瑶的话让全场空气骤变,乔若兰双手紧紧绞着自己膝上的帕子,这样的风头别说她不敢,就算她敢,也说不出穆冰瑶这番经天纬地的言论。 穆冰莹和王轻云对视一眼,太子和赵王对穆冰瑶的眼神太直接,只差没再站起来请婚!那表情不只是迷恋,还是一种渴望;他们渴望拥有这个在殿上发光发热的女子,而这女子不是她们,是她们最为鄙夷厌恶的穆冰瑶! 柳青敛下眸子,穆冰莹算什么,原来穆冰瑶才是她最大的敌人;太子在凤鸣馆不找她弈棋,反而去找穆冰瑶,不就是认为自己比不上她?而一进入叁清殿内,太子一双眼睛更是直瞅着穆冰瑶,眼底求而不得的情愫,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不行,穆冰瑶必须死,就算她刚刚帮了自己也一样! 此时段锦突然哈哈大笑!震天价响的豪迈笑声把穆冰瑶从众人的目光中解救出来。 “治大国如烹小鲜,要徐徐图之,瘦没关系,但饿可不行!父皇饿了没力气治国、本王饿了没力气打仗、道长饿了也没力气讲道了。父皇,时辰已晚,能否请无极道长卜上清节的吉日吉时?” 抛出另一个议题,转移焦点。 众人果然将注意力转移到上清节,穆冰瑶造成的震撼总算揭过去了。 上清节是祭祀道教叁清尊神之一灵宝天尊的日子,日子通常会订在皇家狩猎之后、农家耕耘之前。 无极道长立即占卜,算出夏至日恰巧是灵宝天尊万年生辰,当日辰时正是吉时。 皇帝估量后点头:“全公公,传朕旨意,让楚尚书全力准备,绝不能耽误吉日吉时。” “是。” 柳青听到皇帝提起礼部楚尚书,心中一紧。今日出门前,父亲特别交代的事。 她看向太子,太子立马点头,她二话不说便站起来:“启禀皇上,臣女柳知秋之女柳青,有事禀奏。” 柳青说:“皇上,今年刚好是灵宝天尊万年生辰,上清节应该要更隆重举行,臣女想到今年皇后娘娘的牡丹宴,诗是叁玄诗、画是逍遥图,若能让画作魁首画一幅灵宝天尊图,并由叁玄诗魁首在上头题诗,一起供奉给灵宝天尊,是不是更显诚心、也更能为上清节添佳话?” 穆冰瑶骤然瞿视柳青。 你好狠的心! 因为这一世和楚玉歆意外交好,让穆冰瑶马上联想到上一世楚家的发展。 楚家就是因为一幅画,楚江斩首、男丁充军、女眷编入教坊,无一幸免…… 而这一世,柳青想要陷害的,除了楚家,竟将自己也包含进去了;特别是不到两个时辰前,她还解了柳家危难。 一旁段钊也瞇缝着眼,他没要她把穆冰瑶也拉下水。 正当殿内纷纷赞同,段钊突然开口:“父皇,以灵宝天尊画像供奉,立意甚好;但儿臣认为,灵宝天尊金身不容侵犯,画像之旁不宜有文字;若一定要有,也应该由同一人书写,以求图文相称。” 跪在地上的柳青心里一个“咯噔”,穆冰瑶也看向段钊。 柳青冷汗直流,她自作聪明的加上穆冰瑶,就是想将她和楚家一网打尽,想不到太子竟然出面阻止…… 他就这么在意穆冰瑶? 皇帝沉吟一会儿,觉得段钊说的有理;宝相庄严,若字与画不相称,反而破坏美意,再加上刚刚他对穆冰瑶的锋芒有些不喜,便同意了太子说法。 “全公公,牡丹宴画类魁首是……” “启禀皇上,正是礼部尚书楚江之女玉歆小姐。” 皇帝抚须允首:“这样更好,一事不烦二主,就直接交代给楚尚书。” 散会后,穆冰瑶正要往咸福门走去,赵王段钤又来邀穆冰瑶去醉仙楼,被穆冰瑶以伤势未愈婉拒了;等衣袂飘飘的段钤离开,王轻云还远远舍不得收回视线。 穆冰莹鄙夷在穆冰瑶身后道:“贱人,见一个勾一个。” 穆冰瑶眸子凝成一片冰:“凶手,妒一个杀一个。”她现在心情很不好:“长姐,我若再听到‘贱人’二字,不介意找人将这两字刻在你脸上。”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 咸福门。 “殿下。” 段锦一脸郁闷回头:“本王饿死了,你怎么──”愣住:“是你。” 乔若兰没有忽略段锦眼中一闪而逝的失望。 乔若兰袖中的拳头紧了紧,露出动人得体的微笑:“上次牡丹宴,都没机会和殿下交谈,殿下近日可好?” “好。”迷人的桃花眼此时没有半点风情。 乔若兰有些尴尬,以前他对她有这么生疏? “父亲最近常念起殿下,说很久没有见到殿下了。”乔太傅是段锦和六公主段嫣的启蒙太傅。 “乔太傅有心了,本王近日得了几本孤本,找时间再派人送去给太傅。” 乔若兰脸颊绯红:“若兰也很想念以前和殿下共学的时光;如果殿下有空可以来看看父亲,父亲一定会很高兴。” 共学?本王何时与你共学?喔,好像有那么……一次吧? 段锦皱眉,他最近可忙了!忙着偷李旭的钱、断太子的翅膀、运铁矿、埋伏兵、还要陪小仙姑…… 乔若兰看段锦一脸为难,表情楚楚可怜:“殿下没空吗?” “乔姑娘,本王还真是没空──”段锦看向乔若兰身后,一双桃花眼瞬间春暖花开:“瑶儿!” 穆冰瑶看见乔若兰本来想回避,但段锦眼尖,想躲也来不及了;只好上前:“给淮王殿下请安,乔姑娘好。” “本王等你好一阵子了,走吧!齐敬,备车。” 穆冰瑶眼睛瞟着段锦,又看看有点苍白的乔若兰,就这样把人丢下好吗? 段锦一脸不耐烦:“乔姑娘还有事?” 乔若兰突然升起一股不平之气,她是乔姑娘,而那粗鄙的女子就是瑶儿? 爱出风头的女人究竟有什么好? “天色已晚,穆二小姐还跟着男子在外游荡,不怕影响闺誉?方才若兰看见二小姐正与赵王谈笑风生,现在又要和淮王共游,看来人家说前几日的封街狙击,是争风吃醋才引发的事端,看来无风不起浪!” 穆冰瑶瞠大眼睛,惊讶地看着乔若兰。 大秦第一才女,你这么自掘坟墓好吗? 秋月生气道:“乔姑娘,你嘴巴放干净一点!我家小姐怎么啦?刚刚是赵王殿下找我家小姐说话,难道我家小姐还能不理他?” 乔若兰的婢女喜儿也不是省油的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况且你家小姐的确和赵王说话了,怎么?敢做还不让人说?” 秋月还想和对方理论,云倩直接拔剑:“我把她舌头割下来。”宝剑一出鞘,吓得喜儿尖叫一声,忙躲到乔若兰身后。 “小姐!” 乔若兰生气道:“穆冰瑶,你还纵容你的下人行凶!” 穆冰瑶还没说话,段锦已经沉着一张脸,一双桃花眼目露凶光。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段锦(???):我忙什么大家不知道吗? #046本太子得惩罚妳(h) 尊贵的淮王殿下用行动证明,千万别招惹肚子饿的男人。 段锦冷声道:“主子被欺负了,当人家奴婢的,不就是要挺身而出;难道像这贱婢一样,躲在主人身后,让主人先送死?” 乔若兰脸色瞬间刷白,“贱婢”喜儿也立刻弹离乔若兰身后,跪趴在地上:“奴婢该死!” “殿下……” “乔姑娘号称大秦第一才女,什么是‘非礼勿视’不懂吗?你偷听墙角还好意思说嘴?这就算了,还道听途说、拿莫须有的罪名妄传口舌,看来乔姑娘也是长舌之流。” 乔若兰踉跄一步,一颗心已经被段锦的嘴刀子割得支离破碎。 段锦见齐敬已将马车驶来,最后补刀:“如果乔姑娘没忘,本王记得方才约男子登门踏户的,可是乔姑娘你。” 一阵焦雷直劈得乔若兰遥遥欲坠…… 段锦掀开车帘:“瑶儿上车,本王带你用膳去。” ***** 叁清殿后院,一处隐蔽凉亭,段钊的亲卫在不远处守着,柳青跪在地上,身体瑟瑟发抖,又不时抬头偷偷瞄向段钊。 “太子殿下……”柳青娇弱地唤了一声。 段钊眸中覆着一层寒霜,将女人用力拉起。 “啊!”柳青直撞进段钊怀里。 为什么他身边的女人没有一个像穆冰瑶一样貌如娇花、智若狡兔?都是这种只知花痴缠着他,却又嫉妒能帮他的人? 柳青痴迷地将双手攀上段钊的胸膛,宽袖下滑,露出白皙藕腕。 他不客气吻上柳青的唇,舌头钻进女人檀口,手更直接解了女子腰带,窜进衣服下摆,抚上如绸雪背。 “啊……”柳青一阵战栗,依附在高大的太子身上,几乎要站不住脚。 段钊的嘴狂爆地在柳青口中扫荡,右手直接伸到前面揉捏软棉玉峰,挑逗绯红,力道称不上温柔。 一个穆冰莹已经够了,现在又来一个柳青,她们不都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吗? 才女、才女!段钊忍不住咬牙切齿,到底这些女人的“才”名是如何得来? “殿下!疼……” 更让段钊吐血的是,真正的才女穆冰瑶,“本来”是他的!是他不知哪根筋不对,气冲冲跑去毁亲才── 他用力揉捏挺立的娇樱。 柳青是真的疼,心里又迷醉又害怕!段钊以前去过柳府,也到过她的香闺,两人虽然也曾暧昧抚摸,碍于未有婚约,太子并没做到最后一步,但他尔雅谦谦,举止温柔,嘴和双手在她身上挑逗舔舐,都让她飘飘欲仙;可今天的太子太不一样了!是因为她刚才自作主张生气了吗? 柳青忍痛,不敢反抗。 段钊将她抱坐在凉亭石桌上,扯开柳青衣襟,脸埋进柳青胸脯,口手并用,在她雪峰上狂乱揉搓、吸吮啮咬,白皙嫩乳在指掌间变形,很快红痕斑斑。 一只鸟扑翅从凉亭檐上飞下。 “殿下、殿下……”一点风吹草动都让她惊吓莫名。 光天化日,这里还是皇宫叁清殿外,凉亭四周空旷,甚至没有帷帘;虽然有亲卫把守在几丈之外,却不知道叁清殿的人都走光了没?而且春日朗朗,幕天席地,她稍一低头,就能看见段钊在她娇乳上伸舌舔舐,并用他略带薄茧的手指狎玩揉搓已经胀红的乳峰,男人的唾液留在耸起的白玉峰上,被阳光照得莹莹发亮,简直羞臊万分。 但因为是段钊,这种悖德隐密的亵狎却也让柳青升起一股兴奋快感。 段钊是喜欢自己的!他一定喜欢着自己! 瞧,他舔弄的是她柳青,不是穆冰莹、也不是穆冰瑶! 可偏偏段钊想的是:这身躯如果是穆冰瑶,是不是也会发出这种为他臣服的声音?为他扭动纤细的腰肢? 他一边吸吮舔逗柳青的雪乳,听着她压抑的轻吟,想象此刻征服的人是那个她! 今天那局棋,他被穆冰瑶无情屠杀,他忘不了她转身睥睨的眼神、忘不了她在叁清殿说“帝王虽瘦、天下必肥”的清丽容貌,那张精彩艳艳的脸,让他下身整个硬了! 他想降服她!他想把那个叫穆冰瑶的女子狠狠压在身下,像现在这般,用手蹂躏、用嘴啃噬,让她张腿在自己身下承欢娇吟! 他想进入她! 段钊将身体挤进柳青双腿间,手伸进柳青裙襬,引发她一阵惊呼! 长裙被掀至大腿,襦裤和亵裤一起被退了下来,娇嫩的臀瓣碰触到冷硬的石桌,让柳青又慌又臊! 但这种羞耻还来不及蔓延,男人的手抚上那片略带湿润的如茵草地,就又让她浑身战栗,下意识想合拢双腿却无计可施,只能两手手臂紧紧箍住段钊的脖颈。 “殿下,别!那里……不行!” “你不要本太子?” “不!不是……” 柳青眼睛氤氲着水气,眸光迷蒙,身子发颤,他邪魅在她耳边低语:“你不想本太子这样摸你?”他用中指快速在花缝中拨弄那颗隐藏的红果。 “啊……”柳青哪经历过这样的狎弄,对方又是自己喜欢之人,拒绝的话说不出口,可又羞耻的要命,她最喜欢的人正碰着自己那处,柳青只能咬着唇把自己埋在段钊肩头。 段钊又道:“你今天不乖啊……” “不,殿下……清儿、清儿知错……下次……啊!” 段钊的中指直接捅入窄窒的花口。 “殿下,你的手!” “本太子得惩罚你──” “殿下,呜呜……” 段钊的手快速在柳青的花穴中进出抽插,带出盈盈春水,啧啧摩擦声和女人隐忍的低吟混在一起,十分淫靡。 “叫出来,本太子想听才女的吟哦。” “嗯啊……” “大声一点。” “不……” 春水湿透了段钊的手,甚至石桌上已经浸湿了一块。 “叫!” “啊──” 柳青呻吟出声,段钊整个呼吸粗沉起来! 段钊解开衣带,束缚一经解禁,欲根怒勃弹出,紫黑大物上经络虬缠攀爬,冠顶马眼透出淫靡色泽。 他贴上她,将胀疼愤怒的欲兽抵在柳青花口,一个挺身,“噗兹”一声,直刺了进去。 “殿下──” 段钊抬起柳青双腿,方便他更深地闯进窄窒的桃花蜜穴;柳青初尝人事,痛得眼泪流了出来。 “殿下,我疼……啊……慢、慢点……” 段钊带着一股火气,听柳青求饶,幻想是穆冰瑶的求饶,让他欲火更高张,而紧窄湿热的壅道也刺激得段钊更加兴奋,使他挺进得更快更猛! “你不乖,本太子要惩罚你!” 穆冰瑶!本太子要惩罚你! “啊……啊啊……是,我不乖……殿下惩罚我……” 柳青经过一开始的不适,如今觉出交合的兴味,因为身下的刺激酥麻得身娇体软,整个人攀住段钊,腰支甚是开始配合款摆起来。 “说!说殿下我错了!” “我……”柳青眼神涣散,眼尾赤红:“殿下……我错了!” “说用力惩罚我!” “请你……请你用力惩罚我……” “再说!” “罚我!呜呜……用力罚我,殿下再狠一点!啊、殿下──” 段钊一个冲刺,精关再也锁不住,一股热烫白浊直接灌进花穴里。 男人咬住女人秀颈,闭着眼睛粗喘,憋了一下午的气终于发泄出来。 他缓了劲儿,眼睛渐渐恢复清明,直接从柳青身体里抽了出来,白浊也顺着从花口溢出,柳青一个不稳,差点从石桌上摔下。 她的衣衫凌乱,襦裤外裙染上了黏稠,石桌上春水斑斑,混着稠浓精液的,还有几缕血丝,那是柳青的元血。 柳青直楞楞看着那滩狼籍。 她像被狂风骤雨摧残过的花,整个人虚软无力;此时突然听到说话声,彷佛有人向守在远处的太子亲卫问话,把她吓得赶紧捡起衣服穿上。 柳青心里半是甜蜜半是慌,腿根处又疼又麻。 方才与太子激烈的情事,实在让人又欣喜又难为情;可她为什么隐隐有种莫名空虚?还有一股想哭的冲动?最后的时候她的身体颤栗,彷佛有道汹涌浪潮要将自己灭顶,却在要推至高顶前,太子射出精水,被推上去的高浪无声坠了下来…… 段钊也在整理自己仪容,一转身,看见柳青头发散乱、衣服也没穿好,眼睛里还带着媚色,不知在回味什么。 #047下次让妳骑在本王身上(微h) 柳青勾着他的眼神,既柔媚又讨好,段钊得到暂时餍足,瞬间倒了胃口。 他理了理衣袖,撢了撢袍子上的绉折,恢复彬彬尔雅、君子端方的谦谦形象,走向柳青伸出手,将她发簪插好。 “本太子方才没控制好,弄疼了你?”声音柔柔软软,让柳青差点又要摔倒,一个踉跄,柳青趁势跌入他的怀里,将他搂得紧紧的。 段钊眸子闪过一丝厌恶。 “殿下……”声音更是娇媚。 段钊以手勾起柳青的下巴:“本太子要了你,你心安了?青儿要乖,不要自作聪明,坏了本太子大事。” 柳青迷醉在段钊的柔情蜜意里,故作委屈道:“可是殿下今日用那种眼神看那贱人,青儿不舒服!” 段钊的手捏住她的下巴:“本太子说了,要以大事为重;现在父皇与母后都很重视穆冰瑶,你和穆冰莹都不能动她。” 柳青咬牙:“殿下,您一定要娶穆冰莹吗?” “她背后有王家军。” “可是……”柳青大胆问:“那青儿和穆冰莹,谁会是殿下正妃?” 段钊将自己的下身抵着柳青的腹部磨蹭,让柳青的脸一下又发烫起来;他以瘖哑的声音在她耳边:“谁最顺本太子的意,本太子就立谁为太子妃;相反的,谁坏了本太子大事……” “青儿以后一定都听殿下的,青儿实在太喜欢殿下了……”说完竟主动寻上段钊的唇,吻了上去。 自动送上来的,段钊当然不吝给了甜头,但柳青没那个魅力让他忘情。 他蜻蜓点水后,便推开她:“记住,不要坏本太子大事。” 坏了本太子大事,就是死路一条。 ***** 马车里,段锦和穆冰瑶坐在一起,车厢摇晃,手臂不时摩擦碰撞,但空气却有些尴尬。 昨晚两人有了肌肤之亲,段锦对穆冰瑶的迷恋隔了一夜不减反增,此时他偷瞄着女人清冷侧脸,又有些心痒难耐。 可他也知道女子初经人事,那里应该会不舒服,尤其自己昨晚猛浪,一入到底,根本没给穆冰瑶缓冲的机会。 他清晰记得自己进入她的剎那,小仙姑脸上疼痛的表情;他不是不懂怜香惜玉,只是不知为何,看她眼角的泪,想到是自己破了她的处子之身,让她疼、让她哭,他心底就涌起不可言说的亢奋,更想弄痛她、让她在他身下彻底崩溃…… 看她在榻上被自己弄哭,竟然更兴奋…… 可现在见美人对他爱理不理,又开始反省诸己;是不是昨晚真的太狠了?把人真给弄不舒服? 段锦轻咳两声,从腰带里拿出一只小瓷瓶:“拿。” 穆冰瑶明眸扫过来,用眼神问:那是什么? “你……那里还不舒服吗?这个很好用……” 穆冰瑶一听,整张脸红得几乎要出水!这大妖孽哪壶不开提哪壶,知道她会不舒服,昨晚还那么── 直接转开头,给玉面战神甩脸色:“不用。” “真不用?”他凑近她:“要不要本王给你看看?” “你──”穆冰瑶恼羞想夺下药瓶:“我可以自己来。” “不,本王反悔了。”段锦收回药瓶笑得妖孽:“本王弄的本王负责,晚上去换药的时候直接给你瞧瞧。你帮我换药、我帮你上药,很公平。” 嫣红一路从穆冰瑶的双颊红到秀颈,两世为人,她还没这样困窘过,知道这人得罪不起又拒绝不了,干脆转头不理他。 “真生气了?小仙姑别气,否则下次让你骑在本王身上,给你讨回公道?” “段锦!” 穆冰瑶气得想踹他,也真的踹出一只脚,但小足立刻被男人抓住,段锦趁势将人搂住,用力一拉,穆冰瑶就坐在了段锦腿上。 “这么快就想骑上来?”段锦一双桃花眼媚如春风:“想骑本王身上还是骑本王头上,都行。” 有鉴于这是床笫间的事儿,这“骑身上”和“骑头上”都让人羞耻的不敢想象,穆冰瑶深觉自己上辈子没真正认识这个小叔。 她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放我下来,马车里别闹!” 段锦亲了一口她的秀颈,他早就想这么做了:“马车里也能闹,只是时间不够。” “妖孽!”穆冰瑶搥了他胸口,一脸咬牙切齿。 段锦纵声大笑,穆冰瑶在帝后面前口才便给,却被自己调戏得满脸绯红、回不了嘴,就觉得这女人私下这一面可爱得要命! “好了,不闹你。”他把她放下来,又拿出小药瓶,认真道:“不开玩笑,本王刚看你走路姿势不对,真不舒服?”声音放小:“别等晚上了,本王现在帮你抹抹?” “不、不用──” 可是小女子哪里抵得了人家战神的武力?立刻被人给压在椅子上,掀起裙子,悉悉簌簌退下裤子,抬起她的双腿,一朵艳丽鲜红的牡丹就在他面前绽放。 “你──” 纤长的手指挖了药膏,就往红肿的地方抹去。 “嗯……”穆冰瑶撇开脸,咬着红唇,怕自己又溢出声音。 清凉的药膏带着淡淡花香,抹在红肿胀热的花瓣上,的确舒缓不少;可一想到段锦的手指又在自己那个地方流连,整张脸就又烫得要命。 段锦的手指很温柔,药膏丝滑清凉,不止涂抹在外部,还挖了一大坨往里头抹;他灵活地掰开花瓣,仔细在花径上下涂抹,连娇嫩的肉蕊也没忽略。 “可、可以了!” “不行,要仔细点;本王问过太医,女子娇嫩,第一次要好好上药。” 穆冰瑶气得又捶他:“你现在是在上药吗?” 没办法,开了荤实在很难回头吃素,段锦的手指又钻入花口。 “拿出来!疼……”穆冰瑶气到没力! 一听她喊疼,段锦立刻把手伸出来:“下次本王轻一点,真的好红,本王再给你抹一点……”手不敢往里头伸,但一直在牡丹花瓣和蕊心抚弄。 穆冰瑶已经不想理他了,把氲着水气的眼睛埋在右脚膝盖里,眼不见为净。 直到段锦自己也快克制不住,才擦了手,让穆冰瑶起来。 经过这一着,两人关系算是大大往前一步,穆冰瑶也不矫情,穿戴好衣服,就讨论起正事来;没多久,马车停在一家叫悦宾楼的酒楼。 穆冰瑶看了段锦一眼,只见他对自己挑眉,便嘴角扬着笑意,让掌柜带他们上二楼厢房。 段锦真的饿了,点了自己喜欢的菜,也帮穆冰瑶点了些清淡饮食:“你左臂伤口还没好全,还是吃清淡点,这里雪梨燕窝不输御膳房,给你点一盅,还有没有想吃的?” 说的好像他自己没伤口似的,只在意穆冰瑶。 穆冰瑶摇头,印象中,没人问过她想吃什么:“这样很好,够了。” 掌柜领命而去。 厢房内剩下他们两人,但两人很有默契不谈正事,穆冰瑶问:“殿下刚刚那样对乔姑娘好吗?” 段锦楞了一下:“本王怎么她了?” 穆冰瑶一脸黑线,上一世受人称颂的玉面战神与大秦才女组合,怎么现在看起来完全没那回事? 她试探问:“殿下应该看得出来,乔姑娘对殿下的爱慕之心,难道殿下都没有考虑过,选她当未来的淮王妃?” 段锦放下杯子,一双桃花目瞅着穆冰瑶,眸子闪着让人心颤的魅惑光芒:“瑶儿问这话很奇怪,本王的淮王妃不是你吗?为什么本王还要将乔若兰视为淮王妃人选?” “呃……”段锦一靠近,让穆冰瑶脸色有些窘红,但有些话不能在这里说…… 段锦见穆冰瑶欲言又止,就知道她又要说那番什么“以后会离开”的话,心情顿时就不好了:“本王未来的王妃轮不到你操心。” 穆冰瑶一愣,也是,他的淮王妃与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即使两人有了最亲密的行为,但那仅仅只是因为合作。 那是他们会坐在这里的理由。 穆冰瑶低下眼帘,遮住幽暗的眸。 适巧店小二敲了门,送上几个菜,看起来的确美味;穆冰瑶拿起筷子,主动帮段锦布菜,将一块牛肉夹进他碗里。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免费精彩在线:「po1⒏homes」 #048二姐夫要帮妳添妆呢! 不知为何,穆冰瑶觉得段锦身上的怒气消减许多。 段锦心里熨贴,眼中怒火立熄,也帮穆冰瑶夹了一块鱼肉:“这里的鲈鱼新鲜,瑶儿尝尝。” 两人避开敏感话题,说笑中一顿饭很快吃完,段锦真心喜欢和穆冰瑶一起用膳,心想穆冰瑶人美心巧,难怪一堆人要找她“吃饭”。 想到这个,段锦心情又不豫起来,凭什么他的小仙姑要一天到晚陪人家吃饭? 段锦问:“四皇兄的醉仙楼之约,你打算怎么办?” “再说吧!他若递了请帖,瑶儿自然得赴约,已经答应的事总不能反悔,而且为什么要反悔?殿下觉得有问题?” 难道没问题? 像这样你夹肉给我、我夹鱼给你和乐融融的一起吃饭,你认为没问题? 淮王霸道下结论:“总之四皇兄若邀了你,本王也要参加。” “好,还有玉歆。”说到楚玉歆,穆冰瑶心里就一沉,柳青的恶毒计划,还好被她知道,否则楚府的灭绝就在眼前。 “瑶儿怎么了?” “没事。”穆冰瑶不想这件事牵扯上淮王:“明天殿下有空吗?” 段锦将燕窝移到她面前:“有事?” 穆冰瑶一脸高深,用茶水在桌上写了两个字:抢人。 段锦笑!小仙姑不只让他抢东西,现在连人都要抢了? 段锦还想问,厢房却传来敲门声,齐敬道:“殿下,二驸马求见。” 段锦和穆冰瑶相视一眼,这才是他们来这里吃饭的目的。 悦宾楼的老板,就是李旭。 李旭换了下午那身赭红金竹云锦,一身玄青色绣乌金松柏的锦锻,让他年轻俊俏的样貌,添上稳重之感。 李旭进来见段锦和穆冰瑶两人不是相对而坐,而是紧邻共食,显现两人之间很是亲近,李旭不动声色。 “老七,穆二小姐有礼了。” 穆冰瑶也起身对李旭行礼。 段锦道:“二姐夫坐,来人,帮驸马爷备上碗筷。” 李旭选了段锦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七弟和穆二小姐来小店用膳,本驸马自然该上来打招呼;不知两位是否吃得尽兴,还要不要添些食物?” “不用了,本王和瑶儿用得差不多了。” 小二添了碗筷,还给李旭倒了杯酒才退出去。 段锦帮穆冰瑶倒茶:“瑶儿有伤,喝茶就好。” 穆冰瑶点头:“瑶儿以茶代酒,敬驸马爷。” 李旭锐利的眸子来回在两人之间:“看来老七和穆二小姐感情很好。” 段锦一副为伊人倾醉的模样。 李旭收起探究的眼神,正色道:“老七,本驸马有事想和你谈……”他看向穆冰瑶。 穆冰瑶意会,想起身:“瑶儿先──” 段锦却按住穆冰瑶的手:“本王的事,不怕瑶儿听。” 穆冰瑶坐了下来,发现段锦没有松开自己手的意思,硬扯了一下,才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段锦对她露齿一笑,穆冰瑶则瞪了他一眼。 段锦你戏演过头了! 李旭清咳两声道:“老七,听说你最近发现一批铁矿……” “二姐夫消息真灵通,本王本来只是带着军队到山里操练,想不到却发现这批不知是谁私藏的铁矿。这私藏铁矿可是重罪!本王现在正在清点,等确认清楚后,就要上报父皇,仔细严查。” 穆冰瑶假装专心喝着燕窝,心想昨晚淮王搬运铁矿,双方对峙了一场,淮王拿走铁矿的事自然是瞒不住,他们原本的计划已经行不通。 不过看样子段锦已经有对应方案,他打算黑吃黑,趁机坑李旭一笔。 想到这,不由偷偷瞟了一眼段锦,原来他这么腹黑…… 穆冰瑶不禁又感叹一次,上辈子果然错看了段锦。 李旭完全看不出异样:“查获私铁本该上报朝廷,但就那点数量,应该是民间商贾的小打小闹,与社稷边防扯不上关系。老七,可否愿意与本驸马谈桩买卖?” 那批铁矿坦白说数量不大,真供上朝廷,银子的损失事小,但若让朝廷追查下去,查到鞍山铁矿区,那影响可大了!别说误了太子大事,说不定连李家都不保。 “这……”段锦故作为难:“二姐夫,怎么说咱们也是自己人,能帮的忙本王一定帮。但好歹本王是父皇的儿子、你是父皇的女婿,咱俩在京城私售铁矿,不太好吧?本王可没这个胆子,而且本王还想留着命娶瑶儿呢!” 李旭立即明白:“说的也是,是本驸马思虑不周,就当这件事本驸马从来没提过。”说完自罚一杯,又微笑说:“老七对穆二小姐用情至深,虽然皇上尚未赐婚,但两位的好事恐怕也为期不远;这样吧!本驸马没什么好东西可以恭贺,来人!” “主子。” “把东西拿来。” “是。”随从出去不久,立即拿来一只精致红漆木盒,打开盒盖,放在穆冰瑶面前,便恭敬退下。 李旭说:“本驸马来自商家,难免俗气;只能用这微薄心意帮穆二小姐添妆,希望穆二小姐不要拒绝。 淮王微笑看着盒内满满一迭银票,每张都是一千两白银面额,厚厚一大摞。 “二姐夫要帮你添妆呢!” 穆冰瑶露出娇羞为难的表情,淮王一手搭在穆冰瑶的椅背上,靠近她,两人看起来亲密极了:“瑶儿就收下吧!这是二姐夫的心意。” 穆冰瑶才看向李旭:“那瑶儿就谢谢驸马爷了。”一脸自己已经和淮王私订终身的娇羞样,不过心里早乐开花。 那一盒少说十万两。 大家都是聪明人,李旭的钱是给穆冰瑶,穆冰瑶也还没嫁淮王;淮王一丁点都没有私下贩卖铁矿、收受贿赂之实。 等两人酒足饭饱要离开,淮王看似无心地吩咐齐敬:“本王送瑶儿回府,你到城外尖山脚巡视,特别是西边,以免宵小横行。” 李旭一路送到门口,待两人一走,嘴角的笑意立即收住,眸子透着冷霜。 “来人,东西在尖山脚西边,今晚去给爷搬回来。” “是。” ***** 淮王府马车送穆冰瑶回相府,才辘辘驶离。 穆冰瑶刚到后院,就传来穆晟和王氏的传唤,只好又往前院走去。 原来皇帝下旨,穆家也要参加十日后的皇家狩猎。 听说是太子建议今年春猎扩大举行,所以叁品以上官员都要携家带眷参加,感沐皇恩。 穆冰瑶则想,段钊又想做什么? “另外,皇后娘娘让瑶儿这两日进宫,去太仆寺挑一匹狩猎时的坐骑。” 王氏疑惑问:“只给瑶儿挑?没有莹儿?” 穆晟点头。 王氏和穆冰莹脸色很难看,但穆冰瑶才不管他们,应了一声后便要回琼琚苑。 “等一等。”王氏叫住她。 王氏厚着脸皮说:“叁天后是你祖母六十大寿,洛王送你的那朵百年灵芝拿出来,就当作是你送给老夫人的寿礼。” 穆冰瑶心里冷笑,若她拿出来,这朵百年灵芝真能送到祖母手上? “对不起,母亲,瑶儿没有想到要送百年灵芝给祖母当寿礼,昨天就炖了一半,和李嬷嬷、秋月、倩儿一起当宵夜吃了;另一半已经送去给张嬷嬷,让她炖给祖母吃。” “你说什么?”王氏脸色大变! 她昨天一看那朵灵芝,就心心念念想把它拿来讨好王牧,让老人家消气,想不到这丫头竟然炖了一半,还和琼琚苑的奴才一起吃? “你、你、你这不孝女!赵王送给你的灵芝,你竟然、竟然这么浪费!”早知如此她昨晚就把它抢来,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 *****快乐草的分隔线***** 小仙姑(收到唐晔从丹山寄来的账单,看看账单的数字和桌上那只红漆木盒):开酒楼感觉挺赚的,本仙姑也想开间酒楼玩玩。 小草:是,立刻规划。 小仙姑:就开在悦宾楼和醉仙楼中间。 赵王:Σ(°ロ°)!!! 李旭:((((;゜Д゜)))!!! 段锦:(?????) 免费精彩在线:「po1⒏homes」 #049本王什么都想干 “浪费?”穆冰瑶一脸疑惑:“母亲是指女儿吃了一半浪费,还是给祖母浪费?” “是你竟然给那些奴才吃!”王氏气得脸色涨红:“你就没想到要孝敬长辈吗?那些奴才有什么资格吃灵芝?更何况那还是一朵百年灵芝!”说的她都流口水了。 厅里的下人都把头垂得低低的。 当了穆家那么久的奴才,以为跟着老爷夫人大小姐,就算不能吃香喝辣,日子也总比跟个不受宠的庶女好,但此刻听到王氏这样说,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琼琚苑的下人昨天的宵夜是灵芝?灵芝! 他们有草菇吃就不错了!琼琚苑的奴才竟然吃灵芝! 那是多金贵的主子才能吃的,二小姐就这样赏给下人吃了? “母亲,女儿拿了一半给祖母,如何没有孝敬长辈?而且母亲也知道那是赵王给瑶儿养伤的,所以母亲扯上孝道就不对了,传出去人家还以为母亲觊觎那朵灵芝,这让赵王知道,恐怕不太好。” “你──”王氏脸色涨成猪肝色。 “早知道母亲想吃,瑶儿也会忍着不适端过来,下次请母亲早点告诉女儿。现在时辰已晚,瑶儿告退。” 王氏一只手指着穆冰瑶的背影,不断颤抖;什么叫“气得发抖”,现在她深深体会个中滋味! 王氏怒目看向穆晟:“老爷!你看她!” 穆晟还不了解这个妻子吗? “你的心思老夫还不明白?那朵灵芝你也不是要拿来给母亲祝寿,而是要拿去王家!敏柔,你还看不清楚吗?瑶儿已经不是你以前可以随意拿捏的瑶儿了!”说完又看向穆冰莹,也是摇摇头,今天在凤鸣馆和叁清殿发生的事,他都知道了。 穆晟最近对这对母女别提多失望,对穆冰瑶这个女儿,他觉得有必要重新审度…… ***** 又是漫长疲累的一天。 昨晚初经人事,腰酸背疼,接着又外出一天,穆冰瑶回到琼琚苑,已经十分疲累;匆匆写了封信,交代云倩赶紧送去给楚玉歆,才觉得今天所有的事都已经做完。 洗漱完,走进里屋,看着窗子,心想今晚才一起用膳,那大妖孽不会又那么勤劳跑来吧…… 穆冰瑶下意识地走到窗边,手撑着下巴,正思考要不要锁窗?突然头顶传来慵懒声音── “瑶儿是不是想本王了?” 穆冰瑶吓得猛然转身,鼻子立即撞上一副精实胸膛! “呜……” 穆冰瑶撞上某人伤口,头顶也传来一记闷哼,正要退后,纤腰立刻被箝制住。 “殿下!”穆冰瑶忙推开他。 段锦剑眉紧紧皱着,痛苦地抚着肩膀:“今天本王才送瑶儿礼物,瑶儿就想锁窗,卸磨杀驴也没这么快吧?” “才不是!”穆冰瑶揉揉自己鼻梁,心想你还不是进来了? “那意思是瑶儿想帮本王开窗?” 穆冰瑶发现自己怎么说都不对,干脆不回答:“方才撞到殿下肩膀了?瑶儿看看。” 段锦立即大方宽衣,让穆冰瑶帮他换药。 一回生、二回熟,最亲密的事都做了,穆冰瑶也懒得害羞,拿了药箱,一边拆他绷带,一边说:“殿下知道段钊请旨,让叁品以上官员随皇家狩猎?” 段锦点头,一双桃花眼笑得邪魅:“看来今年皇家狩猎会很精彩。”他看向穆冰瑶:“每年皇家狩猎揆首,可以向父皇要求一个愿望。” 穆冰瑶楞楞看着他。 段锦看着手臂和肩头的伤,故作担忧:“本王这伤得快点好起来,太子皇兄和四皇兄若得了第一,向父皇请了婚,瑶儿就当不成淮王妃了。” 谁拿第一,谁就能请婚。 穆冰瑶闻言颦起秀眉,直言道:“那怎么办?” 段锦咧嘴笑开:“看来瑶儿真的很想嫁给本王。” “段锦!” 穆冰瑶一脸无言,这大妖孽……说不过他,干脆不说话,专心上药。 穆冰瑶一边帮段锦上药,一边想着好事多磨,上一世嫁段钊都没这一世嫁段锦困难,这什么跟什么…… 段锦感受到穆冰瑶的气馁,等她帮自己包扎好,一把将她抱到了腿上:“瑶儿放心,本王不会把你交给任何人。” 穆冰瑶一愣,抬头望进那双近乎邪魅的桃花眼,即使轻狂,却闪烁着诚挚,淡淡的木梨气息萦绕鼻间。 “不信本王?” 相信吗?她曾发誓再也不信任何人,尤其是男人;上一世她曾听萧良妃说过,男人若能相信,母猪也能上树。 穆冰瑶没有回答段锦,躲开他的目光。 段锦脸色下沉:“瑶儿不信?” “不是不相信,是咱们一起努力希望更大。” 这话暖心却让人不舒服,他段锦的女人干嘛活得这么累? “小仙姑,难道咱们的合作不能你负责作梦就好,其他的事交给本王?” 负责“作梦”就好? “这么轻松?”穆冰瑶失笑。 “是啊!你作预知梦告诉本王要干的事儿,本王就负责去办;好比你告诉本王铁矿的事,本王就负责帮你抢钱!” “噗嗤”一声,穆冰瑶笑了出来!那清脆银铃般的笑声让段锦呆了一下,他发誓这是他听过最好听的声音,见过最好看的笑容。 要命了。 愈认识这个女子,段锦就愈觉得心疼。以前穆冰瑶的传闻粗鄙不堪、懦弱怕事,连他也不屑一顾;但自从给了她冰鉴宝玉,她主动找上自己,说要当他的王妃开始,她就不断让他改观。 加上这阵子发生的种种,他佩服她的缜密思绪、惊艳她的技压群芳、心疼她的处境艰辛,更为她的咬牙独立心疼…… 这么好的一个女子,值得任何人将她捧在手心里呵护。 段锦去握她的手,感觉她身体一僵,脸上的笑容也立即退去,晶莹澄澈的眸子忽然蒙上一层晦暗,小心翼翼抽回她的手,恢复那谨慎客套的笑容。 “瑶儿真幸运,找到像殿下这么可靠的合作伙伴。” 段锦冷凝着那双危险的桃花眼,合作伙伴? “穆冰瑶,你总有本事惹恼本王。” 穆冰瑶又疑惑了?她不是在赞美他吗?怎么又惹恼他了?难道又饿了? “殿下……饿了吗?” “谁跟你说本王饿了?”楞了一下:“对,饿了。”他突然打了个响指:“影叁,让秋月一个时辰后煮两碗面来。”门外传来声响,影叁领命去了。 穆冰瑶杏眼圆瞠,这么容易?这是她的琼琚苑,不是他的淮王府吧? 等等!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一个时辰后? 那这一个时辰…… “你、你想干什么?”穆冰瑶想起身,但纤腰被两只手箝制住。 “本王什么都想干。” 还来!穆冰瑶满脸通红,挣扎道:“殿下你忘了我还不舒服……” 段锦一脸“一语惊醒梦中人”。 “小仙姑不提,本王差点忘了。”他把人横抱起来,放在床榻上:“本王得给瑶儿上药。” “不,你有伤,也不舒服……” “所以本王来找舒服。” 屋里传来悉悉簌簌的衣服摩擦声,然后── “嗯……啊……” 暗影二号小队只剩影叁还在岗,其他养伤去了,目前是暗影叁号的影五六七八看守琼琚苑。 现在是影五影六陪着影叁。 他们此时共同聚在屋顶,树上不好,看的清楚。 “影叁,这里好吗?会不会听得太清楚?” 影叁一脸老僧入定,小声道:“重点是我们看到听到吗?是别让殿下看到听到。” 然后就听到屋内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都给本王滚远一点!” 叁道残影逃命似的“滚”向琼琚苑门口。 也是,现在根本轮不到他们保护穆二小姐,还有什么比淮王在侧更安全?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还有什么比淮王在侧更安全? 穆冰瑶Σ(°ロ°)!!!你们认真的吗? 感谢看文,求投珠、留言,感激不尽! 小草:3//月4日开始,改早、晚10:00各发一章 #050她叫出了段锦要的放浪形骸(h) 段锦的手抹着药膏,但涂抹的却不是穆冰瑶的花穴,而是自己怒胀的欲根,让裹着药膏的冠顶在腿心的密缝外缘,逡巡挑逗。 昨晚段锦只要了穆冰瑶一次,虽然做的狠,但折腾的时间不长,加上晚膳前先抹了药,此刻花口只是略红,倒已经不如下午所见红肿发胀。 可初经人事的牡丹,艳丽的像春天最美的魏紫琉珠。 热铁青筋狰狞,铃口吐着透明晶液,混着药膏沾染在花瓣周围,随着茎柱移动,勾起晶莹的银丝,在烛火暧昧的幽光里,把段锦的眼睛看得赤红! 他用自己的欲望在那条会将他拉进欲望深渊的缝隙上来回磨蹭,折磨自己也折磨穆冰瑶。 有了昨夜的经验,他懂得慢慢来;沙场的诱敌深入,也让他知道有些事急不得。痛快释放是可以得到剎那快感,可看穆冰瑶被自己折磨软化一身傲骨、流泪求怜,他得到的快感更甚! 他又挖了一团药膏涂在紫红龟头上,这次用了点力,坚硬热烫的抵触让穆冰瑶溢出一声闷哼,炙热的硬杵挤进窄仄的花缝,开始在窄缝中上下涂抹,还不时用柱身去顶碰缝隙上头那颗娇嫩的蒂蕊。 又热又凉。 相对昨晚的急入蛮横让自己疼,穆冰瑶觉得此刻的折磨才真的要命!被掰开的双腿无法合拢,段锦的眼睛像一团火,灼热的看着自己腿心。经过昨夜,他说自己在黑暗中看不清楚根本是骗人的,她发誓他炯炯目光可以把她那里每一片皱褶都看得清清楚楚。 俏脸又羞臊得满脸通红。 药膏混着男人兴奋的透明液体,浸润花缝里每一道皱褶,把一朵漂亮的牡丹润泽得晶莹诱人。 酥酥麻麻,玉体轻颤。 柱头顶住花心,准备侵入。 “瑶儿,本王要进去了。” 淮王低哑的嗓音伴着木梨气息在穆冰瑶耳边吹拂,雄伟狰狞的肉柱开始往窄窒幽壑里挤,花口缓缓地被撑开,随着穆冰瑶的娇喘,热杵进入了叁分之一。 “啊……” 穆冰瑶身体一僵,花口瞬间紧缩,段锦精壮的身躯也随之打了个激零! 即使昨晚已经尝过那里的销魂,如今仍然觉得不够! 他扣住她的手腕,抵在穆冰瑶的头顶上,低头在穆冰瑶的眉眼、鼻梁、鼻尖、耳珠、后颈落下细吻,最后含住她的嘴唇吸吮。 “放松,瑶儿,让本王进来……” 他看向穆冰瑶那双含情眼,那是最令他着迷的一双眼睛,却总凝着千尺冰,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想看这双眼睛为他迷醉,为他失魂,为他丧失理智,为他进入她而哭! 段锦腰身一挺,又挤进去叁分之一。 “啊──” “穆冰瑶,你说,你除了满脑的心计和这身令人销魂的身躯,为什么老天还要给你一双迷惑人的眼睛?” “那迷惑住殿下了吗?” 穆冰瑶笑着,可眼睛还是冷的。 段锦决定不和她说话了,和她说话总是要生气,不如直接干! 他放开她的手腕,双手改去和她十指紧扣,同时将整个龙根狠狠塞进她的花穴当中── 十根手指紧密嵌合,就像他们此刻下身那样亲密无间的交合在一起。 段锦知道有一种感情正无形地影响他,让他每次一碰到这个小妖精,在军中磨练的意志就被摧毁;那种感情很危险,会成为他的弱点,成为敌人拿捏他的软肋,但他就是不由自主不可抗拒地向下沉沦,自动跳下欲海深渊! 他不是没想过克制,可为什么要克制!从小到大,除了那个位置,他没有过什么欲望,此刻唯一的欲望就是她,所以为什么要克制? 他不克制了!他承认他要她!要这个小妖精! 她愈想和他划清界线,他愈要和她纠缠不清;她表现得愈潇洒,他就愈要她离不开自己。他不要她用那双含情目,用冰冷的目光看别人的同时也同样看自己,他要在她眼里、心里不一样! 他要穆冰瑶的眼睛为他染上情欲的颜色,和他一起沉沦、和他一起跳下欲海深渊! 渴望的情潮将段锦的心涨满,但表现在身体的动作却愈温柔;他等穆冰瑶适应了他的粗大,才开始缓缓动作,轻轻退慢慢入、悄悄伸进去又缓缓抽出来,清凉的药膏此时发挥了很好的作用,消除了穆冰瑶被挤入的不适感,冰凉的感觉,让她更敏感感知段锦渐渐粗大的茎柱变得灼热。 “殿下……” “喊本王名字。” “段、段锦──” 段锦吻她氤氲的眼角,下身开始加快:“记住,捂热你身体的人是本王。” 也只能是本王。 浓稠的夜色渐渐化开了一池春水,湿意溶溶、水声啧啧,暧昧交合的声响随着床帏晃动泄露在阒静的夜,然后冬冰初化,涓涓春水开始汹涌成狂风巨浪── “段锦!” 穆冰瑶其实没有段锦想的那样,是千年冰山建造的城池;早在这大妖孽凶猛的冲击下,她就已经在逐渐推高的情潮中载浮载沉,晃得要失去清明! 她告诉自己可以享受段锦给的贪欢,但不能沉沦;可是── 很多事情不是她想就可以。 段锦狰狞的性器在她体内冲撞,又快又凶猛,血液宛如沸腾岩浆,灼烧她的理智、冲击她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她的下腹部更涌出潺潺春水,包裹男人欲根,让紫红柱身湿润晶亮,在花径里威风凛凛地直捣黄龙,驰骋得如鱼得水! “瑶儿……” 男人额头沁出汗,低头咬住穆冰瑶的唇;他咬她,她也咬他。 两人都在撕扯对方,也在融化对方;段锦的桃花眼赤着血丝,看着穆冰瑶胸前因他猛烈冲撞不住晃动的雪乳,那画面淫靡得让人战栗!着魔似的低下头用舌尖灵活挑动那抹绯缨,而穆冰瑶仰头呻吟,泛着清辉微凉的双手,无意识地沿着男人精壮的手臂肌肉往上,抚过他的颈脖、宽肩,再从胸口缓缓下滑── 十指灵蛇,碰上男人胸膛那两枚暗红凸起。 “穆冰瑶──” 男人一声低吼,猛然从女人身体里抽离,将她翻了身,从后头以棱刺刺穿的锐利又猛烈地进入她,引发一种近似刀割的快感! “嗯啊──” 段锦吻着她的香肩、双手揉捏着她白皙圆浑的玉臀,不断撞击她:“瑶儿,叫出来!在本王榻上,你可以不当穆冰瑶!” 不当穆冰瑶当什么?穆冰瑶失魂的眼有片刻迷惘,但很快就没有余力去想,她被一下比一下更猛烈的冲击撞得支离破碎! “啊……啊……” 穆冰瑶被撞哭了,那让人骇然又渴望的感觉又快来了! “段锦……不要了!太快了……” “瑶儿说谎!本王知道……瑶儿喜欢!” 段锦撞的更急、冲的更凶,他俯在她耳畔:“瑶儿,说,说要本王再快一点。” 穆冰瑶咬牙。 段锦见穆冰瑶不说,恶劣的抽出大半龙根,只剩柱头卡在穴口搔着她。 “说。” 段锦一停,强烈的失落与空虚立刻袭来,穆冰瑶羞臊敌不过本能,扭动腰支,主动求欢: “段锦,进来……” “好。”他邪魅一笑,伸出舌头舔她的耳珠,把热杵塞了回去。 “动……动!”穆冰瑶又晃着腰,恼羞捂着被褥说。 段锦敷衍缓动。 “段锦!我命令你动,快──啊!” 穆冰瑶还没说完,段锦已经以冲刺之势不断撞击穆冰瑶的臀。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交合的声响早把穆冰瑶的羞耻心啪得千疮百孔,而灼热硬杵更是戳得理智灰飞湮灭!深埋体内的情潮终于汹涌倒灌,冲击她整个身体,几至将她灭顶! “啊……嗯……” 一阵痉挛,穆冰瑶失声叫了出来:“啊──” 她终于叫出了段锦要的放浪形骸! 花穴一阵紧缩,接着急喷出好几股春水;段锦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景色,喷涌而出的晶莹水珠将他的腹部溅湿,那淫靡景色让一双桃花眼更显赤红,他几乎要疯魔了! 取悦穆冰瑶竟然让他得到了射精一样的快感! 他把穆冰瑶重新翻了过来,拥住她激烈地与她接吻,他张着眼,舍不得闭,穆冰瑶为他泄身的表情他要好好看清楚;眼角的媚色、神情的意乱情迷都都不放过,取悦她让他更兴奋了! #051做那么凶,抹药有意义吗?(h) “瑶儿、瑶儿……” 晃动的烛火里,被淋得湿答答的茎柱勃发得更为肿胀;段锦挺着阳物,又进入花口,他想温柔的,他发誓!可他的理智又一次因为进入这欲死欲仙的幽壑而断了弦。 这次激动疯狂换成了他,掩不住炸裂的欢愉,驰骋在穆冰瑶身上让他酣畅淋漓!他低吼,从喉头发出赞叹的喘息,肌肉绷紧,几乎要化为一只野兽! 床榻剧烈摇晃,传出惊心动魄的嘎吱声,已经泄身一次的穆冰瑶每根神经都在战栗;她断断续续发出像轻啜又像絮语的求饶,可是这柔弱狼狈的画面更催化了段锦的兽性。 段锦赤红着眼,汗水沿着他的胸膛,顺着腹部紧绷的人鱼线,最后汇到了两人紧紧贴合的地方;穆冰瑶肌肤滚烫、双腿发颤,男人每一次的撞击都能引发她激烈的抽搐。 她只能一边啜泣一边喊着段锦,似求饶又似邀请,被高举的双腿因为水光潋滟的交合处被用力冲撞而晃动…… 夜湿了,被褥也湿透了,四肢纠缠、交颈求欢,一个时辰哪里够? 段锦射出白浊后,穆冰瑶就想下床,一只玉腿才刚颤巍巍落地,人就被一只大手又给捞回去。 “段锦,你还来!” 段锦坏笑,一手柔捏着白腻的雪乳:“瑶儿这样就餍足了?”他啄了一下美人俏鼻:“瑶儿方才泄身时好美……本王没看够。” 他拉她的手去碰他的下身,才发泄过的欲望隐隐又有抬头之势。 穆冰瑶羞愤得胀红脸,大妖孽、大流氓、大禽兽! “你太疯了!” 段锦把人压在身下,鼻尖在她发鬓磨蹭:“是你让本王疯的,所以别跑。” 穆冰瑶又被贯穿,她的脸蹭着被褥,闭眼喘息,整个人因为男人的驰骋被颠得上下晃动。 段锦贪婪看着,这张脸怎么能长成这样?即使湿发黏在她额头上显得凌乱狼狈,但他还是觉得穆冰瑶异样美丽,尤其颦眉承受他的神情勾得他欲罢不能,直想死在她身上。 “妖精!” 穆冰瑶被戳得气恼,但攀升的快感很快超越她的羞耻心;她心里不得不承认,段锦俊美妖冶的脸和精实有力的身材让她情潮涌动,更让她得到男女欢愉的极致,这是上一世段钊从来没有给过她的。 穆冰瑶双腿夹住男人的腰,藕臂攀上他的颈,将段锦压向自己,像个小野猫咬牙道:“你要我疯,行,就看你有没有本事。” 什么人激不得? 当然是男人!尤其是欲望贲张的男人! 什么火不能放? 当然是欲火! 给个星点,就能燎原。 段锦捏住穆冰瑶下巴,狠狠吻她,不给她喘气、不给她休息,舌头窜进她的口,与她舌齿纠缠,快得和他的下身在她体内抽插一样。 女人也发了狠,修长纤细的手指去揉捏他胸前红粒,不足道的痛痒却让他整个神经发麻! “女人!” “唔……唔……” 女人的挑衅窜掇他澎湃的欲望更加疯狂肏她,他发誓,他真不是这么容易被撩拨的人,只因为他遇上了穆冰瑶! 穆冰瑶又一次被浪潮给湮灭了神智,段锦几乎要夺走她的呼吸,她像溺水一样胡乱抓着段锦的背,没被绷带绑住的地方布满抓痕。 身上男人是推她沉入欲海的凶手,也是唯一能攀住的浮木。 这根浮木正强力地对她攻城掠地,几乎直捣进她的腹部,她又开始痉挛,一阵阵隐密的快意快要冲上来,推她上浪顶,又要痉挛了! “不、不要了……段锦……太深了……” 她的求饶换来段锦更凶猛的顶撞。 “小野猫,是你要我疯的!” “我、我不行了……”穆冰瑶又哭了。 段锦从她的颤动知道她又快攀上颠峰。 “这次本王陪你。” “啊──” 穆冰瑶大叫一声,弓起身子咬住段锦没有受伤的肩膀。 段锦酣畅大笑:“小猫咪一高兴总是咬人。” 段锦没有因为穆冰瑶高潮就停止冲击,她酣畅泄身的迷离表情让下腹欲火燃得更旺,几下猛烈冲刺后,他抽出胀紫狰狞的龙茎,射在了穆冰瑶的腹部,他的唇同一时间含住了她的。 窗外一点风都没有,天地与之同静。 疾风骤雨初歇,柔情似水的舌让穆冰瑶没机会感受骤然失去的空虚,她满身段锦的痕迹和味道,意识模糊地被抱去浴房。 段锦给她沐浴,她累得把所有工作交给了尊贵的淮王。 段锦这辈子第一次给女人洗澡,棉巾轻轻在她身上擦洗,这身娇躯像最矜贵的白瓷,他小心翼翼。当手伸到娇嫩的腿心,动作更是轻柔得彷佛抚摸最娇贵的花朵,洗完又把她抱到榻上。 这次是用手给她涂药了,小妖精发出舒服的哼唧声,翻了个身,彻底睡了过去。 第二天。 穆冰瑶醒来的时候,段锦已经不在,她一起身,腰腿立刻向她发出剧烈抗议。 她龇牙咧嘴揉着腰,心里骂了句:臭妖孽! 穆冰瑶心里咒骂,但又有种不能言说的甜蜜;昨晚她虽然累到睡着,但不是完全失去意识。 她记得是段锦给她洗的澡,给她擦的身,还给她在那处抹药。 想到这里脸又红了红,做那么凶,抹药有意义吗? 顺了一下发鬓,穆冰瑶摸到右耳上多了一个耳珠。 她来到菱镜前一照,是一颗上等的红色玛瑙,颜色逼近魏紫琉珠。 原来段锦早就注意到她的右耳有两个耳洞,那是她母亲家乡的习俗,女子右耳两个耳洞,能给姑娘带来福气。 她的耳朵白皙细致,把玛瑙衬得更加鲜红欲滴。 秋月和云倩进来了。 经过这两夜,秋月和云倩虽没有多问,但一定已经知道她与段锦的事;昨夜段锦抱她去浴房,秋月早备好热水。 又想到两人刚要开始时,段锦喝影卫滚远点儿,穆冰瑶就羞愤欲死;敢情他俩的欢好,所有下人都盯着。 两人神色如常给她布菜,就自己有点忸怩不自在。 穆冰瑶忍不住放下箸,开口道:“我……” 秋月拿出匕首:“小姐,淮王如果不负责任,奴婢就和他同归于尽!” 云倩拔出宝剑:“小姐,淮王如果不负责任,倩儿就带你去换一个。” 穆冰瑶表示震惊! 她的婢女,都是奇女子啊! ***** 昨天她和段锦说,今天让他去抢人。 其实是兵分两路──淮王去抢儿子;而她,去给他抢老子。 穆冰瑶提起裙襬,走在烟罗湖的山路上,昨晚激烈情事萌生的旖旎甜蜜,此刻只剩咬牙切齿。 两个婢女担心看着她,让她想扶腰都不好意思。 烟罗湖位于京城外郊西边山麓,风景绝尘秀丽、杳无人迹;沿路绿树蓊郁、野花幽香,远处还有奇岩峥嵘,颇有奇观。 此值烟花叁月,气候和暖,穆冰瑶却走得生不如死,心里只能骂大妖孽解愤。 主仆叁人沿着石径一路往上,好不容易,终于来到一处全是翠竹的林园。 “小姐,你也太神了,你怎么知道丹山里头有这么一个地方?”秋月一脸惊叹。 云倩四处观望,不远处有幢竹屋,建得小巧清幽,还连着一座茶棚,摆着一张石几、几个竹凳:“这里像个隐士居所。” 穆冰瑶以手绢拭擦额头沁出的细汗:“咱们就是来拜访一名世外高人。” “那高人在哪里啊?” 穆冰瑶看向翠竹深处:“秋月,钓具拿好,咱们陪高人钓鱼去!” ***** 奉天府。 今日奉天府门口可热闹了,一大早就聚集很多百姓在衙门口议论纷纷;而当淮王一身锦袍玉带,清逸俊雅、脸泛红光地出现在奉天府门前,瞬间就让目睹淮王风采的百姓亮花了眼。 他一身银红海棠凌云锦,衬得他面如冠玉、俊秀非凡;身姿秀挺如松,一副睥睨魅惑的桃花眼,配着嘴角微扬的轻狂,俊逸中带着尊贵,许多围在奉天府门口的女子,不知不觉都嫣红满颊。 原本是要来看“玉面郎中”孙一凡的,但此时一双眼睛都盯着玉面战神,再也挪不开眼。 “那就是玉面战神?” “是七皇子淮王殿下!” “殿下真天人啊!瞧瞧他眼睛清亮有神,精彩熠熠,好像神仙下凡!” “唉!也就皇家才能养出这种神仙般的人物!瞧瞧殿下脸上那发光的容貌……” 昨晚好好进补一番的淮王听了有些害臊,不理众人评论赶紧进入奉天府衙门。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感谢看文,有空给我投投珠、留个言啊,亲!?_? #052看来姑娘是个钓鱼高手 自从上次穆冰瑶被封街狙击,和几位皇子有过交集后,奉天府尹荣大人看到太子、赵王和淮王都想绕道;想不到最难讨好的玉面战神竟然大驾光临,要听一个郎中奸污良家妇女的案子,让他有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段锦玉树临风的被迎进审问堂,坐在一旁听审。 他觑着跪在堂下的两人,男子约二十多岁,身材颀长,面容憔悴,但不掩其俊逸斯文的玉面相貌,难怪有“玉面郎中”之称。他穿一件玄青长袍,袍尾皱褶脏污,头发也稍嫌凌乱,看来已经关了好几天。 穆冰瑶告诉他,这个就是他要“抢”的对象,一个浸淫于制毒解毒,却完全不谙人情世故的医药奇才。 至于跪在他身边的女子,长相清秀,一身锦衣,头上插着一只珠钗,看起来生活颇为滋润;原本以手帕掩着脸哭哭啼啼,在看到丰神伟俊的段锦后,硬是看恍了神;直到段锦嫌恶地瞪向她,才把她吓醒,继续掩面哭泣。 原来这“玉面郎中”孙一凡某日救了这个叫薇娘的姑娘,伤愈后,薇娘主动说愿托乔木、要以身相许。 孙一凡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医毒研究里,除了出门看诊,生活单纯,突然有这么一个美丽可人的女子说要委身于他,宛如李靖遇上了红拂,便说要八抬大轿迎娶薇娘过门。 薇娘含羞答应,当晚两人发乎情却止不住礼,有了肌肤之亲。 薇娘以家中老父出外省亲,说等他回来,再一起去找父亲求娶;就这样,两人在孙一凡的屋里过起了夫妻生活,鱼水贪欢,好不快活。 可过了一个月,这姑娘突然到奉天府,状告孙一凡玷污她! 孙一凡一开始极力澄清,说薇娘是自愿和他在一起的,但又举不出证据,几次对簿公堂,让他心灰意冷。 在大秦,玷污妇女是重罪,要花大笔赔偿金,且对方愿意和解还好,否则还要发配边疆,徭役叁年。 穆冰瑶说这薇娘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薇娘有个姘头,两人观察孙一凡许久,欺他个性单纯,遂起了讹诈之心。 今天是审案的最后一天,若孙一凡再不能举证薇娘是自愿和他在一起,他不但要倾家荡产,要要充军边疆。 荣大人客气看着段锦:“不知殿下对这个案子有何建议?” 段锦道:“荣大人不必拘束,本王是纯粹来观审的。”他看向孙一凡:“听说这位孙大夫是个妙手回春的高手,医术堪比太医,想不到竟无耻到去玷污妇人;本王只是觉得奇怪,这孙大夫长得貌若潘安,要什么女子没有?医治过的人家也交口赞誉,怎么会急色到要去玷污妇女?” 他的一番话让堂外的百姓议论起来,他们本来就不相信平时和蔼单纯的孙大夫会做这种事!可人家姑娘又言之凿凿。 萎靡堂下的孙一凡突然动了动,抬头看向段锦。 今日寅时有人潜入大牢,对他说了一番话,难道…… 薇娘见孙一凡好不容易要认罪了,这淮王突然出现,还说出这一番话,让她警钟大响,哭得更悲伤凄惨,孙一凡看了,又于心不忍,低下头去。 段锦眸中精光乍现,这女子利用孙一凡对她的感情,想置孙一凡于死地,就算不为抢人,也绝不能让这可恶女人得逞。 荣大人拍了一下惊堂木:“被告孙一凡,薇娘告你趁疗伤之便玷污她,你可认罪?” 就在孙一凡打算认罪,段锦突然说:“荣大人,本王有个疑问,依照大秦律法,认罪者除去良民资格,是否终生不得入仕?” 荣大人抚须说:“那是自然,犯罪之人岂能玷污朝堂?” “这样啊!”段锦点头。 想不到孙一凡闻言却震了震,抬头看向淮王。 段锦又说:“对了,这薇娘没有亲人?怎么让一个女人家出来面对这么不堪的事?” 薇娘哭哭啼啼:“小女子父母早逝,无依无靠,才会受这人面兽心的大夫欺负,呜呜……” “是吗?”段锦的桃花眼往堂外一人瞟去,伸手一指:“本王还以为那男人是你亲哥呢!” 孙一凡往堂外看去,刚好看见一个男人因为段锦的话而大惊失色,忙闪身躲到人群之后。 孙一凡突然脸色涨红!他见过这个男的,这些日子他出诊回来,经常见他在自己医馆外徘徊…… 他看向段锦,段锦笑的对他点头。 孙一凡单纯但不傻,很快意识到原来薇娘委身,从头到尾就是一场骗局。 他突然抬头,眼神变了:“启禀大人,小人没有玷污薇娘,因为行周公之礼时,小人半途而废了。” 什么?! 孙一凡言辞恳切:“小人是解了薇娘衣服,但过其门而不入,实乃因为她貌若无盐、身材干瘪,伺候的功夫又差,小人难以下口,所以……” “你放屁!”薇娘一听大怒,激动站起来说:“孙一凡,你好样的!你我同居一个月,怎么可能过门不入?你还说老娘伺候得你欲死欲仙,你可是每天──”薇娘声音骤止,倒抽一口气,脸色惨白,整个人僵立当场。 哗── “这贱货!” “俺就知道她诬告咱孙大夫!” 门外唾骂薇娘的指责此起彼落。 “啧啧啧!”段锦桃花眼看向奉天府尹:“荣大人,是不是可以结案了?” ***** 烟罗湖畔杨柳围绕,涟漪滟潋;一名头带逍遥巾、身着藏青长袍的中年男子正坐在湖泊旁,独自垂钓。 男子背脊直挺,姿态方正,看起来颇仙风道骨;春风一吹拂,衣襬与逍遥巾一同飞扬,颇有化外高人之感。 穆冰瑶来到他身边,拿着钓竿、绑上鱼线。 男子转过身,看到来人竟是一个小姑娘,挑眉问: “丫头会钓鱼?” 穆冰瑶微笑:“生平第一次,还望老爷子指导。” 男子审视了她一眼:“以姑娘的年纪,似乎不该对钓鱼有兴趣。” 穆冰瑶看向男子脚边被切成一节节的蚯蚓:“兴趣培养就有。老爷子,可否借饵给小女子?” 男人哈哈大笑:“丫头,想钓鱼,连饵都要向他人讨要,这是想做无本生意?” 穆冰瑶摇头:“瑶儿钓鱼却志不在鱼,所以没有备饵。” 男人目芒凌厉:“那丫头说说,你钓鱼的目的是什么?” 穆冰瑶说:”第一,健身:江河之滨、草木葱绿,要来这里钓鱼,就得奔波;长期下来,筋骨活络,五脏俱活,此健身目的。第二,养性:姜太公钓鱼,不用饵、不弯勾,名为钓鱼,实则养性。” “如何养法?” “观标聚神,细察涟漪,可专心致志。心平则气静,心宽则意远。” 姜太公钓鱼? 男人抚须:“还有第叁没有?” “第叁是固志。垂钓要磨其性、固其志、温韬略、习战法,心诚则志坚,此固志之益。” “看来姑娘是个钓鱼高手。” 男人不再说话。 穆冰瑶又央求:“老爷子,就借小女子一饵吧!小女子钓尾大鱼给先生?” 男人一哂:“丫头说大话不怕闪了舌头?有饵就一定能钓到大鱼?” 穆冰瑶耸耸肩:“老爷子不是说瑶儿是钓鱼高手吗?就算钓不到大鱼,帮先生煮碗鱼汤也是可以。” “既然如此,老夫就借丫头一饵,看你能钓起什么来?” 穆冰瑶突然看向竹林深处,笑得很迷人:“不用了,瑶儿运气真好,已经帮老爷子钓了一尾大鱼。” 从翠竹深处走来的,正是段锦及孙一凡。 逍遥巾男子随着穆冰瑶视线方向一望,突然全身一震,倏的起身,一个飞跃带起一道旋风,穆冰瑶手中钓竿立刻握不住掉进湖里! 就在穆冰瑶也要摔跤之际,段锦已经跃至她身旁,手一捞,将她搂进怀里。 “没事吧?”段锦眼睛一瞇,望向逍遥巾男人,此人武功高深莫测,至少轻功与自己在伯仲之间。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薇娘抗议:一章就领便当我忍了,但为什么要污蔑我貌似无盐、身材干瘪、功夫又差,所以孙一凡难以下口? 孙一凡:这题我会!你看小草都不写我们的肉就知道了…… 薇娘(╯°□°)╯︵ ┻━┻!!! #053原来本王是条肥鱼 穆冰瑶摇头:“我没事。” 两人昨晚才激烈的颠鸾倒凤,此刻骤然又闻到淮王身上的木梨香,穆冰瑶立刻嫣霞染颊,悄悄推了一下,离开淮王怀抱。 “秋月,你和倩儿收拾先生钓具,回前头茶棚煮鱼汤。” 段锦眸光幽深看着穆冰瑶的右耳。 玛瑙滟潋,衬得耳朵更白皙软嫩。 穆冰瑶径自往逍遥巾男人和孙一凡走去。 “你、你、你……” 男人震惊看着孙一凡,浑身还微微发抖;孙一凡也惊楞地瞪大眼睛,忙问:“这是怎么回事?” 逍遥巾男人和孙一凡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男人上前,抓起孙一凡右手,捋起他的袖袍,看到他手臂上的胎记,眼眶立即湿红。 “恭喜无知先生,您找了二十年的儿子,今日终于找着了。” 无知先生? 段锦心头一震,看向逍遥巾男人。 这个清癯男子,就是神州大陆上号称消息最灵通、无所不知的『无知阁』阁主,无知先生陆遥? 段锦心思千回百转,说不激动是骗人的;他看向穆冰瑶,小仙姑是帮他找了什么样的助力?一个擅于制毒、解毒的大夫,还是无知阁阁主的儿子? 在来烟罗湖的路上,段锦就对孙一凡言明自己的招揽之心。 孙一凡是个禀性纯良、醉心于医药研究的年轻人;段锦解救他于危难,又言明不会要他制毒害人,只希望他入淮王府,成为他的府医,还愿意提供他一切研究资助,他立马答应,两人一路上还相谈甚欢,颇为投机。 可谁知道这个藏于药林的玉面郎中,竟然是无知阁阁主失踪二十年的儿子。 无知阁,可是与天下第一庄“慕君山庄”并称江湖两大组织。 “爹、爹爹!”那张脸说不是自己的爹,打死孙一凡他都不信! “咚”跪了下去。 “孩子!” 逍遥巾男人也喊了出来!他这个上天下地、无所不知的无知阁阁主,偏偏探不出自己失踪二十年的儿子在哪里?就在他心灰意冷之际,想不到一个小女娃和一名俊逸男子,就这样将他带到自己面前! 孙一凡应该要叫陆一凡。 原来陆一凡两岁时,无知先生的仇家上门,抱走了陆一凡,偏偏抱走他的人又因为一场瘟疫丧生。本来那时候才两岁的陆一凡也是奄奄一息,在官府烧尸体的时候,他哭了起来,被留守的卒子听见了;卒子无后,便把孩子带回去抚养。后来孩子生病,夫妇俩将孩子放在城里孙大夫家看病,俩夫妻却在路上双双被马车碾死,老大夫便收养了当年才叁、四岁的陆一凡。 无知阁阁主上天下地的找,找到仇人落脚村落时,村子已经因为瘟疫成了废墟;好不容易追查到一个孩子没死,被一对卒子夫妇收养,竟又双双过世,而他们收养的孩子去了哪里,却再也没人知道,妻子思子心切,最后郁郁而终。 人生很神奇,你上穷碧落下黄泉,偏偏人就大隐隐于市,住在最靠近你的地方;陆一凡个性单纯、醉心药学,平时深居简出,竟让全天下最能探知消息的亲生父亲,怎么找也找不到! 要不是这场官司,要不是这对出色的男女,无知先生恐怕又要与儿子失之交臂;陆一凡一旦发配边疆,又是徭役叁年…… 了解来龙去脉后,四人都唏嘘不已;无知先生稳下心情后,一双犀利的眸便看向穆冰瑶和段锦。 先前他看穆冰瑶已非池中之物,眼前这个张扬俊朗的男子,浑身更是散发王者威仪。 陆一凡还在抹眼泪:“感谢殿下救我一命又替我找到亲爹。” 殿下? 见陆遥看自己的目光充满警戒,段锦行了一个江湖礼仪:“在下段锦,阁主有礼了。” “小女子穆冰瑶,老爷子有礼了。” 陆遥按耐心头震惊,平静无波道:“原来是七皇子淮王殿下,和丞相府穆二小姐,老夫失礼。”他改口叫穆冰瑶为穆二小姐。 穆冰瑶故意忽略陆遥的生分,笑道:“老爷子,瑶儿是不是帮您钓了一尾大鱼?” 陆遥点头,没有否认,只是知道儿子“这条大鱼”一定“所费不赀”。 齐敬打了两只野兔回来,和云倩又挖了几支笋子,生火烤着,肉香四溢;而秋月端上鱼汤,又是鲜甜满鼻。 陆遥从竹屋里拿出一坛酒,拍开。 “老夫自酿的沉醉东风,尝尝。”一双眼睛瞅着穆冰瑶,眼神颇为挑衅。 穆冰瑶拿碗,倒了酒就要喝,被段锦阻止:“沉醉东风一碗可醉倒一个大汉。” 穆冰瑶一听,对段锦说:“尝一口就好。”不喝就被瞧扁了。 段锦放手,心想反正有他在,他会护她周全。 穆冰瑶以碗就口,果然酒一入喉,香醇浓烈,火辣辣的,一股温热马上流窜全身:“好酒。” 她双颊生绯,却也不敢再喝了。 陆遥纵声大笑,另外拿出一小坛酒给穆冰瑶:“丫头好样的!你喝这个,这是老夫独门桃花酿,适合你。” 又变成丫头了。 “谢谢老爷子。”穆冰瑶也不客气,另外拿了一只小碗,倒了桃花酿,浅尝起来。 段锦将穆冰瑶之前的沉醉东风拿过来,就唇喝了一口,眉毛一挑:“果然好酒。” 陆遥看着段锦和穆冰瑶,这两人无形间流露的亲密,证明关系不一般。 穆冰瑶两颊生嫣,如雪中蘸梅,陆一凡不禁看得有些痴;以前他以为薇娘是世上最好看的女子,但在穆冰瑶面前,简直一根指头都比不上。 “二小姐真好看,像天仙一样。” 陆遥看刚捡回来的儿子楞楞看着穆冰瑶,忍不住摇头笑道:“原来老夫的儿子是个楞头青。” 段锦板起脸孔,瞪向陆一凡:“瑶儿是未来的淮王妃。” 陆一凡拍了一下掌:“合该如此!也只有殿下才配得上二小姐这样天仙般的人物。” 段锦一脸“算你有眼光”,满意笑了。 无知先生干了手中的酒,这儿子虽然是个榆木头,但目光澄澈,是个纯良的孩子。 只是,会不会太傻了点? 众人享受佳肴,陆一凡迫不及待告诉父亲段锦是怎么救自己的,让陆遥听了一脸黑。 这孩子真不是普通的呆! “真是个蠢的!” “我这个蠢的,该认祖归宗叫陆一凡了!” 陆遥纵声大笑,叁个男人碰杯畅饮。 陆遥看向穆冰瑶:“传闻二小姐胆小怯懦、粗俗无文,看来传言不可尽信。” 穆冰瑶自我揶揄一笑。 秋月道:“老爷子,您的消息得改改,我家小姐可是今年牡丹宴的天下第一红妆,琴棋诗画什么都会,已经不是什么粗俗无文的野丫头!” “丫头当然不是粗俗无文,相反的还独具慧眼。”他若有深意的看向段锦:“会琴棋诗画算什么?是个钓鱼高手才了得。” 段锦那身俊得不得了的轻功,他也没忽略。小女娃一出手,就钩住了玉面战神。 淮王从坐下,一只大手就在桌面下紧紧攥着人家小姑娘的手,当他没看见?呿! 又看看自己傻儿子,想到淮王是怎么救他的,就又一脸不忍卒视。 “钓鱼高手?” 段锦扬起俊眉,看着身边女子,握着的手紧了紧:“原来本王是条肥鱼?” 穆冰瑶一听脸色绯红,被箝制的手怎么都收不回来,清咳两声:“老爷子说笑了。” 陆遥仰头笑了两声,才正色道:“说吧!要老夫给什么消息?”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天上也不会无缘无故掉下亲生儿子;人家帮你找儿子,你得回馈,这是常识。 “我无知阁眼线遍布神州大陆,很少有老夫查不出来的事。你们想知道什么,老夫去给你们查。” 穆冰瑶看了一眼段锦,段锦则给她全部的自主权;他相信穆冰瑶肚里算盘已经算好最优的买卖。 穆冰瑶也不矫情:“老爷子,瑶儿不要您给消息,瑶儿只希望无知阁,以后不贩卖淮王府的消息。” 陆遥挺直身子,眼中闪过锐色:“丫头,这要求过了。”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原来本王是条肥鱼?” 段锦瞇缝看着小仙姑:“瑶儿,什么时候你要吃本王?本王洗干净等你?” 小仙姑满脸通红:“你、你问错人了!”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段锦锐目看向小草:“嗯?” 小草ヾ(≧O≦)〃嗷~:“尽速安排上!” #054本王与老七到底差在哪里? 陆遥表情严肃。 不贩卖淮王府的消息代表什么?代表他们所图非小。 陆遥看向段锦,一个皇子能图什么?无非就是那个位置;为了坐上那个位置,步步皆是杀机,若他的敌手都能知道他的行动与布局,自然处处掣肘。 所以只要无知阁言明不贩卖淮王府消息,淮王府就多一分保障。 穆冰瑶看着无知先生眸中冷凝,淡淡道:“瑶儿没钓过鱼,但知道怎么钓鱼;同样的,瑶儿没做过生意,却知道怎么做生意。” 穆冰瑶的手紧紧被段锦攥着,一点也不怕陆遥释放的威压:“老爷子,生意人要的无非是利益,在更大的利益面前,眼前的蝇头小利,瑶儿相信,老爷子一定懂得取舍。” 她一双妙目看向埋头挑鱼刺的陆一凡,又看向陆遥,笑得灿烂夺目。 咱们是自己人啊,老爷子。 陆遥气得想掀桌。 他都不知道他这刚认的蠢儿子是被淮王所救、还是被淮王绑架了。 蠢儿子不适合江湖,穆冰瑶的笑告诉他,淮王是陆一凡最好的前途。 陆遥冷哼:“老夫不才,但要护个人也不是不能。” 段锦在桌下紧紧捏了穆冰瑶的手,才双手举杯:“阁主,可本王不只能护陆大夫周全,还能给他最好的环境。” 皇宫里的太医院,那是所有医者梦寐的殿堂! 陆一凡也急忙举杯:“爹,孩儿早打定主意要跟随殿下和王妃了!” 穆冰瑶听陆一凡叫她“王妃”,拿酒的手抖了一下,表情略有些不自在,双颊更红了。 段锦听了哈哈大笑,又握住穆冰瑶的手。 “果然是本王看上的人!” 只是不知道说的是陆一凡还是穆冰瑶。 穆冰瑶瞟了段锦一眼,暗示你是不是演过头了?你握我的手他们又看不见? 她的表情看在无知先生眼里,却是小女人对情人宠溺的娇羞。 段锦和穆冰瑶一直待到夕阳快下山才相偕离去,他们把陆一凡留在烟罗湖畔,让他陪伴陆遥,叙叙暌违十八年的父子情。 陆遥父子看着余晖下,段锦一路牵着穆冰瑶的手并肩下山。 “淮王是个幸运的男人。” 陆一凡得意道:“没错!以后有儿子在殿下身边,保殿下和王妃百病不侵!” 陆遥看了儿子一眼,嘴角抽搐,这真的是他儿子吗?想起他手臂上那一片青紫色的胎记,不得不悲催地承认,跟在淮王身边也好。 这个性在江湖行走,能不能活过叁天? 陆一凡在身后大叫:“爹,您去哪呀?” “老夫要去沐浴。” “那儿子帮您刷背啊!” 陆遥一愣,眉眼尽是笑意,傻白甜也没什么不好。 ***** 赵王府。 段钤闭上眼睛,手中的信笺被他揉捏在掌心。不久,一缕白烟从他掌中袅袅升起,松开的掌心里哪里还有信笺,只剩一小撮白色粉末从他的掌心流泻而下,看得堂下五位幕僚胆战心惊。 “殿下……” “老七何时和穆冰瑶这般好了?”段钤轻轻出声,一直不敢说话的幕僚面面相觑,赵王这是在问他们吗? “还是本王该问,本王与老七,到底差在哪里?为什么他可以成为那个幸运的男人?” 赵王冰刃眸锋,让幕僚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不自主瑟缩了一下。 穆冰瑶遇袭,乃王家主导,这个段锦和他早就知道,只是他不知道第二天穆冰瑶就被老七所救,直接接回淮王府医治。 老七还以吏部员外郎换取太子承诺,逼王家不得再对穆冰瑶出手;刚刚,他又收到昨天叁清殿结束后,穆冰瑶拒绝自己,却是和老七到悦宾楼用膳;两人今天又联袂同游丹山…… 老七这是打算告诉天下人,他已拜倒在穆冰瑶的石榴裙下? 其中一个幕僚说:“殿下,淮王已不足为惧,红颜误国啊!” 段钤抬起深邃的眸子:“那你们认为,穆冰瑶也迷上老七了吗?” 幕僚表情又是一愣,这个他们怎么知道?而且,这重要吗? 段钤冷笑:“你们真的是白鹿书院、明德书院和立言书院中最出色的学士?老七是什么人?十七岁就能以五万兵马击溃西戎十万大军的玉面战神,会因为一个女人昏头?” 他的厉眼扫得五位幕僚挺直了背脊:“老七认识穆冰瑶这阵子,表面上是为美色所迷,但你们没看见他同时也拿到吏部和兵部的指挥权?他夜晚派出大量影卫出城,都做什么去了?李旭是什么人?是闻到钱财味道才会扑上去的恶狼!老七带穆冰瑶上悦宾楼吃饭,他急忙赶去做什么?” 他站起来,缓缓走下去,双手负身于后,眸子带着锐利:“本王问起穆冰瑶,你们就紧张成这样,深怕本王耽溺女色;可你们见淮王身边的幕僚或将领,有没有因为他们的王爷整天追着穆冰瑶跑,就表现出忧心忡忡的模样?” 幕僚团倒抽一口气! 段钤将目光锁在他书案上一张还未画完的仕女图上。 一个幕僚皱眉:“殿下的意思……穆冰瑶是淮王的幕僚?表面上的互动只是为了混淆视听?” “以前穆冰瑶声名狼籍,别说老七,人人都避之唯恐不及;但太子一退婚,老七就上门议亲。而且穆冰瑶彷佛变了一个人,牡丹宴上技压群芳,光凭她浑身透出来的气势威仪,本王长姐都逊她叁分,更别说接下王轻云那叁箭的胆识。” 他看向幕僚群:“穆家因为威远侯府,重嫡轻庶,这应该是穆冰瑶极欲脱离穆府的原因;可这样的女子留在老七身边,会是误国的美色?一个误国的美色可以对着所有皇室宗亲说出‘帝王虽瘦,天下必肥’这八个字?” 所有的幕僚全汗颜地跪了下去:“属下无能!” 段钤广袖一拂,坐回自己的位置:“本王不管老七对穆冰瑶是真心还是假意,本王都不能允许他们在一起!” 幕僚言:“殿下,这次皇家狩猎,只要殿下拿下第一,就可以要求皇上赐婚,也不用担心叁位皇子同时请婚再度发生。” 段钤看向幕僚:“太子和老七,对狩猎也一定志在必得。” 其中一名幕僚嘴角微扬:“殿下,属下有一个办法。” ***** 过了两天,今日是穆老夫人六十生辰,一大早,整个穆府都动员起来。 北雁堂里里外外布置得喜气洋洋,老夫人也一大早在张嬷嬷和丫头们的装扮下,一身富贵喜气,满面红光。 王氏身为相府主母,帮自己婆母办一场风光的寿宴,是责任也是义务;尤其是六十大寿意义非凡,从宾客接待到宴饮安排,必须面面俱到,不能马虎。 但今天,她就要让老夫人六十寿辰这一天,成为穆冰瑶最不堪的一日。 因为她看得出来,自家老爷开始注意起穆冰瑶,这对女儿冰莹绝不是好消息。 早上辰时,穆府本家的亲戚便陆续到达,齐聚在北雁堂向老夫人祝寿。 以前穆家人见穆冰瑶,都是一脸的不待见,但今年不一样了。 穆冰瑶是今年的天下第一红妆,皇后欣赏她,一句“不谢的魏紫琉珠”就把以往的揆首踩在脚下,即使是乔若兰也要俯首。 太子、淮王、赵王叁王请婚,还有一出《天香劫》将她捧成了传奇;叁清殿一句“帝王虽瘦、天下必肥”又将她的名声推广到了翰林。 现在的穆冰瑶,早已非吴下阿蒙。 内堂大厅御笔亲书的“天下第一红妆”牌匾,把穆家人看得眼睛发亮。 长辈们看到穆冰瑶,都亲切地拉着她的手,左一句标致动人、右一句沉稳端庄,前看后看都是一个有福气的,要自家儿女平时多跟瑶儿来往,也要瑶儿多带挈这些堂兄弟姊妹,沾沾皇室的边,光耀穆家门楣才是个理。 至于那些堂表兄弟姊妹,则多和穆冰莹一样,以前欺负惯了的人,突然比你强了、爬得比你高了、名声比你好了,父母反过来要她来提携他们,每个人表面笑得灿如莲花,心里却乱恶心一把!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陆一凡:小草,我不要当傻白甜,我要黑化!这样才对得起锦瑶CP的知遇之恩。[雄起.jpg] 小草(疯狂码字):没问题。 陆一凡:小草,我还要媳妇儿。[我对爱情充满向往.jpg] 小草(上下打量):那得开车,陆大夫,你行不行? 陆一凡(^///^)(^///^)(^///^)……[撒花.jpg] [转圈.jpg] #055贵表哥的能力 他们才不相信穆冰瑶真有什么才能,一个从小胆小怕事、粗俗不堪的庶女,也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才有这天上掉下来的好事。 有四个年轻人在花园里围成一团,一边喝茶一边聊天。 穆湘琴和穆湘琳是一对姊妹,父亲穆楠是穆家家主的嫡亲弟弟,所以穆冰莹要称呼她们堂姊、堂妹。 穆湘琴问:“莹儿,穆冰瑶究竟怎么回事?麻雀也装起凤凰来了?” “就是。”穆湘琳也说:“莹堂姐,你怎么让那个小贱人爬到你头上?我听说太子请婚的对象是她,不是你要当太子妃的吗?” 穆冰莹闻言心里就窝火,太子请婚穆冰瑶是她心中大刺,也是她人生最大的耻辱。 “所以才是贱人一个!以前装模作样欺骗我和母亲,现在终于露出狐狸尾巴!她和她娘一样,都是勾引男人的贱胚子!” “爷以前看穆冰瑶是不如何,可刚刚堂前一看,倒是出落得挺标致,很勾人!” 说话的叫朱贵,穆晟妹妹穆筠的儿子,今年已经二十有一,还整天无所事事,是标准纨绔子弟。刚刚他在北雁堂乍见穆冰瑶,就有点心痒难耐。 穆冰莹瞟着这表哥一眼:“贵表哥,你对那贱人有兴趣?” 朱贵抚着下巴,表情轻浮:“那种货色,纳来当妾还不错!” 穆湘琴和穆湘琳姊妹相视一笑,若穆冰瑶真当了朱贵的妾,还真有得她受。 可是穆冰莹却不高兴,让穆冰瑶当朱贵的妾都觉得看高了她,她要毁了穆冰瑶! 虽然穆冰莹知道母亲已有计划,但她不介意白天就让穆冰瑶出事!这样晚上的计划更名正言顺。 “贵表哥,你堂堂果毅校尉之子,她小小庶女能帮你暖床已是她的福气;你不知道吧?淮王和赵王都是她的入幕之宾。” “什么!难道传言是真的?”穆湘琴脸色骤变,她仰慕玉面战神已久,但她的身份连见他都不够格,听到穆冰莹的话简直晴天霹雳! “还有假?前几天淮王还亲自登门帮那小贱人撑腰!”穆冰莹想想就气! 朱贵啐了一口:“呸!开过苞了?那就只能玩玩,纳妾都嫌脏!” 穆湘琳安慰着自己姊姊,一脸气愤:“真是无耻的女人,有机会一定要修理她!” 穆冰莹道:“你骂她无耻她知道吗?还不是在堂婶与姑母面前端着天下第一红妆的模样;一离开北雁堂,理你们这些堂姐表哥了没有?” 穆湘琳站起来:“我找她理论去!淮王是姊姊心仪之人,她也敢抢!” 穆冰莹拉住她:“湘琳,你去指责她,她也不会承认,还不如让大家眼见为凭?” “怎么眼见为凭?” 穆冰莹看向朱贵:“那就要看贵表哥的能力了。” 众人意会,朱贵眸子闪着淫光:“放心,你贵表哥是什么人?我自会让你们见识见识爷的‘能力’!” 几个计划一番,穆冰莹提醒朱贵,小心穆冰瑶身边那个叫云倩的丫头。 “放心,爷身边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然后朱贵带着他的随侍,大摇大摆来到琼琚苑。 一个婆子拦住他:“公子,这里是穆二小姐的院子,外男不得入内。” 朱贵手摇折扇,下巴高抬:“去告诉你们小姐,说她表哥朱爷来了。” 婆子疑惑看他一眼,还是去禀告了,不久就回来:“这位爷请回吧!小姐说她不认识你。” 朱贵骂道:“方才在北雁堂还见过面,竟敢说不认识爷!一个小小庶女,爷来瞧她是她的福气!张福、赵全,跟爷进去。”说完就想往里头闯。 如果是以前,门口婆子理都懒得理,可现在的琼琚苑不同了,里里外外都是穆冰瑶的人,怎么可能让人随便闯? 婆子阻拦道:“这位爷,您一个外男直闯穆府后院,不怕说出去难听?” 朱贵哈哈大笑:“难听?呵呵……等等给你听好听的。张福!” “是。”张福上前大手一推,直接将阻拦的婆子推开:“我们爷要见的人,你一个下贱婆子也敢拦,滚!” 朱贵带人大摇大摆走向主屋,后头婆子爬起来焦急跟上:“公子留步!否则等等发生意外──” 朱贵笑得淫邪:“爷就喜欢意外。” 叁个男人直接来到主屋门口,下人全围了上来,手上操着扫帚、木棍,怒瞪来人。 站在门口最前面的,是一名面无表情的小姑娘,年约十叁四,手上抱剑,朱贵想她大概就是穆冰莹说的云倩。 朱贵大喊:“瑶儿妹妹,你朱贵表哥来看你了!” 云倩平静地说:“这位公子,为了您的生命安全,请您离开。” 张福“呿”了一口:“我们爷说话,轮得到你这贱婢插嘴?闪边去!” 周遭的丫头、婆子闻言都倒抽口气,面露怜悯,纷纷摇头。 果然,云倩锐眼闪过杀意:“敢私闯穆府后院,还到琼琚苑逞凶,那就别怪本姑娘不客气。” “贱婢!谁敢──”朱贵还没喊完,脸上已经“啪啪”两声脆响!在张福和赵全还来不及反应下,云倩两个巴掌外加一脚,将朱贵踹翻滚了好几圈。 “唉哟!” 张福和赵全才反应过来,动手要抓云倩,但云倩一拔剑,两个龟孙大叫一声立刻闪到朱贵身后! 李嬷嬷气道:“把他们叁个绑起来。” “是。” 一群下人立即把朱贵主仆五花大绑,朱贵气愤大喊:“穆冰瑶,你什么意思?你怎敢这样对我?快放开我!一个贱人也敢这样对爷!” 门里传来女声:“出言不逊,给我狠狠的打!” “是!” 李嬷嬷教过,二小姐交代的事不只要做到,还要做好! 二小姐说狠狠打,那就是往死里打! “唉呀!别打!” “啊……” “救命啊!” 今天云倩还没练功,专门招呼喜欢意外的朱贵,将他当成沙包,在他脸上、身上施展云家拳法,拳拳到肉。 叁人惨叫连连,朱贵被打得鼻青脸肿:“贱人!我是果毅校尉朱权之子朱贵!我想闯哪儿就闯哪儿,你敢打我!” 门里的声音又轻轻飘来:“大胆狂徒还敢冒充果毅校尉之子,云倩,打烂他的嘴,留一条命送奉天府。” 云倩左右开弓,掴在朱贵脸上的动作快到只能看到残影;没片刻功夫,朱贵被连搧数十下,肿成猪头,牙齿掉了五颗,满脸血迹,除了哭嚎,已经骂不出任何话! 至于张福和赵全,更被一群下人踹躺在地上,直不起身。 刚刚在门口被推倒的婆子,扫帚一个劲儿往张福身上招呼,哼!她哪里贱了?她可是吃过百年灵芝的琼琚苑仆妇! “住手!这是在做什么!”穆晟、王氏带着一群人,看到琼琚苑门口的惨状,大惊失色怒斥着! 穆冰莹和穆湘琴姊妹依照时间,怂恿长辈来看新修建的琼琚苑,想不到却看见朱贵被打得满地找牙,不禁脸色大变。 “贵表哥!”穆冰莹一喊,朱贵的母亲穆筠一惊,惊骇得直扑了上去! “贵儿!这怎么回事?你怎么……”看宝贝儿子被打得面目全非,穆筠惊怒交加。 王氏指着满院下人:“简直无法无天!怎么可以打朱少爷!” 此时门“依呀”打开,秋月扶着穆冰瑶出来:“父亲、母亲、姑母、还有各位叔伯、姑姑婶婶、哥哥姐姐们,你们都来了,真是太好了!” 来得真齐全。 穆晟皱眉道:“瑶儿,这是怎么回事?” “她……她让下人……揍爷……”朱贵好不容易才凑齐一句话。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朱贵:本少爷最喜欢意外。 (被揍后) 小草:那这个“意外”刺不刺激、惊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朱贵:…… #056寿宴1 穆筠大怒:“穆冰瑶,姑母自认待你不薄,你竟然这样对你表哥?” “表哥?”穆冰瑶一脸疑惑:“瑶儿没有看见表哥,这个人是个无礼狂徒,不但擅闯琼琚苑,还口出秽言,接着他们动起手来,瑶儿担心害怕,才让人绑他要送奉天府。” “什么!”穆筠搂着儿子,神色不定:“你、你表哥怎么会擅闯你的院子,一定是误会!”自己的儿子其实自己很清楚。 守门的婆子道:“怎么是误会?朱夫人,这个恶霸直闯进来,老婆子请他自重以免发生意外,但这位爷不听还说他就喜欢意外!我家小姐一个弱流女子怎么敢出来见他?他又在门前叫嚣、骂了小姐难听的话,直要闯进去,小姐才叫人绑了他要送官。” “就算如此,你们也不该动刑!” 穆冰瑶瞅了一眼被打成猪头的朱贵,颦着秀眉道:“姑母是不是认错人了?这个人怎么可能是贵表哥?贵表哥知书达礼、君子端方,来到穆府,即使瑶儿是庶女,怎么可能突然想闯琼琚苑?还一句一个贱人这样称呼丞相女儿?这实在是对父亲的大不敬。” 穆筠脸色变了变,看穆晟表情阴暗不定,一时不敢回嘴。 穆冰瑶又说:“更可恶的是,他还说他是果毅校尉之子,想闯哪儿就闯哪,看谁敢拦他?光天化日之下,这样污蔑姑父名声,瑶儿也一定要绑他送奉天府的。父亲,女儿才拿下天下第一红妆,就有人敢这样擅闯琼琚苑,传出去,让皇上和皇后怎么看我们穆家?” 所有人脸色都是一变。 穆筠爱子心切:“可是大哥,贵儿再怎么说也是官家之子,一个庶女恃强行凶,这传出去同样对穆府不利!” “难道他真的是贵表哥?”穆冰瑶一脸疑惑:“贵表哥不是在北雁堂吗?突然闯琼琚苑,莫不是受了什么人怂恿,才做出这般无礼的事?” 穆冰莹倒抽口气,穆湘琴姊妹脸色也很不自然。 穆晟和王氏随着穆冰瑶的目光,看到穆冰莹叁人脸上的变化,心中就有了底。在这里的此刻都心镜昶亮,刚才在北雁堂穆冰莹和穆湘琴姊妹一直引他们来琼琚苑,就是要来看穆冰瑶出丑。 如果让她们得逞…… 那可是天下第一红妆!叁王同时求娶的魏紫琉珠! 大人们脸色各自精彩。 穆晟脸色沉黑,王氏立刻出来打圆场:“妹妹,都是一场误会,咱们先扶贵哥儿到客房休息,嫂嫂这就让人请大夫。” “可是──” 穆冰瑶道:“瑶儿的确是让人打了表哥,但表哥闯琼琚苑在前,瑶儿为了自保,实在情非得已。这样吧!为免父亲和姑母为难,还是送奉天府吧!若荣大人判瑶儿有错,瑶儿愿依大秦律法受罚;至于表哥是受了谁的蛊惑怂恿,才做这样的事,瑶儿想荣大人青天在上,是非曲直,自有公断。” 穆筠脸色大变:“送……送奉天府?” 在场谁不知道企图污辱妇女是大罪!这光天化日直闯女子香闺,朱贵就是口才再好也是理亏;更何况果毅校尉不过六品,敢欺到穆冰瑶头上,光淮王就够他喝好几壶。 王氏和穆湘琴的父母也担心牵扯到自己女儿,忙出来搓汤圆,半哄半骗的安抚穆筠,让她别和穆冰瑶计较,先治疗朱贵要紧。 穆筠最后打落牙齿和血吞,忍了下来。 穆冰瑶冰冷的眼神扫视着众人,见穆筠妥协了,便开口道:“既然这是一个误会,还请姑母告诉贵表哥,下次别乱闯,更不要想制造意外,我这里有淮王送过来的人,下手没个轻重,真伤了表哥就不好了。” 穆筠脸色更是白到透明。 穆冰瑶最后道:“寿宴还没开始,父亲,女儿受到惊吓,还要休息一会儿,就不送各位长辈了。” 说完让秋月扶她进内室,门“砰”一声关上,直接送客。 穆冰莹忍不住怒喊:“穆冰瑶──” “住口!”穆晟脸色铁青,怒目攫向穆冰莹:“今天你也敢给老夫闹事,眼里还有没有你祖母?”说完拂袖先大步离开琼琚苑。 王氏没空安抚穆冰莹,气得摇摇头!这个女儿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忙找人抬朱贵到客房,先安抚穆筠去了。 穆湘琴姊妹更受到父母眼神警告,一群人讪讪地离开琼琚苑。 ***** “小姐,他们都走了。”云倩进来道。 秋月摇头:“奴婢以前都不知道大小姐这么蠢,竟然找个头脑简单的朱爷来挑衅,光倩儿和那些丫头婆子就能打发他们,更别说还有树上那几个厉害的,连出场都懒得出场。” 秋月的话让影卫差点从树上摔下来,当下冷汗淋漓! 秋月姑娘千万别在殿下面前这样讲,否则殿下误会他们任人欺凌王妃,他们还有命没? 是对方太弱了好吗?一个云倩就能打死朱贵,他们出去不是曝光了吗?这叫浪费资源,他们也是忍得很辛苦的好吗? 影卫打了哆嗦,决定派脚程最快的影叁先去报备,免得秋月一个不小心,他们就要被暗影四号小队取代。 保护王妃可是好差,王妃对他们可好了! 李嬷嬷道:“小姐刚才让大伙儿揍他们一顿,真是大快人心!” 也只有二小姐把他们这些下人当宝护着。 穆冰瑶拿了一本闲书,翻阅起来:“对付简单粗暴的人,就用简单粗暴的方法,这样效果最好。” 云倩担心道:“小姐,奴婢觉得王氏和穆冰莹刚刚看小姐的样子很奇怪,奴婢担心她们另有诡计。” “牡丹宴后她们恨我入骨,杀人失败又被威远侯责备,自然不会善罢罢休。今晚朝中与京城权贵宾客不少,我不相信她们会浪费这么好的机会,咱们今晚小心一点。” 到了申时,宾客陆续抵达。 宴席没有设在厅堂,而是设在丞相府的沁心园;今年老夫人六十大寿,来的客人意外地多,甚至有些是礼貌性的投帖,比如皇家宗亲的王爷诰命等,竟然也都回帖派夫人带自家世子、郡主出席,让穆晟夫妇受宠若惊、连穆家本家都觉得此行不亏。 这可是推销穆家子女最好的机会。 只是他们没料到的是,来人第一句话都是“那瑶丫头呢?” 他们终于看清一个事实:经过牡丹宴和叁清殿的一鸣惊人,很多皇室宗亲对穆冰瑶都很有好感;她的气度很有主母风范,即使是庶女,她们也不介意,毕竟嫁入皇室就是皇家的人,谁管你出身? 问的人愈多,王氏的脸色就愈难看,连老夫人都知道今日能有这么多人,是她沾了孙女的光。 四懿书院几个千金跟着自家父母来了,王浩夫妇更带着王曜、王轻云,所以晚宴还没开始,宾客互动就很热络。 王氏找人搭了戏台,戏台又高又醒目,保证人人都能看到。 戏班子几出热闹滚滚的剧目一上演,现场气氛被烘托得无比热闹。 “老爷,淮王殿下、赵王殿下和八皇子到了!” 什么!淮王、赵王和八皇子竟然也来了!一个丞相母亲的寿宴,竟然一口气让叁位皇子亲临? 穆晟和老夫人连忙起身去迎接,现场宾客交头接耳,乔若兰和王轻云扭着帕子;她们来,就是想淮王和赵王可能出现,但内心又希望他们不出现。 柳青经过叁清殿凉亭与太子野合,自觉段钊已是囊中物,喝了口茶,幸灾乐祸地道:“咱们今日都沾了穆老夫人的光,有幸一睹皇子风采;只可惜人家心有所属,眼中只有那朵不谢的魏紫琉珠,其他的都看不上眼。” 王轻云和乔若兰瞪着她,手中的绢帕捏得死紧。 楚玉歆撇嘴东张西望,心想穆冰瑶怎么还没出现?她有好多事要问她。 段锦、段钤和段铨被迎了进来,所有人都起身行礼。姑娘们看见龙章凤姿的皇子们,脸都先红了一半。 穆晟引叁位皇子到男宾主桌,态度诚惶诚恐;所有宾客对叁位皇子的到来都十分亢奋,可是穆晟战战兢兢,这叁个来了,另外一个不会来吗? #057寿宴2 如果那位也来了…… 穆晟心里惶惶,才安顿好叁位光芒万丈的皇子,就见老管家又挥汗跑来,穆晟心里一跳!千万不要是他、绝对不要是他…… “老爷,太子殿下来了!” 穆晟:…… 穆晟和刚坐下的老夫人又得起身,到门口迎接更尊贵的太子段钊。 这时换王轻云讲笑话了,她故意看向穆冰莹:“莹儿,前阵子柳老夫人过寿,太子可没出现;今日莹儿的祖母过寿,太子就来了!还是表妹面子大。” 柳青表情一滞,见穆冰莹笑得张扬,就恨不得以爪子抓花她那得意嘴脸。 柳青不屑穆冰莹,段钊为谁而来她心里有数:“王姑娘确定太子是为了穆大小姐而来?究竟是你哪个表妹面子大,等会儿就知道了。” “你──” 所有宾客这时更乐了!太子一到,皇室宗亲几乎来了一半,这大概是除了牡丹宴外,皇子来得最齐的一场!许多官夫人磨刀霍霍,心脏像打了鸡血,眼睛直盯着男宾席。 太子来了之后,又是一阵见礼声。 段钊笑道:“早知道叁位皇弟会来,就找你们一道来了。” 段钤但笑不语,太子就是知道他们会来,才急忙忙赶来;他实在看不惯太子的虚假,连回话都懒。 段锦趁机表心迹:“老夫人是穆二小姐的祖母,本王十分好奇是怎样的家风可以培养瑶儿这样的奇女子,自然要来拜寿。” 穆老夫人:“淮王殿下谬赞了。”这个寿宴她怎么觉得毛毛的? 穆冰莹见段钊来,正高兴准备上前见礼,想不到段钊立刻问:“说到穆二小姐,怎么没见到人?” 穆湘琴从听到段锦赞美穆冰瑶,就一阵心碎;嫉妒出声道:“是啊!所有人都来了,连贵客都到得差不多,偏偏只有身为老夫人孙女的穆冰瑶还不见踪影,我穆家的家教确实让淮王殿下谬赞了。” 段锦瞇着眼觑向她:“你是谁?” 这么不长眼? 穆湘琴没意料到淮王居然会问起她,激动得上前一步,用最完美的角度和姿势向段锦行礼:“小女乃太常寺禄事穆楠之女穆湘琴,见过淮王殿下。” 穆湘琴双颊绯红,一双眼睛瞅了段锦一眼,她就不信自己姿色会不如穆冰瑶。 段锦过份俊美的容貌释放冷凝寒气:“原来是穆楠之女,穆家家风竟连穆家姑娘自己都嫌弃,看来的确不好。欧阳院正可在?” 段锦的话让穆家人心脏提到了喉咙口。 欧阳墨出列:“老臣在。” “欧阳院正听见了?穆家的姑娘自认家风不好,告诉四懿书院和翰林学院的先生们,除了穆冰瑶,所有穆家公子、小姐明日起加强礼仪教导,弥补家风不足。” 欧阳墨低头一揖:“臣遵旨。” 竟敢背后编排本王的小仙姑? 穆家所有长辈顿时晴天霹雳,全恶狠狠地瞪向穆湘琴! 她的一时口快把所有穆家子弟害惨了!明日消息一出,说穆家的女儿自认家风不好,所有子弟全被四懿和翰林学院加强教导,那穆家的子女,还怎么与人议婚?谁还敢娶穆家的女儿?” 穆湘琴又是惊恐又是不敢相信,淮王殿下怎么会这么对她?她掉下眼泪,一脸梨花带雨:“殿下,就算要加强,也是穆家子女全体一起,为何独独排除穆冰瑶?” 段锦还没开口,段钤就回答她:“看来这位姑娘不但教养不好,连脑袋都不好。瑶儿是母后亲封的天下第一红妆,当日瑶儿风仪与会者有目共睹,若她也要加强教导,不是在批评母后所封非人?” 段钤的声音愈到后面愈严峻,吓得穆湘琴又跪了下去,连穆楠夫妇也出列跪在穆湘琴的旁边:“臣教导女儿无方,望殿下恕罪。” 段钤皱眉:“本王与你女儿何干?为何要本王恕罪?自己找母后恕罪去!”甩了宽袖:“粗俗无文的女子,本王不想同你说话,滚。” 穆湘琴整个人都懵了,穆冰莹和穆湘琳更是脸色惨白。 段钤是皇子,也是京城文人的一方领袖,他这番话,算是彻底贬抑了穆湘琴,她往后绝对议不到好人家的亲了。 “这是怎么了?” 听到背后声音,大家才发现,穆冰瑶到了,只是大家都震慑于“穆家家风不好”,忽略了她的到来。 “瑶儿!” 别说淮王、赵王马上笑如春风,太子紧绷的脸色也瞬间缓和不少,加上八皇子高兴的叫唤:“穆二小姐,好久不见!” 四大美男瞬间解放原本凝窒的气氛,处处春暖花开。 穆冰瑶气质优雅,态度从容,一身杏黄梨花缎的衣裙,低调沉稳。不得不说,刚刚淮王和赵王说得对,和穆冰瑶比起来,穆家那些女子与她真的是云泥之别。 穆冰瑶确实是晚到了,只是再笨的人也知道现在不能找穆冰瑶的麻烦,有四位皇子在,谁挑穆冰瑶的不是,就是跟性命过不去;所以为了生命安全,没人敢问穆冰瑶为什么晚到,连老夫人都笑着要穆冰瑶别多礼,快入座。 王氏脸色很不好,站起来喊了声开宴。 穆冰瑶入座后,楚玉歆看向她手中的东西。 “咦,好可爱的小玩意儿。”是一只木头雕刻的喜鹊。 穆冰瑶微笑,看向淮王方向:“有人方才托人送瑶儿的。” “真可爱,翅膀还会动!这人心思真巧。”楚玉歆爱不释手。 穆冰瑶笑得颇有深意:“是啊!心思真巧,玉歆喜欢,等等宴会后送你。” 她们的对话落入同桌的穆冰莹耳中,打趣道:“人家送的你也舍得给?” 酒过叁巡,戏台上又开始热闹开演;穆冰莹眸子不住往穆冰瑶逡巡,贼溜溜的,让穆冰瑶不禁多看了她一眼。 太子、淮王、赵王的注意力都在穆冰瑶身上,穆冰莹的表情,也被叁人看在眼里。 段锦意有所指:“穆大人,一宅不宁,何以为国?” 穆晟一脸懵:“殿下此话何意?” 此时戏台上换了戏目,竟是这阵子传得沸沸扬扬的《天香劫》。 穆冰瑶一双利刃眼锋,直往戏台上射去。 戏台上敲锣打鼓,热闹滚滚演出《天香劫》,从牡丹宴后的叁王抢亲、封街阻杀,到断崖获救,将剧中主人翁穆冰瑶演成了众星拱月的名媛。 只是怎么看怎么不对劲,饰演穆冰瑶的女子乍看之下还有七分像本尊,而且唱腔柔美、姿态妖娆,浑身上下充满媚态诱惑的气息;连封街狙击都可以唱得宛如和护卫几乎要同生共死的地步。 台下许多官夫人脸色怪异,整个宴席不分男女,许多人的眼神都在那女戏子和穆冰瑶之间游移,表情有皱眉、有叹息,还有少数狂妄的世家公子一脸玩狎,四名皇子脸色瞬间黑了起来。 《天香劫》让大家记起穆冰瑶遇过劫,虽说当时就被大公主的侍卫所救,但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如果名节有损,那再好也不能娶回家…… 楚玉歆摇摇头,这穆氏一门真是奇葩;她以肩膀撞了一下坐在隔壁的女主:“穆二,等一下结束时,我该不该鼓掌?” 她问出在场大多数人的纠结,不鼓掌不给面子;鼓了掌,怕没命回家。 不过还是有很多人感到高兴解气,特别是牡丹宴受挫的那些千金,心里几乎要唱起歌来。 穆冰瑶观察四周人的态度,穆晟和老夫人脸色凝重不悦,看来事先不知道王氏的把戏。 淮王那句“一宅不宁,何以为国?”让穆晟感到羞愧。 他是势利没错,瞧不上庶女也没冤枉他;但他堂堂二品丞相,今日母亲大寿、贵客盈门,他再怎么不孝不慈,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拿女儿名声开玩笑、拿母亲寿宴当儿戏! 老夫人也是失望到了极点,眉眼垮了下来,全无过寿的喜悦。 她为了穆家的未来,昧着良知关起耳目,任由王氏母女胡作非为;可是她们在她的六十大寿,又做了什么? 她抬头,正巧穆冰瑶也看着她,嘴角带着浅浅笑意,那笑容是一种透彻的明白、赤裸的理解,更是无情的揭发──你们穆家一向如此待我。 穆冰瑶最讶异的是王曜。 王曜是封街狙击的执行者,王氏最大的帮凶,但这个表哥现在脸上的阴沉愤怒,可不比淮王少。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穆湘琴:被说粗俗无文,我没法活了!(抓着小草)我也要重生复仇! 小草:你要我现在赐死你? 段锦:来人,赐便当一盒。 穆湘琴:…… #058寿宴3 此时台上演到护卫要女主先走,但女主千般万般不愿,矫揉造作到无以复加,看得连穆冰瑶都要吐血,然后更精彩的来了!演穆冰瑶的女子在万般危急中,突然抱住救她的护卫── 穆冰瑶怒气腾腾的站起来! 与此同时,两支筷子分别射上戏台,台上女伶尖叫一声,与护卫分开;饰演护卫的男子直接滚下戏台。 “啊──” 男子左臂和掌背各插了一支银箸,掌背上的甚至捅穿了过去,痛苦地跌在地板上哀嚎。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戏?”段钤阴冷地说:“我大秦竟有这么大胆的戏班子。” 段锦脸色更是阴鸷:“把整个戏班给本王带过来!” 段铨也气得发抖,看向穆晟:“污蔑母后封的天下第一红妆,本皇子看穆家胆子也太肥了!” 穆晟、王氏和老夫人又是齐刷刷全跪了下来,除了穆冰瑶还愤怒直挺挺的站着。 王氏紧张道:“殿下冤枉!臣妇不知道这戏班是怎么回事?他们的风评在京城是很好的呀!这出《天香劫》在民间反应也很不错,更是我家瑶丫头的事迹,人人称颂!所以臣妇才会同意他们演出。” 整团戏班的人全被抓来,跪在地上频频求饶。 “殿下饶命!丞相大人饶命!” “殿下饶命啊!我们在坊间都是这么演的……” 穆冰莹望着太子,一脸楚楚可怜:“太子殿下,您要相信我娘,我娘说的都是真的!这戏子上了台,主人怎知他们会怎么演?这件事真的跟我们无关!请太子殿下明察。” 穆冰瑶虽然愤怒,但她完全没有看跪一地的家人,而是敛着眸子直盯着狼狈起身的男人。 那饰演护卫的男子,手虽然受伤,但双目矍烁,城府深沉。 那是毒蛇的眼睛,这男子,一定还有戏! 只见那男子踉跄起身,缓缓朝穆冰瑶走来,云倩第一时间挡在男子面前。 “站住!” 所有人的目光都往他们聚焦,只见男子眸光变得充满爱恋,深情款款地看着穆冰瑶,唤了声:“瑶儿……” 全场倒抽口气!这是怎么回事? “大胆!你是什么人,竟敢直呼我家小姐名讳!”秋月气极了。 穆冰瑶这才明白,王氏的好戏现在才开锣。 “你是谁?” 男子以身上戏服用力抹去脸上彩迹,露出他还算俊俏的容貌:“瑶儿,是我啊!我是你的志贤哥哥,我们刚刚不是还在一起吗?” 他的话又引起现场一阵骚动! “穆冰瑶刚刚晚到,是因为跟他……” 一出男盗女娼的剧情,开始在宾客脑中编织起来。 “瑶儿的志贤哥哥?”王轻云突然微笑说:“我说瑶儿,表姊怎么不知道你有一个这么俊俏的哥哥?” 穆冰瑶瞟了王轻云一眼,又看向王氏方向:“瑶儿也很想知道,这个‘志贤哥哥’是什么人编排给我的?” 男子任手上的血迹晕染:“瑶儿,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知道你得了魏紫琉珠,成为天下第一红妆,有这么多皇子喜欢你,但你也不能不认我,难道我们两年的感情是假的吗……” 全场已经震慑的不知该说什么?这天香劫的故事发展简直曲折离奇! 王氏佯装生气的站起来:“来人!把这戏班子给我赶出去,将这个男人抓起来,竟敢污蔑我家瑶儿与他有染,先绑起来关进柴房,明天送交奉天府!” “是。” “慢着。”穆冰瑶眸子迅速环视一圈,她发现除了段锦、段钤、段铨和楚玉歆相信她外,其他人包含段钊,都是一副疑惑、或根本信了这男人的表情。 这就是王氏要的,不管真相,直接用似是而非的舆论毁她名节。 “母亲的耳朵有问题吗?这男人什么时候说瑶儿与他有染?” “瑶儿!”王氏故作紧张,一脸她想帮她掩饰,但穆冰瑶还不知好歹的模样:“他、他说他与你有两年感情……” “他说他与我有两年感情,我就真与他有两年感情?而有两年感情就是与他有染?” 穆冰瑶犀利的质问,让王氏一时语塞:“瑶儿,母亲是为你的名节着想……” 那叫志贤的男子一旁急道:“瑶儿,我们──” “住口!”穆冰瑶一喝,那副威仪连皇室宗亲都震慑,吓得叫志贤的男子突然“咚”一声,跪了下去。 “谁跟你‘我们’?本小姐说话轮不到你插嘴!” 此时一直没有出声的段锦突然笑出声,一旁的段钤和段铨也一脸冷笑的坐下来,真是一场蠢人导演的蠢戏! “这样的人要和瑶儿有染,天下是没男人了?”段锦冷冷道。 段钊瞥向段锦,他凭什么这么信任穆冰瑶? 王氏转身开始赶客人:“各位抱歉,因为出了一些事情,今天的宴席就到这里,还请各位早些回去,改日我穆府再一一拜访道歉。” 快回去吧!快把这丫头与戏子有染的谣言散播出去吧! “通通不准走。” 段锦洪亮的声音贯穿整座沁心园,他站起身来,经历战场杀伐的气势展露无疑;他环视全场:“若都走了,怎么知道《天香劫》的最后结局?” 王氏一脸惶恐:“淮王殿下,瑶儿毕竟是个姑娘家,请留给瑶儿……一点面子。” 段锦的视线彷佛利刃:“瑶儿要的不是面子,而是真相!” 王氏不自觉踉跄一步:“但──” 段钤开口:“太子和本王、淮王、八皇子坐在这里,今晚看谁敢走?” 其实大家都不想走好不好?虽然人人想要的结局不同,但这戏太好看了是不是? 穆老夫人萎靡坐在位置上,为自己的寿宴感到可悲。 段锦压抑不断升腾的怒气,居高临下审视跪在地上的“志贤哥哥”。 “你知道我大秦律法,毁姑娘名节可是重罪。” 在段锦印象里,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想杀一个人;这个人没伤害自己、也未介入皇子的斗争倾轧,更不是战场上势均力敌的西戎名将,可是他就是愤怒异常。 这个跪在地上、猥琐莫名的男人,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以暧昧的语气说他与小仙姑有染! 他是什么东西,连碰小仙姑的裙角都不配! 段锦的眼神与声音,都像利剑在隆冬雪地放置了一夜,冰冷酷寒,让人联想到肃杀与血腥。 方志贤发着颤,忍痛咬牙道:“殿、殿下明察,小的与瑶儿两年相交,情意真挚,我没有害她之心,只是想藉入府祝寿,聊寄相思。” 他看向穆冰瑶,眼神黯然情深:“我与瑶儿两年朝夕相处,诗文相和、琴瑟相鸣,如今曲终人散,今天只是想见最后一面──” “胡说!”穆冰瑶怒斥他住口,他说的话让穆冰瑶宛如吞下一只苍蝇般恶心,气得浑身发抖。 穆冰莹道:“瑶儿妹妹,你需要这么生气吗?这位志贤公子长相斯文俊逸,看起来对你情根深种,想想以前你们一起诗文相和、琴瑟相鸣……,其实妹妹可以告诉母亲,母亲会让你们成婚的。” 王轻云跟着说:“原来瑶儿的诗写得这么好、琴弹得这么出色,是与这名伶人学的?果然大隐隐于市,梨园中竟有这样高人?” 穆湘琴接着说:“只是堂妹这般过河拆桥就不对了?而且未有父母议婚就与人诗文相和、琴瑟相鸣……” “湘琴!”湘琴的母亲立刻制止她说话,丞相府这事水深,碰不得!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这样的人要和瑶儿有染,天下是没男人了?” 段锦气得跺脚!内心爆怒! 真正和瑶儿这个那个的是本王(╯°□°)╯︵ ┻━┻ #059寿宴4 “你们说够了没有!我家小姐怎么可能认识这个男人!你们不要污蔑我家小姐!”秋月大声反驳,怒瞪着那个男人:“你!我家小姐与你无冤无仇,根本不认识你,是谁指使你来害我家小姐?这么没良心的事你也做得出来?小心将来不得好死!” “大胆贱婢!”穆冰莹骂道:“这里轮得到你这低贱的奴才说话?你家小姐的相好难道你每个都知道?不知道就闭嘴。” “本王真看不出来,穆大小姐泼妇骂街的功力这么好,可不比一个市井妇人差。” “淮王殿下──”看所有宾客都瞅着她,穆冰莹脸一红,顿时说不出话来。 王氏捍卫女儿:“殿下,您让所有宾客留下来看我穆府笑话也无妨,毕竟是我穆家教女无方。臣妇知道您爱护瑶儿,但这毕竟是我穆府的家事,若我穆府要严惩与人私通的女儿,就算你是皇子,也没有资格,还请殿下回座。” 与人私通?她竟敢用这四个字形容他的小仙姑! 淮王射向王氏的眼神锐利如刀。 穆冰瑶此时已经冷静下来,走到段锦旁边,轻轻道:“别生气。” “别生气”这叁个字,让一旁段钤和段钊心口被拧了一下。 淮王定眼看着穆冰瑶,她眸中澄澈清明,一点也不焦躁,看来她有办法证明自己清白。 段锦一回座,段钤小声说:“那男的有武功。” 段锦点头,他刚刚靠近方志贤,就知道他习武。 他手中悄悄握住一颗枣子,还给云倩一个眼神;云倩会意,已经站了一个有利护卫的位置。 穆冰瑶走向方志贤:“你说我与你相交两年,诗文相和、琴瑟相鸣;那我与你写过什么诗?和过什么文?弹过什么曲?各用什么乐器?” “瑶儿,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我说出来你会承认吗?算了!你们怎么处置我都可以,放了戏班,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会离开,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 穆冰瑶冷笑:“说的倒轻巧,一句‘我不会承认’就什么都不用说,想用这种绘声绘影来毁我名声,倒是无本生意。” “瑶儿,若是没有的事,这男人也不会冒这个险进府探你,可见他是真心实意;不如,母亲作主将你嫁予他,你们两人好好过日子,岂不美哉!” 王氏看向穆晟:“老爷,您说是吧!” 王氏笑得春花灿烂,穆晟却是一脸苍白,连身边老夫人都是一震! 她要让穆冰瑶嫁给一个戏子? 穆冰瑶是庶女没错,他忽略了她十四年也没错,可是她也是穆府的女儿! 乔若兰、王轻云几个女子心中大乐,恨不得穆冰瑶现在就嫁给那低贱的人,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穆冰瑶眸光射向王氏:“母亲,要让瑶儿嫁可以,但要让瑶儿嫁的心服口服;瑶儿虽是相府庶出小姐,却是皇后亲封的天下第一红妆,若这个男人拿不出我与他相识的证明,瑶儿绝对不嫁!这是魏紫琉珠的尊严。” “我有!”那男人大喊一声:“瑶儿,你忘了我送你的礼物?” 很多人开始骚动。 “在哪儿?拿出来!”赵王阴侧侧地道。 方志贤将手指向穆冰瑶所坐的桌子。“那只鸟儿,是我今日和瑶儿见面时,送给瑶儿的诀别礼物。” 楚玉歆诧异地瞠着眼,看向桌上那只木头鸟。 这只鸟也有戏? “你胡说!”秋月大惊:“那是──” “秋月。” 穆冰瑶微笑,原来那只木头鸟儿是用在这时候,不错,很厉害。 当她和云倩、秋月要来宴席的途中,突然一个丫头跑来,将一只木头鸟交给她,说是淮王亲自刻的小礼物。 大妖孽会送她一只木头鸟儿?这人不是月季白玉簪、就是上等红玛瑙,会送这么低调的玩意儿?就算会送,那么高调张扬又爱翻墙的人,会让一个丫头给他送来? 选在她要到沁心园的路上,就是要让她直接带到现场? 那只木头鸟的用途就在这一刻,方志贤说是他送的,但她一说是淮王给的,淮王当场否认,全场就会觉得她说谎,那么接下来,她说什么就没人会相信了。 计划很周全,只可惜,遇上了她穆冰瑶。 “秋月,将那只木头鸟拿来。” 穆冰瑶又问了一次方志贤:“你确定你说的是这一只木头鸟儿。” “是!就是这一只,是我亲手刻来送你的,而你亲手接下的。”方志贤言之凿凿。 穆冰瑶摇头:“你说那是你送的,但我说不是。” “不是这个男人,那是谁送你的?”王氏眼中闪着胜利的光芒,快!快说! 以后连淮王都不会信你了! “是倩儿,是我这丫头刻给瑶儿的。” “胡说,明明是──”怎么不是预料中的答案?王氏表情诧异。 “明明是什么?母亲。” “那明明是我刻的,那只鸟儿的脚一拉,翅膀可以动,而且下面我还刻了‘挚爱’二字,不信大家可以检查!”方志贤大声地说。 穆冰瑶回身笑得很甜美,她看向太子和淮王、赵王、八皇子:“四位殿下要不要一起瞧瞧,这只木头鸟儿,究竟是谁刻的?” 四位皇子身份显赫,由他们作见证,没人有疑虑。 秋月将木头鸟交给段锦,段锦略看了看便交给段钊,按着段钊、段钤、段铨的顺序,检查完又回到段锦手里。 方志贤虽然紧张,但消息告诉他穆冰瑶拿到木头鸟之后,是直接来到宴席,而她根本不可能那么凑巧,身上刚好有另一只木头鸟吧? 段锦又问一次猥琐的男人:“你确定这一只木头鸟儿,真是你刻来送给瑶儿的?” 方志贤看段锦一脸不高兴,一定是发现了他说的玄机,大力点头:“没错!那是小人刻给瑶儿的。” 这时不用段锦下令,太子马上说:“来人,将这可恶的贼人押下,送交奉天府!” 方志贤脸色大变:“等等!为什么!为什么要抓我?”他慌张地将眼睛瞟向王氏,透露他的恐惧。 王氏也开始惊慌,声音不自觉颤抖:“太、太子?是、是木头鸟有问题吗?” 太子不给段锦和段钤机会,刚刚他已经错过太多,现在这男人罪证确凿,分明是陷害,他一定要在穆冰瑶面前表现一下。 段钊冷凝道:“这只木头鸟儿翅膀下哪有挚爱二字?而且也不是拉脚,是拉上尾巴翅膀才会动;这人难道还要说自己记错了?” 王氏和方志贤脸色大变! 段锦站起来,把玩着手中木头鸟:“其实,瑶儿这只木头鸟,本王曾借来赏玩过,因为它真的很特别。”段锦将木头鸟儿对准上空:“只要转动尾巴……” 突然“咻”一声!在众人的惊骇中,鸟喙立即有东西冲天激射而出── “砰!” 一道烟花在阒黑的天空炸开,留下一团绯红色的烟雾。 天才!段锦在心中赞叹,即使自己再不愿意也必须承认,唐晔真是天才! “这只喜鹊是瑶儿遇劫后她婢女所制,只要遇到危险,就可以发射烟花引四方注意。”段锦眸中凝聚危险的光:“这位‘志贤哥哥’,这也是你设计的?” “我……我……”方志贤倒退两步,知道事迹败露,惊慌失措看向王氏:“穆、穆夫人!” 王氏浑身打了寒颤,这时候怎么可以叫她?这不是害死她! “大胆戏子,竟敢污蔑我穆府千金,来人,捆住他,别让他跑了。” “穆夫人,你──” 方志贤正准备拱出王氏,想不到穆冰瑶却出声制止他。 “这位公子,稍安勿躁。” 穆冰瑶一直保持嘴角的笑容,清朗道:“其实瑶儿是见过你说的那只木头鸟,翅膀下还真有挚爱二字,只是不知道那是你刻的。” 全场又骚动起来,这出《天香劫》还真是峰回路转、他妈的好看!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大妖孽傲娇想告诉所有人:哼哼,瑶儿还有一只更厉害的鸟,不告诉你们!也不给你们看! 感谢看文,投个珠留个言好不? #060寿宴5 穆冰瑶喊了声:“李嬷嬷。” 李嬷嬷和一个婆子立即拉了一个丫头过来,她身上还背着一个包裹,一看就是要潜逃模样;王氏和穆冰莹瞪大双眼,所有穆府的人都知道她是王氏院子里的叁等丫头。 “你、你捉她做什么?”穆冰莹冷汗淋漓。 “长姐,你真希望妹妹在这里说她做了什么?” 穆冰莹倒抽口气。 王氏大骂一声:“你这背主的贱蹄子,究竟做了什么?是谁指使你的,你若敢乱说,小心你全家都要赔进去!” 小丫头吓得趴在地上,哭喊着:“奴婢不敢!” 穆冰瑶说:“母亲不用威胁她,刚才她在后院鬼鬼祟祟,自然和这件事有关;只是这件事幕后的指使者是谁,那是奉天府的事;而瑶儿现在要说的是那只木头鸟儿,那只木头鸟儿的确在现场。” “在哪里!”穆冰莹准备上前,突然膝盖一阵刺痛,直扑在地上:“唉哟!” 云倩出手向来快狠准。 八皇子皱眉:“这穆大小姐真的不会走路。” 穆冰莹忙站起来,结果“咯啦”一声,一个东西从她袖子中跌了出来。 众人看到顿时瞠大眼睛,真有那么巧的事? 穆冰莹吓得倒退一步,楚玉歆将它捡起来,拉着脚儿,笑得很灿烂。 “真的,一拉鸟爪翅膀就动了!” 穆冰莹抱头尖叫:“不可能!一定是有人陷害我!我不认识这个贱男人!”她跑到段钊面前,拉着他的衣袖:“太子殿下,你信我的对不对?” 王氏也气极败坏地说:“这件事一定有问题,莹儿堂堂穆府大小姐,怎么可能和一个戏子有苟且?” 穆冰瑶冷情道:“长姐放心,我想母亲绝不会因为片面之词,就将长姐嫁给这个男人。” 段锦嘴角露出浅浅笑意,他的小仙姑从不是吃亏就会默默承受的人。 这句话让现场很多官夫人看王氏满是鄙夷,嫡庶虽然很难一碗水端平,但做到这么难看,也没谁了。 太子脸色很不好看,可是王浩在场,他不便表示什么,轻轻拂开穆冰莹的手,淡言道:“会找到真相的,来人,将这个男人和丫头带走。” “是。” 随从正要上前,方志贤突然暴起,推开穆府家丁,一跃想往外逃去!段锦立即将握在手中的枣子掷出── “啊!” 枣子打在方志贤膝盖麻穴上,人瞬间跌了下来!方志贤急忙起身,但云倩一柄剑已经搁在他的脖子上。 “陷害我家小姐,还想逃?” 王氏呆楞着看随从将人押走,她的精心策划,竟是这样落幕。 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的穆晟,此时站起来:“时间已晚,穆府招待不周,还请各位宾客回府小心。”这是送客的节奏。 宾客纷纷欷嘘感叹,这件事看来又要成为全京城的谈资;宾客陆续离席,王浩看了王曜一眼,王曜先一步离开。 穆冰瑶对四位皇子一揖:“感谢太子和叁位殿下为瑶儿证明清白。” 段钤微笑:“本王从一开始就不相信。” “为了感谢四位殿下相助,明日中午瑶儿在醉仙楼办桌席面,宴请四位殿下可好?” 段钊眼睛迸射喜悦,段锦却紧蹙俊眉瞪着穆冰瑶。 段钤乐开怀:“不是说好由本王宴请,怎么变成瑶儿做东了?” 段铨急着说:“管他谁请客,重点是和谁吃饭;二小姐,本皇子一定准时赴宴;届时能不能和你手谈一局?”他手痒很久了! 穆冰瑶嘴角弯起美丽弧度,点点头,浑身散发典雅清柔的气质。 段钤道:“那明日本王先到醉仙楼安排,瑶儿抓时辰过来即可。” 段锦整个火气冒起来:“既然约完了,那就各自散了!太子皇兄、四哥、小八,明天见。”说完直接拉着穆冰瑶就走:“瑶儿,你这只木头鸟儿,本王再帮你添些烟药进去……” 穆冰瑶就这样直接被段锦带走了。 八皇子看着两人背影,幽幽道:“七哥和瑶儿真好,本皇子也想借那只木头鸟儿来玩。” 段钤眼神微敛,一只木头鸟儿,没有陷害成穆冰瑶,反倒证明她和老七的好交情。 还有瑶儿身边那个会武功的丫头,可以做出这么精巧的玩意儿,武功又不俗,绝不是普通人…… 是段锦放在穆冰瑶身边的人? 段钤广袖中的拳头紧握,他们究竟好到什么程度? 段钤的想法也在段钊心里转了一遍,只是他更不甘心,因为这个女子,原本是他的、是他段钊的。 段钤离开后,段钊也打算走,此时穆冰莹怯怯走了上来:“太子殿下……” 段钊从来没有一刻如此厌烦这个女人,但她身后偏偏有王家军;他深吸口气,回复到谦和的温文表情,看向穆冰莹:“不用担心,本太子会处理。” 穆冰莹高兴道:“殿下相信莹儿,莹儿就放心了。” 段钊必须很努力维持,脸上的笑容才不至于崩坏:“本太子的意思是,你和王氏做的事,全场宾客都看得出来,但是本太子会帮你们善后。” 这蠢女人不担心这件事爆出来对穆府的影响,只在意他是不是相信她与那男人之间是否清白?穆晟是怎么养出这么蠢的女儿? 穆冰莹瞬间呆愣当场。 段钊不管她,走到王浩夫妇和穆晟夫妇面前,又冷眼看了一眼王轻云。 “本太子今天还真是看了一出好戏,穆夫人这阵子还是别蹦跶了,和穆大小姐在祠堂静一静吧!”然后看向王浩夫妇:“至于王姑娘,还请震远将军管管,她的眼神都快黏到老四背上了。”也不等对方解释,直接拂袖离开。 王浩怒瞪着妹妹,拳头紧握,王氏瑟缩地躲了一下,气馁道:“大哥……” 王浩叹了一声:“妹婿,曜儿已经去处理了。” 王浩又看向女儿:“轻云,直到皇家狩猎之前,给老夫在房里老实待着!”这是要给王轻云禁足了。 宾客尽散,偌大的沁心园只剩下穆晟、王氏、老夫人、以及穆冰莹。 “祖母、父亲、母亲。” 穆晟等人回身,看到段锦陪着穆冰瑶走来。 与穆冰瑶的沉稳相反,段锦一身让人发颤的寒气。 “瑶儿……”穆晟声音疲累,不知怎么面对这个女儿。 穆冰瑶还没说话,段锦就先来到王氏面前,王氏咽了咽口水,往后倒退两步,碰到桌子才停止。 “穆夫人不愧来自威远侯府,胆识过人,什么事情都敢做,连本王要娶的人都敢陷害。” 王氏知道瞒不过,但她相信凭她是威远侯王牧的女儿,淮王也不敢把她怎么样。 “殿下言重了,没有证据的事,请殿下别含血喷人。” “含血喷人?”段锦冷眸如刃,散发嗜血的味道:“若不是瑶儿给穆家最后一点颜面,你以为方才王曜离开得了?” 段锦释放战神的杀气:“你以为封街狙击,只有你王家能做?” 王氏吓得跌坐在椅子上,浑身抖如筛糠。 “殿、殿下!您这样恐吓一个妇人,不是君子行径!”穆冰莹跑去搂住母亲,也是浑身发抖。 段锦看穆冰莹更是一脸可笑:“妇人?穆大人,别怪本王说话不客气,你的夫人,根本不是人。” “殿下!” “闭嘴!再插话本王让你永远张不了嘴!”这一喝,直把穆冰莹吓懵跌坐在地。 “父亲。”穆冰瑶上前:“相信王曜已经将那男子和丫头杀人灭口了,这是女儿给穆家最后一点颜面;泥人还有叁分性,若再有下次,女儿不会客气。” 穆冰莹愤恨道:“你今天就客气了,让穆家丢这么大脸──” “如果我今天被逼嫁给那个戏子,穆府就很有面子了?”穆冰瑶厉声道。 穆冰莹语塞,一脸涨得通红。 “穆冰莹,你真的很蠢!” *****下一章有h~~~***** #061有鉴于本王经常在这里沐浴(微h) “你──”穆冰莹想往穆冰瑶身上扑去,但看见段锦扫过来的脸色,便硬生生忍住。 穆冰瑶看向老夫人,表情虽然冷漠,但她尽一个晚辈该有的义务:“祖母,生辰快乐。”说完行了一个十足周到的礼。 老夫人浑身一震,眼眶酸涩。 “殿下,我送你出府。” “嗯。”段锦微笑,两人并肩离开沁心园;月下影子拖曳,意外的和谐。 老夫人在张嬷嬷搀扶下缓缓站起来:“真是意外,你们给老太婆一个难忘的生辰礼。” 穆晟夫妇和穆冰莹低下头。 老夫人无限凄凉,冷笑看着穆晟:“儿啊!你的妻女,真给娘办了场好寿宴;来年若老婆子还有命,不用办了,老婆子受不起。”说完就往北雁堂走去。 穆晟的脾气瞬间爆发:“来人,把夫人和大小姐关押祠堂,每日跪抄《孝经》和《女则》五十遍,日日送书房检查,直到皇家狩猎为止!” “老爷!” “爹!” 穆晟大喝:“这是太子的命令,你们没听到吗?” “老、老爷!”王氏跌坐在地,此刻真的感到害怕,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 “敏柔,你今天已经超过老夫底线。你有没有想过,你今天设计把瑶儿嫁给戏子,丢的是老夫的脸、伤的是穆府门面;而你!是老夫的妻、穆府的当家主母!” ***** 穆冰瑶回到琼琚苑,身心俱疲;让秋月备水,她想好好泡个澡上床睡觉。 “你回来了。” “啊!” 穆冰瑶尖叫到一半,就被一个横眉怒目的人搂住身子,将人抵在墙上,往她嘴唇啄了一下:“是本王。” “殿下?我、我不是才把你送走吗?” 段锦凑近她,眉头皱得更紧:“在丞相大人面前,本王本来就该从大门离开,再翻墙进来;难道直接和你回琼琚苑?” 说完怨气又多了叁分:“本王两天没来,瑶儿就不想给本王上药了?” “不、不是!” 段锦这两天都待在兵营,此刻馋她馋得紧,搂着穆冰瑶的腰就压上榻,堵住她的唇一阵啃咬。 穆冰瑶吃疼,气死他这般猛浪,也咬他一口! “段老七,你是狗吗?尽用啃的?” 段锦捏着她的下巴,笑得顽劣:“不就专啃你这根硬骨头?” 屋里传来声响,动静还不小,屋外影卫你看我、我看你,很有默契地又自动去守苑门了。 段锦很快解了穆冰瑶的衣服,只剩一件兜衣和亵裤,横抱起她往浴房走去。 穆冰瑶看见一个大浴桶,里头已经倒了半满的温水:“这、这是──” 段锦放下她,一边脱衣服:“本王让军匠给你造的!如何?” 如何? 这么大的浴桶,几乎要占掉浴房一半的地,穆冰瑶有很不好的预感。 段锦给自己扒个精光:“有鉴于本王经常在这里沐浴,所以给你换个大的,你用起来也方便。” 我用起来?穆冰瑶嘴角抽搐,你确定吗? 果然段锦道:“来,给本王洗漱,这两天在兵营累死本王,还要策马赶回来参加老夫人寿宴;好瑶儿,给本王捏捏。” 说完抬脚就跨进浴桶;尊贵的淮王一走动,胯下那硕大之物就晃得穆冰瑶直晕,她羞红了脸,转身就要逃;但立刻被一只大手抓回来。 “出去干什么?都说让你给本王沐浴。” “段锦!” “好瑶儿,本王昨晚练兵又赶回来,一天一夜没睡了。” 穆冰瑶瞬间说不出话,看妖孽双眼下的确有些暗青,还是心软地坐在木凳上,解开段锦的束发,打开旁边的沐发膏。 段锦头发散开,一张魅惑的脸更显俊美,他斜靠在浴桶边让穆冰瑶给他洗,享受她十指在他发间穿梭揉捏,两手随意放在浴桶边缘,舒服地闭上眼睛。 穆冰瑶也没说话,小心不碰到他左肩伤处,仔细给他洗发。段锦的头发乌黑,不算太粗,却细密坚韧;看着自己十指被段锦的发丝缠绕,竟有一种自己也被这细长发丝缠绵包裹的感觉。 沐发膏散发辛夷花的气味,浴房弥漫着带着一股平和的温馨,穆冰瑶和段锦一起待在水气蒸腾的浴房,白皙的肌肤渐渐染上一层绯红。 段锦背对着她,肩膀宽硕,肌肉结实,突起的肩胛骨嶙峋,几道浅色的伤疤横竖其中,水面下的线条她看不清楚,但她看过,知道顺着腰背往下,是劲瘦的腰,段锦还有腰窝…… 男人惹女人脸红心跳,有时不一定是正面;段锦有一张艳绝的脸,但他的背、结实有力的肌肉手臂,矫健流畅的线条也让穆冰瑶看得腹部开始搔痒。 她舀清水给段锦冲头发。 段锦仰起头,水顺着额头往下流淌,段锦的长发铺散在穆冰瑶的手中、膝上,他闭着眼睛,额如白玉、浓眉似剑、鼻若悬胆,这男人真长得比女人还精致,可爆发的力量…… 段锦漂亮宽阔的额有几滴水珠,穆冰瑶想到两人在榻上,男人额上也会沁着水珠,然后随着撞击自己,水珠会顺着他俊美无俦的脸,滴到她身上。 穆冰瑶不知道两人这种身体关系可以维系到几时?男人喜新厌旧,得不到的永远最好;一个没有心的男人总有一天会厌倦同一具身体,即使这具身体此刻多吸引他。 就像前世的段钊一样。 上辈子的经验,让穆冰瑶知道,想永远留住一个男人的心太困难了,那怎么留住一个男人的身体?穆冰瑶不否认从和段锦的鱼水之欢中,体验了身体可以带来的快意。 她又一愣,不行!这想法太危险,她说好不会纠缠他,他说他要选哪个女子为王妃与她无关;可她又忍不住想哪个幸运女子能配得上这个玉面战神? 乔若兰?穆冰瑶皱眉,她不配! 可她不配谁配…… 穆冰瑶冲水的动作不自觉变慢,脸往他脸上凑近,冷不防段锦张开眼── “瑶儿睡着了?” 穆冰瑶吓一跳,往后一仰跌坐在地上;段锦瞇着桃花眼,转身看她满脸通红:“瑶儿难道是看本王看呆了,忘了给本王冲发?” “我、我──” 段锦笑容突然漾开,眸里镶着碎光:“瑶儿尽量看,本王哪都能给瑶儿看。” “我、我是累的!你没事转过头来干什么?” 见穆冰瑶脸上红得跟苹果似的,段锦眸光放得很柔。 一个这么娇美的女子,面对危机那么冷静、站在敌人面前那么傲气,但却对他露出这么娇羞赧然的表情,段锦心花都要开了。 他对她露齿一笑,那笑容几乎可以融化春冰,看得穆冰瑶有些楞,心脏不自觉又多跳了一下。 妖孽! 他勾手:“你身体湿了,进来,外面冷。” 说完自动伸出手,把人抱进浴桶,溅起哗啦水声。 “喂,你──”段锦张开大长腿,把人背靠自己,禁锢在自己怀里。 穆冰瑶从没与男人有这般亲密姿势,两只脚被段锦的腿箝制住,虽然还穿着兜衣亵裤,但光裸的背贴着男人胸膛,臀缝处还有那让人难以忽视的东西,穆冰瑶就浑身僵硬。 段锦突然语出警告:“这一顿还完之后,不准再和他们约吃饭!” 没头没脑的,但她知道说的是明天醉仙楼请客的事。 “嗯。” 穆冰瑶乖巧应了一声,她也没那么闲好吗? 两人泡在水里,换段锦拿着水瓢,舀着水淋穆冰瑶的身子。 见他一直没说话,穆冰瑶实在无法忽视抵在自己身后那东西,已经从臀缝处上升到腰臀位置,不用看也知道已经高竖旗帜,而且比水温还烫人。 “殿下……” “穆冰瑶,为什么本王要一直看你被欺负?” 她微楞,转头看他。 两人的脸距离太近了,段锦敛着眸子,深暗的目光死死盯着穆冰瑶的脸,眼中的火焰直灼烧她。 “穆晟给你的背伤、王轻云的叁箭、王曜的封街狙击、朱贵硬闯琼琚苑、还有王氏母女差点让你嫁给一个低贱戏子,他们到底凭什么、凭什么这样对你?”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浴室play走起~~~ #062妳只能收本王‘这只鸟’(h) 穆冰瑶很意外,第一次有人这么仔细计算她受了什么苦、吃了什么亏,还为她抱不平。 段锦继续说:“方才在宴会上,本王很想杀人,第一次很想这么简单粗暴的解决王氏和穆冰莹的性命,让她们不能再伤害你、逼迫你。”他看向她:“其实只要你愿意,今晚本王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那两个人──” 段锦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发现穆冰瑶瞅着他的表情,竟是眉眼弯弯,唇角带笑。 他心脏一个停拍,耳根微红,别开脸:“干什么这样瞅着本王?” “段锦。” 穆冰瑶说:“瑶儿觉得老天爷很不公平。” 段锦想到她的遭遇,点头:“是很不公平。” 穆冰瑶鬼使神差地在段锦下巴啄了一口:“瑶儿只要想到合作的伙伴是殿下,就觉得老天爷对瑶儿太好,对别人……很、不、公、平。” 穆冰瑶不是一个怕辛苦的人,为自己喜欢的人出谋划策、殚精竭虑她心甘情愿;只要对方也同样用心待她、理解她,愿意给她一方天地、一世安乐,她可以为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她一直以为段钊值得她这样付出,但是,在受过这么多伤害与背叛之后,段锦刚刚那席话的感同身受,以及对她流露的意难平,已经让她得到了被认同、被重视的理解,她觉得自己这一世能选他当合作对象,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再辛苦,也不委屈。 就算是以自身为代价,也值得。 老天爷终于对她公平了一次。 这一世她可以报仇,也可以报恩;上一世段锦亲手将兵符给她,断送了自己的性命;这一世她会努力回报他,助他上位。 段锦被穆冰瑶这般看着,耳根骤红,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傲娇皱眉:“你调戏本王?本王和你说正事呢!” 穆冰瑶呵呵:“是吗?如果你的手没放在那个位置,瑶儿几乎要信了。” 段锦的手早从她腋下往前伸进肚兜里,攀上她的胸,揉捏挑弄那对秀挺的小白兔。 话题既然都到这上头了,段锦也不矫情,他可馋了她两天。 这两天在兵营操练那些糙汉子,自己也跟着下去带头练队形,有时也接受将士单挑,参加搏击擂台。 虽然现在天气还不炎热,但每次休息,里衣都是湿的。 段锦在皇宫锦衣玉食,却十分享受这种一群大男人挥汗的恣肆!夕舂余晖下,那些糙汉子脱了上衣,脸上、颈上、胸膛淌着如雨汗水,在阳光下发出熠熠晶光,那是战士的光芒,段锦觉得水珠在男人坚硬的肌肉上最好看。 可那两天他却心猿意马,想的都是京城里那只小妖精。 她肌肤胜雪,在他的驰骋下,脸上、颈上和胸上也会有水珠,汗珠、泪珠都好看,会让他看得眼睛赤红、心潮澎湃、血脉贲张,还有上次她泄了阴水,疾喷在自己腹上的水珠,那一幕简直让他疯魔。 什么水在他的瑶儿身上,都好看。 “嗯……” 段锦吻上穆冰瑶右耳,那里有一颗他送的红色玛瑙,在绯红耳根上显得娇艳欲滴,衬得佳人粉色秀颈更妩媚撩人。 段锦觉得水中的小妖精让他无法自持。 潮湿的肚兜绑线被他用牙齿咬开,亵裤也被他以脚指利落的脱掉,他一手揉捻她胸前的柔软,一手探进水中抚摸她丝滑的腿,穆冰瑶曲着膝盖,段锦的手从她的脚踝开始柔捏,沿着她线条优美的小腿曲线,一路到大腿。 “嗯……段锦……” 他抬起她的右腿,倾身向前,将唇覆盖在她小巧的脚踝。 “你还没告诉本王,到底今晚要不要解决那对母女?” “那、那样太……太便宜她们了……” 右脚被抬高,穆冰瑶整个下身呈现一个大开的局面,即使是在水面下,也让她羞愧难当! 水的滑润让她的右腿吻起来比丝绒更滑,光泽则让腿看起来比绸缎还光亮,他握着她小巧的足,吻一路从脚踝往上,或吸吮、或轻啄、或啮咬,直到姿势的局限让他无法再往上。 “那小仙姑希望什么时候动手,告诉本王,本王就去做。” 他伸出舌头,在她白皙的膝盖上打圈圈。 水面上飘着她的肚兜和亵裤,穆冰瑶被迫张开着双腿,私密处被晃动的温水侵入包覆,然后一只大手覆盖了上来。 “殿、殿下,你知道……今天瑶儿是……是怎么发现母亲阴谋的?唔……” 段锦手指灵活在花瓣缝细里轻柔搅动,每一片皱褶都被他翻洗过,穆冰莹整张脸红得发烫,紧咬着下唇,将脸埋在段锦的颈窝。 这姿势实在太羞耻,可是在段锦舌手并进的抚触下,又不断因为兴奋而颤动,她想用谈正事阻止自己心猿意马,但,怎么可能? 段锦亲完右腿,又去抬左腿,由于换手,腿心里的手一移开,穆冰瑶那里甚至出现片刻空虚感,不过很快就被另一只手填满,并且直接伸进一根手指,闯进窄仄的花穴。 “啊──” 段锦吻着左脚,边吻边呢喃:“和本王有关?”抵在她背后腰臀处的热杵,不断往她身上挤压磨蹭。 “嗯……母亲让……那丫头拿木头鸟给我,说是殿下……你亲手刻来送瑶儿的……嗯啊……段锦──” 男人修长的手指借着水的润泽,自在地在甬道里挑弄;穆冰瑶已经瘫在段锦胸膛里,努力维持一丝清明,想正经说事,却变成了絮语。 “这样就能看出阴谋?”段锦的声音愈来愈瘖哑。 男人放下她的脚,沿着大腿、腰,直接抚摸上她胸前柔软,挑逗左胸上那颗娇艳的浆果。 “殿下知道……唐晔哥哥给过我一只…相似的……,你才不会再送这样的东西过来……” 段锦不高兴了:“什么叫唐晔给过相似的,本王就不会给了?意思是本王刻的比不上唐晔?”下身塞进了第二根手指。 “唔……” “还有,‘唐晔哥哥’是什么称呼?这会让本王想到‘志贤哥哥’这恶心的词!你是要嫁给本王的人,称别的男人‘哥哥’是怎么回事?改!立刻改!” 也没听见你叫本王“锦哥哥”,段锦生气了,这女人果然还是别说话的好,直接吻上穆冰瑶的唇。 “唔……嗯……” 穆冰瑶与段锦唇舌纠缠、胸和花穴都被挑弄着,上中下身心灵都被占领,当她敏感发现段锦伸进第叁根手指的时候,忍不住“啊!”喊了出来。 浴桶果然够大,段锦旋了一个身,溅起哗啦水声,他将瘫软的女人靠在桶边,自己面对面压在她身上,又吻了上去。 段锦搅动她的檀口,没有一处遗漏,他尤其喜欢和小舌头纠缠,那会让他更兴奋!不过他最爱的还是她耳后那块白皙的脖颈,比天鹅还漂亮;他贪婪的在上面亲吻,并用牙齿在上面磨着,总得用尽最大的自制力,才能不在上面留下痕迹。 穆冰瑶神智已经迷乱,眼尾赤红,胸上蓓蕾被挑弄得高挺,下身沉在水里,被男人手指大动作的亵玩,穆冰瑶自己清楚,下腹汩汩春水不断溢出,渗进浴水里,把自己肌肤也染成了春色。 “段锦……” 要我!穆冰瑶媚眼如丝,氤出了生理性泪水,她敢想不敢说,手攀向段锦脖子。 段锦彷佛心有灵犀,抽出手,把她身子抱起来,打开她的腿抬高让她坐在自己身上,下身那肿胀炽热的巨根磨蹭着花心。 这个姿势太羞耻,穆冰瑶忍不住一缩! “我的小妖精!”段锦抓住她的腰,不给她躲,还稍微撑起她,让硕大擎天的茎柱来回扫过花缝,引发穆冰瑶阵阵娇喘。 “穆冰瑶。”他让茎柱冠顶抵着花心,鼻尖蹭着她的鼻尖:“记住,以后你只能收本王‘这只鸟’。” “啊──” 段锦的手往下一沉,龙根直接贯穿穆冰瑶的身子,直抵幽径里最隐密的那一点! “段锦!” 穆冰瑶呜咽起来,那让人濒死的战栗来得猝不及防,段锦彷佛也知道他抵住了不得了的地方,握着她的腰,不断上下,让他的欲根去碰撞那神秘的点。 “不哭。”段锦吻她,他爱极了穆冰瑶在他身上无措的模样,忍不住取笑她:“我的瑶儿好威风,正骑在本王身上!” “你──啊!”穆冰瑶被刺激得浑身发抖,只能紧紧抱着段锦。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大妖孽(^///^):小草,给你加鸡腿! 小草:我要猪猪~~~ #063本王顶妳一下,妳就自己动一下可好?( 浴桶里水花四溅,穆冰瑶被晃得几乎要昏眩。 “瑶儿,你自己来。” 段锦放开箝制她腰部的手,摸上她的胸,捧着亲吻吸吮,要她‘自己动’。 “嗯……” 穆冰瑶闻言羞愤欲死,让她‘自己动’?她、她怎么敢做这么惊世骇俗的动作? 可此刻坐在段锦腿上,方才一阵激烈的摩擦顶撞,已经让她身体里情欲的蛇流窜全身,酥痒难耐;然后段锦的巨杵嵌在她身体里──正俏皮颤动。 “你!” 他在水里拍打她的臀肉:“动!” 穆冰瑶眼尾几乎要红出血,羞涩与矜持让她不想动,可体内的空虚与搔痒不断侵蚀她,本能小动作扭着腰,前移后挪,不敢大胆上下。 段锦被她要动不动忍得够呛,他欲根勃发,早已到忍耐边缘 穆冰瑶脸涨红,圈着他的脖子怒瞪他。 段锦引诱她,在她耳边低语:“瑶儿不想要快活吗?这样……本王顶你一下,你就自己动一下可好?” 说完挺腰,往上顶了一下:“换你,瑶儿……” 穆冰瑶不敢看他,把脸埋在段锦肩窝,轻轻抬起自己翘臀,立刻又坐了回去。 “呃──”被紧窒嫩肉主动摩擦的快意,让段锦发出满足又不满足的叹息,很快又顶了她一下:“瑶儿。” 穆冰瑶又上下了一下,花穴里软肉与茎柱又摩擦了一遍。 “啊──”段锦仰起头,又用力顶她:“瑶儿……” 穆冰瑶这次不用他说,臀部自动动了起来,段锦那张妖孽的脸蒙上了情欲色彩,鼓舞了穆冰瑶的胆子,她动作快了起来,上下的弧度也变大,从半柱到全根,随着男人粗沉急促的呼吸,以及不断在自己体内胀大的男根,她知道自己做得很好! 段锦也受不住了,开始挺腰配合,水声啪啪,不断被溅出浴桶外,两人涌起的情潮也排山倒海要将两人湮灭! “段锦,我……” 花穴嫩肉因为上下摩擦而翻出捅进,她的腰没多久就开始酸,而且那种让人颤栗的灭顶感觉彷佛又要来了,可是段锦的手箝制住她的腰,既是讨要也是胁迫,强迫她保持律动:“继续!” 她哭着摇头,抓他的背:“可是太……太深了,我、我不行了……” 段锦妖孽的桃花眼觑着她,坏笑:“小野猫,你的本事就这样?” “你!”穆冰瑶又哭又气,最后又咬他:“你太坏了!” “是!本王坏!” 段锦也有了感觉,一个挺身,将穆冰瑶抵在浴桶边缘,由他采取进攻姿势:“瑶儿,抱紧我。” 段锦快速在她体内抽插起来,穆冰瑶被他晃得变成了波涛里颠浮的扁舟,被汹涌的浪花拍打起伏,她只能嘤咛啜泣,完全说不出话来,不管承不承受得住,她都只能接受段锦推给她的情潮。 “段锦,我、我啊──” 这一下深的不行,她终于被推到了情欲顶端:“段锦──” 除了他的名,她唤不出别的词语…… 浴房氤满了热气,也氤满了情欲。 段锦在浴房要了她叁次。 浴桶够大,在水里交合的滋味很销魂,让段锦欲罢不能,中途还加了一次水,要不是怕她冷,恐怕段锦还不想出浴房。 穆冰瑶被欺负得眼睛红肿、身娇体软,被段锦抱回里屋穿衣服,并破天荒用棉巾给她绞头发。 一切弄完,又给她在那里抹了药,将她抱上榻。 穆冰瑶一上榻就背过身,不去看段锦,赌气了。 段锦给她揉腰,浴桶虽好,但毕竟没有床榻舒服,知道累到美人了。 “本王给瑶儿揉揉?酸吗?这里?”知道自己做狠了。 穆冰瑶难得娇气,把脸埋在被褥里:都、怪你! 段锦俯身吻着那颗艳红玛瑙:“是,都怪本王。” 段锦心里软到不行,手不停在她腰侧揉着,甚至运了一点内力,穆冰瑶被按揉得哼唧起来,睡意瞬间袭来。 段锦躺在她身侧,眸光微敛:“小仙姑,咱们来打个赌。” “赌什么……” “如果皇家狩猎本王拿第一,得了父皇赐婚的许诺,你也给本王一个许诺如何?” 穆冰瑶睡意渐深:“殿下要什么尽管开口便是……” 段锦摇头,磨蹭她的后颈:“与争储无关,本王纯粹想要一个瑶儿的许诺。” “只要瑶儿做的到……” 穆冰瑶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转个身,窝进有木梨香的怀抱,手指上缠着人家的发…… ***** 威远侯府。 王曜踩着月色,来到祖父书房,他知道,今晚发生这样的事,祖父和父亲一定都在等他。 王曜一径来到凤书雷书房门口,便恭敬道:“祖父、父亲,曜儿回来了。” 王曜一踏进书房,立刻感受到书房凝窒的气氛。 他已经让人给方志贤和那丫头下了毒,毒会在叁个时辰后发作,现场也会布置成两人畏罪自杀的模样,完全不会牵扯上威远侯府和王氏。 王牧对王敏柔母女今日设局沉重地不说话,见王曜回来才说:“你们怎么看?” 王曜抬头看向祖父,又看向父亲;其实,这两天一直有个计划在他心中,而且在方才对方志贤投毒的时候,这种想要付诸实践的感觉更强烈。 他深吸一口气,以淡漠的语气说:“祖父,让孙儿……娶了瑶表妹如何?” “什么?”王牧和王浩同时震了一下! “荒唐!”王浩怒袖一甩:“曜哥儿,你疯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王曜说出来的话太荒谬了!所有人都在想法子弄死穆冰瑶,他这个刚封街狙击人家的儿子,居然说要娶人家? 王曜表情坚毅:“祖父、父亲,曜儿这个想法,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加上今天发生的事,让曜儿觉得,这或许是最好的方法。” “说说看。”一直没有说话的王牧开口了。 王曜点头:“姑母和莹表妹仇视穆冰瑶,一开始是因为怕她占了莹表妹在丞相府的宠爱,所以对她多方压制;瑶表妹忍耐至今,终于开始反击,展现出以往隐藏的智慧和能力,才导致姑母和莹表妹与她到了至死方休的地步。” “可仔细想,咱们王家和瑶表妹,根本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却因为她们嫡庶恩怨,和轻云在牡丹宴上的失利,才让姑母和母亲决定对付瑶表妹。说实话,这也不过是后宅恩怨,根本不是什么大事。但是──” 他深吸口气:“淮王牡丹宴请婚,引发太子、赵王一同要求赐婚,加上瑶表妹成为天下第一红妆,现在想杀掉瑶表妹根本不可能。” 王牧和王浩点头。 “从牡丹宴、封街狙击、叁清殿论道,到今晚姑母编排,曜儿看出两件事。第一,姑母和莹表妹对瑶表妹的恨意,已经到了无法共存一个屋檐下的地步;祖父和父亲应该不知今天下午,莹表妹教唆果毅校尉之子朱贵大闹琼琚苑,企图侮辱瑶表妹,最后反而让朱贵被揍之事。” “丢脸!莹儿只会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勾当,将来如何当太子妃?”王牧拍桌子,气王氏不会教女儿。 “第二,从瑶表妹最近这几件事的表现,也不难理解,为什么淮王和赵王坚持要向皇上请婚。” 王浩眼神矍铄。 王曜点头:“咱们王家因为莹表妹搭上太子的船,这时候已经没有反水的可能;所以为了莹表妹的幸福与太子政权的稳定,瑶表妹不能嫁入皇家。”他眼神闪过锐意:“锋利的刀可以是双面刃,瑶表妹难道就只能当我王家的敌人?” 王浩明白了王曜的想法,眼神充满了赞赏。 “孩儿这几天会努力修复和瑶表妹的关系,并且……皇家狩猎在即,若孩儿能拿下第一,向皇上请求赐婚,那娶瑶表妹就更顺理成章了。”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大妖孽(点着桌子):说说,王曜是怎么回事? 小草:自古表哥表妹,总要发生点什么…… 大妖孽:明天通知兵部,东陵防线少不了王小将军── 王曜(T_T):殿下,我才刚回来(一脸悲剧)…… #064嫉妒,十分嫉妒! 王曜离开书房,踩着月光往自己院子走去;刚刚在王浩书房,他侃侃而谈娶穆冰瑶的理由,一边说一边感觉自己心脏跳得飞快! 其实他自己很清楚,除了他告诉祖父和父亲的理由之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他嫉妒了! 他嫉妒淮王知道瑶表妹有一只奇特的木头鸟儿;嫉妒赵王可以和瑶表妹谈笑风生;甚至嫉妒跪在地上,那卑贱的戏子方志贤。 因为他差一点点,就可以将穆冰瑶娶走,所以他没有告诉祖父和父亲,他在牢里下毒之前,先狠狠地抽了方志贤一顿鞭子,让他皮开肉绽,只因他说他和瑶表妹有染。 这让他愤怒到发狂,每一道鞭子下去都毫不留情,直到随侍忍不住制止他,因为再不住手,那男人会被他活活抽死! 王曜很后悔,后悔自己被蒙了耳目,直到眼前珠玉在别人面前发光,自己才被这道光芒吸引;但就晚了这么一步,他已经被迫站在她的对立面。 王曜能理解今晚太子眼中隐隐的遗憾,因为原本他议亲的对象是瑶表妹,而非穆冰莹;不过太子的不幸,却有可能成为他的幸运。 王曜抬头看向已经偏西的月亮,皇家狩猎是吗…… ***** “哈、哈啾!” “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感染风寒了?”秋月在马车上,一脸紧张地看着穆冰瑶。 穆冰瑶揉揉鼻子,摇头:“没事。” 秋月看着她,表情欲言又止,最后红了脸什么都没说,只是给穆冰瑶披上一件薄斗蓬。 穆冰瑶和秋月一起长大,自然知道她心里想什么。 昨晚在浴房动静闹这么大、又待那么久,除非聋子,否则谁听不见?就算听不见,早上她给自己梳妆,自己身上那些斑斑痕迹,她也不瞎。 秋月和云倩什么都没说,但却什么都帮她做得好好的;昨晚热水管够管热、也没有任何闲杂人等靠近琼琚苑;她们把她家小姐的惊世骇俗、放浪形骸,遮掩得十分完美。 穆冰瑶敛下眼帘:“秋月……” “小姐。”秋月一脸正经:“上次奴婢和倩儿就已经表示过了。奴婢不懂什么大道理,只知道一件事,就是奴婢是小姐的奴婢;不管外面的人怎么说,奴婢都相信小姐。小姐是做大事的人,在外奴婢帮不上忙,但至少要让小姐过得舒服开心。所以,小姐不用对奴婢解释什么,小姐这么聪明,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奴婢能力所及,一定尽量帮小姐。” 穆冰瑶鼻子有点酸:“你对淮王倒是很放心。” 连给他煮的宵夜都特别大碗。 秋月一脸理所当然:“冲着殿下能让小姐晚上好好睡觉,就足够奴婢对他好。”秋月眼睛发红:“小姐,你可能没发觉,只要是殿下在的晚上,那一晚你睡得特别好。” 穆冰瑶愣住。 是啊!前世的她眠浅就算了,出阁前老被穆冰莹欺负,经常半夜惊醒;嫁给段钊后,又常殚精竭虑到天明,的确没有几天好睡。 穆冰莹点了她鼻尖:“所以他让你给我穿什么,你都照办?” 今天秋月给她穿的,就是段锦送来的一套绛红锦缎,平常她很少穿这么骚气的衣服,一看就很段锦。 “反正以后淮王是奴婢的姑爷──” “秋月。”穆冰瑶制止她,笑意从她的眸底退去:“这种话以后不许说。” 秋月楞了楞,见穆冰瑶表情严肃,不敢问为什么,只能怯生生应了声:“是。” 穆冰瑶看向车外,她不能告诉秋月,段锦要了自己身子,只是要一层保障;她和他是合作关系、是各取所需,各种意义上的各取所需。 只是恐怕连段锦都没意料到,两人在肉体上交欢的反应会这么强烈;那种濒死的快意酣畅,身体欢愉的极致── 很可惜,不是在自己的伴侣上出现。 不,谁说段锦以后不会再遇到一个与他合拍之人?大妖孽那么有魅力,应该很少有女人不为他倾倒…… 至于自己,反正以后不嫁人,没什么对不对得起以后丈夫这种事。 不知为什么,想到这些心情莫名低落,摇摇头,穆冰瑶不敢往下想,靠着窗,又胡涂睡了过去。 没多久,秋月叫她,因为醉仙楼到了。 云倩从外面揭开帘子。 段钊一身翡翠青竹云缎,衬得他温润清朗,丰姿如玉;段锦则一身银红玄纹云绣,腰系同色玉带,斜飞英挺的剑眉、顽劣慵懒的桃花目。 两个龙章凤姿的皇子站在一起,成为朱雀大街上最美的风景。 看到段锦的装扮,穆冰瑶嘴角微抽;她怎么忘了这人的腹黑心肠,他让自己穿绛红衣裙是为了和他凑成一对? 果然段钊看到她身上的衣服,脸色明显一沉。 看段钊不高兴,穆冰瑶就开心了,微笑地向两人行礼。 段钤一大早就安排好,今天醉仙楼不对外营业,各面出入口层层把关,给五人自在不受干扰的用膳环境。 穆冰瑶邀请了楚玉歆,但楚玉歆怕消化不良,婉拒了。 几人推杯换盏,酒过叁巡,穆冰瑶对段钤道:“本是瑶儿做东,却都是赵王殿下代为张罗,瑶儿感激万分,已经将叁百两银票交给掌柜,不够还请告知瑶儿,事后补上。” 段钤笑道:“瑶儿愿到醉仙楼用膳已是本王荣幸,再说银子就太客气了。” 他看着段锦和穆冰瑶的衣服,不动声色道:“今日瑶儿一身绛红明媚精神,倒和平常略显不同。” 穆冰瑶很想瞪段锦,但忍住了;微笑道:“今日要宴请四位殿下,总不好平素装扮,所以稍微整理了一下。” 段锦却一点也不害臊:“瑶儿穿红的多好看。” 穆冰瑶不想理他,看向段钤道:“倒是赵王殿下一身白衣胜雪,没有人比赵王更能胜任白衣。” 段铨急着插话:“穆二小姐今日可不能太早离开,四哥准备了极好的大红袍,本皇子带了汉玉棋子、玲珑棋盘,今日要好好和瑶儿手谈两局。” 醉仙楼的食物自是名不虚传,穆冰瑶从陆遥处拿来的桃花酿亦是上品,让段钊叁人赞不绝口。 段钊问:“这桃花酿如此清醇,实乃难得美酒,不知瑶儿于何处购得?” 段锦不待穆冰瑶回答,直接应道:“是一位隐居长者赠给瑶儿的,也赠了臣弟几坛,太子皇兄要,臣弟回去送两坛到太子府。” 段锦处处展示他与穆冰瑶交情匪浅,让穆冰瑶觉得尴尬,忍不住瞟他一眼;殊不知这一眼在段钊和段钤眼中,却是极亲昵的行为。 他们没理由让穆冰瑶也瞟他们一眼,嫉妒,十分嫉妒! 段钊立刻换话题:“瑶儿,听说母后把霜白赠于你了。” “是。” “霜白?是父皇坐骑照夜白的种,那可是名驹啊!”八皇子道。 “听说霜白不怎么好驯服,不是人人都能骑,可见瑶儿和霜白有缘。”赵王一脸新奇。 穆冰瑶点头:“瑶儿本来不敢收,但皇后娘娘说难得霜白对瑶儿友善,让我有时间带霜白出去跑跑,练练脚力也好。” 饭饱后,杯盘撤下,换上佳茗,点上熏香;段铨和穆冰瑶对弈叁局,穆冰瑶极有耐心,徐徐图之,与之前在凤鸣馆和段钊下棋的杀气腾腾相比,完全不同,而段锦就斜靠在她身后,时不时与穆冰瑶耳语。 段钊倚在软榻上品茗,眼睛盯着这一幕。 他突然觉得这个画面很荒谬,那两人眉眼间的默契和无声交流,刺得他眼睛和心口都犯起疼来。 那两道红色的身影在他眸中成了荆棘、染上血腥,更坚定了他掠夺的心思…… 皇家狩猎,段锦说要拿第一获得父皇许婚,那他就要毁去他的机会,让他和穆冰瑶永远没有可能。 段钊向一旁抚琴的段钤看去,两人视线不约而同在空中碰撞,又倏的移开,将目光投到那一双醒目的红色身影上…… 嫉妒,十分嫉妒! ***** 晚上,某大妖孽一身白衣,翻上了琼琚苑围墙。 段锦一身绣墨绿竹叶的月白长袍,头戴玉冠,像天上二郎神翩然下凡。 他站在窗外墙头唤了声:“小仙姑。” “殿下?” 段锦一个旋身跃下,面若中秋之月、色若春晓之花,姿态闲雅,颇有傲雪霜姿;穆冰瑶一个恍神,段锦已跃入房内。 这人一身白衣,发什么神经?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秋月:“小姐,你可能没发觉,只要是殿下在的晚上,那一晚你睡得特别好。” 穆冰瑶:…… 大妖孽???:运动量足,自然好睡…… #065那是一套不祥的衣服! 段锦来个华丽转身:“本王来换药了。” 穆冰瑶:…… 起身去拿药箱。 段锦一脸不豫:“小仙姑,你没什么话要跟本王说?” 穆冰瑶:“什么?” 他冷哼一声:“有人白天说谁总是一身白衣胜雪,没有人比他更能胜任白衣。本王就不信,难道只有四哥才能穿出白衣风采?” 穆冰瑶无言了,就因为她白天赞美了赵王一句,今晚这妖孽就盛装打扮来换药?她不禁失笑:“殿下这一身白衣,以后还是不穿的好。” “为什么?”段锦一身雪白,寒光更逼人。 穆冰瑶明眸善睐,流光滟滟:“留点活路给赵王殿下可好?” 寒光瞬间冰雪初融,春风十里。 段锦心花怒放,一个忘神,直接将穆冰瑶搂进怀里,在她耳边道:“瑶儿觉得本王比四哥好看?” 穆冰瑶愣住,全身又被包覆在木梨气息的怀抱,而段锦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廓,让她浑身一颤,她推开他:“放开我!” 段锦一僵,看着穆冰瑶没说话。 穆冰瑶脸上满是防备的表情:“请殿下自重。” 段锦彷佛被一盆冷水兜头淋下,冷声道:“现在让本王自重,是不是太晚了?”他逼近她:“穆二小姐这般拒人千里,彷佛昨晚骑在本王身上娇吟的人不是你……” 穆冰瑶羞红了脸,她知道段锦生气了,可有些话不能不说清楚,她怕两人模糊了焦点,发展到不可控制的方向:“殿下,瑶儿与殿下是合作关系,将身子交付于殿下,是为了展现瑶儿对您的忠诚,但也仅止于此,并不代表……您可以轻贱我、不尊重我。” 段锦满脸诧异:“你觉得本王不尊重你?” “殿下,我们是合作关系,瑶儿不是你的侍妾,我想淮王府不缺给殿下暖床的美人。除非有要事商谈,殿下实在不宜每夜翻墙夜探;还有……在人前展示我们关系不是不行,但也不用太过。” “太过?比如?” 段锦周遭已经凝成一片冰,穆冰瑶浑身冷飕飕,但她还是要讲:“比如在人前不要一直牵瑶儿的手、搂瑶儿的腰,还有今天的衣服,这都过了!” 连穿同色衣服都过了? 段锦不禁火气上扬,冷言道:“连穿同色衣服都不行?穆冰瑶,你是真觉得没必要,还是私心不想让某人误会?” 穆冰瑶一愣:“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虽然你口口声声说和太子皇兄没有关系,但本王一直觉得奇怪,你对太子皇兄的恨是建立在什么事情上?没有等量的爱,哪来这么重的恨?恨到不惜要襄助本王、嫁给本王,也要拉下他的太子之位?” 穆冰瑶眸光一缩:“殿下不信我?” 身子都给他了,他还不信她? 段锦没说话,但周身寒气凛冽,他灼然盯着她,好像非要在她脸上看出个端倪。穆冰瑶深吸一口气,傲然道:“殿下,我们只是合作,不代表瑶儿必须把自己所有事都告诉你,殿下这样相逼实在让人困扰。” “困扰?”她与段钊的关系她不愿意说,问了就是制造困扰? “本王还不知道,原来瑶儿对本王有这么多怨言?” “怨言不敢,但合作关系下本来就必须相互尊重──啊!” 穆冰瑶话还没说完,段锦瞬间就将她压制在墙上,右手扣住她的下巴,一股无名火瞬间爆发:“合作、合作、合作!本王难道不知道和你是合作关系?要你一直提醒?” 穆冰瑶杏眼圆瞠,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吓到了。 “可……可殿下动不动翻墙夜探,与我……与我……这是对合作伙伴的尊重?” 心脏某处似乎被撕裂了一道口子,段锦眼神闪着冰寒目芒:“在小仙姑眼中,本王竟是一个轻浮的登徒子。” 两人的脸相距咫尺,那双妖孽的桃花眼蒙上一层冰:“你要谈信任,本王就与你谈信任。”段锦的声音宛如一只冰锥,直凿穆冰瑶心脏:“你我要共谋的是拉下太子、得到储位。成,是鸡犬升天;败,就是人头落地;你与太子皇兄不清不楚,本王怎么知道小仙姑不是因爱慕太子皇兄,而故意亲近本王?” 穆冰瑶浑身颤着。 “要你身子你觉得不尊重?搂腰拉手小仙姑也觉得不舒服?本王可是供着淮王府正妃的位置等你。穆冰瑶,你不觉得本王把自己的命运系在你一个说自己有预知梦的女人身上很轻率吗?若没有信任、而且是千钧万钧的信任,本王能做这种事?” 倏的,笼罩全身的木梨气息和寒气瞬间消散,白色身影“飕”一声从窗口掠出,瞬间不知所踪。 穆冰瑶无力跌坐在地,双眼空洞,一颗眼泪“啪咑”砸在地上,碎成无数晶莹的水花。 有些东西,还是失控了。 【瑶儿放心,本王不会把你交给任何人。】 【小仙姑,难道咱们的合作不能你负责作梦就好,其他的事交给本王?】 【穆冰瑶,为什么本王要一直看你被欺负?】 【告诉本王,本王就去做……】 穆冰瑶以为重生一世,除了复仇,自己心如死灰,再炽热的阳光也照不进枯朽的心;可是就在不知不觉中,那个有着一双桃花眼、张扬耀眼的男子,却如春风,润物无声,让已经深埋千尺的希望,钻出贫瘠的焦土,探出一株迎春幼苗…… 可她,还有爱人的能力吗? 看到桌上的药箱,穆冰瑶一愣,她还没帮他上药,她就把他气走了。 他会自己好好上药吗?会吗? 会吧。 走了,也好…… ***** 淮王府。 白色残影“咻”的飞入内院,一团雪白蜀锦没多久就被扔在齐敬头上。 “烧了!” 那是一套不祥的衣服! 齐敬不敢多说,捧着衣服,赶紧让下人当着他的面烧了。 看着熊熊火焰下,昂贵的蜀锦就这样灰飞烟灭,也不知道这套白衣怎么得罪殿下?难道是王妃觉得殿下穿这套不好看,嫌弃殿下了?明天得问问影叁…… 段锦把自己关在屋里生闷气。 “该死!” 气她不准他抱她拉她搂她要她,连穿同色衣服都不可以!更气她一天到晚说和他只是合作关系。 合作、合作、合作! “该死的合作关系!” 她不知道他要她不是因为轻贱她、不尊重她,而是因为……因为……就是想要她吗? 她以为本王什么随便女人都抱都拉都搂都上的吗? 翻墙夜探?她以为本王这么悠闲、这么急色?翻的还不是你琼琚苑的墙、探的还不是……还不是你这只妖精吗? 段锦也很气自己,没事扯什么鬼太子!扯什么信任?他是很忌讳小仙姑和太子没错,但也很清楚他们之间没有暧昧可言,反而四皇兄和小仙姑比较有发展空间,否则自己也不会在意他赞美四哥一身白衣,就翻出白衣兴冲冲的穿去给小仙姑看。 段锦在夺窗而出的那一刻就后悔了,可是骄傲不容许他回头;此时想到他离开的时候,穆冰瑶一脸比他穿去的衣服还白,心里就踧踖不安。 她现在一定很生气吧?不想再见自己吧? 怎么办?不会连他最讨厌的“合作关系”也没了? 然后去找四哥“合作”? 一想到这里段锦整个人都不好了! “让你耍什么王爷威风!” 段锦很懊悔自己这么沉不住气,明知道穆冰瑶从小缺乏关爱,对感情不信任,甚至对婚姻也不抱希望;明明告诉自己要徐徐图之,得到她的人,要得她的心指日可待,只要她成为淮王妃,他会真心待她好,让她从“假的”变成“真的”。 可是现在…… 段锦烦躁地在屋里走来走去,自己这样负气离开,她是生气还是难过?她会不会在意自己这么生气?会不会── 会不会直接就锁窗上榻,睡她的觉去? “不行,本王必须再去一趟!” 正当段锦抽了一件夜行衣换上,准备再翻墙夜探,门外却传来齐敬的急报。 段锦只能立刻带人赶往城外。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大家别怕,小虐宜情,小草舍不得他们吵太久的。 #066父亲想将女儿嫁给表哥? 第二天,穆府。 “小姐,你是不是昨晚没睡好?要不要再去补个眠?晚膳时奴婢叫您。”秋月帮穆冰瑶端来一盏叶儿青,那是瑶儿很喜欢的春茶。 穆冰瑶摇头,看着旁边那道墙,想着今晚段锦会不会来? 昨晚她寤寐之间翻来覆去,好不容易睡着了,又梦到前世段钊和穆冰莹逼自己喝毒酒的画面。那毒酒入喉的焚烧感从梦里延伸到梦外,自己的喉咙也干烧到快窒息,最后捂着喉咙、哭醒过来。 醒了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穆冰瑶很不想承认,但秋月说对了;自从段锦会翻墙来看她,她就很少再做恶梦。 “小姐,要不要奴婢去请大夫?”云倩也担心道。 “不用,我休息一会儿好了。” 正当穆冰瑶准备回房,总管却说王曜来了。 王曜?穆冰瑶思考片刻,还是让人请他到偏厅奉茶,她换了身衣服才出来。 当她来到偏厅,王曜见她峨眉淡扫,肌肤温玉泛着柔光,眉宇间少了对峙的傲气,添上了几分闲情,不觉心脏猛烈跳动起来。 “瑶表妹。” “见过表哥。” 穆冰瑶审视王曜看她的眼神,不明白王曜为什么来找她?这可是不久前封街狙击她的人,此刻这赧然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不知表哥来找瑶儿,有什么事?” 王曜看穆冰瑶清丽脱俗,更觉得自己以前有眼无珠,这么一块美丽璞玉就在身边,自己竟然没发觉。 他想给穆冰瑶一个友善笑容,但坦白说,平常和军中弟兄相处久了,本身个性又严谨,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对女孩子笑。 所以,他笑了,很痛苦地把一张帅脸笑得很难看。 穆冰瑶黑了脸:“表哥,不想笑就不用笑。”她头好痛,一点都不想和他应酬。 “瑶表妹,我是来向你道歉的。”说完站起身,两手一拱,对穆冰瑶行了一个虎虎生风的礼。 穆冰瑶:…… 王曜道:“我受人怂恿,前阵子对瑶表妹做了不好的事,害你险些丧命,从今以后,我绝不会再做任何伤害你的事。” 穆冰瑶更意外了,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比段锦穿白衣还让她惊悚。 “表哥,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王曜目光坦然:“当然,承认错误乃大丈夫当为之事。” “哦。” 哦?王曜不解:“那瑶表妹是否原谅我了?”声音透着殷切。 穆冰瑶失笑,封街狙击,差点命丧黄泉,王曜居然认为一句道歉,就可以尽释前嫌? 穆冰瑶突然觉得,自己昨晚真的很不应该,段锦对她多好!若不是段锦,自己现在哪里有命在这里听王曜道歉? 他都救自己几次了?这两世加起来,没有人比段锦对她更好。 穆冰瑶道:“表哥的道歉,瑶儿听到了,反正瑶儿是捡回了一条命,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大家相安无事便好。” 王曜点头:“瑶表妹磊落,我也不拐弯抹角。轻云和莹表妹对你的心结,我会尽力排解,只希望瑶表妹不要拒绝……拒绝我的探视。” 探视?她怎么愈来愈听不懂他的意思? “过几天就是皇家狩猎,听说皇后娘娘将霜白给了瑶表妹……” “表哥看上霜白?” 穆冰瑶火气上来了!这王家人会不会欺人太甚?连她的马都要抢? “不是!”王曜急切道:“我是──” “表哥不用再说,霜白乃皇后娘娘御赐,地位不比一盆魏紫琉珠低,恕瑶儿不能割爱,表哥请回吧!” “瑶儿,我喜欢的不是霜白!” “你不喜欢霜白?” “不,我很喜欢霜白。”哪个武将不喜欢名驹? “所以我说不会把霜白给你!” “我没有要霜白。” “那你究竟要什么?”穆冰瑶头都快炸了!昨晚没睡好,今天又来个胡搅蛮缠的,穆冰瑶简直要疯了。 “我……”我要娶你。 王曜整张脸涨得通红。 穆冰瑶叹了一口气:“表哥,你这么难说出口,代表你的要求瑶儿不会许诺,那表哥还是不要提的好,请回吧!” 被王曜这么一闹,穆冰瑶回寝房很快就睡着了,晚膳过后,老总管来请她,说穆晟找她有事。 “父亲。” 经过前天寿宴,穆晟看这个女儿,也是五味杂陈。 他对这个女儿并不上心,知道王氏因为芷姨娘,处处苛待这个庶女,他没说什么,不就一个庶女吗?何必为了她得罪王家,必要时,能为穆家立功更好。 所以,他才将她当作嫡女穆冰莹的垫脚石。 但也就是这一阵子,她突然不再委曲求全,惊才滟滟、风华绝代,几件事情下来,他才发现这个庶女,不只比嫡女优秀,甚至比京城所有千金都优秀!淮王、赵王相继请婚,太子也退了婚又回头;现在,连与她誓不两立的王家,都想让她嫁给王曜,那可是威远侯府未来的世子夫人…… “父亲。”穆冰瑶又叫了一声,今天是怎么回事?每个见她的人,都是欲言又止。 “瑶儿,坐。”穆晟回神,穆冰瑶虽是他的女儿,但他知道并没有多少拿捏她的本钱。 “今天,你表哥去看你了。” “是。” “你觉得王曜如何?” 穆冰瑶抬头看向穆晟,一脸警戒:“不如何。” 王家是世袭罔替的侯府,震远将军王浩娶的白氏也是大秦四大世家之一白家的嫡女;就算公主嫁进王家也不算委屈。 所以今日王浩带着王曜亲自登门议亲,着实让穆晟意外。 “瑶儿,你对你自己的婚事,有何看法?” 穆冰瑶闻言,霍的站了起来!一双明眸反射着凌厉的光,一股怒火隐隐而生:“父亲想将女儿嫁给表哥?” 穆冰瑶是彻底无言了!这就是今天下午王曜到她院子,一脸欲言又止的原因? 穆冰瑶忍不住控诉:“父亲,为了自己姑母和妹妹,他封街狙击女儿,那数千枝箭、上百名杀手父亲没看见吗?瀑布断崖前那些尸体如果还活着,就表示你女儿今日已经身败名裂、被玷污身亡!如果不是淮王殿下相救、大公主相护,女儿今天可以站在这里让他道歉、让他上门议亲?” 穆冰瑶觉得齿冷,可是眼眶被一层微热雾气氤氲了视线:“父亲,对您而言,女儿和市集上称斤论两的白菜有何不同?” “大胆!你怎么可以这样对父亲说话!” “大胆?女儿的胆子哪有母亲大?”穆冰瑶昂起下巴,掉眼泪是懦夫的行为:“封街狙击、寿宴诬陷,哪个不是大手笔?” “住口!” “为什么要住口,敢做还怕人家说?” “你、你、你……”穆冰瑶的诘问让他没有任何反驳的能力,穆晟喘着气,他今天不是找她来吵架的。 穆晟重新坐下来,耐着性子解释:“你嫡母和莹儿已经被父亲关进祠堂,就连轻云都被王家禁足。瑶儿,王家把王曜正妻的位置摆在你面前,这还是王曜自己要求的,而威远侯和你舅父也都答应了,这难道不是很大的诚意?” “诚意?”穆冰瑶已经冷静下来,眸中的冰霜冷凝,一脸不屑。 诚意? 穆冰瑶冷笑:“母亲和长姐被关祠堂很严重吗?王轻云被禁足很了不起吗?如果前天晚上她们的计谋成功了……父亲,您就会有一个戏子女婿了!” “瑶儿!” “诚意?”穆冰瑶的声音也凌厉起来:“那种诚意父亲稀罕,女儿不稀罕!”说完转身就要走。 “站住,老夫话还没说完!”穆晟站起来怒喝。 “父亲,王家的议婚母亲应该还不知道吧?如果她知道女儿要入主王家成为王家未来主母,还不知怎么跟您闹腾?还有──” 穆冰瑶突然笑得很诡谲:“虽然父亲对女儿实在称不上好,但女儿姓穆,还是要给父亲一个忠告。父亲与其像个八爪章鱼想抓住这个、攀缘那个,还不如再娶房侧室,给穆家传个香火;否则您抓来的富贵荣华将来要留给谁?” 穆冰瑶字字如刀:“您还不知道外面都怎么传咱们穆家吧?都说穆家无德,所以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 “滚!”穆晟大喝一声,抓起案上砚台直接就往门口砸去,冷硬“砰”的一声,是穆冰瑶留给他的回应。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王曜:唉……同是军中糙汉子,我就没淮王会撩。 #067涟漪公主 秋月和云倩都听到老爷对穆冰瑶说的话。 “秋月姊姊,现在怎么办?”云倩问。 秋月气老爷气得要命! “哪有这种父亲?嫁王家?小姐有好好的王爷给她选,无论淮王赵王,哪个不比表少爷好?真不知道老爷脑袋被什么给抽了?” 她叹了口气:“希望淮王殿下今晚能来安慰小姐。” 对秋月来说,淮王殿下跟神一样,最重要的是小姐和淮王殿下在一起,小姐都是笑瞇瞇的。 穆冰瑶也希望段锦今晚能来。 她特地打开窗户,拿着话本坐在软榻上,眼睛时不时望向窗外那道墙,希望那熟悉的俊逸身影,突然飞纵而下跃进屋来,唤她一声“小仙姑”。 可是书里的才子佳人历经叁生叁世的磨难,有情人终成眷属,她还是看不到墙头上那抹熟悉身影。 还在生她的气?抑或出任务去了?该不该叫影卫下来问问? 穆冰瑶走到窗边,又坐回榻上。时辰已过子时,若他要来早就来了。 穆冰瑶觉得自己很矫情,以前他来,自己给他摆脸色;现在他不来,又难掩失望。 穆冰瑶帮他想了很多理由,但最后自己又生起气来。 以前不来不如何,但今天怎么可以不来?明知道昨天两人不欢而散,今天不就应该见面把话说开才是啊! 这样两人还要不要合作啊? 说到合作,段锦似乎很讨厌听她说这两个字;可怎么能不说?她得靠不断提醒自己这两个字,才能守住自己的心。 他什么都不知道。 穆冰瑶只知道,自己今夜特别想他。 ***** 连续叁晚段锦都没出现,只有在今日一大早,托影叁告诉她,李旭和湘南织造私造的五百匹湘绣,已经顺利拿到手。 穆冰瑶听了后,问了句:“你们殿下……很忙吗?” 影叁支支吾吾的回答:“是……非常忙。哈尔赤的王子公主莅临大秦,皇上派主子接待。” 穆冰瑶让影叁退下。 她知道,段锦是真的生气,打算冷她了。 再怎么忙着接待使臣,也不会没时间过来。 他这阵子的友好与维护,让穆冰瑶放大了自己的身份。段锦身为皇子,纵然为人并不冷漠,但身份摆在那里,岂容他人随意指摘?自己那天晚上那样说话,是不小心把自己摆在和他一样的高度,没有意识到他是王爷、而她只是个丞相庶女。 其实她也不是故意的,当太子妃、皇后久了,架子端了十年,一时要改也很难。 那么骄傲的淮王殿下被人家说“踰矩”,自然而然就不会再来,再说他缺女人吗?她穆冰瑶也不是多稀缺的大美人。 同时他也是冷静的,他让影叁向她报告事情发展的进度,就是把自己退回了“合作关系”。 以后他不会夜探琼琚苑了,不会再抱她与她…… 这明明是应该的,可穆冰瑶却十分难受。 自己这个性真不讨人喜欢,穆冰瑶自厌中。 晚上她让秋月把“大浴桶”给撤了,看了心烦。 第二天,穆冰瑶和楚玉歆一起去逛市集,因为明日就是为期叁天的皇家狩猎。 马车驶到京城最热闹的街上,两人逛商铺、买东西,一路说说笑笑。 “瑶儿,你看,这好像你啊!” 一个摊贩前,白发老翁正在做捏面人,许多人围着看;老翁技法纯熟,正在给一个小孩捏老虎。 楚玉歆指着一个成品,那是一名仕女,身着红衣,双手交迭在胸腹之间,果然很有穆冰瑶的神韵。 “真的!小姐,这捏面人偶真的好像小姐啊!” “这是老头子前几日经过醉仙楼,有幸远远见到今年天下第一红妆穆二小姐,当时她穿一身绛红衣裙,美得好像仙女下凡,所以老头子就凭印象捏出了这个人偶。”白发老翁看着穆冰瑶:“瞧着瞧着,还真有点像姑娘。” 穆冰瑶和楚玉歆相视而笑。 老翁又说:“两位姑娘,架上若没有喜欢的,要不要自己捏一个?” 楚玉歆一听,立即道:“瑶儿,咱们一起玩!” 楚玉歆动作很快,按照老翁教的,捏了一只兔子,又捏了一只小猫;而穆冰瑶看着老翁架上有只蜷着的狐狸,十分讨喜,就让老翁教她捏狐狸。 穆冰瑶做得很认真,拿着小鬃刷仔细刷出狐狸毛的纹路,做完后那对狐狸瞇瞇眼,看起来好像在对着人笑。 老翁拿小木匣给她们装。 此时穆冰瑶将木架上那个红衣仕女拿了起来:“老先生,这个我也买了,帮我一起装起来。” 白发老翁还没来得及说好,就有一道娇俏声音道:“等等,那个仕女是本公主要的,你不准买。” 众人寻声音看去,只见一红艳女子,年约十五六,容貌明艳,姿态妖娆,张扬着自信神采走来。 她手握银鞭,整个人眉梢上扬、俊目流眄,散发着天之骄女、舍我其谁的高傲锋芒。 在她身后,还有四个异族打扮的高大男子,各个体型粗犷,满脸戾气。 “是她。”楚玉歆皱眉。 穆冰瑶点头苦笑,她也认识她,上一世的时候。 “她是哈尔赤的涟漪公主,和大王子蒙达一起来大秦参加上清节朝贡,昨天礼部在宫里办了接风宴。” 穆冰瑶点头。 这个以骄纵出名的涟漪公主,上一世苦追段锦,但不知为何没有成功,段锦娶了乔若兰,而她嫁给了赵王,成为段钤的侧妃。 “本公主说的话你没听到吗?”涟漪公主一双明媚的眸子瞪着穆冰瑶,语气霸道:“你手中那个捏面人,是本公主的。” “但这是我先看上的。” 如果是其他捏面人,穆冰瑶可以让,可这是按照自己形象做的,穆冰瑶不希望它落入别人手中。 涟漪挑眉:“本公主不管谁先看上,只要本公主看上的,就是本公主的。” 穆冰瑶淡然道:“你一直自称‘本公主’,不知你是哪一国公主?我大秦可没有这么霸道、会欺凌百姓的公主。” “是啊、是啊!这哪来的?” “凡事有个先来后到,看到就说是她的,哪一国的?真是!” 四周百姓议论纷纷,涟漪的脸色沉了下来:“本公主是哈尔赤阙勒可汗的女儿,涟漪公主。” 穆冰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我大秦属国哈尔赤。不过涟漪公主,大秦与哈尔赤不同,大秦很强调教养,不能看到就强说是自己的。” 她一说完,楚玉歆就窃笑起来。 “你──”涟漪公主怒目嗔视:“本公主说要就要,你管得着!” 穆冰瑶正色道:“当然管得着。公主,哈尔赤是来我朝朝贡的,在街道上看到喜欢的东西就说是自己的;那是不是若看这京城不错,也说这京城是你哈尔赤的?” “你!”涟漪公主变脸,这话传到宫里去还得了? 此时护法斥责道:“你们是谁?胆敢对公主口出狂言!我们来者是客,这是你们大秦的待客之道?” 楚玉歆也不客气:“我大秦待客自是依礼行事,倒是客人来主人的地盘抢东西,你们的为客之道呢?” 四面传来百姓叫好声。 涟漪公主气得涨红了脸:“我不管,本公主就是要你手上那个人偶。” 穆冰瑶也不让:“若是其他东西,涟漪公主来者是客,我可以让;但这个人偶,恕难相让。” 涟漪公主整个怒火上扬,右手的鞭子直接朝穆冰瑶甩来! “小姐小心!” 云倩拔剑缠住银鞭,往旁边一带,将鞭子挑开。 “小姐!” “瑶儿你没事吧!”秋月和楚玉歆忙搂住踉跄而退的穆冰瑶。 涟漪公主打量云倩:“看不出来你还有两下子。”她看向穆冰瑶:“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胆敢与本公主作对?” 楚玉歆脾气也上来:“别以为只有你哈尔赤有脾气,我大秦女子也不是好欺负的!在下礼部尚书楚江之女楚玉歆;而她,丞相府穆冰瑶,今年的天下第一红妆。” 四周百姓听到顿时热烈讨论起来。 “是穆二小姐啊!” “是今年的魏紫琉珠和洛阳红!” 百姓喧腾起来。 涟漪 怒道:“全部闪开!再围观杀无赦!” 四大护法齐齐拔刀,穆冰瑶见不可收拾,当下也喊着:“影叁!” “咻”一声,五道黑影倏的从四面降下,将穆冰瑶一行人护在中间。 求珠珠~~求珠珠~~ #068她的东西,不准抢 双方打了起来,百姓四处流窜! 涟漪身边这四大护法分别叫赤鹰、黑鹰、棕鹰和苍鹰,是她的四大随从,暗卫五人缠住他们,双方打得激烈,影叁几人无暇看顾穆冰瑶。 云倩一直护在穆冰瑶、楚玉歆两对主仆身前。 涟漪眼睛和她的唇色一样赤红:“既然有人想尝尝本公主银鞭的滋味,本公主怎能让你们失望?” 银鞭随劲风而下,几次抵挡,涟漪略施巧劲,长鞭一抽,云倩长剑就被卷住,直接抛了出去! 涟漪大笑:“看谁还能护着你们!” 又是一鞭甩下,云倩想也不想直接往涟漪公主撞去,楚玉歆吓得尖叫出声,被撞偏的鞭子打在楚玉歆高举的木盒上── “啪”一声,装捏面人的盒子瞬间在空中碎成木片。 “住手!” 现场一片狼藉,云倩和涟漪双双跌倒在地,穆冰瑶则是蹲着紧紧抱住秋月和楚玉歆,以自己后背保护她们;四大随从和影卫身上都见了红,可见方才真是性命相搏。 一道蕴含内力的斥喝声遏止了所有人的动作,一只小小狐狸就这么滚滚滚,滚到了一双玄色鹿皮靴前。 男子一弯腰,捡起那只略略变形的小狐狸,看着眼前疮痍,一双桃花目睥睨着众人,当目光流扫到穆冰瑶的时候,稍微僵了片刻,然后看向云倩和涟漪撞在一起的身影。 穆冰瑶看到他,也楞了一下。 “殿下。”影叁几人忙上前单膝跪在段锦面前。 涟漪推开云倩,站起来,气鼓鼓来到段锦身边:“殿下,这两个女人好可恶!硬要抢本公主的东西。” 此时穆冰瑶也和楚玉歆站起来,楚玉歆听到涟漪公主的话,毛又竖了起来:“原来哈尔赤的太阳是从西边升上来的,这颠倒黑白的能力,我楚玉歆服了。” 段锦几天不见穆冰瑶,本就想得紧,又想到方才涟漪那一鞭若是甩在了她背上…… 段锦脸色瞬间铁青起来。 “是穆二姑娘和楚姑娘。” 穆冰瑶等人上前行礼。 段锦见穆冰瑶对他态度生疏,心里一口气堵着:“发生什么事了?” 涟漪上前勾住段锦手臂,穆冰瑶的眼神瞬间就飘在那双手臂上。 “殿下,你们大秦女子好生无礼,本公主来者是客,要她手里那个捏面人,她竟然不肯给,不得已本公主只好出手教训她们。” 秋月一听涨红了脸:“喂,你好歹也是个公主,怎么你──” 苍鹰阴侧侧上前:“我家公主和殿下说话,轮得到一个小丫头插嘴?” “一样是奴才,又比谁高尚到哪儿去?”穆冰瑶眸中的凌厉一点也不输给涟漪。 “你──”苍鹰噎住!他竟然被这瘦弱小姑娘的眼神给吓住了? 段锦蹙着眉头,想不到他和穆冰瑶吵架后,第一次见面竟是这种状况。 这事不好处理,顺了小仙姑,对哈尔赤不好交代;顺了涟漪,怕小仙姑一辈子不想理他。 但他还是本能看向穆冰瑶:“瑶儿,发生什么事?” “殿下!”涟漪跺脚,她注意到段锦叫那女人“瑶儿”,他们很熟吗?涟漪看向穆冰瑶的眼神多了叁分仇视。 穆冰瑶拿出一直握在手中的捏面人:“为了它。” 段锦一愣,这捏面人? 他转身看向涟漪,涟漪突然有些忸怩:“方才我们经过这里,殿下不是一直看那个捏面人吗?本公主就想,那捏面人和本公主那么像,都是一身红衣,殿下既然喜欢,那本公主就买下它送给殿下,谁知道这女人要跟本公主抢。” 秋月怒道:“胡说,这人偶明明长得像我家小姐。” 穆冰瑶将人偶握在手中,然后摇头,用眼神告诉段锦:她、不、让。 段锦觉得头疼,一脸为难,无奈瞅了穆冰瑶一眼,转身看向涟漪公主,轻咳两声:“公主看错了,本王对那人偶没有特别意思,公主不必多礼。” “不管,本公主一定要那人偶。”涟漪公主非要从穆冰瑶手中拿到东西不可! 段锦试着和涟漪公主讲道理:“公主,若你是想买下它送本王,大可不必。” “不,就算殿下不要,本公主也要;本公主看上的,还没有拿不到手的。”她轻蔑地瞪了穆冰瑶一眼:“不就是个丞相家小姐,也敢跟本公主抢?” 段锦知道涟漪跋扈,但两国往来,总是要礼遇来使,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公主,无论如何,面子是要给的。 他走向穆冰瑶:“瑶儿,看在本王面子上……” 穆冰瑶定眼望着段锦,眸光明灭不定。 那一看就知道是依照她的模样作的人偶,他竟然想叫她让给涟漪? 那不是存心要恶心死她! 穆冰瑶声音冷然:“原来殿下面子,只值一个捏面人。” “瑶儿。”段锦握住她的手腕,他看到她一闪而逝的受伤眼神,语气有些急:“瑶儿,别这样,大事为重。” “大事?”穆冰瑶看了他一眼,是啊!从上一世就是如此,只要碰上事情,无论大小事、有理无理,被牺牲的永远是她;如果她不妥协,就是不懂事。 “您是淮王殿下,瑶儿不能不从。”这次她记得尊卑了。 她将人偶放在段锦手里,语气有些嘲讽:“面子给殿下了。玉歆,我们走!” 楚玉歆看了淮王一眼,眼神有点失望,摇摇头,看着已经走在前头的穆冰瑶:“瑶儿等我!”说完便追了上去。 涟漪得意发出娇笑,一脸志得意满;以银鞭手柄轻敲着手心:“哼,本公主要的东西,管他是谁的,还不是都得给本公主吐出来!”她高兴地看向段锦,双颊不自觉酡红起来:“殿下,您对涟漪真好!人偶给本公主吧。” 段锦的视线一直胶在穆冰瑶的背影上,一直到她不见身影,他都还没回神,这么多天没见到她,一见面又惹她生气。 刚刚穆冰瑶的眼神,让段锦心里好似被剜了一角;她一句“面子给殿下了”,代表也把和他的情谊还他了。 连一个人偶都不能为她守住,那他还能帮她什么?她眼神的嘲讽,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瑶儿,你怎么不懂本王呢? 他又不是涟漪,眼睛没瞎好吗?早上看到人偶,一看就知道是依小仙姑的模样作出来的,所以他才多看几眼,想送走哈尔赤兄妹再回头来买,谁知道会出这样的意外? 唉!你怎么就不相信本王呢?你忘了本王曾说过的话? 瑶儿要的,本王都会去做。 “殿下?殿下!” 涟漪公主噘着嘴,一脸娇嗔,在哈尔赤可没人敢在她说话的时候出神;但看在他是丰姿特秀、俊美无俦的玉面战神份上,她可以原谅他一次。 “殿下可以把人偶给涟漪了。” 段锦的桃花眼终于聚焦在涟漪公主身上,原本和穆冰瑶吵架已经让他不豫许久,现在又因为涟漪公主让两人雪上加霜,玉面闷成了黑脸,怎么可能给涟漪好脸色看? “给你?” 涟漪笑得春花灿烂,一脸理所当然:“是啊!殿下从那女人手中抢下人偶,不就是要给涟漪?” 段锦瞇着桃花眼,果然她眼睛瞎了:“谁说本王留下这人偶,是为了给你?” 涟漪公主愕然,一脸不解:“否则是为了什么?” “留下人偶的目的,第一,是给哈尔赤面子。第二,才是本王的主要目的。” “是什么?”涟漪公主疑惑地问。 段锦一张充满邪魅的脸,带着危险气息:“当然是给本王机会,亲自送去给穆二小姐,怎么可能给你?”说完迈开长腿,转身离开。 涟漪回神后,恼羞成怒地大喊:“殿下!” 段锦回头,悠悠地又说了句:“记住,以后她的东西,不准抢。”说完就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离开。 #069哈尔赤的赫拉(涟漪3p,不喜慎入)(h) 行宫。 丝绸大床上,帷幕掀动,里头传来男女粗沉的呼吸与娇喘吟哦。 “你们说……他凭什么说我、我不能抢!” 大床上有叁个赤条条人影,两具黝黑粗壮的身躯分上下服务着一具娇白的玉体。 赤鹰浑身光裸盘腿坐在床首,让同样一丝不挂的涟漪头躺在他大腿上,腿根那粗壮的茎柱抵在涟漪的脖颈处,灼烫惊人,涟漪不时用脸颊去磨蹭;而他满是厚茧的手,从她腋下伸到她的胸前,大动作揉捏她饱满的乳房,并用结着粗茧的指腹去抠捻那两颗殷红浆果。 “那是因为……他没有尝过…我们草原……赫拉的味道。”赫拉在哈尔赤是女神之意。 黑鹰则赤条跪坐在涟漪脚边,抬起女人右脚,大手握着她的脚踝,伸出舌头,一脸沉迷舔舐涟漪杏足上每一根脚趾,然后张嘴含住其中一根,用力吸吮。 “嗯……啊……那干瘪的大秦女人有……有什么好?” “世上没有人比我们哈尔赤的赫拉更美丽。”黑鹰一边吸吮一边虔诚赞叹。 哈尔赤是游牧民族,虽是男人称王,但王族女子在部落里享有极高的地位,特别是涟漪,她是巫师铁口直断的“赫拉”,所以从小她就拥有四大护卫的保护。 黑鹰等人都是哈尔赤王精挑细选的勇士,高大威猛、身强体健;他们被大可汗送给了涟漪,就是涟漪的人;从涟漪十四岁开始对男女关系感兴趣后,黑鹰等人就是她的入幕之宾,能在床榻上满足她所有的需求。 软嫩的舌在趾间穿梭,带来一阵阵酥麻的快感;胸前又有赤鹰的爱抚狎玩,涟漪闭着眼睛,发出舒服的嘤咛。她本来以为,有勇猛的四鹰,她已经能享受一个女人最大的欢愉,可是这在见到大秦的淮王她就不这么想了。 玉面战神的威名她听过,骁勇善战的勇士他们不缺,可是哈尔赤从来没有这么英俊的勇士!涟漪一见到段锦,甚至还有些自惭形秽,觉得他比自己还要妖冶,不只妖冶,还有力量! 他竟然可以用五万黑豹铁骑,打败西戎尉迟磊十万大军? 涟漪在宫宴上第一眼见到俊美伟岸的段锦,就觉得脚软,腿心都要湿了。 她当时就在心里向哈尔赤天神发誓,她要嫁给这个男人! 黑鹰的舌头舔完右足,又抬起涟漪左足开始舔舐吸吮,两条美腿交换的时候,腿心处因为想到段锦而春水潺潺,系在脚踝上的银铃不断发出叮当轻颤。 涟漪用脸磨蹭脸颊旁赤鹰紫红狰狞的巨根,想着淮王那样天神般的人,如果他在自己身上驰骋,能带来多大的快意? 如果是他,她一定会全程都睁着眼睛,看他进入自己,看他是怎么给自己人间至乐。 不,她也愿意给他人间至乐,让俊美的勇士从她身上享受到天神的礼物。 四鹰能力虽好,可惜不好看。 她闭着眼意淫段锦,黑鹰的舌已经沿着她的裸足,舔上她的小腿、攀上大腿,而赤鹰的肉柱因为不断被公主娇嫩的脸颊肌肤蹭着,柱头早忍不住洇出透明黏稠的珠液,他红着眼,这是他们哈尔赤的赫拉,最高贵的女人;他用腰悄悄挺进,从他龟头溢出的黏稠液体沾在涟漪早泛起红潮的俏脸上,拉出一条透明又黏稠的银丝。 赤鹰呼吸又粗又沉,把肿胀柱头靠近涟漪的嘴角,小心翼翼的厮磨。 他们四鹰肆无忌惮且虔诚地和公主享受肉体交媾的快感,但涟漪有两个禁忌;一是不给他们口,她嫌他们那里丑,还嫌那里脏;第二就是不能射在公主里头。 公主的子嗣是天神的赐与,无比高贵;如果他们谁让公主怀孕,四个都得死,巫师有的是办法让他们受尽折磨而死去! 所以第二点四鹰很有自知之明,都不敢肖想。 可是第一点──四鹰私底下都在努力,都想突破公主心房,成为第一个同时占领公主上下两张口的勇士! 涟漪闭着眼睛,享受黑鹰的唇舌与赤鹰的双手,当她感觉双腿被撑开,软舌逐渐靠近她的腿心,不由得一阵颤动,嘴唇微张,轻轻“嗯”了一声,头一晃,赤鹰马眼贲张的柱头就碰到了涟漪的嘴唇,透明黏液染上了红唇。 腥味让涟漪猛然睁开眼,撇开头勃然大怒道:“赤鹰,滚下去!” 赤鹰忙起身跪到了床榻下,低头臣服:“公主恕罪!” “哼!唔──” 黑鹰趁机直捣涟漪花缝,舌尖挑逗藏在湿润幽径里的蒂果,引起水声啧啧,涟漪一时身娇体软,又躺回了床上。 “黑鹰!你这舌头!啊……” 黑鹰知道涟漪喜欢什么,她喜欢四鹰用舌头扫遍她的全身,特别是阴户。她喜欢他们的舌头和阴蒂挑弄追逐,其中黑鹰本事最好,他会卷过她整座花田,舔舐每一片花瓣、抚慰每一道皱褶;他还会用牙齿轻轻啮咬那颗肥美奔放的蒂果,配合吸吮,让他们哈尔赤的赫拉兴奋到泄身。 “黑鹰,你这嘴啊……”涟漪闭眼忘情地说。 “唔、唔……啊啊……” 黑鹰粗壮的手指与口并用,伸进涟漪花径里搅弄,春水汩汩。 “公主想要了吗?”黑鹰下身也肿胀不堪。 “进来!” 黑鹰一得到允许,立刻起身扶着下身巨物,抵在涟漪花心:“公主,让黑鹰进入你的身体,给你欢愉。” “啊──” 黝黑巨根长驱直入,涟漪仰着头,感受被异物填满身体的快感;黑鹰很快就开始驰骋起来,发出吼声:“公主好紧──” “黑鹰……再快一点!啊!好舒服……舒服!” 赤鹰赤红着眼跪在地上看公主与黑鹰交欢,看黑鹰抬高涟漪双腿,用力撞着他们高贵的公主,黑鹰精实的臀部和大腿肌肉因为用力而虬结,更显挂在黑鹰手臂上晃动的白皙美腿娇弱无力…… 赤鹰跪坐榻边撸着自己的勃起,看着这令人眼红的一幕,忍不住从地上起来爬上床,双手抚上涟漪雪乳,低头亲了下去。 “嗯──”涟漪早被冲撞的意乱情迷,哪来记得刚才罚了赤鹰?她抓着赤鹰头顶粗长的辫子,不断呻吟。 “黑鹰……我要来了!啊──啊啊──” 黑鹰用力扭动劲腰,将自己粗硬狰狞之物不断往涟漪花口抽送,涟漪扛不住从腹部扩散到四肢百骸的酥麻快感,兴奋得浪叫! “啊!我要升天了!黑鹰……你、你是我哈尔赤的勇士……啊──” 涟漪情潮冲上了顶点,迎来了高潮,雪白软嫩的身子不自觉抖动!一双明艳眼睛赤红迷离,雪乳上的樱果艳红颤立。 黑鹰也突然一阵痉挛,猛然抽出狰狞巨兽,热烫白灼泄在了涟漪身上。 赤鹰看得血脉贲张:“公主,也让赤鹰给公主快乐……” 赤鹰很快地和黑鹰交换位置,扶着肿大巨根进入涟漪,他的和黑鹰的不同,虽没有黑鹰粗勇,但够长,还微微上翘,涟漪心里觉得赤鹰的肉柱是四鹰当中最让她快乐的。 “唔……啊……啊啊……” 赤鹰上翘的肉柱不断搔耙涟漪湿润的幽径,惹得涟漪浪叫连连;加之茎柱又长,每次伸到最底,总能触到那让人魂飞尖叫的点,让涟漪无比快活,几乎要升天。 床榻剧烈晃动夹杂着涟漪身上铃铛声响,男女欢愉的叫喊与怒吼毫无遮掩地传出寝房,只不过公主寝宫由哈尔赤人层层把守,大秦在行宫当差的宫婢太监都不得靠近,不知里头哈尔赤的勇士正卖力取悦他们的公主。 棕鹰此时掀帘进去,看到他两个兄弟正在公主榻上驰骋,心有些痒,走过去,执起涟漪晃动的手,在手背亲吻一下,才道:“公主,大秦皇帝邀请我们一起参加皇家狩猎。” “唔……啊……” “属下打听到狩猎第一的人,可以得到大秦皇帝的一个许诺。” “嗯嗯……” 涟漪抓住棕鹰的手往自己一只乳房上按:“你、你说……我如果要求要嫁给淮王……” “哈尔赤的赫拉愿意嫁皇子,是大秦的福气。”棕鹰的手揉捏着那团软雪,恭敬地道。 “啊啊……做的好,棕鹰,再去……去帮我查那个、那个女人……” “是。” “等、等等……你也上来……等会儿再去……” “是。”棕鹰吻住涟漪,上了床榻。 ***** 所有人都在打着狩猎第一的主意。 太子府。 段钊饶富兴味地说:“这么说,穆冰瑶现在应该正生着七弟的气?” #070请殿下杀了穆冰瑶 第一幕僚沉嵩皱眉道:“太子殿下是不是太在意那个穆冰瑶了?” “她是本太子的。”段钊冷冷道。 “殿下这么执着,恐怕会加速太子与淮王殿下的冲突,徒惹王家不快。” 段钊表情有些咬牙切齿:“沉先生,你不觉得老七最近总是能捷足先登?本太子相中唐门唯一后人唐晔,在路上遇到穆冰瑶后就不知所踪。穆老夫人寿宴,她手上那只机关木头鸟,真是她身边那个小丫头做的?还有,本太子看中玉面郎中孙一凡,偏偏老七就先帮他沉冤得雪,招揽了他;二驸马更在老七和瑶儿那里吃了大亏。” 段钊眸光森冷:“好像无形之中有一只手,在帮老七阻碍本太子,而这些都发生在他和穆冰瑶交好之后。” “太子的意思是,这都是穆冰瑶的关系?”沉嵩一脸无法相信:“一个女子再有才华,若说有这样的能力,也未免太荒谬了!” 段钊瞇着眼,手指无意识地在桌上轻轻敲着:“即使荒谬,如果它是唯一的理由,那它就是真相。” 沉嵩脸色白了白:“太子英明。” “找王曜来,这次皇家狩猎,本王一定要得到穆冰瑶。” “是。” ***** 赵王府。 段钤脸色阴沉,一双眸子敛着诡谲的光,眉心更是紧紧凝着,最近他快绷不住名士的雍容器度了。 在知道如此晴天霹雳的消息后,穆冰瑶和涟漪的争执,根本不算个事儿! “你是说不愿查?而不是……查不到?” “是。”幕僚淌着冷汗,对于无知阁的态度,他们实在觉得太诧异、太不能接受。 太子有宫中资源,再加上布局早,是所有皇子中消息网络最齐全的人;淮王因为去年军功,人脉渗透到六部,自己又有能力训练影卫,实力与太子堪称伯仲;燕王段钧有母妃四大家族之一张家的支持,商人遍布各地,消息网也很活络;只有他段钤,幕僚多为文人,对于消息的探查,便逊于其他叁位皇子。 所以最依赖无知阁的,无疑是段钤。 无知阁据点分布神州大陆,号称只有你买不起,没有他查不到;现在居然告诉他,无知阁阁主下令,从今起不贩卖淮王府消息。 段钤紧握的拳头骨节分明,额际青筋爆凸;要让无知阁不贩卖淮王府消息,老七得付出多大的代价? 还是说无知阁已经被老七收编? 不可能!江湖组织不涉朝堂是基本默契,无知阁不可能自毁前途。 “老七的能力,何时膨胀到这个地步?” 幕僚不得不承认,之前赵王说的是对的:“殿下,属下认为您之前怀疑穆二小姐是对的。” 幕僚看段钤眼神中,有嫉妒、不甘、羡慕等各种复杂情绪,这是他从来没在段钊身上看过的。 这穆冰瑶,不只影响了淮王,还影响了赵王! “殿下!”幕僚突然双手合拱,大声请命:“请殿下杀了穆冰瑶。” “大胆!” 幕僚直接跪下:“殿下,此女不可留。” 段钤的眸子射出冷厉光芒:“你明知道本王想娶她为妃,竟要本王杀她?” 幕僚的背脊冷汗直流,但他还是挺身直言:“殿下,属下跟随殿下叁年,为的就是辅佐殿下位登大宝;那穆冰瑶若只是普通女子,殿下要娶她属下自然不会阻拦;但殿下心里也清楚,穆冰瑶有谋有略,不是一个容易拿捏的女子,现在更已经与淮王同道,绝不可能忠于殿下!一个不能为己所用之人,当然必须除之而后快!” “别再说了!” “殿下切不可因女人误了大事啊!” “你──” “殿下,这件事交给臣妾如何?” 段钤和幕僚都抬头,看向突然推门而入的女子。 “玥娘。”段钤俊逸脸孔笼上一层冰霜:“本王议事,你竟敢在外面偷听?” 玥娘白衣袅袅,肤如凝脂,她是段钤的侍妾。 “殿下,玥娘只想为殿下分忧。明日狩猎,还请殿下让玥娘同行。玥娘会趁机与穆二小姐打好关系,为殿下招揽佳人。” “你凭什么认为穆冰瑶会听你的?”段钤居高临下望着她。 玥娘自信道:“不用她听玥娘的,玥娘只要在旁边敲敲边鼓,穆冰瑶自然会走向殿下。殿下知道为什么涟漪公主一来,就紧黏淮王不放?” “是你对涟漪公主说了什么?” “是,在哈尔赤的接风宴,玥娘便怂恿涟漪公主追求淮王。涟漪的个性专横跋扈,一旦认定,就非得到不可。哈尔赤族的狩猎能力殿下应当也有耳闻,如果蒙达王子也参与竞逐,更可为殿下迎娶穆二更添胜算。” 幕僚一听:“殿下,这是好主意啊!” 玥娘又道:“就算蒙达拿不到第一,也势必会在适当时间请求和亲;而一个公主岂有当侧妃的道理?她和穆冰瑶又已经有了龃龉,绝不肯穆二也进淮王府。殿下,只要她和淮王分道扬镳,殿下还怕没有机会?” 玥娘明艳的眸子流溢一抹算计:“殿下能争狩猎第一虽好,但更重要的是『夺心』。” “夺心?” 玥娘是一个五品官员的庶女,所以只能为赵王侍妾,可是若自己有从龙之功,一旦赵王君临天下,她纵使当不了皇后,也绝对是四妃之一。 穆冰瑶也是庶女,她能做的,她也能! 她一定会证明这一点。 玥娘将身体贴向赵王,一双艳目直勾着段钤,两只手臂也攀上段钤的脖子,幕僚赶紧将头垂低撇开。 “殿下,妾身有一计,可帮殿下『夺心』。” 段钤以手勾住玥娘下颚,幽深莫测的眸潭望进她的,嘴角勾起魅惑的微笑:“夺心之前,本王先『夺人』。”一只手搂上玥娘纤腰:“先生退下吧。” 幕僚低着头,赶紧走出书房,只是他还没关上门,就看到玥娘被扯了衣裳,背过身被压在书案上。 “殿下,妾身撞倒墨水了……” “无妨,玥娘背白,适合让本王在上头作画。” “唔……妾身不要殿下手上的笔──” “那要什么?说。” “殿下名士风流……大笔如椽,自然是……” “那本王用最大的笔给你画……” 幕僚仰头捏着鼻子,几乎落荒而逃。 ***** 穆府琼琚苑。 “小姐,夫人和大小姐被放出来了。” 穆冰瑶看着窗外出神,听到云倩的话楞了一下,回神后点头:“明日就是皇家狩猎,父亲自然要把人放出来。” “希望她们可以记取教训,别再来陷害小姐。” 穆冰瑶对那对母女,没有任何期待:“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与其期待她们改变,不如咱们自己做好防备。” “也对,这叫防人之心不可无,是吧?小姐。” 穆冰瑶微笑:“咱们秋月长进了,不但会说书,还会引经据典。” “那是当然,奴婢可是天下第一红妆身边的丫头,压力也是挺大的。”秋月一脸任重道远,连平日不苟言笑的云倩都忍不住眼角抽搐。 穆冰瑶噗嗤笑了出声,一手拉着秋月、一手牵着云倩:“本小姐文有秋月、武有倩儿,要天下无敌了!” 秋月一本正经道:“奴婢有小姐,要天下何用?” 穆冰瑶笑得更开怀:“秋月啊秋月,本小姐真少不了你。” 等云倩和秋月退下后,穆冰瑶坐在软榻上,一双眼睛不自觉又飘向窗户。 穆冰瑶的心情烦闷了一整天,对白天段锦要她将人偶给涟漪公主,就觉得气愤又委屈;她觉得就算两人闹得不愉快,这么多天气也该消了,难道一个堂堂淮王还要和她这个小女人置这么久的气? 时间慢慢推移,在等待的过程中,穆冰瑶恍惚又回到了前世。她在寝房等段钊,却在每夜油灯将尽,听宫女来告诉她,今晚段钊宿在哪个妃嫔那里,不过来了。 穆冰瑶焦躁地站起身,他们只是合作伙伴、合作伙伴!而且还是一个这么不靠谱的伙伴,连个人偶都不愿意帮她的伙伴。 穆冰瑶愈想愈生气,起身将窗户用力关上,正想灭烛休息,突然窗外传来声响,穆冰瑶整个心口一跳!表情瞬间晶亮,但又在剎那间转为失望。 如果是段锦,他哪会那么礼貌“敲窗”? *****今天下午5点加更***** 求收藏、求珠珠~~~ #071我等他狩猎第一的许诺「po1⒏homes」 “王妃,属下影叁。” 穆冰瑶打开窗户,看到影叁战战兢兢地站在窗外,身后空无一人:“什么事?” 影叁恭敬递上一封信和一只木盒:“殿下今晚本来要过来,但傍晚被皇上派往怀君山,他让属下将这封信和木盒交给王妃。” 穆冰瑶楞了一下:“他被派往怀君山?出了什么事?” “听说是兵部和虞部派人回来传消息,所以皇上派殿下先行,同行的还有王小将军。” 穆冰瑶点头。皇家狩猎关系最大的就是兵部和虞部,而段锦最近掌管着兵部,兵部有事,皇帝找他先去也是应该。 影叁又说:“王妃,殿下有话告诉王妃。” “什么?” “殿下说,他是这次负责接待哈尔赤使臣的皇子,而哈尔赤的王子公主明日也要一同上怀君山,所以白日才会陪他们上街。涟漪公主个性跋扈骄横,这叁天让王妃小心,尽量远离涟漪公主。” 穆冰瑶闻言,方才不豫的心情好了一些。 穆冰瑶点头:“我知道了。” 影叁欲言又止,穆冰瑶疑惑:“还有事?” 影叁一脸为难,每次回复殿下,殿下都会问他王妃有没有话告诉他?他一摇头,殿下的脸色就黑得能挤出墨汁;然后就会释放寒气虐待他们,让已经要露宿树上的他们更显凄凉…… “不知……不知王妃有没有话,要转告殿下?” 一两句也好,来回奔波怀君山已经很可怜了,好歹给个话儿,让他邀邀功! 穆冰瑶一愣:“你家殿下问的?” “是的。” 穆冰瑶想想:“等我看完信再告诉你。” 关上窗户,来到桌前,她打开木盒,赫然是那穿着红衣的人偶。 穆冰瑶诧异的拿起人偶,段锦不是把它给了涟漪公主? 影叁说他傍晚就离开了,所以人偶一直在他手中? 穆冰瑶急忙拆信,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她拆信的手有多急切。 打开信,彷佛可闻段锦身上的木梨气息;那苍劲飞扬的字体,只书写两句话:“瑶儿的事就是大事,小狐狸就陪本王上山了。” 那只她捏的小狐狸? 连日阴霾,瞬间烟消云散。 “影叁。”她喃喃道:“告诉你家殿下,我等他狩猎第一的许诺。” ***** 第二天卯时,穆冰瑶来到大门口,看到王氏正在指挥奴仆做最后确认;虽说是皇家狩猎,但对闺阁妇人无疑是一趟游山玩水,世家千金自是穿什么美丽带什么去;王氏打理了两辆马车,专门载穆冰莹的行头。 穆冰瑶摇头,不过就叁天狩猎,她和秋月、云倩加起来,一辆马车就够了。 穆冰莹几日不见,消瘦了些,眉宇间少了跋扈戾气,多了几分羸弱,看上去颇有几分我见犹怜的美感;她一看到穆冰瑶,浑身毛又竖了起来,眼神带着愤怒与不甘。 见到她紧握拳头,穆冰瑶一笑:“长姐几日不见,颇见弱柳扶风之美,相信太子殿下见了,会更怜惜长姐。” 穆冰莹想到自己这几天被关在祠堂,每天抄写《孝经》《女则》,抄到手都快断了;只要想到这都是拜穆冰瑶所赐,就恨不得吃她的肉、啃她的骨。 “你得意不了多久!” 穆冰瑶昨晚得到段锦的信心情非常愉快:“妹妹就算得意不了,也不代表长姐就得意得了;希望这几天在祠堂的修身养性,能帮长姐多长些智慧;太子眼睛很好的,天真和蠢,他分得清楚。” “你──” 王氏走来,拉了一下穆冰莹的手,脸色也是乌云罩顶。 昨晚穆晟告诉她王家有意让穆冰瑶嫁给王曜,她简直是晴天霹雳,整个人十分不好! 穆晟还警告她,要她停止对付庶女,以免自食恶果,因为现在连王家都不会帮她。 王氏一想到那贱女人的女儿要嫁入王家,成为她引以为傲娘家的未来主母,整颗心脏就闷塞到不行!如果穆冰瑶真嫁给了王曜,等于把整座王家都端走,那她以后还有没有娘家? 这比灭国还令她害怕。 她不过被关七日,怎么就天地颠倒、猪羊变色? 偏偏她还撒不了气,才让人更呕。 “行了,准备好就上车。” 马车里,王氏握住穆冰莹的手:“莹儿,你省省力气,那贱人不比从前,已经没有那么好拿捏了。” “娘,难不成您怕了她?”穆冰莹不服。 王氏摇摇头:“昨晚你父亲说,王曜有心娶穆冰瑶为正妻,你外公和舅舅都赞成了。” “什么?”穆冰莹震惊忘神的站起来,马车一晃,让她整个人不稳地往旁边撞去,直接撞上车壁!“唉哟!” “莹儿!” “娘!”穆冰莹揉着头,这消息震得她惊恐莫名:“不可能,轻云表姊不会乐意的!” 王氏一脸无奈:“云丫头不乐意又如何?这事儿有她置喙的余地?听说是曜哥儿主动提的,原因是为了怕太子殿下回头喜欢那贱人。可你父亲说……曜哥儿连续几天都来家里探望那贱人,看来对穆冰瑶应该是上了心……” “不行!我绝不允许!”穆冰莹愤怒得猛跺脚,脸色十分狰狞:“可恶!如果那天顺利将穆冰瑶嫁给那戏子就好了!” “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王氏低垂着脸,说不气馁是骗人的。 没隔多久,王氏抬头,毕竟是武将世家出身,不会沉溺气馁太久,精明的眸子闪过冰厉冷芒:“莹儿,狩猎场上危险万分,你和云丫头小心一点,别被流箭给误射了;更要小心别去西侧山壁,那里猛兽多,被咬到可是会死无全尸。” 车轮辘辘,终于驶到皇宫北门。 由于是皇家狩猎,从皇宫到怀君山的路途不算太遥远,骑马约两个时辰,再加上初夏风光明媚、阳光绚丽,有些骑射底子不错的姑娘,都打算趁此练练马,骑马上怀君山。 穆冰瑶也打算弃马车骑霜白上山,毕竟她和霜白不算熟,很必要事先培养默契。 “那就是霜白?听说是皇上坐骑照夜白的品种,皇后就这样赐给了穆冰瑶?” “毕竟是天下第一红妆。” “真不知道穆冰瑶是哪里入了皇后的眼,也没见皇后对哪一届的第一红妆这么特别。” “就算是乔姑娘,皇后娘娘也没这么抬举。” 众家千金的议论,让乔若兰十分尴尬。 王轻云一脸羡慕地看着霜白,忍不住甩冷刀子:“也是有人分不清斤两,皇后娘娘让她挑,竟敢挑霜白当坐骑,别说身份配不配,也不怕被摔个狗吃屎,难看。”想当骑射的魁首,当她王家没人了? 穆冰瑶看了王轻云一眼,亲切抚摸霜白的头,那一头雪白鬃毛在阳光下闪着银光,俊美的宛如天上神驹。 “轻云表姊的身份确实比瑶儿高贵多了,要不要试试?” 王轻云挑眉:“若我能骑霜白,瑶儿难道会把霜白相让?” “有何不可?” 王轻云当仁不让上前,马鞭一收,踩着马蹬往上一提,英姿焕发,有人忍不住赞了一声好!只是“好”字还没喊完,霜白长鸣一声,两只前蹄高举,马屁一甩,直接将王轻云甩了下来! 马鼻还喷出两道长气。 “唉哟!” “轻云表姊!”穆冰莹马上去扶王轻云,瞪着穆冰瑶:“穆冰瑶,你竟敢教唆霜白欺负表姊,太可恶了!” 穆冰瑶忍不住失笑:“长姐,霜白若能教唆,瑶儿还真想教唆。”她看着穆冰莹,表情充满庆幸:“幸亏长姐够蠢,瑶儿才能活这么久。” 她的话让穆冰莹的脸色瞬间涨成猪肝色。 一旁楚玉歆忍俊不住大笑:“瑶儿,你轻云表姊对你真好,怕你跌个狗吃屎,还特别示范给你看。嗯,真的很难看。” 此时身后突然有人喊了一声:“瑶儿。” 众人回身一看,段钤一身月白合身骑装,白玉束发,俊逸潇洒的朝她们走来;王轻云眼睛一亮,正要喊人,段钤就直接看向穆冰瑶:“瑶儿,母后既将霜白送给了你,本王便赠你一套银装鞍,来,你看喜不喜欢?”免费精彩在线:「po1⒏homes」 #072猞猁与鹘鹰 漂亮的银装鞍几乎将附近所有女眷都吸引了过来。 银装鞍的鞯子是上等兽皮制成,固定鞍鞯的带子则装饰着极其华美的杏叶。 杏叶是指马鞍带子上装饰的金属片,以铜、银、鎏金、宝石等做成宝相花、麒麟、鸾鸟等图案,可以随马驰骋招摇,既不影响骑射,又十分好看。 楚玉歆每惊呼赞叹一句,王轻云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银装鞍不只漂亮张扬,还是实用性很高的马鞍,因此拥有一套美观实用的银装鞍,几乎是每个爱马之人的梦想。 王轻云难掩痛色,她心仪多年之人,在她面前送了一套价值不斐的银装鞍给她最讨厌的女人。 穆冰瑶只能苦笑,她的招黑体质真不是一般强大;一匹霜白、一套银装鞍,她真要成为全京城姑娘的公敌。 “殿下,这么贵重的礼物,瑶儿不敢收。” 赵王怎肯让她拒绝:“瑶儿,你与本王之间何必那么客气?更何况好马也要配好鞍,霜白珍贵无比,银装鞍也是对霜白的保护。” 穆冰瑶敌不过赵王盛情,只能眼睁睁看段钤让人将霜白原先的马鞍卸下,套上他赠与的。 队伍出发,穆冰瑶坐在舒适的银装鞍上,的确比她原本的舒适,也感受到霜白嘶鸣中的喜悦;这喜悦感染了她,穆冰瑶拍拍霜白,和楚玉歆跑到队伍最前头,她管不了旁人的眼睛,却可以决定自己的心情。 穆冰瑶和楚玉歆一路竞跑说笑,浏览明媚风光,畅意无比,几日郁闷心情烟消云散。 到了怀君山,扎营区四周旗帜飘扬,兵部和虞部迎接的队伍精神整饬,击鼓迎宾的气势甚是壮阔;待王曜宣读完狩田令,各部依指示扎营。 行装一整顿完,穆冰瑶就被楚玉歆拉去看猎兽,几名仆役正在安置皇族王公们带来的“宠物”,都是一头头体型高大威猛的猞猁和藏獒,虽然心惊胆战但也十分新鲜。 她们正随意浏览,一头猞猁突然对着她们大声嘶吼,楚玉歆被吓了一大跳,秋月更直接躲在云倩身后。 “吓到你们了?”穆冰瑶往身后看,竟是娇俏可人的九公主段宜萍。 “见过九公主。” “免礼。”九公主一双玲珑无城府的大眼,望着穆冰瑶眨巴眨巴:“穆二小姐,本公主今天终于有机会和你说上话了。” 穆冰瑶友善笑着,上一世她很喜欢这个单纯天真的九公主,只可惜后来被皇帝嫁去东陵和亲,湮没在东陵的皇帝后宫里。 “九公主身份尊贵,想见臣女,召唤一声即可。” “奇怪了,你明明亲切有礼,气质也好,为什么二姐叫本公主别跟你亲近,说你嚣张蛮横自视甚高?那王轻云和穆冰莹也说你牙尖嘴利、一肚子坏水……” 穆冰瑶眼角抽搐,九公主,你这么坦承相告好吗?你不羞赧我都想挖坑躲了。 楚玉歆则在一旁忍俊不住,捧着肚子笑了起来。 穆冰瑶尴尬一笑:“淡泊之士,必为浓艳者所疑;检视之人,多为放肆者所忌。九公主可以亲自验证,穆冰瑶是个什么样的人。” 九公主弯着眉眼:“本公主就说嘛!心中有佛祖,处处生莲;心里若满是污秽之物,看什么都不会顺眼。”九公主大声下结论:“得了!她们就是嫉妒你,因为你比她们漂亮!” 穆冰瑶脸色黑如锅底,九公主啊!今天才狩猎第一天,您还让不让人活啊! 段宜萍指着刚刚对她们张牙嘶吼的猞猁:“这家伙是我姊夫的,牠动作轻捷灵敏、速度快,爬树游泳无所不能,我姊夫可宝贝了,每回狩猎都要带牠出来献宝;本公主带你们去那边,那里还有猎鹰和獒犬。” 九公主带着楚玉歆、云倩等人往前走,穆冰瑶却一直盯着李旭那头猞猁。 猞猁一身金黄,只有胸口一撮雪白,碧绿目光清澈,灵气逼人。牠细瘦却精健的四肢优雅迈着步伐,流线型的身躯弓着,身上的斑纹随着晃动而流动,犹如一名高傲睥睨的王者。 仆役拿着一只鹿腿喂牠,但牠却一直瞅着穆冰瑶,穆冰瑶不知哪来的胆子,走近两步,蹲下来瞅着牠。 “你长得真俊!” 那猞猁被仆役牵着,像狼犬一样蹲踞在地上,碧绿色的眸子觑着穆冰瑶,发出像豹又像猫的声音,一副“算你有眼光”的傲娇表情,优雅地以利牙撕了一口鹿腿,在口中咀嚼。 仆役十分惊异:“姑娘,翼龙从不与人亲近,牠竟然愿意让你待在牠身边看牠进食,这还是第一次!” 穆冰瑶听了也很新奇:“你叫翼龙?吃饱一点,明日狩猎看你表现。” 穆冰瑶站起身,心想她是不是特别有动物缘?而且特别招“神兽”喜欢?霜白喜欢她,翼龙也喜欢她;或许回去可以让段锦帮她找只猞猁来养,顺便看门,就不怕穆冰莹一天到晚吵她。 “小姐小心!” 穆冰瑶正出神,突然听到前方云倩大喊! 伴着一声清唳,一只黑眼长羽鹘鹰,张翼疾速朝穆冰瑶俯冲,尖锐鸟喙对准她,速度极快,在场众人瞬间吓傻! 云倩拔剑往穆冰瑶冲来,但穆冰瑶楞忡在地,双脚动弹不得,眼看鹘鹰就要把她啄个对穿,立刻抱头蹲地。 电光石火间,一名男子冲出护住穆冰瑶,抱着她滚离原地,而云倩赶到,剑还没往鹘鹰刺去,就有一道更快的金黄影子,伴着凶猛嘶吼,横出撞开俯冲的飞禽── “砰”一声,在散落的羽毛中,鹘鹰一个利落旋身,重新盘桓到了空中,几道尖锐清唳,对着穆冰瑶叫嚣。 那道快如闪电的金黄影子,竟是李旭那头猞猁──牠瞪着碧澄澄的眼,嘴角两边胡须翕张,龇着白森森的尖牙,张开强而有力的四腿,护在穆冰瑶身前。 “你没事吧!” 穆冰瑶抬头,竟是段钊。 穆冰瑶眼神一凝,推开他站起来:“没事,多谢太子殿下。” 许多人都被惊动往这里跑来,穆冰莹见段钊和穆冰瑶抱在一起,目露凶光,恨不得过去将两人再拉开一点。 段钊看着空落落的手,突然兴起莫名空虚,好像穆冰瑶在他怀里天经地义,对她的逃离,感到不悦。 穆冰瑶没空理他,和许多人一样,眼睛都紧盯翼龙,牠还在与空中鹘鹰对峙。 鹘鹰袭击不成又被翼龙撞开,似乎被激怒,带着一声尖锐长唳又俯冲而下,翼龙丝毫无惧,抬起前腿挥舞尖锐的爪牙往上一跃,鹘鹰煞是敏捷,一个旋转躲开敌人锐利的爪子,翼龙扑了个空,落地后露出龇牙,朝天空中的挑衅者嘶吼。 穆冰瑶走到云倩身边,抬头看向恼怒的鹘鹰,心想这里这么多人,为什么独独向她扑来? 翼龙与鹘鹰对决,吼声与唳鸣不断,众人议论纷纷,此时后方突然传来一道高音长哨。 众人回头,只见一名身材魁捂,身披虎皮、腰配金刀,有着异域深邃五官,左耳还穿了七个洞,耳上挂了两个银饰和一颗猫眼石的男子,与一名看起来像驯鹰师的男人连袂走来。 而他的身后,是一身火红冶艳的涟漪公主和她四个护卫。 驯鹰师手臂一举,口哨声尖而绵长,鹘鹰便不再恋战,在空中盘旋一圈后落在驯鹰师手臂上;而翼龙迅速转身,弓着背紧盯鹘鹰不放。 驯鹰师旁的男人,正是蒙达王子。 蒙达一双阴鸷眸子盯着穆冰瑶,原本带着玩味的眼神震了震,嘴角勾起耐人寻味的微笑,没想到穆冰瑶竟是这么标致的一个美人。 “本王子还在想,流星是见了什么这么兴奋?原来是个美人。” 流星就是那只鹘鹰,可现场所有人都清楚,若无人教唆,一只训练有素的鹘鹰怎会攻击人? 穆冰瑶瞥了眼涟漪公主,她今日仍是一身火红骑装,像一朵耀眼娇花。 看来鹘鹰袭击,是为了帮涟漪泄恨。 穆冰瑶转身,理都不想理蒙达王子和涟漪公主,径自来到翼龙面前,抚摸牠的头:“谢谢你救我,果真是神兽,猞猁中的第一。” 穆冰瑶竖起拇指赞美,翼龙似乎听得懂,高兴地对穆冰瑶挠耳朵、摇尾巴。 李旭和段宜秋十分惊讶。 翼龙从不和李旭以外的人亲近,即使是段宜秋也一样,可如今牠却对着穆冰瑶装可爱? 二公主段宜秋心头不悦,李旭则瞇着眼没说话。 蒙达和涟漪表情一沉,从他们出现到现在,穆冰瑶完全无视他们,被她彻底忽略。 蒙达王子冷道:“这位姑娘好生无礼,本王子跟你说话,竟只专心看一头畜生?” 穆冰瑶此时转过来,看着蒙达:“本小姐这不是专心看着你吗?”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瑶儿(靠在床上):我确定我有吸引神兽体质。 翼龙:喵呜── 霜白:嘶── 淮王:吼──~ 瑶儿:殿下,你也是神兽? 淮王(爬上床):本王是禽兽╰(*°▽°*)╯ 大家白色情人节快乐︿︿ #073马球赛 本王子跟你说话,竟只专心看一头畜生? 本小姐这不是专心看着你吗? “噗──” 不知道是谁喷笑出声。 蒙达和涟漪脸色阴沉,但又不便对号入座。 涟漪高傲地看向段钊:“太子殿下,难道你们大秦的女子都这么粗俗无礼,这是在藐视我哈尔赤族吗?” 段钊很不高兴蒙达与涟漪盛气凌人的态度,刚刚他救穆冰瑶可谓千钧一发;但因对方身份,他也不想闹大,轻咳一声,想上前帮穆冰瑶;但穆冰瑶直接面对那对兄妹。 “原来是哈尔赤的蒙达王子和涟漪公主,本小姐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南蛮鴃舌,连头飞禽都驾驭不好,也敢带来参加皇家狩猎。” 穆冰瑶端着威仪站在那里,看着驯鹰人臂上的鹘鹰:“这是皇家狩猎,我大秦的皇子公主王爷郡主都在这,还好方才被攻击的是我,若是啄伤了哪位贵人,恐怕会以为哈尔赤对我大秦有不轨之心,方才太子还因此差点受伤。” “你──” “还是说,蒙达王子这头畜生,方才是针对我?” 蒙达王子这头畜生? 蒙达气得想一刀了结穆冰瑶。 刚才流星怎么没有啄死她! 穆冰瑶冷笑:“不过我猜是这头飞禽悟性差、不受控,蒙达王子还是杀了吧!哈尔赤可是以狩猎见长的民族,否则我大秦会以为,哈尔赤连头畜生也训练不好。” 涟漪公主气到大胸脯不断起伏,那可是她蒙达哥哥最引以为傲的流星,穆冰瑶竟然要杀了牠? 蒙达瞇着眼:“好个牙尖嘴利的丫头,你想挑起哈尔赤和大秦不合?” 穆冰瑶耸肩:“很难让人不这么想,先有哈尔赤公主当街抢人东西,后有哈尔赤畜生攻击大秦丞相之女,这么认为还需要想象力吗?” 穆冰瑶一讲,周遭皇族大臣及家眷便皱起眉头;他们喜不喜欢穆冰瑶是一回事,但刚刚鹘鹰逞凶是亲眼所见,若无太子和猞猁相救,穆冰瑶早血溅当场,哈尔赤王子还这么理直气壮,那涟漪公主当街抢人家东西也就不足为奇了。 大公主走到穆冰瑶身边:“穆二小姐说得有理,有那头畜生在,本公主都不敢狩猎了。” “的确,不受控的畜生若又发起疯来,不见得人人都有瑶儿这般好运。”段钤也走过来。 九公主更是大喊:“太可怕了,我要告诉父皇!有那头畜生在,这叁天本公主不出帐了!” 段钊也觉得哈尔赤欺人太甚,他身为大秦太子,断没有让人欺负自己人还不吭声的道理,但他也不想闹得太难看。 “蒙达王子,处决一头畜生,化解两方疑虑,本太子认为还是很划算的。” 畜生畜生,蒙达脸都黑了!感觉畜生两字都像在骂他。 听到四处窃窃私语的声音,蒙达和涟漪的表情都不好看;蒙达心疼流星,但这件事若真让大秦皇帝知道,对哈尔赤绝不是好事。 他沉着脸,手一勾,流星张翅飞到他臂缚上,蒙达摸摸流星的头,突然伸向牠的脖子一扼──“喀”一声,流星的头就垂下来了。 蒙达把死禽扔给脸色更难看的驯鹰师,:“大秦今年的天下第一红妆,果然伶牙俐齿。” 段锦的声音突然传来:“还好她伶牙俐齿,否则我大秦的国格不就要被一只畜生给啄了?” 众人一看,一身赭红骑装的段锦,身后跟着齐敬和陆一凡,迈着长腿,大步流星走到穆冰瑶身侧,俊朗的眉眼怒气腾腾,浑身更笼罩凛冽寒气。 穆冰瑶看着段锦来到她身边,一股久违的木梨气息传来,眉梢的犀利突然柔了下来。 穆冰瑶表情的微妙变化,段钊、段钤和乔若兰都发现了。 涟漪气愤道:“淮王殿下,你又替她说话!” “本王当然替她说话,难道替你说话?” 涟漪公主一噎,恼羞成怒:“她是什么东西?本公主可是哈尔赤的赫拉!多少人想破脑袋要得到本公主青眼,难道还比不上她?” 段锦笑得坏坏的:“本王脑袋好好的。” 身旁穆冰瑶忍俊不住“噗嗤”笑了出来,唉!有靠山真好。 许多人也都掩着嘴轻笑起来,这哈尔赤族也太自以为是了。 段钊觉得见好就收:“刚才只是误会一场,蒙达王子已经收拾了不受控的鹘鹰,这件事就到此为止;祭山神和马球赛快要开始,还请蒙达王子和涟漪公主前往广场。” 他眸光深深,语气施压:“蒙达王子,请。” “哼!”蒙达率先拂袖而去,涟漪剜了穆冰瑶一眼,瞅着段锦最后也没说什么,一群哈尔赤人瞬间都走了。 “瑶儿,没事吧?”段锦看向穆冰瑶,在她周身打量。 “没事。” 穆冰瑶微笑摇头,拍拍身上灰尘,转头对段钊和李旭道:“多谢太子殿下相救,也感谢二驸马的翼龙相救。” “没事就好。”李旭微笑回应。 段钊觉得自己的英雄救美,在穆冰瑶眼中竟和一头猞猁等齐,心里不是滋味,但也没办法说什么。 祭山神的召集声响起,段钊一声令下,所有看热闹的人通通往祭祀台移动。 祭祀仪式庄严肃穆,结束后,祭台迅速被移开,空地腾了出来,太监侍卫们动作十分迅速,已将空地变成一个马球场,东西两端各立一处短门,门上雕红画彩,十分醒目。 穆冰瑶和其他人坐上四方观众席,等待马球竞技的选手出场。 九公主拉着穆冰瑶和楚玉歆,兴奋地对她们解释:“以往皇家狩猎只有皇族,马球不过是宗亲间自我消遣;但今年不一样,有叁品以上的王公臣子、武将,连哈尔赤也来凑一脚,所以今天比赛一定很刺激。” “哈尔赤是马上民族,马球是他们的平时消遣,咱们大秦皇子要从他们手中占到好处,可能不太容易。”楚玉歆摸着下巴评论着。 一旁王轻云轻蔑道:“太子殿下让哥哥上场,哈尔赤占不了便宜。” 王曜?穆冰瑶最近对这个名字很过敏。 不久,哈尔赤的五名选手,由蒙达领军,身后跟着哈尔赤勇士,其中竟然有黑鹰和苍鹰。他们身着黑色骑装,骑着战马,各个高大粗犷、浑身散发凶猛戾气,让看台上的观众不由得抽气屏息。 “出来了!出来了!” 听到九公主高兴大喊,包括皇帝、皇后和妃嫔们,无不引颈企盼,除了八皇子和最小的十皇子,皇帝的四个皇子骑着骏马,缓缓出场。 看台上的观众和士兵开始欢呼鼓噪,踏地声隆隆作响,只见太子段钊领头,带着段钤、段钧、段锦和五城兵马统领王曜,有别于哈尔赤粗犷的黑,他们一身赭红,烘托五人的俊逸秀朗,宛如天神降临。 现场世冑贵女满眼痴迷陶醉,纷纷放下矜持,向着场内吶喊起来! 那快掀了天的欢呼声,连穆冰瑶都感到一股振奋。 陆一凡得意道:“怎么看都是咱们淮王殿下最威风!” 他的话秋月和云倩都没有异议,穆冰瑶的目光也在场中那人身上,如果世上真有兰陵王,一定就是段锦这个模样。 场上十位勇士分列两旁,手持月杖向皇帝行礼,一侍卫拿着马球进入球场中央放置。 蒙达傲然道:“太子殿下,我等都是粗人,等等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段钊回以谦尔笑容:“那也等王子有机会得罪再说。” 一声鼓响,比赛开始。 蒙达率先打到第一杆,他用力一挥,一声清脆声响,球杖的月牙头在地面激起好大一片黄土,马球被挥飞得老远,然后就开始震耳欲聋的马蹄追逐声,十匹马迅速往马球飞跃的方向跑去,那达达达的马蹄将观众的情绪鼓到最高,全场大声吆喝。 苍鹰接到球扫给身旁的黑鹰,黑鹰把球点给在他身后追上来的蒙达,蒙达距红色短门还有百步距离,他用力一挥,“通”一声,球进,哈尔赤先得一筹。 看台上哈尔赤的使臣和随从响起热烈掌声,涟漪公主拍手大叫一声“好!” 一名小太监将一面黑色旗子插在哈尔赤的计分架上,这第一筹,是大秦对客人的礼让,接下来才是真功夫的展现。 只见大秦四名皇子和王曜眼神骤变,五双锐眼紧盯着马球。 不,有个人例外,王曜,他的目标不只马球,还有段锦。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啊啊啊啊啊!小草写的血脉贲张,跟开车一样肾上腺素直冲天际! #074段锦受伤 上怀君山前一天,段钊找上王曜,让他在马球场上制造意外,务必让段锦受伤,没机会竞争狩猎第一。 王曜对穆冰瑶起了竞逐之心,因此无论此举是不是帮太子,只要能阻止段锦请婚,他都会去执行。 鼓声一响,第二轮开始。 这次王曜取得先机,他用力一扫,黄土飞溅,马球瞬间激飞出去!段锦预测马球落点,一马当先,在马球落下时取得控球权,所有人在看台发出高昂的欢呼声,连穆冰瑶也激动了起来! 段锦帅气地将球带往黑色球门方向,苍鹰追上,伸出月杖去拦截,但段锦将球扫给段钤,段钤受到黑鹰和一名哈尔赤勇士的夹击,将球又推回给段锦,段锦一点到球,却将球用力击往后方,挣脱抢夺区,然后缰绳一驾,飞马往相反前方冲出。 哈尔赤勇士见球往反方向滚去,忙策马返回,谁知段钧早等在那里,接应到球,大喊一声:“老七!”他弯下腰,球杖大弧度一划──一个旋风卷叶,球“碰”一声被挑得极高,往段锦疾射而去! 所有观众的心跟着马球也飞往段锦方向,段锦已距黑色球门极近,一个纵身,咚!在空中直接以月杖将球击入短门。 “哗──”全场欢声雷动,连皇帝都站起来拍手叫好。 段锦看向穆冰瑶方向,给了她一记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让穆冰瑶整张脸都红了起来。 楚玉歆撞了一下穆冰瑶肩膀:“原来是有美人助阵,难怪英勇无比。” 穆冰瑶红着脸不说话,身后乔若兰心愈来愈沉。 大秦进了这一筹后,双方开始拉锯;两队以段锦和蒙达的对峙最有看头,他们不断拦截、进攻,你来我往,在惊险急速的对峙中展现高超骑技。 “殿下的力劲不小!”蒙达手中月杖被段锦挑开,震得蒙达的手微微发麻。 “打球认真打,何必叽叽歪歪。” 蒙达哈哈大笑:“淮王殿下,咱们来赌一局如何?”两人并骑,现在段钊和苍鹰正在抢球。 段锦挑眉。 “若我哈尔赤赢了,今晚让穆冰瑶给本王子暖床。” 段锦杀气尽现:“哈尔赤果然都不讲人话。” 他一马冲出,加入马球抢夺群。 比数四比四、六比六、八比八……看着场上为一颗彩球追逐的十名勇士,在激扬的尘土、纷乱的马蹄中一下围剿、一下追赶,几次险象环生,也让看台上的人看得惊心动魄;有的球员险掉下马、或被扫来的球杖挥中。 蒙达、段钤还中途换马,双方你来我往,各自计分架陆续插进旗子。 突然之间,看台响起一阵惊呼,原来段钧不慎掉下马背,手臂受了伤,比赛暂停;皇帝此时站了起来,走进场中对燕王拍拍肩膀,让太监扶他下场。栅栏打开,侍卫牵着照夜白出场,轩昂骏马踏出来的马蹄声忒是不同,所有人看皇帝鹞身上马,动作利落,完全不像年届五旬之人,全场响起震耳欲聋的掌声。 皇帝亲自下场了! 比赛继续进行,众人看得大呼过瘾。 突然间,穆冰瑶觉得奇怪:“玉歆。” “怎么了?” “你看,王曜一直贴着淮王,这是做什么?”话才刚刚说完,只见王曜一个大动作,手臂一挥,手肘直往段锦下颚挥去,段锦正专心对付哈尔赤勇士的围攻,结结实实吃了王曜一记肘子。 “殿下!” 穆冰瑶一凛,身后乔若兰已经惊呼出声! 场上王曜以手势对段锦表示歉意,段锦抿了一下唇角,手一摆,又追球而去。 楚玉歆气愤道:“这王小将军怎么回事?他一直干扰淮王。” 王轻云回头道:“胡说!我哥哥没事怎会干扰淮王?” 场中只见段锦又严肃地对王曜说了些话,王曜面无表情点头,穆冰瑶心中升起一股不祥预感…… 突然,段钊从远方将马球击往段锦方向,段锦立即策马冲出,而王曜也几乎同时拉扯缰绳,与段锦并骑;两人弯腰挥杖,但王曜的月杖不是挥向马球,而是直接扫向段锦坐骑。 “嘶──”一声长鸣,段锦跨下骏马前腿跪跌倒地,人也止不住俯冲之势被甩下马背,滚了好几圈,脚上立即传来剧痛! 穆冰瑶的惊呼声淹没在众人的喧哗里,然场中危机仍未解除,后方蒙达已经追了上来,距离段锦只有咫尺,眼看马蹄子就要踏在段锦身上── “段锦!”穆冰瑶惊呼出声! 穆冰瑶重生后,从没有一刻如此害怕,她起身大声喊出他的名字! 所有人此时也发出惊叫,段锦咬牙撑起身子,在蒙达马蹄落下的那一刻,硬是忍痛滚了开去! 穆冰瑶看到那一幕几乎昏厥,她想往场上冲,楚玉歆忙拉住她:“瑶儿,你不能下去,太危险了。” 场上大秦的选手,包含皇帝全都下马往段锦奔去;蒙达也是一阵后怕,刚刚他的确煞不住,若不是段锦硬是了得逃了开去,他会因为误杀淮王,而让哈尔赤陷入大秦军队的报复。 蒙达一身冷汗,立即来到段锦身边,黝黑的脸透着一丝苍白:“淮王殿下,本王子并非有意,你没事吧?” 段锦点头,他知道这不关蒙达的事:“不碍事。”一双眼睛凌厉射向王曜。 面对段锦严肃审视的目光,王曜面无表情,转身拱手对皇帝请罪:“皇上,属下一时失手,请皇上责罚。” 太子上前道:“父皇,竞赛场上难免误伤,先让老七下去治疗比较要紧。” 皇帝见无大碍,让人将段锦扶下去,看台上传来惋惜声。 “王曜……”穆冰瑶从牙齿中,冷冷挤出这个名字。 穆冰瑶对楚玉歆说:“我去看看他。” 段锦下场,穆冰瑶对比赛再没兴致,连忙往段锦营帐奔去。 场上段钊心里暗喜,而王曜往看台一望,却找不到他企慕的身影。 他告诉自己,不后悔。 只要还有一丝可以得到她的希望,杀了段锦他都愿意。 ***** 穆冰瑶一把掀开帷幕,就看到陆一凡正在为段锦医治。 “段锦!” “瑶儿。”段锦抬头,见到穆冰瑶,对她露齿一笑。 “大胆!穆冰瑶,皇子的营账也是你可以随便闯的?”六公主喝斥一声,看向随后进来的齐敬:“你这护卫怎么当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放进来?” 齐敬一脸为难地看着段锦,又看看六公主,低头认错:“属下知罪。” 这时候穆冰瑶才注意到,杨德妃、六公主、乔若兰都在,穆冰瑶忙向杨德妃和六公主行礼:“臣女穆冰瑶见过德妃娘娘、六公主。” “免礼。”杨德妃端坐在主位上喝茶,温和对穆冰瑶点点头;但六公主却很不待见:“穆冰瑶,你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直闯皇子营账,未免太无礼了,出去!” “六姐。”段锦眉心一凝,冷然道:“瑶儿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他转身看向穆冰瑶,微笑道:“瑶儿,本王没事,不用担心。” 穆冰瑶见段锦脸上、手臂上也有不少挫伤;陆一凡掀起他的裤管,正在他的脚踝裹药,虽然段锦不吭一声,但眉宇紧蹙,额际冒着汗珠,肯定伤得不轻。 “陆大哥,殿下状况如何?” 乔若兰泪流满面,见陆一凡似乎与穆冰瑶相熟,看起来年纪也轻,不知在段锦的脚上抹着什么,让段锦冷汗直冒:“这是哪里来的大夫,究竟会不会医治?抹的那什么黑漆漆的草药?殿下,咱们找太医可好?” 陆一凡闻言冷眼瞥了乔若兰一眼:“本大夫的草药,还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抹的。”他看向穆冰瑶,立即露出友善笑容:“王……穆二小姐放心,殿下的脚虽然崴的厉害,但用了本大夫的草药,包管明天就能下床走路。” “这么厉害?”齐敬惊讶道:“这么重的伤,饶是殿下身体精壮,也应该要叁天才能下床吧?” 陆一凡一脸得意,又剜了乔若兰一眼:“这就是功力的不同。” 段锦拍着陆一凡的肩膀:“一凡是神医,本王当然信得过。” 乔若兰被这叁言两语堵得脸色红一阵、白一阵。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蒙达:“若我哈尔赤赢了,今晚让穆冰瑶给本王子暖床。” 段锦:“哼,我家瑶儿只需要一只禽兽就够了!” 穆冰瑶:…… #075哈尔赤的求偶舞 穆冰瑶见段锦无事,帐里又这么多人,便不想多待:“殿下没事就好。德妃娘娘、六公主,臣女告退。” “瑶……”段锦看着穆冰瑶窈窕的背影迅速掀帐离开,有些失落,再看到自己帐里这么多人,心想难怪瑶儿想走,便烦躁地想赶人:“母妃,儿臣没有大碍,休息一日便好,劳母妃和六姐挂心了。” 知子莫若母,杨德妃放下茶杯,悠悠地道:“老七这里的茶不错。” 知母也莫若子,喝茶看戏嘛!当然不错:“那是岭南的‘凤凰水仙’,母妃喜欢,儿臣都送去给母妃。” “不用,来你这里喝才好喝。” 见儿子快翻脸了,杨德妃才站起来:“没大碍母妃就放心了;嫣儿、若兰,走吧,让老七休息。” 段嫣想帮乔若兰制造机会:“母妃,让若兰留下来照顾七弟,嫣儿和母妃一道走。”说完给了乔若兰一个眼神,就扶着杨德妃,带着一群宫人往外走。 “齐敬、陆大夫,你们没事也退下。” 六公主这么明显为乔若兰制造机会,让乔若兰双颊绯红若霞,暗暗窃喜。 帐外,杨德妃出来走没两步,便道:“嫣儿,你在那个亭子等等,若兰应该很快就会出来了。” 段嫣心里一个咯噔。 杨德妃叹了口气:“嫣儿,母妃知道你中意乔若兰,但不要硬将你自己的好恶强加在老七身上。”她一脸严肃:“你已经十九却仍拒绝婚配,心里想什么难道母妃不知?若母妃也这样对你,你作何感想?” “母妃!”段嫣脸色有些发白。 杨德妃的眸光闪过精明,更何况老七近日动作频频,看起来是静极思动了;而这个穆冰瑶…… “你可有注意到,方才穆冰瑶进来,喊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杨德妃嘴角微扬:“她喊的是‘段锦’,而不是‘淮王殿下’。” 杨德妃看向六公主:“若兰已经输了,这姑娘心高气傲,本宫怕她会做傻事。”她走了几步又回头,眸子幽深如潭,声音清冷:“更怕她做坏事。”说完才在宫女搀扶下,缓缓回自己营账。 ***** 帐内,乔若兰倒了杯水:“殿下,喝茶。” “放着吧。” 乔若兰今天穿了一件绣着梅枝的月白罗裙,清新脱俗、高贵淡雅;但在段锦的眼中── 白色?不祥之色! “出去,本王要休息了。” 乔若兰怎肯离开,忙拿起挂在盆边的棉巾,沾湿拧干:“殿下一身尘土,若兰帮殿下拭擦……”说完就要将棉巾往段锦脸上擦去,被段锦一把抓住手腕。 “殿下!”乔若兰惊呼,段锦力道不轻。 他甩开她:“别碰本王,出去。” 乔若兰揉着手腕,委屈得泪如雨下:“殿下就这么不喜欢若兰?若兰是哪一点比不上穆冰瑶?” 段锦挑眉,一脸诧异,似乎很惊讶乔若兰会问这句话。 “哪一点比不上穆冰瑶?” 段锦的眉宇,透着他自己也没察觉到的暖意:“不是你比不上她,是没人比得上她。” 乔若兰失魂落魄掀帐离开。 烦人的家伙都走了,段锦立刻喊了声:“齐敬,把影叁叫来。” ***** “什么?” 段锦顾不得腿疼,震得站起身:“王曜到穆府议亲!这种事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禀告本王?” 这几天段锦和穆冰瑶因为闹别扭,再加上出城办事和接待哈尔赤使臣,让段锦想翻墙求和都没机会,现在好不容易小仙姑不生自己气了,总要叫影叁来问问,这几天瑶儿身边有没有什么事?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影叁吓得忙跪了下去:“殿下息怒!王家来议亲后,穆大人就问了王妃意思,被王妃当场拒绝。” “那是当然!然后呢?” 然后?影叁道:“连续几天,王小将军接连上门要见王妃,但王妃都不见他,所以,没有然后了。” 段锦瞇着眼:“好一个王曜,想砍本王的腿,还想撬本王墙角。” 段锦又问了影叁一些事,发现没有特别之处后,便让他离开,只交代以后事无大小,都必须详加禀告。 影叁出去后,他看向自己的脚踝:这是他做这件事的目的? 不,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王家和太子是绑在一起的,若没有太子皇兄的支持,王家没这个胆对一个皇子下手。 所以,在马球赛中制造意外让他受伤,一定是太子皇兄的意思。 目的呢? 呵,让他受伤最大的好处,就是大大降低他狩猎得第一的机会,让他没机会向父皇请婚。 段锦冷哼一声,太子皇兄要不要这么卑鄙? 王曜又为了什么想娶瑶儿?也不知道小仙姑是怎么想这件事…… 想到又多一个觊觎小仙姑的人,段锦就心浮气躁。 瞧!每晚翻墙是多么必要的事?这事情若没有及时沟通,媳妇儿被抢了都不知道! 每夜翻墙夜探,绝对有其必要性。 段锦一想到这里,就一跛一跛地踱到帐外,发现天还没黑:“现在什么时辰?” “殿下,现在申时二刻,再半个时辰就要晚宴了。” 段锦眉宇一凝,这天是不是坏了?竟然还要半个时辰才要晚宴…… 齐敬担心道:“殿下,您还是歇着吧!否则明日狩猎一定会受影响的。” 段锦一听,十分有道理,但他晚上就得用到脚:“叫一凡过来!”有这样的人才,不好好使用怎么行? ***** 段锦想到的,穆冰瑶也想到了。 一个连糟糠之妻都可以赠毒酒一杯,残害手足又算什么? 想到段锦差一点就在自己眼前,活生生命丧马蹄,她就浑身发颤,幸好最后没事。 不过明天段锦能不能拿到狩猎第一,或者谁会拿到狩猎第一,穆冰瑶感到头痛。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睡着,被秋月叫醒时,就准备赴皇家晚宴。 广场升起篝火,玉盘珍馐、金樽美酒,野宴恣意欢谑,一片歌舞升平。 穆冰瑶下午没睡好,一颗头昏昏沉沉,对场中歌舞并未仔细欣赏,只是低头吃菜喝酒。 场中一曲舞罢,突然异族音乐奏起,不仅吸引了穆冰瑶的注意,也让原本喧哗的会场安静了下来。 只见场外袅袅走来十二名身裹轻纱的曼妙佳丽,踩着妖娆舞步,扭动柔软的肢体,配合音乐缓缓舞进宴会中央。 她们肢体灵动如蛇,腰支柔若无骨,舞蹈的姿势更是让人心生荡漾,看得宴会上男子各个眼神晶亮,眼睛都胶在美人身上;而场中女眷则多羞赧低头,为舞娘身上几乎快不能蔽体的衣服,感到面红耳赤。 这种软腻调情的音乐维持约一刻钟,突然乐风一变,节奏轻快了起来,十二名舞娘灵动如兔,轻快点着赤足,舞着精灵般的舞蹈,也看得场中宾客各个啧啧称奇、目不转睛。 突然,场外又舞进一名舞者,她身着红色轻纱舞衣,身上与四肢都缠绕着金铃,体态玲珑婀娜。她一舞近,大家就惊讶出声,这个美人正是涟漪公主。 涟漪笑容十分灿烂,伴着热情活泼的音乐,几个莲步一转,以脚尖轻点旋进会场中央;她身上清脆的金铃声随着她的跳动与音乐相结合,胸前雪峰半露,波涛晃动,许多男子眼睛发直,心旌摇曳。 涟漪身材健美玲珑,舞姿绮丽婀娜;十指柔软无骨,随着身体旋转在周身款摆;她渐渐舞向段锦方向,然后绕着段锦,一边转圈,一边婀娜款摆;脸上更绽放一种魅惑、不容抗拒的神采。 四周爆起了热烈掌声,尤其是哈尔赤的席位,包含蒙达王子、使臣、将领和他们身后的士兵,还配合着音乐唱和起来,手里也打着富有节奏感的拍子。 只有四鹰流露嫉妒神情。 楚玉歆秀眉紧蹙,对身边穆冰瑶道:“是哈尔赤的『求偶舞』。” #076女人的战争 一个女人在他身边绕来绕去,段锦一脸厌恶,桃花眼望向对面穆冰瑶,用疑惑眼神代替询问。 这女的有病吗? 穆冰瑶失笑,敢情人家跳得卖力,却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突然,涟漪从身上轻解一条围在腰上的红色丝幔,以诱惑的姿势将红幔套在段锦的脖子上;穆冰瑶见她眸子精光一闪,大有对段锦设套的感觉,就在穆冰瑶觉得段锦会吃亏的时候,段锦一把扯下红幔、推开涟漪公主:“拉拉扯扯,本王看了厌烦。” “啊!” 段锦一推,涟漪公主直接被推倒,撞在了旁边段钧身上。 “公主小心。” 软玉温香抱满怀,段钧很享受,瞅着美人胸前的伟岸波涛,很想摸上一把。 涟漪迅速从燕王身上起身,又羞又怒:“淮王殿下,您怎可如此对待本公主?”说完又看向皇帝:“皇上,我哈尔赤诚心参加狩猎,涟漪更亲自一舞以娱嘉宾,却受到贵国皇子这般无礼对待,还请皇上为本公主作主。” 涟漪是哈尔赤的赫拉,何曾受过这般委屈?哈尔赤有武将已把手按在配刀上,似乎有皇帝不给交代就不罢休的趋势。 段锦抬了一下他妖孽的桃花眼:“本王才要问你,跳舞就跳舞,偌大的广场不跳,跳到本王身边做什么?还拿一条破布在本王身上比划,本王不舒服!”他一脸嫌恶:“好歹本王也是大秦皇子,难道任由一个女人在身上乱摸。” 淮王的话让现场传来小小的窃笑声。 “是殿下孤陋寡闻,这舞本来就这样跳的!”哈尔赤一名使臣叫道。 此时礼部尚书楚江冷笑:“在殿下还没推开涟漪公主之前,老夫就想出声阻止!敢问蒙达王子,若淮王殿下不推开涟漪公主,让涟漪公主的破……咳咳,红幔在殿下的颈部系上同心结,是不是就要逼迫淮王殿下娶涟漪公主了?” 楚江一说完,段锦挺直背脊,浑身萦绕一股寒气,冰冷的眼神直射向涟漪。 现场开始议论纷纷,连皇帝喝酒的手都顿了顿。 现场爆出不满的声音;开玩笑,淮王可是大秦千金的“天菜”,怎么可以这样随便被拱走? 杨德妃甚至露出愠怒之色。 听到众人议论,涟漪脸色阴晴不定,低头抿唇不语。 皇帝沉声问:“楚大人,这是何意?” 楚江起身拱手:“启禀皇上,方才涟漪公主跳的是哈尔赤的求偶舞,根据哈尔赤习俗,若让涟漪公主将红幔在淮王殿下颈部完整系上同心结,就表示淮王殿下同意娶涟漪公主为妻。” 皇帝看向蒙达王子,声音带着不怒而威:“是这样吗?” 蒙达脸色窘然,一开始他也不知道涟漪要跳求偶舞,只好硬着头皮说:“涟漪是我父王的掌上明珠,她心悦淮王,为他跳求偶舞是她的意愿,若她跳完淮王殿下不愿娶她,我哈尔赤难道还会逼婚不成?” “才推开她就这么委屈地要父皇作主,若让她跳完却不娶她,还不知道怎么闹腾?”大公主一点都看不上涟漪的作为。 “难道我哈尔赤的公主还配不上大秦的淮王殿下?”蒙达的声音也硬了起来。 “配得起本王就得捡回家配吗?”段锦摇头:“本王不乐意。” 涟漪一脸不可思议:“殿下,涟漪哪里不好?让你这么不喜欢?” 段锦冷冷回怼:“你哪里值得本王喜欢?” “你──” 一旁乔若兰悄悄将目光飘向穆冰瑶,只见穆冰瑶敛眉低首,一脸淡定,好似堂上这件荒谬的事与她不相干。 【没人比得上她。】 在淮王心中,只有穆冰瑶是金玉,其他女子都是糟粕吗? 乔若兰的双手将手帕绞的死紧。 一旁段钊段钤都注视着场上变化,衡量段锦若娶涟漪,对大局会有何影响。 哈尔赤使臣道:“我哈尔赤阙勒可汗,让蒙达王子带着涟漪公主前来朝贡,本就有心要与大秦和亲,难道淮王殿下想破坏两国友好?” 段嫣笑了出来:“我大秦儿郎众多,别说成年皇子就有五人,再加上皇室宗亲也不下数十人,难道本公主的七弟不娶,我大秦就叫想破坏两国友好?” “自古皇族婚姻,本就不能兼顾自身意愿,我哈尔赤草原长期是大秦对抗东陵的屏障,为大秦东面和平贡献良多;涟漪公主是阙勒可汗最钟爱的女儿,更是哈尔赤草原的赫拉,既然要离乡背井远嫁,难道不能挑一个她喜欢的皇子?” 穆冰瑶在席间轻抿着酒,听着双方攻防。 段铨挥着折扇:“你们涟漪公主是可汗钟爱的公主,难道我七哥就不是我父皇钟爱的皇子?你都说皇室婚姻不一定能如己所愿,那凭什么顾虑你们公主,就不用顾虑我七哥的意愿?” “难道你们打算以后都不要我哈尔赤的协助了?” 大公主怒道:“哈尔赤是我大秦属国,守边本是义务,还要年年依例上贡。蒙达王子,让你的使臣上下尊卑先搞清楚,我皇家子嗣岂可像市集上的白菜任你挑拣?” “没有哈尔赤协助,大秦东边边防是麻烦了点,但也没到非哈尔赤不可。”段锦的桃花眼蓄着玩世不恭的轻慢:“我大秦江山,还不到要牺牲本王婚姻才能维持的地步。” 涟漪公主杏眼圆瞠,气愤得涨红了脸。 穆冰瑶低头微笑,没错,没有哈尔赤,将来会有我的云家军。 蒙达拍桌而起:“皇上,您就眼睁睁地看着您的儿女欺负我哈尔赤人单势孤?” 皇帝瞟了段锦一眼,淡淡道:“老七,说得过了!” 是说得过了,不是说错。 段锦微笑拱手:“父皇,儿臣知罪。” 段钊和段钤此时已经明白皇帝的态度,是不会让哈尔赤予取予求。 段钊谦和开口:“蒙达王子不必生气,和亲是件好事,不急于一时。” 段钊的话算是给哈尔赤一个台阶,但涟漪不依不饶。 她直接走到皇帝面前,单膝跪下:“皇上,涟漪的好,是淮王没看出来,涟漪不信会输给任何一个大秦女子!本公主愿意给想嫁给淮王的女子一个挑战的机会,谁赢了本公主,本公主就不再纠缠淮王殿下。但若没有人敢跟涟漪挑战,那本公主嫁给淮王殿下,是不是就再无异议了?” 现场又响起热烈讨论声,哈尔赤民风开放,想不到开放到这种程度! 涟漪公主起身,傲然看着四周:“谁想挑战本公主,尽管来!” 穆冰瑶愕然又无奈,看来今晚为了段锦,她必须再争一回。 穆冰瑶突然感受到一股炽热目光,是自己太敏感,还是两人之间心有灵犀;当穆冰瑶抬头看向段锦,段锦同时也鬼使神差将视线投注过来。 段锦用眼神告诉她,不用出来没关系,他守得住许诺给她的位置;但穆冰瑶却对段锦摇摇头,用口型告诉他:“相信我。” 淮王妃的位置,是女人的战争,她不出来,涟漪永远不会放弃。 段锦,值得我争。 穆冰瑶站起来,冉冉走到涟漪公主身边,那气度威仪瞬间吸引所有人目光,现场一静。 王氏想出声喝止,却被穆晟一把按住,给她一记警告的眼神,而段钊、段钤和王曜立即变了脸色。 无论穆冰瑶挑战涟漪公主能不能成功,这一战,不只是为淮王妃的位置,也为大秦的尊严,没有人能阻止。 穆冰瑶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礼。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臣女穆冰瑶,愿意接受涟漪公主的挑战。” “好!” 现场大秦的人不论看不看好穆冰瑶,都对她的自动请膺鼓起掌来。 大秦泱泱大国,此时若无人应战,别说淮王要娶涟漪;大秦女子的脸,都要在这里丢光了。 楚玉歆兴奋地拍着桌子:“瑶儿,好样的!不愧是我大秦的魏紫琉珠!” 现场赞赏之声不绝于耳,涟漪则嘴角扬起轻笑,一脸蔑视。 “是你?咱们也算冤家路窄;本公主喜欢的,你还真的很爱抢。” “不是瑶儿爱抢,而是你到人家家里作客,不能想拿什么就拿什么。” 皇帝点头,穆冰瑶的能力和胆识他是亲眼所见,的确有和涟漪较量的本钱。 他环顾会场:“我大秦女儿,还有想出来与涟漪公主挑战的吗?” 六公主看向乔若兰,乔若兰一凛,罗裙下的双腿抖得厉害! 乔若兰望向段锦,段锦却完全没看她,一双眼睛饱含他自己也没发现的柔情,一瞬不瞬地瞅着穆冰瑶。 再一次证明,在他眼里,只有那个女人。 乔若兰咬牙,涟漪公主会武,自己只有琴棋诗画,她怎么敌得上她? 更何况,穆冰瑶也不一定会赢;这虽然是机会,却也有让穆冰瑶名声葬送的可能。 乔若兰不去看段嫣,她决定放弃。 段嫣一脸错愕,乔若兰连一争的勇气都没有吗? #077霸王卸甲 杨德妃心里有了掂量,乔若兰至此出局。 连站到老七身边的机会都不敢争取,这样的女子如何成为他身边的良配? 其实所有女子都知道这是难得的机会,但她们的心思都和乔若兰一样,赢的机会不大,但输了却是笑柄,这个脸她们伤不起…… 皇帝等不到其他回应,终于点头:“好,朕准许穆二小姐挑战涟漪公主。” 现场响起一阵鼓噪。 皇帝问:“涟漪公主,你想怎么比?” 涟漪知道她是今年新出炉的天下第一红妆,但也知道过去她的风评是粗俗无文、胆小怯懦,所以她下了一个结论:一个还算厉害的小姑娘。 棕鹰调查她在牡丹宴比赛的项目,她一个草原公主,不会傻的去比诗和棋,但琴和箭术,若她说是哈尔赤女子第二,便没人敢说第一。 她一脸很替对方着想的模样:“启禀皇上,就比叁局。本公主知道穆冰瑶是今年天下第一红妆,琴和箭术了得,别说本公主欺负人,就先比这两项;第叁局咱们比胆识,本公主想,要成为淮王妃的人,总不能是一个胆小懦弱之人。”她挑衅地看向穆冰瑶:“穆二小姐,你说是吗?” 还说她不欺负人,哈尔赤是草原民族,别说音乐早已融入他们生活,更都是自小在马背上长大;穆冰瑶的琴或许不错,但骑射再好,也好不过哈尔赤的公主。 楚玉歆气鼓鼓:“涟漪公主还真大度。”满脸讽刺。 涟漪却一点也不尴尬:“不敢吗?” 穆冰瑶一直保持淡雅微笑:“自然是敢的。”她向皇后一揖:“否则怎么对得起皇后娘娘一句『不谢的魏紫琉珠』?” 皇后点头,眸光深深看着穆冰瑶。 “那第叁项胆识怎么比?” 涟漪诡谲一笑:“怎么能现在就告诉你?若你吓到不敢跟本公主比了怎么办?” 穆冰瑶表情还是风雨不惊:“行,瑶儿等着涟漪公主的惊喜。” “那从第一道『琴』开始。”涟漪看向皇帝:“皇上,若只比谁弹得好听、谁技巧高超,似乎没一个客观的标准;这里又以大秦人居多,难保大家不会偏袒穆冰瑶,所以本公主想改个比法。” “什么都她说了算。”九公主瞪了涟漪一眼。 涟漪自道:“乐器自选,记忆对手弹的曲目和指法,重新演奏一遍,看谁记忆得多、谁的正确性高谁赢,如何?” 她打的算盘,是自己或许不能完全演奏穆冰瑶的曲目,但穆冰瑶一定完成不了她弹的指法。 穆冰瑶点头:“公平。” 哼,等会儿有你哭:“那由本公主先开始!” 在座很多都是艺琴高手,别说楚玉歆、乔若兰等是牡丹宴上的常客;段钤和皇后,甚至是礼部尚书楚江也都是琴痴,耳朵更是犀利。他们选了皇后和楚江担任评审,而哈尔赤也选了两名乐师出来。 涟漪自信满满地往乐师群要了一把琵琶。 “果然,涟漪选了他们哈尔赤女子最擅长的乐器。” 穆冰瑶端坐在涟漪正前方十步距离,方便观察与记忆她要弹奏的指法。 段钊段钤和王曜此时心情都很复杂;他们希望穆冰瑶获胜,却又不想见她为争取淮王妃位置而较真。 段钊握紧拳头,如果穆冰瑶因为这样被赐婚,那他马球赛设计伤了老七的计划,根本白费功夫。 涟漪坐在会场正中央,调整好姿势,眉梢带着极致的自信,手抱琵琶:“穆冰瑶,看好了!” 涟漪公主四指一划── “是『霸王卸甲』。”乔若兰悠悠出口。 耳朵尖的人都听出涟漪公主弹的,正是琵琶名曲霸王卸甲。 霸王卸甲并不是一支很难的曲子,但是愈是娴熟的曲子,技巧高超的人,愈能展现变化无穷的技法甚至加以创新;而涟漪公主,无疑是个中翘楚。 穆冰瑶从涟漪的琵琶声,被唤醒前一世的记忆。 她第一次听涟漪公主的霸王卸甲,是她十八岁的时候。那一年涟漪为了嫁给段锦,向乔若兰比试琴艺;一手出奇不意的“扫拂”,搭配左手幅度大、音波密集的吟弦技巧,制造了整支曲子的震颤感。 其中第二段到第五段,她巧妙加入六处“吟、揉、推、挽”,不仔细听,还真不容易听出。 当初段钊一听,在她身边感叹“若本太子身边有这样厉害的解语花,那该多好!” 就为了这一句,穆冰瑶重金礼聘涟漪的琵琶老师,在太子府住了一个月,让她能完全熟悉这支别出心裁、惊心动魄又刚柔并济的名曲…… 谁知,在她纤细手指因苦练而破皮的同时,段钊早痴迷于穆冰莹缱绻的梅花叁弄,谁还记得磅礡悲壮的霸王卸甲? 段锦的目光一直锁在穆冰瑶的脸上,心里不禁为她紧张! 小仙姑,你竟然现在给本王走神? 涟漪一曲弹罢,大大吁了口气!她偷偷将眼睛瞄向评审席,其中一名乐师正是教授她此曲的乐师。 乐师抚须点头,涟漪放心地看向穆冰瑶。 “穆冰瑶,轮到你了。” 穆冰瑶此时才回神:“你弹完了?” 涟漪一听,整个火气窜上来,这是有多瞧不起她? “穆冰瑶,这虽然是一首大家耳熟能详的霸王卸甲,但其中厉害,本公主不信你弹得出来。” 穆冰瑶偏着头,露出灿烂一笑,那瑰丽炫惑的笑容让全场男子目光瞬间一窒!段锦的脸瞬间又黑成木炭,他发誓一定要警告这只小妖精,以后不准这样笑! 除了在他面前。 穆冰瑶说:“是挺厉害的霸王卸甲。” 她取过琴来,看了评审席一眼:“瑶儿开始了。” 哗──同样四指一划,一曲磅礡的霸王卸甲从穆冰瑶的青葱玉指流泄出来! 穆冰瑶还没弹到第二段,琴师抚须的动作几乎停顿,目露精光地注视穆冰瑶。 穆冰瑶的“拂扫”动作和吟弦技巧竟然完整无误、完全依照涟漪的位置弹奏出来,并且在腕力的运用上更娴熟。 随着穆冰瑶进入第四段,涟漪的脸色已经惨白,一脸不可思议! 不可能!这是老琴师独创的弹法,而老琴师说他只教授给她一人! 难道她真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等到穆冰瑶将她设的那六道陷阱都无误完成,涟漪“刷”地一声站起来! 同样无法置信的,除了老琴师之外,还有那些瞧不起穆冰瑶的女子。 乔若兰、王轻云、穆冰莹等人也是一脸惊惧。 “不愧是牡丹宴上琴试的胭脂醉得主。”楚玉歆赞叹说了一句。 她们都自认没有这个能力,可以完成涟漪公主的挑战;而穆冰瑶,却能平心静气下,将繁复的技巧从容完成,甚至在艺术情境上,表现得比涟漪更高明。 “啪啪啪──” 首先鼓掌的,就是那位老琴师,众人舒了口气,用力鼓起掌来。 老琴师赞叹道:“穆二小姐琴艺如此精湛,老夫万分佩服!” 他没管涟漪苍白的脸色,向帝后拱手:“大秦文化底蕴丰富,果真处处有高手。” 这话说得帝后难掩得意神色。 穆冰瑶起身,对老乐师一揖:“老先生谬赞。”她看向还在发楞的涟漪公主:“接下来换我了。” 不知为何,涟漪看到穆冰瑶的笑容,突然有些发怵。 宾客的情绪已经被挑起,一首霸王卸甲已经如此,穆冰瑶又会放什么招给涟漪公主?大家好兴奋啊!和下午马球赛一样好看! 涟漪僵硬地坐到穆冰瑶方才的位置,背部已经沁出冷汗,她瞪着玲珑大眼,紧紧攥着手,目光灼灼盯着穆冰瑶手中的琵琶,难道她也要用琵琶? 她不选琴? 穆冰瑶果然也决定用琵琶。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 她来到场中央,让秋月撤去椅子,唇角扬起完美的弧度:“刚刚涟漪公主一舞让人目不转睛、心为之夺,也让瑶儿一时技痒,想跳舞了!” 涟漪一震:“什么意思?” *****快乐草的分隔线***** 小仙姑:小草,今晚本仙姑会不会又做白工? 小草(眸露精光):嘿嘿,咱们继续看下去! #078瑶儿放心,本王在 “等等公主不用管我的舞蹈,因为它不在比赛范围内,只要注意弹法即可。”意思是穆冰瑶要边舞边弹。 大秦宾客精神大振,各个眉目飞扬,连皇帝都嘴角带笑;这穆冰瑶如此“宣扬国威”,实在大快人心。 穆冰莹不满道:“得意忘形!小心偷鸡不着蚀把米。” 楚玉歆冷笑:“穆大小姐,吃个萝卜,解酸。” 穆冰瑶站在场中央,瞻视盼睐,眸光流溢,环视殿中摆好姿势,体态婀娜,右足轻点于身后,只是一个小小动作,全场便为之屏息。 突然她右手青葱玉指一划,随着琵琶裂帛之声响起,腰肢开始款摆,舞动起来── “『海青拿天鹅』。”段钤轻声说着。 段锦忍不住失笑,一脸宠溺;这只狐狸仙姑果然是个记仇的,刚刚被蒙达的鹘鹰欺负,这次她就来只厉害的海东青回报。 海青拿天鹅是一支琵琶名曲,乃描写猎鹰海东青在天空捕捉天鹅,双禽相互搏斗的情景,共十八段,分为四部分。 穆冰瑶从舒缓平稳的引子开始,琵琶曲调配合舞姿摇摆轻旋,她一身鹅黄衣带随之飞舞,带领宾客来到了辽阔无尽的草原。 她的右手长轮、勾轮、挑捻拍提和轮扫指法生动多变;左手推拉、绰注、吟揉、打音、泛音也变化快速,节奏舒缓与昂扬交替,表现猎人纵鸟弯弓的雄健形象。 然后一声高音清拨,穆冰瑶一个回旋,隐去她拨弦的指法,涟漪楞了一下,只见穆冰瑶彷佛化身海东青抖羽飞翔、旋转顾盼,那睥睨草原江泽的俊逸神情,尽表现在她的舞姿身段上。 音乐进入第二部分,曲风开始变化,节奏开始加快。海东青发现猎物天鹅,施展矫健勇猛的姿态;穆冰瑶快速轮拨,搭配她定点转身旋舞,一直紧盯着她的涟漪公主,口中念念有词,双手十指亦不断拨动,似乎这样做可以帮她加强记忆。 皇帝不由得叫了一声好!穆冰瑶将“胡旋舞”运用在这支曲子上,相当完美契合。 此时不分宾主,所有人完全被穆冰瑶的琵琶和舞姿吸引。 乐曲进入第叁部分,海东青穿云破雾,对天鹅俯冲而下;穆冰瑶突然反拿琵琶,将琵琶横斜放于背后弹奏,腰肢柔软,姿态格外优美。 “反弹琵琶?天!这……”老乐师都说不出话来。 穆冰瑶旋回琵琶,在众人还在惊叹她的反弹绝技时,曲子进入第四段。 她在不同音位上运用了拼弦技巧,海东青的呼啸、天鹅的惊叫交错彼落,随着双禽互搏,第一段的引子曲调再现,海东青终击落了天鹅,取得胜利,猎人满载而归…… 琵琶声歇,穆冰瑶香汗淋漓,随着她的娇喘,双颊绯红若霞,胸脯随之起伏,娇媚无限。 全场震慑地望着殿中美人,阒无人声。 穆冰瑶眸子闪过一丝快意,抬起下巴,骄傲地将琵琶递向涟漪公主:“你们哈尔赤,也见过这么厉害的海东青?” 涟漪公主脸色铁青,僵硬起身,伸出去的手不住发抖,手腕上的金饰银环,因为碰撞而发出战栗的声音。 段锦眸潭阒黑如墨,手里把玩那只小狐狸,盯着场中那玲珑身段,只有一种想法── 要尽快把这只狐狸仙姑娶回家,放在外面实在太危险…… 涟漪公主脸色苍白到近乎透明,握着琵琶的手心不断沁出冷汗,她是学过这支海清拿天鹅的,然而饶她也是一名舞蹈高手,别说边舞边弹,能正确无误弹出穆冰瑶刚刚的指法,她就无法做到。 看热闹的,自是看出两人的差别;看门道的,更知道穆冰瑶边跳边弹不只是为了炫技,而是为了重挫其锐气,让她接下来的两关失去自信,从而无法发挥平常水平。 第一局,穆冰瑶这只大秦海东青,就击败了涟漪公主这只哈尔赤来的骄傲天鹅。 王轻云紧抿着唇咬牙,明年牡丹宴,谁还敢挑战穆冰瑶的『琴』和『舞』?赵王段钤,一个那么热爱诗酒艺琴的人,如何能不对这样的女子倾心?果然她抬头,就看见段钤一双迷醉赞叹的眼神,直定在场中的穆冰瑶身上,久久不能回神。 涟漪胸口起伏,知道自己这一局是栽在穆冰瑶手上了,但没关系,『射箭』一项,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输! 她毅然决然将琵琶交给宫女,看向皇帝:“皇上,这一局本公主认输,但穆冰瑶边舞边弹,影响本公主记忆指法也是关键,希望下一局穆冰瑶不要画蛇添足,比什么就做什么,不要再想方设法扰乱本公主,否则本公主绝不善罢干休!” 大公主:“技不如人,理由倒是不少。” 皇帝毕竟要顾及两国邦谊,淡淡看向皇后:“皇后,评审席可以裁决了。” 皇后和另外叁位评审交换了眼神,微笑道:“第一局,穆冰瑶胜。” 穆冰瑶向评审席施了一礼,才看向涟漪:“涟漪公主,承让了。” “穆冰瑶你别得意,第二局『射箭』绝没这么好过!” 穆冰瑶点点头:“不知第二局,涟漪公主要怎么比?” “听说你在牡丹宴与人比射,是将苹果顶于头上,叁箭定胜负。” “是的。” 涟漪公主一脸轻蔑:“也不知是哪个能力差的,竟会输给你这不到十五的柔弱女子?穆冰瑶,若你把本公主当成你们这里的娇弱千金,那就大错特错!” 王轻云一脸怨怒的瞪向涟漪;没事提她做啥?让她又想起那日难堪的回忆。 蒙达沉声道:“涟漪,专心比试,不要轻敌。” “王兄,难道涟漪的箭法王兄还不放心?”她看向穆冰瑶:“咱们比法与牡丹宴相同,但一箭定胜负;苹果也改成更小的桃子,你觉得如何?” 穆冰瑶想都不想:“好。” 现场响起抽气声,穆冰瑶说“好”时,秀眉都不皱一下,光这份胆识就让人称赞。 穆冰瑶主动拿起桌上一颗浑圆的桃子,站到篝火之前。炽红的火焰在穆冰瑶身后妖娆焰舞,将她四周晕起一圈火光,让一向清丽秀雅的穆冰瑶,浑身亮得慑人、美得艳冶,就像一朵高贵不可侵犯的魏紫琉珠。 “来者是客,公主先请。”穆冰瑶的声音清亮无比,完全听不出害怕颤抖。 一直沉着无声的王曜,他想到牡丹宴自己妹妹就是这样挑战穆冰瑶,但当时他已经和父亲王浩离开,并没有亲眼见识这样的比赛,不禁手心也冒出冷汗,担心地望着篝火前的女子。 段锦剑眉紧颦,牡丹宴面临的担心害怕又一次发生在他面前! 他起身走到穆冰瑶身边:“本王帮你放桃子。” 这次,他要站在她身边。 穆冰瑶将桃子交给他。 涟漪就定位,冷笑道:“二小姐小心啊!” 当她冷鸷的目光盯着穆冰瑶,正准备拉弓时,段锦含冰的冷声响起:“涟漪公主,请好好瞄准,若伤了穆二小姐身上任何一部份,本王必同样回馈在你身上;若你敢射杀她,本王也一定会让你偿命。” 涟漪目光一窒,气愤道:“淮王殿下,您在影响本公主比试。” “随你怎么想,但本王说的话你最好记清楚。” 段锦眸光中的寒气,让涟漪知道他不是开玩笑,她本来是真的想削穆冰瑶一块头皮下来,让她往后无法见人;但段锦一席话,让她不得不谨慎。 段锦突然伸手,将穆冰瑶垂于身侧的右手,紧紧包覆住。 “瑶儿放心,本王在。” 穆冰瑶心下一震! 她头上顶着桃子,不能转身去看身边的人,但她能感受身旁的人手中的热气和力量,突然眼中一酸。 这一世,就算道路仍荆棘满地,但有人同行,真好。 那紧握的双手,深深刺伤了在场的几双眼睛。 涟漪目芒如刀,拉弓的手隐隐发抖,“咻──”箭矢急射而出,削过桃子的边,也打落了穆冰瑶头上一只银簪,银簪坠地发出一声珠玉清响,伴着一颗被削落的桃子。 全场被吊着的气息,此时才缓过呼吸。 全公公忙捡起桃子,拿到评审桌;评审都见到桃子表面的薄皮被削落了一小块。 段锦捡起银簪,用自己的锦袍仔细拭擦上面的灰尘,帮穆冰瑶簪回发上,弯着嘴角:“等等别客气。”然后瞪了涟漪一眼,缓缓走回自己座位。 涟漪愤恨地看向穆冰瑶:“轮到你了。” 两人攻守交换,此时蒙达站了起来:“我哈尔赤的公主,也不是没人撑腰。” 他起身,拿了一颗桃子,而且明显小于刚刚穆冰瑶挑的那一颗,走到涟漪公主身边。 八皇子一脸鄙夷:“本皇子终于知道涟漪公主这么狂妄的原因,原来整个阙勒家族都是爱占便宜的。” #079赐婚 蒙达对自己挑了一颗小桃子,完全没有愧色:“比赛之初,可没规定不能挑小的。” 穆冰瑶倩笑道:“桃子小没关系,公主胆子大就行。” 她拉弓瞄准,涟漪公主还真是胆色过人,一点都没有害怕的神色。 穆冰瑶发现蒙达将桃子一半陷于涟漪的发髻中,露出来的面积更小,不禁摇头:“蒙达王子,您将桃子埋在涟漪公主的头发中,瑶儿若伤了涟漪公主的秀发,罪过就大了。” 蒙达冷笑道:“本王子把方才淮王殿下的话原封不动还给你,若穆二小姐伤了涟漪一根汗毛,本王子一定在相同的地方讨回公道;若你伤了涟漪性命,本王子也一定让你陪葬。” 说完蒙达嘴角更溢出邪魅的笑:“如果穆二小姐射偏了,连桃子皮都削不到,本王子不介意收了你这朵魏紫琉珠,回哈尔赤当个暖床侍妾。” 穆冰瑶眸子一凝,突然又抽出第二枝箭,一口气将双箭搭在弦上! 蒙达和涟漪见状大骇!涟漪大喝一声:“穆冰瑶!” 穆冰瑶声音冰冷得可以结霜:“比赛可没规定不能同时射双箭,涟漪公主,你身边有一只嘴脏的苍蝇,瑶儿看了恶心,想顺便一起除去。” 蒙达脸色铁青,他知道“嘴脏的苍蝇”指的是自己,其中一支箭镞正笔直朝着自己,让他站着也不是、离开也不是,气得说不出话来! 是他说要站在涟漪身边给她撑腰,若现在走了,不但证明自己是“嘴脏的苍蝇”,还怕了穆冰瑶的箭…… 相较于哈尔赤使团各个脸色铁青,大秦宾客就显得特别解气! 魏紫琉珠是大秦女子的最高象征,蒙达刚刚不只污辱穆冰瑶,也侮辱了大秦女子;所以现在见蒙达也成为箭靶,心里都暗暗叫好! 连王牧心里都赞叹穆冰瑶,好个厉害丫头。 一个未及笄的姑娘,一把弓,逼得哈尔赤阙勒可汗的一双儿女,在她箭下动弹不得! 涟漪公主此时冷汗淋漓,开始感到害怕!她知道穆冰瑶本事不俗,蒙达选的桃子和摆放方式对自己有利,但蒙达刚刚的挑衅,让穆冰瑶一口气要射双箭,这让涟漪受伤的机会大增。 哈尔赤的使臣斥道:“皇上,难道您允许穆冰瑶对蒙达王子如此无礼?” 皇帝轻笑:“由努大人言重了;穆二小姐要射的是『嘴脏的苍蝇』,没有让蒙达王子站在那里,他可以离开。” “这──” 使臣由努声音骤止,的确,没有人让蒙达站在那里不动,是他让自己陷入面子泥淖,走与不走都注定成为笑柄。 八皇子一脸得意:“蒙达王子这次可谓『黄泥掉裤裆』。” 十皇子才八岁,一脸疑惑:“八哥,那是什么意思?” 八皇子摸摸十皇子的头:“『黄泥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死)。” 十皇子意会过来,笑着滚进他的母妃婉贵嫔怀里。 “穆冰瑶──” 不等蒙达骂完,“嗖”一声!两支箭矢疾飞而去,只见宾客几乎全站了起来,涟漪跌坐在地,一张艳容毫无血色;原本华美俏丽的发髻,被箭羽一箭射断了发带,珠钿璎珞全散落一地,长发披散下来,箭矢插着一颗桃子滚滚滚……滚了出来。 至于蒙达,呆站原地,箭矢从他左耳廓旁切飞出去,直射进了篝火。 众人看向蒙达的耳朵,完好无损,连一道伤口都没有。 射伤来使这种事,穆冰瑶还没有这么笨。 四鹰忙上前,把涟漪扶了下去。 全公公从地上捡起串着箭羽的桃子,双手供上评审台。 所有人都看向桌上那两颗桃子,穆冰瑶射穿的那一颗,大小还不到涟漪公主那颗的一半;谁胜谁负,昭然若揭。 所有人对穆冰瑶都投以钦佩的眼光,王氏低头脸色苍白,她发现父亲王牧对穆冰瑶愈来愈满意了…… 当然最满意的是淮王段锦,瞧,我媳妇儿多厉害! 齐敬看自己主子那得意表情,也不禁为未来王妃感到骄傲。 “王妃这双箭功力,恐怕也是大秦女子之冠。” 陆一凡用力点头:“娶妻当娶穆冰瑶!王妃才智双全,也只有咱们殿下配得起。”他不禁心生向往,觉得自己以前好傻好天真,竟然会迷惑于薇娘这样粗俗浅薄的女子:“我以前真是井底之蛙。” 齐敬搭着陆一凡肩膀,看向云倩:“现在开眼还来得及,王妃身边的人也有极好的。” 陆一凡顺着他的目光:“齐统领指的是云倩?” 齐敬突然心中警报大响,赶紧混淆视听:“不,在下指的是秋月。” 陆一凡恍然大悟,原来齐敬喜欢秋月姑娘?他拍拍齐敬肩膀:“放心,兄弟不会和你抢的。” 齐敬有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皇上感觉大快人心:“全公公,拟朕旨意,穆冰瑶文韬武略、德艺双馨,足为我大秦女子表率,今赐紫檀玉弦弓一把、琉璃织锦十匹。” 然后他看向段锦:“另外,穆冰瑶上前听旨。” 穆冰瑶一愣,上前跪地:“臣女在。” “朕将你赐婚于淮王段锦,为淮王正妃,及笄后择日完婚。” 全场哗然! 段锦霍的一声站起来,完全不顾脚伤,走出来站到穆冰瑶身边,掀袍跪下:“谢父皇恩典!”惊喜之情完全显露在声音里。 穆冰瑶惊楞了一会儿,也立即一拜:“谢皇上恩典。” 穆晟夫妇自然也迅速出列:“谢皇上恩典。” 场中恭喜声不断,纷纷拱手道:“恭喜淮王殿下如愿抱得美人归。” 只有段钊、段钤、王曜、乔若兰等人脸色苍白,甚至是一种灰败的低靡。 “慢着!” 一声娇脆的声音喝断了会场此起彼落的贺喜声!众人寻声看去,竟是重新梳好妆发的涟漪公主。 全场静默,只见她抬高下颚,脸色已经不复刚刚那样苍白寒碜,眸子射向穆冰瑶的目光宛如利刃。 段锦一手护着穆冰瑶,桃花眼半瞇,冷冷盯着涟漪公主。 涟漪看向皇帝,态度傲然:“皇上,本公主与穆冰瑶的比试还有一局。” 段锦:“涟漪公主,你已经连输两局,本王认为没有再比下去的必要。” 涟漪看着段锦的表情有些受伤,目光射向穆冰瑶:“穆冰瑶,你不敢接受本公主的挑战吗?” 楚玉歆站起来:“涟漪公主,机会不是没给过你,叁战你已两输,且皇上已经赐婚,穆二小姐已是淮王殿下正妃;你堂堂一族公主,就应该要有风度,而不是还在堂上死缠烂打。” 蒙达也觉得涟漪没有再闹下去的必要。大秦皇子还有好几个,不一定要为了淮王与大秦闹僵。 他起身拱手:“皇上,事情就──” “不行!”涟漪公主硬是截断蒙达王子的话:“穆冰瑶,你虽然胜本公主两局,但第叁局却不一定能赢本公主,不管皇上是不是已经赐婚,但你与本公主之间就是还有一战未完,莫非你怕了本公主?” “放肆!”皇后怒喝道:“我大秦还轮不到一个哈尔赤公主,在宴会上恣意撒野。” 涟漪公主看向皇后,她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皇后娘娘不用急着生气,本公主并没有冒犯天威的意思,只是希望比试有始有终,这也能让本公主心服口服不是吗?” 穆冰瑶看了一眼段锦,向帝后一揖:“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涟漪公主也算是个可敬的对手,所以瑶儿愿意和涟漪公主比完这最后一试。” “瑶儿!”段锦首先就不答应。 八皇子觉得不可思议:“穆二小姐,你是要多违背良心,才说得出『涟漪公主是个可敬对手』这句话?本皇子实在难以接受。”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大妖孽:本王终于得到赐婚了!撒花、撒花~~~ 渣太子赵王王曜乔若兰涟漪……(族繁不及备载):小草,你考虑过我们的心情吗? 小草:楼上,我相信你们的战斗力…… 大妖孽:(╯°□°)╯︵ ┻━┻ #080咱们来决斗! 皇帝不耐大手一挥:“比吧!但无论胜负,都不影响朕的赐婚。” 段锦退下时,脸色黑如锅底,他知道他的狐狸仙姑很厉害;但厉害不代表可以被予取予求。 段锦打定主意,等他夺嫡成功,第一个就灭了哈尔赤。 涟漪一脸得意张扬,彷佛第叁局她胜利在望,一脸喜不自胜。 “涟漪公主,你说第叁局比『胆识』,怎么比?” 涟漪突然脸色狠厉,所有的笑意消失:“咱们来决斗,痛快地比一场,你说如何?” “荒唐!”段锦手掌一拍,他的桌案瞬间断成了两截,摆放的杯碗银盅全碎散一地。 所有人都知道,穆冰瑶箭术虽好,但她根本不会武功;反观涟漪从小习武,一手银鞭更是耍得虎虎生风。 别说段锦,连哈尔赤族的蒙达王子和使臣都不禁皱起眉头;自己这公主也比得太没意思了。 皇帝阴侧侧地道:“朕还不知道,哈尔赤族,都这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蒙达焦急了起来,正想说涟漪是开玩笑的,涟漪就抢着回应:“皇上,这是涟漪和穆冰瑶的比试,涟漪出了题,她可以决定参不参加;不参加,直接认输即可,本公主不会强迫她非比不可。” 楚玉歆冷笑说:“有人想赢想到没脸了。” 九公主却说:“她有脸,只是厚比铜墙!” 陆一凡感叹摇头:“大千世界什么病都有,本公子真不该困于埳井之中。” 涟漪公主不管别人议论,只挑衅盯着穆冰瑶:“穆冰瑶,接还是不接?” 穆冰瑶叹气,两人决斗?涟漪公主的脑袋是有多简单?她一句不接,涟漪公主的胜利又能代表什么? 穆冰瑶抬头,看到陆一凡正一脸神往,秀眉一挑。 要比胆识是吗?她倒有一种更好玩的决斗方式。 “涟漪公主,看在前两局我赢的份上,决斗的方式能不能由我决定?” “你同意接受比试,让你决定方式又有何不可?” “既然这是最后的比试,为了不让双方留下遗憾,咱们来签生死状可好?” “生……生死状。”涟漪脸色一变。 段锦气到由黑转红,他来到穆冰瑶面前,手指着涟漪公主:“穆冰瑶,你是和她待太久被她过了病气、犯傻了是吧?签什么生死状?” 涟漪更气!淮王这是借机骂她蠢? 穆冰瑶安抚他:“殿下信我。”穆冰瑶对他甜甜一笑:“瑶儿身后还有殿下不是?” 段锦满肚子的话被噎着,叹了口气:“你还记得你身后有本王?”满满桃花眼写着哀怨,知道有本王,还这么冲? 穆冰瑶又问了一次:“涟漪公主,你可愿意和我签生死状?我的决斗方式可能会死人,若你肯签,咱们就可以比了。” 现在换成涟漪公主考虑了。 在座的宾客又一次见识穆冰瑶的有勇有谋;王牧对身边王浩说:“第叁局比的是『胆识』。涟漪公主说要决斗,考验的是穆冰瑶的胆识;但穆冰瑶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反客为主,提出签生死状,将被考验的对象变成涟漪公主。唉!咱们王家当真没有福气?” 穆冰瑶从第一局开始,比实力智力也比心里素质,这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就是战局胜负的关键…… 王浩没有说话,惋惜看向王曜。 王曜却淡淡道:“爹,祖父,我还没放弃,只要她还没嫁进淮王府,孩儿就还有机会。” 楚玉歆看涟漪脸上那纠结的表情:“涟漪公主,穆二把决斗条件开了,你可以决定参不参加;不参加,直接认输即可,瑶儿不会强迫你非比试不可。”她把刚刚涟漪公主说的话,原封不动还给她,引发会场一阵窃笑。 “本公主签!” 两人都在评审面前签立了生死状并署名。 涟漪公主看向穆冰瑶:“好了,生死状本公主签了,你要怎么决斗?”她看向穆冰瑶的眼神充满了杀戮的欲望。 哼,签了生死状,杀了你取代你淮王妃的位置刚刚好。 穆冰瑶点头,转身看向皇帝:“请皇上御赐两杯春栀酒。” “赏。”皇帝一声令下,全公公倒了两杯御案上的酒。 然后穆冰瑶看向陆一凡:“陆大夫,上次你说得了一种草药,服用之后,会让人昏迷两个时辰,如果幸运清醒,则一般毒物将永不再伤害此人半分;但若醒不过来,就表示从此与世长辞,是不是?” 陆一凡听了点头:“是的,悟灵草正有这样的功用;体质适合就是仙丹,不合就是毒药。”奇怪,王妃怎么知道? 穆冰瑶点头:“请陆大夫和全公公一起下去,将悟灵草加入其中一杯酒中。” “是。” 陆一凡和全公公一起下去了。 涟漪公主和现场宾客,此时大约可以猜出穆冰瑶要怎么比了! 涟漪公主瞬间变了脸色,这样的比试,就算她拥有再强的武功,都英雄无用武之地! 果然穆冰瑶说:“全公公手中的酒,是皇上御赐的春栀酒,陆大夫会将悟灵草加在哪一杯中你我都不知,如此测验胆识最公平。” 穆冰瑶不等涟漪公主说话,接着说:“等会儿全公公和陆大夫进来,咱们就一人选一杯;不敢选的、或选到毒酒的算输,涟漪公主,这样可好?” “我……”她怒瞪穆冰瑶,她又上了她的当! “这方法对测验胆识而言,简单公平又输赢立见。” “而且比打斗更好!喝到毒酒的人,虽输了,却有一半机会可以百毒不侵,而赢了的人只是赢了,除了得到一句『胆识过人』,其他没半毛钱好处。嘿,穆二小姐真会设计游戏,连本皇子都跃跃欲试!” “是啊!这游戏设计得真好,光要喝下那杯酒,就要有十分胆识。” “百毒不侵很吸引人,但有可能会死……” 现场议论纷纷,涟漪脑中也是乱糟糟的;一项她觉得必赢的比赛,竟又被穆冰瑶给翻盘了! “穆冰瑶不怕毒死自己吗?”穆冰莹问。 乔若兰嘴角扬起一抹带着悲伤的浅笑:“她赌的是涟漪公主最后不敢选。” 涟漪不是皇子,没有夺嫡风险,从小又养尊处优,百毒不侵的体质对她的吸引力不大,她只会在乎她能不能活,怎么可能为了一个没有奖品的比试,赌上自己的性命? 全公公和陆一凡重新出现在会场,镶金的乌木托盘上有两只酒杯,大小无异、颜色无异、味道无异;全公公将酒端到两人面前。 会场瞬间安静下来。 穆冰瑶看都不看酒杯:“公主来者是客,方式我选的,那酒就给公主先挑吧!” 涟漪瞪着托盘上的两杯酒,似乎想看出其中的不同;因为紧张,妖冶艳丽的容颜变得苍白、呼吸紊乱,所有公主该有的高贵威仪都不见了。 涟漪公主额头的汗珠滴了下来,她决定不了要拿哪一杯,伸在半空中的手左右游移举棋不定,裙里双脚也不自主发颤。 观众席传来嘘声。 “不敢选吗?拖太久了吧!” “不敢就投降!何必浪费时间。” “本世子都喝了叁杯酒了!” 涟漪被周遭的人催得心烦,咬牙道:“为什么一定要本公主先选?穆冰瑶,你先!” 穆冰瑶淡淡说:“涟漪公主,让你先选是给你选择加放弃的机会;一旦我选了其中一杯,你就没有机会放弃,非喝不可了。” “你以为本公主怕吗?”涟漪公主大声呛回去。 穆冰瑶耸耸肩,挽起袖子:“好吧!那我先。” “等等!”涟漪在穆冰瑶伸手要选择酒杯的那一刻,又激动阻止了她。 穆冰瑶举在半空中的手放了下来:“涟漪公主,你究竟要如何?” “本公主……”涟漪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没这么狼狈过! 百毒不侵是什么鬼?她堂堂哈尔赤公主,被宠爱保护都来不及,谁敢毒杀她?就算中毒,也还有御医巫师可以救她;现在为了一个面子要赌上自己性命,实在太蠢了! 就在涟漪想打退堂鼓,穆冰瑶又将手伸向托盘:“我先开始了!” 涟漪吓得右手一挥,大吼── “本公主不玩行了吧!” #081妳是第一个给本王宽衣解带的人(微h) “锵”一声,乌木托盘直接被掀翻,两杯春栀酒洒了一地,其中一杯酒水浸到泥地后,泥地迅速变黑,吓得涟漪公主趔趄了两步,瞪着地上冒烟的黑土! 段锦一颗吊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紧攥着的拳头骨节泛白,他发誓等等一定要好好告诫那只大胆的狐狸仙姑。 可恶!大浴桶没带来。(扼腕) 穆冰瑶对全公公一揖:“全公公辛苦了。” “不敢!”全公公闪了个身。 涟漪还楞忡当场,蒙达忙不迭向皇帝告辞,拽着涟漪和整个使团回帐休息,今晚丢脸丢到家了。 宴会结束,段钤带着玥娘离开,走了几步,突然道:“按计划进行。” 玥娘一愣,穆冰瑶已被赐婚,王爷仍不放弃? 前方不到百步,段钊看着天上明月如玉,那晶莹皎洁宛如今晚发光的少女,那女子,本是他的── 不,她就是他的!他还是要把她抢过来! 不、择、手、段的,抢过来。 会场上淮王与穆家留的最晚,因为向他们祝贺的人很多。 楚江忍不住调侃段锦:“今晚虽是穆二小姐与涟漪公主比试,但最大赢家却是淮王殿下。” 楚江的话,说得段锦眉眼都在笑。 穆晟面对众人祝贺与称赞嘴上笑着,心里却七上八下。 穆冰瑶确定赐婚淮王,王家那里不知做何应对? 王氏脸色讳莫如深,穆冰瑶无法嫁进王家,但嫁给淮王就成了太子最大的威胁…… 而自己女儿,又何时才能成为太子妃? 待众人散尽,段锦去拉穆冰瑶的手,力道有些大,表情有些委屈:“现在,本王可以牵你的手了?” 穆冰瑶一顿,感受到那炽热霸道的目光,以及包覆小手的力道。 她笑着回握对方温暖的大手。 段锦感受到穆冰瑶的不同,心思一动:“本王带你去一个地方。” 今晚月色很美,皎洁的月光洒在地上,空中旋着随风飞舞的梨花雪,让怀君山的空气充满香气。 段锦搂着她,一路施展轻功,把穆冰瑶吓得搂紧了对方脖子。 “殿下,你的脚伤!” “那点伤算什么?” 很快地,他们来到一处观景亭。 “逸飞亭?” 段锦对她微笑,映着月光,他俊美的容貌散发一种近乎鬼魅的神采,穆冰瑶心脏顿时漏跳了一拍,被握着的手不自觉一紧。 “冷吗?” 穆冰瑶摇头,开始注意四周景色。 逸飞亭临崖而建,一面是直矗高耸的峭壁,其他便是四望无际的断崖。穆冰瑶仅靠月光,放眼望去,颇有缥缈孤绝、遗世独立之感;往下一探,黑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但从不小心踢到碎石子滚落的声音判断,若不小心跌下去,势必尸骨无存。 “瑶儿,往上看。” 随着段锦手一指,穆冰瑶抬头,心脏不禁一震! “好美的星海!” 一片无垠奥蓝的星空,就像被天神刺破了百宝袋,让满天缀满了无数晶莹闪亮的珍珠,每一颗都又大又近,好像伸手就能摘取。 “这里,是本王觉得怀君山最美的地方,知道你一定会喜欢;前几天就想,到这里的第一个晚上,一定要带瑶儿来看。” 穆冰瑶的眼睛还无法从那片震撼的星空收回,就听到段锦继续说:“因为小仙姑开心,就不会再生本王的气了。” 穆冰瑶转身看向段锦,段锦表情有些无辜,又有些腼然,他深吸一口气:“本王……本王没有不信任瑶儿,也没有不尊重瑶儿──” “我知道。”穆冰瑶微微一笑,表情也有些歉意:“那天是我的错。” 段锦一脸委屈:“那你之后还不理本王?” 穆冰瑶一脸无辜:“没不理你,是殿下第二天就不来了,我想道歉也没机会。” “本王当晚就出城去了,去抢救那五百匹湘绣。” 段锦一副煞有介事:“瑶儿,你看这几天咱们没见面,多少消息都没法儿适时沟通,这会产生多少误会?影叁能力也没多好,传个消息不清不楚,哪比得上咱们每天直接交流?” 影叁差点从逸飞亭旁的树上跌下来! 他能力不好?殿下说他能力不好? 影叁表情崩溃,脸色比头顶月亮还白。 影五拍拍他的肩膀,在殿下讨好王妃这件事上,影叁成功做到了牺牲自己、照亮殿下的完美演出。 穆冰瑶挑眉:“所以呢?” “所以本王每晚翻墙夜探是必要的。”段锦说的脸不红气不喘。 穆冰瑶倩笑出声,看着四周天地苍茫,万籁有声,精致秀丽的五官映着月光,全身透着一层朦胧的白晕。 “瑶儿……” “殿下……” 两人同时出声,相视而笑。 “瑶儿先说。” 穆冰瑶深吸一口气,她在想怎么解释她如此痛恨段钊的原因,毕竟他说的对,他有知道的权利。 段锦心里有些预感,拳头攥了攥:“瑶儿想说什么?” “我的预知梦里,我嫁给了段钊。” 段锦整个人一震!愤怒与恐惧像一道电击,直穿透他的心脏:“瑶儿!” 穆冰瑶继续道:“预知梦里,我十五岁嫁给他,成了他的太子妃,接着几年为他运筹帷幄、鞍前马后,唐晔哥哥──” “唐晔。” 她瞟了他一眼:“唐晔、陆大哥都是我帮他网罗的人才,还有现在戍守在永济关的樊青,我以一曲广陵散,劝动他杀了你身边的第一高手无言……” 不远处的一棵树上,传来微微的沙沙声。 “很惊讶吗?别说你了,连我都很惊讶这些是不是真的发生过?或只是我脑中的虚幻梦境,可是它却该死的如此真实。” 她将自己的手抽离段锦的手掌,面向前方缥缈无底的深渊;顿了顿,背着他继续道:“在我二十二岁时,我劝动你交出黑豹铁骑兵符;隔一年,你因信我万箭穿心而死;同年段钊登基为帝,又一年我诞下一儿,然后──” 她看向脚下不见底的朦胧深渊:“然后我的孩子暴毙,段钊搂着穆冰莹在栖梧殿赐我一杯毒酒,说那孩子是我和你的,所以他要杀了孩子毒死我!” 穆冰瑶一行清泪掉了下来:“原来我运筹帷幄、苦心孤诣十年,只不过是段钊和王家的计谋,让我为穆冰莹铺一条登上后位的康庄大道……” “别再说了!”段锦上前,从她身后将她搂进怀里,喉咙干哑:“你说这些都是你的预知梦?这些一定都会发生?” 穆冰瑶没法告诉他自己重生,只能说:“至少它活生生在我梦中上演了一遍。毒酒如何在我喉咙灼烧、如何侵蚀我的五脏六腑,生命如何在我身体里一点一滴消失……每个午夜梦回,我不是被毒液痛醒、就是被我孩儿泛青的脸色吓醒──” “别说了!瑶儿,都别再说了!”段锦箍紧双手,将她紧紧圈护在自己怀中,难怪他每次见她睡觉总是皱着眉头,痛苦地辗转反侧。 难怪她看见太子皇兄总是一脸恨意、想办法破坏她和太子的议亲、并和自己合作,都是为了逃离预知梦的结局…… 穆冰瑶嗅着令她安心的木梨香:“所以,我一定要改变这个梦境。”她转身,抬头:“我说的,殿下可信?” 段锦低头,直接吻住穆冰瑶娇艳的红唇,吸吮啃咬、辗转厮磨。 “唔……” 段锦把穆冰瑶推抵在亭柱上,这几天的分离快把他给馋坏了! 穆冰瑶的衣裳很快变得凌乱,段锦扯开她的衣带,一手穿进兜衣,抚上软嫩乳房,挑逗里头那颗绯樱。 “段锦……” 他们心照不宣地开始探索对方,在浩瀚星空与绝壑深渊前各自露出自己最原始的欲望;月光把他们光裸在外的肌肤度上一层光,清风卷着梨花瓣沙沙作响。 段锦又吻上穆冰瑶的后颈,看到她耳垂上那颗在月光下发出冷艳色泽的红玛瑙,眸光一柔,穆冰瑶注定是他心尖上的朱砂痣。 他把手伸进穆冰瑶的双腿间,用中指去磨挲紧紧贴合,却隐隐泛着湿意的花瓣,穆冰瑶身子一阵轻颤。 借着湿润,段锦带着薄茧的手指钻进花瓣缝隙,去挑弄花瓣前端另一颗更娇艳的红玛瑙。 “唔……” “瑶儿,你是第一个给本王宽衣解带的人。” #082他今晚好凶(h) 已经有点迷乱的穆冰瑶瞬间清醒,瞪着晶亮大眼看着脸色微红的玉面战神。 段锦被她看得有点羞赧,抚弄她下身的手不禁用力抠弄了下,让穆冰瑶忍不住发出娇吟:“疼──” “瑶儿不信?” 穆冰瑶双手攀在他颈脖上,她没想到……没想到段锦竟然是个…… “我……啊哈……” 段锦将脸埋在她雪乳中,手指也探进了他朝思暮想的湿热幽壑。 “啊……” 段锦闷声:“本王才不是个急色鬼,还不是小妖精太诱人……” 他也把穆冰瑶的手带到自己下身,握住,那里早热的发胀、狰狞昂扬。 “瑶儿,摸摸本王……”声音带着委屈讨好。 穆冰瑶握着又烫又硬的茎柱,缓缓上下,段锦从喉头发出闷闷压抑的呻吟,吻住他最爱的那片雪颈。 “你知道吗?本王第一次送人大浴桶。” 穆冰瑶:…… 段锦又把手抚上那一片芳草,那里早湿答答狼籍一片。 “所以瑶儿要信本王──”他的桃花眼透着魅惑:“本王不只会证明你这个预知梦是假的,还要让瑶儿从此欢喜地活着。” 他把手指伸了进去。 “嗯……啊……” 穆冰瑶的心口颤了一下,胸前被月光裹上银霜的两团雪峰不住晃动,看得段锦目眩神驰,眼尾赤红。 “不信?” 穆冰瑶敞开自己心门,情与欲早分不清楚,她现在只想要段锦进来。 她的右脚轻轻磨蹭段锦的腿:“信……信的;玉面战神什么都行。啊──” 段锦早急不可耐将自己的热杵抵着花口猛然一挺,骨碌滑进幽径!穆冰瑶右腿被抬了起来,让段锦更好的进入;她迅速红了眼角,整张脸到脖颈在月光下透着春色,她咬住唇,只溢出一点点闷哼的声音。 “瑶儿,本王只进来过你这里……” “啊──” “不论是本王的手、舌头,还是这个……” 段锦用力撞击,很快的抵在亭柱上的人就娇软无力;穆冰瑶逐渐喘不上气,双手紧紧搂着段锦也汗涔涔的脖颈,被那惊涛骇浪的欢悦撞得几乎昏眩。 “段锦……” 四片唇贴在一起,两双眼睛都没闭上;段锦眼里有穆冰瑶才看得懂的侵略与独占,而穆冰瑶眼里的渴求与欲望,段锦也看得清清楚楚。 段锦将穆冰瑶抱起来转身,让她仰躺在石桌上,屈起她的双腿,自己高大的身躯把月光挡了个密实;穆冰瑶诱人的美不用月光照拂,她敞开的身躯只需要他赤裸裸、满是占有欲的目光。 “瑶儿真美。” 石桌高度正方便他进入,他抬着她的雪臀,深深浅浅、浅浅深深,两人的低喘嘤咛,间杂在风吹过梨树沙沙的声音;段锦今晚做的很凶,穆冰瑶只能仰头张嘴哈气;她想让他慢点,又舍不得他慢,这强烈的侵略夹带太满太满的欢愉,让她全身都在颤抖,血液如沸水翻滚。 “段锦……” 穆冰瑶哭了,一双含情目此刻不再冷漠,勾着要段锦继续,继续凶、继续狠…… 他想怎样都可以! “啊──” 段锦终于把穆冰瑶顶上了浪潮的顶端,从下腹扩散开的痉挛让她丧失了片刻清明;身上的男人知道她来了,放缓速度,温温柔柔在她身体慢慢进出,媚肉被红紫色的肉柱带出嵌进,淌着溶溶春水。 段锦俯身以唇划过颤晃的雪乳,津唾凉凉的滑过去,留下滚烫的温度。 他们紧紧嵌合在一起,在黑夜里接吻,鼻息缠绵,穆冰瑶右耳的玛瑙红的更刺眼。 他的朱砂痣。 段锦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穆冰瑶的身体,两人换了位置,他把穆冰瑶抱起来,旋个身让她坐在亭子的栏杆上。 抬头是璀璨星空,低头是万丈深渊。 段锦搂着穆冰瑶的腰很紧,一起把睇着深渊的眸光重新放到对方身上。 不论是璀璨星空还是万丈深渊,都是眼前这个人了。 “瑶儿已是本王准王妃,明日本王狩猎若得第一,你答应本王一个允诺,是否还算数?” 穆冰瑶唇角上扬,媚眼如丝:“殿下脚伤又这么卖力一场,确定能行?” 男人最气被人讲不行,小段锦在女人体内抗议一动,惹得女人娇颤一缩。 段锦坏笑,在她耳边吹气:“方才是谁说本王什么都行?嗯?” “啊……” 星空又震动了起来。 ***** 两人闹到回营帐时,已快二更天。 路上穆冰瑶对段锦说起云倩和云家军,并且把她已经让唐晔过去的事都告诉了他。 段锦一沉,两年前的云家叛变,他不是没有怀疑,但当时他忙于整军对抗西戎,而且父皇不让他查。 段锦武艺的启蒙师傅,一个是永安王,另一个就是云家军的云扬,想不到他是云倩的父亲。 段锦打定主意:“上清节结束,本王陪你去一趟。训练得好,咱们就先拿哈尔赤练兵。” 此时,齐敬突然过来,将一管纸卷交给段锦:“殿下,影七给的。” 影七今晚守在穆冰瑶营帐上,负责她的安全。 段锦打开纸卷,看了一眼便将它交给穆冰瑶,周身寒气凛冽。 她的营帐,被段钊的人熏了“春宵醉”。 段锦桃花眼闪过杀意,父皇今日赐婚,他的太子皇兄竟然就敢…… “瑶儿,之前你长姐这么爱护你,本王是不是该助她一臂之力,让她早日进太子府享福?” 他和他家小妖精如鱼得水,哪里用得到春宵醉这种东西?还是留给穆冰莹和他的太子皇兄享用吧! ***** 楚玉歆一见穆冰瑶闪身进她的营帐,杏眼圆瞠。 “瑶儿,你……” 穆冰瑶眨眨眼:“玉歆,不介意我在你这里窝一晚吧?” ***** 子时一刻,一个黑影闪入穆冰瑶寝帐,将药效开始发挥,面色潮红、浑身发热的穆冰莹套进麻袋,迅速扛往太子帐中。 “太子。” “送进来。”声音透着急切。 黑影将麻袋送进段钊寝帐后迅速离开,而一道劲风同时吹灭了案上烛火,段钊正兽欲膨胀,急不可耐解开麻袋,美人顺势跌进了男人怀中。 软香扑鼻,段钊不疑有他,将美人紧紧搂住,黑灯瞎火,那扑鼻的香气,让他下身欲望擎天。 “我……难、难受……”穆冰莹中了春宵醉,喉咙干哑,嘤咛幽咽,浑身更是搔痒难耐,一碰到身边男人身体,那阳刚气息让她不自禁往对方身上蹭。 一双清辉玉臂攀上段钊颈项,软嫩的嘴唇不断在他脖颈间摩擦,段钊宛如电击,想到怀中是那挠人的穆冰瑶,现在竟在他怀里扭动,欲火便从下腹部开始往四肢百骸流窜。 阒黑的营帐,女子身上的软香,让不见天日的春情更加汹涌;段钊只觉得自己一定要马上占有这个女子,否则他会疯狂而死! 大手一抓,蔽体的中衣被扯裂,女人胸前兜衣下的柔软瞬间灼烫段钊的手,把他的理智烧成灰烬;他一把扯下,将头埋了下去,咬住救赎的红果。 女子发出舒服娇嗔的低吟,段钊再也控制不住将她丢上床榻,迅速解了自己衣服,扯光床上扭动女子的衣物,掰开她的双腿,身子一沉,直接进入。 “啊──” 那种带着初次痛楚的呼喊,似乎更刺激段钊占有的欲望;这个未经人事的慧黠女子,从此之后就专属于他!老四也好、老七也罢,就算皇帝赐婚又如何?如今还不是湿润润地对他淌着春水、张开腿迎接他硕大欲根的捅弄! “你咬得本太子好紧……” “啊……太、太子殿下……” “没错!是本太子!”段钊凶狠顶撞身下的女人:“是本太子掰着你的腿肏你!” “啊……太子……” 穆冰莹意识是清楚的,但却如坠梦境;身体痛楚与欢愉并存的滋味让她又害怕又沉迷。 她从没这样的经验,可是她的身体好奇怪,身上的男人掐着她的乳、咬着她的乳尖,从那羞于启口的位置进入她,她竟觉得无比舒服无比满足…… 不,不满足! “再……再快一点……” 段钊抬高她的腿,在她臀部用力拍了一下:“骚货!你要谁快一点?” #083太子哥哥疼妳……(h) 女人哭了! 她发出既痛苦又像欢愉的幽咽,间杂在床榻摇晃的吱呀声中暧昧求欢:“要……要太、太子殿下再快一点……” 其实不用身下的人要求,她身上的香气就刺激着段钊,让他只要一慢下来,就会感到痛苦空虚;所以一定要不断撞击着身下尤物,才能让他体内源源不绝的欲望得到抒解! “本太子满足你!让你舒服……” “啊……太子……我……舒服……” 中了春宵醉的女人发出美妙的吟哦,欲望渐渐湮灭了理智,她甚至采取主动,在男人身上也留下斑斑痕迹。 微凉颤抖的柔荑去挑弄段钊胸前的突起,引发男人仰头嘶吼。 “你也要本太子的对不对?”他享受女人的主动,撞击得更卖力,更因身下女子的声音而得到更多快感。 段钊的下身动得更猛烈了,在体内激情最勃发的那一刻,终于守不住精关,白浊直接射进女人潮湿狼籍的秘径。 因吶喊到声音略显瘖哑的女子,此时身子不住娇颤;她想不起来自己怎么来到太子营账,也不管怎么就跟太子颠鸾倒凤起来;她的身体彷佛是个永远填不满的无底洞,要身上男人继续抽动给予才行── “殿、殿下,我……我……”女子带着哭音,一双玉腿又缠上了段钊的腰。 “你还要本太子?乖,太子哥哥疼你……” 段钊刚结束了一次,却在女人急切的索求下,很快又欲望涨满,他知道自己也受了春宵醉的影响,欲望没耗尽之前,药力也无法消退;但他知道真正让自己欲罢不能的,是身下这个女人叫穆冰瑶!是那个会用冷傲眼睛看他的天下第一红妆! 她的媚声渴求,让人想狠狠地肏她! 他在女子身上烙下他的印记,亲吻、吸吮、啮咬,动作粗暴又彻底,引得身下女子吟哦不止,最后起身,将她抓起来翻过去,从背后进入。 食髓知味的女人胆子放了开来,借着环境昏暗不明、看不清楚对方,埋在枕头里的声音也开始大胆。 “太子,啊……给我……用力……” “给你,都给你……” 随员守在外面,看着太子整个营账都晃了起来,加上耳边不断传来男女的淫声浪语,不禁面红耳赤;心里担忧着太子这么卖力服务,明天还有没有体力狩猎? ***** 月亮逐渐偏西,营帐另一边,有个黑影背着一筐草料,悄悄进入马厩,将黄麻倒入霜白的饲料中。 ***** 天刚透亮,秋月和云倩就到楚玉歆帐中,将穆冰瑶接回自己寝帐。 穆冰瑶帐中的春宵醉已经清除干净,秋月和云倩服侍穆冰瑶洗漱,换上一身剪裁合身、精神飒爽的紫红色骑装。 秋月满意地放下梳子:“小姐好了。”声音突然变小:“一大早那里就传出动静,咱们是不是该去看戏了?” 她才一说完,就听到王氏在帐外惊讶地说:“什么?在太子帐中?” 秋月和云倩一脸解气。 等穆冰瑶叁人慢慢踱到太子营账不远处,就看见段锦走来;段锦见到穆冰瑶眼睛一亮,紫红色骑装穿在穆冰瑶身上,映着她羊脂白玉的肌肤,不但矜贵高雅,还显英姿飒爽。 远远看,就像一朵夺人眼目的魏紫琉珠。 “瑶儿,真好看。” 穆冰瑶对他眨眨眼,小声说:“是瑶儿好看,还是戏好看?” “瑶儿好看。”段锦毫不考虑给出答案,再往段钊营帐看去:“至于戏……”桃花眼闪过一抹锐意:“一定精彩。” 当他们来到太子营账处,帐外已经围了一些人,隐隐约约还可以听到帐内女子的啜泣声,和王氏的斥喝声。 “莹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营帐里段钊的脸色十分难看,他无法相信昨晚与他颠鸾倒凤、一夜激情的女子竟然是穆冰莹,而不是那个……那个他心心念念的穆冰瑶! 他脸色铁青、双目赤着血丝,额际更是青筋浮动,凉薄双唇紧紧抿着,坐在桌边一言不发。 穆冰莹坐在床榻上,以被褥遮掩胸前,披头散发哭得好不凄惨:“娘……” 她的衣裳因为昨晚被段钊扯裂,所以朱儿只好跑回去给她拿衣裳;此时她的脖子、双臂、前胸,满满青紫;而段钊虽然已经穿上中衣,但脖子胸膛处也布满了欢爱痕迹,脸上甚至还有两道指甲刮过的浅痕,不难想象昨晚她和段钊的激烈程度。 尤其是床单上那一抹暗红血迹,更是让王氏攥紧拳头,目眦欲裂。 “太子殿下……”王氏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帐外穆冰瑶和段锦走到穆晟身边,段锦问:“发生什么事了?” 所有人都一脸难以启齿,此时全公公走来,要“里头的人”整理好,都到皇帝的议事帐去。 穆晟气极败坏:“混账!竟已经闹到皇上那里去!” 穆冰瑶看了段锦一眼,那迷人戏谑的桃花眼写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他可是佛心来着。 来到皇帝的议事帐,除了穆家和王家人,其他一律都被摒除在外;当穆冰莹穿戴整齐来到御前,脖子上围了一条丝绸,实在是此地无银叁百两,看得帝后脸上更是乌云罩顶。 今日皇家狩猎,太子竟然搞出与大臣嫡女苟合的龌龊事! 皇后见皇帝铁青的脸,自己也无力看着太子,怒其不争。 这一两个月好不容易让皇帝对太子的印象稍有改观,也不再打压莫氏;这次扩大举行狩猎还是太子提的议,结果太子自己却做出这等败俗之事! 奸淫妇女在大秦可是重罪! 段钊还一脸纠结,回想昨晚整个过程,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昨晚的欢愉,是他尝男女之事以来最快乐的一次;因为脑中的对象是穆冰瑶,她在他身下娇吟承欢,享受他的进入驰骋,在他一波波的抽送下,发出求饶呜咽的声音…… 可是── 昨晚有多快乐,在看到穆冰莹脸孔的那一刻,就变得有多恶心! “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皇帝的声音,压抑着雷霆之怒。 面对皇帝的质问,段钊从昨晚的幻境中回神,烦躁地说:“儿臣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昨晚半夜穆……大小姐闯进儿臣营帐……”他只能按照原来安排好的说,将事件归因于女方主动前来,但要他承认自己情不自禁,他实在是…… “皇上!”穆冰莹跪了下去,摇头大喊:“皇上,臣女冤枉!臣女好好的睡在自己帐里,不知怎么回事,等清醒的时候就在太子殿下的帐中,和殿下……和殿下……”她羞得说不下去。 莫皇后对穆冰莹本来就没好感,现在发生这样的事又只知哭哭啼啼,怒沉着脸:“就算你不知道为什么跑到太子帐中,清醒了难道还不知道要避嫌、赶快回自己营账吗?” “我──”穆冰莹一噎,涨红着脸,羞得说不出话来。 王氏急着上前跪着道:“皇上、娘娘,莹儿一直是个谨守本分、遵守礼教的闺中女子,绝不可能自己做出这种出格的事,她是中了歹人算计啊!请皇上、娘娘明察!” 可是太医为两人把脉,都没有中媚药的迹象。 春宵醉厉害的地方就在这里,药效一过,船过水无痕。 本来段钊的想法是药效退了,查无媚药痕迹,他只要一口咬定两人是情不自禁,父皇纵使不高兴,也会看在木已成舟的份上,撤了穆冰瑶和老七的婚,将穆冰瑶改许配给自己。 他看向穆冰瑶,对方一脸木然,对现在发生的事一副事不关己、无动于衷;暗卫明明是从她的寝帐将人掳来,为什么送来的却是穆冰莹? 他半瞇着眼,眼睛死死盯着穆冰瑶,是她搞的鬼吗? 王氏突然以涂满鲜红蔻丹的手指着穆冰瑶:“是她!一定是她!昨晚穆冰瑶没有回寝帐,一定是她设计了莹儿?” #084狩猎1—霜白发疯了 穆冰瑶一脸无奈,她上前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臣女因为与礼部尚书家的玉歆姑娘投缘,昨晚都宿在她的寝帐里,两人还聊了通宵,不信可以问楚姑娘,还有礼部尚书家的侍卫、婢女,都可以为臣女作证。” 她又看向王氏:“而且母亲,你太看得起女儿了。瑶儿若要陷害长姐,也只能找个戏子什么的,能找太子配合我吗?” 一旁全公公差点忍俊不住,脸色变得古怪。 穆家老夫人六十大寿闹的笑话,几乎半个皇城都知道。 一直不说话的威远侯王牧开口了:“现在追究怎么发生已经没有意义,莹儿再怎么说也是丞相府嫡女,清誉不可不顾;老臣想知道,太子殿下打算如何收场?” 段钊看向王牧那双锐利如鹰的眼,分明就是逼他此刻请婚;虽然一开始也是这样决定的,但现在被逼着娶,心里总是不舒服。 他闭上眼睛一会儿,终于跪下请旨:“父皇、母后,儿臣读圣贤书,一直兢兢业业、警醒自惕,从不敢做出悖人伦、弃礼义之事;今日发生这样丑事,都是儿臣的错;穆大小姐才貌兼备、礼出大家,还望父皇母后成全,将穆大小姐赐婚于儿臣。” 皇帝看向穆晟:“穆老,你怎么说?” 穆晟跪下叩首:“臣谨遵皇上旨意,不敢有违。” 皇帝瞪向跪在地上的段钊,再看向一旁抽抽噎噎的穆冰莹,想刚刚太子那句“礼出大家”。 这样的女子当太子妃,如何当得起? 但看到一向忠心的穆晟,以及护国有功的威远侯,皇帝不禁一声长叹。 “罢了!穆冰莹听旨,朕今日将你赐婚于太子,明年待你庶妹及笄,一同出嫁;这一年让宫中嬷嬷到相府给你亲授礼仪,望你勤加学习,培养出足以担任一府主母的能力来,届时看你表现,再决定是配为正妃还是侧妃。” 王氏和穆冰莹刚开始还很高兴,听到后面脸色骤变! 王氏惊喊:“皇上!” “怎么,穆夫人有意见?”说这话的是皇后。 “不、不……谢皇上皇后恩典。” 皇帝站起来,龙袍衣袖一甩:“太子行为失检,狩猎回京后,禁足太子府叁个月,罚抄《礼记》、《论衡》和《冲虚真经》各五十遍。” 此时王曜来报:“启禀皇上,狩猎队伍集合完毕。” “哼!”皇帝冷哼一声,迈开步伐,率先离开议事帐。 穆冰莹看向段钊,黏腻喊了声:“太子哥哥……” 段钊险些没恶心死!脸色一白,碍于穆家和王家人在场,僵硬地说:“穆大小姐今日宜在帐中休息,本太子先行告退。”走之前,还深深看了穆冰瑶一眼,才快步走了出去。 穆冰瑶盯着段钊的背影,目光清厉。 段钊,你想当禽兽,我自以禽兽待之! ***** 集合场上,人人一身劲装强弩,整装待发。 皇帝换上一身明黄骑装,宣布除了依狩田令颁赠彩礼外,积分前五名者,他加厚赏赐;成为第一勇士者,他允其一诺,还加赠“千灵宝剑”。 所有人都振奋起来,“千灵宝剑”乃皇帝随身配剑,能得御剑可是莫大荣幸! 铜锣一敲,马蹄奔腾,所有狩猎者向怀君山四面八方散去,权贵豢养的猞猁、藏獒踏着飞扬尘土,也嘶吼着跟随主人长扬疾奔;负责探寻猎物的鹘、鹞、海东青,直冲云霄,盘旋空中清唳鸣叫,为主人侦察探勘,场面壮盛非凡。 翼龙首先奔出,俊美异常的李旭骑骏马跟上,朝西面前进;二公主看见一堆女子对她的驸马流口水:“阖上你们的嘴,难看死了!”让一堆千金不自觉低下头,掩饰脸上绯红。 燕王段钧喜欢围猎热闹,号召一堆王公勋贵,随他朝北面围猎场前进。 段钤一身白色骑装,和幕僚也往北面围猎场方向骑去,只是他们没有跟上前面,反而拉开与前面队伍的距离,缓缓前行。 “殿下不用担心,沿路我们已经做好准备。” “淮王已经被皇上叫去,往西边峭壁去了。” 段钤点头,马鞭一抽,往他们决定好的蹲踞点前进。 他们在距离围猎场前十里处的山坳埋伏,等待他们的猎物:穆冰瑶。 幕僚问:“昨夜太子和穆大小姐的事,殿下怎么看?” 段钤眉宇轻蔑一扬:“还能怎么看?就是太子皇兄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自尝苦果。” “属下也是这么想。皇上赐婚,太子一急,想对穆二小姐先下手为强,但反被穆二小姐用穆冰莹李代桃僵,送到了太子床上。” 段钤闭了闭眼睛,老七昨晚紧握穆冰瑶的手,一起面对涟漪弓箭的那一幕,又在他眼前出现;他很后悔为什么他没在第一时间出去,让站在她身边的人是自己,如果他早老七一步,是不是父皇赐婚的对象,就是他了? 段钤看向围猎场,那里隐约传来敲锣声,禁军第一次赶集野兽已经开始;而他在这里,等待他的猎物。 ***** 姑娘群里,大部分女子都不会骑射,坐着马车由侍卫保护,往东麓欣赏风景去了;王轻云想去找段钤,却被白氏硬留了下来。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各家的寝帐距离都不远,丑事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王氏和白氏都不想给人看笑话,王轻云心里老大不愿,但也只能服从。 白氏道:“轻云,王家已经和太子绑在一块,真的,断了对赵王的心吧。” 王轻云抿唇咬牙,一脸不甘,却在看到穆冰莹一脸春情、彷佛还在回味昨夜与太子的颠鸾倒凤时,彻底爆发! “穆冰莹,你能有点羞耻心吗?我因为你得屈居在这,娘和姑母也为你唉声叹气,你那是什么表情?到底还有没有脸?” “轻云表姊!”穆冰莹一惊,忙收拾自己荡漾春心,咬牙低头。 “轻云!” 白氏轻斥了一声,但她也不是没怨气,谁家的女儿不是心头肉?为了这个小姑的女儿,整个王家打包上了太子的船,她也是呕的。 “小姑,不是轻云要骂莹儿,你瞧瞧她这没心没肺的,皇上是赐了婚没错,但如果明年皇上不满意,那莹儿就是一个侧妃!侧妃是什么?就是一个妾!咱们王家就为了一个妾赔进去?你说公公怎么会放过你!” “这──”王氏也没了主意,看向不争气的女儿,也是恨铁不成钢。 白氏叹了口气:“小姑,听我一言,你们与其花心神去对付穆冰瑶,倒不如想办法让帝后肯定莹儿;反正这次是没脸见人了,你们母女干脆先回京,省得尴尬。” ***** 另一边,楚玉歆和穆冰瑶一起,身边跟着云倩和四个护卫,她们骑马往南,想猎个兔儿、小鹿什么的。 至于秋月,穆冰瑶见她对草药有兴趣,便把她派去给陆一凡,背着竹篓采药去了。 经过昨晚,陆一凡又是拿出悟灵草、又是解了春宵醉,他深深觉得淮王和王妃不能没有他。 穆冰瑶和楚玉歆两人一边骑着马,一边寻找猎物,楚玉歆觉得穆冰瑶心不在焉,不断和霜白说话。 “瑶儿,怎么回事?” 穆冰瑶皱着眉,霜白很焦躁,不太听指挥:“玉歆,我觉得霜白不对劲。” “怎么会这样?” 穆冰瑶为了控制霜白,满头大汗。 云倩道:“小姐,要不我和你换马?” “不行,霜白认人。” “可是……” 此时一阵凉风刮来,树上掉落一大片桑葛藤,众人忙要拨开,霜白却彷佛受了刺激再也控制不住,两只前蹄高举,大声嘶鸣起来! “啊──” “小姐!” “瑶儿!” “嘶──”霜白狂性大发,一阵嘶鸣后开始往前面小路奔去!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穆冰瑶:这是要开虐本仙姑的节奏? 大妖孽的杀气立刻袭来。 小草:不,是打算让锦瑶CP灵肉合一的节奏。 大妖孽(春风一笑):小草大大要不要休息一下,来杯咖啡,这段可得好好写…… #085狩猎2--只会追着穆冰瑶跑? 楚玉歆被眼前猝然发生的事吓呆了半晌,回神后大喊一声:“快追上去!” 她大喊的时候,云倩已经驾马跟上;四名护卫只留一人保护楚玉歆,其余叁人立即往穆冰瑶方向追去! 楚玉歆看着满地的桑葛藤,这里到处都是高大树木,桑葛藤怎么会从天而降?而且桑葛藤无毒无害,霜白怎么会突然发疯? 楚玉歆将掉落在身上的桑葛藤放进怀里:“不好,瑶儿的马朝北边去了!那里是围猎场,快回去叫人!” ***** 穆冰瑶紧紧抓住缰绳,风急速从她两颊呼啸而过,几根树枝闪避不及甚至划过她的衣袖和发丝,勾破了她右手的袖子。 霜白像没命一样往前狂奔,一开始她还可以听到云倩在后面呼喊,而影叁差一点就跃上了霜白的马背,但还是咫尺之差!霜白不愧是名驹,一下子就将影叁甩了开去! 霜白近乎疯狂,穆冰瑶抓紧缰绳、双脚夹紧马腹,将自己紧贴马身,努力维持身体平衡。 段钤的亲信看到霜白朝围猎场而来,立即发出信号;可没想到附近的段钊和王曜,看见霜白载着穆冰瑶往围猎场,瞬间大惊失色! 段钊道:“霜白不对劲,王曜,追上去!”又立即回头:“沉嵩,通知虞部,让他们停止驱赶野兽!” “是!” 王曜早驾马追去,段钊交代完也紧追在后。 霜白感觉有人追赶,一个转弯,差点将穆冰瑶甩下马背!还好穆冰瑶抱紧了霜白脖子,才又安稳地伏在霜白身上。 穆冰瑶快哭了!她看到围猎场的红旗,两个侍卫睁大眼睛试图阻拦爆冲的霜白,但最后却被霜白一脚踢得老远! “瑶儿!” 穆冰瑶自然听到王曜的叫喊,但霜白实在太快,一个转瞬间,牠又已经甩开他们,直接冲进围猎场范围。 当看到一排排被霜白撞裂的栅栏和围猎旗子,穆冰瑶头皮发麻,知道自己已经正式进入围猎区。 她的脸彻底黑了!现在她更不能掉下马,如果突然跑出一只被驱赶的猛兽,她还得靠疯狂的霜白才能逃命! 另一边段钤看到信号,和手下一直全神贯注,等待疯狂的霜白朝这里奔来;但没多久,就见属下匆忙来报:“殿下,不好了!” 段钤心里一沉:“发生了什么事?” 传信人脸色很不好看:“原本霜白一路跟着桑葛藤而来,但半路遇上了太子和王小将军,王小将军一追,将牠追进了另一条路,现在霜白已经进入了围猎场!” “什么!”段钤脸色瞬间惨白,二话不说,鹞身上马:“该死!哪个方向?” “围猎场西麓。” 段钤再无耽搁,缰绳一驾,朝围猎场西边奔去。 在西北交界处狩猎的蒙达、涟漪兄妹,感觉围猎场方向尘土弥漫。 蒙达挑眉:“围猎场好像很热闹?” 苍鹰:“应该是围到了鹿群,正在缩小范围追捕。” 赤鹰:“鹿群都在南麓,说不定是有一只奇珍异兽被赶进了围猎场。” 涟漪噘嘴道:“大秦会有什么奇珍异兽?一群没眼光的人,放着本公主不要,只会追着穆冰瑶跑……” 蒙达看着自己的战利品,一头山猪、一头獐鹿和一只稀有狞猫,这样要拿第一勇士可能不乐观…… “王妹,咱们也去追那只奇珍异兽,这样才有机会拿第一勇士。” 涟漪脸色一沉:“王兄,你是不是也想去找穆冰瑶?别骗我了!我知道你对她也有兴趣!不准!就在这里,西边猛兽多,说不定等会儿就跑出一头老虎。” 正被大家追着跑的奇珍异兽,不,正被大家追着跑的穆冰瑶,正被霜白驮着闯进一片密林;穆冰瑶全身僵硬,几只野鹿、山猪从她身边奔过,又听到远处传来密集的敲锣声,她心想有没有这么幸运? “霜白!停、停下来!我、我快撑不住了!” 再这样跑下去,她迟早体力透支被狠狠甩下地面,到时没死也是重伤;而且霜白也会因衰竭而死,到时候她就真的求救无门了! 突然,她看到眼前── 穆冰瑶脸色几近透明,密林尽头竟是一处陡落的断崖,距离对岸山路至少超过十尺! “天、天啊!”穆冰瑶发誓,若能活着回去,明年狩猎她再来就是猪头! “啊──” 随着穆冰瑶的尖叫声,霜白劲腿一跃── 穆冰瑶的呼吸和时间彷佛一起骤止,直到霜白的蹄子再度踏上地面,穆冰瑶一个俯冲,额头撞到银装鞍上的杏叶,磕的她生疼,她才发现她没死! 穆冰瑶眼泪立即飙了出来,霜白啊!要带我玩儿也不是这样! 突然,穆冰瑶想到,她有秋月帮她准备的木梨熏香,木梨的安神效果,或许对霜白也有用? 不管了,现在只能“疯马当正常马医”;她右手紧搂着霜白,左手慢慢从腰际拿出陶瓶,咬开瓶塞,将木梨精油全洒在霜白头上和自己手上,木梨浓郁的气味立即弥漫开来;她揉搓霜白的鬃毛,让气味扩散。 然后她将沾满木梨气味的双手覆盖在霜白的眼睛上:“霜白,我知道你害怕,没事的!我们慢下来、慢下来!你不要害怕,霜白乖,没事的,没事的……” 渐渐的,霜白气息竟不再急促,跑了几里脚步终于渐渐放缓,穆冰瑶仍蒙着霜白眼睛,不断说话安抚;终于,在穿出一片树林后,霜白停了下来。 得救了! 穆冰瑶搂住霜白脖子,磨蹭微笑道:“好姑娘,做得好。”她下马,紧绷的身躯一落地,脚整个瘫软,人就跌坐在地上,她顺势靠着霜白,眼泪不受控制流了下来。 双手满是木梨香,此刻她好想念那个人,想念她在自己身边说:瑶儿放心,本王在。 大妖孽…… 穆冰瑶揉揉自己僵直的身体,正想要站起来,突然听到四周草丛发出窸窸簌簌的声音,她的弓和箭袋早丢了,身上只有一两件唐晔给她的武器。 “姑娘别动!我家主子没有恶意,只想请你去作客。” 一道清丽女音,从穆冰瑶的右前方发出来,然后穆冰瑶的四周,陆续走出几名女子;她们各个玉貌芙蓉,清冷绝俗,一身白纱水袖,在这山林绝壑之间,宛如群玉仙女。 穆冰瑶算一算,总共八个。 她心里警钟大响,这些女子不像朝廷官宦人家,反而像是江湖人物。 ***** 西边峭壁。 陪着皇帝在西边峭壁狩猎的段锦,在影叁追丢穆冰瑶不久,就知道穆冰瑶出事的消息。 “西麓?”段锦想了想:“那里直通望月崖。” 他调转马头:“齐敬,联络一凡、召集影卫、云倩,一起在望月崖待命!” “是。” “可恶!”他瞟了一眼坐骑辔头旁挂着的小狐狸,尾巴还有点变形,现正随着骏马狂奔,不断前后摇晃。 “明年本王再让你出来狩猎,本王就是猪头!”段锦大喊。 段锦一直往西麓驰奔,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突然出现一个小白点急速向他奔来!白点愈近愈大,段锦心脏都快跳出来:“霜白!” 段锦忙勒住缰绳,跳到霜白背上,拉住缰绳,霜白立即长鸣一声:“嘶──” “瑶儿呢?”段锦焦急地问,而霜白不断以马头蹭着段锦的手;他突然看见在霜白的辔头处有一个荷包,他拿起来一闻。 “木梨?” “好姑娘!瑶儿让你来寻本王的吗?” 霜白又一嘶长鸣,段锦缰绳一驾:“走!救你主人去!” #086狩猎3--这该死的神兽体质! “姑娘,我家主子想见你,还请姑娘跟我们走。” “你家主子是谁?”穆冰瑶问。 女子淡然道:“我家主子平时很少见外人,请姑娘跟我们走,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 穆冰瑶冷笑:“意思是若我不跟你们走,你们就要伤害我?” 女子道:“为了完成主子命令,若得罪姑娘,也请姑娘包涵。” “我不想包涵;你家主子想见我,让他到丞相府来。” “穆冰瑶,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什么酒都不吃,尤其是莫名其妙的人送来的酒;回去告诉你们主子,把诸位姐姐的礼仪教好再来!” 她解下荷包让霜白闻,又将之绑在霜白的辔头上:“去找身上有这味道的人。”马屁一拍,霜白直冲了出去! 见霜白跑走,有人想追,但为首的那女子道:“算了!追不上的。” 她看向穆冰瑶:“穆二小姐,很抱歉,我家主子让你吃什么酒,你就得吃什么酒;就算绑,我们也得给主子绑回去,上!” “住手!” 就在八名女子要动手之际,一个矫健男子在空中踩着凌波微步,利落降到穆冰瑶身边。 穆冰瑶一开始很惊喜,但看见人后很诧异:“怎么……怎么是你?” 王曜面无表情的嘴角不禁微微一抽:“瑶表妹,好歹我也奔了两个山头,你这样说,我很受伤。” “呃……” “我知道,你只是讶异而已;毕竟一个月前,我才派人封街狙击你。” 穆冰瑶:…… 王曜不再和穆冰瑶说话,锐眼观察了一下这八个女子,目光一沉:“‘慕君山庄’的八观音?” 穆冰瑶见那几个女子脸色微变,心里也是一跳! 慕君山庄?江湖号称天下第一庄,与无知阁并列的江湖两大组织? 她与慕君山庄向来没有交集,为什么慕君山庄的主子要见她? 八观音为首的女子怒斥一声:“我们是什么人与阁下无关,还请阁下让开,休给自己惹上事端。” 王曜的冰块脸一点都不为所动:“想带她走,先从本将军尸体上踏过去。” 穆冰瑶瞠大眼睛,什么时候王曜对她这般好? 八观音同时射出水袖,王曜一手抽出配剑,一手搂住穆冰瑶腾空而起。 王曜几乎是拦腰扛起穆冰瑶在天空旋了一圈,然后落在旁边的树上:“在树上等我!”说完一跃而下,以一敌八。 八观音的水袖如灵动白蛇,不断向王曜击去,然王曜剑法了得,长剑冷光随着他的挥舞,在空中化为一道道剑虹,与八观音的水袖交缠酣战;那些水袖看似轻薄,但却坚韧难断,王曜长剑几次挥斩,竟然都无法伤它半分。 此时王曜被一条水袖甩中手臂,他的军服右臂,立即撕裂出叁条口子!王曜一闪,脸上也出现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那水袖中竟藏有薄刃! “曜表哥,小心!” 穆冰瑶惊叫出声,王曜身上的伤痕愈来愈多,那八条水袖简直是阴魂不散的在他四周飞舞乱窜!血色开始晕染他的衣服。 穆冰瑶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就算王曜武功高,但人家有武器…… 武器?穆冰瑶忙从怀中取出唐晔给她的小玩意儿,其中一个是上次在瀑布断崖炸了四人的匕首暗器,还有一只木头鸟儿。 该死,自己怎么忘了! “咻──碰!”一道绯红色的烟火瞬间窜上,在蔚蓝的天空中炸出美丽的烟火。 看见信号八观音脸色一变,目光狠厉,对困在中央的王曜同时掷出水袖! “曜表哥,后退!” 王曜轻功确实了得,穆冰瑶一喊,他在电光石火间就跃离包围,跳上另外一棵树;而几乎同时,一粒小型弹药弹出,在八条坚韧水袖交集处炸开! “碰!”一声,水袖应声而断,八观音被炸弹后作力往后弹飞了出去!有几个人还受了伤。 穆冰瑶紧紧抱着树,差点被爆炸威力给震下树来。 王曜见机不可失,跃到穆冰瑶身边,抱住她几个起落,离开现场。 八观音从地上爬起,几个作势要去追穆冰瑶,但为首女子却开口阻止:“不必追了!” “妍芝姐姐!” 为首女子看向天空还未消散的绯红烟雾:“来不及了,撤。” 王曜抓着穆冰瑶的手,沿着山路跑到一处断崖,此时他再也跑不动,席地坐了下来。 穆冰瑶发现他们跑上了一条死路,除了峭壁,另一面就是坡度极陡的崖谷,下面树木枝枒横生,密叶遮蔽,也不知道下面有多深,是水还是泥。 穆冰瑶自己也累得半死,但她发现王曜受伤不轻,袖子几乎被血浸透,忙拿出手帕包扎他左臂上最大的伤口。 “瑶表妹。” “你先别说话,留一些体力!我看她们有几个也受了伤,现在打草惊蛇,应该不会追来了。” 王曜却看着她:“你用来炸她们冰蚕水袖的武器,就是在瀑布断崖炸死我四名家卫的暗器?” 穆冰瑶手上一停,表情古怪:“我不会承认的。” “没关系,他们该死。”王曜低头:“对不起。” 穆冰瑶继续手上动作:“你已经道过歉了,况且你今日对我有救命之恩,那件事就不要再提。”说完又补了一句:“但马球场上你故意让段锦受伤,我还是会找你算账!” “伤了殿下,我……不后悔,嘶──” 他龇牙咧嘴看向她,穆冰瑶手劲故意用力,灵动的眼睛狠狠剜他一眼。 “一码归一码,以后再找你算账。” 经过霜白的疯狂奔跑、八观音的威胁,穆冰瑶的衣服有些破损,头发凌乱、脸上脏污、甚至还有些泪痕和浅浅刮痕,整个人狼狈不堪;但在王曜眼中,穆冰瑶秾丽惊人。 此时她这么近给自己疗伤,即使脸色不豫,但王曜觉得,这是他此生最幸福的时刻。 王曜咬牙:“我们……真的只能站在对立面吗?”其实他想问的,是他还有机会吗? “脚踏双船最危险,王家既然帮了母亲和长姐,就注定你我不会在同一条船上。”她看向他,眸似墨玉:“曜表哥,有时一个转身,就是一生错过;错过就是错过了,人生是要往前看的。” 王曜胸口猛烈跳动,他紧握的拳头发颤。 穆冰瑶看向自己的手,一双青葱玉手,此时满是污泥伤痕和血渍:“我的手沾了血腥,但我可以让我的心保持清白;我和禽兽对抗,但不会让自己也变成禽兽。”她的话点到为止。 穆冰瑶看王曜一脸惨白,以为他很不舒服:“忍耐一下,信号发出去,不久就会有人来救我们了。” “你指的是淮王。” 穆冰瑶点头。 “皇家无情,为什么这么相信他?” 穆冰瑶偏着头微笑道:“他是唯一一个,让瑶儿觉得温暖的人。” 穆冰瑶想站起来,但王曜突然攫住穆冰瑶的手。 “曜表哥!”穆冰瑶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 “嘘……”王曜眼如鹰隼,犀利盯着左前方突出的石壁草丛;握着穆冰瑶的手,力道不自觉加紧。 “瑶儿,就算以后我们站在对立面,但现在,我很庆幸可以保护你。” 穆冰瑶往他看的方向望去,浑身一震! 她快哭了,这该死的神兽体质! 是狼! 狼群缓缓走出草丛,发出阵阵低鸣的呜呜声。好几只深色高大的影子从峭壁草丛中探出头来,绿幽幽的眼睛闪着诡异光芒;牠们龇着牙,唾沫顺着尖锐阴森的尖牙缓缓流了下来。 穆冰瑶的手微微颤着,牠们看起来比想象中巨大;王曜紧紧捏了一下自己的虎口,眼神清明:“瑶儿,那能爆炸的玩意儿还有吗?”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王曜(感动):今天是我的主场! #087狩猎4—本王来了! “还有一颗,但这里不行,狼群不会聚集在一起,而且我们会受到波及。” “那你看状况,我先引开他们,解决几只算几只,你照顾好自己。” 穆冰瑶的声音有些抖,但她知道她没有退缩的权利;她算了算,十六只,一口气出来了十六只狼! 她把手上匕首握得死紧。 王曜让穆冰瑶爬上一个峭壁高台,自己抽出腰中长剑。 一头灰狼首先扑向王曜,王曜长剑一挥,灰狼敏捷闪过!另两只黑狼同时扑上,王曜一个旋身,长剑在空中快速划出几道冷凝剑光,那两头黑狼发出哀嗥,“碰、碰!”两声跌落在地!脖子处立即流出一摊鲜血── 灰狼滚了好几圈,发出狼嗥! 狼群受到鲜血刺激,跟着长嗥起来! 牠们鼻孔翕合贲张,绿眸赤裸裸流露想大啖血肉的欲望,沿着狼牙滴到地上的唾液“啪搭啪搭”响着…… 王曜的危险让狼群小心翼翼;牠们开始采取包围,想用夹击方式对付王曜。 不知哪只狼一声长嗥,狼群蜂拥而上!王曜一跃一剑一掌,两只狼瞬间被踢飞,但他的右腿也被一头褐色大狼咬住,王曜一剑从牠咽喉割下,鲜血喷涌! 王曜不愧是大秦年轻一辈的骁勇武将,电光石火间,狼群已经死了一半,但王曜身上也是鲜血淋漓;他忍着身体被狼啮咬的疼痛,不断将狼群限制在自己能对付的范围。 “哪里去!你们的对手是本将军!” 有一只往穆冰瑶方向攫去,瞬间又被王曜挡住去路,他甚至拿自己的手引诱狼只,不让牠们去伤害穆冰瑶。 “王曜!” 穆冰瑶受到的震撼不轻! 就在穆冰瑶看到一匹狼跃起,要扑向王曜背后,穆冰瑶大喊一声:“表哥小心!”她跃下高台扑过去,匕首从狼头咽喉,一刀划下! “瑶儿!” 穆冰瑶和黑狼一起跌落在地,狼的鲜血瞬间将穆冰瑶的紫红骑装染成一种诡异的黑紫;王曜一脚踢飞咬住他的灰狼,往穆冰瑶方向扑来,甩开那头已经毙命的黑狼:“瑶儿!你没事吧!” “没、没事!”然后,穆冰瑶瞠大双目── “表哥后面!” 一声令人战栗的狼嗥,一团令人无法呼吸的压迫感,一头大狼从空中飞扑而下!王曜下意识搂紧穆冰瑶,将她完全包覆在自己怀中! 护你而死,心甘情愿。 “砰!” 想象中的狼牙没有嵌进自己身体、意料中的撕裂疼痛也没有传来,手没断、头还在,鲜血还在汩汩的流,怀里也还有少女温暖的体温和馨香。 从凄厉的狼嗥他知道有人来了,而且武功高强;不用多久时间,就能将剩下的狼全部歼灭。 可是他不想看,只想闭着眼睛,搂着怀中女子;他知道,这可能是他这辈子唯一一次,可以这样搂着她。 果然,不到片刻,一只大手粗鲁地将自己从领子抓起,直接甩到一边。 “瑶儿没事,本王来了。” 穆冰瑶抬头,看到那双迷人又晶亮的桃花眼,闻着他身上令她绝对安心的木梨香,她崩溃大哭,举起粉拳,在他胸膛狠狠抡搥起来! “臭妖孽!你怎么现在才来?不是告诉我身后有你吗?是不是皇上赐了婚你就无关紧要了?你知不知道我吓死了!有人要绑我、还有狼要吃我……” 这是段锦从没看过的穆冰瑶,会抱怨、会生气、会对着他耍脾气;他觉得新奇,甚至十分欢喜,他喜欢她对他撒气。 段锦搂着她,让她打、任她搥、随她骂,等她高兴了才好言宽慰:“是是是,都是本王的错,回去让你好好惩罚本王;乖,不哭,本王看看?我的狐狸仙姑有没有受伤?” 穆冰瑶不断啜泣,一脸脏污,嗡声道:“没、没有……” 段锦瞧她一脸脏,浑身狼狈,有点想笑但又满满的心疼,一颗悬在咽喉口的心,此时才安心的放回肚子里。 他从怀中拿出自己的帕子帮她擦脸,声音温柔:“对不起,本王来迟了。” “我一直在等你……” 一旁紧闭眼睛的王曜仍静躺不动。 她说她一直在等那个人,即使她在自己身边。 穆冰瑶终于想起王曜:“王曜呢?” “在那。”段锦嘴巴一挪。 “段锦,快!他伤的很重,你怎么没先处理他?”穆冰瑶又抱怨了,忙推开段锦,跑到王曜身边。 “瑶儿,你觉得本王找到你之后,还有时间管别人?” 穆冰瑶一噎,但现在不是和段锦抬杠的时候:“这里离营地是不是很远?你身上有没有药?曜表哥伤得很重。” 曜表哥? 段锦嗅出一点点不一样的味道:“等等,小仙姑,你为什么对王曜这么关心?你忘了他封街狙击你?” 还趁本王不注意偷偷跑去穆府议亲?本王腿的仇也还没报! “一码归一码,刚刚若不是曜表哥,你的小仙姑早就死了。” 段锦粗鲁地把王曜扛到霜白背上,解下一条缰绳将王曜紧紧捆住。 “感谢你救了本王王妃,连同本王脚伤,回去一并酬谢。” 说完拍了一下马屁,霜白就驮着王曜离开。 王曜很想骂脏话,段锦把他五花大绑,让他连调整姿势都做不到,这一路被霜白这样颠着,没内伤也会被震出内伤。 段锦走到穆冰瑶身边:“一凡他们已经在望月崖等着,本王的马在西边山麓,你跟本王一起。” “曜表哥不要紧吧?”总觉得王曜这样颠着,应该不太舒服。 “不要紧,本王检查过了,他只是外伤,颠一下不碍事。” 但有的他受。 穆冰瑶一下腿软,从霜白一路狂奔,她的精神就没放松过,现在一松弛,人就没力气了。 段锦马上扶住她:“瑶儿!” “没事,只是没力气。” 段锦看得出来她已经气脱委顿,心疼地拨开她贴在颊上的头发,软声道:“本王背你。”说完转过身,蹲了下来。 穆冰瑶看着段锦宽阔的背,心里一暖,正要将身体趴上去,段锦突然转身抱住穆冰瑶往旁边一倒── “嗖──”一支吹箭射在离他们不到两吋的地方,没入泥地一半的箭镞,带着让人冷颤的暗蓝幽光。 箭上淬了毒。 “不会又是她们?”穆冰瑶搂着段锦,双手紧紧缠着他的腰。 “她们?”段锦寒气凛冽。 “刚刚有八个女子要架走我,刚好王曜来,说她们是慕君山庄的八观音。” 慕君山庄的八观音?段锦眉宇一凝,摇头:“不是慕君山庄。” 慕君山庄以商起家,不用毒。 段锦将穆冰瑶护在身后,朗声道:“本王服过悟灵草,一般毒对本王无用,不知阁下是谁?何不现身相见?” 草丛中又走出六个人,各个手握金刀,一身煞气。 “谁派你们来的?” “废话少说!你们是要自己了结还是让我们动手?” “瑶儿乖,一旁等本王。” 段锦等她站到一块大石之后,往前踏了两步,右手抽出腰带一个玉钩,一柄墨色软剑瞬间握在手上。 段锦道:“一起上吧!本王王妃累了。” 六人蜂拥而上,金刀在艳阳下闪着炽人光芒;穆冰瑶只见六道金光随着黑衣人吆喝,快速往段锦身上招呼而去。 段锦一身绛红骑装,宛如一只神鹰,借其中一名黑衣人的金刀一点,翩然飞起,手中墨色软剑快如电掣,朝身下一名黑衣人刺去,黑衣人心下一凛,忙以金刀阻挡! “铿!”一声,虽然他架住了段锦的一击,但另两名黑衣人却被段锦的长腿扫中,直中胸口,鲜血一吐,趔趄了两叁步才停止,没再继续后退。 段锦瞇着眼,嘴角还是带着惯见的嘲讽:“嗯,有一点本事。” 金刀与墨剑短兵相接,金属碰撞声伴着火花,墨剑锋利的剑刃往其中一人咽喉划去,一道细如发丝的血线,在空中开出晕染的血花── 黑衣人倒下,脸上还瞪着铜铃大眼。 段锦摇头:“果然只有一点。” 五柄金刀齐齐往段锦砍去,段锦一跃,动如脱兔;穆冰瑶完全看不清楚段锦在空中又划了几道剑光,只是不到片刻,伴随哀嚎之声,鲜血就在空中飙洒,一阵血雨让穆冰瑶紧紧闭着眼睛。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段锦:终于夺回本王主场! #088狩猎5--这么弱,也好意思出来当杀手? “说,谁派你们来的?”黑衣人已经死了一半。 “哼,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不必多说!” 段锦桃花眼带着轻蔑嘲笑:“就凭你们叁个,也杀得了本王?” 黑衣人闻言心下一怯,就这么一瞬间的犹豫,段锦墨剑森寒的剑气已经逼近,叁人狼狈分开!段锦一开始就锁定中间黑衣人,一个兔起鹘落,那黑衣人的胸口已经开出血花;左右两边黑衣人大骇,使尽全身力气朝段锦攻来,段锦腾空而起,一身绛红、带着邪魅又慑人的气魄,灼如烈日! 墨剑刺眼的剑芒宛如银龙,从空中俯冲而下。 两道剑芒让黑衣人两只手臂瞬间脱离身体! “啊──” 两名黑衣人各断一条手臂,绛红的身影落下,墨剑滴着血珠,段锦宛如杀神。 “谁说的快,本王饶他一命,赠五千金,让他引退江湖。” “是──” “小五!” 段锦直接将墨剑刺入劝阻人的心脏! 剑起、血涌,气绝。 小五惊骇大叫:“是太子!是太子让我们来的。” 小五蜷在地上瑟瑟发抖:“太子说只要我们跟随地上桑葛藤的足迹,就能找到你;因为你一定会来救那个女人!” “这么说,本王王妃的坐骑也是太子搞的鬼?” 小五眼神闪烁,闭口不答。 段锦踢了他一脚:“说!” “是!”小五一疼,立即开口:“太子昨晚让人给马吃了黄麻,让马兴奋躁动,而且会对桑葛藤特别敏感,只要闻到桑葛藤的味道就会疯狂,无法控制……” “所以你的意思是,太子借机要杀本王和瑶儿?” “是,还请殿下遵守约定,放小人一条生路。” 穆冰瑶觉得不对劲,却想不出哪里不对…… 突然段锦大喝一声:“瑶儿!” 电光石火间,段锦将手中墨剑往他右方射出,而自己一跃,想都不想就往穆冰瑶方向飞扑过来,在抱住穆冰瑶的那一刻,右手臂一阵刺痛,两人一起扑倒在地! 原来一名未死绝的黑衣人突然抬头,将吹箭目标对准穆冰瑶,就在他吹出毒箭剎那,墨剑也刺入他的额头,当场毙命。 那断了右手的小五跃起,拿起地上金刀大笑:“我可以完成太子的任务了!段锦、穆冰瑶,你们纳命来!” 段锦右手手臂僵硬麻痹,他急忙推开身下的穆冰瑶,让穆冰瑶往旁边滚去,而他自己反身朝杀手冲去,长腿一个旋踢,硬是将杀手踢踉跄了好几步,可是自己视线也开始模糊,一个黑衣人晃成叁四个。 “该死!”段锦努力甩着头,拔掉插在手臂上的吹箭;扯下一名死去黑衣人的腰带绑在手臂之上,减缓毒液窜流。 “原来你是骗我们的,你根本没服过悟灵草!”杀手小五恍然大悟。 “段锦!” 穆冰瑶自然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段锦为了救她已经中了毒箭;而小五此时提刀朝着段锦走去,表情狰狞,一脸嗜血。 “哈哈哈!我竟然可以杀了玉面战神,我小五从此要扬名立万了!” 小五左手握刀没那么稳妥,穆冰瑶爬起来,忍着恶心害怕,双手从死士的头颅拔出墨剑,对准小五! “想杀玉面战神,也不算算自己八字!” 小五回身,见穆冰瑶一身狼狈,却有着潋滟惊世的绝色。 他停下往段锦的脚步,转身看穆冰瑶,狰狞的表情露出猥琐的笑容。 “我今天是走了什么运?能杀玉面战神,还能上天下第一红妆?哈哈哈──”小五毫不在意穆冰瑶手上握有长剑,踉跄的脚步歪歪斜斜的朝穆冰瑶走去。 段锦捡起地上一把金刀,随意往自己受伤的手臂一划,刺痛感让他恢复一点神智:“你的对手是我!” 小五哈哈大笑,睥睨着段锦:“皇帝才刚赐婚,不知殿下享受过这美人滋味没有?没有也没关系,爷尝过了再告诉殿下,她的滋味有多销魂。” 段锦眸子红丝满布:“你敢碰她,本王会让你后悔投过胎!” 此时穆冰瑶将手中长剑刺入身边一颗狼头,直接往小五方向甩去:“畜生!你的同伴来找你了!” 小五猛然回头,突然看到一颗血淋淋、狰狞的狼头朝自己飞扑而来,震慑地挥着金刀,段锦趁空隙捡起地上吹箭,朝小五掷去! 小五避了开去,恶狠狠道:“还想偷袭?” 他提刀想杀段锦,但穆冰瑶已经握剑朝小五冲去:“要杀段锦,先问过我!” 穆冰瑶冲到小五背后,小五一个转身,提刀架住穆冰瑶的墨剑,冷笑道:“凭你也想杀我?” 穆冰瑶靠小五极近,看着搁在自己面前的金刀,眉眼笑得妖冶艳丽:“是,因为──我有两只手!” 小五一愣,一柄匕首已经刺入他的心脏。 “这么弱,也好意思出来当杀手?” 小五一脸狰狞,大吼一声!用尽最后一击力气,震开穆冰瑶手中匕首,一掌击向她的肩头── “瑶儿!” 穆冰瑶被击得飞出断崖,段锦飞扑过来抱住她,两人一起往山谷下跌去! ***** …… 不知过了多久,天旋地转的翻滚终于停止,他们跌在一层厚厚的枯叶上。 穆冰瑶浑身酸痛地睁开眼睛,抬起头,她发现段锦一直将自己紧紧搂在怀中,此时也缓缓张开眼,表情略显痛苦,正低头看着她:“瑶儿……” 穆冰瑶忙坐起来,发现段锦脸上、手臂、浑身上下都是泥土和擦伤,骑装也破损不堪;这一滚,他是用自己的全身在保护她。 “你……”穆冰瑶眼眶瞬间热了起来:“你猪头吗?没事跟着跳下来?” 段锦轻笑出声,无力瘫在地上:“是猪头也得救回你。” 一颗晶莹泪珠从穆冰瑶脸庞滑了下来,在她下巴停留。 段锦想伸手去碰她的脸颊,但浑身疼痛让他龇牙咧嘴,更因中毒,穆冰瑶突然幻化成好几个。 “瑶儿果然是仙姑,眼前有……六个瑶儿──”说完,昏了过去。 “段锦!” 穆冰瑶立即搜段锦身上有无解毒丹。 上一世,陆一凡习惯将他自己特制的解毒丹让段钊随身携带;这一世他认了段锦,一定也会给他准备。 果然,穆冰瑶摸出一只小陶瓶,也不管有没有用,扶起段锦就让他服下,然后开始检查段锦的伤口。 除了滚下来的擦伤,最严重的,莫过于右臂上的毒,以及他为了怕昏迷,狠心在毒伤上又划了自己一刀。 穆冰瑶眼睛又开始模糊,她忙拭掉眼泪;这里幽深静谧,满地厚厚的枯叶,若非如此,她和段锦早命丧黄泉。 头顶林叶遮蔽天空,只靠从叶缝筛下的阳光视物,四周古树参天,还有些奇花异草,前面不远处有一条小溪、以及几块平整大石。 段锦糟糕地发烧了。 穆冰瑶慌张起来:“不行,我不能慌!” 穆冰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让段锦平躺在一棵大树下,并捡回和他们一起掉下山谷的墨剑和匕首,开始寻找自己需要的东西。 虽然她没有陆一凡厉害,但上一世却和他学了不少。 穆冰瑶很快找到白头翁、红娘子、王不留行、雏菊和野姜花,幸运地又看到一棵李子树。 她用墨剑打落几颗青绿绿的生李,水果愈酸,消毒效果愈好。 穆冰瑶取了水,将李子汁液挤入水中稀释,不断冲洗段锦伤口,然后将捣碎的草药敷在伤口上,接着撕下自己的里衣,割成长条,小心翼翼帮段锦包扎……。 等一切都忙完,便坐在他身旁搓着他的手帮他取暖,又搓揉薄荷叶,在段锦两边太阳穴轻轻按压;不知过了多久,段锦低吟一声,缓缓睁开眼睛。 “大妖孽,你终于醒了!” 段锦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张满是污渍的脸蛋,那一双小狗水漉漉的黑瞳就这样望着自己,他虚弱笑:“你是谁?又脏又丑的。”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各位亲爱的天使读者们,明天锦瑶cp就要灵肉合一,手牵手、心连心,一起对抗敌人走上人生颠峰;如果你喜欢这对可爱的有情人,快乐草希望大家踊跃给小草鼓励,小草不定时会设打赏章,还请各位可爱天使读者们支持小草。 打赏章没有内容,纯打赏用,感谢大家。 #089填满我──(h) 又脏有丑? 穆冰瑶陡然推开他,转身要站起来,但随即被一只大手抓住。 “开玩笑的,本王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美丽的小仙姑。” 穆冰瑶瞟了他一眼,才蹲下来审视他,一只小手抚上他的额头:“觉得怎么样?” 段锦起身,发现自己衣服敞开,只穿一条亵裤,手臂、腿上还有身上大大小小的伤都被仔细清理过;又看到旁边那些药草、石头、火堆、水,还有从她裙摆撕下的叁四片碎布。 他看向穆冰瑶,眼睛红肿肿的;在他昏迷时,她一个人捣弄这些?眼神一下子柔软起来。 穆冰瑶见他不说话:“怎么了?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瑶儿,你脱本王衣服?” 穆冰瑶一愣,双颊烫了起来,有点恼怒:“这是重点吗?殿下,不脱你衣服如何帮你上药?” 段锦瞅着竖毛的小狐狸,一脸似笑非笑:“本王只是陈述事实。” 他看自己大腿处被包扎过的伤口:“不止脱得仔细,连摸都摸遍了吧?”他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亵裤那包隆起上:“怎么不把这件也脱了?瑶儿这里也检查过了?小段锦有没有受伤?” “我看它好得很!”穆冰瑶又羞又恼。 她想抽回手,但段锦不放,还放在那上面揉搓,小段锦很快有了变化。 “看怎么会准?瑶儿要不要上来试试?说不定它有内伤。” 内伤?这么羞人的话他怎么说得出口?穆冰瑶气急败坏,起身欲走,段锦突然一改吊儿郎当的模样,一双桃花眼浓墨如潭。 “小仙姑,咱们算不算几经生死?” 穆冰瑶定住不动,想到认识他以来,段锦几次相救,若不是他,就算自己再世为人也早已殒命;更别说他今日奋不顾身来寻她,与狼群搏斗、为她挡下毒箭,甚至还陪着她一起坠崖。 穆冰瑶点头。 段锦眼神柔得可以融化春冰,他嗓音轻柔,手上的力道却稍稍用力:“本王救你于狼腹、你救本王于箭毒,谁欠谁早说不清,所以咱们是不是活该在一起了?” “什么?” “瑶儿,本王没有换王妃的打算。” 穆冰瑶猛然抬头。 段锦脸色因失血而苍白,却因坦露情感而耳根泛红:“刚才抱着你一起跳下来,若本王死了,什么春秋大业都没有了;瑶儿,你看不出来吗?储位与你,本王择了你。” 穆冰瑶心口猛然一紧,眼眶泛红,湿气一下子氤氲了视线。 段锦开始吻她的额头、眉眼和鼻子,最后停在有红色玛瑙的耳珠上,他的朱砂痣。 “段锦,我有没有告诉过你,认识你,是瑶儿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没有。”他舔向她白皙的后颈:“不过如果改成认识本王,是你这辈子最幸福的事,那就更好了。”声音带着隐隐的讨好。 穆冰瑶感受他抚摸自己脸颊的手指,带着薄茧,渐渐往自己开敞的衣襟游了进去,贴在隆起的雪峰上,微刺,可强烈的触感又有种诡异的温暖,好像这样略带粗糙的碰触,才能安抚她不安又彷徨的心。 段锦一个翻身,整个人将她压在柔软的草地上,下身昂扬的火热抵住她的腿心,还用力挺了挺。 穆冰瑶整个人都热了起来:“段锦,唔……” 他吻住她的唇,舌窜进她的檀口,与她的丁香舌追逐嬉弄,纠来缠去;而衣襟也已经大开,段锦大手在她雪乳上恣意爱抚,手指更是夹着峰顶上的红樱揉捏,让殷红在微风中俏然挺立。 没多久,他就解了她所有束缚,膝盖撑开身下人的双腿。 “段锦,这里太……” 段锦勾了勾唇角,低笑颔首:“可我想你了,控制不住。” “我……啊!” 胀大的小段锦狰狞抖擞地贴着花户门缝,上下来回逡巡顶弄,冠顶溢出的黏液渗入穆冰瑶花缝,缝里那朵娇艳的粉色蒂蕊也被粗大的性器裹上莹莹光泽,还被推挤得肿胀艳红。 段锦舌头沿着穆冰瑶白里透粉的颈脖,停在颤巍巍的乳尖,含住,挑弄,吸吮;穆冰瑶不自主弓起身子,迎合他的舔弄。 “啊……” 身下妖娆身躯扭动,更刺激段锦肿胀的欲望,他的舌轮流舔舐过那两朵蓓蕾,就又开始往下。 穆冰瑶知道他想做什么,意识到的时候,双腿已经被他高高撑起并打开,那萋萋芳草下的魏紫琉珠,每一片皱褶都泛着亮丽晶莹,妖冶地在段锦赤红的眸底一翕一张,向他招手── 他咽喉滚动,眸光迷离,俯下身,伸出舌头勾向那艳红绽放的花瓣。 “啊──” 穆冰瑶扬起头,右手手背抵在唇上,怕自己喊出更大的声音! 段锦软热的舌头是一尾蛇,直往她花瓣缝隙里钻,每一褶花瓣都被他舔舐爱抚,彷佛要吞尽她所有洇出的春水;又像最轻柔的羽毛,在她潮湿羞赧的花缝来回搔挠,还不断招惹上端那颗敏感又深藏欲望的蒂果,让她搔痒得几乎要尖叫! “段锦──” “瑶儿,你好甜……”段锦的舌用力在蕊肉上挤压,然后抵在洞口不断的刺探。 “哼啊──” 穆冰瑶呼吸急促,身体软得溃不成军,眼晶弥漫着情欲的水气,口里只能溢出絮语,一声声“段锦”缠绵得勾人。 这里幕天席地,连个亭子都没有,她就这样敞开着腿,让段锦给她做这么羞耻的事;一想到这里,穆冰瑶心里羞赧,但又无法否认身体因为兴奋而颤动! 她的腿为了段锦的舌头张得更开。 段锦起身,唇又重新封住她的,与她纠缠齿间,穆冰瑶尝到了自己情欲的味道,又羞耻又兴奋,然后段锦将他灼热的硬挺抵着自己的花口,双手捧着她如玉浑圆的臀瓣。 “穆冰瑶。” 段锦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穆冰瑶张开眼睛,整个眼尾都是红的,段锦怎么不进来? “穆冰瑶,你我顶着皇天、躺着后土,不着丝缕做着人间男女最亲密的事。” 进来…… “如今本王就问你一句,你要本王不要?” “我……” 进来!穆冰瑶用玉足在段锦背上磨蹭。 “想清楚!”热烫的冠顶厮磨桃花洞口:“一旦你开口说要,天地为证,就是一生一世,不死不休。” 穆冰瑶整个身子震了一下! 她张开眼睛,双手捧着男人俊美异常的脸,在他精美的眉眼处烙下一吻,然后双腿紧紧夹住他的腰。 是的,她要他。 “我要你,阿锦……” 段锦呼吸粗沉,声音有些发颤:“怎么要?” 她咬他的耳垂:“填满我──” 段锦直冲而入。 填满我的身体,也填满我的心;从今以后,抵死缠绵,一生一世,不死不休。 …… “段、段锦……我、我不要了……” “不行!反悔老天爷会、会生气的……”段锦还在挺腰狠狠冲刺。 “啊──” 小段锦别说内伤了,根本异常勇猛,穆冰瑶觉得自己的腰已经要断了! 她现在才知道玉面战神的可怕,从方才第一次进入她身体,把她翻过来又倒过去,一下草地、一下石台,此刻正将她抵在树干上,从背后用力撞她,每一下都顶在那让人癫狂的点上。 以天地为证,也证得太彻底了一点。 “太、太深了……段锦……啊──” 穆冰瑶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被顶上高峰,但知道段锦是第叁次射进了她体内。 树林如今已剩一丝光亮,鸟也不叫了,整个天地只有不远处的淙淙水声,以及男女交欢后的低喘。 当情潮见缓,段锦下身的巨兽从她身体拔出,浓稠的白浊顺着穆冰瑶大腿汩汩淌出,这个画面,让段锦看得如痴如醉。 穆冰瑶整个人瘫在段锦身上。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锦瑶cp终于灵肉合一啦!(撒花~~) 接下来两人夫妻齐心,其力断金,要正式开始夺位之路! 小草目前还没有收费章的规划,但设了一个打赏章(里头没内容), 希望看官们觉得小草写的好,愿意给小草一点鼓励。 小草会继续加油滴! #090狩猎7—幸福是会让人发抖的 她气死这个大妖孽了! 他抱她去溪边,想给她清洗,穆冰瑶强撑起精神,推了他一把:“我自己来。” “知道你心疼本王有伤,但你现在应该比本王虚……”段锦一脸容光焕发。 穆冰瑶:…… 这人真是她上辈子认识的那个段锦吗? 解了毒的段锦,身上那些伤根本不算什么!特别是得了小仙姑的许诺,以后要跟他一生一世,再也没有那该死的合作关系。 哼哼,要不是小仙姑受不了,他还可以再来好几回合。 此刻他一双桃花眼晶亮瞅着穆冰瑶,抱着她在水里仔细给她擦洗,心里美滋滋的。 两人简单梳洗完穿上衣服,天色也快要暗了,段锦终于想着两人要怎么回去? 手牵着手走出林翳:“小仙姑,你瞧瞧那些是什么?” 穆冰瑶看向段锦指的山壁,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松乳菇!” 松乳菇是一种大型蘑菇,成熟的可以长到一个成人手掌那般大,大多长在湿润的松林地,口感清甜,但人工难以培育,因此价格高昂,即使是朝廷,也就每年秋天从岭南上贡才能吃到;想不到怀君山下竟然就有一大片野生松乳菇。 “段锦,我们采些回去?李嬷嬷手艺可好了,可以让她做给我们吃,也可以送些给德妃娘娘。”穆冰瑶晃着段锦的手,兴奋道。 段锦看着穆冰瑶笑:“现在就想着讨好未来婆母?” 穆冰瑶耳根有点发红,放开段锦的手,想着怎么摘采带走:“爱吃不吃。” 段锦从她身后抱住她:“松乳菇本王可以不吃,但小仙姑本王倒是爱吃得紧!” “别闹!想想怎么帮我带回去……”穆冰瑶一边笑着一边挣扎,但突然感觉箍住自己腰部的手一紧。 “段锦?” 穆冰瑶好想哭!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还要不要让人活? 她知道又有危险了。 段锦紧盯着穆冰瑶前方,眸子充满警戒的眼神,他靠在她耳际小声说:“瑶儿,别怕,也不要有太大动作。” 穆冰瑶看见了,距离他们百步左右的岩石上,有一只颜色特别雪白的老虎。 要不是天色变暗,还真不容易发现牠。 “本王引开他,你趁机快逃。” “不。”穆冰瑶声音决绝:“别说老虎,熊来了你也别想要我走!” 段锦在她发顶一吻,邪魅的桃花眼勾着她:“放心,还没娶你当王妃,本王舍不得死。” 穆冰瑶忙将匕首抽出来交给段锦:“这里面还有一颗炸药。” 段锦眼睛一亮:“那刚刚断崖上你怎么不用?” “我们和杀手距离太近,炸死了杀手,咱们两人也得陪葬!” 段锦眼睛窥伺的白虎:“多少距离恰当?” “五十步左右。” 他又在她额头一吻:“去躲好。”说完纵身一跃,两叁下轻功,便跳到一颗巨石上,吸引白虎与他对峙。 当白虎现形,穆冰瑶差一点昏厥! 她百分之百肯定,自己一定有吸引神兽的体质。 那头白虎十分高大,雪白身子夹杂的黑亮条纹,即使蛰伏不动,穆冰瑶都觉得那些条纹像不断窜动的蛇;还有那结实的四腿有着尖锐的爪,被牠一踩,绝无存活之理。 白虎似乎也在观望段锦,人虎之间没有谁敢擅动。 突然之间,白虎一声大吼,震天价响的咆哮震落了好几颗碎石,牠蹬起如簧后腿,向段锦攫去! 白虎庞然的身躯快如闪电,一下子就攫到段锦身边;虎啸伴着狂风袭来,四周树摇草动!段锦绛红色的身影一跃,宛如一道红色闪电,在白影靠近前,就已经闪身离开岩石;白虎扑了个空,一个旋身,溅起地上落叶,发出愤怒怒吼,牠知道段锦在戏弄牠。 几次扑空,加上段锦挑衅的眸光,果然激怒了白虎;白虎不耐地又发出一声山摇地动的怒吼,再次瞄准段锦,张着龇牙、蹬着劲腿,奋力朝段锦扑去── 段锦算准时机,用力按下机关,一颗弹药激射而出── 然而就在此时,段钊、段钤、齐敬、云倩带着救援军,突然从白虎身边窜了出来。 段锦见到援军,惊骇大喊:“快离开白虎!” 白虎跳跃骤然停止,弹药直接射入绝壁岩石,“轰”一声!炸出一片碎石雨! 穆冰瑶看到有人突然冲出,也吓得心脏差点停止! 碎石砸在白虎和众人身上,白虎更是怒得发狂!一声长啸,就想往最近的人群攫去!段钊等人大骇,立即四处分散,但两个禁军躲避不及,已经被白虎一脚践踏而死。 疯狂的白虎见到敌人变多,居高临下发出阵阵怒吼;段锦已失去炸死白虎机会,对齐敬道:“弓箭!” 齐敬立刻解下背上弓箭交给段锦。 齐敬不愧是段锦身边第一副手,立刻与他配合起来,带着禁军挥剑往段锦反方向移动。 此时他已跃上一块岩石,齐敬等人挑衅白虎;白虎怒吼,迈着劲腿,一跃而下! 就在白虎跃起之际,段锦抽箭拉弓,一箭疾射出去,正中白虎头颅── “吼!” 白虎跌回地面,“碰”一声宛如巨石落地,带落了崖壁上许多碎石。 ***** 段锦连劈了七匹狼,又射杀白虎,救了王曜和穆冰瑶,毫无疑问成了第一勇士。 哈尔赤最钦佩勇士,因此当涟漪公主看到那头大白虎,感受到段锦的“力量”,更是一双晶亮眸子赤裸看着段锦。 兽医证实霜白被下了黄麻,皇帝震怒,决定彻查。 至于皇帝给第一勇士的许诺,段锦笑嘻嘻说,要保留到想用的时候再说。 整个晚宴段钤一语不发,段钊也心不在焉,皇帝颁完各项狩猎彩礼,便草草收场。 陆一凡重新包扎段锦的伤口,对穆冰瑶的崇拜更加五体投地;直说到底有什么是王妃不会的?段锦简直是要娶一个仙女为妻了。 他的话让段锦的心不由得柔软起来,对他而言,仙女都不能取代她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想到上清节后要出一趟远门,他召来齐敬,当晚就与齐敬和陆一凡安排事宜。 穆冰瑶没有参加晚宴,睡醒已是酉时,她简单吃了东西,将今天发生的事想了一遍;她的想法和段锦一样,霜白的黄麻不是段钊所下,而是段钤。 穆冰瑶又想到了段锦。 【储位与你,本王已择了你。】 其实从两人吵架那晚,穆冰瑶就意识到了危险。 段锦,是一个碰触了会甜、看不见会疼的人。 所以当他说了那句话,穆冰瑶再也忍不住了! 她以为曾经沧海难为水,可没想到,是她上一世根本没体会过情爱;段锦给她的感情,远比她所知道多更多! 在两人身心全部交合的那一剎那,穆冰瑶才知道,幸福是会让人发抖的。 但是,男人争的是天下,女人争的,却是男人心口上的方寸之间;等段锦得偿所愿,待她还会始终如一? 她不贪心,她要的不过就是一个完整的男人。 她不怕荆荆棘棘风风雨雨,只在意能否朝朝暮暮岁岁年年。霓红辉煌还是灯火阑珊、锦衣玉食抑或粗茶淡饭,她都不在意;她在意渴望的,就是一处安乐窝,一双有情人,如此而已。 可帝王,哪来一生一世一双人? 段钊不能,段锦就能吗? 今日他可以送她满天星斗,谁知明日他会不会也把自己推下万丈深渊? 满天星斗与万丈深渊,不过一线之隔。 这条路,她走还是不走? “小姐,二驸马差人来说,翼龙今天狩猎被毒蛇给咬了,不吃药,不知道你能不能去看看牠?” 翼龙? 穆冰瑶对这只猞猁有特别感情,特别是牠还救过她。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穆冰瑶再世为人,又当过皇后,对待感情会冷静思考很正常,而且尝过背叛的痛苦,面对一段这么猛烈的新感情,自然会犹豫摇摆;不过大家放心,咱大妖孽的战斗力是很强的!各种花式撩妻走起~~ #091本王要妳,要脸干嘛? 当穆冰瑶来到翼龙兽笼处,柔和的月光洒在她身后,形成一圈光晕;晚风清扬、梨花满天,李旭回头时,不禁呆了半晌。 “好一个绝世倾城的佳人。” 说话的是站在李旭身边的一名锦衣男子,而另一位枯瘦的矍铄老人也问:“这位就是今年的天下第一红妆穆二小姐?” 穆冰瑶看过来。 李旭趁机介绍:“穆二小姐,这位是名满天下的绘画宗师叁石老人周磊周老先生,而这一位是以仕女画闻名的秦有道秦师傅。” 穆冰瑶一愣,这两位都是大秦赫赫有名的画家。 叁石老人的画作,无论山水人物、花鸟草木皆冠绝当世,千金难求;流传民间的叁清祖师画像,就是以叁石老人的画作为依归;而秦有道的仕女图,若他说自己是大秦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 秦有道目光灼灼,而叁石老人则带着审视的表情,一瞬不瞬盯着穆冰瑶。 穆冰瑶一揖:“有礼了。”她一点都不想和他们打交道。 她看向笼里一脸恹恹的翼龙:“翼龙怎么了?” 叁石老人激动着,吹胡子瞪眼:“你们是怎么照顾翼龙的?那可是神兽、神兽啊!连喂个药都不会?” 原来周老先生和秦有道现在受邀在翰林学院和四懿书斋教画,此次随李旭一同参加狩猎,便是想要画几幅狩猎图,届时在李旭的铺子里开画展;今天翼龙神骏非凡,让周老先生一眼就爱上。 结果狩猎空档翼龙贪玩,故意去逗弄一条毒蛇,反被毒蛇咬了一口,还好发现得早,救了回来;但刚刚在发脾气,不想吃药。 翼龙无精打采萎缩在笼子里,仆役端了一盘鹿腿放在牠面前,翼龙闻了闻,直接一掌拍飞。 渗了药的鹿腿也敢拿来给爷吃? 兽医和仆役一脸无奈。 穆冰瑶见翼龙精神萎靡地窝在笼子角落:“把肉给我,我试试看。” 周老先生挑着白眉:“丫头,你行吗?” 穆冰瑶耸耸肩,别的她不敢保证,今天的她,专招“神兽”青睐。 “翼龙?” 翼龙听到穆冰瑶的声音,突然张开眼睛、身体一震,耳朵也抖擞竖了起来。 当牠看到穆冰瑶,倏的起身,拖着病体来到笼子前,看着穆冰瑶眨巴眨巴……那眼神,根本就是撒娇,连尾巴都翘起来,在身后一摆一摆的讨好装可怜。 “打开,让牠出来。” 仆役回头请示李旭,当笼子一开,翼龙就迫不及待拖着瘸腿出来。 穆冰瑶一点都不害怕,跟仆役要了一柄短刀,提着鹿腿,带着翼龙走到一旁边的梨花树下。 “喵呜……” 穆冰瑶也不怕脏,坐在翼龙身边的石凳上,缓缓优雅切着腿肉喂翼龙:“受伤了就要吃药,药不好吃,但不吃毒不能解,我会难过的。”穆冰瑶用刀子插着肉递到翼龙面前:“乖。” 穆冰瑶没有发觉,她的这声“乖”和某人每次对她说的语气一模一样,带着宠溺和哄骗。 “喵呜──”恶……超难吃,但爷吃。 看翼龙二话不说张嘴就把肉叼进口中,表情狰狞又委屈地将肉咀嚼吞下;一旁看的人都不自觉咽了咽口水,似乎很能体会翼龙有多不乐意咬那块肉,却因为穆冰瑶而心甘情愿吃下。 “好孩子!”穆冰瑶愉快地赞美了翼龙一声,摸摸牠的头,顺了一下牠的毛,又切下一块肉递到翼龙面前。 这动作爷喜欢,翼龙拱了拱穆冰瑶的手。 穆冰瑶立即又搓搓牠头顶金黄色的毛,表示亲昵。 周老先生眼露精光、秦有道亦是双眸快要着火── 眼前就是一个空灵出尘的少女,伴随一头凶猛暴戾的猞猁,那是力与美、神秘与空灵…… 雪白的梨花不断从树上飘落,给美人神兽一身香雨;月光柔和淡美,晕得穆冰瑶宛如昆仑仙山走来的玉人。 画家的手瞬间痒了起来,右手五根手指不断抓扒着长袍衣襬,恨不得手上有笔,将此刻这一幅美人伴兽图画下来。 李旭瞇着眼,退开两步,看到周老先生和秦有道的表情,再看向笼子里巧笑倩兮的穆冰瑶,眸光半敛。 穆冰瑶终于喂完翼龙,哄着让仆役把翼龙牵回笼子。 “二驸马,瑶儿想买下翼龙,不知您可否割爱?” 李旭楞了一下,嘴角微扬,眸中闪着生意人的精明,直说可以考虑,但等翼龙好了再谈。 穆冰瑶心里腹诽,这个芝麻包子一肚子黑,到时不知道要怎么敲诈她? ***** 穆冰瑶回到营帐,一股木梨清香就萦绕在她的鼻息;一双手从她身后箍住她的腰:“本王脚伤求安慰,痴等不见王妃;原来某个没良心的女人,正和叁个男人去看一只脚受伤的猫,敢情本王的腿还比不上那只猫的腿了?” “翼龙是猞猁,不是猫。”穆冰瑶帮翼龙正名。 “小仙姑,你会不会听话?那是本王说话的重点吗?”段锦竖毛。 穆冰瑶失笑道:“殿下腿伤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来瑶儿营帐,这样还求安慰,羞不羞?” 段锦直接把穆冰瑶带上榻:“不羞,快来安慰本王。” 段锦从穆冰瑶后背拥住她,吻着她的后颈;白皙的颈部因为段锦呼出的热气晕出了一片绯红。 穆冰瑶发痒低笑:“你左打黑狼、右射白虎,是英雄无匹的第一勇士,求什么安慰?还要不要脸?” “不要。” 本王要你,要脸干嘛? 不要脸皮,天下无敌;这里又没别人,要脸就抱不到美人,谁笨得要脸? 穆冰瑶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殿下要瑶儿怎么安慰?” “明天陪本王玩个两日再回京。” “这么贪心?” “是真心,没真心哪来贪心?” 这人嘴甜起来实在让人…… 穆冰瑶脸红了红,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你先松开我,咱们好好说话。” “本王又没摀你嘴巴,怎不能好好说话?” “可这样我不舒服!”穆冰瑶抱怨,段锦喷洒在她颈窝温热的气息,让她心跳开始加速,而且某人的魔爪伸到前面来,抓着她胸前的两只小白兔柔捏着。 “那怎样才能让瑶儿舒服,告诉本王,嗯?” “唔……”穆冰瑶发出闷哼。 “这里又没有别人,小仙姑可以放心说,本王保证服务到王妃满意为止。” 穆冰瑶的里衣大开,肚兜也凌乱的被扯在旁边,浑圆的小白兔被大手抓在手上轻轻柔捏按压,那两点红果早被逗弄得又羞耻又诚实地挺立嫣红。 穆冰瑶腰还酸着,真心禁不起他再来一场。她想踢他,但人家抬起一只大长腿,直接将她压住,她便动弹不得。 “瑶儿好香好软也好甜;这里也是……”他把手伸进穆冰瑶的亵裤里,附上那一片萋萋芳草,中指在那条勾魂的缝隙上逡巡。 “段、段锦……你别老说这种……羞耻的话……”穆冰瑶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这些话本王只说给娘子听。” 段锦退去穆冰瑶身上所有衣物,压到穆冰瑶身上,开始在她脸上落下点点亲吻,然后是镶着他朱砂痣的耳珠和秀颈:“这颗小玛瑙在你耳朵上真好看。” 又抓住她的小手,放在嘴里轻吮啮咬。 凉凉软软的舌头碰上细致的指腹,加上牙齿轻咬,一道电流很快窜过穆冰瑶全身,她的身子不由得颤动。 “段锦……” 段锦也知道穆冰瑶这两天累坏了,自然舍不得再折腾她,但皇帝赐婚和穆冰瑶与他心灵合一,让他到现在还满心欢喜。 “本王就是来陪陪你,等你睡了,本王就回去。”温柔低沉的嗓音在头顶轻轻絮语。 “那、那你就别……”别摸我那里啊!你这样摸我怎么睡? “段锦!啊……” “你湿了,想要?” “我──” “那就一次好了。” 一次,谁的一次?不是,谁说想要了? “唔……” 营帐的木床轻轻晃了起来。 唉!真的,段锦发誓,他真的只是想来哄哄小仙姑的,可是瑶儿太迷人,总让人忍不住…… #092不能为一棵枯树放弃整座森林 翌日,所有人整装待发;穆晟因为王氏和穆冰莹已经先回去,听到穆冰瑶要和段锦一道走,不坐自家马车,脸色有点难看;但碍于皇帝已经为两人赐婚,所以穆晟碍着段锦面子,只好答应。 穆府浩浩荡荡来狩猎,一个女儿被太子强了、一个女儿被赐婚给淮王;回去的路上,只有穆晟孤孤单单、萧索至极的背影,众人看着,也不知该恭喜他还是同情他。 穆冰瑶又去看了一眼翼龙;经过一夜休息,翼龙又恢复成活跳跳的神兽一只,完全看不出来昨晚差点死于毒蛇利牙下。 乔若兰看着段锦直接从她面前牵着穆冰瑶上马车;这时候段锦视力不好,完全没看见人家特地来向他道别;六公主拍拍她的肩膀,也不打算说什么。 面对涟漪公主你不站出来,如今他的身边,自然没有你的位置。 只是看着乔若兰的背影,段嫣对母妃那句怕她使坏的话,有些介意。 车轮辘辘地行驶在官道上,段锦和穆冰瑶换了一身低调衣裳,一路轻车简从;表面上只带了陆一凡、齐敬、云倩和秋月;但背地里,自然还有好些暗卫。 两人在马车里,聊起了慕君山庄。 慕君山庄是江湖上这两叁年才窜起的组织,庄主名叫袁清砚,号无心公子。见过的人都说他是一个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有潘安之貌、宋玉之才,一身白衣,仙风道骨,更在去年武林大会上,得到武林叁大高手美名。 他就像一个突然蹦出来的人,没人知道他的来历、他的师承,但慕君山庄富可敌国,几乎整个神州大陆都有他的产业。 传说慕君山庄拥有一座金山,也不知是真是假? 这要钱有钱,长得好武功又高,自然就有人打他主意;好些巨贾与世家都想嫁女儿过去,许多江湖女子更为了袁清砚而大打出手。 为了“慕君”,当真连面子都不要;只可惜,人家公子“无心”。 袁清砚除了武林大会,很少外出亮相;慕君山庄的事,几乎各地都有能人处理,而八观音则是袁公子最得力的助手,见八观音如见庄主。 段锦的手轻轻抚着穆冰瑶的背,让她舒服得如同一只酣然蜷伏的猫;但他危险的桃花眼微敛:“这慕君山庄为了你,连八观音都派出来?哼,竟然想无声无息带走你,真是活的不耐烦?” 车子进了千桐镇。 千桐镇位于京城近郊,是一处种满千年桐的城镇。 此时正值初夏,“一片桐花落,拟雪倚风飞”,千桐镇开满了洁白的五瓣桐花,微风一吹,香雪满天。 段锦一行人饥肠辘辘,原本以为无心欣赏美景,但到了千桐镇最有名的客来居,还是被满城满镇的飞天桐花给迷住了。 穆冰瑶一脸喜悦,段锦负手于后满脸自得,深觉自己是个天才。 齐敬也觉得自家殿下在讨好王妃的天分与用心上,十分值得学习。 “喜欢?”段锦挑眉,一双桃花眼写着还要什么,本王通通满足你的宠溺表情。 穆冰瑶看着这个热闹古朴的乡镇,满天满地的白花,突然语出感叹:“段锦,我觉得自己以前都白活了!” 段锦弹了一下穆冰瑶的额头:“你才多大年纪就白活?”他对她露出霸气笑容:“以后千江万水、名山古剎,瑶儿想看,本王都陪你去。” 穆冰瑶抚着额头,听到段锦这句话,愣住不言。 千江万水、名山古剎,瑶儿想看,本王都陪你去。 多美的诺言。 此时一朵桐花飘落,段锦伸手接住,将如玉花朵别在穆冰瑶发鬓,小声道:“娇花似美人,若有一天本王即位大统,这桐花就改赐名为‘瑶花’。” 穆冰瑶愣住,这个人还真是霸道,不过瑶花这个名字,倒很符合桐花洁白如玉的形象,两人相视而笑。 段锦牵着穆冰瑶走进客栈,陆一凡陪着齐敬停马车、备草料,齐敬有感而发:“殿下出手就是不凡!别人赠佳人金银珠宝、玉佩金钗,咱们殿下一出手,不是整片星空、就是满天飞花。” 陆一凡点头:“殿下手段之高,信手拈来皆是妙招,在下得好好学学。” 齐敬调侃他:“陆兄没有因为薇娘而心灰意冷?这么快就走出阴影了?”想当初陆一凡回淮王府后,还低落了好些日子,他可是陪喝了不少酒。 陆一凡一脸以前都是浮云:“王妃说了,不能为一棵枯树,放弃整座森林;我陆一凡才走出埳井,不值得让前尘断送我未来人生。” 他突然想到:“齐兄,你上次不是告诉一凡,你觉得秋月不错。” 齐敬一凛,心中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那天王妃让秋月姑娘和我一起去采草药,果如齐兄所言,秋月姑娘是个勤肯踏实的女子。”他拍拍齐敬的肩膀:“偷偷跟你说,以我读医书的经验,秋月姑娘腰细臀圆,未来一定多子多孙;那天我帮你套了些话──” “等等,陆兄,你什么意思?” “你不是喜欢秋月姑娘吗?” 齐敬大骇,这误会可深了!两只手一直挥。 陆一凡微怒:“齐兄你什么意思?难道你认为秋月姑娘不好?” “不、不是!” “所以她是好的?” “是、是好的。”但是── “那就好,那天采药我还帮你美言了好几句。” 虽然她对你好像没什么想法,陆一凡的眼神带着同情。 “什么!”齐敬脸色刷白。 陆一凡又自言自语:“其实不只秋月姑娘好,云倩那丫头也不错,英姿飒爽,一双眼睛灵气逼人,王妃果然有眼光。” “你不会──”齐敬住嘴。 两人已经来到座位,话题自然结束;只是齐敬一脸厌世,看着陆一凡和王妃的两个丫头谈笑风生,更满心哀怨…… “客倌,你们是外地来的吧?这些都是我们千桐镇的农家特产,贵人们尝尝。我们千桐镇除了食物好吃,这里千年桐所产的桐油,可是大秦质量第一;把它漆在家具上,光泽度够、干得快,而且防水、防腐又耐热,回去前记得买两桶回家。” 千桐镇是大秦桐油重镇,它的花、果实、叶、根都还可以入药,实用性十分高;所以即使千桐镇离京城很近,朝廷还是在这里设置了油管局加以管理。 此时突然冲进来一名老者,他穿着棉布长袍,面容焦急惊恐,不顾掌柜和店小二的劝阻,硬要冲上二楼。 就在他要冲上去前,被追上来的小二和掌柜拦住了。 “张老啊!不是老夫要拦你,他们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你进去别说救不了你孙女,说不定连你都直的进去、横的出来。” “那怎么办?”那老头眼泪都要流出来了:“难道眼睁睁看他们把我家铃儿抓去当妾吗?铃儿才十四岁啊!梅大人都已经五十几,和老头我一般岁数,怎么可以……”说完,就抬起袖子抹泪。 这客来居的掌柜看来是个好心人,将那叫张老的人劝了下去,可是张老不愿意走,杵在门口,看样子是要等雅房里的贵人出来。 秋月正义感发作:“小姐,这听起来像是高官强抢民女啊?” 穆冰瑶瞅了段锦一眼:“不是‘像是’,而是‘就是’。” 段锦看了眼齐敬,齐敬立刻将小二叫来:“小哥儿,刚刚那位老者,发生了什么事?” 店小二听到他们问,表情有些犹豫,小声道:“这位爷,你们外地来的不知道,我们千桐镇最大的官就是油管局的都督梅青山梅大人。他仗恃着每年可以缴交朝廷大量的税赋,就在我们千桐镇当起土霸王;平常蛮横霸道不说,见到好的姑娘,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就想强抢回家,而且手段凶残,娶回去的妾没几天就死了!女孩子的爹娘都是哭着到乱葬岗找女儿的……” “这太可恶了!”秋月首先就气得站起来! 陆一凡也义愤填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强抢民女,还凶残的杀人弃尸,这怎么配当朝廷官员?” 店小二忙将食指放在唇上,一脸惊骇:“客倌,你们就别掺和了!官官相护啊!朝廷要是能管早就管了!怎么可能让梅大人继续鱼肉乡民?而且听说他是有人罩着的。” 段锦挑眉,一脸寒霜:“谁?哪个短命鬼?”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小草:锦瑶cp要包大人上身啦! #093得罪爷也不能得罪夫人 段锦冷冷吐出一句话,就让店小二没来由一阵哆嗦。 小二小声道:“听说他的庶女是赵王的侍妾,叫梅玥,还颇得宠。” 梅玥?段锦一双邪魅的桃花眼释放冷芒:“一个小小侍妾的娘家也敢鱼肉乡民,真当他自己是王了?” 穆冰瑶看着眼前真正的王:“爷想伸张正义?”她转身看向店小二:“那个张老又是怎么回事?” “不瞒姑娘,那张老是咱们千桐镇西厂的制油领班,自己在家里后山也弄了一块地耕田,那梅大人看中了张老孙女,张老不肯,梅大人就利用职权,说明天要带农管局的连大人去视察他的农地。”小二叹了声:“那连大人和梅大人两人明天一定会狠狠刁难张老,最后的目的……”小二摇头。 陆一凡硬了,拳头硬了,想问自家爷需不需要毒药。 穆冰瑶道:“小哥儿,你去请那位张老上来,我家爷有办法帮他。” 段锦因为穆冰瑶那句“我家爷有办法”,心里受用,脸上寒气去了叁分,但又看见店小二一脸质疑,马上又凛冽了五分:“怎么,还要本……爷说第二次?” 张老上来,战战兢兢地把自己遭遇说了一遍,和小二说的差不多;明天梅连两个大人会带大队人马到他家,可以预料的是,若他不同意将孙女给梅大人作妾,那他的农地一定会满目疮痍、损失惨重。 穆冰瑶看向段锦:“瑶儿的霜白好可怜,吃了黄麻跑了一天。爷,不过一个侍妾娘家,瑶儿可以动吧?” 霜白的黄麻,可以确定是段钤的手笔,但派杀手来狙击他们,最后害段锦中毒、也害他们滚下山崖,从那晚赵王打了玥娘,就知道应该是那个叫梅玥的侍妾干的好事。 想到那一天所受的磨难,穆冰瑶的牙齿磨了又磨,恨不得将她抓来鞭笞。 ***** 第二天清早,段锦一行人就到张老的农地准备;那一身粗布褐衣硬是给他穿出了清贵之姿。 他走进来,穆冰瑶就直摇头,说他怎么穿都不像平头百姓;倒是段锦看穆冰瑶一身棉布衣裳,梳了两条清丽辫子,更显得清秀脱俗。 这样的瑶儿也好好看啊…… “瑶儿,这两套衣服爷买下来,咱们今晚──” “段锦!”自认已经很了解某王爷的穆冰瑶认为,这人脑袋此刻的内容不忍卒读。 段锦笑着将穆冰瑶揽进怀里:“以后咱们老了,也买一亩地,就这样一公对一婆过日子。” 穆冰瑶睨着他:“话别说太早,梦里爷除了正妃,还有两个侧妃、叁个侍妾,不知怎么安排呢?” 段锦凤眸一凝,冷光释放:“穆冰瑶,本王没有其他正妃侧妃侍妾。” “是‘还没有’。” 张老的孙女张铃儿此时开门进来,穆冰瑶忙离开段锦怀里。张铃儿第一眼看到段锦,然后整个人就痴傻了! 这是哪里来的俏郎君?就是城里刘家公子,都没有这位爷好看! 铃儿想到这位爷就是救她于水火的恩人,双颊瞬间绯红,上前一揖:“恩人,小女子张铃儿,感谢恩人救命之恩。” 因为这个女人进来,让段锦怀里的人突然跳开,两只手还举在半空中,心里有些不舒爽。 “嗯。” 喔!他的声音真好听,威武得令人双腿颤抖,刚在门外彷佛还听见他笑了。 张铃儿揖在原地,眼睛直溜溜盯着人家看。 “出去,别再让爷说第二次。”声音已经冷的可以结霜。 “恩人……”张铃儿摀着帕子,清秀的脸孔我见犹怜。 就在段锦想出手拍飞她,穆冰瑶忙将铃儿拉退两步:“铃儿姑娘,时辰到我们就会出去,你若没事就赶紧躲回闺房。” 张铃儿看穆冰瑶的眼神极为不满! 都是她,害她丧失了一次和恩人牵手的机会,刚刚恩人手都伸出来了。 张铃儿瞪了穆冰瑶一眼,甩开她的手:“你一个丫头,这里有你说话的余地?” 穆冰瑶一噎,这什么情况? 张铃儿还没有发现她身后的男人呼吸一窒,穆冰瑶就忙将张铃儿赶出门外:“你还是赶快躲起来,这里太危险了!”说完“碰”一声将门关上。 她穆冰瑶果然是大好人,不但让张铃儿不用当个短命侍妾,刚刚又救了她一命。 “她刚刚凶你。” “不知者无罪,而且这表示我装扮得很像,连一个平民丫头都看不出来,这不是好事?” 段锦皱眉,他的小仙姑一身村姑打扮,也比刚刚那个女人动人百倍千倍,让他都硬了,那里硬了。 “等解决那两个没脸的人,我们就离开这里。” 没脸的人;姓梅、连的人。 穆冰瑶心里呵呵,比没脸,你淮王殿下也不遑多让。 当穆冰瑶和段锦出现在田地的茶棚,赫然发现张铃儿还在;她看到段锦又想黏上来,穆冰瑶当下一冷:“站住!” 这一喝威仪十足,别说是张老、铃儿和一旁家人,即使是齐敬和陆一凡,都心下一凛,下意识的站直了身体,低下头去。 穆冰瑶看向张老,语气清冷:“张老,你的孙女儿怎么还在这里?” “这……”张老也很无奈,他一直叫她回闺房,但她就是不听…… 张铃儿的母亲方才就知道女儿心意,开玩笑,有这么好可以以身相许的对象,走过路过也不能错过啊! “你不过一个黄毛丫头,恩人都没说话,你凭什么在这里指手画脚?就算我们是平民,也知道大户人家不会有你这种嚣张跋扈的丫头。” “大户人家的确不会有她这种嚣张跋扈的丫头。”段锦走过来,一把搂住穆冰瑶的肩膀:“但有她这种嚣张跋扈的主子。瑶儿,我们走,爷不待了。”没脸二人组,他以后自有办法。 张老和张氏夫妇都傻了,张铃儿更是哭了出来,一副她被无情抛弃的模样:“恩人!” 秋月忿忿地说:“你们看不出来吗?我们爷之所以帮你们,是因为小姐想帮,而你们却把我家小姐当丫头?” 云倩冷声道:“你们哪只眼睛看我家小姐是丫头?” 齐敬摇头:“搞不清楚状况,得罪爷也不能得罪夫人。” 最后陆一凡上前,补最后一刀:“蠢!” 此时张老立刻跑到段锦和穆冰瑶面前,“咚”一声,双膝跪了下来:“贵人!是小老的错!请贵人救救我们。” 张氏夫妇和张铃儿见张老跪在段锦两人面前,也忙去跪在他身边:“请贵人救救我们。”铃儿母亲瑟瑟发抖,额头点在地上不敢起来。 穆冰瑶亲自去扶起张老:“让该躲的都给本姑娘躲好;若让本姑娘看到手我就剁手,看到脚我就剁脚,听清楚了吗?” “张老,梅大人他们来了!” 听到梅大人他们来了,穆冰瑶一行人就兴奋了。 穆冰瑶道:“等等一切都听我的,切勿擅自行动。” 一群人到大门口,看到满脸横肉的梅青山和连日松,他们带着一大票人,大摇大摆的走进来,等着张老带他们进去视察。 穆冰瑶一行人充当张老的家仆,跟随着张老出来迎接。 “小人恭迎梅大人和连大人。”张老一脸戒慎恐惧,满脸愁容。 梅青山腆着肚子,冷笑看着张老,知道担心了?哼,还不把美人儿交出来,等会儿有的你哭;但他东张西望,就是瞧不见他的美人张铃儿。 “张老,你的孙女儿呢?” 张老紧张到说不出话来,此时一直低头的穆冰瑶走上前,一张清丽的脸蛋瞬间攫住了梅青山的视线。 这姑娘是谁?长得这么标致!竟比张老那孙女更美丽动人!梅青山的口水差点流下来。 梅青山的表情让段锦紧紧握着拳头,一张脸寒气森森。 等小仙姑玩够了,看本王怎么收拾你! 穆冰瑶微微一揖:“报告梅大人,铃儿小姐害羞呢!所以让瑶儿出来代替她接待各位大人,还请各位大人见谅。” 梅青山笑得猥琐,往前一步,竟想伸手去摸穆冰瑶脸旦;穆冰瑶恰巧后退一步,没让他的咸猪手碰到。 齐敬和陆一凡捏了一把冷汗,深怕梅青山还没进门,手就断了! 段锦的凛冽目光,让梅青山不自觉颤了一下。他四处张望,就又将目光摆在穆冰瑶身上。 穆冰瑶说:“不知其他几位大人如何称呼?” 除了梅青山、连日松,还有镇长、几位油管局、农管局的官员、器具司领班都来了,他们一一得意地在穆冰瑶面前唱名,穆冰瑶一一复诵他们的名字;从小姑娘清脆的声音念出他们的名字,特别动人、特别好听,这几个大人心里都十分舒爽服贴。 齐敬心里为他们默哀,这些人直接在殿下面前‘自报家门’,等等一个个都逃不掉。 #094妳还让不让人好好找碴? 接着穆冰瑶就延请他们往前走:“请。” 梅青山得意道:“不错,小姑娘很得体,知道要让本大人先行。” 穆冰瑶笑得很灿烂:“那是自然,我们平头百姓养猪养狗,走在畜生后面已经习惯了。” 梅青山等人一愣,他的师爷脸色一沉:“大胆刁奴!” 穆冰瑶一脸惊恐:“瑶儿说错什么了吗?请大人恕罪。” 梅青山可舍不得这么娇滴滴的美人被恐吓,瞪了师爷一眼,不要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对穆冰瑶说:“没事,本大人先走。” 一群人浩浩荡荡往张老的田地走去,来到茶棚,还没开始视察,就先大摇大摆坐下来,等着人家伺候。 镇长吆喝:“张老,两位大人莅临,怎么没有端上好吃好喝的招待?” 瑶儿说:“镇长大人,平民人家山珍海味没有,不过茶水点心还是有的。秋月!” 秋月带着几名农妇端上点心茶水;点心有核果、包子、凤爪、酥饼、小笼包。 那凤爪腌渍的颜色十分漂亮,而且油亮肥大,看起来十分可口。 许多大人直接夹了凤爪,在口中咀嚼起来,纷纷点头。 “这凤爪不错。” 穆冰瑶点头:“我们田地里什么没有,这些鸡、鸭、鹅不少,不值钱的;所以这些平日都是给狗啃的,大人不嫌弃就多吃些。” 段锦嘴角勾了勾,他的瑶儿难得贪玩,就让她玩开心点;陆一凡等人在后头憋笑,而身后农仆们看穆冰瑶整治这些官员,心里也颇快意。 镇长脸色不悦,想骂穆冰瑶又怕梅青山生气,深吸一口气忍住。 “姑娘,你过来陪本大人吃。” 穆冰瑶一脸惶恐:“不不不!还是各位大人先吃!我们乡下人都习惯先喂猪才吃饭的。” 镇长已经气得脸色涨红:“你个姑娘家,不会说话就别再说话了!” “是。”穆冰瑶表情惶恐,低垂的脸掩饰了眼中促狭的光芒:“没办法,请大人见谅;我们乡下人没见过大官,平时和畜生说话惯了,都不懂怎么说人话……” 陆一凡在后面忍俊不住,直呛笑了起来,一直用手拍打胸口!就连张老和那些庄稼汉脸色都很古怪,忍笑忍得实在辛苦。 梅青山脸色难看的站了起来:“不吃了,去视察田地吧!” 心想带走张铃儿一并带走你这小蹄子。 梅青山当然看出穆冰瑶是故意的了,才往前走一步,想到穆冰瑶方才的话,就恼怒回头道:“张老,和本大人一起走。” “是。”张老和梅大人并肩,看得后面农仆眼睛湿润了起来,他们什么时候可以跟官老爷平起平坐,一起走路了? 时值四月,田地里满满翠绿冒头的秧苗,看起来青葱一片。梅大人给了连日松一个眼神,果然他手下开始找碴。 “这秧苗的颜色不对,你的土壤有问题。” 穆冰瑶道:“这土壤是陈年老土,而且二月还种了油菜花滋养,若这土有问题,是不是农管局贩卖的粮种有问题?” 连日松脸色一变:“本官倒认为不是泥土的问题,而是水质的问题。” 穆冰瑶更惊讶了:“这水可是引洛水灌溉,别说咱们整个千桐镇的农地,就是全镇的千桐树都是引洛水灌溉,若这水有问题,那不是咱们整着千桐镇的农作物和千桐树都有问题?” 她看向梅青山:“梅大人这如何是好?咱们今年整个千桐镇都炼不出一滴桐油了,这怎么办?您今年要如何呈报税赋?还有报给工部的桐油数量要从哪来?皇上一定会责怪您督导不力,再加上水源有问题可是公害,所有千桐镇的人民都要申请赔偿,这可是一笔庞大开支……” 穆冰瑶摇头叹息:“缴不了税,还要朝廷补贴,这所有千桐镇的层层官员都要被判失职……” 梅青山和连日松脸色大变,今日围观的人不少,本来只是来下马威,刁难张家,想不到会扯出这么一大堆狗屁倒灶的话,真传出去,牵一发而动全身,美人没得到,还被判了个失职流放,实在得不偿失。 两人对视一眼,连日松忙咳了两声:“不,是本官看错了,这水源干干净净,没有问题。” “可是秧苗的确枯了,不是土壤、就一定是水源问题。” “谁说秧苗枯了,不是土壤就是水源问题?去拿肥料来本官瞧瞧。” 穆冰瑶便道:“齐敬,去把昨日从农管局买来的肥料,都拿出来给连大人检查。” “是。” “不用了,肥料一定没问题。”从自家流出的肥料,怎能说有问题?连日松瞪着穆冰瑶,你还让不让人好好找碴? 穆冰瑶拿着被拔起的秧苗,一脸讨教:“连大人,这秧苗看起来枯黄,一定有问题;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将肥料拿出来检查一下;我们这些使用农管局肥料的百姓,也才能安心。” 连日松瞪着穆冰瑶手中的秧苗:“老夫一时眼花,你手上的不是秧苗,是枯草、是枯草!” 穆冰瑶看着秧苗恍然大悟,一脸佩服!好一个可以指鹿为马、空口说白话的官员! 段锦鹤立鸡群的站在人群之后,双眸迸射的愤怒,直要将没脸两大人的背凿出洞来! “连大人您可看清楚,这是枯草,不是秧苗?” 面对穆冰瑶一个小小姑娘的质问,连日松竟然不知该怎么回答。硬着头皮道:“是枯草,本官不会看错!” 穆冰瑶又拿到梅青山面前:“大人觉得呢?” 梅青山觉得这小女子投注过来的视线,割得他面子支离破碎。 他堂堂朝廷官员,哪里需要被一个卑微的女子质问?他说枯草就是枯草,难道她还能摘了他乌纱帽不成? 梅青山拿起她手中的秧苗,在穆冰瑶面前晃着:“美人,本官若说它的枯草,你觉得呢?” 穆冰瑶巧笑倩兮:“梅大人,您是官,百姓不都以您马首是瞻吗?您要说太阳是方的,我们也只能说太阳方的很灿烂。” 梅青山哈哈大笑,将手中秧苗往地上一扔:“美人,那本官说你是我的,是不是也是本官说了算?” 穆冰瑶笑得更灿烂了:“梅大人,不好意思,瑶儿已经许配人家了。” 梅青山眉毛一挑,脸上横肉跟着一抖:“许配人家又如何?本大人要,谁敢跟本官抢?” 穆冰瑶秀眉微颦:“唉!道理果然只能说给人听。” 陆一凡觉得自己该去服内伤药了。 镇长忍不住出头:“臭丫头,你从刚开始便一直指桑骂槐,来人啊!把她绑起来,送到梅大人的府邸,给梅大人好好审问!” “镇长大人。”穆冰瑶毫无惧色:“您这么没脑,瑶儿也实在是放心了;你确定真要把我绑起来,送梅大人府上?” 镇长细长的眼睛扫过众人,人人一脸惧色:“怎么,本镇长要绑一个人还要问人不成?” “当然要问的,瑶儿都说已经许了夫家。” 镇长吹胡子瞪眼,大声斥喝:“谁管你许了什么夫家?哪个夫家可以和官家作对?你们还不快动手,把这丫头绑去梅大人家!” 就在镇长身后的喽啰准备上前,一道严厉冷凝的声音骤起:“看来这里不是秧苗有问题,而是大人有问题。” “谁?” 张老等庄稼汉自动排开,让出一条路来;段锦虽然一身布衣,但他剑眉斜飞,目光灼然,双手负于身后,迈着长腿阔步而来,身后跟着齐敬和陆一凡。 “你们是谁?为何出现在这里?少卿大人办案,岂容尔等闲杂人置喙?” 镇长见这年轻人器宇虽然不凡,但一看就不满二十岁,梅青山油管局少卿的职位再怎么说也是从五品,岂会输给一个年轻人? “梅大人办案,是把人带到自己府邸?”段锦一双危险桃花眼微微瞇起:“那你们置知府衙门于何地?” “哼,哪里来的毛头小子,如此狂妄?本官的事竟然敢插手,不怕死吗?”梅青山一脸鄙夷,然后突然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莫非这美人许的人家,就是你这小子?” 穆冰瑶微笑点头,一脸你总算聪明一回。 梅青山又放声大笑:“美人,这小子除了一副皮相还有什么?” 陆一凡等人一脸同情看着梅青山。 段锦看着穆冰瑶:“这么笨的畜生,你怎么有耐心应付?” “请爷示下,瑶儿在旁边学习。” “本王教你。”段锦来一个雷厉风行:“齐敬、暗卫出列!” “是!”齐敬上前一步。 “在!”影叁身后约十个黑影,一起落跪在段锦身后;那气势,把张老和梅青山等人都吓了一大跳。 那小子自称……本王? 段锦从腰带中拿出一只令牌,正要说话,陆一凡却兴奋地上前:“殿下、殿下,让小的来!” #095本王没有后院 陆一凡一路听秋月说书,那些惩治恶霸的好官出来时,身边人都要喊一句‘你们知道这位是谁吗?’他也很想过过瘾。 段锦将令牌抛给陆一凡,一副随你玩的纵容模样。 陆一凡挽起袖子、一脸得意,学起方才梅青山的傲慢,插腰腆肚。 “你们!”下巴挪了挪,意指身后的段锦:“你们知道这位爷是谁吗?” 梅青山等人虽然不知道这年轻人是谁,但刚才他自称‘本王’,他们就知道今日万事休矣! 陆一凡鼻孔哼哼两声,亮出淮王令:“这位是当今圣上第七子,有玉面战神之称的淮王殿下!” 果然一道焦雷打下,连同张老等人都全趴了下去:“拜见淮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穆冰瑶看见躲在远处偷看的张铃儿也趴跪在地,但却抬着头,一双贪婪的眼睛瞅着段锦;她叹了口气,这个女子,浪费了张老的仁慈。 段锦迈步上前,梅青山只敢盯着段锦的黑色长靴,冷汗啪咑啪咑的滴在地上,头顶传来平淡凉薄的声音。 “方才梅大人说本王的王妃不管许了谁,梅大人要,就没人能跟你抢,嗯?” 梅青山抖得跟筛糠一样:“臣、臣不敢!” 快!谁一拳打昏他,这是幻觉、这是幻觉! 段锦又踱到连日松面前,将刚刚梅青山抛出去的秧苗丢给他,冷声直贯而下:“连大人,你连秧苗和杂草都傻傻分不清楚?” “臣、臣、臣……” “看来你连话也说不清楚。” 段锦又换个人:“镇长大人,是你要把本王的王妃绑到梅大人府上?” “臣、臣惶恐……” “你不惶恐,你胆子还肥得很啊!还说哪个夫家可以和官家作对?本王姓段,能不能和你作对?” 段锦一声令下,方才自报家门的官老爷们,通通被齐敬等人一并送大理寺。 要押走之前,段锦喊了声:“等等。” 他走到梅青山面前:“你告诉本王,太阳是圆的,还是方的?” 梅青山气脱委顿:“圆……圆的。” 段锦义正辞严:“别以为是官就能指鹿为马。青天在上,烈日灼灼,我段氏江山容不下你们这种脏东西!” 张老等百姓心里一个激动啊!段锦不只是玉面战神,还是青天大老爷! 事情圆满落幕,但当穆冰瑶一行人换回衣服,想走却不是那么容易。 张母拉着女儿,和丈夫一起跪在段锦面前:“感谢殿下救命之恩,我张家无以为报。” 所以呢? 穆冰瑶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一家叁口。 段锦完全没有搭理的意思,穆冰瑶道:“官员作恶,殿下自然要管,你们都起来。” 张母焦急道:“不不不!殿下明明救了我女儿,我们是一定要报恩的。” 穆冰瑶嘴角上扬,眼神却是冷的:“你打算怎么报恩?” 张母小心翼翼:“殿下对我们张家恩同再造,不怕恩人笑话,我们农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只有一个冰清玉洁的铃儿,所以……不知殿下是否愿意让铃儿跟在殿下身边,就算是侧妃侍妾,我们也是愿意的。” 秋月首先忍不住:“什么叫侧妃侍妾你们也愿意?说的好像淮王府的侧妃侍妾位置很委屈张铃儿似的,难不成还要我家小姐把正妃位置让给你一个村姑?” “张老,您也是这个意思?”穆冰瑶眼神平淡地看着张老。 张老对张母的建议十分惊讶,但又觉得若淮王看得上铃儿,也是一件好事;毕竟他是真心疼爱自己的孙女,能入淮王府也是个好归宿。 “若殿下不嫌弃,小老……” 穆冰瑶看向段锦:“殿下,给个话儿吧,人家问你呢!” 段锦瞟了穆冰瑶一眼,冷冷道:“本王没有后院。” 张母自然看出段锦对穆冰瑶的重视:“殿下,愚妇认为您救了张家,若让铃儿进王府,对殿下在民间的声望一定大有帮助,也能成就一段佳话。” 陆一凡板起脸孔:“成就佳话?谁的佳话?果然是愚妇,我家殿下扫荡贪官恶霸天经地义,难道因为办了正事就要纳民女为妾,这叫成就佳话?” 张母脸色一白,怎么这些下人都那么爱插嘴? “但民妇不报答,心里过意不去……”她不自称愚妇了。 “瑶儿,咱们走。”段锦一刻都不想多待。 “等一等!” 张母焦急地说:“王妃娘娘,您心地善良,让铃儿进府也多个体己人,这没有不好啊?” 穆冰瑶也要气笑!这张母也是绝了,她帮了张家,张家却要为她丈夫纳妾,还问自己好不好? 张老已经看出段锦一行人的不悦:“老大家的,别再说了!” 但张母怎么甘心,头可不能只洗一半:“王妃娘娘,就算是我们平头百姓,也知道当人家正妻的要宽容大度,不能嫉妒、更不能阻止丈夫纳妾,那是犯了七出之一;王妃是个聪明贤慧的,自当明白这个道理。” “大胆!我家小姐堂堂丞相千金、未来淮王妃,岂容你一个愚蠢村妇在此议论?”云倩准备拔剑了。 穆冰瑶看向段锦:“看来咱们别成婚了,免得以后瑶儿被你休了。” 段锦脸色铁青:“瑶儿,这里空气不好,本王不舒服,我们走!” “王妃娘娘!难道你连一个小妾都容不下吗?”张母大喊。 穆冰瑶转身,脸色转为阴沉,眸子掠过让人胆寒的冷光:“张夫人,你真的是铃儿的母亲?古人说宁为妻不为妾;岂有逼自己女儿给人家当侍妾的道理?既然要当侍妾,刚刚梅青山要纳张铃儿,你为什么不同意?难不成你心大,认为皇亲国戚才是你张家良配?” “我……” “七出?你跟我谈七出?好,既然都帮张老一回,就好人做到底。张老,你这大儿膝下无子,成亲多年只有一个女儿,我给你两条路,第一,吴氏无子,犯了七出之罪,我令你张家休妻再娶;第二,帮你大儿子纳个妾,只要找到适当人选,殿下赠一百两给张家下聘、我赠一百两给女方添妆。” 张母大惊:“王妃娘娘,哪有逼人娶妾!” 整整两百两!这样整个千桐镇的姑娘都想给她丈夫当妾了! “你刚刚不就逼人娶妾,逼的还是一个皇子。” 张母退缩了一下:“民、民妇怎么是逼呢?民妇是想报恩!民妇站得住脚,反而是王妃、是王妃……” “你的意思是我站不住脚?”穆冰瑶冷笑:“别说我拿身份压你,凡事讲究情理法;于情,纳妾也要讲个你情我愿,殿下已明确拒绝,是碰了你女儿还是如何?于理,帮你张家的人是我,结果张家硬要塞个妾给我丈夫,你还有理?于法,我大秦律法,可有救了人就一定要将人带回王府之法?请问我哪里站不住脚?反而是你,膝下无子、逼女为妾、以下犯上,这样何止可以休妻,干脆和梅青山一起流放算了!” 张母终于安静如鸡。 就在他们觉得应该可以离开的时候,张铃儿突然抱住穆冰瑶的腿,哭泣地道:“王妃娘娘,您为什么一定要拒绝铃儿?您是不是担心铃儿会抢走殿下的爱?” 穆冰瑶愣住了,不只她愣住了,包含齐敬一群人全愣住了! “您放心,铃儿一定不会跟您抢殿下的宠爱,也不会让您为难,铃儿保证,一定和王妃娘娘和平相处,好不好?” 饶是穆冰瑶口才便给,对张铃儿的话,竟然也懵得不知怎么回了。 偏偏张铃儿的脸还不是一般的大,竟对着穆冰瑶说:“王妃娘娘,铃儿只想待在殿下身边,绝不跟您争宠、绝不惹王妃娘娘不高兴。” 段锦已经忍无可忍:“但本王看到你就不高兴,放开你的脏手。” 段锦果断脚一抬,直接踹开张铃儿! “啊──” 段锦鄙夷道:“自荐枕席的女人也敢用脏手碰本王王妃?想死就再说一句试试?” 张老一脸懊悔,他也真的是贪心了! “殿下,小老……” 段锦冷眼睨了张老一眼:“张老,好好约束你的家人,别让人认为我大秦子民都是这般心大无脑。还有,方才本王王妃说的话立即去办,否则视为违抗本王命令。” “什、什么命令?”张母心里警钟大响。 秋月好心提醒:“休妻或者帮你丈夫纳妾,你忘了?”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张铃儿:王妃,铃儿绝不会与您争宠。 穆冰瑶:…… 涟漪公主:张铃儿?什么鬼?先来和本公主决斗再说。 小草公告:下午5点加更一章(珠珠200颗了~)开心!求亲们留言、求珠珠(按评分即可,每日有二颗,不投很浪费的。) #096妳疼,本王也疼 一行人好不容易离开千桐镇,马车上,穆冰瑶一脸恹恹,将头靠在车厢内壁,闭眼假寝。 张铃儿的事,对她和段锦而言,其实只是笑话一桩;但这件事其实也剜出了一个穆冰瑶一直埋在心里的问题。 和段锦一方面因为皇帝赐婚,一方面也因为段锦表明心迹,于是她放任自己心随情牵,把心给了大妖孽。 但张母说的对,她能阻止段锦纳妾吗?想起前一世,为了种种理由,每年太子府都要进来几个女人。 她们抬进府时,眼神都是傲慢自信,但段钊喜新厌旧,时间或短或长,她们开始不甘、愤怒、自怨又怨人。这些段钊可以不见,但她是太子妃,每天都得见,得宠的欺负不得宠的、不得宠的陷害得宠的;即使她名为太子妃,也要耗在这后院里,为了那一点凉薄的希冀,堂前殚精竭虑、院后使尽心机,却仍每夜守着闺房、守着一屋寂寞…… 这一世,段锦一样是皇子,一样要走上那条夺嫡之路;无论段锦对她多好、多真心,一年或叁年,但之后呢? 张铃儿入不了段锦的眼,无权也无势;但如果对方是官员之女,是在夺嫡路上重要的辅翼呢?段锦还能这样一脚将人踢开,牵她爱她一世? 他说他没有后院,但等他登位大宝,为了皇家子嗣繁衍,他能再说一句没有后宫? 接着自己每天晚上,听奴婢说自己丈夫今日睡在谁房里,然后白天见这些女人,给自己皮笑肉不笑的请安,说着剜心刺骨的话? 穆冰瑶皱眉,这样的日子明知是地狱,她还要往里头栽…… 一只手突然伸来,把穆冰瑶搂过来,用手轻揉她紧蹙的眉心。 穆冰瑶睁开眼,就看到一张好看得让人忘了心跳的脸孔,凝重地望着自己。 穆冰瑶拨开段锦的手:“做什么?” “本王才想问你想什么?” “想梅青山毫无疑问是赵王的钱袋子,我们端了他──” “不是这个。” 段锦从一上马车穆冰瑶就不对劲,手不给牵、肩不给碰,马车里才多大,身子还离自己远远的,最主要的是眼神里的冷漠和疏离,让段锦心里碜的慌;好像两人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一下子又被扯开了。 张家的事他也很不舒服,但他自觉立场摆得很正;他不明白穆冰瑶在想什么?那凝重的表情和冷漠的疏离态度让他紧张;她明明没有睡着,却要装睡来逃避和自己说话。 穆冰瑶见他死死盯着自己,好似要在自己脸上凿一个洞来,顿时觉得心烦意乱。 她别开脸:“真的没事。” “你说,谁惹你不开心?本王杀了他!” 穆冰瑶一凛,段锦的话杀气腾腾,好像她若真说出一个人名,他就会腰中墨剑一挥,让他当场毙命。 穆冰瑶叹了口气,她知道是自己的态度让段锦不高兴,但自己也没办法,这些弯弯绕绕的想法又说不清楚;她没有生段锦的气,更多的情绪是对未来两人关系的悲观。 穆冰瑶抬起眸子,瞅着一脸寒气的段锦,嘴角露出淡淡笑容,她伸手去碰他的脸:“殿下没事这么招姑娘喜欢,瑶儿以后可能要应付很多个张铃儿。” 段锦一愣,穆冰瑶这么说是吃醋吗?段锦心里有些高兴,一双桃花眼漾着笑意:“瑶儿醋了,你很在乎本王,对吗?” 自然是在乎的,穆冰瑶道:“殿下,瑶儿是个心胸狭隘的女人,也很记仇,所以有些话如果殿下做不到,就不要说出口。” 段锦皱眉,很快意识到问题:“你以为本王说没有后院是玩笑话?穆冰瑶,要说心胸狭隘和记仇,本王可能比你更甚!” 他突然又挑眉一笑,手指在穆冰瑶脸颊上摩挲:“看在咱俩相处时间不长,你还不够了解本王份上,本王不与你计较。瑶儿,我段氏坐拥江山已超过百年,朝野上下开始流于逸乐;本王想要那个位置,不是因为它能酒池肉林、叁宫六院,而是看到大秦外有强敌内有隐忧,深觉除了本王,那些皇兄根本无力作为;本王想开疆拓土、造福百姓、想名留青史、成千古一帝;用裙带巩固政权那是无能的人才做的事。” “本王今日在张家说的话并非虚言,一平天下一海清,一对公婆一亩田,那才是本王心中向往;但要做到这样,本王就必须坐上最高位,拥有绝对权力才能捍卫和瑶儿的将来。” 穆冰瑶鼻头一酸,眼睛湿红。 段锦声音软了下来:“瑶儿,本王管不了别人的态度,但管得住自己的心;以后你有可能会遇到无数个张铃儿,就像本王会遇到无数个王曜、四皇兄和太子皇兄!但本王不会因为瑶儿太好太招惹人而不理瑶儿,只会更紧紧追着瑶儿。所以──” 段锦一把将她抓进怀里,紧紧箝制在自己胸口,好听的嗓音在她耳轮低低响起:“答应本王,就算未来路上不平、风波不断,你也不能放开本王的手。因为不管多少人阻挠在中间,小仙姑都要相信,一世繁华也好、颠沛流离也罢,本王都只想与你牵手同行。” 眼眶里骤然冒起一股热气,迅速氤氲了视线;原本想要推开段锦的双手,此时却紧紧攥着他胸前的衣襟。 那精实胸膛传来结实沉稳的心跳、隐隐散发的木梨香,让穆冰瑶升起爱人的勇气。 同样一趟路,是不是和不同人走,会有不同的风景、不同的结局? 一双凉薄却温柔的唇贴向自己发顶,又印在她白皙的粉额上:“瑶儿,本王很不安,因为你的眼神总写着不信任,好像无论本王怎么说、怎么做,你对淮王妃的位置、对本王这个人都毫不眷恋;你是不是已经打定主意,一定会有那么一天要潇洒悄然离开,去一个本王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段锦?”穆冰瑶心里一紧,他的话揪得她心脏隐隐作痛;原来大妖孽也是一个这么纤细敏感的人。 他得多认真观察她、揣摩她,才能准确抓到她的心思? 她感觉箝制自己双臂的手一紧,微微带着战栗。 “瑶儿,能不能先打消这个念头?你知道本王为什么每晚都要去看你?因为看到了才会安心,知道你在、没有离开,本王心里就踏实……”她感觉他喉结滚动,心脏跳得飞快:“不是只有做预知梦才会睡不安稳,见不到瑶儿,本王也难以入眠。” 眼泪“啪咑”跌了下来,砸在自己紧紧攥着段锦衣襟的手背上。 段锦的声音有些压抑的讨好,但也带着绵长情意:“瑶儿,本王无法许你未来一路无风无雨,但本王一定会做到不离不弃,我用忠于大秦的心发誓,一辈子对穆冰瑶忠诚。” 他轻轻放开她,抬起穆冰瑶的下颚,见她满脸泪痕,表情一愣,随即皱眉低下头,在她的眼角、两颊泪痕处,落下无数轻柔细密的亲吻,他的视线落在穆冰瑶紧咬的嘴唇。 段锦以指腹轻轻抚过:“别咬,你疼,本王也疼。”说完低头覆盖了下去。 他先亲吻穆冰瑶的上嘴唇,缓缓吸吮、轻轻啮咬,又移到她的下唇瓣,轻轻含住,同样吻着厮磨着;接着他呼吸一重、手臂一紧,直接将穆冰瑶抱到他腿上。 一只手环住她的纤腰,另一手穿过她的发将她的头按向自己,双唇用力压上,探出舌尖滑入她的檀口,直接去寻找她香甜软舌。 他在她的口中翻搅,吸吮她的力道也逐渐加重。 坦白说,穆冰瑶两世为人,更亲密的事也做过,却只有在段锦吻她的时候,才知道这叫亲吻。 会让人心跳骤止,忘记呼吸;会让人又羞涩又期待又喜悦又激动── 段锦的唇慢慢移到耳后,啄着他最爱的天鹅颈,看到右耳上红色玛瑙,在绯色耳珠上发出炽人的艳红。 “回去就把本王的冰鉴宝玉戴上。” 她是他的朱砂痣,也是唯一洁白月光。 投以木瓜,报以琼琚,她戴着自己给的信物,天经地义。 “嗯……”她捧着段锦的脸,这个动作她第一次做,这张妖艳张扬的脸孔此刻比任何时候都让她倾醉动情。 她把他推倒半靠在车厢边上,双手手指抚摸他的发鬓,脸颊亲昵蹭着他的脸颊,唇缓缓下移,来到男人的颈部。 “阿锦……” 她含住他的喉结。 #097这张嘴,原来才是欲望的深渊!(h) 段锦身子一僵,仰头粗喘,这个小妖精一定不知道这个动作会对一个男人造成什么样的冲击!桃花眼充血,强大的自制力早消失殆尽,他捏住穆冰瑶的腰,一个转身,反而将女人压在自己身下。 狭小的车厢让空气变得稀薄,温度也急遽上升。 车子颠了一下。 “是本王满足你好?还是你满足本王?” 穆冰瑶笑了:“有差别吗?” 段锦更是笑得妖孽:“唉!想当个人,可惜娘子不给机会。” 两人很快宽衣解带,他们吻的更深,段锦的手在穆冰瑶身上点火,很快撩拨起穆冰瑶的欲望,眼尾尽是赤红的媚色。 他的唇含住她胸前的浆果,以舌挑弄;手在她大腿四周逡巡,轻缓的游走;带着薄茧的手指总是轻轻划过腿根四周,就是不向那幽秘探去;只是偶尔不经意从上头芳草划过,又瞬间移了开去。 穆冰瑶情动,体内春潮让她双腿不自主想去夹段锦的手,更深的欲望让她那处渗出莹莹水光,可是段锦就是不碰那里,她的乳尖已经羞耻又诚实地挺立,双手紧紧抓着段锦的背。 段锦还在逗弄她的腿心周围,欲望得不到抒解让穆冰瑶感到委屈,她所有敏感都被段锦掌握着,恨不得咬身上男人一口,而她也确实咬了,甚至将腿主动打开,一只玉腿还环上那可恶男人的腰。 她想要段锦,很多的、很多的段锦。 穆冰瑶开始小小啜泣,段锦知道她濒临极限,终于把手探进那幽秘花径,随着小女人一声溢出唇角的吟哦,手指开始在湿漉的幽谷打旋,愈来愈快、愈来愈深,没多久,强烈的快感像火药一下子在体内炸开,岩浆立即往四肢百骸漫去! 段锦实在太懂得怎么取悦她了! 满足让穆冰瑶也想要回馈,想让段锦得到同样的满足。 她突然捧起他的头:“我也想取悦你。” 她一个翻身,把段锦压在自己身下,狭窄的椅座让她刚好把自己塞在段锦的双腿间,白皙微凉的手彻底包覆早擎天昂扬的巨物。 段锦一声闷哼,身子甚至微微发颤,他突然明白穆冰瑶想做什么。 “瑶儿……”声音哑得发颤,微张的双腿肌肉绷得死硬。 她低头,将脸靠近那胀大紫红的欲根,刺激使柱身青筋更加狰狞,冠顶渗出透明的汁液。 以前她觉得男人这里很丑陋可怕,但此刻她的眼神对段锦这里迸射贪婪的目光。 两世为人,她从没给人做过这种事,上辈子没想过,这辈子,她愿意给段锦做。 她张口含住那滚烫的前端。 “啊──” 段锦仰头,从喉咙发出一声粗嘎的低吼,他从没想过女人湿热软濡的口是这么可怕的地方,几乎让他守不住精关,差一点狂泄而出! “瑶儿!” 女人只是笨拙含着,因为太大了,而且又烫又硬,她不知道要怎么取悦?这么长,她是要舔还是要含着像手一样上下撸动? 她拨开鬓边飘落的发丝,回想段锦是怎么取悦自己的,先亲吻,然后伸出舌头,轻轻逗弄涨成紫色的龟头,舔去渗出的透明晶液,然后在柱身与冠顶的接环处打旋,把段锦逼得整根茎柱不断颤动。 段锦低头,看到自己顶立的肉茎贴着穆冰瑶的脸,她的丁香软舌伸出来舔弄着……这一幕简直让他血脉贲张,眼睛无比赤红! “你这妖精──” 他按着穆冰瑶的头,用力一按,穆冰瑶的口瞬间就被塞满了,她发出痛苦“呃”的声音,但段锦管不了了,他已经被极致的快意覆灭,这张嘴,原来才是欲望的深渊! 他下意识地挺腰,想进入得更深,穆冰瑶被他直接顶到了喉咙,一股恶心感袭来,可是头被按着,根本退不开来,硬生生被呛得眼泪流了出来! 可是穆冰瑶没有生气,她感受到了段锦的快乐,感受到段锦因为她,所有感官都快乐得颤栗起来! 取悦情人这种事,似乎人天生就有学习力;穆冰瑶第一次做,但软舌的勾弄和口腔的紧密包覆,让段锦不断发出低喘和叹息,两人一个动口、一个挺腰,让穆冰瑶将他吞咽得更深,把他涨得想把满满的爱意都倾注给这个女人。 他在快要守不住的时候,坐起身把穆冰瑶拉了上来,让她张腿坐在自己身上,把勃发的欲望抵在湿漉的牡丹花口,用力一按。 “啊──” 胀热的硬杵直接贯穿了穆冰瑶下身:“段锦,疼……” “乖,本王忍不住了……瑶儿的嘴太厉害了。” 段锦说完,就开始挺腰晃动,坐姿让这个贯穿更深入,穆冰瑶眼泪掉得更凶,啜泣地说:“你、你欺负人……” 段锦一点罪恶感也没有,这种欺负甜美的让人上瘾,而且他打算‘享受’一辈子这种欺负。 “是,本王欺负你;所以,本王用一辈子赔你。” 眼泪扑簌簌的掉,身体被填满,心底某一处也被涨得盈满幸福,有一些疼,但却该死的让人欲罢不能! 马车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停在郊道某一处辟静的林里,所有人都退得远远的,没人想去干扰这个欲罢不能。 ***** 一回到琼琚苑,穆冰瑶身娇体软地洗漱完,瘫在软榻上看书;但眼睛却没办法看进半个字,脑海里都是今天下午马车里旖旎的画面,段锦的气息似乎还萦绕在唇齿间,穆冰瑶不自觉伸手抚着自己的唇,一阵脸红心跳。 她从没想过,自己居然给男人做这种事。 可是想到是段锦,他事后那一脸餍足与怜惜,自己心里又像酿了一坛蜜,甜滋滋的。 “小姐,你没事吧?” 秋月端了杯茶进来,把穆冰瑶吓了一跳。 “没事,只是这几天累了!”她丢下手中的书,上床榻:“明天上清节要早起,我先休息了,你把窗户……留个小缝好了,天热,透风。” 自觉此地无银叁百两,说完脸就红了。 秋月憋着笑不揭穿她,下午那动静能不累吗? 正想调侃自家小姐几句,李嬷嬷却进来说:“小姐,大小姐来了。” 穆冰瑶眸子一凝,真不错!听到穆冰莹的名字,宛如一盆冷水从头浇下,瞬间让人清醒。 穆冰瑶穿好衣服出来,穆冰莹已经带着朱儿趾高气昂地坐在外间喝茶。 “长姐这么晚到琼琚苑,有何要事?” 穆冰莹放下茶杯:“穆冰瑶,和男人在外面野了两天才回来,好玩吗?” “是挺好玩的,下次你可以让太子带你去玩。” “你、你……” “喔,妹妹忘了,太子因为你被罚禁足叁个月抄经反省。” 穆冰莹气得脸红得可以滴出血来。 穆冰瑶摇头,战斗力这么弱,怎敢一而再、再而叁的往琼琚苑这里找碴? 她泯了口茶:“长姐还是好好听皇上的话,这一年好好和嬷嬷学规矩、多读些书。你看,现在连话都不能好好说,明年瑶儿及笄,长姐若以侧妃身分嫁入太子府,辛苦的可是长姐。” 穆冰瑶每一句都像锥子直戳心窝,让穆冰莹气得要喷心头血:“穆冰瑶,你不要太得意!等我成为太子妃,看你还如何嚣张!” “那长姐一定要成为太子妃,否则以后皇家宴会,瑶儿在席上见不到长姐,可是会很寂寞的。” 穆冰瑶见她这个模样,叹了口气:“长姐,以前你担心妹妹抢了你的风头,处处针对也就算了;现在你已经被赐婚太子,而妹妹也要嫁与淮王,咱俩井水不犯河水,你还这么辛苦来找麻烦不累吗?而且此一时彼一时,长姐现在最大的对手难道还是我?” 穆冰莹楞了一下:“什么意思?” 穆冰瑶失笑:“长姐,你不会没针对我就失去生活目标吧?一年后你要嫁进太子府,能当太子妃当然最好;若不能,太子府中姬妾成群,别说府里有个得宠的高良娣,府外还有个柳青虎视眈眈,光她,就够你喝好几壶。” 穆冰莹大惊失色:“你的意思是说,柳青那贱人也会嫁进太子府?” “难道长姐不知道?”她放下茶杯:“太子找淮王帮忙,将柳知秋调入吏部,这个人听说在地方就善专营,他会不给太子塞人?” 穆冰瑶摇摇头:“要成为太子妃的人不能这么安逸,要不是柳知秋常年在外,官阶不高,柳青恐怕早就进府了。” 穆冰莹一脸咬牙切齿,她讨厌柳青不亚于穆冰瑶。 “长姐,以你这么……单纯的心思,要斗赢她恐怕很难。” 穆冰莹警戒道:“穆冰瑶,你告诉我这些有什么目的?我不相信你这么好心!” 穆冰瑶叹了口气:“难怪柳青不把长姐放在眼里,长姐连谁是能帮你的盟友都傻傻分不清楚。”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这个车震,大家还满意? 大家不要忘记投喂珠珠给小草,按评分就可以(^///^) 愿意灌溉小草的,打赏章在90章,蟹蟹泥~~~ #098今天长姐都听妹妹的 “你──” “长姐,所谓饿死的骆驼比马大,你却连骆驼和马都分不清楚,还指着骡当成了马;你每天跟着轻云表姊做什么?王家上了太子的船注定轻云表姊嫁不了赵王,而你妹妹我再不济也要成为淮王妃,你该拉拢谁、谁能帮你你还不清楚?” 穆冰莹突然茅塞顿开;穆冰瑶与自己同出穆家,还是今年的天下第一红妆,深受皇后喜爱。太子是皇后之子,自己怎么这么胡涂,舍近求远,难怪最近诸事不顺、困难重重…… 穆冰莹收起所有爪子,表情温和了起来:“妹妹……那、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如果让柳青占了先机──” 穆冰瑶打断穆冰莹的话,看着手中空了的杯子:“秋月,茶。” “小姐,没有叶儿青了,换另一种茶叶可好?淮王送来的信阳毛尖行吗?” 穆冰莹马上说:“我有、我有!朱儿,你现在立刻回我的院子去拿,把叶儿青通通拿来给二小姐。” “呃……是。”朱儿楞了一下,立即转身回院去拿。 穆冰瑶笑眼弯弯:“那瑶儿就谢谢长姐,秋月,你跟着朱儿去!” 秋月一揖,跟着朱儿离开。 两人很快言归正传。 “长姐,看在曜表哥这次救了我,妹妹就帮你一把。柳青器狭量小、为人苛薄,她一定已经知道长姐被赐婚给太子,明天她见到你,一定会有动作,你自己小心。” 穆冰莹一脸不服输:“以前我不知道,现在我已经知道她会进太子府,自然就不会让她好过。妹妹,这个恩惠长姐记住了!以后有机会会报答你的。” 穆冰瑶面授机宜,终于半个时辰后,把人请出了琼琚苑。 云倩说:“小姐,穆冰莹就是一个白眼狼,小姐还这么提点她。” 穆冰瑶冷笑道:“明天柳家就会倾灭,柳青必死无疑;我卖穆冰莹一个好,让她知道我对她有用、脑袋还比她好,以后对太子府的事,咱们也比较能掌握。” 秋月笑道:“至少得了五两叶儿青。” “大家都早点歇息,明天恐怕又要忙一天。” 月影偏斜,穆冰瑶已经熟睡,但东面窗户轻轻被推开,一抹黑色的影子跃入屋内。段锦轻轻上了榻,小心翼翼将手穿入女子颈窝,将女子搂入自己怀中。 穆冰瑶寤寐中感到一丝凉意,然后她闻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沉重的眼皮半撑。 “是本王,你安心睡,本王就搂着你。” 穆冰瑶寤寐中将头靠在段锦的肩窝,身体紧紧依偎这具温暖身子,小手不自觉环上他的腰,然后沉沉睡去。 ***** 清晨,穆冰瑶醒来,身边已经没了人影,但床榻上留有余温,还有淡淡的木梨香。 穆冰瑶嘴角微扬,双颊也不自觉染上嫣红;这一世有段锦和没有段锦的差别,在于以前睁眼,除了报仇,生无可恋;而现在,除了报仇,对未来却有了盼想。 他口中的一对公婆一亩田,她期待着。 穆府整装往皇宫前进,今天是上清节朝贡的大日子。 王氏带着穆冰莹姊妹先到栖梧殿,大部分命妇都到了。 柳青原本姿态清雅,在见到穆冰莹那一瞬间,脸色立即阴沉起来,一双怨恨的目光射了过去;而穆冰莹则不甘示弱地回瞪。 穆冰瑶轻轻扯了穆冰莹袖子,小声道:“长姐,形象!” 穆冰莹闻言一凛,对对对!她差点因小失大,对付柳青有的是机会,但见皇后机会不多,形象很重要。 不久,就有内侍带她们去给皇后请安。 不知为何,只要有穆冰瑶在的场合,其他人都会自动沦为背景;王氏带着姊妹俩上前行礼,众人的目光自然汇集在穆冰瑶身上。 她今天一身鹅黄水云纱,朴素淡雅;步步随意,却也步步庄严;很难想象在怀君山篝火前,她手弹琵琶、一舞化身海东青,让所有人都被她惊艳了一夜。 穆冰瑶感受到一道灼热的目光正看着自己,她知道那是段锦的生母杨德妃,自然也是小心翼翼、戒慎恐惧。 皇后命人传膳,又问一句:“大公主怎么还没到?” 周嬷嬷回说:“回娘娘,大公主说她会直接参加上清节朝贡。” 此时穆冰瑶和楚玉歆无声对视了一眼。 皇后点头,看向众人:“大家多吃点,等等要站一二个时辰呢!” “谢娘娘恩典。” 柳夫人此时在台面下,轻轻拉了一下柳青衣袖,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 柳青看到母亲警告的目光,深吸一口气,悄悄告诉母亲:“娘放心,女儿都做好了,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柳夫人点头,只要今天她们顺利拉下楚江一家,别说柳青可以顺利嫁进太子府,他们柳家还能一飞冲天。 柳夫人看向端坐在她前方四个位置的楚夫人和楚玉歆,心想明年上清节,那个位置就是她和柳青的了! 穆冰瑶一边用膳,也悄悄对身边穆冰莹道:“长姐,今天务必一切听妹妹的。” 穆冰莹点头,眼睛闪着兴奋的光。 穆冰瑶小声道:“柳知秋贪功好进,一直觊觎礼部尚书之位;方才妹妹看柳青的眼神不对劲,一直往楚玉歆方向看。这次上清节仪式由礼部主办,出了差错是要砍头的,等等柳家一定有阴谋。” 穆冰莹皱眉:“楚家和我什么关系?” 穆冰瑶耐心解释:“楚家和你没关系,但柳家一旦上位,就是增加柳青挣太子妃的本钱。” 一脸你一定要让我觉得你很蠢的表情吗? 穆冰莹眼睛一亮,果然她以前都信错人,才走了这么多的冤枉路! “好,长姐都听妹妹的。” 早膳用完,皇后带着众女眷前往叁清殿;皇上也早带着下朝的文武百官、与哈尔赤使团往叁清殿来。 殿前道场高台,已架好祭坛;坛上经谶、灵符、法器、酒水都已备妥;皇亲国戚、朝廷命官、以及哈尔赤使团纷纷就位。 现场黑压压人头一片,但阒静无声;众人静默看着馨香袅袅,耳听百位道士朗诵经文,在四面明灭摇晃的万盏光影烘托下,叁清殿弥漫着肃穆庄严与崇敬气氛。 典礼开始前,帝后王侯、叁公六部,要先给灵宝天尊画像进行开光仪式。 皇后道:“楚家千金何在?” 楚玉歆看了穆冰瑶一眼,深吸一口气,起身出列:“臣女在。” “灵宝天尊的画像现在在何处?” “皇后娘娘,灵宝天尊画像臣女一带进宫后,就由周嬷嬷交给专人保管。” 周嬷嬷立即回应:“是的,楚姑娘一入宫,便亲手将画像交予奴婢,由专人看着。” 皇后点头:“皇上,时辰已到,开始吧!” 皇帝点头:“请无极道长,呈灵宝天尊画作。” 全公公扯着喉咙唱喏,很快,无极道长一身仙风道骨,持着拂尘翩翩而来,在香案前准备迎接画像。 一名宫女以双手高举过顶的姿势,将灵宝天尊的画像送上来。 无极道长洗手焚香,才伸手去取画;当他打开滚轴,露出画像时,嘴角扬起,楚玉歆的画技没话说,自是栩栩如生。 但是,当画轴完全打开,却见无极道长踉跄两步,表情惊愕,双目含怒看向楚玉歆。 “大胆竖女!竟敢侮辱天尊,这样的画怎能拿来开光!” 楚玉歆被这一喝,退了两步就站定,脸色苍白、紧咬着下唇。 无极道长的怒斥引发众人喧腾,帝后面面相觑,皇帝让全公公将画作呈上,一看也大为震怒! “大胆!”皇帝看向楚江,将画作扔到他面前:“楚江,你生的好女儿!” 楚江紧张地上前拾起被皇帝扔在地上的画作,一看也大惊失色:“这……这怎么回事?”他骤然转头看向楚玉歆:“玉歆?” 原来那副灵宝天尊图的眼睛是空白的,成了一副无眼天尊,那可是灭九族的大不敬之罪! 楚玉歆强装镇定上前,看到父亲手中的画作,表情一愣,发出“啊”一声,原本的恐惧消失,现出恍然大悟的样子。 原来这就是穆冰瑶要她这么做的原因。 楚夫人早在看到无眼的灵宝天尊,就差点吓昏过去。 楚江拉着女儿跪在地上:“皇上,臣……臣督导女儿不周,请皇上降罪。” 皇帝崇尚道教,自是勃然大怒:“楚玉歆,说!这幅画是不是你画的?” 楚玉歆恭敬道:“是,这幅画是臣女画的。”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砍了赵王的梅青山,轮到渣太子的柳知秋了(???) 首-发:po18.vip「po1⒏υip」 #099真相大白 皇帝盛怒,在这种场合送这样一幅画,绝对是诛九族的大罪。 楚玉歆正要解释,柳青却突然上前跪下,一脸恭顺:“启禀皇上,楚家傲慢无礼,对灵宝天尊不敬是不争的事实,然而现在多说无益,法会吉时迫在眉睫,如何再拿出一幅灵宝天尊图以完成仪式,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 皇帝点头:“但是……到哪里再去找一幅好的灵宝天尊图?”皇帝迁怒皇后:“皇后拿到画的时候没有检查?” 皇后苍白跪下:“臣妾失职,请皇上降罪。” 此时穆冰莹想上去帮皇后求情,一把被穆冰瑶抓住,她对她摇头,以眼神告诉她:时候未到。 果然,柳青道:“皇上,臣女丹青自认比不上楚姑娘,但临摹过叁石老人的灵宝天尊图不下百次;昨晚亦斋戒沐浴画了一幅,只是没有裱褙,不知可否用上?” 皇帝立即道:“快送上来!” 正当柳青要起身去拿画,楚玉歆却开口了:“等等!皇上,您还没听臣女为什么会画一幅这样的灵宝天尊图?” 皇帝怒眉倒竖:“污蔑天尊,还有什么话好说!” 楚玉歆甚至露出浅笑:“皇上,这一幅根本不是灵宝天尊图,那是臣女父亲,家父下个月生辰,那是臣女要送给父亲的画像。” 全场愕然,但真正呆若木鸡的却是跪在殿堂中央的柳青。 “你、你说什么?那是楚江?不是灵宝天尊?” 包含楚江在内,所有人都一脸诧异地看向楚玉歆;楚玉歆与穆冰瑶同年,但脸颊丰腴,有一对可爱酒窝,看起来十分讨喜。 “平常父亲在家就跟在朝堂上一样,总是一丝不苟、形象庄严,认识的、不认识的,背后都叫他一声‘叁一尚书’,说他做事一丝不苟、说一不二、一锤定音,所以臣女才会想将父亲画成灵宝天尊的模样,有父女间的玩笑,也代表父亲在臣女心目中的地位;只是不知为何,臣女画的灵宝天尊图会拿错成父亲的画像。皇上瞧瞧画像的站姿,还有画像人物身上配戴的玉佩,是不是很像臣女父亲?” 皇帝又看了一眼卷轴,果然那笔直的站姿不是楚江是谁?此时他身上配戴的玉佩,刚好又与画像上一模一样!不由得一下子气笑了,吹胡子瞪眼。 “那真的灵宝天尊图呢?” “真正的灵宝天尊图在这里。” 所有人都看向殿门,大公主一身清雅,双手捧着一只卷轴,袅袅莲步走进叁清殿堂,将灵宝天尊图交给无极道人。 现场所有人都没有发现,大公主此时悄悄和穆冰瑶交换了一个调皮的眼神;然后穆冰瑶在穆冰莹耳边说了几句话,穆冰莹悄悄往皇后身边移动。 无极道人立即将卷轴打开,脸色瞬间高兴起来:“启禀皇上,正是灵宝天尊图,而且法相庄严,画得极好!” 大公主微笑道:“儿臣参见父皇。” “如意,这幅灵宝天尊图怎么会在你那里?” 大公主故作宠溺瞟了楚玉歆一眼:“回父皇,昨晚楚姑娘来公主府,带了她画的两幅图给女儿看,说要将送楚大人的那幅暂放公主府,以免被楚大人发现。结果这丫头,将灵宝天尊图留在了公主府,反而将楚大人的画像呈上来了!” 穆冰瑶此时适时说:“启禀皇上,这件事臣女也知晓,臣女还取笑了玉歆,说她调皮;但这画上眼睛分明是被剜去的,玉歆闹了乌龙反而因祸得福,看来这幅灵宝天尊图还没开光,就有灵气了。” 大公主道:“穆二小姐说的有道理。” 两人一搭一唱,配合得可默契了。 皇帝转怒为喜后表情又是一凝:“是谁那么大胆?想剜去灵宝天尊的眼睛?” 大公主清冷瞟了柳青一眼:“是啊!难道有人想陷害楚家?” 周嬷嬷上前弯腰道:“启禀皇上,楚姑娘送来时,奴婢是检查过的,五官俱在,没有问题。” 众人注意力都放在画上,此时穆冰莹悄悄扶起了一旁被忽视、仍跪地上的皇后;皇后一愣,惊讶地看着穆冰莹,可是穆冰莹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微笑上前扶起她,然后退回王氏身边。 她离开时,皇后还拍了拍她的手,眼神柔和。 穆冰莹低着头,心里十分兴奋!但她遵从穆冰瑶的指示,低眉顺目,一句话都不说。 王氏和白氏当然看见穆冰莹的行为,对她只是做了一个动作,就让皇后对穆冰莹改观,心里诧异不已。 白氏扼腕,都是王氏器狭量小,这么一块珠玉能嫁曜哥儿多好?想到儿子到现在还失意躺在床上养伤,白氏就眼神黯然。 至于堂上,柳夫人见柳青跪在地上,起也不是、退也不是,马上上前道:“皇上,为了不耽误吉时,是不是应该马上进行开光仪式?” 楚夫人却不依:“柳夫人何必这么着急?距离法会还有半个时辰,开光只需半刻时间;但有人胆敢破坏圣画,陷害皇后娘娘与我楚家,这个人难道不该立即抓出来就地正法?” 跪在地上的柳青心如擂鼓,而柳夫人脸色铁青,焦急道:“楚夫人,臣妇没有说抓犯人不重要──” 楚夫人也不是省油的灯,竟把皇后拖下水! 果然皇后冷着脸:“皇上,这件事臣妾一定要彻查。” 皇帝才刚点头,楚玉歆就说:“其实要知道谁破坏画像很容易,臣女有办法!” “什么办法?” 楚玉歆说:“臣女为了让灵宝天尊图可以历经百年而不褪色,所以两幅画都特地在颜料中加上朱石粉。朱石粉无色无味,但一碰却很难洗去;只要在清水中加入几滴醋,凶手的手一沾醋水,立刻就会呈现红色。” 皇后道:“周嬷嬷,你亲自去准备。” “是。” 柳夫人急道:“可是,又怎么知道是这个殿内之人所为?” 楚玉歆道:“犯人一定在殿内;臣女画一呈上,就由娘娘的人放在栖梧殿供堂;唯一有机会进入供堂的,就是今日重臣女眷,这些人,现在不都刚好在这里?” 柳夫人冷汗淋漓,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皇后道:“沾个醋水花不了多少时间,不立即揪出这心思歹毒之人,本宫势不罢休!” 此时周嬷嬷已经亲自端了一盆加了醋的清水进来。 皇后说:“由本宫先开始。” 从皇后开始,一个个将手伸进了醋水中,但都没有任何变化;当周嬷嬷将水盆端到柳青面前,柳青浑身瑟瑟发抖,背脊全湿。 皇后满眼锐意:“柳姑娘,起身试水。” “是、是……” 柳青僵硬起身,一双手紧紧绞着裙纱,看着周嬷嬷端在面前的水宛如一盆毒液。 “柳姑娘。”周嬷嬷一双凌厉的眸子盯着她。 穆冰瑶一双冷眸看着恐惧害怕的柳青:柳青,害人终害己,你的末路到了…… “我、我……” 见她犹豫不决,周嬷嬷看向旁边宫女,宫女会意,上前抓住柳青的手,就往水里按── “啊──不要!不是我、不是我!” 柳青双手一挥,带起了四溅的水花,周嬷嬷的水盆也被她打翻,但她挥舞在空中的手,也让众人看得清清楚楚。 “红的!她满手都是红的!”穆冰莹手指指着柳青,大叫一声! 柳夫人顿时无力跪在地上,现在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柳青关押天牢,柳知秋一府禁足候审。 上清节仪式行礼如仪,最后各部代表及哈尔赤使团进贡法器斋食后,将由皇子代表至民间进行“施食”,上清节活动便算是功德圆满。 仪式一结束,穆冰莹便缠着穆冰瑶:“妹妹,长姐现在还要做什么?” 现在大概穆冰瑶叫她爬树撞墙,她也都愿意了。 “长姐什么都不用做,皇后娘娘就会来找你了;但是要记得,少说话,不抱怨,顺着皇后,一脸担忧太子殿下的表情即可。” 因为你实在不适合多说话,穆冰瑶在心里补了一句。 果然,她们还没走出宫门,皇后就派人来找穆冰莹,让她明天到凤鸣馆一同用膳。 别忘了投喂小草︿︿ #100如果淮王满足不了妳,还有四鹰── 王氏心里很不是滋味,但那明显的协助又在眼前,便没好气地问:“我不信你这丫头这么好心,说!你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目的?”穆冰瑶看了往这里走来的王家母女:“瑶儿没什么目的,但若母亲心里不安,就当瑶儿是报答曜表哥在狩猎场上的救命之恩,以后瑶儿不会再管长姐的事。”说完就准备和楚玉歆上马车,一起出宫。 “瑶儿。” 穆冰瑶回头,叫住她的,竟然是白氏。 “舅母。” 白氏看着穆冰瑶心里五味杂陈,但是为了自己儿子,她还是道:“瑶儿,舅母能不能请你……到家里来看看你曜表哥。” “舅母,瑶儿感激曜表哥的救命之恩,但瑶儿已经赐婚淮王,恐怕不方便。” 王轻云义愤填膺:“我哥是为了救你而受伤!” “你哥也曾为了帮你封街狙击我!” 王轻云一噎,竟无法反驳,白氏在一旁也表情苍白,心里再一次懊悔莫名。 许多事做了,痕迹永远都在。 穆冰瑶的眼神如冰,惊不起一点涟漪:“轻云表姊,我感激曜表哥,已经告诉他往日恩仇一笔勾销;但如果你们再惹我,我也不会客气。” ***** 马车上。 “瑶儿,你今天千万别跟我客气!”楚玉歆紧紧握着穆冰瑶的手,表情真挚:“要不是你,今天被灭门的就是我楚家了!” 柳家已经下了诏狱,整个柳府都被封了。 楚玉歆拍拍自己腰带荷包:“方才我娘给了我不少,今天本姑娘好好请你和大公主吃一顿。” “那我就不客气了!” “你只要别把自己吃得让淮王殿下嫌弃你就行!” 穆冰瑶脸颊一红,作势要捏她,楚玉歆忙转移话题:“哈哈不取笑你!说真的,你今天干嘛佛心来着,帮你那没心没肺的长姐?” 穆冰瑶眨眨眼:“你听过一句话吗?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只怕猪一样的队友;和我家长姐比起来,柳青狡诈得多,不适合待在太子身边。” “哈哈哈──”楚玉歆捧着肚子爆笑,完全不顾自己千金身份,指着她:“你实在是……”她笑到肚子疼,话都说不完整。 穆冰瑶也失笑出声:“现在我那长姐大概把我当成神,我叫她往东,她应该不敢往西。” 楚玉歆敛起笑容,拉着穆冰瑶的手:“瑶儿,大恩不言谢,等等大公主在,有些话不方便讲,我父亲已然明白太子狼子野心,他为了帮柳家上位,竟要我楚家灭门;你放心,我楚家不是一个白眼狼。” 穆冰瑶紧紧握着楚玉歆的手,楚江是什么人?楚玉歆若没有楚江的授意,怎敢给这样的暗示? 穆冰瑶表情认真:“你知道我帮你,不只是为了段锦。” 楚玉歆点头:“咱们不是亲姊妹,却胜似姊妹,玉歆明白。” 穆冰瑶小声地说:“楚家绝对是瑶儿神一样的帮手。” 楚玉歆挑眉:“那还用说!唉哟──” 马车一个颠簸,穆冰瑶和楚玉歆没有防备,直接一晃撞向车壁。 秋月一脸无奈掀开帘子:“小姐,涟漪公主挡在前面,说要见你。” 穆冰瑶和楚玉歆面面相觑,只听外面一声娇斥:“穆冰瑶,本公主知道你在里面,快给本公主下来!” 涟漪公主骄傲霸气的声音从外传来。 “她还来做什么?”楚玉歆揉着后脑勺。 穆冰瑶无奈一笑:“还能来做什么?找麻烦呗!” “她不会还想嫁淮王吧?” 穆冰瑶耸耸肩:“有些人的脑袋,咱们永远理解不了。” “穆冰瑶,你磨磨唧唧躲在马车里做什么?没听到本公主叫你?” 涟漪公主急了,双臂张开,硬是不让马车过:“穆冰瑶,你不见本公主会后悔的!” 秋月道:“依照跟公主打交道的经验,我家小姐见了你才会后悔。倩儿,别理她。” 涟漪公主抽出自己的银鞭,怒斥道:“一个小小丫头竟敢对本公主无礼,不给你一点教训,你还真当本公主是病猫?” “秋月,请涟漪公主上马车,我只能给她这一路的时间。” 涟漪不是猫,但有病是真的,穆冰瑶叹口气。 秋月将车帘掀开,涟漪公主“哼”一声,傲娇地上了马车。 一上来看到楚玉歆楞了一下,坐在两人对面,撇嘴抱怨:“穆冰瑶,如果本公主是你,一定把外面那丫头换掉;你一定不知道你因为这丫头,背后得罪多少人!” “我的丫头只要不得罪我就行。”穆冰瑶敛容道:“公主半路拦车,有事快说,我和玉歆还有事。” 涟漪公主皱眉看了楚玉歆一眼:“本公主和你谈的事,不想让外人知道。”她竟然想叫楚玉歆下车? 穆冰瑶和楚玉歆诧异对视一眼,失笑道:“涟漪公主,对瑶儿而言,你才是所谓的‘外人’。” 涟漪眼中怒火几乎要迸射而出,但她又强迫自己深呼吸,将怒气隐忍了下来:“本公主想和你谈淮王的事。” 穆冰瑶冷笑,果然,涟漪的示弱是为了更大的掠夺。 “看来狩猎场上的比试约定,公主忘了。” “本公主没有忘,所以……本公主来找你……商量。” “商量?”穆冰瑶不解:“皇上已经给瑶儿和淮王赐婚,你我还有什么好商量?” “穆冰瑶,本公主相信你很清楚,这次我和王兄一起到大秦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和亲。” “所以?” 涟漪公主怒急:“你是真不懂还是装傻?你难道不知道任何一个男人娶了本公主,就等于拥有哈尔赤的支持,特别是对皇子而言有数不尽的好处?” 穆冰瑶一脸我看不出来的表情。 “穆冰瑶,虽然大秦皇帝赐了婚,但你去告诉淮王殿下,说本公主愿意委屈自己当他的平妻;你放心,本公主入了淮王府不会欺负你,会让你与本公主平起平坐。” 见穆冰瑶瞠目,涟漪又道:“如果你喜欢四鹰,本公主也不介意与你共享。” “什么意思?” 涟漪眼睛晶亮,脸上竟然微微兴奋:“四鹰虽然没有淮王好看,但功夫不错,如果淮王满足不了你,还有四鹰──” 穆冰瑶:! 楚玉歆:!! 涟漪一脸被穆冰瑶占了便宜:“不怕告诉你,四鹰各有所长,而且各个器大活好,本公主这么挑剔的人都被他们服侍得欲仙欲死;黑鹰的那家伙最粗、赤鹰的长度──” “住口!” 即使是两世为人的穆冰瑶都听得头皮发麻,更别说还是白纸一张的楚玉歆,脸色已经涨成紫红色,头顶都要冲出一朵蘑菇云! 这这这!哈尔赤的公主都是这么、这么…… 穆冰瑶气极:“你、你太……下去!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涟漪撇撇嘴:“本公主知道你们大秦女子都只能和丈夫行房,但门关起来,谁知道你们在房里干什么?我们哈尔赤的巫师说女人愈有男人滋润不但能滋养容颜,能量也会愈大,大秦这些限制女人的教条简直违背人的天性。” “涟漪公主,请你──” “穆冰瑶,大秦的男子可以叁妻四妾,皇帝还可以叁宫六院,凭什么男人可以女人就不行?更何况四鹰可是我哈尔赤巫师千挑万选的,你用了一定会说好,而且一个不够还可以轮──” “涟漪公主!”穆冰瑶摀着楚玉歆的双耳,板着脸孔:“请你下车!” 楚玉歆已经呆若木鸡。 涟漪叹了口气,一脸夏虫不可语冰的寂寞:“算了算了,这件事先不提;本公主的重点是我愿意倾哈尔赤的力量帮淮王,你不能这么自私就帮淮王拒绝。” 穆冰瑶冷笑道:“公主不拦车,我或许还会这么想,但公主这么急着把自己嫁出去,甚至还要委屈自己和我平起平坐,不得不让瑶儿认为,是公主有隐情非得嫁来大秦,否则回去不好交代?” 涟漪公主整个人一凛。 楚玉歆已经从震惊中清醒,同情看着涟漪,指着穆冰瑶:“本小姐插个嘴,涟漪公主,你确定要嫁进淮王府,你斗得过这个女人?” *****这是快乐草欢度100章的分隔线***** 涟漪:“如果你喜欢四鹰,本公主也不介意与你共享。” 大妖孽ヽ(#`Д′)?:楼上,指路第62章:“你只能收本王这只鸟!”本王一鸟抵四鸟!!! 小仙姑:?(? ???ω??? ?)? #101穆冰瑶祸害对家的功力杠杠的 涟漪公主呆楞了一下。 人家说多智近妖,这穆冰瑶就让她有妖女的感觉;楚玉歆说的有道理,自己和她共享丈夫真的好吗?不会每天逼自己喝悟灵草什么的…… 她眼神闪烁地移开:“你、你胡说什么!” 穆冰瑶上辈子什么人看最多,女人。 这样的猪队友,还是别带进淮王府,去祸害别人家比较好。 “公主若只是要嫁皇子,瑶儿可以替公主设法;若公主非要嫁淮王,就别怪瑶儿对你不客气。” “你!” 楚玉歆一脸崇拜地看着穆冰瑶,以后自己议婚,一定要向她拜师,这种主母风范当真霸气不解释! 涟漪公主整个人彷佛泄了气,骄傲的双肩垮了下来,沉默片刻后终于问:“穆冰瑶,你当真可以助本公主嫁给任何一个皇子?” “你嫁皇子的目的是什么?” “本公主要救母妃!”涟漪脱口而出:“母妃得了一种怪病,只有巫师可以治;但巫师却说,只有融合了哈尔赤和大秦皇室血统的血液,才能救活我母妃──” “这、这是什么怪病啊?”楚玉歆惊恐道。 巫师、血……穆冰瑶眸光犀利:“你母妃中了蛊?” 涟漪公主第一次流露无助:“我不知道,巫师只说必须是我与大秦皇子结合的血脉才能救母妃……” 穆冰瑶沉默了,上一世她没去注意狂追段锦的涟漪公主,为什么最后会嫁给段钤;而且赵王府覆灭时,涟漪是跟着段钤一起死的。 涟漪母妃的病,与蛊是否有关还未可知;但一个巫师要大秦皇室血脉这不是小事…… “穆冰瑶,你究竟能不能帮本公主?” 穆冰瑶沉吟一会儿:“有办法将你母妃弄来大秦?” 若陆一凡能看看,或许能看出端倪。 涟漪眉心皱起,摇头:“巫师说母妃剩不到叁年……” “怂恿你嫁给淮王的,是赵王身边的梅玥吧?” 涟漪公主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穆冰瑶冷哼一声:“其实大秦皇子中,最需要哈尔赤势力的正是段钤,从他下手,你成功的机会最大。” 涟漪公主升起一丝希望:“真的吗?” 穆冰瑶挑眉:“那梅玥见公主美貌,怕你抢了赵王,才怂恿你把目标放淮王身上;你在皇家狩猎那么没面子,不觉得应该找梅玥报一下仇?” 楚玉歆瞅着穆冰瑶,一双眼睛眨巴眨巴。 这狐狸,又即将送走一个猪队友。 穆冰瑶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坐得舒服一点:“淮王在千桐镇发生的事,你知道了吧?梅青山就是梅玥的父亲,他每年给赵王的孝敬不在话下,如今这股肱一折,正是你哈尔赤抢位之时。你只要让蒙达王子去和赵王谈,别说哈尔赤的能力摆在那里,光是娶了你可以得的丰厚嫁妆,就够赵王动心了。” 楚玉歆一旁赞叹,穆冰瑶这祸害对家的功力杠杠的! ***** 穆冰瑶和楚玉歆、大公主在悦宾楼用膳,自是得到最好的服务。 穆、楚两人聪明有才,英气洒脱,没有一般贵族女子的矫柔虚假,大公主十分喜欢。 楚玉歆眼眶有些红,举起酒杯:“大公主、瑶儿,大恩不言谢;虽然你们不愿玉歆惦念你们帮忙,但玉歆绝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日后帮得上忙的地方,就算要性命相搏,也绝不推辞。” “本公主若要让你这小姑娘性命相搏,大概日子也到头了!呿,别诅咒本公主,罚你喝酒。” “是,玉歆领罚。”楚玉歆将手中酒一口气干了。 一顿饭吃得舒服畅快,尾声时李旭却突然出现,送上了叁张请帖。 “明日本驸马的墨雅斋开幕,还望叁位雅客大驾光临。” 大公主其实很欣赏李旭才华,要不是二公主逼婚非嫁李旭,李旭要在朝堂上一展长才是轻而易举的事。 “二驸马好大的魅力,开幕画展竟然就是叁石老人和秦师傅的联展。” 见叁人都应允了,李旭就很识相的离开了。 李旭走后,大公主感叹:“真不知道是本公主那二妹上辈子造桥铺路,还是李旭上辈子杀人放火,这辈子两人才做了夫妻。” 饭后,穆冰瑶一回到丞相府,老管家就急忙上来说:“二姑娘,赵王殿下来了,说要见您,老爷在偏厅陪着呢!” 段钤? “我更衣后过去。” 等穆冰瑶来到偏厅,段钤的丫鬟站在厅外候着,看到穆冰瑶一揖:“二姑娘,赵王殿下在里头有请。” 穆冰瑶跨入偏厅,果然厅里只有段钤。 “瑶儿见过赵王殿下。” 段钤回头,见穆冰瑶身着一件湘妃色绣碎花的衣裙,清新淡雅,简单宜人;她眉宇从容、嘴角微扬,那是一抹和善、却又带着叁分距离的笑容。 段钤心里一沉,以前穆冰瑶是不会这样对他笑的。 “瑶儿……” “不知殿下找瑶儿有什么事?” 段钤突然胸口一团火气涌上,在即将爆出口时,却又硬生生忍了下来,说了他二十年生命里,从未说过的话:“瑶儿,对不起。” 穆冰瑶感到错愕,段钤竟然会这么坦白向她道歉? “瑶儿惶恐。” 这么冰冷的拒绝,段钤眼眸半敛:“看来瑶儿是真的生气了。”他自嘲:“也是,若瑶儿不生气,如何会将银装鞍送还本王?如何会和老七到千桐镇端了梅青山?如何会今日吃饭不上醉仙楼而就悦宾楼?”明知他和李旭不对盘。 穆冰瑶对段钤这样的话感到可笑,他有什么资格向她抱怨这些?若不是他设计在前,会有这些后续? “殿下是在责怪瑶儿活下来之后,所做的这些事?” 段钤眸子一缩,是啊!他有什么资格抱怨她生气?若穆冰瑶在怀君山死了,这些都不会发生;而这些事情,又怎么比得上他设计霜白、玥娘派杀手来得严重? “瑶儿……” 这一声“瑶儿”充满了后悔与懊恼,但世上没有后悔药。 “殿下的道歉瑶儿听到了,没事的话,殿下请回吧!” 段钤上前一步:“瑶儿,本王是真的后悔了!你原谅本王一次好吗?或者你说,只要你愿意原谅本王,什么事本王都去做!” “殿下,瑶儿已经被皇上赐婚了。” 段钤一凛,急切的眸光裂出一道名为嫉妒的裂缝,他从齿缝中透出一句话:“本王不会放弃。” 穆冰瑶满脸不解:“殿下,道不同不相为谋,在皇上赐婚的那一刻,瑶儿与殿下就注定不在同一条道路上。” 段钤嘴角扬起一抹自嘲的冷笑:“是父皇赐婚那一刻吗?瑶儿敢说和老七不是在更早之前,就已经……有了默契?” “淮王殿下对瑶儿很好。” “你……心悦老七?” 穆冰瑶感受到段钤的杀气,但她仍决定告诉他实话。 “我──” “好好想清楚再回答!”段钤喝道,眼睛已经充满血丝。 穆冰瑶却不受他的恫吓影响,眼神坦然无欺:“是的,我心悦于他。” 段钤眸光阴沉:“住口!本王不想听这样的话!” “赵王殿下,您听不听都不能改变事实。” “你──”段钤咬牙:“你好大的胆子!” “殿下,人只有一个、命只有一条、脚只能踩在一艘船上、心,也只能住一个人。”她斟了杯茶,将杯子往前递:“这杯茶,谢殿下错爱。” 段钤一双眼睛浮着痛色,声音透着不甘:“本王究竟哪里不如他?” “心之所向,如此而已。” 段钤:…… 心之所向,如此而已? 段钤的心硬生生被剜了一个洞,不甘、愤恨、嫉妒、酸楚、疼痛、难过……所有情绪一下子全汇集到那颗被凿开的心。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本王这么残忍?” “殿下,瑶儿没有你想象的,在您心中有那么重要的位置,否则殿下不会设计让霜白吃下黄麻。” 段钤急道:“这一点本王可以解释!瑶儿,本王没有要伤你的意思,若霜白一路跟着桑葛藤,本王有信心可以救下你。” “但偏偏霜白没有跟着桑葛藤,这或许就是天意。” “不是天意!是太子皇兄和王曜导致的意外。” 穆冰瑶叹了口气:“殿下,没有意外的曜表哥,瑶儿就已经死了。” 段钤:── 穆冰瑶淡淡道:“天色不早了,瑶儿就不留殿下。” #102这里只有本王可以碰(h) 穆冰瑶走出偏厅时瞄了一眼树上,影叁一定原汁原味把刚才的对话报告给那个大妖孽,晚上还不知道怎么闹腾…… “秋月,我睡会儿,晚上才有精神。” “是。”秋月一头雾水,晚上要精神干嘛?然后想到淮王殿下来找小姐发出的动静,顿时满脸通红,两手在脑袋上空乱挥。 去、去、去!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画面…… 果然,当穆冰瑶去给祖母请过安,一走进寝房就感受到一股低沉气压。 深吸一口气,软榻上面已经敧卧着一名妖孽俊逸、眉眼却怨气冲天的男人,那一身张扬醒目的绛红锦袍,衬托如玉的五官,即使眉眼不豫,却仍让穆冰瑶心脏漏跳了一下。 “今日瑶儿的生活真是多采多姿;早上叁清殿帮楚府洗刷冤屈、晌午赴宴途中还要帮人说亲、下午又要安慰失意的四皇兄,瑶儿怎么不去当县令父母官?” 穆冰瑶苦笑,上前讨好地拉着他的手:“晚上用膳了没有?” 段锦被皇帝派去“施食”,这时辰过来,一定是风尘仆仆、马不停蹄赶回来的。 “你还记得本王?” 穆冰瑶失笑:“时时惦记着呢!我让秋月帮你准备些吃食可好?今晚有松乳菇。”段锦让人去怀君山采了一大麻袋。 “本王要小仙姑,对了,本王的大浴桶呢?” 穆冰瑶:…… 穆冰瑶出去吩咐完,一回来就被拉进温暖的怀抱:“一件一件从实招来!楚家的事你竟然瞒着本王?” “我们好好说话。” “放心,本王用完膳才要沐浴。” 穆冰瑶:…… 段锦搂着美人,将脸靠在她的头顶磨蹭,一低头就能看见穆冰瑶俏而卷的睫毛。 穆冰瑶一边说着楚府的事,段锦的手一边摩挲穆冰瑶的腰,让她险些说不下去,还好秋月在外面说晚膳准备好了,段锦才放开,让她端进来。 段锦要穆冰瑶伺候他洗手,穆冰瑶抓着他骨节分明的大手在水盆里搓,段锦趁机抓住她的纤葱玉手玩了起来,两人玩闹一阵,穆冰瑶用手帕帮他擦手,又说涟漪的事。 提到涟漪,段锦一脸难以形容:“影叁……说的是真的?她和四鹰……” 说到这个,穆冰瑶就满脸通红;想到涟漪居然这么大方说要和她“共享四鹰”?穆冰瑶就要红出水。 “实在荒唐!” 段锦鄙夷:“这样的女人还妄想进我淮王府?”段锦一脸吞了苍蝇般恶心,他决定以后看到涟漪都要绕道走。 穆冰瑶担心地问:“我将涟漪公主推给赵王,也不知道好不好?” “当然好。”段锦冷笑道:“四皇兄昨日到大理寺想救梅青山,但晚了一步,大理寺卿已经呈卷给父皇,判了斩立决。” 他喝了口穆冰瑶递来的茶:“梅青山是四皇兄的钱袋子,看来涟漪这个麻烦,四皇兄非接不可。” 能恶心段钤,段锦表示十分乐意,他很想知道他那自诩清高的四皇兄,知道娶了个已经“百鸟朝凤”的妃子,心里的阴影会有多大? “可我很在意,那个需要哈尔赤和大秦皇室结合的血脉。” “瑶儿担心哈尔赤是另有所图,治病只是幌子?” 穆冰瑶点头,血液对一个会下咒的巫师作用太大了。 段锦握住穆冰瑶的手:“别担心,本王派人去查;更何况涟漪嫁给四皇兄,有没有孩子还未可知。” 穆冰瑶表情古怪,段锦脸色一黑:“怎么?小仙姑又梦到人家成婚生子?” 穆冰瑶点头。 段锦的桃花眼微瞇:“本王很好奇,那预知梦是什么样子?是直接预知了结果,还是连如何洞房都让小仙姑历历在目?” 穆冰瑶满脸骤红:“你满脑子都在想什么?” 段锦嘿嘿两声,将她勾过来,贴在自己胸前:“本王才想知道,小仙姑每晚睡觉究竟是作预知梦还是春梦?怎么老梦见人家成婚生子?” “我──” 段锦突然俊眉一挑:“还是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段锦,你再口不择言就给我滚回淮王府去!” 段锦抓住她的手,轻轻放在唇边啄着,一双桃花妖孽的眼睛,瞬间虎了起来:“小仙姑,你梦到那啥事的时候,都是谁的身体?太子皇兄的?你说梦里你和太子皇兄有孩子?你梦过几次?你知不知道你说这个本王很纠结?好像你真的和太子皇兄──” “段、锦!”穆冰瑶踢他:“你无不无聊?谁没事做这种梦?” “本王的女人梦见和别人干那啥事本王不能纠结,那还有什么事能纠结?”段锦咬牙切齿,一脸这才是大事的表情。 他将人搂进怀里,把她的手贴在自己胸口磨蹭:“瑶儿,本王身材也不错,你看过摸过验证过,小段锦更是经得起考验,要梦也梦本王和你,别再梦别人干那啥事了。” 穆冰瑶气到无力,又踢了段锦一脚,无奈对方一点感觉都没有,把她气得腮帮子涨得鼓鼓的:“你滚──” 穆冰瑶的话瞬间消失在段锦口中。 他低下头,封住穆冰瑶的嘴,舌头挑开她的檀口,穿过贝齿,与她的丁香舌追逐、吸吮、纠缠;双臂从她腰侧将她揽近自己,一手已经解开她后面腰带,手伸进里衣抚摸她的背。 两人辗转亲吻,穆冰瑶的思考能力和口中空气全被段锦给抽空了;段锦稍稍离开被他吻得红肿的唇,上面还留有他的津唾,晶亮晶亮。 小仙姑梦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只有他可以这样那样地在她身上演练。 段锦解了她的外衣,横腰抱起她,往浴房走去。 他心心念念的大浴桶已经放回原位,秋月更已经备好热水。 段锦很快把两人身上衣服都脱了,直接泡进水里。 他靠近穆冰瑶耳轮,好听的嗓音低了几度:“瑶儿,本王醋了!别说梦里不要你梦别的男人,连听涟漪说要和你共享四鹰,本王都怒不可抑。” 他把手伸到水面下,手指直接滑进穆冰瑶双腿夹紧的地方,那湿热的幽缝中。 “啊……” “这里只有本王可以碰。”修长的手指在花缝里上下抠弄,挑逗那颗胀红的莓菓。 “你!要沐浴就好好洗──” “本王不正在好好洗?” “是、是好好……嗯……洗你……自己……” “不行,要先给小仙姑洗……这里要仔细洗,每片都要洗干净……” 穆冰瑶一双含情眼已经泛红,氤氲得湿漉漉的,像从湖里捞起来的光:“你混蛋!” 可是混蛋双手在下面的捣弄,却让她很快有了奇异的快乐,她浑身都在颤抖,连湿润的眼睫毛都是;这动情的表情看得段锦下身也很快肿胀起来,桃花眼布满欲色。 硕大火热的部位很快从后面抵在了穆冰瑶的股缝处,但段锦不急着进去,他把她传过来,让穆冰瑶的手也覆盖上去。 “你也帮本王洗洗。” 她用纤手上下揉搓,引发段锦仰头,从喉咙处发出粗野的闷哼。 握着灼烫矗立的茎柱,穆冰瑶想到自己上次在马车里曾将之含进嘴里,整张脸更红了! 其实那里的味道称不上好,而且太大了,直抵喉咙还会带来恶心感,让她呛咳起来!但意外的穆冰瑶却不排斥,她发觉因为是段锦,段锦因为在她口中发出那么愉悦满足的呻吟,她心理上竟也获得了被顶上高潮同样的满足。 段锦强烈的占有欲让她有安全感,给予她的爱意更让她有充沛的力量和勇气,让她的血脉里、心脏处也澎湃着对段锦的情意,就像那千桐镇满天怒放的桐花,洁白纯粹又浓烈芬芳。 何止为他口,为他做什么都可以。 段锦在穆冰瑶手里很快有了感觉,他拉开她的手,起身让白浊释放在浴桶外。 白色浓稠的精液在半空中强劲疾射出去,庞大狰狞的欲柱晃动,穆冰瑶看得面红耳赤,这画面让她下身涌出一汩春潮。 段锦抒解过一次,发出悠长满足的叹息,看到穆冰瑶背着他,便将人从后面拥着,然后撑开她的腿,握着她的右手覆盖在她自己腿心那片芳草上。 穆冰瑶惊呼:“不!”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小草:真不是故意停在这里,因为困了,明天继续~~~ #103吃掉我!阿锦……(h) “瑶儿不怕。” 段锦覆盖着她的手,坚定却又轻轻的、慢慢的,带着穆冰瑶的手在芳草上摩蹭轻压,她必须咬紧嘴唇,才能避免自己发出羞耻的哼声。 段锦的声音温柔地在她耳轮响起:“瑶儿,方才说这里只有本王可以碰,不,你也可以。” 他带着她的手指感受自己花缝中的娇蕊。 “嗯啊……” “瑶儿,你能感觉到吗?你现在抚摸的地方……本王告诉你,这里又柔软又美丽,深邃紧窒还很敏感,本王只稍稍进去一点点,就像要被她吸了魂似的;瑶儿,你不知道本王在这里面有多快活……” “啊……段锦、你、你别说!快、快放开我……” 段锦却抓着她的手指探进那炽热的埇道。 “段锦!”穆冰瑶浑身都颤抖起来,她被自己烫着了。 段锦吻着她的耳珠,唇在那颗艳红玛瑙上滑过:“虚伪的小妖精,这里和你的外表不一样,她诚实多了,虽然脆弱娇嫩但炽热温暖,就像一只有温度的茧,可以把本王的心、本王的欲,全密密实实包覆起来。” “段、段锦,嗯……”温水随着手指一起渗了进去,穆冰瑶全身都在发颤,她的那里那么烫,浑身血液似乎被烧成了岩浆,快速在身体里冲撞叫嚣,呼吸都急促起来! 她感受到自己欲望的流动。 “啊……啊哈……段……” 段锦带着她的手动得愈来愈快,穆冰瑶感觉那处不断有液体涌出,不知是渗进去的温水还是她体内的什么,总之随着进出的手指她身子又开始痉挛。 她把脸埋在段锦颈窝:“段锦……” 她哭了,眼泪不断簌簌落下,可是她此刻也停不下来了。 “啊!” 像山洪暴发、像潮水拍岸,一股股浪潮不断把穆冰瑶推高,一层一层的推上去,几乎要将她灭顶! 段锦却在此时将她转身,把她抵在浴桶边缘,刚泄过一次温驯的兽又化为昂扬的巨龙,抵在还在一翕一张的花口厮磨── 他俯身含住她胸前挺立绯红的蓓蕾,声音低沉瘖哑:“瑶儿,这里是本王的茧;这辈子,本王都要栽在你这里了。” 挺腰刺入。 “啊──” 段锦猛烈的冲击让浴桶水花四溅,还没缓过来的穆冰瑶被比手指巨大的异物闯进,立刻又陷入下一个漩涡。 “瑶儿,本王会让你更热!” “呜呜……”穆冰瑶声音像抗议又像撒娇:“段锦……” 段锦用力撞击她、摇晃她,穆冰瑶就像一叶浮在水面上的扁舟,而段锦是欲望的舵手,带她进欲海深渊。 “啊啊……段锦……我……” 水面下两人相连的部分不断摩擦进出,每一下的挺进与翻出都让穆冰瑶这艘小船在极致的快乐里翻滚,她除了他的名字,已经想不到其他文字:“段锦……” “叫我阿锦。”他猛然一个用力。 “啊!” 段锦咬了她的肩膀一口,下身抽出来,只留冠顶在洞口。 “还差一个字。” 庞大的空虚让穆冰瑶喊出他的名。 “阿锦……” 哗啦── 浴桶里的水已经所剩无几,段锦边冲刺边低头吻去女人眼泪:“小哭包,真恨不得把你一口吃进肚里。” 穆冰瑶仰着头喘息。 吃掉我!阿锦。 吃掉我…… ***** 第二天,穆冰瑶醒时,段锦已经不在,但当她摸到自己鬓边有一朵半开的粉色月季,心里甜滋滋的,坐在床上出神。 直到秋月拿了一套民间寻常妇人的衣裳进来。 “小姐,殿下清晨离开时,让奴婢把这套衣服收好。”秋月一脸不解:“怎么看都是仆妇棉服,可是殿下一脸慎重……” 穆冰瑶猛然想起他们还在千桐镇时── 【瑶儿,这两套衣服爷买下来,咱们今晚……】 穆冰瑶脑袋轰然一声,忙叫秋月赶紧把衣裳收起来! 这人的花样简直是…… 当然,这衣裳是段锦新购的,他才不会拿张家的衣服来膈应她。 下午穆冰瑶准备去墨雅斋,出门前,想到昨天白氏提到王曜的状况,想想斟酌了一下,还是让马车先绕到威远侯府。 王曜听到穆冰瑶来,眼睛整个亮了,激动得差点从床榻上滚下来。 穆冰瑶在偏厅见到了王曜,虽然狼狈但已经没有大碍,心里也安心了,不过当她看见王曜眼中漾着依恋情愫,穆冰瑶还是正色道: “曜表哥,皇家狩猎发生的事,淮王能查得到,不相信王家查不到,你一定知道那天发生的所有事。” 王曜沉默了,穆冰瑶目光锐利清澈,让王曜无所顿逃;他知道几方人马较劲已经开始。 “你更应该知道太子和长姐的风流韵事,是怎么发生的。” 王曜眼神一窒,浑身在一瞬间迸射凛冽杀气,让穆冰瑶微微动容。 穆冰瑶站起来:“表哥好好养伤,就不耽误表哥休息。” “瑶儿,我是一个很固执的人。” 穆冰瑶回身看他。 王曜表情坚定而温和。 “我会看着淮王,只要他让我有机可乘,我绝不会放弃。” 穆冰瑶皱眉,这种默默守护虽然很伟大,但她不需要。 穆冰瑶还想说什么,云倩突然进来:“小姐,太子来了。” 王曜才刚起身,段钊就已经大步流星走进来,表情抑郁晦暗,他身后跟着王浩及随侍。 段钊走到两人身前,不顾周遭人眼光,灼灼盯在穆冰瑶身上。 “见过太子殿下。”王曜和穆冰瑶一起行礼。 段钊伸手扣住穆冰瑶:“跟本太子谈谈。” “放手!” “太子殿下!” 穆冰瑶和王曜的声音同时响起,王曜的手也握在段钊的手腕上。 “放肆!” “曜哥儿放手。”王浩沉着声音,就算他不满太子的行为,但身份摆在那里,尊卑还是得顾着。 白氏和王轻云闻讯也赶了来。 王曜松开自己的手:“殿下,瑶儿今日来探病,太子殿下若强行把人带走,王家很难对穆府交代。” 段钊冷笑一声:“本太子做事需要向谁交代?” “太子应该记得自己为何被禁足吧?”穆冰瑶的声音冷冷响起。 “你──”段钊脸色不自然,但转瞬间眼神又锐利一闪:“你果然什么都知道,是你设计本太子的?” 穆冰瑶好不容易挣脱段钊的箝制:“太子说什么臣女不知。” 段钊却不管不顾:“你不承认没关系,本太子问你,昨日也是你帮的楚家?” 王家人听到也为之一惊! 王轻云诧异道:“难道教楚玉歆以朱石粉入画、调换画作、再由大公主送真图入宫,这一切……是你?” 穆冰瑶一脸淡然:“瑶儿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你就这么恨本太子?本太子不过是听信了谣言,退了你的婚,你需要处处与本太子作对?” “臣女真不知道太子在说什么,不过太子殿下,柳知秋要灭人家忠良满门,你不愤怒还替他出头,这储君是否德不配位?” “放肆!”段钊“刷”一声,拔出护卫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架在穆冰瑶的脖子上! “殿下!” “小姐!” 穆冰瑶一脸无惧,局势剑拔弩张。 “你以为本太子不敢杀你?” “这里是威远侯府,臣女来探病很多人都知道,若死在这里,纵然穆家不追究,但淮王绝不会善罢罢休。太子,您已折损了柳知秋,还想让王家陷入麻烦?” 段钊突然笑了:“瑶儿这么了解本太子,本太子愈发舍不得你了。”他凑近穆冰瑶,凌厉的眸闪着冷鸷幽光。 白氏和王轻云吓得双腿发软,可王浩的目光有些恍惚。 眼前女子眉眼庄严、肃穆无惧,不像一个未及笄的后院庶女,反而像凤翔九天、母仪天下的皇后── 王浩心脏猛然一震! 众皇子是不是都察觉,穆冰瑶身上这令人震慑的特质,所以才…… 穆冰瑶轻轻抬起手,缓缓将长剑从自己的脖子挪开,从容地退了两步,拉开自己和段钊的距离。 “太子殿下有叁个月闭门思过的时间,可以好好思考如何驭下、待下。所谓‘国家之有良才,犹山之有草木。’杀尽忠良而得高位,让小人当道,这样的江山能否长治久安?还请殿下修德自课,莫让臣民齿冷。” #104穆冰瑶是砒霜也是仙丹 穆冰瑶离开后,王浩一脸沉重看向段钊:“殿下……” “什么都不用说,你们放心,穆冰莹只要不惹父皇生气,太子妃的位置一定是她的,本太子也绝不会亏待王家。”段钊说完把剑扔还给侍卫,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穆府的马车,由影叁亲自驾车,行驶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 马车里,秋月检查穆冰瑶的脖子,上面有一条红色浅痕,眼眶瞬间泛红:“小姐,你以后别这样激怒太子,若他真杀了你怎么办?” “这不是没事吗?” 云倩一脸担心:“太子一定会找其他机会对付小姐的。” 穆冰瑶冷笑:“不激怒他难道他就不对付我?在狩猎场先出手的,难道不是段钊?” “怕只怕太子恼羞成怒,做出不理智的事。” “他不理智才好。” 秋月一愣:“难道小姐刚刚是故意激怒太子?” 穆冰瑶摸摸自己脖子,眼眸眨着慧黠:“若不是有那么好的观众,本小姐才不想冒这么大的险。” ***** 威远侯府,王牧书房。 王浩、王曜在王牧面前说完方才发生的事,叁人都缄默无语。 过了半晌,王牧抚须一笑:“咱们还是小瞧那丫头了。” 王牧都不知道要赞赏,还是忌惮这个小姑娘:“咱们都知道这女娃儿有一颗七巧玲珑心,你们觉得她会冲动到让自己陷入险境?傻到去挑衅太子,给自己惹上杀身之祸?” 王牧半敛眸子:“那丫头现在是御赐的准淮王妃,太子再怎么生气也不会在明面上动她;而且太子无良在前,失德在后,把柄在人家手上,你们说,太子下得了手吗?” “哼,那贼丫头是故意激怒太子的,但并非单纯为楚家抱不平和为自己发泄。”他看向儿子和孙子:“你们听完那丫头和太子的对话,是不是很后悔咱们帮了太子?” 王浩父子两人一震! 王曜不敢质疑祖父父亲,低头不语;而王浩一脸懊恼,想到穆冰莹,再与穆冰瑶相比,岂止是天上云和地上泥,而自己却要将整座威远侯府压在穆冰莹身上。 “这就是那丫头要的。”王牧感叹一声:“这丫头和淮王去一趟千桐镇,就拔了赵王的金矿梅青山;一场上清节朝贡,削了太子的桩脚柳知秋,现在又让你们悔恨交加,这难道不是故意要离间咱们威远侯府和太子的关系,让咱们看看楚家想想自己,若能兴起兔死狐悲之慨,岂不妙哉?” 王浩和王曜脸色一白。 王牧低头拿起案上一支羽箭:“穆冰瑶当真藏得够深,身在闺阁,却袖有乾坤。从淮王到穆府议亲这短短二个月,他们明里暗里折了太子、赵王多少势力?” 王浩看着父亲手上的箭:“之前太子想网罗唐门后人唐晔,却在一次与穆冰瑶巧遇后就失了踪……” “你们看这支羽箭。”那是皇家狩猎时,他们从段锦身边人偷来的。 王浩看着箭镞,眉宇陡然一震! “父亲!” 那箭镞是精铁,淮王竟然用精铁打造箭镞! 王曜摸着锋利无比的箭锋,那银色的精铁透着锋利的冷芒。 “连箭镞都用精铁,那淮王手上兵马使用的矛枪刀戟,不就……” 王浩补充说:“你看箭镞两端的弯勾还带着齿,一旦被射中,别说精铁的穿透力,拔出来伤口一定皮开肉绽;还有羽根和楛卷的斜度,和咱们一般用的也略有不同。” 王牧点头:“为父试过,比咱们的箭多飞十几尺。” 王浩和王曜的脸色铁青,如果这是他们王家军的敌人,那绝对是大威胁。 王牧还提醒道:“别忘了穆冰瑶手上有一柄可以射出弹药的匕首,还有一只发射烟花的木头鸟儿……” 王曜恍然大悟:“祖父的意思是,唐晔现在为淮王所用?” 王牧抚须点头,目露精光:“何止唐晔?那玉面郎中孙一凡,现在改叫陆一凡,原本也是太子要网罗之人,淮王也是早一步纳为己用;更别说无知阁……彼长我消啊……” “淮王,唯一有军功的皇子,呵……,这贼丫头的眼光,可比咱们锐利多了。” 王浩站起来厉声道:“父亲,穆冰瑶不能留!” 王曜惊恐看向王浩:“父亲!” 王浩眼神满是杀气,一手拍在王曜肩上:“曜哥儿,开弓就没有回头箭,咱们既然已和太子绑在一块,就没有改弦易辙的道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别再执着了!” “父亲!”王曜又用哀求的眼神看向王牧:“祖父……” “曜哥儿莫急。”他看向王浩:“穆冰瑶对咱们是砒霜也是仙丹。她虽然是淮王的人,但无形中也让太子必须更依赖我王家,那丫头还不能死。” ***** “哈啾!” “小姐,你怎么了?”秋月担心问,每次殿下来使用过大浴桶,小姐都会打喷嚏…… “没事。” 楚玉歆一脸欣羡:“可能是在某处施食的某人,刚好心有灵犀,想起此处的某人呗!” 穆冰瑶眼刀子剜了一下楚玉歆:“没揶揄我,你不开心?” 楚玉歆没揶揄够:“‘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就是不知咱们穆二小姐,对某人是长相思还是短相思?” “我比较想撕了你的嘴!”穆冰瑶噘嘴瞪着楚玉歆:“等哪天你也议了亲,看我怎么报仇。” 穆冰瑶和楚玉歆连袂来到京城最热闹的朱雀一街;今天这条街很热闹,许多高官权贵、名人雅士都聚集在这里;因为皇商李家世子、当朝二驸马李旭,他的墨雅斋隆重开幕。 墨雅斋门前冠盖云集,除了李旭面子够大,开幕首展是名扬天下的叁石老人周磊先生,与仕女图权威秦有道的狩猎图连展,更是吸引书画爱好者前来鉴赏、购买。 四懿书斋的几个千金都来了,王轻云看到穆冰瑶,想到早上在自己家里发生的事,内心还无法平静;她从来不知道穆冰瑶已经强大到可以对抗太子;对这个她鄙夷十几年的表妹,心里只剩下嫉妒与羡慕,因为她可悲的知道,自己和穆冰瑶根本不在同一层级。 她朝穆冰瑶走来:“有空吗?我有话和你说。”才说完,就瞥见赵王带着涟漪连袂出席,从大门进来。 一行人向段钤等人行礼,段钤的目光落在穆冰瑶身上,眸光深沉,但一瞬即逝。 二公主和李旭,也和他们一同出现。 二公主虽不喜欢穆冰瑶,但天下第一红妆出现,对墨雅斋绝对是好事;就好像她明知道刘淑妃和母亲萧良妃不合,但赵王是京城文人领袖,他能出席也能带动墨雅斋在京城的名气,所以态度也和悦了叁分。 跟随段钤而来的文人有十几位,今年牡丹宴的前叁都出席了,他们纷纷上前见礼,把穆冰瑶、乔若兰和楚玉歆包围起来。 穆冰瑶是准淮王妃,今日段锦没来,她相当程度代表段锦,因此耐着性子和文人应对;这些文人的笔各个比剑锋利,她不能不小心。 一个要走上夺嫡之路的人,不能淹没在读书人的笔杆子下。 楚玉歆偷偷对穆冰瑶道:“为了淮王,你也是拚了。” 穆冰瑶却坦然一笑:“为了他,心甘情愿。” 她的话被乔若兰听到了:“自己矫俗干名还找一堆借口。” 穆冰瑶面对她,完全没有委屈自己的意思:“是啊!我忙着替淮王殿下矫俗干名,乔姑娘自便。”说完拉着楚玉歆走人。 王轻云十分同情乔若兰,她觉得穆冰瑶提升了她眼界的高度,撇开眼不再看乔若兰,把目光重新放回自己纠结的人身上。 王轻云见赵王和几名难得见面的书院山长说话,便悄悄跟上。 穆冰瑶正准备和楚玉歆进展示厅,就听到女子的斥责声和一声清脆响亮的巴掌! “啊!” “哪来的野女人!这么不要脸地往男人身上贴?” 众人听到声音,都迅速往事故方向望去;穆冰瑶楞了楞,竟是涟漪和王轻云。 李旭和段钤立刻黑一脸。 有个千金看不过去:“涟漪公主,你这人怎么这样?轻云不过是过来和赵王殿下请安,你怎么就打人了?” 涟漪一副趾高气昂:“请安?本公主瞧她那声音动作,分明是要勾引殿下。” 另一个千金道:“胡说!而且你一个异族公主也太多管闲事了!” “多管闲事?”涟漪公主挑眉,看向赵王得意道:“殿下,你告诉她们,本公主有没有资格多管闲事?” #105美人抚兽图 段钤表情铁青,要不是看在涟漪身后有个哈尔赤,他一刻都不想待在她身边。 更何况穆冰瑶还在面前,段钤觉得有些难堪。 “本王──” 二公主就没这么客气了:“就算涟漪公主是赵王妃,也没资格打我朝重臣之女。四弟,把你的涟漪公主带走,本公主不欢迎。” 涟漪听了可不依:“凭什么赶本公主?明明是这女人──” “涟漪公主!”段钤沉声低喝,涟漪马上闭嘴。 四周窃窃私语,对涟漪指指点点,这里甚至还有名望甚高的山长,段钤觉得自己的脸都被涟漪丢光了,满肚子咬牙切齿。 “涟漪公主,本王送你回行宫。” “为什么?喂!赵王殿下,等等本公主!” 段钤说要送涟漪公主,却在说完后自顾转身走人;涟漪见段钤走了,自然也不顾众人快步跟上。 楚玉歆感叹道:“我开始同情赵王了。”超级的猪队友啊! 穆冰瑶看着地上泫然欲泣的王轻云,突然一计上心。 如果王轻云成为赵王正妃呢? 王轻云一旦嫁入赵王府,王家在太子、赵王两边就成了废棋。 因为太子、赵王没一方敢真的重用。 同时王轻云和穆冰莹──一为赵王、一为太子,势必反目。 再者王轻云有王家军,涟漪背后有哈尔赤,赵王后宅怎一个热闹了得…… 穆冰瑶好兴奋怎么办?这种“仇者痛、亲者快”的事,她最喜欢了。 穆冰瑶伸手牵住王轻云的手,悄悄对她说:“表姊,瑶儿帮你。” 王轻云一震! 这时外面有人喊道:“大公主来了!” 大公主到了之后,李旭便引众人进画展大堂,让人将画界宗师叁石老人,以及仕女图权威秦有道出来。 大师登场,自是激动人心;但一向高傲的周磊,却一反高冷的大师派头,对她热情起来,让穆冰瑶有些警戒。 两位大师依参观动线,亲自对作品一一介绍;从构思布局、空间安排,甚至画法技巧,观赏者都能从大师解说中获益良多,连穆冰瑶都觉得获益匪浅。 很多人已经直接向掌柜下订,每一幅都价值上百两、甚至千两。 秦有道的仕女游春,周磊的怀君山风光,勇士矫健、苍鹰飞鸣、猞猁藏獒凶猛,一幅幅呈现在众人面前。 许多名门贵女看见自己成为秦有道笔下的女子,纷纷掏钱,把自己的画作买回去;一个侯门世子,更一口气买了七幅秦有道和周磊的作品。近叁千两,李旭轻松入袋。 穆冰瑶想,这不到一个时辰,近万两的银票就流进李旭口袋,这人实在太会做生意了…… 穆冰瑶此时站在一幅周磊的画前,那是一幅马球竞技图。画作重点放在一身绛红骑装的俊逸男子身上,他持杆与哈尔赤人对峙,一双俊逸妖孽的桃花眼,灵动活现,把那男子平时挂在眼角的嘲讽轻狂,表现得入木叁分。 穆冰瑶叫来掌柜:“我要这幅画。” 正当掌柜要回答,一名伙计跑来,将一块写着“售出”的木牌挂在这幅图下方。 掌柜一脸为难:“穆二小姐,真抱歉,您晚了一步……” “可以问买家是谁吗?我直接跟买家谈。” “不用问了,是我。”乔若兰拿着木牌,在穆冰瑶面前晃了晃。 穆冰瑶微蹙着眉:“不知道乔姑娘买这幅画的目的是?” “怎么?难不成我买画还要征求你的同意?” “不,瑶儿只是好奇,乔姑娘一个未议亲的姑娘,买我未婚夫婿的画像做什么?” 乔若兰怒火一涌,矜持完美的表情有些崩裂:“穆冰瑶,你好不知羞!” 穆冰瑶的脸皮因人而异:“好说,瑶儿再怎么不知羞,也是皇上赐了婚的;乔姑娘买别人丈夫画像,这是要挂自己闺房吗?” 许多人都听到她们的对话。 他们自然是认识乔若兰的,对乔若兰在穆冰瑶面前买下淮王画像,表情都十分古怪。 乔若兰此举本来是想膈应穆冰瑶,却弄得自己难堪,急道:“我是替家父买下,准备给淮王殿下当生辰礼,不行吗?” 穆冰瑶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那瑶儿代替淮王谢谢乔太傅,这幅画所费不赀呢!”她皮笑肉不笑:“乔姑娘放心,瑶儿一定会告诉殿下,乔太傅买了‘周老先生所画的淮王画像’要给他当生辰礼。” 你最好别给我掉包啊! 乔若兰咬牙,这个狡诈的女人! 接下来有几幅藏獒、鹘鹰、海东青一类飞禽猛兽的画作,其中以翼龙最受大家喜爱,讨论度最高。 其中有一幅翼龙与鹘鹰对峙的画作,鹘鹰张翅俯冲、翼龙蹬着劲腿作势欲扑,十分具有张力,让穆冰瑶非常喜欢。 她立即定下这幅《对峙》;掌柜处理后,恭敬告诉穆冰瑶:“穆二小姐,这幅画已经属于您,但您不需付款,有一位公子已经告知本画斋,只要是您要的,都由他负责。” 穆冰瑶一愣:“是谁?” 掌柜往前方一指:“是那位公子。” 穆冰瑶朝掌柜手指方向望去,只见一名身材颀长的英武男子对自己微微点头。 穆冰瑶相信自己这两世都没见过这个人,问掌柜:“那位公子怎么称呼?” “那位公子姓洪,他说帮姑娘买画的是他家主人。” 穆冰瑶沉色对掌柜道:“你告诉那人,我穆冰瑶买画,他家主人没资格负责。” 掌柜被穆冰瑶话锋里的寒意冷到了,忙道:“是,小的遵命。” 李旭此时高声朗道:“各位,画中这只猞猁正是本驸马豢养的翼龙,今日借着画展,本驸马也要为这头灵兽寻一个新东家。”他看向随侍:“将翼龙带上来。” 穆冰瑶楞了一下!她不是早告诉李旭她要买翼龙吗?怎么变成他在这里为翼龙寻觅新饲主?她拳头一攥,果然,奸商就是奸商! 看来今日要大失血。 “瑶儿,你怎么了?” “没事,心脏有些疼。”其实是荷包有些疼。 李旭的话引发了一些讨论效应;今日来的虽有一部分是两袖清风的读书人,但更多是富甲一方的商贾及世家权贵;听到李旭要出售翼龙,很多人都表示兴趣。 此时大公主却发言了:“二驸马,本公主对猞猁没兴趣,但对墙上那幅被遮住的画比较有兴趣。能不能让人揭开,给大家欣赏欣赏。” 大公主一说完,大家就将目光移到墙上一幅被布幔盖住的画,而且众人发现,画轴底下已经挂上木牌,写着售出字样。 “怎么不让人家观赏就被买下了?” “这样不合规矩吧?” “是啊!那可是全开巨幅的大作。” 李旭偷看向穆冰瑶,发现她正瞪着他,一脸气愤的样子。 李旭心里苦笑,穆冰瑶为了翼龙现在就跟他生气,若看到那画,还不知道事后要怎么敲诈他……但为了对付那个人,他不得不把穆冰瑶拱出来。 此时秦有道站出来:“各位,那幅是由周老先生所画的《美人抚兽图》,已由慕君山庄买下。” 穆冰瑶浑身一凛,慕君山庄!等等,《美人抚兽图》?穆冰瑶突然转身看向周磊,周磊眼神闪烁,回避她的目光。 “慕君山庄?是那个慕君山庄?” “买画的人是无心公子袁清砚?” “《美人抚兽图》?光听这名称就让人无限遐思……” 众人议论纷纷,穆冰瑶沉着一张脸,恶心瞅着那红色帷幕。 如果周磊画的真是她和翼龙,又被慕君山庄买去,这不是要恶心死她? “二驸马,好画就要让大家一同欣赏,我们又不和慕君山庄抢画,藏着做什么呢?还请驸马爷揭开帷幕。” 附和的人多了起来。 穆冰瑶想,慕君山庄一下派人绑她,一下又让人买画,到底什么居心?今天是开幕第一天,袁清砚又是如何买下那幅《美人抚兽图》? 穆冰瑶觉得有一个大陷阱等着她。 她的脸快黑出墨汁,楚玉歆看向穆冰瑶,十分冰雪聪明:“瑶儿,你别告诉我,那抚兽的美人是你?” 穆冰瑶一脸苦笑。 楚玉歆翻了翻白眼:“瑶儿,我开始同情你了,你家男人可能会杀了你。” “谢谢你的温馨提醒。” 翼龙此时被推了出来。 #106土匪!妳和淮王都是土匪! 翼龙颈部被套着锁炼,由两名仆役牵入画堂。牠一出现,立即攫住众人目光。 “好俊的猞猁!” 牠浑身金黄色毛发服贴在身上,宛如锦缎,犀利的褐绿色眼珠炯炯有神、两边因鼻孔翕合而贲张的毛须张扬,矫健如簧的四肢稳健踏在板上,还有那流线精瘦的躯干微微弓着;那王者一般的气势,不是灵兽是什么? 众人震慑翼龙的神俊,纷纷赞叹。 本以为名家笔下的翼龙神俊异常,是艺术家功力的展现;此刻亲眼见到本尊,才知道翼龙那份张狂的王者气势,更胜画作叁分。 牠的俊美让人神往,桀傲难驯更令人兴起征服欲;穆冰瑶不得不承认,李旭真的很会做生意,今日墙上翼龙的画作,势必售罄。 周有道此时说画作里的兽正是翼龙。 有人惊呼:“天!翼龙已经如此神俊,那画中美人又是何方神圣?” 周磊轻咳两声:“各位稍安勿躁,二驸马已经同意让大家欣赏画作,在看画之前,老夫便说说这幅画作的缘由。这幅画是皇家狩猎时,老夫见到因中毒而脾气暴戾的翼龙,被一女子安抚吃药的画面……”他伸手指向穆冰瑶:“那位美人,正是今年天下第一红妆,穆二小姐。” 在众人诧异声中,李旭一声响指,布幔瞬间被扯下,一幅夺人眼目巨幅的《美人抚兽图》,呈现在宾客面前。 现场立即响起抽气声,连大公主都不禁屏息;画中美人眉如翠羽,肌肤胜雪,光采绝尘,飘若神仙。 穆冰瑶安然坐在梨花瓣雨下,露出一节雪藕玉腕,轻抚温驯趴在她身边的翼龙;她的衣带被风拂起,与如瀑长发一同飞扬,眉眼的温润与情意,瞻视盼睐,光彩溢目。 周磊对翼龙的着墨也不少,别说那神俊飞逸的外型跃然纸上,与画中女子对视的幽绿眸光,一改肃杀戾气,泛着水灵光芒,似对女子表达牠的忠诚与崇敬。 那神态,是绝对的心悦臣服。 这幅图当真画得至臻完美,但也就是愈完美,穆冰瑶愈生气。 很好,非常好!李旭,你彻底得罪本姑娘了! 想利用她赚钱,她还得不到任何好处,只能看对方数钱,这闷亏她怎么也吞不下去。 “二驸马,人家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论瑶儿有没有嫁给淮王殿下,驸马爷未经本人同意,让人画下瑶儿肖像售予他人,这十分有损女子闺誉;再者,瑶儿忝为准淮王妃,岂能让一个莫名的慕君山庄的什么公子收藏瑶儿画像?” 穆冰瑶目光犀利:“二驸马虽是商人,却也是皇室的一份子;这么做,岂不是有只为敛财而罔顾皇室颜面之嫌?” “穆冰瑶你──”二公主气极! 李旭轻轻握了一下二公主的手,一点也不显慌张,他早就知道这么做穆冰瑶会生气,但他的目的,就是要挑起她的怒火,让淮王府去对付袁清砚── 一个比他李旭更有钱的男人。 李旭微笑道:“穆二小姐莫要生气,这幅《美人抚兽图》本驸马原本是想赠送给穆二小姐,但阴错阳差,慕君山庄派人到墨雅斋,偏偏看中这幅《美人抚兽图》,掌柜不知便先售了出去。”李旭一脸无奈:“慕君山庄势力有目共睹,更何况信用第一,墨雅斋断不能做出自毁商誉之事,只能请穆二小姐海涵。” “所以墨雅斋做的是伤害女子闺誉,以成就自己商誉之事?” “穆冰瑶,你别不依不饶!”二公主声音严厉尖锐。 “二妹这么说有失公允。”大公主走了出来:“如果这幅画中的美人是二妹,你也会就此算了?” “本公主──” 大公主冷眼看了一眼李旭:“这件事,二驸马的确欠穆二小姐一个公道。” 现场分成两派,争论不休,穆冰瑶将视线转向没人注意的翼龙,她知道翼龙和她之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灵相通能力。 (翼龙,帮我个忙,看到眼前那幅画没有?) 没有人注意到蹲踞的翼龙无声看向画轴,耳朵高竖,眸子透着墨绿幽光。 穆冰瑶眼睛一亮!太好了,翼龙不但听得到,还听得懂! “这实在影响一个女子的闺誉啊!” “可是能成为叁石老人画下女子,名传千里,也是一分荣耀啊!” “话不能这么说,没征得人家同意……” “可慕君山庄……” 众人还在议论不休,穆冰瑶心里直接对翼龙下命令。 (就是现在,翼龙,撕碎它!) 翼龙得到命令,大吼一声,蹬起前脚,家卫没料到翼龙会突然发作,绳索一下子就离了手! “啊!” 现场一片混乱,人们纷纷走避,翼龙一扑,毫无阻拦地将《美人抚兽图》扯下── “碰”一声,翼龙扯断画钩,画作跌落在地,现场观众尖叫四起,只是所有人的声音都比不过翼龙的一声吼! “吼──” 翼龙昂首咆哮,当然,牠整个身体都踏在《美人抚兽图》上,四肢用力刨着。 刷刷刷刷刷! 翼龙的利爪随便刨几下,《美人抚兽图》面目全非;翼龙还不忘穆冰瑶交代,用利牙一阵撕咬,裂帛声响起,整幅图画已碎成了渣。 李旭脸色铁青,两个家卫要上前制服翼龙,但一个被牠一吼就跌倒在地,一个硬着头皮想扑倒翼龙,却被翼龙直接跳到他身上,吓得他屁滚尿流! 翼龙毁完《美人抚兽图》,又往旁边墙上攫去,毫无障碍的尽情去扯墙上作品;只要看见自己画像,翼龙毫不留情的用利爪一挥,刷、刷、刷、刷── “翼龙!” 无奈李旭的话翼龙也不听了。 七、八幅翼龙的画像尽毁,当然,翼龙玩得很开心,有一两幅海东青不小心也被牠玩坏了,牠看了穆冰瑶一眼,穆冰瑶以眼神告诉牠── (没关系,我不介意。) 翼龙得令,霸气地大声咆哮,利爪“刷”起名画来,更是不遗余力!完全展现神兽灵动的跳跃、威武的怒吼以及唯我独尊的气势…… 外面的护卫终于赶到,穆冰瑶见毁得差不多,便暗示翼龙停下来,她不希望护卫伤了翼龙。 护卫一进来便掌控了局面,现场一片狼籍。 周磊和秦有道看见自己的画被扯烂在地,表情痛心疾首!李旭满脸肃杀阴鸷,恨不得杀了翼龙,牠不仅毁了他的计划,更大大落了他的颜面。 穆冰瑶感受到李旭的杀气,来到李旭身边轻轻一揖,装出一脸惋惜:“二驸马,那《美人抚兽图》看来不只瑶儿不喜欢,连翼龙也不喜欢;画已被翼龙毁去,慕君山庄那边,恐怕二驸马不好交代。” 李旭心里恨得牙痒痒,斯文的眸子暗藏锐利刀锋,但他无法责怪穆冰瑶,毁画的是翼龙。 穆冰瑶一脸很为对方着想的表情:“二驸马,我们来谈一笔买卖吧!” ***** 所有人都离开了,墨雅斋今日的鸡飞狗跳,会成为这几天京城最大的谈资。 后堂偏厅,穆冰瑶完全不管李旭僵直的表情与杀人的目光,告诉他慕君山庄财力雄厚,还是江湖第一庄;他们拿不到画,只怕会找李氏商行和墨雅斋麻烦;而她愿意代替李家去和慕君山庄斡旋。 反正自己就算不去找慕君山庄,他们也会来找她,不如趁此交换翼龙。 李旭心里直腹诽穆冰瑶,这丫头才是一颗货真价实的芝麻圆子;和她比起来,本驸马内心简直纯洁得可以! 明明是你也想找人麻烦,偏偏要顶着替我李家出头的名号,拖本驸马下水,本驸马还要谢谢你…… 土匪!你和你那淮王都是土匪! 李旭很努力咽下不甘:“穆二小姐机智聪慧、举世无双,本驸马不知该怎么感谢姑娘的仗义之举?” 穆冰瑶先给李旭一抹“您客气了”的笑容,又叹了口气:“今日翼龙毁画,应该没有人愿意买翼龙了;不过翼龙这么“有个性”,很入瑶儿的眼。这样吧!驸马爷就将翼龙当作报酬赠给瑶儿吧!” 李旭看着这张倾城绝色的容颜,直想如翼龙撕画一样撕了她! #107琼琚苑的新护卫统领 出了墨雅斋,穆冰瑶让云倩去找那位洪公子,自己则带着秋月和“战利品”翼龙,在马车旁等。 李旭派了一辆兽车载翼龙,跟着穆冰瑶的马车。 翼龙神俊非凡,即使关在笼子里,也引起路人围观;而翼龙刚刚大发神威,彷佛知道穆冰瑶成为自己主人,心情无比好,对着路人抬眉晃尾,神气得不得了。 不久,云倩将那位洪公子带来。 洪公子有一对凌厉的眼睛,皮肤不算白皙,脸庞削瘦,浑身透着一股阳刚勇武气息。向穆冰瑶一揖,穆冰瑶盯着他相握的双手。 那是一双练武的手。 “洪公子?” “是,在下姓洪单名一个喨字。” 洪喨?这名字倒是不凡。 “你家主人是谁?” 洪喨客气但透着疏离:“二小姐其实已知洪喨的主子是谁,何必多此一问?” 穆冰瑶淡笑:“看我把那幅画毁了,洪公子明明气极,表情还这么沉得住气,你家公子真是驭下有术。”她眼眸一缩:“慕君山庄到底什么意思?” “我家公子只是想约二小姐一见,奈何二小姐委实不好请,只好以画相邀。” 穆冰瑶冷哼一声:“你家公子号称无心,看起来心眼却不少;光明正大投帖不好吗?偏要这么鬼鬼祟祟?” 洪喨脸色闪过不豫:“二小姐这么说没有道理,我家公子派出八观音邀请二小姐,二小姐拒绝就算了,还炸伤她们当中四人!” 嗤笑声从穆冰瑶的唇角溢出:“原来慕君山庄是这么邀请人的,先包围、再威胁,邀请不来就动手把人割得遍体鳞伤;难道在无心公子眼中,邀请等于绑架?这种邀请方法,本姑娘不敢恭维。” 洪喨闻言楞了片刻,原来是八观音的态度惹怒了穆冰瑶,不过洪喨可以理解,因为连他都很不待见她。 一个小小丞相庶女,天下第一红妆又如何?他慕君山庄还是天下第一庄!更何况这女子让公子为她吐了那么多血…… “看来二小姐是不准备见我家公子了?” “见,怎么不见?听人家说慕君山庄的袁清砚貌比潘安、才若宋玉,看在他用了这么多心计的‘诚意’份上,本姑娘可以拨一个时辰见他,后天上午巳时,他爱来不来。”说完又道:“对了,告诉周老先生,下次再敢画本姑娘,本姑娘就没这么好说话!” 洪喨诧异,她竟能想到周磊是慕君山庄的人。 回到穆府,穆冰瑶一路让人将翼龙送到琼琚苑,才将翼龙放了出来。 琼琚苑的仆役见到一头凶猛的猞猁就这样走在小姐身边,莫不吓白了脸。 穆冰瑶笑着把琼琚苑所有奴仆叫来,她坐在院子的摇椅上,翼龙乖巧地趴在她身边;她伸手抚摸翼龙头顶,揉搓牠的毛发,就像在淮君山上替牠喂药模样,翼龙一脸受用。 奴仆们看得啧啧称奇,心想人家小姐在家就养些鸟儿猫儿,他家小姐养的是猞猁,是可以逐鹿扑虎的猛兽。 “以后翼龙就住在咱们琼琚苑,是咱们的护院统领,方嬷嬷和赵嬷嬷都可以轻松些了。” 想起老夫人六十大寿那日,朱贵擅闯琼琚苑,方嬷嬷还被推倒,心想若有翼龙在,以后还有谁敢擅闯? 翼龙嗅了每一个人身上的气味,记住那是“自己人”;牠还对方嬷嬷特别亲近,舔了她的手。 穆冰瑶见状,笑道:“方嬷嬷,看你和翼龙投缘,以后翼龙的饲养就交给你。” 方嬷嬷很高兴:“是,小姐。” “还有,让人给翼龙盖个窝,平常在琼琚苑也不用拘着牠。” “是。” “至于翼龙的伙食……”穆冰瑶笑了笑,她觑向翼龙:“每餐帮你准备一只鸡,若想加菜,跟李嬷嬷去厨房抓老鼠,抓到都是你的。” 翼龙“喵呜”了一声,对伙食感到满意。 难得有表情的云倩则说:“希望前院的夫人和大小姐心脏强一点,否则……” 可谁也想不到,翼龙第一晚对峙的人,竟然是翻墙进来的段锦。 段锦一身银红,兔起鹘落进入琼琚苑,就发现一对黄澄澄的眸子蹲踞在一角瞅着他。 他早从影叁处得知今天发生的事,而且连影叁他们都已经被翼龙好好“闻”了一遍,只剩下段锦这个“陌生人”。 “来,咱们较量一下,本王看看你有没有那能耐,可以护卫本王的女人。” 翼龙弓起身子,嘴边胡须在月光下很清楚的翕张开来,如簧的劲腿一蹬,一道黄色闪电迅速向段锦扑来,段锦一个后翻躲过,翼龙扑了个空,一落地立即旋过身又朝段锦攫去,一张带着利牙的嘴张得极大,就要朝段锦的颈部咬去! “好样的!”段锦施展轻功、蹬了两下上树,躲过翼龙的扑击,但他没喘息多久,就见翼龙也爬上树,狼牙般的利齿在月光照映下,闪着阴森森的白光。 这只能上树下水的猞猁,的确缠人得紧,两道红黄身影,在琼琚苑院窜上掇下。 虽然翼龙察觉段锦没有恶意,试探大于攻击,但被戏弄的感觉让翼龙大爷很不开心,毛发都竖了起来,短短的尾巴翘起,嘴巴更不时发出愤怒低吼。 穆冰瑶走了出来,看到一人一兽纠缠追逐,还有两人的“对话”。 “不错,这招厉害!一般人躲不过。” (吼!)你大爷的!意思是你不是一般人。 翼龙一爪抓空,旋身叫了一声,又往段锦攫去。 “嘿!能闪过本王这一掌,表示你的骨头还算硬朗。” (吼吼!)你爷爷的!爷今年叁岁,正春风年少,什么叫“还算硬朗”? 让你瞧瞧爷硬朗的腿! 穆冰瑶见两道影子交缠不休,段锦玩得酣畅淋漓,翼龙则被激怒得蹦上跳下,绿眸愈来深沉,金黄色的毛发竖得跟刺猬一样。 “别玩了!快停下来,都是自己人。” 翼龙倒是很听穆冰瑶的话,说停就停,直接跳离段锦,鼻子呼出两道白气,傲慢地踱到穆冰瑶身边,在她裙摆边磨蹭了一下。 穆冰瑶怜惜地在翼龙头上抚摸,蹲下身笑道:“累不累,陪这浑人打了一场,估计晚上吃的都消化光了。” (喵呜!)这家伙功夫不俗,爷陪他窜上掇下容易吗? 翼龙耷拉着耳朵,磨蹭着穆冰瑶的掌心,一脸求安慰。 段锦脸色一黑,走了过去:“喂,猫咪,累了就滚一边睡觉去,等本王走了再来守门。” (吼──)猫咪?谁是猫咪?还有谁累了?你才累了!爷精力好得咧! 翼龙的身子又弓了起来,龇牙咧嘴得朝段锦低鸣。 “好了,都别闹了。秋月,去备些吃食,记得帮翼龙准备一份。” “是的,小姐。” 云倩道:“小姐,我带翼龙到后山跑跑吧!让牠帮自己打些野味回来。” 翼龙听了高兴叫了一声,往云倩身上蹭了一下。 云倩笑看翼龙:“我功夫没殿下好,但轻功不差,翼龙,咱俩来比赛。”说完,“咻”一声,两道影子,一黄一黑,迅速隐没在黑夜里。 段锦拉了穆冰瑶进里屋:“陪本王洗手去,摸了那只猫,臭死了。” 两人净了手出来,就见到里间桌上,秋月已经摆上丰盛宵夜。 段锦忙了一天,又和翼龙打了一架,穆冰瑶帮他布菜都快来不及,见他眼窝下有一层暗影,突然有些心疼。 “施食很辛苦吗?”拿起清茶,给他漱口。 段锦漱完口本来想说“不辛苦”,但旋即一想,立马点头:“辛苦。” 穆冰瑶一听,立即道:“既然辛苦又何必跑来?吃完就快回去休息。” 可怜的俊脸一黑:“本王说辛苦,小仙姑就只有赶本王回去这一招?” “不然呢?” 段锦气极,正要说什么,秋月就在外间问:“殿下、小姐,奴婢是否可以进来收拾了?” “进来吧!” 秋月带了托盘进来,将空盘装入;她一转身,将碗盘迭在一起的空档,段锦快速凑近,轻轻在穆冰瑶的唇上啄了一下,快到秋月转回来时,段锦已经端坐在自己位置,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模样。 穆冰瑶瞪大眼睛,双颊猛然腾的臊红起来!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小草(一脸愧疚):其实袁清砚才是小草的最爱。 大妖孽(眨着他的桃花眼):你以为本王在乎?本王是小仙姑的最爱就行。 #108咱们要养的人口太多(微h) 肇事者偏偏像一只偷腥得逞的猫,兀自洋洋得意,还对她舔了舔嘴唇,一双桃花眼笑得弯起,满脸餍足。 穆冰瑶攥起拳头,想对段锦施以暴力;于是等秋月一离开,一只粉拳就往段锦胸口招呼,却被他抓着正着。 “段锦,你是不是想死!” “是啊!”他将她拉到自己腿上:“本王想死你了!” 穆冰瑶一愣,段锦用鼻尖蹭着她的鼻子,嗓音低沉带着蛊惑:“所以再辛苦,也要来看看瑶儿。”说完又吻了上去。 段锦一手箝制穆冰瑶的腰,一手握住她的后脑勺,将她贴向自己。 每次只要段锦一靠近,唇瓣贴向自己,穆冰瑶的心脏就会骤然乱了节奏、忘了呼吸;当他吸吮啮咬她柔软嫣红的唇,力道都刚好到让她隐隐战栗又舒服甜蜜,心口处宛如有座酿蜜的火山即将喷发,跳得又痛又甜。 身体更是经过几次“开发”,总是在段锦摸过来的时候,身体便娇软无力,双腿间隐隐搔痒。 段锦的舌头霸道滑入她的檀口,追逐她的丁香舌;大手情不自禁在她身上游移,而自己也总迷失在他有些霸道却又理所当然的索求中。 一股混合着木梨与男子温热气息的味道充斥她的鼻息,穆冰瑶不自觉将双手攀住段锦的脖子,呼吸随着他唇舌挑逗而急促,双颊娇艳欲滴、明眸醺然欲醉,抹上了欲色。 段锦箍在她腰间的手力道不自觉加大,唇挪到她烫红的双颊、粉鼻、眉心、眼皮,落到她的耳垂,那里有他给的红玛瑙,香颈上还带着他的冰鉴宝玉。 今天她参加画展,就戴了冰鉴宝玉,揭示她准淮王妃的身份。 段锦的呼吸变得极粗,喉结不断滚动,将头埋在穆冰瑶的颈窝,声音瘖哑压抑:“你这狐狸精,什么时候本王才能……把你带回淮王府……为所欲为……” 说的好像他在这里没有为所欲为一样,穆冰瑶发出嘤咛,手被带往男人欲望所在。 这么多次了,握着段锦粗大的昂起,她还是满脸羞红:“屋里闷,要不要……去院里……消食?” 顺便消火。 “瑶儿想在院里──”段锦眼睛一亮。 “想什么呢!”穆冰瑶满脸通红,这人又想来一次皇天在上后土在下吗? 果然段锦道:“害羞什么?咱们又不是没有过,本王还挺怀念在怀君山──” “大妖孽!” 段锦嗤笑,知道她脸皮薄,不过昨晚在浴房让她“自己玩”也很带感,段锦又把她抱往浴房,扔进他最喜欢的大浴桶。 秋月这次准备了两倍的热水,段锦非常满意。 外面的秋月则一边脸红一边摇头,热水不准备多一点,小姐老是打喷嚏怎么行…… 里头哼哼唧唧和水声哗啦哗啦,影卫都跑去守门,那声音实在不能细听。 过了许久,两人从浴房转战到床榻,穆冰瑶脸红似苹果、泪眼朦胧:“我……我不行了……阿锦……” 穆冰瑶连着几天被欺负,真有点吃不消,可食髓知味的段锦还兴致浓烈。 不过他知道不能把人欺负坏,在穆冰瑶体内射了两次之后,终于拔了出来。 他掰开穆冰瑶的腿,不知道为什么,他很喜欢看那狼籍红肿的洞口,属于他的白色浊液从里头流泄出来的样子,红透的繁复花瓣好似开过盛的魏紫琉珠,上头沾满他浇灌的汁液,是他让这朵艳绝的牡丹灿烂大放! 段锦又带穆冰瑶去浴房冲洗一遍,温柔地给穆冰瑶擦身体,回房从床头小柜子里拿出一个瓷瓶,要给穆冰瑶涂药。 穆冰瑶有点与他呕气,段锦亲了她一口,手势更轻了:“都怪瑶儿太诱人,本王忍不住……” 穆冰瑶眼尾发红,眼睫毛上还镶着委屈的泪珠,她伸脚踢段锦:“都说一次,你还──” 他抓住她的玉足,在脚踝突起处吻了一口,妖孽笑道:“好好好,下次说一次就一次,乖,不闹,本王给你擦药,都红了……里头也抹一点……” “嗯……”穆冰瑶身子又一阵战栗,段锦把手指伸进去里头,此时那里还敏感得很。 段锦亲自给穆冰瑶穿好衣服,两人都还没有睡意,手牵着手到院外看月亮。 院外夏风清凉,迎面吹来还带着月季的清香,两人十指紧扣,牵着手一起窝在摇椅上。 两人说了一下白天的事,段锦逗弄着她的手指玩:“这次施食,本王也得到一些有趣的消息。” 原来除了他们,还有一股势力在暗中破坏李旭;李旭在京城以外的商行最近出事频繁,叁家商行、两家布庄、两家茶楼和一家钱庄被检举不法,暂时关业等待调查;偏偏太子被禁足,柳知秋被幽禁待斩,李旭求救无门。 鞍山铁矿区除了淮王,最近也有不明人士窥探,有一次双方人马直接对上,还大打出手。 “这是一个针对李家的报复行动?”穆冰瑶挑眉。 段锦在穆冰瑶手心搔痒,被穆冰瑶一手拍落,但又马上被段锦抓住,放在嘴边亲吻:“不一定是李家,也可能是对太子皇兄的落井下石,毕竟机不可失。” 慕君山庄、段钤有可能,甚至是五皇子燕王段钧也有可能。 段钧的母妃张贤妃来自四大世家“李白萧张”的张家。“北李南张”的称号不是叫假的,张家产业遍布基层,南北杂货流通靠的多是张家的水陆通道。 “怎么咱们身边这么多有钱人?” 别说四大世家,慕君山庄听说拥有金山,这些人日进斗金,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还让不让人好好赚钱? “娘子在抱怨为夫不事生产?” 穆冰瑶瞅着他,算着手指:“殿下有黑豹骑,瑶儿有云家军,还有一个发明狂唐晔,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咱们总要有开源之道。” 段锦点头:“娘子这么说有理,看来为夫应该想想如何生财,才不会委屈了媳妇儿。” 穆冰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殿下手上的庄子和商铺不少,但咱们要养的人口太多、还有马匹粮草,真的得好好筹谋筹谋……” 咱们要养的人口太多── 段锦吻了吻穆冰瑶的额头,他喜欢她这样说。 “放心,为夫绝不会委屈自己媳妇儿,本王会努力挣钱,还会努力抢钱;大秦富翁不少,瑶儿不用担心。” ***** 同一时间,皇宫养心殿。 “凤星……” 皇帝和无极道长一起走出来,看着浩瀚星空,东方夜幕镶着一颗极亮的明星。 无极道长抚须,目光矍铄:“是的,凤星。” ***** 第二天,一声尖叫划破琼琚苑的宁静,所有仆人都跑出来看发生什么事。 只见琼琚苑门口,穆冰莹坐在地上,翼龙两条劲腿踏在她的肩膀两侧,头抵着她的额头,黄澄澄的眸子瞪着她,鼻子嗅了嗅,很不客气地打了个喷嚏。 (哈啾!)真臭。那表情似是在问:(臭女人,来琼琚苑何事?) “救、救、救命啊!” 穆冰瑶被尖叫声吵醒,伸了伸懒腰,自从有了段锦,她的睡眠品质真的好得没话说。 秋月进来:“小姐,咱们的护卫统领抓了一个想擅闯的不速之客。” “谁啊?” “大小姐。” 没多久,穆冰瑶整装完,便和秋月来到偏厅。 王氏和穆冰莹已经等在那里了。 穆冰瑶看到穆冰莹微楞,一向注重外表的穆冰莹一身狼狈,头发凌乱,哪里像是穆家的嫡出大小姐?看来应该是琼琚苑新上任护卫统领的杰作,而王氏一脸愠怒。 “现在瑶儿仗恃着准淮王妃的身份,不但不用到前院请安,还让母亲和长姐在偏厅等候,真是好大的排场。” 穆冰瑶瞅向王氏,笑得无害:“母亲,您是真心希望,瑶儿每天都去蕉兰馆给您请安?” 明明穆冰瑶声音轻柔,表情婉嫕,但王氏就是不自主一阵哆嗦,凉意从脚底窜了上来。 #109无心公子很有心 “哼,没这个心,本夫人也不稀罕你这虚礼。”王氏努力撑住主母气势。 穆冰莹焦急走到穆冰瑶身边:“瑶儿,昨天我进宫,按照你教我的做,果然皇后娘娘对我大为改观,还赏了我很多东西。” 穆冰瑶微笑:“恭喜长姐。” “你快再教教我,如何让太子不用禁足?只要能做到,皇后娘娘一定会更喜欢我,这样她就会许我正妃之位!” “长姐,叁清节朝贡时,妹妹已经承诺母亲,不会再管你和太子的事。” “那怎么可以?我还没当上太子妃!你不能撒手不管!” 秋月一旁翻白眼,穆冰莹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 她的鄙夷表情被王氏看见了:“大胆刁奴,竟敢对主子不敬!秋月,给我跪下!” 秋月心下一凛,瘪着嘴,她的奴籍在王氏手上,不得不跪。正当秋月弯曲双膝,就要跪下之时,穆冰瑶声音响起:“慢着。” 穆冰瑶看向王氏:“秋月一向待女儿尽心,哪里不敬了?” 王氏冷哼:“什么主人养什么奴婢,她眼里有我这个当家主母?” “母亲,前阵子瑶儿才念过长姐,骆驼和马都分不清楚,还指着骡当成了马;原来是什么母亲养什么女儿,这也没什么奇怪了。” “你──” “母亲认为现在得罪我,对你有什么好处?您一贯踩低捧高,但难道没有眼睛看?你现在去讨好父亲、讨好祖母都还比不上讨好秋月、云倩、李嬷嬷来得让女儿开心;甚至您若有心,每天帮翼龙加菜都能让我高兴;我高兴了自然会为长姐出谋划策,不高兴你们连琼琚苑都进不来。” “大胆!”王氏手用力一拍,“呼”一声站起来。 她气得浑身发抖:“穆冰瑶,你愈来愈不把我放在眼里。” “当然,我眼里可容不下脏东西。” 你可是我的杀母仇人! “你、你、你──”王氏踉跄两步,摀着胸口气得说不出话来。 “娘!”穆冰莹急得拉住母亲,她现在一点都不在乎穆冰瑶对王氏不敬,还担心母亲若得罪穆冰瑶狠了,怕她不肯帮自己:“您少说两句。” “莹儿!”王氏气极,想到要求穆冰瑶,她就觉得比吞下一只苍蝇还难受!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抑制不断冒出的屈辱感;半晌,她张开眼睛看向穆冰瑶:“你说,你要什么才肯帮莹儿。” 穆冰瑶微笑:“母亲快人快语,我也不啰嗦,第一,将我娘抬为平妻,灵位迁入穆家祠堂;第二,把秋月和李嬷嬷的卖身契给我。” “你做梦!” “秋月,送客。” “娘!”穆冰莹大喊。 “让我抬那贱人为平妻,不可能!”说完气呼呼夺门而出,头都不回。 “娘!”穆冰莹回头:“穆冰瑶,若我能游说我娘你就得帮我。”穆冰莹说完就追王氏去了。 秋月和李嬷嬷一起跪在穆冰瑶身边,眼眶泛红:“小姐!” 穆冰瑶将她们两个扶起来:“李嬷嬷、秋月,在瑶儿最潦倒无助的时候,也只有你们护着我,你们等于瑶儿现在仅存的亲人。现在我有能力,又怎么会让你们任人宰割?至于我娘亲,那是王氏欠我娘的,她让我娘死于非命,我就要她抬娘为平妻,一辈子膈应她。” “芷姨娘若泉下有知,也能聊表安慰了。”李嬷嬷拭着眼泪。 聊表安慰吗?穆冰瑶敛下眼帘;我死亡能重来一次,但娘亲呢? 当平妻的不过是一块牌位,而不是娘…… ***** 当穆冰莹在蕉兰馆大吵大闹,让王氏终于拿出李嬷嬷和秋月的卖身契后,穆冰莹便兴奋地拿去琼琚苑;而呆坐在房里的王氏,揉着额角,半低着的头掩住阴鸷的目光。 芷姨娘,你想进祠堂?可以,用你女儿的命来换! ***** 穆冰莹将李嬷嬷和秋月的卖身契交给穆冰瑶后,眼巴巴地看着她,希望穆冰瑶再给她一条张良计,让她一举攻陷皇后和太子的心。 穆冰瑶收下卖身契问:“我娘亲的平妻之位呢?何时入祠堂?” 穆冰莹表情尴尬:“我娘说她考虑。”她声音有些紧张:“你知道我娘的心情,至少她的态度已经比早上好了。所以你能不能……能不能……” 穆冰莹就像欠债的赌徒,双手搓着,表情又是希冀又是不安。 穆冰瑶一副高人模样,轻轻泯了一口茶:“还没将我娘送入祠堂之前,就有还没入祠堂的法子。等到母亲完成了妹妹的要求,妹妹才能给你最快速有效的方法。” 穆冰莹咬牙,双手攥住拳头:“好,我一定让娘答应。” 穆冰瑶点头,她告诉穆冰莹,凡事不能急,她最大的劲敌柳青必死无疑,而且明年才会决定穆冰莹是正妃还是侧妃;现在不出错,就是加分。 她劝穆冰莹乖乖待在家里刺绣练琴,或上四懿书斋读书画画,少做少错;更别想现在要把太子弄出来,以免救人不成关得更久。 又过了一日,穆冰瑶一大早到北雁堂给老夫人请安。 她在里头待了半个时辰才出来,出来后老夫人萎靡了近两个月的精神,突然好了起来。 张嬷嬷对老夫人说:“老夫人,奴婢觉得二小姐说的有道理。” 穆冰瑶除了来告知不久要出远门,还告诉老夫人,说穆家积弱不振,若只想凭借本家,还不如自己努力;但穆晟只有穆冰莹和她两个女儿,将来嫁的虽是皇子,但毕竟都是嫁出去的女儿,父亲这一脉若想兴盛,家里没有男丁,什么都是空谈。 其实穆晟正值春秋鼎盛,要有子嗣是很容易的事;这时不给父亲娶个侧室偏房,难道要父亲这一脉从此断绝? 老夫人点头,这几年穆晟不是没抬几房妾室回来,但都不久就香消玉殒,什么原因,老夫人门儿清。 老夫人眼睛湿漉漉:“张嬷嬷,陪我去祠堂,我要去谢谢祖宗保佑,我穆家还有一线生机。”说完抹去眼泪,一双眼睛被洗得抖擞明亮:“还有,把城西的王媒婆找来。” 穆冰瑶说的没错,要穆家兴盛,除了不能让王氏兴风作浪下去,还要让穆府有男丁才行。 ***** 巳时,洪喨和叁石老人周磊,准时到穆府拜访。 慕君山庄这两年可说是名头响亮,王氏听说叁石老人和慕君山庄派人来,简直喜出望外! “莹儿,快!咱们快去见见大师和贵客。” 刚到前院花厅,就被慕君山庄的人拦下。 “这位夫人,里头周老先生和洪公子正在与二小姐说话,闲杂人等一概不得入内。” 王氏笑容一僵,但立马恢复自然:“两位小哥,我是瑶儿的母亲、丞相府的夫人,这位是我穆府的大小姐;贵客临门,自是要见个面,不会耽误太多时间。”说完,让身边丫头拿出一锭银子交给身形较瘦的护卫。 瘦护卫看着丫头手中的银子,冷笑一声:“夫人,看来您对慕君山庄不了解;您以为我们会为了你一锭银子,去忤逆主子的命令?” 另一名壮护卫沉着脸道:“夫人还是赶快将银子收起来,否则别说洪公子和周老先生不高兴,到时连累丞相府得罪慕君山庄,更得不偿失。” 王氏脸色一变,好歹她也是一名有二品诰命的丞相夫人,竟然让一个民间山庄护卫这样踩脸面?正要发作,身边的穆冰莹连忙拉住母亲,摇摇头。 她怕的不是慕君山庄,而是穆冰瑶。 现在她可是一点险都不敢冒。 王氏不甘心,她留下一个叫秋萤的丫头守着,只要里头的人出来,一定要立刻通知她;然后又马不停蹄派人去通知穆晟。 花厅里。 穆冰瑶端坐在雕花木椅上,没想到来的人是周磊和洪喨。 “二小姐,在下仅代表公子和八观音,给二小姐道歉。”洪喨一身劲装,英挺焕发,腰都快弯了一半。 周磊也躬身道歉:“这些仅是慕君山庄的小小心意,还望二小姐收下。”他将一只精致木盒递给穆冰瑶:“这里头是一些银票和一只令牌。我家公子知道二小姐不日要前往丹城,这是一点心意,只要姑娘需要,凭这令牌,所有慕君山庄名下商号、钱庄、茶馆客栈,全任二小姐差遣。” 穆冰瑶听到这里愣住了,她放下茶盏,接过木盒打开,里头的确躺了一迭银票和一只令牌。她拿起令牌,那是上等黄花梨木雕镂的一只青鸾,上面有黄花梨木的特殊纹路,下头结穗绑的珠子,更是大拇指大小的东珠,价值斐然;这只令牌独一无二,想要伪造根本不可能。 “你家无心公子,有心了。” #110主子为了妳给雷劈了 穆冰瑶拥有这个令牌,等于这趟旅程有取之不尽、用之无竭的金山宝库,但她奉行天下没有不劳而获这句箴言,而慕君山庄会有钱,当然不会做这等赔本生意。 穆冰瑶将令牌放在桌上:“告诉我慕君山庄找我的理由,还有你们做这些事的动机?你家公子的目的?否则这些银两和令牌,瑶儿都不会收。” 周磊白眉下的眸子掠过一抹赞赏,很少有人可以在这块令牌面前不动妄念。 一个足以撼动天下的女子,眼中岂会只有金银? 洪喨看向穆冰瑶,似乎不知从何说起;周磊见他如此,叹了口气,抚须道:“二小姐,还是由老夫来说吧!但希望二小姐能将今日听到的事,都烂在肚子里,这是为了我家主子、也为了二小姐安危。” 穆冰瑶原本紧皱的眉宇皱得更紧,事关袁清砚和自己的生命? 原来慕君山庄的无心公子袁清砚,确实如外界所言,貌若潘安、才若宋玉;但世人不知的是,袁清砚还是一个不世之才,除了文武兼修外,奇门遁甲、星宿紫微、五行推演更是精通。 袁清砚最厉害的是能推衍天下五百年运势,预知天象神机,算无遗漏。 听到这里,穆冰瑶心里一惊!若袁清砚真如周磊所言,那哪个帝王能放过他?而他是不是知道自己…… “二小姐,我家主子这个能力,是泄漏天机之事;每推算一件大事,对他的身体与修为,都是一次大损伤。去年他推流年,算出大秦国运只剩十二年,新帝星一上位,凤星陨、大秦灭,段氏皇朝将走上穷途末路,断无挽救之机。” 周磊说到这里,穆冰瑶的手就紧紧攥着,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周磊,心脏快要从喉咙蹦出。 “主子说‘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却算出大秦只剩十二年国运,他想窥探天机,闭关七七四十九天,才推算出新帝失德、凤星蒙尘,导致五行失序、王者殒落,主子也因此中了内伤,卧床一月有余。” 穆冰瑶浑身发冷。 “然而今年上元节,碰到百年难得一次的月重轮,公子夜观天象,却发现新帝星旁的凤星变异,他不顾我们反对,又一次将自己关进窥冥洞中,这一关又是七七四十九天,我们等在洞外,心急如焚;因为我们知道,主子在里面愈久,身子的损伤愈大。” “窥探天机,自有天谴。” “到了四十九天,主子终于出来了,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欢喜,他的眼神是老夫这辈子没见过的明亮!然而,他一出洞口,轰隆一声!天雷瞬间打下,主子当下就被劈昏了。” 穆冰瑶站了起来,一脸不可思议:“这……” 洪喨苦笑:“二小姐,主子为了你给雷劈了。” 穆冰瑶咬唇,难道袁清砚真算出自己重生? 周磊继续道:“主子昏迷叁天,终于在第四天清醒;他兴奋地说‘凤星逆天改运,冲撞新帝星,五行重新排序,金德大兴,位列紫宸,一个堪比尧舜的王者即将现世。’说完,又吐了一口血,这一次整整睡了七日。” 穆冰瑶已经说不出话来,窥探天机的后果,竟是这么大的损伤。 “主子清醒之后,又花了很多时间排命盘、推流年,终于他推算出今年的天下第一红妆主双命格。”周磊眼神定定地盯着穆冰瑶:“主子说你就是那凤星,原本只剩十一年阳寿,却因为你的不认命,冲撞新帝星、给紫宸让了路,金星顺位而升,成为五百年之王者。但是……” “但是?” 洪喨接着道:“但是你这颗凤星行进轨迹难测,主子为了窥探你的轨迹,经常吐血。我们和八观音瞧在眼里很着急,但主子怎么劝都劝不听,经常将自己关在书房,对着你的命盘废寝忘食,我们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主子因为吐血,日渐苍白消瘦……” 穆冰瑶嘴角抽搐,苦笑道:“这就是你和八观音不待见瑶儿的原因?” 洪喨低头:“请二小姐见谅。” 穆冰瑶震慑于刚刚听到的话,哪还会在意这些小事;更何况他们的主子为了推算她的流年,不是被雷劈就是吐血昏迷,人家属下甩你几条刀袖子又算得了什么? 她摇摇头,指着桌上的银票:“你们已经表达歉意,而我也收了赔礼,这件事就不用再提。” 洪喨对穆冰瑶这种银货两讫、一笔勾消的性格很欣赏,她有一种江湖侠女的英气潇洒,这样的人果然堪为凤星转世,具有母仪天下的气度。 周磊道:“二姑娘闺名‘瑶’,五行属土,对顺金德而生的新帝星是辅生之相,只是……” 穆冰瑶叹一口气:“您想告诉瑶儿,瑶儿助了新帝星,自己的命却没有想象中美好?” 周磊一脸惊讶:“二小姐,你怎么知道?” 穆冰瑶微微一笑:“慕君山庄岂是人人想去就去?你家主子心怀天下,一定是算出我这颗凤星有难,所以才要你们带我去慕君山庄,是不是?” 洪喨佩服道:“二小姐果然聪慧。” 周磊进一步说:“说二小姐有难倒不至于,只是命盘上的劫数,恰恰与大秦劫数相同;毕竟大秦国运的改变,是因为二小姐而变动;主子想见你,是想进一步看清局势,而且有些事,恐怕他也不会直接告诉我们。” 穆冰瑶表示理解;既是天机,自然是愈少人知道愈好。 洪喨忍不住好奇问:“二小姐,你相信在下与周老的话吗?” 穆冰瑶看向周磊和洪喨,虽然内容荒谬,但她完全相信。 因为她是重生之人,符合双命格之说;袁清砚算她只剩十一年阳寿,前世也的确如此。只是她想不到,大秦竟然也在她死后,毁在段钊手中,他成了亡国之君。 这个袁清砚,当真是个人物。 他说自己是大秦凤星,那顺金德而生的新帝星是谁,袁清砚却没有说。 是段锦吗?毕竟这一世她意属嫁给段锦,如果她是凤星,那位列紫宸的新帝星就应该是他,难道不是? 穆冰瑶想了一会儿,她有很多疑问想问这位无心公子,不为自己,也为了段锦。 “我信。”穆冰瑶又问周老:“那幅《美人抚兽图》又是怎么回事?” 周老一听不是赧然而是兴奋:“二小姐,你信吗?那幅图不是老夫画的,是主子画的。” “什么?”穆冰瑶一脸不可置信:“你家主子那一晚也在怀君山?” 周老抚须摇头笑着,洪喨一脸无奈:“二小姐你信吗?主子说你夜夜出现在他梦里,那幅《美人抚兽图》是他梦里的情景,他是按照梦中的情景画下来的。” 敢情袁清砚才是会作预知梦的人? 周老满眼晶亮、一脸佩服:“二小姐你信吗?老──” “我信!你们现在说什么瑶儿都信!”直接说重点! 周磊实在难掩心中激动:“二小姐,老夫是激动啊!你不知道当老夫在怀君山看到二小姐的第一眼,心中是如何的震惊!老夫见主子画了不下十几幅你的画像,对你的样貌早了然于心;然而老夫一直认为那是主子幻想出来的人,从来没想到会有一天,竟能亲眼见到主子梦中的女子。” 穆冰瑶有些毛骨悚然,一个你不认识的男人,每晚梦着你,这实在是……她搓着双臂,表情有些不自然:“你们主子常常作预知梦?” 洪喨摇头:“预知梦?那倒不是。”他想了想:“主子说他会‘看’到一些画面,并不是预知梦;只是他知道,梦里那个女子是你。” “你们公子何时会来京城?” “下个月初。” “他……身体还好吧?”为了她一直吐血,是不是该送个补品过去? 周磊哀叹了一声:“主子天赋异禀,文韬武略无所不能,外表看不出他有什么异状,但这两叁个月大约耗掉了他十年内力,只是他不会说出来!” 他不是才二十出头?耗掉十年内力? 可是洪喨却一脸以主子为傲的表情:“主子功夫高深莫测,只要他不再窥探天机,不再昏迷吐血,不到半年绝对能补回来。” “好吧!等瑶儿从丹城回来,或许你家主子也到京城了,到时看你家主子喜欢哪一家酒楼,瑶儿好好招待他便是;而且看在他体虚的份上,瑶儿就不劳他登门,我亲自去见他。” 洪喨立即抗议:“我家主子没有体虚!” “你家主子没有体虚那你还怪我?” “我──”洪喨一时语塞,却又不知道怎么回;主子是男子,被说“体虚”这谁受得了? 周磊轻咳两声,站起来道:“主子知道二小姐要去丹城,要老夫提醒你一句:这一路不太平,有血光之灾,还请凡事小心。” 穆冰瑶柳眉轻蹙,她问:“是太子人马?” 洪喨冷哼一声:“段钊?不过是强弩之末。” 周磊道:“不只太子,毕竟二小姐和淮王最近碍了很多人的眼,一切小心为上。” 叁人又闲话一顿,穆冰瑶才知洪喨竟是叁年前的武状元,让穆冰瑶有点刮目相看。 书房门一打开,秋萤立即上前一揖:“贵人,夫人交代奴婢,请贵人说完话到偏厅奉茶。” “夫人?”周磊一出来,倨傲立刻又挂上脸:“老夫不认识你家夫人,来路不明的茶不喝。”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呜呜……我家砚砚好可怜,有没有? 求猪猪~~求喂养~~ #111死!她要穆冰瑶死! 秋萤急了:“请贵人一定要到偏厅奉茶,否则奴婢就要遭殃了。” 周磊吹胡子瞪眼:“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难道你遭殃就是老夫害的?” 秋萤忙跪下来:“贵人饶命!奴婢不敢、是夫人让奴婢一定要留贵人偏厅奉茶……” “秋萤,告诉母亲贵人还有要事。” “可是──” “唉哟!周老先生和洪公子,怎么走得这么急呢?”王氏拉着穆冰莹,看到秋萤跪在地上,脸色一凝,踢了她一脚:“贱蹄子还不滚,在这里惹贵人生气?” “是、是!”秋萤眼眶微红,起身倒退了叁五步,才转身快步离开。 穆冰瑶瞟过秋萤才看向王氏:“母亲,周老和洪公子还有事。” 王氏瞪了穆冰瑶一眼,认为她是想霸占周磊和慕君山庄,见不得穆冰莹好。 “周老先生和洪公子,你们难得来穆府,怎么只和二丫头说话?我家莹儿可是穆府嫡女,琴棋诗画样样精通,还希望周老给个机会点拨点拨。至于洪公子──” “丞相大人,您来的正好!” 周磊看到走来的穆晟,指着王氏吹胡子瞪眼:“这是哪来妇人?要不是见到了大人和二小姐,老夫还以为来到了哪间青楼楚馆,被老鸨推销姑娘,不点还不给走!” 穆晟脸色一变,怒瞪王氏,气得说不出话来! 穆冰莹羞愤地甩开王氏的手,想躲回后院;但身后飘来洪喨的声音: “那位就是赐婚太子的穆家嫡女?皇上还特地派嬷嬷来教礼仪?嗯,果然该教。” 把穆冰莹气得哭出来,捂着脸往后院跑。 穆冰瑶审视洪喨和周磊远去的背影,总感觉慕君山庄对段钊有一股莫名的敌意。 “瑶儿。” 穆晟一回来就被老夫人叫去,告诉他淮王要带穆冰瑶出远门的事,让穆晟帮穆冰瑶准备些细软,别让孩子出门拮据,给淮王瞧不起。 穆晟看得出段锦十分重视穆冰瑶,虽然他自觉无法掌握这个二女儿,但如果事情发展是对穆家有利,他乐观其成。 今日慕君山庄的态度,也让他心里的天秤悄悄往淮王这里倾斜。 “方才你祖母告诉为父,你要与淮王一起去丹城,需要什么就向老管家说,让他尽量满足你。” 穆冰瑶微微一笑,她就知道从老夫人那里下手,阻力最小:“谢谢父亲。” 王氏一脸诧异:“瑶儿要和淮王去丹城?妾身怎么不知道?” “刚刚不是说了,母亲已经答应,你照办就是。” 王氏气极:“老爷,去丹城可不是一两天。皇家狩猎完,瑶儿已经和殿下去了趟千桐镇;这次去丹城,少说也是十天半个月,一个黄花大闺女还没出嫁,就和男人野在外面这么久,这传出去闺誉还要不要?” 穆冰瑶冷冷道:“淮王是皇上给瑶儿赐婚的对象,谁敢胡乱议论?母亲吗?” “我……”王氏一噎:“穆冰瑶,你对长辈是这种态度?” “母亲,您忙长姐的事应该已经够头疼,就不用再担心女儿了。有空多想想已经没有闺誉的长姐。周老这一离开,无论是去翰林书院或是四懿书斋教画,若提起方才的事,传到皇后耳里,长姐这两天的辛苦就又白费了。”说完走人。 王氏张着嘴,呆若木鸡。 穆晟指着王氏,想说什么,最后广袖一甩,算了,老夫已无言。 看来老夫人提的事,他应该置办起来。 心动不如马上行动,穆晟又去找老夫人,也不知城西的王媒婆来了没有? 王氏盯着穆冰瑶的背影,满满的愤怒无处发作,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死!她要穆冰瑶死! 现在就要她死! ***** 晚膳过后,秋月、云倩准备着去丹城的行囊,翼龙窝在穆冰瑶脚边,蹭着穆冰瑶的脚,一脸讨好。 穆冰瑶笑揉着翼龙的头:“放心,自然带你去,我可舍不得把你留下。” (喵呜──)这就对了,爷可不要独守空闺。 突然,翼龙耳朵高竖,身体弓了起来,一双绿澄澄的眸子盯着屋外,爪子在地上刨着,发出阵阵低鸣。 影叁敲窗:“王妃,有人朝琼琚苑而来,而且为数不少。” 穆冰瑶当机立断:“影叁,发信号通知殿下,云倩,让方嬷嬷通知父亲,你把琼琚苑所有奴仆安置妥当再回来。” “是。” 影叁和云倩倏地行动,一道红色烟雾直冲天际,那是最危急的示警!影叁和暗影五六七八全现身落在寝房四周,来人至少二十个。 影卫紧握手中长剑,都感受到一股波动的杀气,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 他们心里一沉,从来人的速度气息可以判断,这是一群专业杀手,或是一批训练有素的死士。 “王妃,这群杀手非同小可,请王妃紧闭门窗,绝不要出来!” “我知道,你们小心。” 秋月紧紧抱着穆冰瑶,浑身不住颤抖;穆冰瑶反而安抚她:“秋月别怕,援兵马上就来,而且我们有翼龙,可以阻挡片刻。” (吼!)翼龙低鸣,放心,交给爷! “小姐,奴婢不怕,这种狙击也不是第一次了,奴婢有经验,奴婢也可以保护小姐。” 穆冰瑶微笑:“把唐晔哥哥给的武器拿好,咱们好好欢迎这群不速之客。” 云倩安置好琼琚苑奴仆,回来和暗卫站在一起,翼龙不断刨着利爪,浑身毛发直竖。 今晚的敌人,他们带着光明正大的杀气,要血洗琼琚苑…… 影叁等人严阵以待,穆冰瑶也紧张戒备着;她估计段锦的援兵至少要两刻钟才赶得来;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守住。 突然,穆冰瑶听到一阵笛音,似在远方又宛如咫尺。 “好优美的笛音……”秋月不自觉地说。 清脆舒缓的笛音悠悠响起,如月下清风,如叁月春雨,又如少女调皮撩起裙襬,赤脚踏入清凉的水里,清脆娇笑…… 翼龙用力咬扯穆冰瑶长袖,低吼一声,将穆冰瑶从笛音的幻境中拉出来!穆冰瑶吓了一跳,那笛音竟是一种控制术! 穆冰瑶顿时生出一身冷汗,她摇醒秋月,对翼龙发出命令:“翼龙,出去将他们唤醒!” 翼龙轻巧旋身一跃而出,发出震天价响的一吼。 “秋月,拿松雪!” 牡丹宴后,段锦就将名琴松雪赠给穆冰瑶,她又撕了一条巾帕,叫秋月拿出去给众人:“拿出去给他们塞耳朵!” 穆冰瑶已经塞住自己耳朵,但仍无法完全阻隔笛音;她坐下来,双手摆在松雪上,指尖一挑── 商者,伤也!一道尖锐刺耳的声音响起,硬生生将软绵的笛音切割开来! 门外影叁等人就算塞住耳朵,仍必须发动内力抵抗笛音;如今琴音横插进来,切断了笛音节奏,终让他们恢复了五分清明。 整个琼琚苑,此时已经被一群黑衣人重重包围。 云倩等人心下大骇!现身的杀手有数十人,他们全都不蒙面,意思是任务只许成功,失败就是死路一条。 对方听到琼琚苑有人以琴音相抗,笛音一转,陡然拔高;一道尖锐凄厉的笛音如利刃,瞬间割开厚重的铜墙铁壁,朝琼琚苑划来!影叁等人只觉耳膜快被割破,忙运功抵抗! 穆冰瑶十指用力一划,松雪浑厚的琴音宛如一双巨掌,将利刃般的笛音挡了回去,然后穆冰瑶闭起眼睛,专注弹奏起指法极其诡异的《飞天》。 《飞天》的节奏经常不在拍子上,用来扰乱效果最好;但穆冰瑶没有内力,她必须以全部力量才能弹出足已对抗笛音的琴声。 没几个小节,穆冰瑶的手指开始疼痛。 笛音受到《飞天》干扰,调不成调,摄魂能力大大降低;影叁等人恢复神智,面对四五十个黑衣人,他们的愤怒也到达最高点。 不知谁发出一声哨音,黑衣人开始动作,举刀往影叁等人砍来,一场杀戮,就此展开── #112这位爷,杀人能否优雅一点? 翼龙首先窜出,伴着怒吼,黄褐色的闪电在空中跃出一道美丽弧度,牠快狠准的咬住最前排一名黑衣人的手臂,“噗兹”一声,利牙嵌入手臂,用力一扯,黑衣人发出惨叫,他的右臂已经狠狠被撕下一大片血肉! 身边黑衣人想举刀往翼龙身上砍,但翼龙早跃了开去,将口中的肉啐到地上,眼神是一副难以下咽的嫌弃模样。 恶! 暗影和云倩与黑衣人打成一团;翼龙动作灵敏,在混乱的刀光血影中穿梭自如。 琼琚苑的院子不大,黑衣人反而不易施展,云倩和影叁巧妙将自己固定在穆冰瑶寝房外面,就是要让自己成为保护穆冰瑶的最后一道防线。 静谧的夜晚传来急切响亮的刀剑碰撞声,穆晟夫妇一被通报就知道琼琚苑出事了。 穆冰莹吓得不敢出来,穆晟让老管家报官,王氏心下大乐! 老天爷终于长眼了,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她才找人联络了暗杀组织,就有人等不及要穆冰瑶的命。 笛音与琴声仍在空中交战,穆冰瑶的十根手指血痕斑斑,琴弦染上红血,但她不能停,一停,琼琚苑全会成为狂徒刀下的亡魂。 院子里清香的月季掩不住浓浓的血腥味,黑衣人开始有人躺下,而暗影身上也出现刀痕。 影叁一口气遭四名杀手攻击,就在他以一挡叁,另一名杀手从他身后偷袭,翼龙横冲而出,直接将杀手撞飞,“砰”一声,那杀手撞向段锦每日必翻的高墙,不是死士当场也成了死士。 翼龙像根本不怀疑被他撞出的杀手下场,看都不看帮衬着影叁和云倩,但前方暗影五六七八就吃力了,四人应付比自己多出好几倍的人数,身上伤痕累累,但仍咬牙苦撑! 两名黑衣人终于突破影叁和云倩防守,闯进了里屋;翼龙一跃跟了进去,秋月尖叫一声,手上紧紧握着唐晔发明的短刀,将拇指放在把柄按钮上,刀身淬满毒液,见血封喉。 翼龙和秋月护着不断弹琴的穆冰瑶,她的琴声绝不能停! 秋月唇都咬破了,她知道要陪在小姐身边,她不能软弱,就算她不会武功,但“铅刀贵一割”,这是话本上读来的,再钝的刀都有割一次的可贵能力,她誓死也要护卫小姐! 两名杀手狰狞朝他们逼近,翼龙高声一吼。 “秋月,断魂烟!” 秋月从自己腰带拿出一支小小竹筒,杀手以为她要放迷烟,忙闭住呼吸往秋月冲来,想不到却听到“噗、噗”两声,两根细小银针直接射中黑衣人! 黑衣人哪能想到断魂烟不是烟而是毒针?还来不及将毒针拔出,身体就瘫软下去。 秋月兴奋大叫:“小姐,奴婢箭无虚发,百发百中!” “很好!我身边有第二个女将军了。” 秋月底气一足:“翼龙,咱俩合作愉快啊!” 翼龙用头去顶秋月的手。 又有叁个杀手闯进来──两人挥刀朝翼龙砍去,另一名则往秋月袭来;秋月想吹毒针来不及,穆冰瑶大喊:“秋月闪开!” “不──” 杀手伴着一声粗吼,金刀挥下,翼龙身影迅速攫来,对方的刀移了几吋,一道血水喷出,秋月的左臂狠狠被砍了一刀! “啊──” “秋月!” 翼龙咬住杀手的脖子,用力甩向另外两人! 杀手完全不管甩来同伴是死是活,一掌将他击飞;其中一名走向翼龙,另一个朝穆冰瑶走去;翼龙快速移了过来,秋月也不顾左臂深可见骨的伤痕,咬牙挡在穆冰瑶前面,张开双臂。 “要杀小姐,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杀手大笑:“找死?大爷成全你!” “是本王成全你!” 以前,穆冰瑶就觉得段锦的声音很好听,此时响起,更宛如天籁。 “啪!”一声,段锦一身红衣猎猎,宛如地狱修罗降临,大掌直接拍在杀手头上,当场血花喷飞── 翼龙夸张地皱起眉头,这位爷,能否优雅一点? 段锦此时浑身怒火腾腾,竟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刺杀他的女人! “瑶儿没事吧?” “没事,除了我的手指快废了之外!段锦,先解决笛音。” 段锦看到穆冰瑶十指血痕斑斑,松雪琴面也染了一片红,心疼得要命,眼睛满布厉色,大喊:“齐敬,找吹笛者!” 外面援兵来了之后,云倩迅速奔回屋内:“小姐!” 段锦对云倩说:“看好你家小姐。”又摸摸翼龙的头:“猫儿,要本王承认你是条龙,就跟本王杀出去!” (吼──) 一人一兽如两道闪电迅速飞了出去,云倩看到地上脑袋开花的杀手,额角有些抽搐,突然看到秋月左臂已被鲜血染红。 “秋月姐姐,我先帮你止血。” 秋月咬牙:“我自己来,先把这几个死人扔出去。” 秋月拿一条带子绑在伤口上方,就勇敢地和云倩一起将爆头死士扔出屋外,神情毫无惧色。 当小姐的奴婢,没资格怯懦;秋月觉得自己经此一次,又成长了不少。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笛音骤止,穆冰瑶又弹了一会儿,确定笛音不会再响起,她才停下颤抖的血手,身子不支摇晃了一下。 秋月扶起穆冰瑶,在云倩的护卫下走出屋外,整个琼琚苑宛如屠宰场;在段锦和翼龙加入后,杀手灭绝的速度更快。 穆晟带着奉天府护卫队赶来,与齐敬共活捉五人,包含吹笛者。 齐敬卸了这五人的下巴和双臂。 奉天府护卫统领来到段锦身边,急急跪下:“奉天府护卫来迟,请殿下降罪!” 段锦不是不讲理之人,奉天府只比他的人晚到不久,不能算渎职:“让你的人清理现场,本王不想看到一丝血迹、一块尸肉、闻到一丝腐味。” “是!”奉天府的人立刻动员起来。 远远躲在外面的王氏咬着锦帕,对穆冰瑶大难不死,差点咬碎银牙! 穆晟态度担忧:“瑶儿,你没事吧?” “我没事。”她又问了老夫人那里,一切没事穆冰瑶就放心了。 段锦对穆晟说:“穆大人,瑶儿需要疗伤,本王先带瑶儿去找大夫。这里的事,交给大人。” 穆晟一揖:“感谢殿下相救,老臣感激不尽。” “齐敬,带那五个人去淮王府‘作客’。” 段锦说完抱着穆冰瑶一跃,直接从高墙翻了出去。 ***** 淮王府。 穆冰瑶一边让陆一凡包扎伤口,一边将事情始末说给他们听。 段锦愈听脸色愈沉,连陆一凡都听得心惊胆战:“我的老天!若王妃没有以琴音相抗,那穆府简直就成了人间炼狱!” 段锦听了也是一阵后怕,若非翼龙机警唤醒穆冰瑶,等他赶到,他的小仙姑说不定已是一具尸体,这想法让他浑身寒气更盛,陆一凡还打了个冷颤。 穆冰瑶轻声说:“段锦,我没事。” “但你差点出事。” “不是抓到人了吗?一定问得出主使者。” 陆一凡包扎完,齐敬也将秋月、云倩和翼龙带回来了;陆一凡又看了秋月的伤势,府里钱大夫则去帮影叁等人疗伤,段锦不忘交代膳房,准备一顿“大餐”犒赏翼龙。 段锦问齐敬:“人呢?” 齐敬当然知道主子问的是什么:“都关在地牢,有专人看守。” “很好。”段锦桃花眼漆黑如墨,声音透着蚀骨的危险:“好好‘招待’咱们贵客,千万别把他们弄死了。” “我也去。”云倩起身。 齐敬点头,带云倩到地牢“伺候”杀手去了。 那一晚,段锦都没有离开穆冰瑶身边,让她在他怀中安睡到天明。 翌日,阳光初透,穆冰瑶睁开眼,发现自己被禁锢在一个怀抱里,抬头便对上一双明亮有神的桃花眼。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今日主场:英气逼人、牛气轰轰的翼龙 翼龙:爷今日卖力演出,求猪猪投喂?(? ω ?)? #113想听瑶儿浪叫的声音(H)(300珠加更) “早上了吗?”这是她第一次清晨醒来看见段锦。 “瑶儿愿意起床,才叫早上。” 穆冰瑶心里一甜,段锦说甜言蜜语的能力简直和他的骚话不相上下。 “巧言令色,鲜矣仁。”她轻轻搥了一下他的胸膛。 段锦坏笑了两声,在她额头轻啄,美色当前,他哪里想当人?要不是见她又伤又累,早化身为狼。 昨晚他可是一夜没睡,捧着她的十指亲着,都心疼坏了。 “瑶儿,有没有觉得一大早睁开眼睛看到本王,感觉很好?” 是很好,但这个人有得寸进尺的毛病,不能惯着。 “感觉好也是以后的事,快起来。” 穆冰瑶想起身,无奈整个人被段锦包覆住,想起起不来:“段锦,巧言令色已经很糟了,还想当朽木,白日昼寝?” “白日昼寝有什么乐趣?白日宣淫可以考虑。” “你!” 穆冰瑶咬牙,在他腰部用力一捏:“唉呀!嘶──”忘了十指还疼着! 段锦心疼地把人抱在身上,吻着她被绷带包着的指尖,穆冰瑶趁势低头咬他手指。 段锦看到指上猫咬,笑道:“人家说什么主人养什么宠物,娘子是被翼龙那只猫咪传染,所以喜欢咬人?没关系,为夫不计较,娘子还想咬哪里?为夫全身都可以贡献出来。” 这人没羞没臊到了极点,穆冰瑶在他身上挣扎,想脱离他的箝制,但这么乱动,根本是在点火。 段锦眸子瞬间阒黑幽黯,似要吸人魂魄。 美人睡眼惺忪,蓬松微乱的头发,一张清灵素颜带着娇羞,这是穆冰瑶的另一张脸,让人想狠狠将她揉进身体里。 怎么办?好想欺负她。 早上本来就容易有反应,再被这么一蹭,段锦发热,小段锦也跟着发胀,于是挺腰顶了顶身上的人,穆冰瑶顿时僵住。 段锦一个旋身,将人压在身下:“小仙姑果然是狐狸精变成的,不成,你咬了本王,本王也要咬回来。” 说完低下头,将穆冰瑶的中衣拉开,露出她精致白皙的锁骨,直接啮咬吸吮。 他一手环着她的腰,一手摸上高挺的雪峰,木梨气息让她战栗,整个床榻温度高的吓人…… “段……” “嘘,不要说话。”段锦离开她的锁骨,看了一下他的杰作,露出满意表情,然后将唇覆盖在她娇艳的唇上。 这个吻,时间有点长,力量有点大;段锦的舌头如狂风骤雨,横扫她的檀口。半晌,骤雨稍歇,转成绵长温柔的细雨,轻轻的、柔柔的,痒痒的…… 段锦带着薄茧而温暖的手指在乳峰上磨挲挑逗,挺硬的男根嵌在她双腿间磨蹭,如蚁啮咬般的搔痒感让穆冰瑶发出一声低吟── “嗯……” 小段锦差点因这一声娇嗔而崩溃。 “该死……”他应该去审犯人的,可没办法,温柔乡果然是英雄冢。 穆冰瑶满脸通红,也是情动了,她媚眼如丝,碎吻段锦的脸颊,大胆把手伸下去,想舒缓段锦下身怒张的欲望。 绷带的触感滑过肉龙下的两颗囊袋,像一道雷电袭击,让男人发出嘶哑低吼。他快速脱下穆冰瑶的亵裤,撑开她的腿,抵上她: “瑶儿,我忍不住……” “噗滋”一声,硬杵有点莽撞地挺身钻入,窄紧的埇道瞬间被肉柱撑开,穆冰瑶吃疼,闷哼了一声;段锦一下子被炙热包覆,满足叹了口气,不敢太快,只敢缓缓抽送。 “嗯……” “瑶儿,喜欢快还是喜欢慢?” “喜欢你闭嘴!” 渐渐地,床榻上的动作愈来愈快,两人喘息的声音愈来愈急切,除了弹琴的十指,穆冰瑶毫发无伤的雪白身躯,已经被烙下红红暧昧斑痕,雪峰上的指印和吸吮的水痕,被射进的阳光照得莹莹发亮。 “啊……” 穆冰瑶的双腿像藤蔓缠在段锦腰上,身子承受着他的冲撞,每一下都那么强烈,那热铁是把凶猛的武器,又快又猛,顶得她理智碎成了渣,泄出一直被关在最深处的贪婪情欲。 她胡乱抓着段锦的肩膀,在段锦极致欲望的倾注下,她回馈以更深更潮湿的春潮,全身感官和毛细孔都因为快乐而战栗,她又被拱上云端,发出似呜咽又欢愉的声音。 “嗯……阿锦……啊!” 一听穆冰瑶喊他“阿锦”,埋在她体内的小段锦就又胀大一些,她一把将她拉起来,下床抵在妆奁台上,让她背对着自己,从后面进入。 “啊!” 穆冰瑶一个闷哼,他知道自己顶到了那神秘的点:“瑶儿,喊出来,本王想听……”他掰过女人的脸,舔去女人眼角氤出眼泪。 然后他看到西洋镜里两人光洁交迭的身体。 “瑶儿看,本王在你身体里,取悦你……” “你闭嘴!” 穆冰瑶看到了,羞愤得想闭起眼睛,但镜子里被压在妆台从后面不断被撞击的自己,却让穆冰瑶移不开眼睛。 这么放荡、这么欢愉…… 是穆冰瑶,又不是穆冰瑶。 镜子里的女人嘴唇红肿,双颊染霞,头发凌乱像个疯婆子,但带泪的眼睛却柔媚含情,浑身上下布满与段锦欢爱的痕迹。 “喊出来,本王想听瑶儿浪叫的声音。” 取悦你,本王也会爽翻天。 “啊──” 这一叫,把段锦叫了个兽血沸腾,精关再也忍不住,两人一起被抛上顶端,白浊与春潮交织,一如两人此刻牵扯纠缠的津唾…… …… 段锦回到床榻,仰躺喘息,穆冰瑶也好不到哪去,她偷偷瞄段锦,他的侧脸竟也如此好看,不断上下的喉结,起伏出一条迷人的线条;穆冰瑶侧过身,眉眼带笑地看着他。 穆冰瑶突然想起段钊,自己上辈子眼睛究竟蒙了什么?竟然觉得段钊好;和眼前这个人相比,段钊连渣都不是。 这个人啊──好得无可挑剔,只要那啥时别那么碎嘴就好。 “瑶儿是不是在心里赞叹本王威猛?” 穆冰瑶:…… “这没什么,没有小仙姑的配合本王也无法发挥得这么──” 穆冰瑶捂住段锦的嘴:“起来了。” 早晚有一天她会缝了大妖孽的嘴。 ***** 地牢。 齐敬看向一脸冷漠的云倩:“云姑娘,你想不想见识一下我黑豹骑的酷刑?传说中的‘十二道风味’,保证让你大开眼界。” 云倩看向他:“我云家军‘舌尖上的酷刑’也不差,韩统领想不想也瞧瞧?” 黑豹骑、云家军?大秦哪个成年男子没听过?现在那五个杀手的双脚都不自觉发软,牙齿也狠狠的打颤。 ***** “殿下,他们招了。” “ 哦?”段锦小心翼翼地将伤药抹在穆冰瑶的手指上,嘴上还呼着气,以为这样穆冰瑶的手指就可以少疼一些。 “他们是梅玥派来的。” 段锦的视线始终胶在穆冰瑶的手指上,只是半敛的桃花眼,掩不住一闪而过的噬血冷芒。 梅玥因为狩猎场的事,得罪了段钤;段钤因为她是梅青山的女儿,因此也只是责罚了她一顿了事。 然而就在她想办法要挽回颓势,就传来梅青山被淮王和穆冰瑶端了的消息。 梅玥惊骇莫名,这表示她在赵王府失去仗恃的根本,而雪上加霜的是,前院又传来涟漪公主要和赵王府联姻。 梅玥又气又怕,涟漪残忍跋扈,若成了赵王妃,容得下自己吗? 仗恃着两人有数面之缘,第二天梅玥去向涟漪示好,涟漪得意忘形,告诉她这是穆冰瑶给她指的“明路”;接着大理寺宣判梅青山死刑,梅青山偷偷派人交给她一笔钱,让她为梅家报仇。 于是有了昨晚的事…… 段锦包扎好穆冰瑶的手:“一凡以后改叫医毒圣手,玉面郎中实在无法衬托一凡的高明;瞧瞧娘子的手,一天敷药的效果抵人家五日。” “殿下想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总归都是一凡。” 齐敬在一旁额角抽搐,现在要在意的是杀手、是杀手! 段锦终于看向齐敬:“齐敬,你胆子给翼龙吃了?几只鸟而已,胆子怎么这么小?” 翼龙原本蹲踞在穆冰瑶脚边,听到段锦的话,耳朵一竖,瞅向齐敬。 你的胆子?好吃吗? “殿下……”齐敬一脸讶异,殿下竟然已经猜到了? “那杀手不过是从南疆自治部来的,也能把你吓成这样?” #114管他叫什么鸟,全杀了 “南疆自治部?”陆一凡和秋月一脸诧异。 穆冰瑶说:“昨晚那些刺客都没有蒙面,他们五官深邃,皮肤黝黑,瞳孔颜色偏浅,殿下精明,立刻就是来自自治部的百姓。” 陆一凡皱眉:“自治部来的?南疆自治部有些民族惯用蛊,可是昨晚的杀手并没有使用蛊虫,而是直接粗暴的斩杀……” “炼羽族。”段锦冷冷道。 齐敬用力点头:“是,地牢的杀手,都是炼羽族的人。” 上一世穆冰瑶是听过炼羽族的;而且在她嫁给段钊那一年,也就是她十五岁时,炼羽族曾到京城刺杀皇后,但没有成功,不久就传出炼羽族被灭。 段锦说着炼羽族的事。 大秦疆域广大,但神州大陆上并不是所有南方土地都归属大秦;百年前轩辕氏无道,段氏先祖起义时,得到南疆几个民族协助,因此在南疆边境划了一块自治部给这些少数民族,让他们自给自足。 这些少数民族各有领域,大多是乌蛮人,以农耕、种茶、捕鱼为生,和大秦百姓以物易物、和平共处;其中最神密的是神女山里的白巫族和行踪飘忽的炼羽族。 传说炼羽族是火凤凰的后代,筑巢而居,天生武功高强,能上天入地。 南疆各部人人闻炼羽族色变,为了部落安宁,不知从何时起,每年会固定摆上贡品给炼羽族;炼羽族也很上道,只要今年上贡物资让他们满意,那这个部族就能保一年安康。 渐渐的,炼羽族成了南疆自治部的守护神,供给炼羽族粮食也成了惯例。 炼羽族几年前出了一个出类拔萃的族长,名叫“大风”。他组织了一群族人,专事杀人生意,竟也闯出名堂,成为江湖上排得上号的组织。 “大风?”穆冰瑶侧头:“上古猛禽,凶恶鸷鸟,能驭风引灾。” 段锦点头:“炼羽族的杀手都是以鸟命名,这是为了追念远祖火凤凰。”他凝眉:“炼羽族崇拜火凤凰,而火凤凰象征神圣与光明;因此炼羽族接杀人生意时,会先以七彩羽警示,认为这样才不会遭到火凤凰的指责与降罪,瑶儿,你有收到七彩羽?” 穆冰瑶摇头。 此时秋月突然大喊:“小姐,奴婢叁天前曾在您妆台上看到一只红色的羽毛,以为是外面的鸟飞过无意飘落的,就……就把它扔了!难道、难道那就是殿下口中的‘七彩羽’?可是它是红色的……” 提到‘妆台’两字,穆冰瑶脸颊莫名红了红。 段锦点头:“那就是七彩羽,七彩羽是红色的,象征火凤凰的羽毛;只有在阳光下羽毛才会呈现七彩;而只要拿到七彩羽,叁日内杀手必到。” “难怪他们这么光明正大的展露杀意。”穆冰瑶点头。 齐敬一脸愤恨:“他们竟然能躲过影叁他们……” 云倩一脸担忧:“殿下,他们刺杀没有成功,会有后续吗?” 齐敬接话:“这就是属下担心的地方。他们收了钱,使命必达;一次七彩羽,限期是叁天;现在叁日一过,要再刺杀,他们会再下一次七彩羽。” 穆冰瑶觉得有趣:“使命必达?这炼羽族挺有意思,先下通牒再来下手。”她看向段锦:“若梅玥收回追杀令呢?炼羽族是否会罢手?” “若雇主收回追杀令,必须付委托金的一半,但炼羽族会不会再刺杀,则由炼羽族决定;若目标勾起了他们的兴趣……” 段锦闪过锐意:“他们会将之当成练习目标,一个失败再派一个,直到成功为止。” 穆冰瑶问:“那几个叫什么名字?” “白隼、池鹭、黄鹄、谢豹,吹笛者叫杜宇。” 段锦冷笑一声:“管他叫什么鸟,全杀了,和本王一起送去赵王府。” ***** 五具尸体直接扔在赵王府的正院前,段钤仍是一身潇洒白衣的名士风范,只是脸色苍白难看;而涟漪公主竟然也在,身后有四鹰围绕。 “老七,这什么意思?” “四皇兄,昨夜穆府一口气遭数十名贼人闯入,这件事京城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相信四皇兄也听说了。” 段钤看穆冰瑶一眼,对方也看着他,眼底却一点温度也没有。 昨夜他就收到消息,穆府遭大批刺客偷袭,而且目标是琼琚苑,他曾煎熬是否要赶去,但昨晚他与涟漪正在替蒙达王子饯行,实在不便前往,直到府卫来报,说段锦已救出穆冰瑶,他才放下心来。 段锦见段钤的眸子胶在小仙姑身上,将穆冰瑶往自己身边搂:“四皇兄。” 段钤回神:“老七,昨夜的事为兄略有耳闻,但不知今日你带着这几具尸体来赵王府,目的何在?” 段锦还没说话,穆冰瑶便先说:“这件事还是由殿下和你说,瑶儿想私底下和涟漪公主说说话。” ***** 后花园。 这是穆冰瑶第一次到赵王府的后花园,假山流水、花草扶疏,风景如诗似画。 穆冰瑶看到四鹰紧紧跟着,脑中画面瞬间不和谐起来,忙要涟漪把他们都赶走。 涟漪一脸你实在不解其中好处的表情,挥开四鹰:“穆冰瑶,本公主是没你聪明,但你活得一定没有本公主有滋有味;真的,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本公主回头还来得及,只要你让我进淮王府,这四鹰──” “停!”穆冰瑶立刻阻止涟漪,黑脸道:“涟漪公主,我必须提醒你,大秦皇室可没有哈尔赤那么……开放,你的乐趣如果让赵王知道……” 涟漪得意道:“你放心,这一点我们巫师有办法,不过是在新婚夜落一点血,这容易得很。只要你别揭穿我就行。” “但你和四鹰……”穆冰瑶额际突突乱跳。 “四鹰很守本分,他们不会在赵王在的时候出现。” 穆冰瑶:…… 行吧!她已经开始同情段钤。 这清雅高洁的赵王府,以后屋顶都会被绿色祥云笼罩。 “穆冰瑶,再给本公主出个主意,赵王要求皇兄每年提供他马匹和勇士,皇兄没答应,你说怎么办?这样本公主只能当侧妃,可是本公主怎么能委屈自己当侧妃?” 段钤要求哈尔赤提供马匹和勇士,这是明目张胆私囤兵马? 她看着诉苦的涟漪公主,上一世她是赵王正妃,可见最后蒙达还是和段钤达成协议,提供了哈尔赤的援助。 穆冰瑶叹气,这赵王也不知倒了什么楣,娶了给他绿云罩顶的涟漪公主,还这么快泄漏赵王和蒙达的协议,难怪上一世早早就败于段钊的阴谋,难逃一死的命运。 “穆冰瑶,你还有闲情逸致喝茶?还不赶快帮本公主想办法?” 穆冰瑶正要开口,突然看到亭子外,带着侍女婀娜走来的梅玥。 梅玥看到涟漪眼神闪过一抹厌恶,却在扫到穆冰瑶的时候,整个人震住! 穆冰瑶冷笑看着梅玥表情变化,那么多杀手没能杀死自己,今天还直接找上门来,她这个主谋怎能不惊恐? “梅夫人,你在这里做什么?”涟漪早将自己视为段钤正妃,对他后院女人都是一副不屑的模样。 梅玥低顺着头:“殿下前院有客人,认为玥娘较懂待客之礼,故唤玥娘到前院伺候。”意思是你一个番邦女子,难登大雅之堂。 可惜唱歌给聋子听,涟漪公主不懂。 “前院客人是淮王,为什么让你去伺候?” 梅玥一愣,穆冰瑶盯着她:“梅夫人花容月貌、身段妖娆、眉眼更显风流,赵王说你最讨他欢心。” “什么?”涟漪站起来,眼刀子直射梅玥。 梅玥大惊:“穆二小姐,你想借刀杀人!” “我借什么刀,杀什么人?我们很熟吗?” 涟漪已经走到她面前,推了梅玥一把:“本公主就想赵王去皇家狩猎怎么谁不带就带你?刚刚你还说自己很懂待客之礼,所以殿下才让你去前院!” 穆冰瑶杀人不用刀:“原来是这样,看来梅夫人虽是侍妾,但在赵王心中,堪比正妃。” 涟漪更生气:“你这贱人!昨天还告诉我殿下不待见你,原来是骗我的!” “啪”一声,一个巴掌呼了下去。 梅玥左脸迅速红了起来,她捂着脸:“公主,玥娘还要待客……” “待什么客?”涟漪已经满眼杀气,手中鞭子恨不得直抽上去。 梅玥忿忿道:“穆二小姐,玥娘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引发……玥娘与公主的嫌隙?” “无冤无仇?你确定?那皇家狩猎的杀手是谁派来的?昨晚穆府那场刺杀又是谁的手笔?” 玥娘瞠大眼睛,她全都知道了?怎么可能! 涟漪也瞠目结舌!昨晚穆冰瑶遭遇刺杀,是这女人搞的鬼? 穆冰瑶一脸很为涟漪着想:“公主,有这个女人在王府,你确定还有命当赵王妃?昨晚一口气几十个杀手,壮观吧?” “想不到你是这么阴毒的女人!” #115得宠方法妳也有? 涟漪踹了梅玥一脚,让梅玥气得想骂人,心想你涟漪有什么资格说她阴毒? 更阴毒的就坐在你面前! “涟漪公主,你别听信穆二小姐信口开河,玥娘哪有这样的本事?” “公主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赵王和淮王两位殿下信不信?梅夫人,希望你厉害的待客之礼,能让你活着回到后院。” “什么?”梅玥一转身,就看到赵王身边的护卫朝这里来。 “梅夫人,殿下请你移驾前厅。” “我、我不去。” 护卫架起梅玥:“得罪了,由不得你不去。” 在梅玥的尖叫声中,涟漪还是一脸不可置信。 穆冰瑶叹了口气,真不知道这个公主凭什么安然无恙活到现在? “公主,瑶儿又帮了你一次,你是不是应该好好感谢我?” “你帮了本公主什么?”涟漪一脸不解。 穆冰瑶泯了口茶:“这梅玥阴狠歹毒,公主自恃身份自然不会与她计较;但公主一旦入府,得了赵王宠爱,这梅玥见一个这么有实力又美丽的公主成了正妃,她容得了你?什么时候毒杀你还不知道呢!” “若她回得了后院,本公主先杀了她!” “你放心,她回不来了;公主,瑶儿帮了你,你是不是该有所表示?” “你要什么?这样吧,四鹰中你挑一个,本公主偷偷送给你。”涟漪一脸穆冰瑶不知道什么是好货的表情:“就赤鹰吧!本公主告诉你,赤鹰那话儿本事最好,赵王还输他一点……” 穆冰瑶整个呛咳起来!整张脸胀红:“行、行了!这么好的公主还是留着,等赵王不在的时候……自己好好享用!” 涟漪一脸怒其不争:“唉!瞧你一脸就是个没福气的。算了,你说,看在你帮本公主除了一个贱人,你要什么?” 穆冰瑶红着脸看向这个有福气的:“那瑶儿就不跟公主客气。明日我有一趟远行,公主也不是一个小气的主,就赠些盘缠给瑶儿,咱们银货两讫,公主也别记着瑶儿的恩,你说可好?。” “行,去几天?” “大约二十来天。” “五千两够不够?” 穆冰瑶眨眨眼,果然公主出手,豪迈不解释。 “公主大方,瑶儿就再给公主指一条明路。”穆冰瑶勾勾手:“公主,你嫁给赵王,目的是要一个有大秦皇室血脉的孩子,是不是正妃,其实对你没太大好处;你想,一个大秦皇室嫡子哪那么容易给你弄回哈尔赤?再说了,赵王是个有抱负的皇子,否则也不会要马匹和训练勇士,若哪一天赵王登上高位,大秦的皇后也不会落在一个外族公主手上,抢这个正妃对你没有意义……当侧妃就不同了,能上皇家玉牒,又没那么多拘束,别忘了,你还有四鹰。” 穆冰瑶在心底念阿弥陀佛。 涟漪公主楞了一下:“对啊……你说的有道理,穆冰瑶,你果然聪明。” 穆冰瑶笑得很心虚。 涟漪进一步问:“那本公主现在该如何做?” 穆冰瑶只差没胡须好捋:“第一,得赵王宠你,赵王宠你才是永保公主不衰的地位;第二,不干预赵王选正妃,这可以证明你这个公主大度。” 涟漪待要说话,穆冰瑶却不给她开口机会,挑衅道:“等人进了府,凭公主的本事,难道还治不了一个大秦女子?” 涟漪公主高兴地站起来:“穆冰瑶,本公主决定尽释前嫌,不讨厌你了。” 穆冰瑶嘴角直抽:“感谢涟漪公主大人大量。” “那你知道赵王会选谁?本公主可以暗中观察一下。” 穆冰瑶挑眉:“公主,五千两还没给呢!” 涟漪不耐烦叫了一声:“桃衣,没听见吗?拿六千两来。” 穆冰瑶笑弯了眼,又多了一千两:“公主想知道?” 涟漪公主点头如倒蒜。 穆冰瑶想了想:“公主,凑个吉利数字,八千两,瑶儿可以给你分析分析,顺便告诉你一些得宠方法。” 涟漪一脸赞叹:“得宠方法你也有?” “当然。”穆冰瑶脸不红气不喘:“瞧瞧淮王怎么对瑶儿的?” 涟漪瞪穆冰瑶,心里很不是滋味,淮王也是她的菜。 “说吧!本公主给你一万两!” ***** 穆冰瑶揣着十张千两银票走进前厅,梅玥只剩一口气躺在地上。 “老七想如何?” “送大理寺,国法处置。” “不行!刺杀亲王准王妃是大罪,她会连累本王名声。”梅玥知道赵王府太多事情,绝不能将她送大理寺。 段锦执起穆冰瑶的手,段钤也看到她的十指都包扎了绷带,深吸口气。 正当梅玥以为自己还有一线生机,段钤却陡然拔起护卫配剑,银光一闪,长剑直刺玥娘心窝── “殿……殿下?”玥娘一脸无法置信地看着段钤。 “与其让你去大理寺败坏我赵王府门风,不如本王亲自了结你。” 锦瑶二人冰冷地看着这一幕。 侍卫把梅玥的尸体拖出去,整个大厅一片肃静。半晌,段钤又让人捧出一只木匣,交给段锦,木然道这是给穆冰瑶的赔礼。 段锦没有立刻打开,但知道里头不会少;拉起穆冰瑶的手准备走人,穆冰瑶却道:“殿下,让瑶儿和四殿下单独说一下话可好?” 段锦皱眉,而段钤眼睛一亮。 穆冰瑶又道:“放心,很快就好。” “一刻钟。” 穆冰瑶柔顺道:“好,一刻钟。” 段锦心不甘情不愿离开大堂,穆冰瑶一转身,就看见段钤表情蕴含的千言万语,但这些对穆冰瑶而言都没有意义。 “殿下,很多该说的话,之前在穆府瑶儿都说了。” 段钤惨然:“既然如此,瑶儿还有什么要交代本王?” “殿下,虽然您与瑶儿不在同一条道路上,但我们却有共同的敌人;瑶儿助不了殿下,但暂时的合作,能让咱们都轻松一点,您说是吗?” “原来本王和你,只剩下谈生意的关系。” 穆冰瑶刻意忽视段钤的嘲讽:“殿下会喜欢和瑶儿做生意的。” 段钤眼中不掩落寞,老七何其有幸,能拥有她的一生。 “本王若够聪明,应该要学玥娘,直接将你杀了,而不是和你做生意。” 穆冰瑶耸耸肩:“可惜来不及了,并且你知道,现在杀了瑶儿,得利的是太子。” 段钤目光如炬:“你究竟想做什么?” “皇帝正值壮年,虽然立了东宫,除非时局骤变,否则至少还要十年光景,新帝才有机会;但这段期间,东宫的位置那人坐得可不怎么稳。” “他还不是拜你所赐?”段钤睨了穆冰瑶一眼。 “那是他咎由自取。”穆冰瑶接着说:“殿下,不想争储的皇子不是好皇子,皇上的每个成年皇子都是鸭子划水。例如殿下就名满儒林、深耕翰墨;燕王有张家势力,南北网络通达又富得流油;淮王是唯一有军功之人,你们叁人各有优势;但真想坐上那个位置,没有拉下太子,再有能力都是空谈。” 段钤“嘿嘿”两声:“瑶儿现在与本王说的话,是要杀头的。” 穆冰瑶也“嘿嘿”两声:”想杀瑶儿的头,也等殿下拉下太子再说。” 段钤叹了口气:“继续。” “不论殿下信不信,若不是发生张铃儿事件,淮王殿下根本不会蹚梅青山这趟浑水;可是殿下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哈尔赤的涟漪公主却自己送上门来……” “涟漪原本死追老七,却突然找上本王,难道不是瑶儿手笔?” 穆冰瑶笑得很坦然:“没办法,女人善妒,我怎么会欢迎涟漪进淮王府?而且涟漪会死磕上淮王,还是你那好侍妾的主意。” “说了这么多,瑶儿究竟要本王做什么?” 穆冰瑶笑若灿星:“王家是太子最大的靠山,不知殿下知不知道,王轻云心悦于你?” ***** 穆冰瑶不敢说这是绝对妙招,但一定是根扰乱局势的搅屎棍! 一旦段钤娶了王轻云,王家还能这么坚定地搭太子的船?那两表姊妹还能姊妹情深? 而不论王家站太子还是赵王,哪个敢真正信任王家? 王家军最后彻彻底底成为这场夺嫡战的废子。 唉唉唉!想到这里就觉得穆晟还是有点远见;他两个女儿也嫁双皇子,但穆家本家太弱,他自己又是皇帝孤臣,谁得势他挺谁,老狐狸只要综观全局即可。 穆冰瑶算盘打得响,一上马车,就被段锦拦腰抱住:“齐敬,快走!” 快离开这不祥之地! #116太深了!涟漪好舒服!(h) 段锦和穆冰瑶一走,一名着玄袍老者从大厅后的帘子走了出来:“殿下。” 段钤仍看着穆冰瑶消失的方向:“欧阳先生,您觉得如何?” 走出来的,正是翰林院院正欧阳墨,大秦文人领袖。 “殿下,这是让您和太子鹬蚌相争。” 段钤感叹道:“本王难道不知?瑶儿的建议就像悟灵草,本身毒性强,但中间确实有操作空间,一旦做得好将百毒不侵,你说,本王怎能拒绝?” 娶了王轻云,等于正式和太子杠上,但如果有那么一点机会可以让威远侯完全依附自己呢?哈尔赤再强,强得过王家军?王轻云可是王浩的亲生嫡女、王曜的亲妹,更别说她还是四大世家之一白家家主的亲外孙女。 穆冰瑶善算计人心,果然让自己明知这是她的阴谋,却不得不照着她想法走。 段钤缺钱缺兵马,所以只要有那么一点机会,他绝对不会放弃。 就算王家真无法为他所用,但太子已没有了莫家军,若能让他猜忌王家,这就是一步好棋。 欧阳墨一揖道:“看来殿下已经有了主意。” “欧阳先生,招集策士,给本王捋一个迎娶王轻云的计划,还有,如何安抚哈尔赤……” “殿下!”涟漪走进大厅,完全无视欧阳墨还在:“那贱人死了没有?派杀手刺杀穆冰瑶,到底有没有脑?” 欧阳墨躬身一揖,退了出去。 段钤正要训斥涟漪,涟漪饱满馨香的身子就偎了上来:“殿下,本公主想清楚了,我不争正妃了。” 段钤挑眉。 涟漪漂亮的手抚上段钤胸膛,指甲上鲜红的蔻丹艳丽:“但本公主要当宠妃,要住最大的寝殿、一切用度比照正妃。” 段钤想到涟漪方才和穆冰瑶会晤,心下昶亮;这穆冰瑶,连最难缠的涟漪都给她摆平了。 他一手抚向涟漪后颈,把她拉向自己,一手搂住她的纤腰,在她腰窝逡巡:“弯月冷,漫涟漪。本王让人把君仪院改名漫漪院,以后那就是你的寝殿。” 君仪院是赵王未来正妃的寝殿,赵王就这样赐给她,还为她改了名? 涟漪真心觉得穆冰瑶太神,第一招就有用! 她决定私下和她当好闺蜜了! 涟漪娇俏亲了赵王一口,伟岸的胸部在段钤身上柔蹭,一条腿也暗戳戳厮磨段钤下腹处:“殿下,陪涟漪……” 段钤深吸口气,一把扯开涟漪衣襟,让她岔开腿坐在自己身上,衣裳一件一件掉落,把脸埋进雪白的波涛。 “嗯……啊……殿下……” 男人一旦有了奋斗的方向,情欲也随着壮志胀大,他现在就急需一个战场供他驰骋,而涟漪这匹悍马正适合。 “涟漪,你自己来!”他一把脱下涟漪身下仅存的亵裤,她娇嫩的花户立刻在他雪白衬衣上留下暧昧水渍。 涟漪也迫不及待想要和这个男人交欢,她脱了段钤下身衣物,对四鹰她可从没做过这种姿势,让她坐在男人身上自己动,怎么可能? 不过对象是俊逸尔雅的段钤她可以,段钤那话儿虽没有黑鹰那么夸张,但雄伟硬挺,重点是颜色比四鹰漂亮得多,她很喜欢。 她大胆直接将之对准自己,坐了下去。 “啊!” “嗯──” 两人都为这快感与痛苦并至的瞬间发出叹息,然后涟漪开始动作,乳浪配合律动上下震荡,发上与脚上叮当环佩作响。 厅外服侍的人赶紧把门关上,自从涟漪住进赵王府,这种事他们已经见怪不怪…… “好哥哥……” 涟漪在性事上从来都是享受的一方,但和段钤她却自然会想取悦他,这种心理获得的满足是和四鹰只有肉体欢愉的满足不同;涟漪浑身都在发抖,她得到了身与心双重的快意。 段钤身在皇家,府里也有娇妾,文人雅士、才子佳人,床事上自然功力不俗;很快涟漪的“自己动”已经无法满足他,他抱涟漪站起来,两人下身还嵌在一起,走到一旁将涟漪抵在堂柱上,勾起她的右脚,以站姿开始挺进。 “殿下!啊、你太猛了!啊……太、太深了!涟漪好舒服!” 涟漪被抽插得浪叫连连,这毫无顾忌、理所当然的大声赞美也是大秦女子少有的,更刺激段钤阳物勇猛无比,两人在这事上竟配合得无比和谐。 议事大厅的多宝格摆着青铜古画、名瓷插着幽兰翠竹,但两具肉体在这里撞得啪啪作响、交合处水声滋滋,再配合铃铛声音,这氛围又荒唐又淫靡。 “一万两……果、果然没有白花……” 段钤一边冲刺,闻声问:“什么一万两?” 涟漪闷哼了一声才道:“我给了穆冰瑶……一万两!” 段钤猛然一震! 他方才才给了老七八千两,原来这两人合计一起来这里勒索? 老七敲炸他,穆冰瑶敲诈涟漪? 段钤愈想愈气,撞击涟漪几乎让她昏厥…… ***** 第二天,段锦和穆冰瑶总共出动六辆马车,出发丹城。 当两个主子准备出发,影一、影二、影四突然现身在穆冰瑶面前,影四激动看着穆冰瑶:“王妃!” “影四!”穆冰瑶见到影四一脸惊喜,也看到了影一和影二:“你们的伤都好了?” 影四点头:“属下的伤很早就好了,还回炉再造,就是为了回来更好地保护王妃。” “行了行了!”段锦桃花眼睨了影四一眼,竟在他面前讨他女人欢心? 穆冰瑶看向段锦,段锦道:“放心,这次都跟上了,暗影二叁号八人以后都归你,就叫王妃小队。” 旁边几棵树沙沙作响,那颤抖的叶是影卫等待的热情! 丹城位在通州境内,是丹山山脉群下的一个大城;若走官道,快的话叁五天。段锦和穆冰瑶于是先去烟罗湖,探访无知先生陆遥。 一行人在山腰安置,锦瑶二人只带着齐敬、陆一凡、秋月、云倩和翼龙上山,经过竹林,果然看见头戴逍遥巾的男人等着他们。 “爹!” 陆遥面带微笑,对陆一凡点头。 无知先生很满足,这个儿子质朴敦厚,有什么好的都不忘让人送来给他,是个孝顺孩子;如果将来进太医院,再娶一个贤慧妻子,那人生就完美了。 陆遥道:“今日贵客临门,一凡,为父钓了好些肥鱼,拿去煮了。” “是。” 秋月道:“煮鱼这种事还是交给奴婢和倩儿吧。” 陆遥看着云倩和秋月的背影,和锦瑶二人走向茶棚,抚须道:“这两丫头都不错,一凡,想娶好媳妇儿哪里需要远求?你能讨其中一个,为父都高兴。” 正帮陆一凡整理钓具的齐敬听了,立刻被石子绊倒。 “唉哟!” 众人回头,看齐敬狼狈的模样,哈哈大笑。 陆一凡说:“爹,你不知道,齐兄喜欢秋月姑娘,一直告诉孩儿秋月姑娘是个好的。” 锦、瑶表情一突,楞楞看向齐敬。 搞了半天齐敬喜欢秋月?他们还以为他对云倩有意思? 齐敬吓得顾不得狼狈,忙跑过来:“殿下、王妃,别、别听陆兄乱说,属下没有!” 穆冰瑶瞧他模样,取笑道:“齐统领没有什么?是没有喜欢的人?还是没有喜欢我家秋月?” “属下、属下、属下……” 段锦看不下去,堂堂淮王殿下第一护卫,连喜欢个女人都吞吞吐吐,完全没有他主子那快狠准的风范:“齐敬,男子汉大丈夫,窈窕淑女,人人可求,人家一凡可是有经验的;再这么温吞下去,小心媳妇儿变人家的!” 陆遥一听不高兴了:“殿下,您这话老夫不爱听!有经验怎么啦?有经验才更懂得经营得来不易的感情。老夫这儿子蠢虽蠢,但哪一点比不上齐统领?”陆遥看向陆一凡:“儿子,告诉爹,你喜欢秋月那丫头吗?喜欢老夫就给你作主,立刻叁媒六聘,给你讨来当媳妇。” 陆一凡正经地说:“爹,君子不夺人所爱,儿子不会做这种事。” “那帮你要了云倩?” 陆一凡还没出声,齐敬就惊恐大喊:“不行!” #117感谢他和妳十指紧扣吗? 段锦和穆冰瑶好整以暇地看着齐敬,看这闷葫芦想怎么办? 陆一凡先皱眉:“齐兄,你这样不行,难道你想享齐人之福?”咱殿下都说他自己没后院了。 他们已经走回茶棚,云倩耳力好,望向他们:“谁要享齐人之福?” 齐敬吓得跌了一跤。 齐敬这一跤跌得可惨!陆遥一脸不忍卒视:“殿下,你府上的护卫统领就这样?老夫看丫头身边这猞猁都比他强。” 就在众人取乐齐敬,竹林上空猛然划过一声尖锐哨音,而一道红色箭烟也直冲云际。 齐敬一改窘迫表情,倏的从腰间抽出长剑;而云倩几乎同一时间,将秋月推给陆一凡:“陆大哥,你们快进屋。” 见到这局势,穆冰瑶苦笑:“又是来刺杀我的吗?” 陆遥挑眉:“丫头,你得罪什么人了?” 穆冰瑶无奈:“瑶儿只知道,还有谁没被我得罪。” 陆遥嘴角抖动。 段锦紧握穆冰瑶的手:“管他是谁,放心,有本王在。” 陆遥往四周瞟了一眼,嘴角微扬:“哼,人还不少,老夫这破竹屋很久没这么热闹了。一凡,带丫头到密室去。” “是。” 穆冰瑶喊了声:“翼龙。” “吼──” 翼龙早甩掉口中的鱼,来到穆冰瑶身边。 “配合殿下。”穆冰瑶交代完,看向段锦:“小心。” 穆冰瑶主仆跟着陆一凡进屋;段锦道:“前辈,晚辈不小心带来山老鼠,惊扰前辈了。” “无妨,这群鼠辈想来我无知阁的地盘生事,也的确是够无知。” 陆遥掷出一颗石子,打中茶棚架上的一座小铜钟,铜钟一响,十二名身材魁捂、穿着玄黑衣服的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各个身配长刀,将陆遥一群人围在中心,脸一致朝外。 段锦挑眉:“无知阁的十二罗剎,晚辈今日有幸一见。” 陆遥不可一世的挑眉抚须:“是那群不知死活的鼠辈,有幸成为十二罗剎的刀下亡魂。” “吼──” 陆遥才刚说完,翼龙就发出震天价响的长吼,众人立刻感应到西边袭来一道凌厉杀气! “前辈小心!” 段锦话才说完,一支弩箭挟着雷霆万钧之势朝茶棚射来!段锦和陆遥紧急从两边跃开,弩箭被十二罗剎之一以刀击落,却也震得他手中双刀铿然作响。 “好强的臂力!” “无言!” 段锦一喊,树梢上一道黑影瞬间往竹林掠去。 “好俊的轻功!”陆遥忍不住赞叹。 翼龙回头,一脸不苟同:(那是你没见过爷的!) “他俊的可不只轻功,等解决了这几个见不得人的家伙,再介绍给前辈认识。” 果然,竹屋四周已经被一群蒙面人包围,这些人黑衣蒙面、手握弯刀,当他们提刀逼近时,段锦等人并没有移动;翼龙弓着身子,站在段锦身侧。 有十二罗剎在场,王妃小队并没有现身,而是蛰伏在竹屋附近;那六七十个杀手逐渐缩小包围范围,然后一个巨响‘砰’一声,从竹林里射来一具瘫软尸体,落在黑衣人与十二罗剎之间,一道黑色残影瞬间穿透黑衣人的包围,以脚踏在早没生命迹象的尸体上。 “草包。” 这个说话精简的年轻男子,就是段锦身边最厉害的贴身暗卫,无言。 黑衣人怒吼一声,全数提刀往前冲── ***** 地窖里,穆冰瑶来回踱步,这里完全听不到上面的声音。 这次又是谁要杀她? 不是炼羽族,因为这两天她没有收到七彩羽。 “王妃别紧张,殿下他们绝不会有事。” 穆冰瑶一脸歉疚:“陆大哥,都是瑶儿叨扰了老爷子的清静。” “王妃说哪里话,我爹是怕麻烦的人吗?” 穆冰瑶叹了口气:“如果我会功夫就好了。” 陆一凡却不以为然:“王妃,一凡不这么认为;小时候一凡瘦小,经常受邻居大孩子欺负,那时我哭着告诉养父,说一凡想习武去报仇,结果养父摸着我的头告诉我:‘孩子,你不适合练武,但天生聪明,对医药有天分,你自己去配几副药,想让他们如何他们便如何。’所以,一凡总共配了四帖药,让他们整整痛苦了月余,还找不到病根。” 穆冰瑶主仆叁人听得有趣,那孙老大夫也是个奇葩,竟这样教孩子。 陆一凡道:“我让一个馋鬼看到馒头、白饭就吐;让一个瘦竹竿儿似的孩子腰直不起来;让一个说话很遛的孩子哑巴了一个月,还让一个自诩自己好看的孩子,连放了一个月臭气醺天的响屁!” 穆冰瑶等人瞠目结舌。 云倩问:“陆大哥,当时你几岁?” “四岁。” 穆冰瑶主仆:…… 秋月激动问:“陆大哥,上次你说用怀君山的草药炼了一批药,有带来吗?” 说到这个陆一凡就来劲儿!忙要大家坐下来,围着桌上油灯,从怀里拿出两只陶瓶。 “给你们看看一凡的新发明。” “这是可以让人家一直流鼻水的;这是给人家不断拉肚子的。” “只要加入食物就行?”秋月的眼睛除了崇拜还是崇拜。 “食物或水都行,无色无味,只要一小指甲盖的份量,在没有解药的情况下,症状持续七天。” “这么强?”云倩的眸子闪着精光。 “本大夫正考虑如何制成药丸,这样使用起来会更方便。”陆一凡抚着下巴做深思状。 “陆大哥,这能不能给秋月一些?” “没问题,这可是咱们这些不会武功的人,居家旅行的必备好物。” 秋月如获至宝:“这两种药叫什么名字?” “还没名字。” 穆冰瑶笑道:“会狂流鼻涕的叫‘细水长流’;狂泻肚子的就叫‘川流不息’,陆大哥觉得可好?” 陆一凡高兴拍手:“细水长流、川流不息?好名字!”陆一凡指着那两瓶毒药:“能得天下第一红妆赐名,也是这两瓶毒药的福气。” 陆一凡突然正色道:“王妃,您和翼龙之间的心灵沟通能力很特别,从大夫的角度看,王妃的感觉灵敏度和精神影响力都比别人优异;这也是没有内力的王妃,琴音却可以对抗炼羽族笛音的原因。” 穆冰瑶心里一跳,陆一凡的话给了她很大的震撼。 她突然想到,自己为什么会重生?是不是就是自己的感应力或精神力特别强的原因?即使肉体死亡,但精神却凝聚未散,所以才能突破轮回限制,让自己的人生重来一遍? 门“砰”一声被打开!刚大开杀戒的淮王殿下进来就瞧见这样一幅画面── 陆一凡和穆冰瑶双手紧握,四眼相对,凝视陆一凡的穆冰瑶,脸上散发一种无比欣喜的神情。 大怒神一阵快风掠进地窖,大喊:“陆一凡,还想要手,立刻给本王放开!” 就在段锦墨剑要砍下之前,穆冰瑶已扑进段锦的怀里:“段锦,你一定要好好感谢陆大哥!” 大妖孽的脸已经黑成锅底:“感谢他?感谢他和你十指紧扣吗?” 对于自己的伟大发现,穆冰瑶陷入一种兴奋状态。 啧,这人怎么说话的? “你们打完了?我们可以出去了?” 段锦脸色更沉了,剑眉抽了两下:“有本王在,就说你完全不必担心。” “那我们上去吧!” 段锦紧紧牵着穆冰瑶的手,睨了陆一凡一眼:“果然有经验的就是不一样。” 秋月走到陆一凡身边:“陆大哥,能不能收秋月为徒?” 云倩也开口:“陆大哥,云倩也想向陆大哥请教……” 齐敬在后面震惊了! 这、这、这! 他们在上面以性命拚搏厮杀,这才多久?陆一凡就收服了包含王妃叁人的少女心?这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放心,你们的要求都没问题,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陆大哥,你真是好人。” “陆大哥,和你在一起真有安全感。” 秋月和云倩一左一右护着陆一凡走出密室,齐敬的心脏碎成了渣渣── #118杀手联盟的神秘委托 穆冰瑶一上来就看见无言,十八左右,一身劲衣,缨带束发,额前任由两绺细发在鬓边飞舞,浓眉星目、薄唇轻抿,神色不羁。 此时他一脚正踏在黑衣刺客背上。 屋外隐约传来窸窸簌簌、搬动物品的声音。 那是在清理屠杀现场,而屋里这个是唯一的活口。 穆冰瑶又一脸愧疚地看向陆遥:“老爷子,是瑶儿不好。” 陆遥冷哼道:“是多亏了丫头,老夫才知道,无知阁名声还不够响,竟然还有人敢欺到老夫地盘上来。” “前辈何必和这些宵小计较?不过是一群无知鼠辈,问出是哪个鼠大王,晚辈一起端了给前辈解气。” 这杀手不是死士,看起来是江湖人物,被点了穴,浑身动弹不得。 他咬牙痛苦道:“我们得知穆冰瑶上了烟罗湖,是头儿下令让我们在这里截杀穆冰瑶,并不知道这里是无知先生的清静地,请先生见谅,啊──” 无言的脚用力一踩,以实际行动回答他:不见谅。 “你们是哪个组织?又是谁派你们来的?”穆冰瑶问。 杀手不回答。 段锦脸一沉:“杀!” 杀手忙喊:“淮王殿下,我们有自己的行规,您何必为难在下?” 段锦半瞇的桃花眼杀气尽显:“都欺负到本王头上来了,不为难你,难道为难本王自己?无言!” 刺客后腰受痛,面目痛苦狰狞:“妖女人人得而诛之,你们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 “我是妖女?你的委托人说的?”穆冰瑶声音冷绝:“好,本妖女就让你见识一下妖女的方式,翼龙。” 翼龙优雅无声走了出来,到穆冰瑶脚边磨蹭了一下,那比一般山猫高大的体型、神俊霸气的外貌,让杀手联想到牠方才在外头的本事。 想到牠敏锐矫健的猎杀,多少同伴死在牠的尖牙之下,不禁冷汗涔涔、发抖瑟瑟。 翼龙靠近刺客,寒湛湛的绿眸散发幽光,在刺客身边绕了一圈。 翼龙将鼻子凑近刺客,在他身上嗅了嗅,低鸣一声── 臭。 牠露出嫌恶的表情,将自己的头抵着刺客的头上,髭须扎着他的皮肤、呼气直接喷洒在他的脸上,尖牙半隐半露。 “妖女!士可杀,不可辱,你欺人太甚!” 翼龙大吼一声,张嘴就将刺客的半张头含进嘴巴。 杀手整个吓傻了!只见一张血盆大口、寒光森森的利牙含着自己半颗头:“我说、我说!” “翼龙。” 刺客被提了起来,一身狼狈:“我们是蛟龙帮,委托我们杀穆冰瑶的,是穆府的丞相夫人。” “王氏?”段锦浑身散发的煞气,让堂内的人都不自觉离他远点。 “不对,如果是王氏,你不会喊我妖女。”穆冰瑶的眼神凌厉,不容刺客闪躲。 刺客眼神贼不溜丢,段锦一只杯子直接掷射过去,正中胸口,刺客“噗”一声,一口鲜血直接呕出来! “再不说,本王直接灭了你!” “我、我说。”刺客抚着胸口,忍着剧痛困难地道:“委托我们的的确是王氏,但昨天开始,杀手联盟收到一份神秘委托,追杀妖女穆冰瑶,酬劳是……一万两。” 所有人都震慑地看向杀手,段锦身形一闪,已经掠到刺客面前,右手掐住他的脖子,一双桃花眼目眦欲裂:“说清楚!” 刺客呼吸困难:“杀手联盟的告示是:委托人说穆冰瑶是妖女!是能让一族灭绝、一城倾颓、一国覆灭的双命七杀星,人人得而诛之;所以提供酬金一万两,期限──永久有效,直到妖女死亡!” 穆冰瑶一阵昏眩,云倩等人也苍白了脸,连陆遥都站起身来,一脸肃穆。 一万两?这绝对是封顶的赏银,可以让江湖杀手倾巢而出。 段锦敛起怒气,声音冷得蒙上一层霜:“杀手联盟已经收到赏银了?” “是,杀手联盟的习惯是先预收酬劳,才发英雄帖给江湖上的杀手。” “已经有哪些组织开始行动?” “除了我们蛟龙帮,就我所知,帮派就有夜行者、修罗门、解忧堂,至于独行的杀手,我就不知道了。” 厅内一阵沉默,连翼龙都明显感到肃穆萧飒的气氛,乖乖窝在穆冰瑶身边蛰伏。 此时门外传来十二罗剎之一的声音:“阁主,慕君山庄洪喨求见。” 陆遥见穆冰瑶和段锦点头:“请他进来。” 段锦将刺客丢给无言:“杀。” 刺客瞠大眼睛,大喊:“淮王殿下,你怎可──” “喀”一声,刺客脖子一歪,无言已经捏断刺客颈骨,直接拖了出去。 段锦浑身冷意未消,穆冰瑶握住他的手。 洪喨与无言错身,瞄了一眼他手中拖着的尸体,径自走到众人面前,拱手:“在下慕君山庄洪喨,为无心公子身边第一护卫,见过无知先生,淮王殿下、穆二小姐有礼了。” 陆遥抚须,和段锦互看一眼,高手看高手,都不需说话就知道,这个洪喨是个高手。 穆冰瑶说洪喨是大秦叁年前的武状元,段锦挑眉:“洪公子身怀利器,为何不报效朝廷求锦绣前程,竟委屈民间山庄,暧暧无闻?” 听到段锦的问话,洪喨声音透着一丝丝轻蔑:“钟鼎山林,人各有志;在洪某心中,慕君山庄比任何人都值得追随。” 这家伙口气不小,袁清砚给他这么大的底气? 段锦和洪喨两人冷眸在空中一撞,似寒刀交接,迸射冷绝寒光。 半晌,段锦嘴角又恢复一丝玩味:“无心公子有事求无知阁?”一脸你慕君山庄也不怎地。 洪喨看向穆冰瑶:“穆二小姐,你们已经知道杀手联盟的事了?” 穆冰瑶自嘲一笑:“瑶儿在别人眼中成了双命七杀星,可以让人一族灭绝、一城倾颓、一国覆灭,和你家公子说的完全不同。” 段锦望向穆冰瑶,穆冰瑶原本打算遵从与周磊的诺言,决定将那套“凤星救国”的理论烂在肚子里;但现在“杀星灭国”理论一出,她穆冰瑶还要不要活? 洪喨对陆遥道:“我家主子想委托无知阁,查出是谁释放穆二小姐是双命七杀星,以及委托杀手联盟之人 。” 段锦厉问:“洪公子,你家主子是本王娘子什么人,似乎管宽了?” 洪喨一脸懒得解释:“我家主子这是保护凤星,而且穆二小姐也还不是淮王殿下‘您的娘子’。” “凤星?”段锦剑眉冷凝,看向穆冰瑶。 洪喨把袁清砚的预言说了一遍,所有人都一脸不可思议的觑着穆冰瑶。 “凤星冲撞无德新帝星,给紫宸让道,延大秦国祚……我、我刚刚听到的都是什么啊?”陆一凡说出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穆冰瑶一脸沉重:“很明显的,是有一场阴谋朝着瑶儿而来。对顺应而生的人而言,我是凤星;对气数将尽的人来说,瑶儿自然就是七杀灭星了。” 陆遥沉声道:“现在重点是杀手联盟……” 段锦一脸诡谲莫测:“那又如何?瑶儿是御赐的准淮王妃,有本王在瑶儿身边,谁敢对你动手?想杀皇子妃,岂不是和大秦皇室作对?” 洪喨却说:“殿下,若大秦皇室听闻双命七杀星的传言,你认为……” 段锦攥穆冰瑶的手一紧! 自古以来,皇室是最怕迷信、也是最相信迷信的所在;只要听到双命七杀星的传言,别说杀手联盟,第一个取她性命的就是皇帝,她还当什么淮王妃? “瑶儿,本王必护你周全。” “护她周全?不知殿下如何护二小姐周全?你能杀尽全天下财迷心窍的杀手?还是有勇气对抗大秦皇室下的谕令?殿下,你有多少兵马和暗卫可以护二小姐周全?” “放肆!” 段锦身子一闪,带起一道劲风,手刀直接劈向洪喨门面!洪喨灵巧一闪,躲过段锦的袭击,两人在堂中大打出手。 掌风呼啸,两人都快如闪电。段锦攻势凌厉,每一掌都带着杀气;洪喨挡得辛苦,但也不是服输的主,来回之间,两人已过了五六十招。 “殿下功夫不错,但脾气不好。”洪喨挡下一招。 “阁下功夫不错,但……整个人都不好!”段锦又连劈叁掌过去。 #119争吵 “都给老夫住手!” 陆遥一只茶杯从两人中间掷射而出,“锵”一声,跌碎在墙角,成功分开了两人。 穆冰瑶拉住段锦:“殿下,别做无谓的打斗。”同时也恼怒洪喨:“洪公子,我的事不劳慕君山庄担心,你请回吧!” 洪喨完全无视穆冰瑶的不满,对段锦道:“殿下不必恼羞成怒,洪喨只是指出事实,没有对殿下不敬之意。” “洪公子!”穆冰瑶语气凌厉,明显动怒。 “二小姐,洪喨今日上烟罗湖,也是代表主子问二小姐一声:您是否愿意信我家主子?慕君山庄绝对比淮王府更能护您周全。” “砰”一声,段锦“倏的”又站起来,在爆冲出去之前紧紧被穆冰瑶抱住。 “洪喨,你走!”穆冰瑶怒叱一声:“我拦殿下绝不是舍不得你死,而是不想把你家主子视为敌人,请你慎言!” 洪喨叹了口气,一脸“你这颗凤星怎么这么不聪明”?惋惜地摇摇头:“算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查出幕后之人。” 陆一凡见不得慕君山庄这么欺负淮王府:“无心公子不是很会算吗?” 这么会算还来求我爹?我爹要查,还需你家主子求?哼哼。 此时秋月用托盘端了一杯茶,恭敬端到洪喨面前:“洪公子,感谢你家主子这么关心我家小姐,来了这么久也没给您一杯茶水,喝口水润润喉吧!” 穆冰瑶心里一个“咯噔”,陆一凡和云倩也很有默契地盯在那杯茶上…… 秋月笑容婉嫕,恭敬端着茶,洪喨觉得自己说了那么多话,又打了一架,的确有点渴。 他很客气地端起茶杯,一口饮尽:“感谢姑娘。” 穆冰瑶、陆一凡和云倩都很有默契地想…… 是细水长流还是川流不息?又或者是细水长流加川流不息…… “无知先生、淮王殿下,告辞。”他看向穆冰瑶:“二小姐还是考虑一下我家公子的提议,保重。” “呃……洪公子保重。”穆冰瑶嘴角抽着。 洪喨一走,云倩和陆一凡立即看向秋月。 秋月义愤填膺:“慕君山庄来的,当然是细水长流加川流不息,才能表达奴婢对他们的感激之情。” 这一次,包含穆冰瑶,没人同情洪喨。 段锦等人告别陆遥后,迅速下山。 陆遥看着余晖下的人影:“罗成。” “阁主。”罗成是十二罗煞的队长。 “传令下去,穆冰瑶是淮王准王妃,属于无可奉告范围;另外倾全力给老夫查!是谁放出穆冰瑶双命七煞星的谣言?是谁委托杀手联盟要猎穆冰瑶人头?” “是。” ***** 段锦牵着穆冰瑶往山下走,浑身笼罩一层厚厚冰霜,齐敬等人只敢远远跟着,不敢靠两人太近。 穆冰瑶被他拉着急走,虽然下山路不陡,但她如何能跟上段锦的脚程?没一炷香她的脚就疼了;而不到一个时辰,秋月帮她缝制的绣鞋也被磨破。 “段锦,你等等,我走不了这么快!”瑶儿上气不接下气,最后直接挣脱他的手,靠着路边的大树,抚胸喘息。 段锦仍陷入凌乱的愤怒中,从听到蛟龙帮杀手的话到洪喨的挑衅,他的心脏像被猫狠狠挠过,整个就是一个爆躁愤怒。 “不快走,难道在这里等着被追杀?不怕本王护不了你?” 段锦的话很有针对性,说完自己有点后悔,可是不抒发一下他不解气。 穆冰瑶一愣,他这是在怪她?但她能说什么?被追杀的是她,段锦在发什么脾气? 齐敬等人识相的带着翼龙一旁远远遛跶。 穆冰瑶索性转过身,靠着树不讲话。 段锦见穆冰瑶不理自己,心火烧得更旺。 “小仙姑,不!是小仙女,不管是凤星还是七煞星转世的小仙女,你不走是想等洪喨那武状元来护你?别忘了你家好丫头才让人家细水长流加川流不息,现在应该自顾不暇了,只能委屈小仙女先跟着本王。” 穆冰瑶怒转过身,她没想到段锦这么不可理喻:“段锦,说话别阴阳怪气,我不想这时候跟你吵架;我不走是因为我走不动,不是不想走,听不懂吗?” “你的意思是本王无理取闹?” “你还知道什么叫无理取闹?” “你不可理喻!” “你才不可理喻!” “啊!” 段锦突然以拳头击在树身上,“砰”一声,穆冰瑶吓得摀住耳朵蹲在地上。 几只鸟儿振翅惊起,也震落满天树叶,洒了他们一身。 “你好大的胆子,敢这样跟本王说话?” 穆冰瑶站直身子:“敢情现在玉面战神是在对我撒气?” “对你撒气?本王怎敢?”段锦冷笑两声:“本王只是一个傻子,不够格知道你是能拯救我大秦国运的伟大凤星;本王更是一个呆子,怎比得上某人可以窥探天命、夜观天象,为你吐血昏迷、还能推演凤星命盘、护你周全?” 穆冰瑶怒道:“段锦!你有完没完!” “本王一辈子都跟你没完!” 说完惩罚性捏住她的下巴,压上她的唇,所有的举动都是霸道的、侵略的、压迫的。牙齿和舌头是他掠夺的武器,不管她的手如何推他、脚如何踢他,段锦就是不放开,似乎要夺完她胸腔的空气为止! 穆冰瑶气极,用力往他下唇一咬,一丝血腥味飘散开来。 段锦陡然放开穆冰瑶,穆冰瑶怒道:“段锦你──”但话还没说完,段锦就抱起穆冰瑶:“不想跌下去,就抱紧本王。”身形一纵,迅速飞奔了起来。 “啊!”穆冰瑶不想段锦会突然施展轻功,吓得紧紧抱住他,把头埋进段锦胸膛。 风飒飒呼啸,但穆冰瑶只听到段锦比平常猛烈又紊乱的心跳声。 回到客栈,他们安置在上等房,那是一个小院落。段锦将穆冰瑶送回她的房前便放下她,自己转入隔壁寝房,“砰”一声将自己关起来。 晚膳段锦也没有出来,穆冰瑶赌气不说话,一顿饭吃得阴沉沉。 回到寝房,见隔壁门扉紧掩,穆冰瑶顿了顿,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就进入自己房间。 两个主子闹别扭,苦的是下面的人;而且现在是非常时期,不要赏金的杀手不是好杀手,一万两摆在那里,正常杀手都会跃跃欲试。 齐敬和影卫都不敢大意,连无言眼睛都亮了叁分;自二更以来,他们已经撂下四组人马。 齐敬和云倩守上半夜,在屋顶眼观四路、耳听八方。 “倩儿,你认为明天咱们走城镇,还是走山路?”齐敬一脸凝重。 云倩口中咬着一根竹管,那是唐晔的发明;里头强烈的麻醉针,药剂可是陆一凡提炼的好货。 “走山路时辰短,但杀手截杀的机会多;走城镇路途比较远,但人多下手不易;还是明天问主子吧。” “今天殿下没用晚膳,倒是喝了不少酒。”齐敬第一次看淮王这样。 云倩一向不多话,对穆冰瑶的事情也不会发表意见,因为她只听穆冰瑶的。 “如果殿下护不了我家小姐,难道殿下还要怪别人护得了?” 齐敬闻言立即为段锦抱不平:“倩儿,自从我跟了殿下,就没有殿下做不到的事。但这次的事不一样,杀手联盟的悬赏,招的是全天下的杀手,若连皇家也相信双命七煞星的鬼话,殿下还要对抗皇室,所要面对的压力和困难,不是一个不相干的什么慕君山庄可以比拟!可是我家殿下眉头都不皱一下,坚持要保护王妃,王妃难道不能体会殿下此时的心情?” “心情?”云倩表情疑惑,但语气很寡淡:“被全天下追杀的可是我家小姐。” 齐敬一愣,也……是啦!想想王妃处在全天下的杀手都要追杀她的位置,应该更害怕吧? 可是他家殿下…… “所以不够坚强和没有实力的人,不适合我家小姐。” 齐敬将唇抿成一条不以为然的直线,不是对云倩所说的加以否认,而是为自己殿下抱屈。 殿下没有实力,难道那个无心公子就很有实力?到现在连个影子都没瞧见! “所以我们要变强。” 云倩身上罩着一层淡淡月光,和她的脾性很像,清清冷冷、寡寡淡淡,她的话震得齐敬移不开目光。 #120爷和妳都不会有其他选择 在房里喝闷酒的段锦耳力好,齐敬和云倩的话自然听在耳里,他堂堂玉面战神、大秦七皇子,面对西戎大军面不改色,会不够坚强、没有实力? 段锦狠狠灌了一口酒。 第二天清晨,穆冰瑶眼下有隐隐的青影,让秋月很心疼。 穆冰瑶想去隔壁看看,走到段锦门口,拳头离门只剩咫尺,却缓缓放了下来:“让陆大哥来看看殿下,我先去用膳。”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 穆冰瑶想了一晚,不管她是凤星还是七煞星,段锦都是她主动招惹的;现在她命悬一线,只要双命七煞星的传言流入皇室,别说相助,她或许还会连累大妖孽。 上一世,她已经连累他一次。 所以,段锦有后悔的权利。 穆冰瑶不知道,段锦其实就站在门后;在乍听到穆冰瑶的脚步声,他就夺到门前,只等她敲门。 只要她敲了门,跨出第一步,他就会开门将她拥入怀里,跟她道歉。 可是,她却走了?转身走了! 她难道不知道他气什么?他气她对自己有所保留,不告诉她袁清砚的预言;也气她那么招人,洪喨每一字每一句都在明示暗示,那无心公子对小仙姑很、有、心! 他更气自己还真被洪喨说对了!以他现在的身份能力,护她免于杀手狙击或许还行,但若将来父皇听信谣言,一纸诏书要赐死小仙姑,那他该如何保全她? 不过不凑巧,他段锦无惧任何挑战。 何止齐敬和云倩要变强?他也会让自己变得更强。 他说了,这辈子都跟她没完。 可是…… 他抚摸唇上伤口,这伤口留在唇上,痛在了心上。 陆一凡下来:“殿下说会下来用膳。” 穆冰瑶点头,盯着满桌食物,秋月帮她布菜,至于放了什么,她食之无味。 然后这么巧,他们看到了一脸萎靡的洪喨,他竟然与他们下榻同一个客栈。 洪喨很明显双眼凹陷、鼻头通红,特别是人中部位,几乎被擦掉一层皮。 他一手抚着肚子走下楼梯,然后眉头紧紧一窒,脚步顿停,又神色铁青的匆匆上楼。 齐敬众人都觉得很解气。 此时闹烘烘的食堂,突然安静了下来。 上等房楼梯口,一名红衣玉冠的公子翩然而下。穆冰瑶注意到,几乎食堂里的女子,没有人不将目光聚集在楼梯上的人,那俊美无俦、矜贵雍容,都让人舍不得移开眼。 “七爷。” 穆冰瑶见对方表情清冷,一双桃花眼提前入了冬天,就知道气还没消。 穆冰瑶夹了食物到他碗里,段锦道了谢。 穆冰瑶楞了一下,半敛的眸子一暗。 “七爷,等等咱们是走山路,还是城镇?” 穆冰瑶突然说:“其实爷还可以考虑回去,瑶儿独自前往即可。” 所有人都感受到身边寒流笼罩,连旁桌食客都莫名颤了一下。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爷可能不想去了。”穆冰瑶平静地说。 “看来本……爷在瑶儿心目中,是一个胆小如鼠之人。”每个字都挟带着嘲讽。 “瑶儿只是提供另一种选择。” 段锦放下筷子:“没有其他选择,爷和你都不会有其他选择。” 他们最后决定走城镇。 出发前众人上街添购物品,还给穆冰瑶买了几套男装。 回客栈的路上,就看见一群人围着前方指指点点,还听到几句“好可怜!”、“真是孝顺”什么的,段锦上前走去,穆冰瑶想阻止已晚了一步。 只见一名年约十六七的姑娘,清丽容颜如娇花照水,瘦弱身板似弱柳扶风;一身浅粉碎花裙,将她衬托得如水中粉莲。 她跪坐在一张草席上,席前躺着一具覆盖白布的死者,旁边板子写着大大“卖身葬父”四个字,下方有小字写着她叫曲清莲。 曲清莲双眼噙泪,娇弱不能自持;围观的多,但没人伸以援手;因为她要价十两,这数目对一个普通人家可生活数月,从牙子那二两就够买个健壮丫头,谁要花十两? 有个妇人见段锦通身贵气:“这位公子,瞧您是个富贵人,不如行行好,收了这姑娘为婢,替她葬了父亲?” “是啊!这位爷一看就是贵人,十两银子对您来说一定不算什么。” “看在这姑娘一片孝心,爷就帮帮她!”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曲清莲见到段锦,眸子闪过一瞬光彩,时间极短,却被穆冰瑶捕捉到了。 曲清莲一脸凄苦:“这位公子,请您帮帮清莲,奴家什么都能做,只求您帮清莲葬了父亲,清莲愿意给公子做牛做马。” 什么都能做?这暗示还真明显。 穆冰瑶道:“我们有事在身,不宜惹事。”说完转身欲走。 可是刚开口的妇人不依了:“这位姑娘,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帮这位姑娘怎么算惹事?瞧你一身富贵打扮,怎么心肠这么坏?” 穆冰瑶冷笑:“这位大娘,您身上衣物也不俗,手上玉镯水头更是上层,怎么不让你相公帮了她?这曲姑娘不是说了,她什么都能做。” 妇人脸上一白,开玩笑,这女子一看就是狐媚子,买她回家还得了? 妇人表情尴尬,忙将手腕上玉镯收到袖子里去:“你这么说就不对了,看你家爷就比我们富贵好几倍,帮这可怜姑娘只是九牛一毛,何必要我们出手?”差一点她家那死鬼十两就掏出来了! 曲清莲泪眼凝视段锦:“这位公子,您帮帮清莲吧!清莲真的是走投无路了!”说完眼泪像珍珠一样啪咑啪咑往下掉,她对着段锦一径磕头,那我见犹怜的凄美表情,是男人没有不融化的。 此时突然一个脑满肠肥的阔佬走来:“来人,把这死人好好埋了;美人,爷帮你埋了老子,跟爷回去吧!” 曲清莲花容失色! 来人叫范天成,仗恃家中有钱,欺压百姓鱼肉乡民,听说还纵欲好色、家中妻妾成群。 围观民众立即鸟兽散,连那位大娘也立即拖着相公走人。 穆冰瑶见有人出来善后:“走吧!已经有人帮她葬父了。” 曲清莲忙阻止搬动尸体的喽啰:“不、不、不!清莲不跟这位爷回去,请不要动清莲父亲!”又见段锦一行人要走,大声说:“这位姑娘,你要逼清莲去死吗?” 穆冰瑶转身,一脸不解:“姑娘,你父亲不是我害死的,现在有人要帮你葬父,我又如何逼你去死?” 曲清莲咬牙,十分不甘:“你不允你家公子帮我!” 穆冰瑶脸色一冷:“姑娘,你知道方才那位大娘为什么不帮你?因为你居心不良,想借葬父看能不能傍上一个富家公子。” 曲清莲脸色红白交接:“清莲没有!”表情能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没有?谁死了父亲还一身粉色碎花裙?” “我……”曲清莲哑口无言,一脸恨啊! 一旁范天成不耐烦:“快起来跟爷走!磨唧什么?” “不!”曲清莲拉住段锦袍角:“公子,求求你救救清莲!” “七爷?” 穆冰瑶不相信段锦看不出来这女子的心思。 段锦好整以暇看着穆冰瑶,这样就恼了? 范天成哪能容忍曲清莲落他面子:“小子,没你的事可以滚了,别妨碍老子!” “公子!”曲清莲泣不成声。 “臭小子!快滚!否则老子打得你满地找牙!” 段锦嘴角一扬,穆冰瑶见状眼神一暗,闭眼叹了口气,走到一旁。 果然听见段锦那漫不经心的声音:“救,当然救!而且想当爷的老子,这位大爷胆子不小。” 为了和穆冰瑶赌气,段锦几乎把昨晚累积的怨气,全发泄在范天成身上。 没多久,对方就被他揍得屁滚尿流。 “还不滚!” 段锦一声冷斥,地上五六个喽啰,立刻拖着一身伤的范天成狼狈离开。 穆冰瑶转身往客栈走,她完全不想管这曲清莲要怎么安排;秋月和云倩立刻跟上。 段锦痛揍范天成,宛如天神下凡,曲清莲看得眼睛都冒了花,满满的少女心都被激发出来! #121她竟然和天下第一红妆争同一个男人? “多谢爷搭救之恩,爷已经是清莲的主子,清莲任凭爷差遣。” 其实段锦根本没有要买曲清莲的意思:“齐敬,给这姑娘十两银子。” 曲清莲接过银子,高兴道:“不知爷安置在哪?清莲安葬好家父,就去寻您。” 段锦不耐道:“你葬了你父亲就自己生活去。” 曲清莲一愣,忙道:“爷,清莲无依无靠,您不要丢下清莲!” 段锦觉得烦躁,此时才有些后悔救了她,她的意图他当然清楚:“齐敬,给你处理!”说完便大步流星离开。 他们满路都有杀手追杀,怎么可能再带一个女人上路?救她气气小仙姑可以,带她上路又不是脑袋进水。 段锦等人整装好就准备出发。 一行人出来,见曲清莲已经站在客栈门口痴守;见到穆冰瑶,眼睛闪过一丝怨恨。 “小姐,那女人这么快就找来了?”秋月皱眉。 穆冰瑶心凉:“好不容易傍上,又怎么会轻易放手?救命之恩,自然要赶着以身相许。” “真不要脸!奴婢去赶她走。” 穆冰瑶拉住秋月:“她是殿下的人,与我们无关。” 曲清莲见到一连六辆马车,眼睛都花了;问了客小二,只知他的人都叫他七爷。 见段锦出来,高兴迎了上去:“爷!” 段锦立刻黑脸:“你来做什么?” 曲清莲露出娇媚笑容:“爷救了清莲,就是清莲的主子,清莲这一辈子都要服侍主子。” 段锦沉着脸不说话,曲清莲又补一句:“以后爷到哪清莲就跟到哪!” 段锦袍子一甩:“看你能跟到几时?出发!” 众人一应,段锦利落上马,那飞扬的袍角又把曲清莲迷得七晕八素;等到六辆马车都开始辘辘发动,曲清莲才发现自己没上马车,她小跑步上前,拉住一名护卫:“这位大哥,我坐哪一辆马车呀?” 能和段锦出来的护卫,都是万中选一的菁英。 他冷笑一声:“姑娘,你不是说要跟着爷吗?爷就让你跟着,没说让你上车。” “什么?” 护卫一脸不耐:“好了!我们已经因为你耽误了时辰,你要有本事,就跟在马车后面,没本事就自己安生去,别骚扰我家爷和小姐。” 曲清莲不相信那位丰神伟俊的爷会这样对待她,她这么柔弱、这么可怜,爷怎么会不怜惜她?一定是那女人背后指使下人欺负她! 英俊的爷一马当先跑在前面,肯定没看到她受委屈。 段锦骑马,主要是想观察走城镇该如何防护布置;官道往来马车多,渐渐的,他将防护重点放在马车两旁,同时他自己也骑到穆冰瑶车旁,缓缓前进。 穆冰瑶透过帘缝,见段锦骑马跟在自己身边,另一侧是无言;如果有人要在道上偷袭,他和无言第一时间就能抵挡。 这是他骑马的理由? 穆冰瑶心里发软,一直注视车外马上的英姿;陪她坐在车里的云倩,见小姐偷偷瞅着车外的人,唇瓣扬起一丝笑意。 这两个人啊── 午膳他们本打算以干粮裹腹,但齐敬发现一棵老榕树下有个茶棚,见伙计十分热情招呼,于是一群人便停下休息;茶棚里没有其他客人。 “老爹,有什么吃的,都拿上来。” “唉,好的。” 阳光炙热,段锦骑了半天的马,脸色泛红,也沁出一些汗,穆冰瑶见他在净手,拿出自己的帕子正要走过去,就听到一声满心欢喜的声音: “爷!” 是曲清莲。 穆冰瑶一冷,收起帕子往回走,这个动作刚好让段锦看见,通红的脸瞬间黑成锅底。 曲清莲很聪明,官道上多的是赶路的马车,她引人同情的话一说,马上就有好心人载她一程。 她向好心人道谢后,马上跑到段锦身边:“爷,清莲终于跟上您了!” 段锦眉角直抽,方才小仙姑的帕子都要递过来了…… 曲清莲完全没感受到段锦的邪火,见他额上有汗,竟伸出手想用自己的袖子帮段锦。 眼看她的手伸出去,所有人,包含穆冰瑶,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喉咙口,不约而同地别开脸── “砰──” 果然,曲清莲就直接往老榕树上飞去! “啊!”曲清莲撞上树干又直弹到地,滚了好几圈,浑身灰头土脸,满脸不可思议:“爷?” 是不是那可恶善妒的女人说了她坏话,爷才会这样? 曲清莲浑身酸痛,颤抖地站了起来,眼泪恰到好处的噙在眼眶:“爷,是不是……是不是对清莲有什么误会?” 穆冰瑶叹了一声:“爷过来用膳吧。”转头又让秋月去帮曲清莲。 段锦蹙着剑眉,一脸哀怨瞅着穆冰瑶,但穆冰瑶故意不看他,眼睛往另一边瞟去,却突然看见伙计的眼神迅速移开。 穆冰瑶一凛,那伙计的眼神她不会看错,即使是匆匆一瞥,她还是看到里头的贪婪与噬血。 她身体僵硬,坐在她身边的段锦正要问她,伙计就送上茶水。 穆冰瑶趁机抓住段锦桌下的手,悄悄在他手心上写字:“毒。” 段锦眸光一闪,紧紧握了一下穆冰瑶的手,这动作偏偏被曲清莲看见了! 曲清莲大声嚷嚷:“哟!我还以为这位姑娘是大家闺秀,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在男人手掌写字!” 茶棚的老爹和伙计一愣,眼神露出一丝戒备,但随即又黯去,借故移到茶棚外面,假装忙乎。 所有人都警觉起来。 云倩怒道:“曲清莲,闭嘴!” 她杀曲清莲的心都有了。 曲清莲一脸委屈:“爷……” 曲清莲被云倩斥喝,竟想去抓段锦手臂,所以悲催的事情又发生了! “啊──” 曲清莲再度以一道美丽的弧度抛了出去! 曲清莲直直被抛向伙计,伙计一个利落转身,把飞来的东西顺手一扫── “噗──”一道血雾喷出,曲清莲又滚到了老榕树下,这次真的爬不起来了。 所有护卫全部提剑站了起来,齐敬和云倩分别护住了陆一凡和秋月。 段锦牵着穆冰瑶的手,嘴角扬着轻蔑:“这茶棚真不简单,连伙计功夫都这么了得。”段锦释放杀气:“报上名来,哪一帮?好让爷报仇去。” “淮王殿下,你何必护着这个妖女?一万两你不想要吗?” 什么淮王殿下?什么妖女?还一万两?躺在树下呻吟的曲清莲以为自己听错了! “殿下,妖女祸国,若您把妖女交出来,本帮可以放你一条生路,你还可以当你的富贵王爷;若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我黑煞帮不客气。” “原来是黑煞帮。”段锦玩起穆冰瑶手指,好不容易摸到了…… “小仙姑不怕,本王马上让他说不了话。” 老爹笑道:“淮王殿下,你不会以为我黑煞帮只出动两人吧?” 他话才刚说完,影叁就“飕”一声出现在段锦面前:“殿下,暗影和翼龙一共歼灭埋伏二十叁人。” 老爹闻言变了脸色,他的埋伏不多不少就是二十叁人! 此时伙计按耐不住,大叫一声抽出水缸底下的大刀,朝穆冰瑶砍来! 老爹也趁机时发动攻击,一双鹰爪也凶狠攫来,段锦搂住穆冰瑶,往上一蹬,直接撞飞棚顶,跃出茶棚,落在大榕树前,一阵厮杀就此展开。 此时曲清莲站了起来,虽然吐了血,但贪婪的意念让她缓缓走到段锦身边。 原来这位俊俏郎君是当今皇上第七子,那他身边那位应该就是不久前赐婚淮王的天下第一红妆穆冰瑶了! 话本《天香劫》的主角。 曲清莲觉得自己走了大运,她竟然被玉面战神救下,还和天下第一红妆争男人,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吗?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小草:殿下,不能打女人。 大妖孽(摸着小仙姑的手):本王心里只有两种人,该打和不该打的人。 #122欲杀我妻者皆如是 曲清莲无法压抑内心的激动,她就知道老天爷给她倾城美貌是有原因的! 前方,老爹和伙计终于不敌围剿,束手就擒。 “本王只问一个问题,这也是你们唯一可以活命的机会。” 老爹和伙计倨傲地别开脸。 “是谁委托杀手联盟?” “不知道。” “有无怀疑对象?” “没有。” “杀。” “是。” 在两人还来不及表现出惊诧表情,齐敬两道剑光,两人颈部就喷出两道血雾,倒地身亡。 第一次看到这么血腥场面,曲清莲尖叫起来:“啊──” 云倩不耐道:“住口!再叫割了你的舌头!” 曲清莲忙捂住嘴,众人也不理她。 “暗影听令!” “在。” 咻咻咻!又八条黑影瞬间出现,把曲清莲吓了一大跳。 “将黑煞帮众二十五人尸首,悬挂在前方十里官道旁,立牌诏告天下,‘欲杀我妻者皆如是’!” “是。” 英雄!这才是真英雄! 曲清莲的眸子定在段锦身上,久久移不开视线。 护卫开始清理环境,重新烧水找吃食;而因为刺客,段锦和穆冰瑶似乎破了冰,有了和解契机。 段锦正想对穆冰瑶说话,曲清莲又上前,怯懦懦地说:“爷……” 段锦攥紧拳头,穆冰瑶揶揄他:“爷好福气,得人家这么不离不弃。”说完转身走开。 段锦的忍耐度已经到达极点:“曲清莲,爷给你两条路。第一条,死!第二条,滚!你选一个。” 曲清莲因为两次撞树,已经受了内伤,再这样一吓,喉咙又涌起一股腥甜,她努力咽下,眼泪直接掉了下来。 都是那个妖女! “面好了。” 秋月和护卫端来午膳,秋月也端了一碗给曲清莲:“快吃!吃完好上路!” 曲清莲吓得花容失色:“你、你、你什么意思?”妖女身边的婢女也是妖女! 秋月没好气地抓起她的手将筷子放到她手里:“字面上的意思!叫你吃完快滚。” 由于棚顶被段锦撞掀了,完全靠老榕树茂密的枝叶遮阳,风一吹,树叶吹拂的沙沙声配上几声蝉鸣,甚是好听,也甚是清凉。 突然,曲清莲看到一条色彩斑斓的东西掉到她的面碗里,还在蠕动…… “啊!” 曲清莲的尖叫声似乎是一个启动,成千上百的斑斓虫子从天而降,掉到每一个人的发上、身上还有食物里。 段锦大喊一声:“快离开树下!” 说时迟、那时快,段锦才一喊完,正要赶到穆冰瑶身边,曲清莲竟然扑到了段锦身上,紧紧地将他抱住:“爷!我怕。” 就是这么一瞬间,一道带着强劲内力的掌风破空响起,从头顶蔽翳的树叶中,笔直朝穆冰瑶灌来! “王妃!” “瑶儿!” “小姐!” 穆冰瑶正在拨弄身上的虫子,自然感受到那强大的掌风,但她就像被那掌力吸住一样,浑身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一道黑影从树上掠下,一只大掌就要往她头顶砸下── “砰──” “砰──” 连续两道声响!一个是从天而降的黑影被翼龙撞开的声音,一道是段锦挣脱曲清莲,反手给她一掌的声音。 “噗──”曲清莲又吐了一大口血,这次是真的晕了过去。 翼龙撞开黑影,弓着身子护在穆冰瑶身前,龇牙瞪着已经和段锦打在一起的黑衣人。 云倩忙将穆冰瑶带出树荫,拨掉她身上的虫子。 秋月脚软的踱到穆冰瑶身旁,眼泪啪咑一声掉了下来!刚刚那一幕,是她这辈子看过最可怕的一幕,比炼羽族偷袭那一次还要可怕! “小姐……” “嘶──” 穆冰瑶手背突然一疼,她忙甩了一下左手,一只金色小虫被她甩在地上,但左手背立刻红肿一大块,然后一阵昏眩后,直接倒在云倩怀里。 “陆大哥!”云倩叫了一声,陆一凡又匆匆忙忙跑过来,看到穆冰瑶的手,急道:“先服解毒丹,送王妃到马车上。” 这次出门,所有人身上都有解毒丹;云倩立刻让穆冰瑶服下,然后和秋月一起将穆冰瑶扶上马车。 暗影八人将穆冰瑶的马车重重包围,他们才刚办完那二十五具尸体的事,一回来就看见穆冰瑶中毒,每个人神情都极为担忧。 “烈酒!”陆一凡拿出他的包裹,奔到穆冰瑶的马车,一打开,里头满满瓶瓶罐罐。 “匕首!” 穆冰瑶的左手背已经变成紫黑色,陆一凡以烈酒淋匕首,让云倩将穆冰瑶的手放在好几层的厚布上,手法迅速地在穆冰瑶手背上画了十字,黑血立刻冒出来。 云倩大惊:“那虫子这么毒?” “是金线虫,剧毒,用力挤,务必把毒都挤出来。” 外面,黑衣人使用双刀,而段锦以墨剑抵挡,两人对峙,招招都是致命狠招。 “想不到玉面战神武功这么好。”声音明显是个老者。 段锦不废话,挽了一个剑花朝对方刺去。 “妖女已经中了金线毒,必死无疑。”老者这一招挡得有些狼狈。 “交出解药,本王饶你一命。”段锦脸色一沉,出手更是狠绝。 “没有解药。” “那你就去死!无言、翼龙!” 段锦趁机往后一跃,腾出位置给无言,无言快如闪电,提剑顶替了段锦,而翼龙更是扑到老者身后,断了他的去路。 段锦目眦欲裂:“逼他给解药,别让他死。”说完瞬间跃往穆冰瑶马车。 车帘一掀,段锦钻了进来:“瑶儿!” 穆冰瑶的手已经包扎起来,脸色苍白如纸、双眼紧闭,云倩退出位置让给段锦,段锦立刻环住穆冰瑶,让她躺在自己怀里。 “一凡,瑶儿如何?”段锦的声音竟然在发抖。 “有一凡在,绝不让王妃有事。” 段锦表情瞬间放松下来。 陆一凡又道:“金线毒需要金线叶才能解,还好上次在怀君山摘了不少;不过王妃一下失血过多,才会昏睡不醒。” 段锦凤眸半瞇,周身冷冽:“云倩,传本王令,将那老家伙千刀万剐,车后拖行叁十里再让他死!死后一样立牌。” “是。” 欲杀我妻者皆如是,我知道;云倩闪出马车。 千刀万剐,少不了她一刀。 秋月将马车收拾干净,和陆一凡退出去煎药,车内只剩下段锦和穆冰瑶。 他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听着她还算沉稳的呼吸声,一颗心总算放回了胸口;回想方才那老家伙说穆冰瑶必死无疑,他是真的害怕了!害怕他的小仙姑真的要被天庭给收回去…… 段锦眼睛赤红,不行!瑶儿是他的,他谁都不让!玉皇大帝不让、阎王也不让! 从车窗看出去,无言和翼龙已经将老者砍咬得遍体鳞伤,段锦唤云倩进来照顾穆冰瑶,他一脸煞气的走向老者。 “你是谁?” “苍山双刀……贺擎。” “是谁委托杀手联盟?” “不……不知道。” “有无怀疑对象?” “没有。” “绑到马车后。” “老夫……有解药……” “不需要,你的臭虫咬不死人。” 众人简单果腹,等陆一凡煎好药给穆冰瑶喂下后,护卫将奄奄一息的贺擎捆绑在马车后。 “出发。” 车队辘辘而行,因阳光昶亮,整个官道上都是来来往往的车马行人;暗影效率惊人,车队行近十里,果然看见黑煞帮二十五具尸体悬挂在道旁树上,首尾两端各立一牌“欲杀我妻者皆如是”。 没有署名,但观者怵目、闻者惊心。 暗卫还拿淮王令要驿站官吏必须挂满叁天,才准放下。 官道是往来京城必经之路,每日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经口耳相传,人人都知道官道上被吊着二十五具尸体,是个爱妻人士所为。 接着,驿站往北又隔二十里,还有一具尸体,死状更加凄惨,还是那句“欲杀我妻者皆如是”。 才一天,不知内情的,已经流传一深情侠客爱妻护妻的故事;知情的,立即在杀手界传开,这是淮王段锦对杀手的警告。 #123瑶儿这里,只给大妖孽进来(h) 当晚,段锦等人宿在一个叫兴德镇的地方,客栈没有院落,段锦包下一层,让全部的人都住了进去,而他和穆冰瑶同房,没有任何人觉得不妥。 翼龙宿在云倩和秋月的房间,就在锦瑶二人对面,外面有任何风吹草动,翼龙都能听得出来。 至于所有人都很不待见的曲清莲,也和云倩、秋月一房,但被她们随意扔在地上,翼龙还有一床被缛,曲清莲没让她死已经算仁慈。 穆冰瑶一直到快子时才醒。 她眼皮一晃动,搂着她的段锦就有感觉:“瑶儿醒了?” 眼皮还没睁开,令人安心的木梨香便盈满她的鼻息,让她一下子惊惧的心情瞬间冷静下来;这是她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怀抱。 “段锦……”声音柔软无力,对某人而言却是天籁。 “是本王。”昏暗的房间仅有月亮洒入的幽光,段锦搂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你没事了,只是失血过多,别怕,本王在。” 穆冰瑶比较清醒了,抬起头,朦胧的月光在段锦俊逸的脸上镀上浅浅一层银辉。 她想伸手去抚摸那张俊脸,却发现伸出来的手被包成一团,连手指头都被包起来,变成一个圆球。 穆冰瑶嘴角微抽,别说这是眼前这个人的杰作。 “你的手背有伤口,本王怕你一动牵扯伤口会疼,就把你整只手都包起来了。”那声音一副“快夸奖本王”的语气。 穆冰瑶莞尔:“殿下英明。”手背处果然传来火辣的痛感。 “必须的。” 见怀中仙姑没有不理他,某男人安心了,吻了她的额头:“饿不饿?我让人给你煮点粥进来?还有药温着呢!” “嗯。” 段锦忙起身点上油灯,房中大亮,先去吩咐传膳,他才帮穆冰瑶穿衣。 段锦一边帮她系衣领盘扣,一边说着后来的事。 粥来了,段锦一口一口喂她,又喂她喝药;穆冰瑶觉得,这是他把她的手包成这样的目的。 “曲清莲呢?”穆冰瑶问。 她一出口,段锦脸就沉了下来:“这辈子本王若说做过什么后悔的事,那就是救了她!” 一张帅脸咬牙切齿。 “瑶儿,本王错了,本王不该跟你撒气。” 段锦直接认错穆冰瑶不意外,但同时觉得自己也不对,如果易地而处,她应该也会生气。 特别是洪喨的话很伤人。 穆冰瑶想去握段锦的手,却发现自己的左手是一颗圆球,不禁皱眉噘嘴,故意举起“拳头”做出打他的样子,结果“噗嗤”一笑,表情甚是可爱。 段锦很少有机会见到穆冰瑶这一面,这么单纯的笑、这么单纯的撒气。世人皆被第一红妆的才智与美丽惊艳,然而在他面前,穆冰瑶这么简单的喜怒,他很喜欢,真的很喜欢。 他握住她的“拳头”,烙下一吻:“瑶儿,以后我们都不吵架。” 穆冰瑶也觉得自己要表示一下态度:“凤星的事,我也要跟你道歉。”感觉段锦身体一僵:“这件事太过惊世骇俗,也过于荒诞,这是我不说的第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 “另一个原因是袁清砚并没有说,新帝星是谁?” 段锦揽在穆冰瑶腰上的手紧了紧:“不知道为什么,本王第一时间就相信洪喨的话。袁清砚预言的内容和你预知梦中的事情大致契合。你梦中与太子皇兄的事,可能就是袁清砚第一次推演的大秦国运;但你不服命运,硬生生改变了命运轨迹,这是凤星冲撞原帝星,使大秦国祚产生了变化。” 他低头看她:“你选择了本王,但袁清砚却算不出新帝星是谁,你怕本王听了不舒服,所以不说。” 穆冰瑶唇角微勾,他是懂她的。 “本王也是后来才想通。” 穆冰瑶反身搂紧他。 “瑶儿,本王是害怕到愤怒。如果你是凤星,而本王不是新帝星怎么办?你是不是有一天会离开本王,到新帝星的身边?”他亲吻她的头顶:“你懂本王的意思吗?本王的意思是,我愤怒的不是自己是不是新帝星,能不能坐上皇位;而是若你是凤星,本王不能拥有你怎么办?” 穆冰瑶一震! 她用她的“拳头”紧紧圈住他:“你不要胡思乱想,别说凤星之事过于荒诞,就算可信,袁清砚也说凤星行迹诡谲,他算不出来。”她主动亲了段锦下巴:“阿锦,一切事在人为,若瑶儿真是凤星,那在瑶儿心里,你就是唯一的新帝星。” 段锦熟悉的魅惑笑容又出现了,他伸手捏捏穆冰瑶的下巴:“你怎么知道本王的心里话?本王后来就告诉自己,只要小仙姑是凤星,就算本王不是新帝星,新帝星最后也一定是本王。” 这样张扬魅惑的大妖孽实在太迷人了,穆冰瑶晶灿的眼神满是仰慕的光,她主动又在段锦脸颊一吻,然后又亲了亲他脖子处性感的喉结。 段锦喉结滚动,嗓音瘖哑,警告道:“小仙姑别点火,不是每个人都有本王这种坐怀不乱的定力。” 坐怀不乱的定力?这人真敢说。 不过经过两天的呕气,穆冰瑶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段锦的坐怀不乱,昨晚没有他,自己几乎睡不着。 以前巴不得他晚上别翻墙,但此刻穆冰瑶十分想念他粗暴又温柔的吻、压着她沁在汗珠的脸、还有那双撑在床榻上有力的臂膀,以及他贴在耳畔的喘息,甚至是让人羞臊无地自容的骚话,都让她无比想念。 她想大妖孽了,段锦又何尝不馋她? “瑶儿吃饱了没有?”大手已经从衣襬伸了进去。 “嗯。” “那换本王了。”段锦整个人复活,一脸坏劲儿:“本王饿得慌。” 他把人横抱起来,往榻上放:“手疼不疼?” 穆冰瑶情动也就不矫情,甚至还有点勾人意图:“你疼我,我就不疼了。” 穆冰瑶声音柔腻却又是明晃晃的邀请,大妖孽如果还忍得住就不是男人! 夜过叁更,当段锦如刀割一般进入穆冰瑶,这夜很快就又热又湿。 心意相通的男女四肢纠缠,段锦吻着对他而言宛若迷魂汤的白皙后颈,捞着穆冰瑶的双膝猛力冲撞,而穆冰瑶就这样被猛烈的抛向云端。 她在男人的驰骋里沦陷,眼睛是迷离的、身体是柔热的,血液是奔腾的。 段锦也是一双桃花眼赤红,温柔乡是英雄冢,穆冰瑶的身子软得像一团白色的云,他在这团云里勃起,也在这团云里缴械。 两人都深觉,一次怎么够? 今日两人差点天人永隔。 “再进来……”穆冰瑶清辉玉臂攀着段锦颈脖,呵着气主动邀请。 段锦在她颈窝处耳语:“小仙姑要谁进来?进来哪里?” 穆冰瑶在黑暗中找到他的手,缓缓摸索到自己下腹芳草覆盖之处:“这里……”她呼吸急促:“瑶儿这里,只给大妖孽进来。” 段锦才刚泄过半软的阳根瞬间又胀硬了,低声咒骂了一声:“该死!”立刻提枪上阵,这次一进到底,直接顶在了会让穆冰瑶疯癫的点。 “啊……” 穆冰瑶几乎有半刻失神,下意识想去抓床沿,但手立刻被段锦拽回来,穿过他散下的长发,勾在自己脖子上。 “妖精!” 穆冰瑶揽着段锦的脖子,段锦撑着穆冰瑶的腰猛烈挺进,快感很快又燃起穆冰瑶体内烈火,把这两日的煎熬恐惧都焚烧殆尽。 段锦用力的猛冲,五官拉扯出凌厉的线条,肤色也因泛红让整张脸变得秾丽妖冶,脖颈刚毅、喉结嶙峋,宽阔的后背精实的胸膛,双臂肌肉坚硬…… 他愈硬,她就愈软。 大妖孽怎么能长成这样?光看着这张脸,就能浇透她。 “阿锦……太、太快了……啊──” 很快她又被抛上浪尖,沉沦溺死在酥麻又快活的痉挛里;段锦亦同,他把自己锁不住的热烫一股股全射向穆冰瑶身体深处。 急风骤雨渐渐变成春风细雨,两人鼻尖磨蹭、相互亲吻,亲昵异常。 穆冰瑶想,自己重生是一个奇迹,此时此刻更是让她欢喜到颤栗的奇迹。如果她真是一颗可以扭转命运的凤星,那她一定也可以给段锦创造一颗新帝星。 【 娶我,我给你大秦江山。】 这是她第一次到淮王府对段锦说的话。 “阿锦,你信奇迹吗?” 他抵着她的鼻尖,邪魅一笑:“你在,我就信。” #124阿锦不怕,瑶儿在 清晨,一声尖叫代替公鸡晨啼,把大家都吵醒。 曲清莲一张开眼,就对上翼龙绿幽幽的眼睛。 “闭嘴,一大早扰人清梦,吵醒爷和小姐怎么办?” 秋月摸了摸翼龙的头:“翼龙,她没吓到你吧?” 曲清莲本吓得花容失色,听到秋月的话更生气:“贱人!在你眼中我竟然不如一头禽兽?” 云倩冷眼飘了过去:“管好你的舌头,否则我不保证它等会儿还能动。” 曲清莲瑟缩了一下。 秋月更是瞇眼:“承蒙你谬赞,要比‘贱’这个字,你曲清莲在我心目中,至少排得上前叁。” 众人都到食堂用膳,除了曲清莲;没人想一大早就让两个主子不痛快。 食堂里,最多人津津乐道的,就是那句“欲杀我妻者皆如是”。 穆冰瑶一边吃早膳,一边瞅着段锦,心里甜的像蘸了蜜;而段锦一副爷就是这么豪迈的表情,让陆一凡等人终于觉得风暴已过去。 兴德镇的早市很热闹,穆冰瑶见客栈门口有个测字摊,测字先生白眉长须,一身灰袍,颇仙风道骨。 她趁着众人整装的时候,拉着段锦瞧测字先生为人测字。 一个妇人手握一把扇子,扇面看起来有些脱落;测字时,妇人将扇子摆在桌面,写了个‘扇’字,问她丈夫何时归来? 测字先生却问:“这扇子是……” “我家相公是平西大将军苏冉手下的千夫长,这扇子是我家相公随苏将军出征伯虑前送我的。他们出征一年多,至今音讯全无,不知人在哪里……”说完眼泪就掉下来。 伯虑是大秦东南方的小国,民风十分剽悍,经常骚扰大秦边境,苏冉带兵扫荡已经一年有余。 就段锦所知,伯虑顽强,目前还处在对峙中。 他在穆冰瑶耳边道:“那扇子破损如此,他大概会说‘骨肉分离,准备后事’。” 只见测字先生观字又观扇,眉开眼笑道:“夫人,俗话说:‘整衣见父、脱衣见夫’,夫人回去准备一下,您的相公会在叁个月内返家。” 妇人一听,转悲为喜,留下碎银子高兴回家。 段锦不屑道:“江湖术士。” 穆冰瑶却摇头:“不,他说的是真的。苏冉攻打伯虑,会在今年七月传来捷报,八月中秋回朝。” 段锦不可思议地看着穆冰瑶,一张俊俏的脸写满诧异。 “预知梦?” 穆冰瑶笑得高深莫测。 “这老先生有点意思。”段锦看出兴趣来了。 又来了两个人,都是书生模样,他们想测功名。 明年春闱,这两个书生想测明年考运,其中一名面容方正,浓眉大眼,很豪迈的在纸上写下一个“且”字。 老者高兴道:“恭喜这位公子,您胜券在握,明年一定金榜题名。” 另一个书生长眉细眼,面容白皙,见状也写了一个“且”字。 老者却抚须摇头:“功名无望、性命难保,公子回去吧!记得多积德行义,或可改运。” 白脸书生不服了:“臭老头,凭什么黄兄写‘且’就金榜题名,在下写‘且’就功名无望,还性命难保?” 老者眉眼不动,指着两人所写的字:“黄公子的‘且’字端正如官帽,而你的‘且’细长如神主牌位,难道还不清楚吗?” 白脸书生气得想翻桌,被黄姓书生拦住,留下几枚铜钱就匆匆离开。 穆冰瑶又附在段锦耳边:“记得那位黄公子的脸,他叫黄沛,将来,他会是大秦的股肱。” 段锦凝睇着穆冰瑶,语气不舍:“瑶儿,你这样怎么好好睡觉?” 穆冰瑶失笑,拉着段锦站到摊位前:“老先生,我家爷也要测字。” 老者眉毛抬了抬:“请。” 段锦故意不写在纸上,抽出软剑在地上写个“一”字。 老人一看:“土上加一为王。”他音量放小:“草民有幸得见贵人。” 段锦露出兴味一笑,又在地上写下“问”字。(繁体为“问”) 老先生道:“左看是君、右看是君,然左右不定,未来还未可知……” 段锦收起墨剑,眸光微敛:“一切事在人为,谢老先生吉言。” 老者表情慈蔼,看向穆冰瑶:“姑娘是否也测一字?” 穆冰瑶拿起毛笔,看客栈上方旗帜有个“酒”字,遂在纸上写了一个“酉”。 “老先生,我测今日吉凶。” 老者道:“‘酉’字属鸡,姑娘小心飞禽,避之则吉。” 段锦给了他一锭银子:“老先生,祝你生意兴隆。”说完拉着穆冰瑶的手上马车。 车轮辘辘驶离后,从摊后巷子走出一人,那人原本也是英挺不凡,但如今双眼无神、眼下黑青凹陷、鼻头人中已经红到一碰就发疼。 “公子……” 老人不复老态,双眸澄亮,灿若繁星,唇角勾起一抹喜悦。 想不到她声音这么好听,人比他梦里还要可人……. “洪喨,本公子开始羡慕淮王了。” “公子,您纵观天下、指点江山,你想要,这天下就是你的,何必羡慕那脾气暴躁的皇子……”要不是主子给他解毒,洪喨这几天想死的心都有了。 ‘老先生’叹了个几不可闻的叹息:“可江山易得,红袖添香可遇不可求……” “公子,只要您愿意,您不会输给那淮王……” ‘老先生’看着远去的马车,一双眸子柔和温润,心羡自语:“本公子也想说‘欲杀我妻者皆如是’……” 至于马车里被喜欢和被羡慕的人,正一脸严肃;因为一支鲜艳醒目的红色羽毛就躺在马车座位上。 “那老者简直是个先知。”段锦眸子冷凝,拿着红色羽毛在眼前转着。 穆冰瑶无奈叹气,这一路将危险重重。 一万两赏银,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一帮得之,是大笔赏银;但团结得之,分赏之后塞牙缝都不够。所以各帮只会单打独斗,前仆后继往他们扑来。 穆冰瑶并不担忧,他们这次出行,护卫、影卫实力就能端了像蛟龙帮、黑煞帮这样几十人的杀手围剿;而段锦更已经出动了一百名黑豹菁英前往丹城,杀手想得逞,成功概率微乎其微。 她穆冰瑶何德何能,要让人用妖女之名将她除之而后快?还好有段锦── 想到这,穆冰瑶猛然一震,目光如炬看向段锦。 “瑶儿,怎么了?” “欲杀我妻者皆如是?” “是!欲杀我妻者皆如是,不信?”段锦啄了她的粉额:“本王可以为你与天下为敌。” 穆冰瑶抑制不住内心狂跳,这背地里操纵的人,铺下巨网,她只是表面上的猎物,真正要捕杀的人,是淮王,是段锦! 段锦赶紧道:“瑶儿,快松开你的手。”他摩挲她的左手腕,一脸心疼:“你的手都流血了!” 穆冰瑶紧握的拳头让伤口绷开。 “段锦,我想到一个大阴谋!” 才一天,‘欲杀我妻者皆如是’传得沸沸扬扬;如果这一路,淮王来一人杀一人、来一帮杀一帮,一路歼灭下去,牌子也一路立下去,那穆冰瑶别说成了褒姒妲己,段锦也成了为妖女血流成河的嗜血皇子。 还是一个‘实力十足’的嗜血皇子。 “我能死最好,不能死,你用黑豹铁骑护我,不但塑造你嗜杀无德,还可以引皇帝对你拥兵自重的忌惮;别说争储,皇上第一个要防的,就是你的黑豹铁骑。” 段锦思索片刻,冷笑道:“这么说,这人是皇室中人。” 他凤眸微敛,阳光从他左侧照进来,将他的左边脸庞照出一层金光,却也把他的右脸映衬得更为阴暗。 这计划不论最后穆冰瑶有没有死,只要他动用了黑豹骑,相信言官的唾沫、监察院的弹劾,就会淹没皇帝的勤政殿。 穆冰瑶看向段锦,方才她一想到阴谋最终针对的是他,内心的惊惧恐慌,是从头顶凉到脚底;她就可以体会当段锦知道所有杀手都要朝自己奔来的时候,他心里是如何的焦急和愤怒。 刚刚自己就差点喘不过气来。 他倾尽一切保护她,总是告诉她“不怕,本王在。” 他还为她对抗天下人,欲杀我妻者皆如是。 而她,又何尝不能? 那些想拿她当段锦软肋的人,她一定要让他们后悔。 穆冰瑶挨着段锦,将头靠在他的肩上,两只手握住他的。 “阿锦不怕,瑶儿在。” 段锦睁开眼,轻如鹅毛的一语,却有千钧震撼。 “你有我。”穆冰瑶绯色娇嫩的唇瓣往上一勾:“上天入地,瑶儿陪着你。”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最近要走一波剧情~~ #125专业的卖身葬父 段锦凉薄如玉的唇上扬,眸子里那抹傲视世人的睥睨又回来了;他握住她的手:“谁说你是本王的软肋,你亦是本王的盔甲。” 穆冰瑶笑靥如花,璀璨温暖得可以融化满天霜雪。 段锦瞇着眼:“现在我要亲亲本王的盔甲……” 由于他们收到炼羽族的七彩羽,一行人更不敢大意;到了中午,直接在一个小城镇的客栈吃饭喂马。 用完膳,穆冰瑶等人一走出客栈,就看到正对面一名女子低头跪地,前面躺了盖着白布的死者,旁边大大的板子写着四个大字“卖身葬父”。 段锦整个人都不好了! “此地不祥,快走。”段锦有一次曲清莲的经验,现在看到“卖身葬父”四个字就浑身不对劲。 “等等。”穆冰瑶拉住他,故意瞟了段锦一眼:“爷,做人不能厚此薄彼,救人怎能只救一个?”说完径自朝女子走去。 陆一凡皱眉:“咱们大秦百姓生活这么苦吗?怎么每个姑娘都要卖身葬父?” 段锦青着一张脸,紧跟着穆冰瑶,现在他绝不会让她落单。 和曲清莲相比,这葬父女子身材娇小、浑身脏污,撇开满是污秽的脸,这姑娘有一双大而圆亮的眼睛,而且五官深邃,洗干净后应该是个小美人。 穆冰瑶看着板上的字,姑娘叫蛮蛮。 “多可爱的名字。” 蛮蛮抬起头,一双水漉漉的眼睛望着穆冰瑶,就像一只刚出生的小狗崽,让人心里涌起无限的欢喜和同情。 “小姐,您……您愿意帮奴婢葬了阿爹,买下奴婢吗?” 瞧瞧人家,会自称奴婢,真该叫曲清莲来观摩一下,这才叫专业的“卖身葬父”;这种装备和态度,十次出任务十一次成功。 周遭的同情欷嘘声,比之前曲清莲更多了。 蛮蛮的眼睛直瞅着穆冰瑶,看都不看段锦。 真是太专业了,有没有? 但也太不合逻辑不是吗?穆冰瑶一笑。以段锦那妖孽外表,难道连让人瞧一眼的欲望都没有? 啧啧,过与不及,都是缺点。 “瑶儿?”这次换段锦想赶紧拉她走。 穆冰瑶这次却非常坚持:“这姑娘这么可怜,我们怎能见死不救?秋月,你去找掌柜帮她葬了父;倩儿,让小二开间客房,你给她梳洗一下,换套衣服。” 秋月和云倩从不质疑穆冰瑶的决定,立即道“是”。 少女一听露出纯真欣喜的笑容,不断磕头:“奴婢谢谢小姐、奴婢谢谢小姐。” 云倩拉起蛮蛮时,和穆冰瑶交换了一下眼色。 穆冰瑶让陆一凡协助掌柜,然后小声说:“检查那位死者死因,不要张扬。” 陆一凡一愣,立刻点头。 此时段锦也明白这个女子有问题;上了马车,穆冰瑶拿起那根红色羽毛,段锦凤眼一凝:“来的好。” 陆一凡不久上车禀告:“是病死,但不是牌子上写的死因。” “给她‘麻木不仁’,将她和曲清莲丢在一起。” 陆一凡搓着手:“‘麻木不仁’是吗?好好好,这次要让炼羽族插翅难飞!” 云倩带着焕然一新的蛮蛮出来,秋月给了她两个热腾腾的包子,说了好几句安抚她的话,瞧着她吃完,才让她上了曲清莲的马车。 曲清莲看到一个陌生姑娘上车,疑惑问:“这丫头是谁?” “和你一样的可怜人,刚刚卖身葬父,小姐看她可怜,就把她买下来。”秋月好心给她们介绍:“她叫曲清莲,这个丫头叫蛮蛮,曲清莲,别欺负人家,这丫头我家小姐喜欢着呢!” 曲清莲将蛮蛮从头审视到脚,心想小丫头片子一个,细胳膊瘦腿的,难怪穆冰瑶留她,像她这样天生丽质温婉柔弱,很能兴起男人保护欲的,才会让穆冰瑶又妒又嫉。 秋月又道:“曲清莲,我告诉你,同样都是卖身葬父的可怜人,这个连爷都心疼,你可别动什么歪心思。”挑衅完,故意不看曲清莲那张嫉妒的脸,放下帘子,兴奋地回去报备。 车子开始行走。 蛮蛮对自己成功埋伏到穆冰瑶身边,心里很得意,但这曲清莲完全不掩饰对自己的敌意,又是手捏脚踢,让她有点头疼。 曲清莲一边辱骂穆冰瑶,一边打骂蛮蛮,车厢不过方寸之地,蛮蛮怕泄漏身份不敢反击,只能咬牙隐忍。 “贱人!你那表情装给谁看?爷又不在这!”曲清莲又往蛮蛮手臂用力一捏:“装可怜?你姑奶奶我开始装可怜的时候,你还不会说话呢!跟我装?这辆马车上只能有一朵小白花!”又踹了蛮蛮好几下。 蛮蛮敛下狠厉的眸子,只能装可怜;可惜可怜装给瞎子看,甚至她愈可怜曲清莲掐她愈来劲。 蛮蛮心里窝火,忍着想一刀砍了曲清莲的欲望:“姐姐……你饶了蛮蛮吧!蛮蛮只想服侍小姐。” “只想服侍那个贱人?你骗谁!哪个女人看了七爷不会动心?你以为讨好那个贱人就可以爬上七爷的床,告诉你作梦!就算那贱人同意,我曲清莲也不同意!你哪根葱啊也学本姑娘卖身葬父?”又往蛮蛮手臂、腰际、大腿捏了好几下。 蛮蛮气到想尖叫! 她是杀手、是炼羽族顶尖杀手!要来取穆冰瑶首级、为族人夺那一万两白银的杀手!为什么要在这里和疯女人掐架? 不,她是单方面被欺负,这简直是对一个炼羽族杀手最大的侮辱! 她抓住曲清莲的手,维持自己最大的理智:“清莲姐姐,我再说一次,你别再掐我了。” 曲清莲轻松就将她的手挥开,然后搧了她一记耳光“啪”! 蛮蛮懵了。 “贱人,还敢抓我的手?看我不打死你!”说完又搧了她好几巴掌! 掴巴掌的声音十分清脆响亮,但蛮蛮楞住了!她明显看出曲清莲有内伤,怎能一挥就将自己的手甩开?而且只靠蛮力的掌风,自己却无法躲开,呆呆地被打着玩── 一只巴掌又呼来,蛮蛮想躲,才发现身体竟然僵硬的不听使唤,“啪”一声又被打了正着! 蛮蛮整张脸快被搧成了猪头,头发还被扯着撞向车壁,发出好大声响;她火大起来,举脚往曲清莲肚子踢了下去! “砰”一声,曲清莲虽然跌在车板上,但也只是跌倒,没有大碍。 蛮蛮大惊失色!这怎么可能? 以她的脚力,这一踢,曲清莲没吐血飞出车外已经算轻了,竟然还只是……只是跌倒而已? 她踢在半空中的右脚想收回来,却发现她的腿竟然“咚”地直接跌下来。 蛮蛮不相信,又用力抬脚── “啊!”幻觉!一定是幻觉! 曲清莲此时已恶狠狠站起来:“贱蹄子敢踢我,活得不耐烦了?”又是一记响亮巴掌声! 蛮蛮反应过来自己着了道,只是不清楚是泄漏了身份,还是锦瑶二人对自己的测试?于是她大喊起来:“救命啊!清莲姐姐不要打奴婢!救命啊──” “砰”又是一声巨响,蛮蛮整个人头昏眼花,恨不得将曲清莲碎尸万段! 她发誓,给她活着出车厢,一定要送曲清莲一根七彩羽! 段锦和穆冰瑶听说曲清莲和蛮蛮掐的厉害,段锦冷冽道:“不用管,让她们玩开心一点。” 段锦拿了一块桂花糕喂到穆冰瑶面前:“为什么不立刻杀了那炼羽族杀手?” 穆冰瑶就着段锦的手咬了一口,甜甜道:“杀了她还会有下一个炼羽族来。殿下,你听过‘破阵催魂鼓’吗?” “破阵催魂鼓?”段锦整个精神都来了,调整一下坐姿:“相传破阵催魂鼓是上古战神蚩尤留下来的战鼓,是以夔牛皮所制;鼓声可以在战场上催出士兵战魂,强化战士意志力和战斗力,还能摧毁敌人意志、破对方阵法?” 穆冰瑶点头,将桂花糕也喂了段锦一口:“我梦见这个蛮蛮将破阵催魂鼓献给段钊,然后就被他杀了。” 段锦诧异地看着穆冰瑶。 穆冰瑶道:“看到她我才想起来,在我的预知梦里,明年秋天,炼羽族刺杀皇后失败,这个蛮蛮似乎想救谁的命,以破阵催魂鼓和段钊谈条件,结果不但没救到人,自己也在献鼓后被杀。” “所以?” “所以咱们怎么能客气?这个蛮蛮可是有破阵催魂鼓呢!” 穆冰瑶那一脸“是她自己送上门来,不拿不好意思”的表情,让段锦失笑,他给她擦嘴角:“听说破阵催魂鼓还有个《战魂乐》鼓谱,但失传已久;若得鼓谱,即使是一般战鼓,效果也是不俗。” 穆冰瑶笑眼弯弯地看着段锦:“的确不俗。” 段锦脸色一惊:“小仙姑,你不会告诉本王,你恰巧也会打《战魂乐》?” #126本王娘子说话一向这么有道理 穆冰瑶啄了一下段锦的脸颊,半瞇着眼在他耳畔说话,带着桂花糕的馨香:“到了丹城,你黑豹骑和我的云家军要不要模拟对战一次?瑶儿让殿下尝尝《战魂乐》的滋味?” 段锦眸子一深,带着几分缠绵,以指腹捏住穆冰瑶的下巴:“本王比较想尝尝桂花糕的滋味……”说完身子用力往穆冰瑶方向一压,穆冰瑶大叫一声“啊──” 两人发出的声响,不比曲清莲和蛮蛮小。 马车外的齐敬和陆一凡脸色一红,心想不会吧?殿下,你也忍忍,考虑考虑我们两个孤家寡人的心情…… 马车进入通州,他们快马加鞭,在落日之前进入碧城,并在碧城最大的酒楼,要了一个独立院落。 用完晚膳,曲清莲和蛮蛮就被带到段锦和穆冰瑶面前。 蛮蛮脸颊红肿,头发散乱,浑身是伤。她一个堂堂炼羽族杀手,竟折辱在曲清莲这样的疯女人手中。 可现在情况未明,她身上毒药未退,她不敢发难。 曲清莲也没占到便宜,已经内伤的身体被蛮蛮回敬了好几脚,此时也瘫倒在地,那满脸凄怆的泪痕狼狈不堪,只剩那双眼睛还有战斗力。 哼!这丫头果然是狠角色,一开始的天真卖萌都是装的。 只是当曲清莲看见坐在软榻上的段锦,狠厉的表情瞬间一变,眼眶蓄满泪水,双唇抖得好像外面飘起了六月雪…… “爷……” 段锦立刻打断她的话:“一凡,带她出去,送她‘脉脉不得语’。” 才高八斗的第一红妆又给陆一凡的许多新发明赐名,段锦此刻用来十分得心应手。 蛮蛮暗中观察厅内环境,段锦、穆冰瑶一起坐在软榻上,两人身边站着齐敬和云倩;蛮蛮心里一凉,她应该是暴露了。 头顶传来一道女声:“蛮蛮,毛如雌雉,群居而朋飞,见则天下大水。” 蛮蛮身子一震!抬头瞠视穆冰瑶。 “蛮蛮姑娘,天要降洪水了吗?否则你这只上古神鸟怎么跑出来了?” 她气愤道:“既然你们早知道我的身份,为何不杀了我?” 穆冰瑶淡淡道:“当然是有话和你谈。” “成王败寇,有什么好谈?” 穆冰瑶语气森寒:“蛮蛮姑娘,收起你的爪子,我问什么你回答什么,否则,我不介意族人愈来愈少的炼羽族,再少一只鸟。” 蛮蛮心里大骇,她怎么知道炼羽族陷入危机?上次杜宇带出去四十五人全被歼灭,都死在了穆冰瑶的院子里,一向沉稳的族长暴跳如雷! 更气人的是,才隔一天,他们就看到东城门外的第叁棵老榕树上,梅玥挂了取消令牌,这让族长直接气到昏倒! 他损失四十五人,换来“取消”二字,这叫他如何承受? 蛮蛮脸上变化都没逃过穆冰瑶的眼睛:“我问你,梅玥取消刺杀委托,你这次的刺杀行动,是你们族人的报复,还是为了那一万两赏银?” “这有差别吗?” “倩儿,给我折了她两只翅膀!” “是。” 云倩一靠过去,蛮蛮就大喊:“为了赏银!” “很好。” 蛮蛮疑惑道:“这有什么差别?都是要你的命。” 穆冰瑶嘴角一勾:“差别可大了;如果炼羽族是为了报仇,我不只要杀了你,还要灭了炼羽族永除后患;但你们只是为了钱,那就有谈的空间,我也可以和你们交易做买卖,不是吗?” “你愿意拿出比一万两更多的赏银?”蛮蛮挑眉。 穆冰瑶微笑:“你们当杀手的,别的没有,钱一定挣不少;但再多的钱没有族人花用,你们挣那些钱又有何意义?我能给的,是保炼羽族不灭,让你们炼羽族妇人容易受孕生子,再加上一处栖息之所。”她看蛮蛮已经瞠大的眼睛:“你说,这是不是比一万两白银更诱人。” 跪着的人已经说不出话来,穆冰瑶继续道:“谈生意要和老板谈,蛮蛮,把可以作主的人找来;还有,你们族里应该有个聪明的智者,类似军师或者策士的人,把他一起叫来。” “你、你怎么知道?” “猜的。”穆冰瑶耸耸肩:“白隼、池鹭、黄鹄、杜宇,这些鸟名或许稀松平常,但大风、谢豹、蛮蛮这些名字,没有念过书的人取不出来。” 穆冰瑶走到她面前:“这是你和你的族人,最好也是最后一次机会,明天中午淮王殿下和穆冰瑶在此备席恭候。” 蛮蛮走后,段锦才开口:“瑶儿,你有令炼羽族多子多孙的秘方?” 穆冰瑶失笑道:“我怎么会有?只不过炼羽族居无定所,没有自己的土地,只能在荒原栖树而居;这么长年餐风露宿,女子就算身体强健,也因体寒难以受孕;只要他们有了住所,生活安定正常了,受孕就不会困难;更何况,不是还有陆大哥吗?” 云倩问:“帮了炼羽族,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穆冰瑶笑得很有深意:“逆转,从炼羽族开始。” ***** 翌日巳时,齐敬带了叁个人进院落,蛮蛮站在两个陌生男人身后,一脸恭敬。 这两个男人,一人年约叁十五、六,高大精壮,斜眉入鬓、眸若鹰眼;脸如墨石镌刻,鼻翼高挺、唇薄而紧抿。 段锦一看到他,直接联想到去年与自己对战的西戎名将尉迟磊,那就是一头猛虎,骁勇精明的猛虎。 另一个男人身材则削瘦颀长,二十二、叁模样,五官清朗,气质温润如玉。 段锦和穆冰瑶看到他,彷佛看到翰林院里年轻版的欧阳墨;而对方见到锦瑶二人打探自己的眸光,也不寒酸窘迫,浑身散发一股平静之气。 他们都和蛮蛮一样,身着样式特别的藏蓝服饰,绑腿草鞋,袖口和衣领都有火凤凰刺绣,这是明晃晃昭示身份了。 段锦和穆冰瑶审视他们,他们也同样观察着锦瑶二人。 这两人,比传言中更加雍容不凡、风采逼人。 两人拱手,行了一个江湖礼仪:“淮王殿下、穆二小姐有礼。” 段锦抿唇一笑:“两位先生不必多礼,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在下炼羽族白泽,是丙申年举人,这位是我族族长大风。” 白泽,上古神鸟,能通万物之情、晓天下大事;与麒麟、凤凰同视为德行清高的象征,是祥瑞之兽。 这个名字,很符合这位白面书生的气质。 锦瑶二人也行了一个江湖礼,邀两人入席,然后穆冰瑶让云倩带蛮蛮出去用膳。 大风和白泽坐下来后,看着眼前如玉天人,都觉有些荒谬。 一个是他们受雇要刺杀的人,一个是杀了他们族中四十五条性命的人;现在他们却同桌共食,要谈‘合作’? 要不是蛮蛮带回来的话太惊人,他们绝不可能出现。 穆冰瑶看了段锦一眼,见段锦点头,知道他对大风和白泽算是满意,于是穆冰瑶开门见山:“大风族长,白泽先生,既然我们双方愿意同桌共饮,是不是表示昨日瑶儿与蛮蛮说的提议,两位有兴趣一听?” 白泽道:“穆二小姐,所谓合作,最重要的是彼此信任;我炼羽族曾派杀手刺杀于你,而四十五名族人也因此命丧殿下之手;双方没有成为死仇已是万幸,如今你却要与炼羽族谈合作,我们如何相信你?” 穆冰瑶却笑道:“谁说合作关系中最重要的是信任?合作关系中最重要的是‘利益’;你有我要的利益,而我也能提供你要的报酬,合作就能成功。” 白泽有些失望:“想不到穆二小姐是如此功利之人。” “白先生,你觉得今日你坐在这里,是因为我有你要的利益,还是因为你相信我?” 白泽一顿,脸色有些赧红。 穆冰瑶道:“白先生有读书人的气节风骨,对利益之言难免介怀,这瑶儿了解;只是白先生也别介意瑶儿直接,若无利可图,今日淮王殿下与炼羽族都不必浪费时间。” 白泽点头,拿起酒杯自罚一杯:“穆二小姐见教的是,愿闻其详。” 穆冰瑶回了一杯:“利益有大利与小利之分。瑶儿所谓的利,若只是你我个人的蝇头小利,例如梅玥给的赏银、杀手联盟祭出的一万两白银,那咱们也别废话,有本事你们尽管来,瑶儿在此恭候;但现在我要说的是大利,是一个可以让你族人生活安定、子嗣繁衍;让我大秦疆防巩固、百姓安居的大利。白先生,这样的利,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你谈,还是不谈?” 白泽又端起酒杯:“白泽忝读圣贤书,今日听二小姐一言,茅塞顿开。”说完又仰头饮尽杯中茶水。 炼羽族天生有敏锐的第六感,白泽盯着穆冰瑶的眼睛晶亮,他知道这个女子不凡,从第一眼见到她,他就有预感,他和他的族人,都会因为这个女子,走向不同。 段锦见白泽盯着他家小仙姑的眼神太过炽热,轻咳一声:“白先生不必拘礼,请坐,本王娘子说话一向这么有道理,以后你就习惯了。” #127男人心中都有一个英雄梦 大风鹰眼矍铄,他举杯:“若接下来要谈的,真有王妃说的这般好处;这杯酒喝下,老夫代表本族,那四十五条性命之仇,从此不复存在。”说完也一饮而尽。 段锦听得快意,立刻回敬一杯:“族长快人快语,如此本王也可以不记炼羽族刺杀本王王妃之仇,从此这件事一笔勾消。” 段锦眼神清冷:“但若炼羽族再为金钱所惑,想对本王娘子不利,本王也不会客气,不管你炼羽族还有多少人,本王都会让你全族陪葬!” 穆冰瑶握了一下段锦的手:“殿下,族长和白先生如今坐在这里,就表示他们无视那一万两白银;人家胸襟广阔,你也别对旧事耿耿于怀。” “娘子说的是。” 对段锦动不动就在人前称她“娘子”,穆冰瑶已经懒得计较,双方很快就进入正题;而随着穆冰瑶愈说愈多,大风和白泽的眼睛就愈瞠愈大,满面红光。 但他们都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王妃,您方才说的,在下和族长确实心动,但是……您和殿下,想从炼羽族这里得到什么?”白泽脸色严肃。 穆冰瑶点头:“炼羽族确实有我们想要的一样东西。这件东西对你们没有大用,但因为是祖先留下来的,所以你们保存得很好。你们曾想过将这个东西献给朝廷,但又犹豫不决,深怕东西给了出去,大秦官员会骗你们,不会善待炼羽族族人。” 穆冰瑶每说一句,大风和白泽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王妃为何会知道我族秘密?”白泽一脸防备。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炼羽族的祖先是火凤凰,曾以其精火剥下神兽夔牛之皮,做成一只破阵催魂鼓,赠与战神蚩尤。蚩尤死后,其属下将破阵催魂鼓交由炼羽族保管,以待炼羽族后人能慧眼赠英雄,让此鼓再发挥它的神威。”穆冰瑶看了段锦一眼:“你们不觉得,破阵催魂鼓很适合玉面战神吗?” 见大风和白泽不说话,段锦正襟危坐:“现在大秦四方丰稔、百姓殷富,承平日子将近百年,导致官员淫靡、百姓偏安。然这几年东陵、北周、西戎蠢蠢欲动,南方小国趁机烧杀掳掠,隳我城墙、坏我良田。去年本王才击退尉迟磊,使西戎不敢跨界牧马;平西大将军苏冉打击剽悍伯虑国,至今伯虑仍占我大秦七座城池。若本王有破阵催魂鼓,对大秦防御,击退敌兵大有帮助!因此,为己为国,本王都要这破阵催魂鼓。” 古人观相,尝言“邪正看眼鼻,真假看嘴唇;功名看气概,富贵看精神”。段锦本身就贵不可言,一番话说下来浩气凌天,宛如腾云真龙,令人屈膝拜伏! 穆冰瑶接着道:“古人言‘泰山不辞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则细流,故能就其深;王不却庶众,方能成其德。’殿下愿意给炼羽族安居乐业、繁衍子嗣,你们还犹豫什么?” “白先生,良禽择木而栖,上古神兽白泽更是择圣王献图。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淮王心怀天下,他要的就是整个大秦!争储只是他的第一步,河清海晏才是他终生志业。”穆冰瑶起身一揖:“大风族长,给殿下呈上你们的破阵催魂鼓,带着全族追随他吧!让炼羽族成为真正遨翔天际的凤凰,而不是只能隐藏在黑暗中舔血的飞禽。” 穆冰瑶庄严从容、语气铿锵,在大风和白泽眼里,她就是那翱翔九天、七彩耀眼的凤凰! 两人同时起身,高举右手,缓缓靠向左胸的心窝,攥紧拳头,然后单膝跪地,虔诚行了炼羽族最重的礼:“炼羽族愿献上破阵催魂鼓,全族追随淮王殿下与王妃,违者受凤凰火刑,永世不得超生。” ***** 段锦摊开舆图,丹城之北有一处叫“玄丹沟”的山坳,气候较南疆自治区舒服不止百倍,最适合炼羽族安居。 大风看着舆图,那一大片山沟,就是几千人也住得进去,眼睛有些湿热;炼羽族在他的任内,终于有了安生立命的所在。 能施贫活族、使百姓安居,这不就是一个明君? 可是让炼羽族安居,却只是穆冰瑶的第一步。 陆一凡曾说古书记载,玄丹沟土质偏红,山上藏有许多奇花异草、救命良药;段锦要陆一凡在叁个月内,和炼羽族一起把玄丹沟变成一座药田。 陆一凡听了高兴到跳起来,绕着屋子载欣载奔:“开发药田、开发药田……” 别说陆一凡兴奋,连大风和白泽都十分激动;若药田开发成功,炼羽族的儿女将能自力更生,不用离乡背井、不用再做舔血生意── 穆冰瑶把秋月也交给陆一凡。 她看出秋月是真的对草药有兴趣,同时也希望秋月把陆一凡照顾好。 这一讨论,直到夕阳西下,月出东山,却没有人喊累。 穆冰瑶目光最后在大风和白泽身上流转:“每个男人心中,都有一个英雄梦,别告诉瑶儿,你们没有。” 段锦眸光更是锐利:“以前民间尝言『北有云家东有王府』,云、王两家撑起我大秦半壁江山;可惜,云家着奸人道,门人凋零,导致北周蠢蠢欲动。” 段锦眸子半瞇:“王家军二十万兵马,虽为我对抗东陵门户,却也恃权而骄;军中若无与之抗衡的军队,大秦以后就要听王家说话。” 段锦一双凤眼透着凌云锋芒:“男儿志在四方,炼羽族是天生习武的料,想偏安一隅本王可以给;若想征战四方、建立功业,本王也可以栽培。族长,大秦史册上要不要有炼羽族的一页,端看您的决定了。” 这是要让炼羽族壮士从军?大风胸口整个澎湃起来! 穆冰瑶又看向白泽:“至于白先生……” 所有人又将目光投注在白泽身上。 穆冰瑶道:“我家殿下虽英明神武、用兵如神,但一个好汉也要叁个帮。武有齐敬高峰,医有陆一凡,却缺一名能运筹帷幄的诸葛亮。” 白泽只觉自己心脏跳得飞快。 “智者言‘五百年必有王者兴’,王者既兴,必有名臣相合;白先生读圣贤书,当有‘舍我其谁’的胸襟。” 段锦起身,亲自走到白泽面前,面容肃敬,弯腰拱手:“白先生可愿辅佐本王,以成大业?” ***** 那一晚,炼羽族从刺杀穆冰瑶,变成由蛮蛮带领,派二十名族人暗中保护她。 现在穆冰瑶的防护网,内面影卫八人,外有炼羽族,跟铜墙铁壁一样。 所以段锦大剌剌偕美人上屋梁赏月观星。 穆冰瑶将头斜靠在段锦肩膀上,夏风吹来,段锦身上的木梨香,舒服地让她想闭上眼睛。 “把刺杀自己的杀手变成护卫,大概也只有小仙姑做得到。”段锦宠溺揽着穆冰瑶。 “‘善制事者,转祸为福,因败为功。’有人要置咱们于死地,没有好好回敬怎么行?” 穆冰瑶抬起头,指着远方一颗很亮的星星:“小时候我娘告诉我,那一颗星星叫北辰,不管一年四季如何递嬗,它始终会在那里,方向不变、位置不变,如果迷路了,只要找到那颗星星,就可以回家。” 穆冰瑶目光悠远:“我娘在我叁岁的时候就被王氏害死,这是我唯一与我娘最清晰的记忆。有一次,穆冰莹故意陷害我,让我真的在郊外迷路了;当时我才八岁,就是靠着那颗星星,让我找到回家的路。”她看向段锦:“我已经很久不曾想到这件事,不知道为什么,从我开始做预知梦后,那颗星星又在我心里明亮了起来。” 她重生后,最喜欢看的就是这颗星星;不是因为它美,而是因为它最亮,象征清醒。 “认定方向,就不会被迷惑。”她勾住段锦的肩膀,唇偎着他的耳畔:“殿下争储,是为了保段氏江山、造百姓福祉,这就是我们的北辰星;只要朝着这颗星星走,近悦远来,敌人也能成为战友。” 段锦啄了一下穆冰瑶的额头:“你还说本王没有运筹帷幄的策士,你不就是本王的诸葛亮?” 穆冰瑶抬头看他,眼波流转:“瑶儿帮殿下找到聪明的人之后,以后只负责貌美如花不好吗?” 段锦大笑出声,那欢畅之情,连藏匿在四周的影卫都感到快活。 好久没听到主子这么豪迈畅快的笑声,王妃真聪明,真是我淮王府之福。 正当影卫对穆冰瑶赞不绝口,穆冰瑶开始自掘坟墓。 “那白泽很不错。” 段锦剑眉一凝,白泽不错?有本王不错? #128淮王别府半个女主人 某人继续做死:“你注意到他眼睛了吗?澄澈清亮,一看就是个好的!” 澄澈清亮?有本王亮? 也许是夜色太美,也许是星星太亮;算了,都是月亮惹的祸,穆冰瑶完全不知道自己惹毛了玉面战神。 “白泽的眼睛是吗?”某妖孽的声音已经带着危险气息。 “看人就要看眼睛。不只白泽,陆大哥也是,陆大哥盯着药材的时候,散发的专注与炽热,真心挺震撼的。” 陆一凡专注炽热,有本王炽热? 影叁等人已经在树上抹汗! 王妃啊!刚刚才说你聪明,怎么就卖蠢了呢? 再说下去陆大夫去玄丹沟就别想回来了! “就算是齐敬,那双眼睛也是正气凛然,看了舒服。” 齐敬……舒服?段锦眉梢直跳。 好吧!我们服了,聪明的人蠢起来也是可爱的;瞧咱们殿下又爱又气的表情,还是自己皮绷紧一点,王妃闯祸,影卫遭殃,这个世界没有公平…… 影卫八人开始找比较安全的树。 “段锦,你有没有发现瑶儿对你很好?都帮你找才貌兼备的,整个淮王府颜值很高呢!走出去咱王府多有面子──” “穆冰瑶!” 段锦捧住她的脸,郑重的告诉她:“整个淮王府,本王最好看!” 穆冰瑶一愣,“噗嗤”笑出声:“当然,你是瑶儿的北辰星,最亮的那颗。” 段锦火气全消,一双桃花眼弯了起来。 影卫差点从树上掉下来,王妃厉害。 神逆转。 ***** 一大早, 曲清莲震惊了! 当秋月从柴房将曲清莲提出来,她看到蛮蛮一身劲装和秋月、云倩站在一起,脸上没了楚楚可怜,那一脸英气,比她之前装柔弱耀眼好几分。 曲清莲心痛如绞!一定是这贱丫头成功爬上七爷的床,所以秋月和云倩那两个贱婢才会对她以礼相待,才会笑得那么花见花开,人见人爱! 她恨啊!悲怆地一手抚着胸口,一手指着蛮蛮,嘴唇颤动说不出话。 可恶!那穆冰瑶怎么那么没用?还什么天下第一红妆?如果是她,一定誓死捍卫七爷的床…… 蛮蛮经过秋月一晚上“现场还原版”的说书,对曲清莲如何落到这般田地,感到无比可笑。 竟妄想和王妃抢殿下?昨天曲清莲还骂自己是哪根葱?她连葱都不是。 见曲清莲因“脉脉不得语”悲愤的表情,蛮蛮觉得不够解气。 她把曲清莲扔上车,抽出随身棱刺,银白色的匕首在阳光下闪着冷芒,在曲清莲面前把玩起来。 飕飕飕──飕飕飕──最后把匕首抵在曲清莲脖子上:“再敢作妖,别怪我不客气!” 曲清莲直接昏了过去。 想和王妃争宠,呿,看来《天香劫》没背熟。 丹城,是通州最大的城镇,因为这里特殊的水土,所有花木基本上都带着红;丹城的官道上,两旁枫叶四季霜红,美得宛如仙境。 丹城总兵简懿,早早和知府到城门外迎接。 简懿是段锦的将领,去年跟随段锦大战西戎,骁勇有谋,很得段锦信任,因此让他担任丹城总兵重责。 简懿先遣人送穆冰瑶到段锦的别府,段锦则陪着大风、白泽和陆一凡到衙门,着人安排入玄丹沟。 穆冰瑶马车辘辘驶到淮王别府,大门就已经跪一地奴仆迎接;云倩和秋月扶穆冰瑶出来,那清丽绝色、通身威仪,让所有奴仆婢女深吸口气。 这就是今年的天下第一红妆?他们未来的王妃? “王妃好美啊!”有个丫头不知不觉说出口,穆冰瑶看了她一眼,她满脸通红地低下头。 穆冰瑶正想问她的名字,就听一道凌厉的声音说:“照夜,穆二小姐还没嫁给殿下,你胡乱叫什么?掌嘴!” 照夜吓得瑟瑟发抖,正当她要自己搧掌,就听到穆冰瑶冷声道:“慢着!” 穆冰瑶看向那个要照夜掌嘴的女子,年约十七八,头梳凤仙髻,柳眉细目,眉眼还经过仔细描绘,一身绯红衣裙,算得上是一位美人。 “你是谁?” 女子微笑道:“小女子简樱,丹城总兵简懿的女儿,见过穆二小姐。去年殿下攻打西戎时,就很欣赏简樱,交待简樱平日过来打理别府,所以简樱也常宿在别府里。” 简樱一脸得意,眉眼甚至带着叁分挑衅,彷佛在说我简樱可是殿下的人,要进别府就要听本小姐的。 “照夜,没听到吗?掌嘴。” 照夜二话不说,忙搧了自己巴掌,简樱不喊停,她也不敢停下来;没多久,照夜两颊已经红肿,咬着牙不敢哭出来。 穆冰瑶神色一冷:“住手。” “穆二小姐,我没喊停,这丫头是不敢停的。” “我说住手!” 穆冰瑶一声威仪的冷斥,别说照夜,连简樱都吓了一跳。 这女人不是一个不受宠的庶女吗?哪来这样的气势?简樱稍稍回神,皮笑肉不笑地说:“看在穆二小姐面子上,本小姐就饶她一回;照夜,不用打了。” 其实照夜早在穆冰瑶喝斥后就停手,但她还是嗫嚅道:“多……多谢简姑娘。” 云倩和蛮蛮见简樱蛮横,陪着过来的总兵府护卫也都一脸理所当然;秋月忍不住:“简姑娘,就算你暂管别府,难道殿下没派人告知你要好好接待我家小姐?” 简樱轻飘飘道:“殿下当然吩咐过了,要不是丫头不懂事,穆二小姐怎么还会站在门口呢?简樱早收拾好碎雨轩,要给穆二小姐住了。” 穆冰瑶看别府叁四排奴仆,人人不敢抬头。 “你们都起来。” 穆冰瑶说完,所有奴仆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又瞟向简樱,却没有人敢起来。 穆冰瑶挑眉。 简樱嘴脸得意,右手一挥:“都去做事。” “是。”所有奴仆怯懦懦进去,有的一步叁回头,只剩几个管事和简樱站在门口。 简樱一脸抱歉:“别府管理严谨,自然不是什么人说话都听,所以请穆二小姐别介意,赶紧进去吧,站在大门口不好看。” 淮王别府前已经聚集了一些好奇百姓。 穆冰瑶不动如山:“这府里没有男管事?” 一个老者怯生生站出来:“老奴康严,是府里总管。” “一个淮王别府,需要两个总管?” 康严冷汗涔涔,穆冰瑶是未来准王妃,但听说是个不受宠的丞相庶女,自家王爷宠幸与否还不知道,而眼前这位可是丹城总兵之女,也是殿下未来侧妃,两边都不好得罪啊! 康严不说话,简樱却不耐烦:“穆二小姐,你一定要站在大街上说话吗?本小姐说碎雨轩已经备妥,可以进去歇息了。”声音开始强势。 穆冰瑶直对着康严:“没想到一座没有主子的空府,还需要一个外人来管?” “谁说本姑娘是外人?”简樱大胆道:“穆二小姐有所不知,本姑娘也算别府半个女主人,况且你也还没嫁给殿下,请别为难我们这些为殿下做事的人。” 穆冰瑶还是对着康严:“康总管,你知道你的主子是谁吗?” 简樱又挡在康严面前:“穆二小姐,有事冲着本小姐来,你没资格教训别府里的人。” “冲着你?你是淮王别府什么人?若是下人不称奴婢,若是客人却越俎代庖;至于那句‘半个女主人’……”穆冰瑶彷佛想到什么:“康总管,殿下成婚后,王妃住哪个院落?” 简樱又插嘴:“自然是住主院关雎院。” “那现在关雎院谁住着?” “我──” “大胆!”秋月气愤道:“你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竟敢住到王妃才能住的关雎院!”秋月气到发抖,她还给小姐住那什么破轩子,膈应谁呢! 穆冰瑶冰冷道:“这淮王府脏了,本小姐不屑住,我们走。” 简樱和康总管吓到了,简樱直接冲到穆冰瑶面前:“慢着,穆冰瑶,你什么意思!” “倩儿,掌嘴。” “是。” “啪!”云倩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就给了简樱一个耳光。 #129四百杀手 简樱懵了,抚着脸瞪大眼睛:“穆冰瑶,你敢打我?” 穆冰瑶锐眼宛如冰棱:“如何不敢打你?第一,丹城总兵不过从四品,我乃正二品丞相千金,论身份打不得你?第二,本小姐是御赐准淮王妃,你是这府里的谁?占着主院还颐指气使,谁给你的权利?第叁,淮王不在别府,你一个未婚女子鸠占鹊巢,联合府里奴仆欺压本小姐,要不是念在简总兵对殿下忠诚,本小姐早拿你治罪!” 唉哟喂呀!康严整张老脸刷得惨白,吓得直跪下来。 见穆冰瑶上了马车,简樱大叫:“你不能走!”一急冲了上来。 简樱有武艺,但在云倩和蛮蛮面前,根本小巫见大巫,蛮蛮剑都没出鞘,扣住简樱手腕,一点一推,简樱就被击退叁步。 蛮蛮冷笑:“送你七彩羽都嫌浪费。” 最后简樱只能呆若木鸡看着穆冰瑶扔下所有总兵府侍卫,由云倩驾车,驶离淮王别府。 康严喃喃道:“完了、完了……” ***** 真的完了! 当段锦一行人申时和简懿夫妇回到淮王别府,知道穆冰瑶二话不说,马车驾了就走,整个正厅宛如冰窖。 全院奴仆跪在厅外,正厅内简懿和夫人一脸死灰,简樱则满脸委屈跪着,康总管一旁想死的心都有了。 影叁把中午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这“还原真相”的本事杠杠的,谁说什么、谁又怎么回,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段锦冷眸扫过所有人,最后定在简樱身上,简樱不自觉打起哆嗦。 “本王攻打西戎时,很欣赏你的能力?什么能力?如何欣赏?” 简樱牙齿颤着,浑身发抖说不出话。 简懿羞愧地说:“殿下,去年在玄武关,小女曾护送一批辎重,在营里……住了叁天。” 简樱急道:“当时殿下还对樱儿说辛苦了……” “哦?这叫‘攻打西戎时本王很欣赏你’?” 简樱咬牙不语,当时段锦看到她明明很高兴的。 她一脸委屈:“殿下,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女……那穆二小姐很任性──啊!”简樱惨叫一声,接着“噗”一口血就吐了出来。 “樱儿!”简夫人吓得想去扶自己女儿,却被丈夫拉住。 段锦一个掌风发过去,简樱就被扫去撞墙柱。 “你都这么任性了,本王爱妃不能任性?”段锦颜若修罗:“本王随口让你看照别府,是因为你父亲是丹城总兵,何曾让你住进来?何时给你胆子住关雎院?何时给你权利自称‘半个女主人’?” 段锦缓缓走下去:“你住关雎院,让本王爱妃去住碎雨轩,还敢说本王爱妃任性?你真当自己是我淮王府主子了?” 简夫人忙磕头:“殿下,小女无知,小女知道错了!请殿下饶恕! “简夫人,你女儿鸠占鹊巢、霸占淮王别府,还敢给本王爱妃下马威,别说你这个做娘的不知道?” 简夫人吓得如筛糠:“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殿下!”简懿气妻女无当,但又不舍她们…… 段锦看向简懿:“简懿,本王爱妃是看在你对本王忠诚上,才饶了你女儿……” 一旁齐敬和陆一凡叹气摇头。 “康总管。” “奴、奴才在。”康严抖得比任何人都厉害,他悔得肠子都青了,明明一开始他也觉得不妥,为什么不坚持一下呢?现在、现在怎么死都不知道。 “奴才?你是谁的奴才?简樱的?她自称半个女主人,看来你是半个男主人,竟可以把关雎院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住。” “属下该死!”康总管对以前没少拿简樱好处,心里感到后悔莫及。 段锦冷道:“的确该死。齐敬听令,淮王别府二等以上管事、嬷嬷一个不留,全部发卖,康总管杖毙!至于简樱……” 段锦看向简樱,那杀气扑面而来,简樱喉咙咽了咽,却咽不下由头顶灌下来的寒气。 “本王一路从京城杀来,你没听过一句话吗?欲杀我妻者皆如是──” 简夫人急忙跪行到段锦脚边:“殿下,臣妇去求穆二小姐回来……” “你去求?”段锦冷眼一瞥:“你是本王什么人,轮得到你去求?” 段锦看向简懿:“简懿,本王念你功高,不忍让你手刃妻女;简夫人教女不严,褫夺四品恭人诰命,并令你叁个月内让简樱出嫁。从今而后,让她离本王别府远远的,别出现在本王和爱妃面前,否则别怪本王不客气。” “是,谢殿下开恩。” 后续不用多说,齐敬雷厉风行,护卫杖毙康总管,二等以上管事、嬷嬷,连同曲清莲一起发卖。 影叁道:“殿下,是不是可以去请王妃回来了?” 段锦叹了口气:“瑶儿说这别府脏了,她怎么肯回来?此时让她睡关雎院不是膈应她吗?算了,本王去酒楼找她。” 段锦让那叫照夜的丫头,把关雎院包含床榻帘幔桌椅全给换了。 正要出门,陆一凡却带着一个人,焦急喊了声“殿下!” 是无知阁十二罗剎之首罗成。 两人见过礼,段锦道:“可是先生有话转达?” 无知阁得到消息,修罗门、解忧堂,还有苍山派各派了一百名杀手已经往丹城出发,估计两天后会到,目的是狙击穆冰瑶。 陆遥一得知消息,立刻派十二罗剎前来相助。 “还有这个。”陆一凡也递来一只竹管,那是暗卫传来的消息。 段锦去蜡抽出字条,上面写丹城虎头山上的虎头帮,也挑了一百寨众,说要等什么人,一起狙击穆冰瑶。 “虎头帮、修罗门、解忧堂和苍山派?一口气四百个杀手?” 一缕轻灰瞬间从段锦手掌中流泄而下,他的怒气无法遏止。 “很好。齐敬,发淮王令,通知兵部,让赵庆、杜海、陈田叁人各带禁军一千,把修罗门、解忧堂和苍山派老巢给本王端了!所有财货登录造册,送回京城填充国库。” “是!” “等等,五千以下兵马出操不用经过父皇,兵贵神速,这次就以出操为由。记得财物押回京时,沿路举牌‘欲杀我妻者皆如是’。” 齐敬领命去安排,这几个帮派的菁英既然都出来了,那他们老巢防卫一定薄弱,正是抄了他们的好时机。 陆一凡担忧道:“殿下,皇上知道殿下私自出兵,会不会生气?” “父皇喜欢聪明的皇子,但不喜欢太聪明的。本王总得让父皇觉得,本王做事不缜密,还能让他拿捏。” “那皇上罚殿下怎么办?” “就让他罚,等父皇看见那些孝敬他的财货,就功过相抵了。” ***** 穆冰瑶知道四帮共四百个杀手齐聚丹城,也只能苦笑,她这颗人头还真劳师动众;最后当然不能矫情,让段锦亲自接回别府,以策安全。 大风和白泽对玄丹沟非常满意,已经派人回南疆自治区宣布迁徙令,让炼羽族举族迁来玄丹沟。 炼羽族这几年攒下的财富不少,建屋垦田绰绰有余;段锦让简懿派人协助建屋,因为赏银丰厚,可以征民工前来盖屋,炼羽族人今年冬天将不再餐风露宿。 穆冰瑶和白泽讨论了叁个晚上,对炼羽族搬来之后的管理,提供了几项建议;包含推举长老管事、依人口分配公私田、守御制度与私有财物分配等,让白泽惊为天人。 “有了王妃这些建议,本来白某要花半年时间才能到殿下身边,现在可以缩短为叁个月了!” 穆冰瑶上一世八年的太子妃和一年多的皇后可不是白当的,别说编制上千人的后宫,段钊明的暗的产业,还有兵马辎重,这些都要经她的手。炼羽族千余人的编制,对她而言是割鸡用牛刀。 罗成又说无知阁探查追杀令的幕后者,已经明确指向皇宫,让锦瑶二人心里有数。 白泽道:“双命七煞星的谣言,诛心恶毒;若计划成功,得到最大利益的人会是谁?” 陆一凡道:“我觉得是太子,殿下现在是他最大的威胁。”。 “太子?他不是被禁足了吗?”白泽道。 “禁足了才好,躲在府里做什么都没人知道。他有一个号称‘弘农才子’的策士叫沉嵩,听说才高八斗,这计谋或许是他想的。” 齐敬道:“而且太子有李旭这座金山,一万两拿得出来。” 白泽摇摇头:“若我是太子,就不会这么做。” 蛮蛮觑着他,满眼崇拜。 “大秦皇帝尚在壮年,若太子够聪明,沉潜才是他最重要的事;陷害出门在外的兄弟容易露出马脚,不是明智之举。白某若是他的幕僚,根本不会让他来找殿下麻烦,装乖给皇上看,才是上策。” #130本王不需要将死之人的名字 穆冰瑶点头:“而且我死了他才烦恼,最近李旭的生意和慕君山庄斗得很厉害,他还要靠我帮他和慕君山庄斡旋。” “如果不是太子,那会是谁?” 白泽道:“赵王、燕王也不会,但是──” “但是不保证他们的娘不会。”穆冰瑶冷道。 “也不保证他们的爹不会。” 段锦一开口,厅里全数沉默下来。 燕王母妃张贤妃,是四大世家中的张家人,要钱要人什么没有?刘淑妃父亲刘国公是叁朝元老,当然也拿得出手。 帝后更不用说,一万两白银算什么?皇后视段锦为太子最大威胁,当然容不得他;皇上想知道他唯一有军功的皇子究竟有多少实力,也是理所当然。 段锦脸上看不出喜怒,一双眼睛深邃如墨;穆冰瑶拍拍他的手背,他则趁机握住她的。 如无意外,皇帝至少还能在位十年;这十年所有皇子都走在刀尖上,临深履薄。 穆冰瑶知道被亲人背叛的痛苦,安慰段锦道:“七煞星的阴谋过于凶狠,对殿下与我都是不留余地,我觉得皇上的机会不大。” 段锦心里一暖:“瑶儿不用安慰本王,父皇就算不是主谋,他的后宫做这件事,也一定有他的纵容;或许,他也想借机看看,这件事能把本王逼到什么程度?” 这就是他们围剿修罗门等门派要透过兵部的原因。 以出操为由,拨京城营军剿匪灭寨,一切水到渠成;而抄寨后送财货入京,沿路立牌告示,这是百姓获益、殿下获名、皇帝获利的好事,重点是黑豹骑没出一兵一卒。 白泽道:“可是七煞星的流言不解、杀手联盟一万两白银不撤,王妃始终都有生命危险。” 穆冰瑶笑道:“别一脸忧心忡忡,事情没那么严重。” “王妃有办法?”白泽道。 段锦此时冷哼一声,穆冰瑶笑道:“有人说我是七煞星,但也有人言之凿凿说我是凤星,能延续国祚、保民安泰呢!” ***** 第二天,天蒙蒙亮,齐敬就来报告黑豹骑的将领高峰,已经带了一百名精骑,直上聂驼峰;穆冰瑶也早让云倩通知唐晔,说他们午时上下会到。 锦瑶二人也邀大风和白泽一起上聂驼峰,以后炼羽族就在丹城落居,他们与云家军可以相互照应。 蛮蛮将保护穆冰瑶的二十名炼羽族人化暗为明,和暗影、无言等人,浩浩荡荡骑马上山,而翼龙灵巧的身形窜上掇下,不时发出畅快的吼声。 聂驼峰隐匿在丹山里,是真正离群索居的一个地方。 他们从玄丹沟后的一处山路,由云倩前头带队,一路蜿蜒而上;丹城境内土质偏红,一路上各种红树环抱,风景如诗似画;炼羽族人对自然的领悟又比一般人高,想到这里将是族人安生立命之所,心情都被一股热情涨满,对段锦和穆冰瑶感激又增叁分。 一个时辰后,景色陡变;一边是断崖,一边是陡峭峻岩,又约走了半个时辰,景色才豁然开朗;断崖横出一个很大片的石台,石台连接着另一座山,石台成了两座山之间的空中桥梁,上面不是光秃秃的石地,而是开满了各式各样颜色鲜艳的花。 “哇!好香的花!” 翼龙打了两个喷嚏,爬到高岩处。 静谧的仙境,除了他们一行人,放眼望去,还真是渺无人烟。 齐敬问:“殿下,要不要在这里休息一下。” 段锦点头:“原地休息一刻钟。” 众人在一处很大的石岩下休息,炼羽族本就爱花,蛮蛮得穆冰瑶同意,和炼羽族几个女子护卫,往花丛走去。 段锦将水壶递给穆冰瑶,帮穆冰瑶擦额上细汗:“这里本王也没来过,若不是云倩带路,本王还不知道有这个地方。” 一旁云倩却说:“以前奴婢来时,并没有那片花海,不知是谁种的。”她指着对面山峰:“平台过去,骑马约一个时辰,就能进入虎头山。” 秋月是所有人里骑术最弱的,她抹着汗说:“这里这么美、这么香又这么安静,若能睡上一觉,那才叫舒服!”说完打了个哈欠。 穆冰瑶一楞!蓦然看向往花丛里走去的蛮蛮等人,不安地道:“殿下,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什么?” “这里花朵艳丽、气味芳香,但花上没有半只蝴蝶蜜蜂,四周的树也没有鸟鸣,是一片真正的安静。” 所有人都一愣,立即站了起来,无言跃上一块高耸突出的石岩,往四周眺望,所有暗卫将众人围在中心。 秋月又打了个哈欠,靠在石块上眼睛已经要闭上了。 陆一凡看着秋月,突遭电击一般大叫:“蛮蛮,快回来!那是迷花,大家快服解毒丹。” 他一喊完,众人立即从怀中拿出陆一凡给大家的丹药,原本要防毒虫、毒蛇,现在竟然拿来防花。 蛮蛮一行四五个女子往回走,走没两步,一名炼羽族女子突然倒下;蛮蛮忙和其他女子把人抱回来。 “陆大哥,柳莺昏迷了。” 陆一凡道:“你们赶快服下解毒丹。倩儿,把柳莺搬到秋月旁边。” 是的,秋月也昏迷了,连他们骑来的马此刻也都蔫蔫半趴。 大风惊道:“好厉害的迷花,是谁在这里种了这可怕东西?” 此时无言突然窜出:“黑衣人。”然后打了几个手势。 穆冰瑶眼睛眨巴眨巴,这是她第一次听无言说话。 齐敬忙解释:“有黑衣人在叁里处,正往我们方向攫来,约七八十人。” 段锦扫视众人,开始分配布局:“尽可能把他们引向迷花丛。” 对方来的速度很快,由于环境太安静,连没有武功的穆冰瑶,都能听到由远而近窸窸簌簌的声音;所有人都将武器握在手上,段锦的护卫、蛮蛮与炼羽族分成两排围在最外层,接着是齐敬、无言、影五六七八,将段锦和大风围在最中间;而翼龙潜伏在制高点,一双绿澄澄的眼睛直盯着不断逼近的黑衣人。 云倩和影一二叁四保护着不会武功的人。 段锦看到大风拿出玉箫,小声说:“族长且慢,先隐藏实力,迷花若有效,别让人知道你这项能力。” 大风一听有理,长箫一转,收进腰带中。 说时迟那时快,一群黑衣人凑近,杀气如利刃扑来,段锦运起内力:“报上名来,本王好让你们尸体落叶归根。” 一个看似首领的人道:“淮王殿下好大的口气,赶紧把穆冰瑶交出来,大爷我可以饶你们一命。” 段锦笑道:“可本王娘子不怎么爱吃山鼠肉,没兴趣和你走。” 夏风习习,一阵花香吹了过来;段锦等人发现他们闻到花香,眼睛瞟了眼花丛,便不以为意。 首领啐到:“淮王殿下,别人怕你,我旋风寨可不怕你,你以为沿路那些尸体吓得了本寨主?” “原来是旋风寨?你是寨主?” “不错!本寨主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叫──” “本王不需要将死之人的名字,知道去哪里灭寨就行。上!” 段锦喊完,纵身一跃,如劲豹往旋风寨的首领冲去!双方人马开战,一时之间短兵交接,战况激烈。 旋风寨的杀手手法像匪寇,喜欢砍杀霸气的动作;而炼羽族则走灵巧刁钻路线,能一刀解决对方,绝不浪费第二刀。 蛮蛮等女子碰到这些大块头男人,丝毫不显惧色。 “炼羽族的女子真了不起。”穆冰瑶道。 白泽闻言有些辛酸:“没有人天生喜欢了不起。” 穆冰瑶看向白泽,心有戚戚。 段锦在杀阵中是最显眼的一个;一身绛红劲装,动如脱兔,长剑一划,一条血痕过去,魁梧大个儿就倒下,身不染尘;接着一个跃起,踏过两个人的肩膀,解决了一个从背后要偷袭齐敬的杀手。 “淮王殿下,才了不起。” 穆冰瑶闻言点头:“皇家是世上最污秽肮脏的所在,所有荒谬的事都可能出现;可是那里头,段锦是最干净,也是瑶儿最尊敬的人。” 从上一世到这一世都是。 白泽笑得温润:“王妃是用爱慕的心看殿下?” 穆冰瑶的眸光紧紧锁在段锦身上,一点也没有小儿女的娇羞:“白先生,你不知道,瑶儿是看了段锦多久,才开始尊敬他,心悦于他。” #131本王让你一粒都不剩! 陆一凡在一旁调好药,挥汗站起来说:“王妃、白先生,你们快来帮一凡,我们的马快要不行了! 白泽和穆冰瑶、云倩立即转身去协助陆一凡,将药汁分别给马匹喝下;影一二叁四则目光炯炯看着杀戮的花丛。 他们都没有发现后头头顶有一条黑影,像猴子一样,贴在石岩上,倒吊觑着他们…… 前方打了快要一刻钟,杀手终于觉得自己握刀的手渐渐麻痹,即使是像蛮蛮这样娇小的女子随手一挡,都可以击落对方手中的刀。 战况已经明朗。 段锦挽了一个剑花,正要将软剑收回腰带,他寻找穆冰瑶,骤然瞪大眼睛,目眦欲裂! “瑶儿!”与他同时窜出的,是翼龙的黄色身驱,但他们都晚了一步! 一个蒙面黑衣人一脚缠着藤蔓,从石岩上倒吊垂下,点了穆冰瑶肩膀穴道,将她拦腰捞起。 影叁听到段锦的声音反应最快,反身扑向穆冰瑶,但就差了一点,穆冰瑶已经被蒙面人箝制在臂弯中;他身形灵活,腰一扭、脚在岩壁一蹬,瞬间就跃上石岩,挟着穆冰瑶消失在众人视线。 段锦和翼龙没有停止脚步,叁两下蹬上石岩,一红一黄带着残影往黑衣人追去! 大风大叫道:“齐统领,我和你带人去追;蛮蛮,和族人守护这里!” “是!” 已经先追出去的段锦和翼龙咬牙奔跑,追进一处树林,黑衣人带着穆冰瑶穿梭林间,身影已渐渐扩大,翼龙一声巨吼,吓得黑衣人一顿,翼龙终于赶上他们,却发现四周又出现十几个蒙面黑衣人,将他们一人一兽包围起来。 段锦第一次感到恐慌,蒙面人一掌击下,他的小仙姑即便是神仙也难救! 他与蒙面人距离约叁十步,背上冷汗淋漓,握着墨剑的手心满是汗水;翼龙在他身边,不时发出嘶鸣。 “你我无冤无仇,若要赏银,我们可以谈。” 蒙面人哈哈大笑,将穆冰瑶箝制在自己身前,一副胜券在握:“玉面战神?‘欲杀我妻者皆如是’?他奶奶的!本帮主还以为有多难,原来玉面战神也不过尔尔!” 穆冰瑶被点了穴,双臂瘫软举不起来,蒙面人不担心她反击,只用手围住她的脖子,一手拿着金刀对着段锦。 穆冰瑶以眼神暗示段锦稍安勿躁,她冷静问:“这位英雄,殿下正问你呢!如果是为赏银而来,他愿意和你交易。” 蒙面黑衣人粗黑的眉毛往上一挑:“美人,看来淮王殿下挺喜欢你的。” “好说!只不过男人爱面子,未婚妻子给人杀了总归不好看,英雄,您说是吗?” 蒙面人笑道:“天下第一红妆倒是美若天仙,本帮主不一定要那一万两赏银,若美人肯给本帮主当压寨夫人,本帮主可以考虑不杀你,如何?” 蒙面人以刀背点着穆冰瑶下巴,段锦整个人寒气四射,一双桃花眼半瞇。 “不要一万两?英雄好气魄!这样等于昭告天下,你不但打败玉面战神,还视金钱如粪土,果然是真英雄;只是要瑶儿当你的压寨夫人……” “如何?” “瑶儿娇养惯了,吃不了苦。” 蒙面男子哈哈大笑:“我虎头帮连一万两赏银都能不放在眼里,小美人放心,老子富得流油!甭担心!” 穆冰瑶笑得很甜,看着段锦:“原来是虎头帮啊!殿下,帮主说虎头帮很有钱!” 段锦气极!狐狸仙姑这时还打着抢劫的主意。 他忍着气,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透出:“是啊!是有钱的虎头帮。瑶儿这是打算弃本王而去?”等等本王先把你虎头打成猪头。 虎头帮帮主霸笑道:“本帮主今日他妈的不但打败玉面战神,还能得到穆冰瑶扬名江湖,以后谁不知道我林虎头?哈哈哈──” “帮主天下无敌!” “帮主天下无敌!” 林虎头大喝一声:“二虎,把她带到树下,好好看着,本帮主今日杀了玉面战神,晚上娶新娘请大家喝喜酒!” “是!” 穆冰瑶被拽开,她适时看向翼龙,对牠下指示。 虎头帮帮主高举金刀,冲向段锦:“就让我林虎头把玉面战神吊在丹城城门,写上‘夺你妻者林虎头──’” “咻──”此时一支箭矢破空射来! 林虎头庞然身躯饶是敏捷,快速闪了过去。 只是林虎头快,段锦和翼龙更快!红色影子迅速往林虎头攫去,而一道黄色闪电则迅速掠向抓着穆冰瑶的二虎! “吼!”翼龙一扑,二虎直接被牠踹飞出去撞树,当场昏厥! 翼龙踩在二虎胸膛。 呿!抓爷主子者皆如是! 翼龙护在穆冰瑶身前,但穆冰瑶此时已被眼前景象震撼住。 一群穿褐绿相间衣服的男子,有的从树藤而下,有的从树叶堆窜出,他们动作快如闪电,以摧枯拉朽之势解决了虎头帮众。 一名高大男子拉下脸上蒙巾,黝黑的脸露出笑容:“二姑娘。” “唐……唐晔哥哥。” 段锦也看到有奇兵相助,但他和林虎头还在交战,对方金刀有点本事,挥起来虎虎生风,不容易制服。 林虎头边打边骂:“他奶奶的!是谁背后偷袭本帮?豹子、张叁,你们快上来,老子快顶不住啦!” “你不是很厉害?不是爽的要让全江湖佩服?” “段锦,你别欺人太甚!本帮可是很有实力的!”他的金刀很勉强地挑开段锦的一剑。 “实力?那就拿出来给本王瞧瞧,本王让你一粒都不剩!” 刷刷刷叁下!林虎头节节败退。 “啊!”林虎头惨叫一声,随着墨剑在空中洒出一道血痕,从此有“十粒”也没用了。 林虎头以金刀撑住身子,下身不断滴着血,他面目狰狞:“你……你们给本帮主记住!” 林虎头说完,突然朝段锦掷出一颗烟雾弹,段锦跳开,“砰”一声!烟雾弥漫,林虎头趁机逃离。 “瑶儿!” “段锦!” 此时大风等人也赶到了,见到浑身褐绿相间的勇士,也是一愣。 “小姐!”云倩喊完穆冰瑶,突然看见唐晔身边一个高大俊挺的年轻人,整个人愣住,眼眶瞬间湿热:“伍……伍哥哥!” 年轻人听到云倩的声音,对她咧嘴一笑,张开手臂:“倩儿。” “伍哥哥!”云倩又喊了一声,奔过震惊的齐敬身边,直接扑进男子怀里。 段锦和穆冰瑶不忍地看向齐敬,只见他呆楞地看着这令人心碎的画面,无法做任何反应…… 段锦看向穆冰瑶,穆冰瑶耸耸肩,她也不知道这“伍哥哥”是何许人物? ***** 唐晔带他们上聂驼峰,让伍长啸去接剩下的人。 刚刚和云倩拥抱的,就是伍长啸,他是云家老将伍新的儿子,是唐晔培养的副手。 他们一边上山一边说话。 唐晔道:“那七彩迷花是属下种的。” “你种的!”众人一阵诧异。 唐晔种七彩迷花,是为了隐蔽云家军的存在;只要上山的人到了石台,都会不自觉停下来歇息赏花,而只要待上一刻钟,就会中迷药而半路昏厥,他们可以把人趁机挪到别处,混淆视听。 段锦听着,不得不佩服唐晔,石台的位置的确是最适合布置迷花,可以算是最不容易起疑的迷魂阵。 难怪云家军隐蔽在他的封地,他的人却查不出来。 聂驼峰地势险峻,两年前云倩的祖父云崇礼有先见之明,知道逃不过王牧陷害,将云家军主力菁英,由伍长啸的父亲伍新带领,藏到聂驼峰来。 然而这两年,别说云倩流离失所,云家军也入不敷出、无以为继;要不是叁个月前唐晔带着云倩的手书和信物来到聂驼峰,军中不知多少弟兄都要成为沟中饿殍。 唐晔的到来,让伍新父子见到了希望,而唐晔又用了一月有余,凭真本事让他们心服口服。 云家军叁千人上下一心,有云家老将在,开始有计划的操练;唐晔还挑了菁英叁百,由唐晔亲自训练,就是方才救了穆冰瑶的突击队。 唐晔说到这里,不自觉现出自豪的表情。 #132本王黑豹骑赢了,妳今晚换上男装…… 唐晔说:“二姑娘,突击队训练效果卓着,虽然才两个月,但属下认为,已经不输给任何一支训练有素的暗卫或侦察队。” 段锦挑着眉:“是吗?” 唐晔觑向段锦:“殿下想测试看看?” “这不就是本王和瑶儿来丹城的目的?” 段锦和唐晔两人的眼神,在空气中直接撞上。 兹兹、兹兹兹── 穆冰瑶拉段锦:“别对我的人那么凶。” 段锦直接将穆冰瑶圈进自己怀里:“是别对我的‘属下’那么凶;你的人是本王,本王才是你的人。” 穆冰瑶耳根红了起来,现在段锦骚话信手拈来,已经到了不分场合的地步。 说到这里,他们刚好走到营寨;这里地势隐蔽,山腰又有迷花,果然是个好地方,段锦暗忖。 只见一中年男子,一脸正气,身姿挺拔,眉宇和伍长啸有些相似,只是鬓边发白。他就站在寨口处,身后有五名将领,各个面容肃穆。 锦瑶二人一看,就猜出带头者是伍新。 “属下伍新,带领云家五位将领,见过二姑娘、淮王殿下。” 伍新说完,和身后五将跪地参见,穆冰瑶伸手虚扶:“伍将军与诸位将领请起。” 云家遗军虽然落魄,但也曾是叱咤战场的血性男儿;让他们屈居女人麾下,坦白说并没那么好接受。要不是穆冰瑶身后站着皇子,还是打败西戎尉迟磊的玉面战神,让他们接受穆冰瑶是他们的新主子,颜面都有些挂不住。 可今日他们看到的穆冰瑶,眉宇从容自信,举止自有威仪;她站在淮王身边,丝毫不逊色。 众将暗自惊叹,这姑娘尚未及笄,竟有这般气势? 伍新一双鹰隼厉眼,暗含赞赏,一颗忐忑的心,终于可以放下。 这时,一名男子上前,在段锦面前单膝下跪行礼:“末将高峰,参见殿下。” 段锦点头:“你们也到了。” “是,伍将军已安置我队一百名黑豹骑,和云家军在校场集合,等殿下与王妃检校。” 伍新和他身后将领交换一个眼色,他们知道穆冰瑶被赐婚淮王,但两人尚未大婚,淮王的属下就以王妃来称呼穆冰瑶? 伍新上前道:“殿下和二姑娘,是否现在去校场?” 众人往校场走,沿路唐晔不断向穆冰瑶介绍军寨环境,不得不说唐晔果然优秀,也把她的钱用在刀口上。 段锦一路也不吝赞美:“云军寨颇有规模,还没亲眼校军,本王已见云家军旧日的整饬和纪律。” 伍新道:“这都是二姑娘和唐晔的功劳;没有二姑娘的资助和唐晔的擘划,我云家军没有今日。”说完眼眶有点湿润。 段锦看着唐晔若有深意:“世有伯乐,才有千里马。唐晔有才,我家娘子有眼光。” 是是是,总之唐晔的本事都要算到穆冰瑶的功劳上。 穆冰瑶瞟了段锦一眼,这人能不能成熟点? 唐晔倒没说什么,对他而言,赞美穆冰瑶比赞美他还令他高兴。 段锦毕竟是真正带过兵打过仗的,一路走下来,包含兵器养护、防疫卫生、夜哨巡营以及新兵训练,很多问题都问到点上,让伍新和唐晔也上了一课;伍新胸中激动,这个未满二十的玉面战神,竟颇有他以前主子云扬的影子。 段锦看到营区一角有好几架木马、土马,突然感慨说:“这是云扬将军的习惯吧?本王以前曾亲得云扬将军指导,他说骑兵是一国主力,上马下马必须敏捷而无声,才能称得上是好骑兵。本王的黑豹骑军营,也有这种木马。” 他一说,好多将领都红了眼睛;不但高看段锦,更亲近了叁分。 穆冰瑶眼波一转,这大妖孽何止一张漂亮脸皮,肚里肠子也绕得很,都开始暗戳戳收买人心。 到了校场,段锦和穆冰瑶一站上点将台,叁千将士已列队在校场中间。 伍新一声令下,叁千人齐喊:“云家军参见二姑娘、淮王殿下。”声音响彻云霄,让人心口一震。 他们先喊二姑娘,才喊淮王殿下,这是认穆冰瑶为主的意思。 段锦附在穆冰瑶耳边笑道:“小仙姑好大本事,以后本王不敢欺负小仙姑!” 穆冰瑶瞅了他一眼:“等等让你看更大的本事。” 场上演习开始,白泽、陆一凡等人此时也到了,安静来到校场观看。 段锦注意场上所用兵器和铠甲,其中有一支队伍专门制造兵器;而这一队,是唐晔发明的量产队。 唐晔这时候也拿了一块一尺见方的铁片过来。 “二姑娘,属下已经炼出这种薄而坚韧的轻铁,上次您命人送来的铁矿质量很好,属下大约可以炼出一百件轻铁盔甲。” 穆冰瑶将铁片交给段锦,段锦拿在手上顿时一愣,这么轻? 他喊:“齐敬。” “在。” “备弓。” 段锦将铁片往天空一抛,阳光下轻铁反射出金色光芒,齐敬瞇眼瞄准,“飕──”一声,羽箭破空往铁片射去,“铿”一声,羽箭与铁片分别落下,众人惊呼! “好!” 好箭术、好轻铁! 轻铁上出现撞击的凹痕,但未破裂。 “有轻铁盔甲,战马的负载会减轻、速度会加快,骑兵动作还会更灵活。”穆冰瑶对唐晔一脸佩服:“唐晔,这真是了不起的技术!” 唐晔黝黑的脸透着红光。 段锦也禁不住内心的激动,对唐晔道:“果然有本事。” 场中突击队要开始演习了。 唐晔:“依照二姑娘指示,属下挑选了叁百名精勇战士,组成这支突击队,授以近身搏击之术;两个月下来,略有小成,他们要演示给姑娘看。” 段锦却道:“何必演示,直接来!高峰,带我们的人下场一起玩。” 去年黑豹骑对抗西戎大军,黑豹骑骁勇强悍,号称能以一抵五。段锦一说,唐晔和伍长啸眼睛都亮了,能与黑豹骑直接对上,那是最好的演习。 一旁伍新等将领也兴奋起来,他们早上一看到高峰的百名黑豹骑,差点流口水! 这时候大风突然道:“只有两组人马有什么意思?蛮蛮,带我们的族人也下场玩玩,你们负责捣乱,对双方进行骚扰。” 蛮蛮大声道:“是!” “他们是……”唐晔问。 秋月一脸兴奋:“杀手!一群江湖杀手!” 本来场中有叁百个伏击兵、一百名黑豹骑,如今又加上二十名杀手级的炼羽族,四周开始亢奋,踏地声都快让聂驼峰摇晃起来。 段锦突然靠近穆冰瑶耳际,清冽的木梨香喷洒在穆冰瑶颈间,引起穆冰瑶小小的战栗。 他轻声问:“娘子要不要和本王打赌?” “赌什么?” 段锦声音挑逗:“本王黑豹骑赢了,你今晚换上男装……” 穆冰瑶整张脸陡然一红,立马看向四周的人。 大风、伍新、白泽和众将领一脸正经、目不斜视盯着校场。 换上男装什么的,我们正经人不懂。 唐晔整个耳根变红。 穆冰瑶气得用力去踩段锦的脚! 瞧瞧那些“假正经”的脸,严肃装得那么不自然;而唐晔耳根子的颜色,明晃晃告诉她:所有人都听到了! 所、有、人! 穆冰瑶又羞又恼:“唐晔,你也下去!让本姑娘瞧瞧你的功夫。” “是。”唐晔一身寒气,“飕”一声,倏的往场中窜去。 穆冰瑶叹了口气:“你啊!这又何必?” 段锦搂着穆冰瑶的肩:“他是人才,本王愿意珍惜他;所以他必须熄了不该有的心思,这对他才是好的。” 穆冰瑶一愣,瞬间理解段锦的意思,一旁伍新也赞赏的点头。 现在所有人都将目光聚集在校场,身着迷彩绿的突击队与浑身黑色骑装的黑云骑对峙,炼羽族二十名杀手环伺四周,准备两军一动,他们就要上去“捣蛋”。 叁千人的校场静默无声,大家都想看,从云家军叁千人当中挑出的叁百人,经过两个月训练,能否和黑云骑比肩? “咚!”伍新大鼓一敲,场中原本相隔数十丈距离的墨色与绿色身影迅速靠近。 “速度不错!” 由于双方不是真的敌人,一开始选择单挑。 伍长啸身手最好,对上高峰,一对一竟能对上一两百招。 段锦点头:“虎父无犬子。” 伍新流露骄傲神采,但更多的是感激,若没有穆冰瑶,伍长啸再有能力也无用,只能躲在聂驼峰惴惴度日。 #133战魂乐 不久点将台上的人便看出,黑豹骑的武功平均高于突击队,此时大风箫声一出,炼羽族窜了出来!他们专挑悬殊对战的组合下手,谁弱帮谁。高峰、唐晔、伍长啸在和对手过招时,突然被刁钻灵活的杀手搅局,更不敢掉以轻心。 此时,唐晔发出一道哨声,突击队队形一变,开始采二对一、叁对一包夹,原本武艺高出对手甚多黑豹骑,竟然不出叁招便“丧命”,甚至是炼羽族的杀手也无法突破这种叁对一的攻击,这让段锦整个眼睛一亮。 “这就是近身搏击?透过近身胁迫,专挑头顶、鼻梁、后颈、咽喉、鼠蹊、脊髓这些要害下手,没有花俏动作,动作倒是快狠准!” 陆一凡摇头:“这些部位都是人体要害,就算不死,短期内都不可能再上战场。” 场中无论是炼羽族或是黑豹骑,被“歼灭”的速度愈来愈快,这是段锦始料未及的事。 “两军交战,骑兵是先锋,但步兵素质好坏,才是大规模战争成败的关键;如果步兵都具有近身搏击技巧,在武器脱手时,或许给对方致命一击,或许给自己一线生机。” 穆冰瑶点头:“唐晔说近身搏击只是近身距离作战的一种,他们还会城池攻坚、侦察、狙击、伪装等能力;刚刚树林一役,我们完全没有注意到突击队的存在。” “这种训练强调速度、高度、准确与连续性,基本上一名武艺高强的士兵很快就能学会,而武艺普通的士兵,也能凭借技巧,透过合作,很快撂倒敌人。所以两个月,他们就能有这样成效,以后夜袭成功率也会更高。” “城池攻坚、侦察、狙击、伪装……”段锦点头:“这种突击兵还可以安置在军队布阵;就像攻打山头常用长蛇阵,若阵头由突击队当前锋,对方几乎无招架能力。” “没错!山地狭道的行进,以线型速度最快,突击兵还能提升长蛇阵的机动性。” 伍新与五将领:…… 他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淮王殿下方才说晚上让二姑娘换男装,可能不是他们想的那种“近身搏击”,而是很正经的“近身搏击”。 伍新终于忍不住小声问云倩:“倩儿,二姑娘和殿下平时聊天,都是这种话题?” 云倩清咳两声:“小姐和殿下,什么都能聊。”两人默契极佳,肢体语言尤其丰富。 场中炼羽族已经全数“阵亡”,证明单打独斗在战场上确实行不通,蛮蛮等人心服口服的退出校场。 此时段锦突然一声长啸,未“阵亡”的黑豹骑迅速会合摆出阵行,人多势众的突击队再也无法伏击对手。 “听说淮王殿下用兵如神,果然名不虚传,这阵法妙啊!” “不到六十人的阵法就能困住两百人,这是以一敌叁,黑豹骑果真名不虚传。” 段锦眉眼尽是桃花春意:“娘子,可有破解之法?”晚上本王要你穿上那套朱红男装…… 穆冰瑶右手一扬,衣袖在空中画出一道优美弧线,青葱素手在阳光下宛如白玉:“伍新将军,鼓槌予我。” 她站到战鼓面前,闭眼片刻。 咚──咚咚── 穆冰瑶战鼓每搥一下,段锦心头就是一震! 一股气势突然从穆冰瑶的体内爆发。 包含场边所有将领、叁千士兵全部看向穆冰瑶,只见她挺直了背、抬起下巴、唇紧紧抿着、目光肃穆,浑身散发一种凛冽肃杀之气! 咚──咚── 穆冰瑶宛如大战中的将领,望着百万雄军、金戈战马,顺风而歌──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咚咚──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喝!杀!” 震天价响地声音将段锦、伍新、众将领、大风、白泽等人全呆住了。 “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穆冰瑶继续唱着、鼓声也继续敲着──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不知是不是错觉,空中不只飘扬穆冰瑶的歌声,彷佛有千军万马的铁骑军魂,一起引吭高歌! 突击兵和四周叁千将士,突然齐声大喝:“杀灭敌人!还我国土!杀!” 声音震天撼地! “这鼓乐……这不会是……”伍新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段锦瞇着眼,眼前的穆冰瑶完全不像平日他搂在怀中的佳人,可是他怎么就这么喜欢呢?是,他喜欢、非常喜欢! 他的心脏都快跳出胸口! “是《战魂乐》,是可以激发战士斗魂的战魂乐。” “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咚咚──咚──咚咚── 穆冰瑶没有内力,可是鼓声却远远地传了出去,一声声的鼓声,众将士好像看见殷切等待的家人、新婚娇羞的妻子、蹒跚学步的稚儿,还有同窗多年的好友…… 他们想家了!他们想杀退敌人、凯旋回乡! 四周云家军踏地高喊:“杀退敌人!还我家园!杀、杀、杀!” 热血在他们血管里叫嚣,他们现在就想拿起武器上场杀敌! 段锦和大风等人环视一圈,心头莫不骇然! 他们心里都燃着熊熊烈火、浓浓战意!他们不怕痛、不怕死!他们杀红了眼,不退敌誓不甘休! 场中两百名突击兵英勇倍增,反观黑豹骑震慑于对方气势,瞬间乱了阵脚,阵法产生空隙,一下子就被破解……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咚咚──咚── 段锦迅速从穆冰瑶身后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喊:“瑶儿,够了!再敲下去,本王的黑豹骑都要被你杀了!” 鼓声骤歇,穆冰瑶身子一软,便往段锦身上靠去。 “瑶儿!” 段锦让齐敬去通知演习结束。 “这是《战魂乐》?老夫第一次听到《战魂乐》!” “刚刚老子都恨不得下场杀敌!” 众人兴奋讨论着,但段锦对周遭不闻不问,手掌直贴在她的背后,往她体内输送内力,直到穆冰瑶恢复了脸色。 “瑶儿,你吓到本王了。” 穆冰瑶定眼看着段锦,他是一个皇子、是个拥有兵马的玉面战神,但在发现《战魂乐》的威力时,他首先关心的竟是她的身体。 穆冰瑶眼眶有些雾气,看着段锦的眼神是毫不掩饰的情意。 真的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段钊和大妖孽相比,简直就是个渣。 段锦晚上想看她穿哪一套男装,她都穿给他看。 穆冰瑶的表情太露骨,段锦有些错愕,取笑她:“瑶儿,方才你打的是《战魂乐》,不是《催情乐》吧?” 穆冰瑶抓住段锦衣襟:“段锦,你真好……” 段锦楞了一下,耳根突然红了。 咳!咳咳! 再闪吧!再闪吧!不闪瞎众人的眼,这两个人就不会停歇是吧? 平时快把他们烤成人干的烈日,今日怎么就这么黯淡无光? 这时候还是需要大风:“如果王妃的《战魂乐》是敲打在破阵催魂鼓上,不知道会如何?” “破阵催魂鼓!” “族长,你说的破阵催魂鼓是我们想的那个破阵催魂鼓?” 大风微笑点头:“《战魂乐》原本就是上古战神为破阵催魂鼓而创;我族世代替火凤凰守护破阵催魂鼓,现在会《战魂乐》的人出现了,自然我族也会献出破阵催魂鼓。” 晚上,营里办了晚宴,段锦和穆冰瑶坐在主位,伍新与云家五将领也都携家眷列席。 宴后,穆冰瑶和段锦召见伍新和唐晔,将这次带来的药品、钱财交给他们,穆冰瑶收了账册、讨论了几件事后,伍新一脸欲言又止。 段锦看出他有事找穆冰瑶:“伍将军,本王想征用一下令郎。” 穆冰瑶马上就知道他想做什么:“你想夜探虎头帮?” 段锦摸了一下穆冰瑶脖子上残留的红痕:“等那叁帮杀手聚集猪头帮,本王要好好给娘子报仇。” 唐晔主动说:“殿下,我也去。” 段锦将暗影八人留下护卫穆冰瑶,便带着唐晔、伍长啸、高峰、齐敬,和十名挑出来的菁英离开。 他离开后,云家五将也进来,穆冰瑶道:“各位是有什么事要告诉瑶儿?” 伍新沉默了许久,穆冰瑶也不催他;伍新最后抬头:“二姑娘,云家军能不能……不改名?” 穆冰瑶一突:“什么意思?”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借用了屈原大大的《国殇》。 #134段锦受伤 “我们……想一直沿用云家军的称号。”伍新等人都是云崇礼亲自培养的将领,跟着云崇礼、云扬父子出生入死,对云家有很深的情感。 云家遭逢巨变,许多云家军优秀将领临阵倒戈,投入王家军麾下或其他军队的人很多;而伍新和五将领却死守云家军,就算要躲躲藏藏,也不想让云家军就此覆灭。 如今,穆冰瑶的挹注、唐晔的加入,云家军有了一线生机;但云家军这叁千兵众还能称为云家军吗? 云倩有些尴尬,又怕穆冰瑶生气:“各位伯伯──” 穆冰瑶拉着云倩的手,让她稍安勿躁。 她看着伍新等人淡淡一笑:“伍将军,如果伍长啸被要求改名,他体内流的还是你的血吗?他也还是你伍家的血脉吗?” 伍新怒道:“不论长啸换了什么名,他都是老夫的儿子,是我伍家的子孙!” “那就是了。云家军会不会改名,都不会影响云家军的军魂,伍将军与众将领这有什么好纠结的?” “可是……”众人眼神闪烁。 穆冰瑶表情严肃起来:“坦白说,一直到伍将军提起,本姑娘从未想过要云家军改名;甚至我还对云倩承诺过,要让云倩成为大秦第一个女将军,你们也都会隶属云倩麾下。” “我从来没有想过,让云家军当成我穆冰瑶的私军。” 伍新面有愧色:“姑娘莫怪。” 穆冰瑶摇头:“但是各位,现实是残酷的,天下更没有白吃的午餐,瑶儿让唐晔来这里倾囊相授,投注大笔银两和辎重在云家军身上,就不可能让云家军蜗居在聂驼峰。我反问大家,用云家军的名字,你们这叁千人走得出聂驼峰吗?” 伍新等人一噎,无话可说。 “要让云家军洗清污名,他们就必须走出聂驼峰,用一身本事建功立业、用一腔热血输诚报国,才能让云家沉冤得雪、重新擦亮云家军的招牌。” “二姑娘!” 穆冰瑶走出帐外,云倩、伍新等人随着她走出来;她眉眼冷冽傲然,浑身散发一股让人折服的威仪,他们和她一起仰望星空。 “各位,有万年的江山,但你们看过万年的政权吗?如果连政权都无法永恒,你还需要执着眼前云家军这个名称?”她看向这些将领:“你们都很清楚,没有我,云家军撑不过叁年,叁年内云家军就会从名字到骨子,彻底消失在这个天地间;我穆冰瑶所图非小,淮王更是心怀天下!你们想清楚,是要守着云家军的名老死在这里,还是要跟随我与殿下把云家军军魂,重新扬名在神州大陆上?” 伍新单膝跪下:“属下愿追随二姑娘与淮王殿下,让我云家军再上战场、扬名神州!” 云倩和五将领也跪地同声:“属下愿追随二姑娘与淮王殿下,让我云家军再上战场、扬名神州!”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一旦观念接受了,后面就会水到渠成。 原本伍新等人对自己将来不再是云家军纠结了很久,甚至觉得受了穆冰瑶的救济感觉憋屈;但此时观念一变,反而积极讨论起来,如何更有效重现云家军风采。 穆冰瑶知道直到此刻,这些将领才真正对她心悦臣服。 她建议伍新设计新的军徽,可以在云家军的云纹基础上加以变化,保留云家军的精神,也代表重新出发。 几个老头子一听很高兴,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出自己看法,都不想睡了。 穆冰瑶告诉他们这事不急,可以慢慢想。她担心段锦了,已经过了子时他还没回来…… 伍新和五将领讨论得很热烈,因为穆冰瑶是今年的魏紫琉珠,他们决定把战服改成魏紫琉珠带着墨色的玄紫;而淮王的铁骑叫黑豹骑,那云家军就改名黑云骑。 “玄紫色的黑云骑,好!就叫黑云骑!” “王妃!” 齐敬嘶吼的声音突然从帐外传来,穆冰瑶心脏一跳,冲出营账,众将领也跟着出来。 穆冰瑶见齐敬胸口一大片血迹,差点昏厥! “王妃,殿下受了重伤──” 穆冰瑶还没听完齐敬的话,提起裙襬急急往他们下榻的寝帐跑去;议事营离有些远,她几步路跌了叁次跤。 “影叁!” 一道黑影倏的降落:“王妃。” “背我去找段锦!”穆冰瑶没发觉自己满脸眼泪,声音都是抖的。 影叁马上道:“是,属下得罪了!” 影叁背起穆冰瑶,直接施展轻功往段锦寝帐奔去;后面的人正要跟上,就看见唐晔行色匆匆走来。 伍新立刻迎了上去:“唐晔,究竟发生什么事?” 唐晔充满愧色:“是我们突击队的失误,我们贪功中了虎头帮的陷阱,殿下为了救我们的人,反而中了剧毒……” “什么!” 众人一到段锦帐前,就看见伍长啸六人跪在外面。 伍长啸六人俯首跪着,脸色苍白懊悔;他们都知道段锦现在面临生死交关,而原因是因为他们不听领导,还在他们发生危险时,把他们都救了出来。 伍长啸瘖哑叫了声:“父亲。” “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 段锦和唐晔晚上带着齐敬、高峰、伍长啸,以及五个黑豹骑、五个突击兵,共十五人从石台的迷花丛穿过,绕道虎头山,想去夜探虎头帮地形。 唐晔等人已经知道有人以一万两赏银为代价,委托杀手联盟狙杀穆冰瑶;而且修罗门、解忧堂、苍山派已各派一百杀手往虎头山来。 因白天的事,段锦认为虎头帮今晚一定陷入混乱,他们应该能探出一些虚实。 出发前,段锦告诫他们,今夜只能观察,不能打草惊蛇,一切等回去从长计议。 众人一路避开陷阱,才发现原来林虎头功夫不算顶高,但却是设计机关的天才;想到他逃离时丢下的烟雾弹,烟雾浓黑又散得慢,就是一项厉害的发明。 黑豹骑和突击队一路上有些竞争心态,这无可厚非,因为段锦和唐晔自己就竞争得厉害,在虎头山比谁发现的陷阱和机关多,然后,他们在虎头帮的岗寨下,发现一道秘密入口。 两个人这时候意见一致,要大家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能擅自行动。 一进去,他们就发现那不是往虎头帮的秘密入口,甬道是往地下走的;段锦和唐晔看机关是他们可以应付,便决定举火继续下探。 他们经过一个毒水沟、很惊险避掉了两处的毒针和迷宫陷阱,来到最后一关。他们看到一座石门,唐晔费了一些时间找到了石门机关,一打开,那是一个约八尺宽、二十尺长的狭窄通道。 然而石门一开,所有人都被通道尽头的五箱黄金,以及满地珠宝给吸引了。 一个突击队员立刻想冲过去,却马上被段锦抓住肩头,往后一抛! “说过不许擅动,你想死吗?” 那名队员名叫李六,被段锦一喝很不服气:“看到黄金不拿,那是傻子吧?” 段锦冷笑:“你想当死人还是傻子?你以为可以设计这么多机关的林猪头会那么粗心,五箱黄金忘了收,放在这里给你拿?” 另一个叫张大同道:“我们也是经过重重难关才进来这里,空手而回不是太可惜了?” 突击队员看向唐晔,唐晔道:“这通道看似没什么,但那些黄金摆在石室入口明显是个诱饵,找找看,说不定有陷阱。” “林虎头这么有钱,难怪一万两都不放在眼里,只想娶二姑娘当压寨夫人。” 说这话的突击队员,明显有揶揄段锦的意味。 但段锦不理会他们,指挥齐敬、高峰他们找机关;突击队见唐晔也在寻找,便耐着性子。 突然,伍长啸手上的火把熄灭,光线陡然变暗,段锦和唐晔这时才发现,短短的通道,竟然从两边墙壁射出交错纵横的银线,算算不下五十条。 “这机关,实在是……”唐晔眼睛大亮,赞叹不已。 段锦皱眉道:“这林猪头是多有钱?需要用到这种机关来守护他的金银财宝?” 突击队一听更蠢蠢欲动,李六忙问:“队长,碰到那线会怎么样?” 唐晔摇头道:“那不是线。” “不是线?” 段锦接着说:“那是光,左右墙上各有二十五的小孔会射出银光,对接到另一面墙指定的机关孔,若有人经过遮住了光源,机关孔大约就会射出毒针或毒箭。” 他冷笑:“至于多少支,看林猪头那么有钱,不装个数百支,他应该不过瘾。” 云家军真的是穷怕了,所以连伍长啸对那几箱黄金珠宝也很心动。他忙问:“我们没有办法过去吗?” 段锦手一挥:“开关在另一边,暂时没办法过去,我们先退,想到办法再来。” 李六不服:“殿下没办法,不代表我们队长没办法。” 段锦脸一沉:“你想违抗命令?” #135她的钱不能白白浪费在猪身上 突击队员都不想走,他们看向唐晔。 唐晔苦笑:“这五十条银光不能被遮挡,遮住任何一条光源,都有可能射出数百支毒箭,除非有筋骨很软的人可以穿过去而不遮挡光线,否则从这里是过不去的。” 伍长啸摩拳擦掌:“我可以试试。” 段锦整张脸都沉了下来:“你可以试,但这一试要花上一个时辰,那还是你过得去,若过不去呢?触动机关,你死在这里,惊动林猪头,我们所有人都走不了。” 李六讥讽道:“原来玉面战神是胆小鬼,连试一试都不肯。” 齐敬、高峰几乎拔剑,他们殿下说的话,什么时候被质疑了? 齐敬怒道:“你们到底是不是军人?懂不懂什么叫服从?” 张大同对伍长啸很有信心:“我们服从我们队长副队长,副队长说要试,我们就试。” 段锦看向唐晔:“叫你的人立刻出来!” 唐晔苦笑道:“伍长啸说不定可以……” “本王从不做没把握的事,回去从长计议再来。”说完手一挥,带着人就往回走:“今天的目的是探上山寨,不是寻宝。” 李六和张大同不服,他们自认身体柔软度不差,而且从他们的角度看,银光虽然交错纵横,但空间还是够的;两人对看一眼,立刻转身跨出第一步,踩进了光区。 “李六、大同!”唐晔看李六和张大同已经进入光区。可恶,现在要走也走不了了。 “该死!”唐晔自然知道他们有几斤几两重,实在太异想天开。 段锦等人走了几步,发现唐晔他们竟然没有跟上,怒火上扬,气冲冲往回走,见到两个人已经进了银光区,整个人一震。 他快步来到唐晔身边,带着彻骨寒意,压低声音对唐晔等人说:“早知道你们是一群蠢物,本王就不会让瑶儿养着你们!你们难道不知道,瑶儿是如何运筹帷幄在培养你们?你们竟如此轻忽自己性命!” 唐晔等人骤然看向段锦,但段锦锐眸直凿在李六和张大同身上,一边脱下身上的披风:“这几箱珠宝黄金今天搬或明天搬有差别吗?若今晚一个疏忽命丧当场,那这两个月瑶儿花在你们身上的心力金钱不就都白费了?一个军人不是堂堂正正死在战场,而是为了几箱明显就是诱饵的黄金,本王真为瑶儿不值!” 唐晔几人脸色红白交替,但突击队成员还是不服气:“殿下过不去,不代表我们过不去。” 段锦冷眼一瞟,那突击队员就往后一缩,避开视线,不敢与段锦对视。 “唐晔,如果你还敬瑶儿是你主子,等等若发生意外,立刻照本王交代的做。” “殿下……” “住口!”段锦语速很快:“他们一旦触动机关你们立刻往回跑,把刚刚几处陷阱破坏掉;本王负责救人,没时间再管前面机关,听到没有?” 他们为了不惊动虎头帮,一路进来只是避开而没有破坏陷阱,但等会儿救人是和时间赛跑,一定要有人开路。 唐晔:…… “本王说听、到、了、没、有!”段锦杀气迸射,一股强大威压让众人不得不服从。 唐晔咬牙:“是,殿下。” 眼前李六和张大同才过了四条光束,就已经满头大汗;他们身在其中才发现愈前面光束愈密集,而且他们块头太大,要钻真的很不容易。 段锦一瞬不瞬盯着前面,额上细汗冒了出来,手上紧紧攥着披风,暗自咬牙:“等本王把他们救出来,回去一定杀了他们!” 伍长啸闻言很不以为然:“殿下也太瞧不起我们了,谁说我们就一定过不去?” “因为你蠢!本王说他们过不去就一定过不去,因为他们太高大,最后六条根本穿不过。” 唐晔和伍长啸一惊,段锦这样就看得出来? 伍长啸负气道:“就算真发生危险,我们自己救,不用劳驾殿下。” 段锦冷笑:“说你蠢果然蠢,完全比不上我家齐敬。你进去只是多一个人送死,根本救不了人。” 这种被彻底蔑视的感觉很不好,伍长啸破罐子破摔:“就算救不了,命也是我们的,不劳烦殿下。” “你们听不懂人话吗?你以为本王是为了你们?突击队是本王带出来的,为了瑶儿,本王也一定会把你们安全带回去,她的钱可不能白白浪费在猪身上。” 伍长啸怒极,正要发作;但说时迟、那时快,李六过到第六条,一个不稳,撞到前面的张大同;张大同才刚以一个别扭的姿势举起一只脚,就被李六撞来,喊了一声“唉呀!”就往前扑去! 段锦大喝一声:“退!”自己同时摊开披风一跃,如箭一般往通道冲去! 与他的声音同时,大把大把的箭雨也从墙面激射而出── 除了齐敬,所有人都迅速往后奔去破坏机关开路,但又有一人不听话,伍长啸也往通道冲! 段锦看到伍长啸冲进箭阵又目眦欲裂喊了一声:“愚蠢如猪!” 他冲进去时,双手甩着披风,挟带劲风的披风阻挡密密麻麻的箭雨,然后他将披风甩向伍长啸! 同一时间,段锦两手各抓起一人,往齐敬扔去,回身一脚踢向伍长啸,将伍长啸直接踢出通道!那不过电光石火,李六、张大同和伍长啸叁人毫发无伤被扔出箭雨区,但因为段锦将披风丢出保护伍长啸,自己少了屏蔽,退出时,背部至少中了五六枝箭。 “殿下!” 齐敬惊恐大吼,李六、张大同和伍长啸叁人跌在地上,他们眼睁睁看着段锦中箭,看得都惊呆了! 齐敬接住飞来的段锦,看见他肩头、背部那数支羽箭,眼睛瞬间模糊:“殿下!” 段锦吐出一口血:“解毒丹……”说完就晕了过去。 齐敬立刻拿出解毒丹和一只药瓶,把解毒丹全喂了段锦,又将药粉全洒在背上冒黑血的箭伤处,背起段锦开始往回跑:“殿下撑住!我们回去找王妃!回去找一凡!” 这时候李六、张大同还在恍神,看满地泛着蓝光的箭镞,想到段锦将他们毫发无伤的送出来,那得有多强的功夫和冷静的头脑…… “副……副队……”李六颤抖地喊了声伍长啸。 伍长啸呆楞看着手中破损不堪的披风,要不是他,要不是他冲进去,段锦不但能顺利救出李六和张大同,他也可以毫发无伤的出来! 头顶隐隐传来人群奔动的声音,唐晔气极败坏冲进来,急吼:“还杵在那里干什么!快退!” 伍长啸一边跑,耳中回响方才段锦喊的:愚蠢如猪…… ***** 大风、白泽、蛮蛮等人早听到动静过来,他们都听到伍长啸说的始末,所有人都不说话。 帐内穆冰瑶眼睛睁的奇大,牢牢凿在紧闭双眼趴在床上的人身上;他面白如纸、毫无血色,连平常最爱开她玩笑的唇,都紧紧抿着。 陆一凡挥汗如雨,秋月在一旁帮他,那沾染污血的白布一条一条的拿出去烧,穆冰瑶感受不到他半点生命气息…… 外头伍长啸的话让李六等人头低得更低,也让才改名为黑云骑的这些将领更为沉默。 他们自以为珍惜云家军,也自诩自己会练兵;但是── 瞧瞧他们教出来的人,半调子就自以为了不起,前人有丰功伟业就以为自己也所向无敌,看到几箱黄金就把军纪抛诸脑后…… 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可是段锦救了,因为他们是穆冰瑶用心养护、要训练成材的人,是他带了出去,就要一个不差带回来的人── 伍新那几个老人,想到方才还斤斤计较云家军这叁个字能不能留,就感到无比汗颜! 大风其实能明白云家军的心情,毕竟穷太久、窝囊太久了;只是炼羽族没有云家军辉煌的历史,没有那些残留在骨子里的傲慢,炼羽族才能对锦瑶二人快速地心悦诚服。 大风长叹:“年轻人,殿下和王妃都是做大事的人,要跟着他们,自己也要成长起来。这一次教训,一定要铭记在心。”他回头看向蛮蛮等人:“你们也一样。” 蛮蛮等人凝重的点头,帐里没有半点声音,帐外更是一片死寂。 “不服军令,便依军法处置,你们六人死不足惜!” #136那叫性情中人懂不懂? 伍新第一掌就要拍在伍长啸头上,众人一惊,大风长箫已经搁住伍新的手:“将军且慢!” “大风族长,你不须为这些竖子求情,他们死不足惜!” 白泽立刻道:“伍将军,你现在杀了他们,殿下的伤就全白挨了。还是等殿下醒来,由殿下和王妃处置。” 此时齐敬走出来,他满脸泪痕污渍,身上也是血渍一片;他无视跪地的六人,冷硬地说:“伍将军,王妃交代,不准动伍长啸六人,也不准他们自裁;他们的命已经不是自己的,没有权利决定自己生死。” 其实齐敬看那六人,恨不得一剑了结他们! 云倩想说什么,却知道所有的安慰都无济于事。 伍长啸、李六等人低头忏悔道:“属下死不足惜。” “死是最容易的事,也是最不负责任的事。” 众人看向发声处,穆冰瑶一个人站在寝帐口,没有眼泪、没有愤怒,但浑身散发的寒气,凛冽得冻心蚀骨。 她冷冷道:“殿下决定救人,就一定料到有这种结果,但他还是做了;所以该愧疚自责的人是我,你们还没有这个资格。”她看着伍长啸等人:“但你们必须反省,必须记住有人因为你们的贪功冒进代替你们受罪;如果你们没有更看重自己这条命,让自己变得更强更有意志力,那不只你们愚蠢如猪,连帮你们的我和殿下,都愚蠢如猪。” “二姑娘!”伍长啸咬牙臣服道:“从今而后,伍长啸这条命就是殿下和二姑娘的!殿下和二姑娘没让伍长啸死,伍长啸不敢死;但只要姑娘和殿下愿意用,伍长啸一定以命相酬!” 李六、张大同等人同声附和。 穆冰瑶静静看了他们半晌:“都回去吧,该巡逻就巡逻、该睡觉就睡觉,殿下这里有我。” 她又看向伍新和唐晔:“伍将军,今晚加强巡逻,别让宵小有机可乘;唐晔,汇整今晚探勘报告,明早辰时报告给我。”又对齐敬道:“去换身衣服,洗漱后再来。这里有我,放心,我不会让他死。” 待所有人离去,穆冰瑶一走进帐里,两只脚突然软了,靠着桌子坐了下来。 “王妃!” “小姐!” 陆一凡和秋月一同叫出声来,穆冰瑶摇摇头:“没事。” 她的眼睛胶在床上那人身上,从没有一刻如此害怕过。 原来段锦也会受伤,也会流血…… 桌上一只铁盘里,满满六枝沾染黑血的箭镞。 从那黝黑刺目的毒血,她看到段锦对她的心意,那是她无以回报的爱。 陆一凡抹了抹额上的汗:“王妃,别担心。殿下体内的毒已经全部清出,命保回来了。” “陆大哥谢谢你,你不知道瑶儿有多感谢,此刻你在这里!” 陆一凡斯文的脸泛着红光,刚刚他也是拚尽了医术,用最短的时间将殿下体内的剧毒清除。 他吁了口气,现出单纯的笑容:“王妃,这是一凡唯一能做的事,王妃千万不要和一凡见外。” 秋月道:“陆大哥,奴婢觉得,你在无知先生地窖里说的话对极了!如果你不是大夫而是武功高手,今日殿下就难逃一劫!” 秋月的话引起穆冰瑶深思,她认为自己也要有所作为才行。 她的精神力……她究竟该如何锻炼她的精神力,才能保护自己,成为段锦的助力? ***** 陷入昏迷的段锦,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他太疼了,疼到不想醒来、不想张开眼睛,只想这样睡去…… 恍惚间,他疼得张开眼睛,他发现自己不在虎头帮的地道,也不在聂驼峰的营区,而是在猎场。 对,是怀君山猎场。他浑身脏污,躺在地上忍着疼痛,身旁还有一只死去的小花豹。 或者说,段锦是看到“叁岁的他”躺在花豹旁呻吟。 段锦走上前叫“自己”。 “喂!喂!” 但是叁岁的小段锦无视自己的呼唤,满脸痛苦,额头不断冒汗,想动又完全动不了,因为他的腿折了,手和身体也都受伤了。 段锦看到这一幕突然记起,这是叁岁的他! 他记得自己叁岁第一次上怀君山参加皇家狩猎,和护卫走失后,遇上了一只小花豹,他凭个人之力杀了小花豹,但自己也被咬伤,甚至还折了腿。 小段锦没有援兵,只能忍痛,枯躺在地上等待救援。 不久,身后花丛走出一名美丽女子,她眉若细柳,颊若桃花,彷佛林中仙子。 她一走出来,段锦就愣住了。 这女子神韵令人神为之夺,但她怎么那么像一个人? 他的小仙姑。 对!而且是怀着身孕的小仙姑。 女子看到死去的花豹吓了一跳,但看到叁岁的段锦后,紧张上前:“孩子,你怎么了?受伤了吗?” 小段锦只以为自己见到了仙女,楞楞点了头。 女子很好心,蹲下不方便的身子,检查起段锦的伤势:“还好,只是皮肉伤,但是腿折了。孩子,你真勇敢,都没有哭。” 段锦点头道:“父皇说男子汉大丈夫,跌倒了不能哭!” 仙女露出笑容:“父皇?你是皇子?小皇子,你不只是男子汉,还是大英雄,这头豹是你杀的?” 段锦得意的点头:“本皇子猎的,送给仙女。” 仙女摇头,指着自己肚子:“我怀孕了,肚子里有小宝宝,扛不动。小皇子,我帮你医腿伤,但你能不能答应我两件事,第一,不能告诉人家你见过我。” “为什么?”他想让父皇给仙女赏赐。 仙女现出哀伤的表情,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第二,我以后不能保护我的孩子,我希望小皇子未来能帮我照看这个孩子……” 仙女抚着自己肚子,神情陷入一种悠远的忧伤里。 段锦义愤填膺点头:“仙女不怕!本皇子保护你。” 仙女微笑:“你是一个好孩子,我看得出来,所以,我决定用我仅存的一点灵力救你,为我的孩子将来留一线生机……” 仙女把手盖在小段锦的眼睛上:“小皇子,你把眼睛闭起来。” 一阵困意袭来,小段锦感觉自己被笼罩在一股柔和的粉色光束中,身上的痛感渐渐消失。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自己沉沉睡去,仙女的声音变得遥远:“小皇子,我已治好你的伤,同时在你身上这块玉佩下了咒,以后你见到了我的孩子,玉佩会感应于你,你便会将玉佩赠他;小皇子,得你玉佩之人,就请你多加照顾,芷花感激不尽……” 段锦想开口,但声音怎么也发出不来;突然光影一晃,他在斑斓的光束中转换,四周飘散清洌的木梨气息,然后他看到了穆冰瑶。 看到穆冰瑶在四懿书斋修理穆冰莹,看到他送她冰鉴宝玉、看到她在宫宴上跳春江花月夜、看到…… 等等,他送穆冰瑶冰鉴宝玉── 他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有一股将冰鉴宝玉赠予她的欲望;一直到他前往穆府作客,为了护她,毫不犹豫从腰带上解下冰鉴宝玉,放到穆冰瑶手中…… 当时他就奇怪,自己竟这么轻易,将皇家玉佩与人! “段锦,你这人啊……嘴巴贫,心眼小,脾气又不好,阎王肯定不待见你……” 什么鬼?什么叫本王嘴贫?那叫咳唾成珠;心眼小?那叫心细如发;脾气不好?那叫性情中人,懂不懂? “你每夜翻墙,闹得人不得休息,还以为你最大的优点是身强体健,怎么六枝毒箭就把你打趴了?” 六枝毒箭?本王这么强? “阿锦,你怎么还不醒?告诉你,再不醒瑶儿就去找下个合作者了啊?谁呢?赵王?燕王?或者斯文听话的八皇子?还是慕君山庄的无心公子?” 段锦浑身邪火冒了上来!不是知道他脾气坏、心眼小吗?她怎么敢! 穆冰瑶趴在段锦床缘,握着段锦的手。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嶙峋,指腹和掌心带着薄茧;每次他用这只手握着她的,她就觉得安心、觉得踏实。 “小、小仙姑……你敢……试试……” “段……段锦,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段锦睁开沉重眼皮,看到穆冰瑶就趴在自己旁边,一双幽深墨瞳漾着欣喜,浓密纤长的睫毛上还镶着一颗小水珠,美丽的唇扬起艳潋的笑容。 “再不醒,本王是不是要被抛弃了?” #137瑶儿只想亲亲你 穆冰瑶一颗心终于放下:“来,我扶你起来喝药。” 背部的灼痛让段锦完全清醒过来:“什么时辰了?瞧瞧,你眼下都黑了,怎么不睡会儿?” 穆冰瑶摇摇头:“你没醒,我不敢睡。”她将药喂到他嘴边。 段锦楞住,身为皇子,即使从小富贵滔天、锦衣玉食,但他从没有听过这句话。 “你没醒,我不敢睡。”坦白说对方睡不睡对他的伤没有任何帮助,但那代表一种重视,一种将他段锦放在心尖上的重视。 “怎么了?” “本王感觉很不好。” 穆冰瑶变得紧张:“哪里不好?背部、肩膀?伤口裂了?” “不能碰你,感觉很不好。” 穆冰瑶:…… “瑶儿?” 穆冰瑶整个情绪突然溃堤! “你这个混蛋!你怎么能这样冲进去救人?你如果死了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我怎么办?看到你毫无血色的躺在床上,背部坑坑洞洞,你知不知道我也会疼?看到你浑身是血我也会害怕?” 穆冰瑶突然哭了出来,而且是不管不顾、蛮横骄纵的痛哭,把一整晚的无助、慌张通通都化成泪水对段锦宣泄出来,让段锦一时呆楞住不知如何反应。 “小仙姑……” 穆冰瑶伸手抱住他的脖子,她想紧紧抱住段锦,却又怕碰到他满是箭伤的背;一边哭、一边笨拙的亲着段锦的下巴,那里有一些青色的胡渣刺着她,但这样轻微碰触的刺感,却让她莫名的有安全感。 段锦被她亲得呼吸粗重起来,哭笑不得的看着穆冰瑶:“瑶儿,本王知道你很感激,但……你确定要这样点火……” 他都被她亲硬了! “你这个混蛋,我才不是要感激你,我是在告诉你,如果再有下一次,或者你死了,我就这样去亲别人,去给别人点火。” “你敢──呃!” 段锦浑身一僵,因为穆冰瑶亲向他的喉结:“敢,怎么不敢?你以后再这么不管不顾,等你死了,管得着我吗?” 女人的馨香喷洒在他的颈间,段锦真想抛弃所有理智扑倒她! 段锦怒道:“本王死了你也不──” 穆冰瑶咬上他的唇,她眨着泪眼,双手抚上他冰凉如玉的唇,一反方才的负气霸道,唇角微微往上一勾:“别说话,瑶儿只想亲亲你,谢谢你又活回来。”声音嚅嚅软软,说完又亲了上去。 段锦喉咙干涩,低头看到她天鹅颈上的冰鉴宝玉。 他们的缘分,原来那么早就开始了。 他在她耳轮用气音道:“瑶儿既然想亲亲本王,能不能也亲亲别的……地方。” 穆冰瑶:…… “瑶儿,我疼,超级疼……” 没过多久,帐内传来男人闷哼的声音,感觉既痛苦又隐忍;帐外树上王妃小队们眼眶又红了。 殿下这般要面子的人,竟然出口喊疼,还忍不住闷哼出声,这箭毒实在厉害!林虎头罪该万死…… 帐内段锦弓着身体,头往上仰,眼角余光看自家小仙姑的头在身下起伏,小段锦被刺激得不断胀大,呼吸就变得更粗喘急促。 他家小仙姑的嘴,实在厉害…… ***** 翌日,穆冰瑶终于有机会听到段锦的梦,她诧异抚摸自己颈部的冰鉴宝玉。 “我娘在我叁岁左右就被王氏害死,我只知道府里人都叫她芷姨娘,是个歌姬,是我父亲一次南巡时买回来的侍妾。她……有灵力?会巫术?太匪夷所思了。” 段锦挑眉:“本王不觉得。你能做预知梦,一凡又说你精神力特别强,或许你的母亲正是来自自治部的白巫族,所以你也有灵力。” 穆冰瑶失笑:“愈说愈玄了。” 辰时,当众人见到穆冰瑶和陆一凡扶着脸色苍白,但精神尚好的段锦出现,众人都一脸惊喜;伍新、唐晔等人又要请罪一番,但立刻被段锦阻止。 “本王对做过的事,从来不浪费时间后悔;只是往事不可谏,来者犹可追,那些害本王受伤的金银珠宝,若不拿到手,本王也不会服气;更何况叁帮叁百个杀手如无意外,这两日就会齐聚虎头帮。” 唐晔:“他们一定已经知道昨晚有人夜探地道,若发现殿下和二姑娘不在淮王别府,一定会联想到昨晚夜探的人是殿下。” 段锦点头:“你们对虎头帮了解多少?那只猪头知道黑云骑的存在吗?”段锦已经知道云家军改名的事。 伍新立刻将一张舆图摊开:“这是虎头峰地形图,虎头帮众约有四五百,除了林虎头善机关,其他人多仗恃一身蛮力在丹城打家劫舍、抢劫商队;丹城的总兵简懿也曾围剿过虎头帮,但虎头峰地势险峻,几次无功而返后,不知为何也没有后续。” 唐晔在地图上标示出林虎头设的陷阱。 穆冰瑶突然道:“看简夫人和简樱身上的衣料珠钗,简懿身家颇为殷富。” 段锦冷眉一挑:“看来简懿安逸太久了。” 陆一凡突然说:“殿下,昨天一凡在治疗迷花毒时,发现迷花是很好的麻醉药,萃取简单,没有副作用,比麻沸散好。今早帮殿下背部换药,就加了少量的迷花花汁。” 段锦一喜:“难怪本王觉得灼痛感减轻不少。” 伍新道:“如此说来,迷花对经常作战的士兵而言,反倒是一剂外伤良药。” 陆一凡对大风族长说:“族长,等炼羽族搬来,一凡可以教族人如何制迷花药粉,这绝对是所有外伤大夫趋之若鹜的圣品。” 高峰一脸欣喜:“出战的将士也有福了。” 唐晔:“若淬在针上,也是夜探敌营的好物。” 段锦突然问:“如果误食了迷花呢?” 陆一凡一听嘿嘿两声:“等等去采一批迷花来,一凡蒸馏一瓶最纯的给殿下,今晚就让人投在虎头帮的水井中。” 任凭壮如水牛也一口倒。 伍长啸等人此时被叫过来,看见段锦清醒坐在议事营,惊喜到眼眶灼热,纷纷跪下请罪。 段锦自然又晓喻一番,让他们尽快进入主题。 伍长啸说昨夜突击队远远观察虎头帮,他们整晚灯火明亮,并且在地道附近进行地毯式搜寻;好在他们撤退时已经清除痕迹,对方搜索范围出了一里,就再也找不到他们的足迹。 李六经昨天一事,对段锦无比佩服:“殿下,虎头帮地势险峻,要道上他们都备有擂木滚石,易守难攻,唯一可以靠近的,还是咱们昨天走的那条路;但经过昨晚,恐怕这两天很难再上虎头帮。” 白泽出声:“既然咱们进不去,可以把他们骗出来。” “骗出来?他们都贼成精了,怎么骗出来?” 穆冰瑶看了一眼白泽:“要引山老鼠出动,自然得有诱饵。” 段锦脸色一沉:“不行,本王不可能让你去冒险,白先生,你想都别想!” 白泽拱手:“殿下,在下可没那个胆让王妃当诱饵,但蛮蛮可以冒充王妃,将那四百个杀手引出来。” 白泽指着大桌上的山势图开始擘划,众人眼睛纷纷亮了起来。 段锦锐眸一闪:“很好,打仗交给你们,而我们……” 穆冰瑶接着道:“抢黄金去。” 抢黄金去? 穆冰瑶拿出一张图纸,纸的两边各画了一条较粗的直线,直线中间有密密麻麻的数十根线条交错纵横。 李六惊讶:“这是那个……光线机关!” 张大同伸出手指:“没错!我走到这里,李六在这里,然后我们就出事了。” 唐晔和伍长啸诧异地看向段锦,昨晚那么危急,殿下竟还能这么精准记住那五十条线。 段锦似乎在回应唐晔和伍长啸的怀疑,桃花眼睥睨傲然:“本王不是说要再去一次?那自然要把光线走势图记清楚。” #138谢谢妳是一个坚强的女人「Рo1⒏аrt」 “当时这么危急,殿下怎么能……”李六一脸佩服。 “本王要救人,自然要盯着你们;既然要盯着你们,闲着也是闲着,那就顺便记记呗。” 顺便记记呗…… “本王说过不做没把握的事,但一旦决定要做,就一定会做好。林猪头搬了那些金银珠宝馋本王,本王不去拿都不好意思。”他看向大风和白泽:“就当本王恭贺炼羽族的乔迁之喜。” ***** 议事完段锦回房喝药睡下,穆冰瑶找了大风、白泽和陆一凡,将段锦从地道回来作的梦说了一遍。 眼前叁人都是聪明人,一听就知道穆冰瑶要说什么。 陆一凡说:“王妃,你的意思是你的母亲可能是巫族女子,所以你也可能具有巫族的能力?” 穆冰瑶点头,望向大风和白泽:“族长和白先生对巫族了解多少?就你们所知的巫族,是不是真具有可以治疗伤口和封闭记忆的能力?” 白泽沉思片刻道:“南疆自治部里,最不为外人知的就是我们炼羽族和盘踞神女山的白巫族。我们炼羽族仅剩千人,而白巫族的人数更少,可能五百人不到。” 大风说:“就老夫所知,白巫族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施展巫咒;族里灵力最强的女子会被神女山灵选为神女,她能得到神女山神所有灵气,听说可以活死人、肉白骨,但这仅是传说,老夫并没有亲眼见证过。” 白泽点头道:“白巫族人是不出神女山的,因为听说出了神女山,感应能力和灵力就会消失;所以各族有人得病,都得亲自扛上神女山去,才能得巫族救治。” “神女是一直到死亡,才会有另一名神女出现。听说上一任神女十几年前在神女峰失踪,但是神女山神并没有降下神迹指派新神女,所以白巫族现在分了两派,一派逼长老从族里选一名神女,一派则坚持继续等待神女山灵的神迹。”大风看着穆冰瑶。 “知道那失踪的神女叫什么名字吗?”穆冰瑶问。 大风摇头:“这老夫就不知道了。” 白泽说:“王妃可以对抗我族笛音,又能与翼龙沟通,这一点的确很像白巫族的感应能力;再加上殿下的梦,王妃的母亲或许真是白巫族女子也说不定。” 大风突然抽起腰中长箫,对着穆冰瑶吹奏起来;一声绵长浑厚的箫声陡然拔出,穆冰瑶的脑袋似被利刃一穿而过! 呜── 她用两手摀住自己耳朵! 白泽急道:“王妃,试着让自己五官不要理会箫声,以精神力试试,看能不能将族长的箫声驱逐出去!” “瑶儿!”段锦原本已经睡着,但听到箫声立即冲出来,跌跌撞撞来到穆冰瑶身边;只见穆冰瑶一脸苍白,额上沁满汗珠,紧蹙的眉心、剧烈颤抖的身子告诉他们,她正承受箫声尖锐如刀的临迟…… “族长,快停下来!” 段锦舍不得穆冰瑶痛苦,但他一说手就被穆冰瑶紧紧攥住! 她摇摇头,闭着眼睛坚持说:“不要停,我还承受得住!” “瑶儿!” “殿下,族长不会让王妃出事。” 穆冰瑶眼前有一团一团的光团在回旋,也有一大把五颜六色的丝线在飞舞。光团像铁槌不断朝她撞击,而丝线缠绕她的脖子,让她呼吸困难! 大风的箫声绵长,微敛的眸却渐渐睁亮;从来没有人能对抗这样程度的箫声,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穆冰瑶,竟然抓着段锦的手,稳稳站着。 穆冰瑶紧蹙的眉心渐渐松缓开来,段锦身上的木梨气息缓和了她的紧张,她觉得自己可以再大胆一点。 忽然间,她脑中那几团五光十色的光团不见了,那些杂乱无章的线条也没再扼住她的脖子;甚至她还能“看着”那些线条,并且产生“上面那一条蓝色松开,给下面红色丝线抽离”这样的想法。 更令人吃惊的是,意念一到,蓝色细线竟乖乖听话,缓缓往上提了些,空出缝隙,然后红线缓缓从缝隙抽离了开来! 红线一抽离,不再与其他线条纠缠,她的头疼就轻了一分。 连段锦都感觉到穆冰瑶的变化,她一手紧紧握住段锦的手,另一手缓缓上扬,灵动白皙的手指伸到自己的胸口,挽了一个很复杂的手势,好像在画符,又好像在抽线,但她的表情渐渐轻松,嘴角甚至还隐微上扬。 秋月冲了进来,口中嚷嚷:“不好了!你们快出来看,外面好多小鸟掉下来──小姐?” 陆一凡忙让她噤声。 浑厚的箫声不断变化,但穆冰瑶的表情却愈来愈舒缓;大风针对她的箫声攻击已经快要不能影响她了。 穆冰瑶的脸颊由苍白转为红润,眉宇舒展,气息平和;紧闭着的眼睛上,那一对羽睫不断颤着,好像随时准备展翅,精致的脸庞泛着一层朦胧的浮光。 段锦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看花了;他看到那对美丽的睫毛轻扬,穆冰瑶张开了眼睛,目光清澄的看向大风,玫瑰花瓣似的粉唇掀动,微微勾起一抹美丽的弧度。 “大风族长,这支曲子真好听。” 大风的箫声骤止,手腕漂亮一旋,长箫又回到了他的腰间。 大风赞叹:“王妃的精神力,就算不是巫族女子,也绝对高出常人百倍。” “瑶儿?”段锦一脸紧张,伸手抚着她的脸颊:“你真的没事?” 穆冰瑶露齿一笑:“从来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候了!” 某桃花眼半瞇:“比本王和你在一起感觉更好?” “段锦!” 咳咳!咳咳咳! 两位,你们是希望我们出去呢?还是出去呢…… 秋月突然“啊!”了一声:“殿下、小姐,外面一堆小鸟从天空掉下来!” 大风大笑:“殿下,王妃,咱们出去看看,你们就会知道方才王妃对抗的力量有多大。” “今天可以烤鸟肉吃了!” “这是不是叫老天爷……赏午膳?” “是天下有白吃的午餐!哈哈哈──” 外头一群人拿竹筐捡昏迷的小鸟,段锦和穆冰瑶诧异不已,这些鸟都是禁不住大风箫声的攻击,纷纷昏迷掉落的? 而穆冰瑶扛住了这样的箫声。 大风眼神悠远:“我族是火凤凰的后代,流传下来的鸣声可以随意穿入任何动物的脑中。”他看向穆冰瑶:“王妃,你刚才对抗了我炼羽族的凤凰迷音,这绝对是了不起的精神力。” 李六突然从营账后拖出一头昏厥的山猪,咧着白齿:“殿下、王妃,今晚李六给你们烤山猪吃。” 段锦也笑了:“烤山猪,好兆头!” 用完午膳,穆冰瑶找大风继续训练自己的精神力。 不到两个时辰下来,穆冰瑶已经精疲力竭。 “王妃,今天到此为止,你的进步已经相当惊人,欲速则不达。” 穆冰瑶点头,她也明白这个道理。 “谢谢大风族长。” 穆冰瑶回到寝帐,做了简单的洗漱,坐在床缘审视段锦,却突然被他一手拽入怀里,将被子盖在她身上。 “陪本王睡一下。” 穆冰瑶惊呼:“你的伤……” 段锦“啧”了一声:“没有毒的伤不叫伤。” 穆冰瑶凝睇一眼段锦……嘴角悄悄上扬,嗯,她的男人很强。 穆冰瑶很乖的缩在段锦怀中,将自己的头小心靠在他的肩窝。 “阿锦,谢谢你……谢谢你是一个强壮的男人。” 段锦突然张开眼睛,迷人的桃花眼有揉碎的星光:“瑶儿怀念本王的强壮了?” 段锦说话的热气挟带魅惑气息,让穆冰瑶瞬间涨红了脸:“我累了,要睡一会儿。”说完转过身,闭起眼睛装死。 段锦低头吟笑,强硬地将她转过来搂着,细碎的吻落在穆冰瑶的额头碎发上,薄而温的唇带着宠溺。 “小仙姑,本王也要谢谢你,谢谢你是一个坚强的女人。” 他解了穆冰瑶里衣,扯开绯色肚兜,大手抚上胸前柔软。 “你……唔……” 段锦手口并用,坚强的女人咬着唇,还是从寝帐里透出暧昧的哼唧声……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尒説+影視:ρ○①⑧.αrt「Рo1⒏аrt」 #139再探地道 傍晚,虎头峰就有消息传来,叁百个杀手齐聚虎头帮。 突击队员带着迷花毒想靠近虎头帮的水源,却无功而返;有几个武功特别高强的杀手,阻挠了他们。 晚上,蛮蛮伪装成穆冰瑶,两名炼羽族姑娘柳莺和画眉,也分别化妆成云倩和秋月,回到淮王别府,和十二罗剎会合,并放出消息,明日穆冰瑶和淮王要进丹山。 晚上,齐敬和云倩守在段锦的寝帐外。 云倩坐在一棵树上,瞅着她斜下方大石上齐敬的背影;以前觉得齐敬木讷憨厚,这样的人在黑云骑里没什么特别。他武功不差,长相没有淮王丰神俊美,也没有伍哥哥高大英挺,相比起来,云倩更加崇拜没有武功、但医术不凡的陆一凡。 然而奇怪的是,自从他背着受伤的淮王殿下回来,她却被齐敬身前那一大片血迹给吓坏了! 自从自己遇到穆冰瑶,还没有哪一刻这般恐惧过;她一直以为她最在乎的就是穆冰瑶的生死,但当她误以为齐敬胸口流了那么多血,她就觉得自己脚底冰凉,甚至还微微颤抖。 当她知道那血不是齐敬的,即使也为淮王担心,但心底涌现的放松感,隐密而清晰;甚至看他自责守在段锦帐外,浑身脏污一脸哀伤,她心尖也被揪得微微发疼…… 齐敬突然起身,仰头看向云倩;在柔和皎洁的月光下,云倩白皙脸颊上突然冒出两抹红云。 他一楞,云倩竟然会脸红? 齐敬眼神又黯淡下来,云倩当然会脸红,因为伍长啸来了。 “倩儿。” “伍哥哥。”云倩从树上跳下来。 伍长啸没有遗漏齐敬闪过的失落,他压了压想上扬的嘴角。 伍长啸来到云倩面前,故做亲昵摸摸云倩的头,果然发现齐敬一双眼睛迸射怒火,伍长啸瞬间心情大好。 他从小呵护的妹妹也到了有人喜欢的年纪。 伍长啸拿出两柄袖箭机括:“这是队长设计的,上面的箭镞淬了迷花毒,你和王妃一人一柄。”他宠溺地看着云倩:“地道里危险,自己除了保护王妃 ,也要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 云倩点头:“伍哥哥也是,突破岗哨困难重重,你也要小心。” “我家倩儿长大了,这么久没见,是不是还不爱鸡胸肉只吃鸡腿?讨厌吃鱼肉却最喜欢啃鱼头?” 云倩和齐敬都愣住了。 云倩呆楞看着伍长啸,她什么时候只吃鸡腿不吃鸡胸?又什么时候爱啃鱼头了? 齐敬更是一脸苍白,天!他竟然完全不知道!他以为云倩爱吃鱼肉,每次都把鱼头留给自己;他也以为云倩喜欢鸡翅膀、最喜欢的菜是黄金豆腐。 完了、完了!云倩一定讨厌他了! 伍长啸觉得某人被打击得信心全无,为了明天任务顺利,他决定适可而止。 他看齐敬:“齐统领,‘我家倩儿’明天就请您多加照顾。” 你家倩儿? “这不用你说。” 哼,什么你家倩儿?她又不姓伍,等哪天我就把你家倩儿变成我家的! 伍长啸又宠溺捏捏云倩鼻子:“伍哥哥不常在你身边,自己也要多照顾自己,先走了。” 云倩楞楞看着伍长啸背影,她完全不明白他刚才说的话。 一回头,觉得齐敬的背影更幽暗了。 ***** 第二天,斥候回传,四百名杀手在林虎头的带领下,于巳时从虎头峰出发,而蛮蛮假扮成穆冰瑶,乘着马车,在十二罗剎与高峰黑豹骑护卫下,一大群人开始上山。 林虎头的人听到穆冰瑶身边只有一百多名官兵,笑得前仆后仰:“他们以为这样就能抵御本帮主的攻击?哼,这次四帮联合,绝对要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修罗门的首领陈霸天:“林帮主,不要大意;淮王的战神封号不是浪得虚名;‘欲杀我妻者皆如是’的牌子也不是挂假的,一切小心为上。” 林虎头一脸气愤:“哼!段锦敢夜探本帮地窖,就算他没死也去了半条命!陈门主不是看到那机关下的锦袍和血迹?段锦现在就算没死,中了本帮主的毒,也算一脚踏进了阎王殿;那辆马车,与其说是给穆冰瑶,不如说是给段锦的。” “没亲眼看见,还是小心一点好。” 解忧堂堂主西门无双一对艳冶美目,看着自己涂满腥红的指甲:“听说穆冰瑶貌美如花,才让段锦捧成了心肝儿,为她杀尽天下寻衅的杀手?本堂主倒想看看,那第一红妆有多美?才能把玉面战神迷得团团转。” 林虎头露出一脸淫秽:“那穆冰瑶还真是极品,本帮主说了,你们杀穆冰瑶之前,本帮主要先玩一次,玩到了自然不跟你们分那一万两。” 苍山派掌门东方岩沉声道:“能杀我苍山派大弟子贺擎,你们觉得那段锦是省油的灯?听说他的黑豹骑厉害无比,咱们不能掉以轻心。” 他们埋伏在还未到石台的山径两旁。 东方岩低声问林虎头:“林帮主,你知道聂驼峰上有什么?感觉穆冰瑶和段锦是要上聂驼峰?” 林虎头细眸精光乍现:“以前本帮主就怀疑聂驼峰上有人,现在本帮主怀疑,那可能是淮王藏私军的地方。” 西门无双道:“听说这玉面战神长得可俊俏了,等等本堂主瞧瞧,若真不错,本堂主就将他带回解忧堂,让他一生无忧。” 林虎头等人嘴角微抽,人家玉面战神是十八岁的俏郎君,你一个徐娘也想吃,真是…… 一声鹰嗥,那是虎头帮的暗号。 “来了!” 同一时刻虎头帮寨下。 唐晔、伍长啸和李六各带百人伏击兵,分叁路悄悄摸上虎头峰。 他们浑身迷彩绿衣,借着荒烟蔓草的掩护,一路破坏掉虎头帮在东麓、西麓和南麓上山路径的埋伏陷阱。 一炷香之后,伍长啸暗戳戳突破第一关岗哨;没多久,李六也突破另一边,并发出信号。这时林虎头才刚带着四百杀手来到埋伏地点,根本不知道有五百名黑云骑,正蹲在他山寨下准备端了他的老窝。 至于锦瑶一行人,此时也来到了地道入口。 段锦身上伤口被陆一凡紧紧固定起来,让他行动时,肩膀的活动不会造成伤口破裂。 所有人都小心翼翼,他们知道林虎头一定会对地道机关重新部署,每个人都无比慎重。 陆一凡也跟来了。 才来到地道口,陆一凡就发现至少叁种稀有毒草和两种稀世草药:“发财了、发财了!殿下,这叁个月,一凡一定让丹城成为殿下最大的财库。” 穆冰瑶此时微微发楞,段锦紧紧牵着她的手:“怎么了?” “殿下,你是从这里回去,晚上才梦到我娘?很神奇,我方才试了一下精神集中,竟然可以感受到我娘亲的气息。” 所有人眼睛都瞠得大大的,陆一凡说:“会不会王妃的母亲到京城前,来过这里?” 段锦道:“不排除这个可能,但瑶儿的母亲一定不只是经过这里,而是曾在这里做了什么,所以本王才会在这里解封记忆。”段锦认真严肃地看着穆冰瑶:“瑶儿,里头危险重重,你的娘亲已经死了,就算等会儿发现什么,也不能不管不顾的冲上去,明白吗?” 穆冰瑶用力点头。 他们点起火把,齐敬、云倩走在最前面,接着是段锦和穆冰瑶、陆一凡,其后是影一到影四四人,无言殿后,影五到影八四人则守卫在地道口。 林虎头改了地道陷阱,走不到叁十尺,他们就遇到第一个难题。 那是一个水潭,潭水黝黑,旁边没有可立足之地,潭面长度超过叁丈,就算是轻功了得的人,一跃也无法越过;而潭面没有可借力的石头或凭借物,所以徒有轻功,也英雄无用武之地。 齐敬将火把交给云倩,拿出一支飞镖射出,立即命中地道角落的一只老鼠。齐敬以剑刺着老鼠尸体,将它浸入黑色潭水。 只见硕大老鼠瞬间腐蚀成一具白骨,长剑刺不住,鼠骨沉入水中。 齐敬哼道:“这林虎头有钱没处花,光这一潭毒水,也所费不赀了。” “无言。”段锦道:“你过得去吗?” 段锦轻功与无言在伯仲之间,但现在段锦受伤。 无言眼睛半瞇,最后摇头。 “没有其他办法?”穆冰瑶问。 段锦瞇着他的桃花眼:“才第一关就想难倒本王?影一,给本王飞虎爪。” #140本帮主怎么举不起来? 段锦让无言用外衣把飞虎爪的爪勾包起来,缠在腰上:“你以岩壁两侧为施力点,蹭过潭面去,将飞虎爪嵌进对面石门之上;齐敬,你将绳索另一头绑紧在那面石墙,最后过来时,解下飞虎爪,再用无言的方法过来。” 无言缠好飞虎爪,身子一纵,先往右壁蹭去,轻轻一点又往左前方壁面弹去,完全不加以停留;如此一左一右各点两次,无言便如飞燕落到了潭水对面。 “无言轻功真俊。”穆冰瑶赞美一声。 “那是瑶儿没见过本王的。” 穆冰瑶立刻无言,这人还能再小气一点? 无言和齐敬绑好虎爪勾,有这么一条绳索,众人就好过去了。 段锦左手环住穆冰瑶的腰,跳上绳索,一个兔起鹘落,轻轻一点,人就到了对岸。 接着影一、云倩、影二、影叁带着陆一凡、影四都过来了,最后轮到齐敬。 齐敬解下飞虎爪,模仿无言的方式过来,没想到当他第叁次往右墙一点,似乎踩到了什么,壁面一块砖头突然往里陷下,潭水“哗啦”,溅起好几道毒水柱,齐敬跳到一半,忙用披风遮住身体,而无言迅速扯动绳索,一把将他拉了过来! 所有人重重呼出一口气! 穆冰瑶道:“那林虎头心思也算缜密了。” 一旁的云倩脸色苍白,咬唇不语。 众人又继续往前,沿路碰到了两处陷阱和暗箭,也都被段锦破解,然后他们来到了一处石门。 一打开,是一个地下迷宫。 “上次迷宫不是破了?怎么还是迷宫?”齐敬问。 段锦:“不一样,上次每个房间只有四道门,这一次却是六道门。” “蜂巢迷宫。”穆冰瑶道。 段锦点头,蜂巢迷宫的难度可比四门、五门迷宫大了不知几倍:“咱们可能要耗至少一个时辰。” 穆冰瑶问:“你走过一次,记得迷宫出口方向吗?” 段锦闭目思考了一下,摇头:“方向记不得,但本王在出口处听到水声,因为那光线陷阱,是利用水折射光源所制成的机关。” “水吗?”穆冰瑶点头:“我试试看。” 穆冰瑶闭起眼睛,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所有人呼吸都放慢,尽量不影响穆冰瑶的感应。 突然,她张开眼睛,一双浓长而卷的睫羽不断上下掀动,一双漂亮的含情眼迸射惊奇的闪光。 “段锦,你相信吗?我听到水声了。” 段锦温柔用双手捧着穆冰瑶的俏脸:“小仙姑说的话谁敢不信,本王杀了他。” 咳咳!咳咳咳! 闪吧、闪吧!现在火把都没这两位亮了。 陆一凡轻咳两声:“殿下,现在这里全是孤家寡人,请殿下和王妃体谅一下属下们的处境。” 穆冰瑶推开段锦,脸颊飞上一朵红云。 段锦脸皮穿透地心,牵住穆冰瑶的手,嘴角坏笑:“你们这群孤家寡人,就好好跟着本王这个有家累的,听见没?” 众人:…… 骚不过,真心骚不过。 穆冰瑶也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了,深吸一口气,推开第一扇石门。 ***** 高峰驾着马车,快速往山径上跑! 罗成等十二罗剎骑马包围着马车,不断隔开两边杀来的人马;黑豹骑在箭弩上都淬了毒液,四百杀手不敢靠得太近;马车一路将四百名杀手引往迷花石台。 “他奶奶的!黑豹骑这么厉害?” 东方岩和陈霸天没想到四帮连手还这么困难。 西门无双一手紫藤鞭想去缠罗成的剑,却怎么也缠不住,嗔道:“这位军爷,淮王给的军饷高吗?要不脱离黑豹骑来侍奉本堂主?” 罗成脸一黑,他知道西门无双这淫妇养了十几个面首,她这是看上他的意思? 恶心! 西门无双难得见到这么有魅力、武功又好的骑兵,穷追不舍:“军爷,你叫什么名字?本堂主可以给你第一护法的职位,让你贴身照顾本堂主!” “妖女!去死!” 罗成从马上跃起,和西门无双打了起来;西门无双见他身材魁梧,一把重剑在他手上使得虎虎生风,一颗春心都不知道荡到哪去?突然收起鞭子,故意让他剑气划开了自己的腰带! 薄如蝉翼的纱衣就这样掀了开来,露出里头艳红的肚兜,胸口那两团雪乳,更因为她的刻意晃动,波涛汹涌! 罗成完全不想看,众人边打边跑,渐渐地所有杀手都被引到了迷花石台,他们不知道那有满山遍野的迷花,以及埋伏许久的黑云骑等着他们。 杀手们在迷花石台将马车团团围住,一百黑豹骑和十二罗剎将马车围在中心。 夏风袭来,花香阵阵;林虎头哈哈大笑:“穆冰瑶,你虎爷来找你了!还不快出来迎接,咱们直接这里洞房花烛,你说──” “飕”一声,一支箭弩射向林虎头,他闪身避开:“他奶奶的!是哪个王八羔子偷袭本帮主?” 高峰冷傲道:“敢污言秽语侮辱王妃,该死!” 西门无双一脸痴迷,看看罗成,又看看高峰,刻意挺了挺自己傲人的胸脯:“黑豹骑的军爷都这么英明神武吗?惹得本堂主都想从军了;两位将军,这里香气袭人,宛若人间仙境,咱们别打了,找个地方一起快活快活,如何?” 她身边的女杀手们也各个眼神乱瞟,都在寻找可以“快活”的对象。 高峰和罗成浑身抖鸡皮疙瘩。 东方岩皱眉:“西门堂主,别忘了我们的目的是杀穆冰瑶,其他勾当等杀了她再说!” 西门无双瞅东方岩一眼:“人家林帮主要享受穆冰瑶,咱们闲着也是闲着;听说穆冰瑶的两个婢女貌美如花,东方帮主和陈门主不如也爽快爽快──” “飕”一支弩箭又射过去,高峰气道:“妖女,你的嘴真脏!” 这妖女的嘴,和他们兵痞子有得比。 “哈哈哈──”陈霸天粗犷的笑声响了起来:“本门主承认你们黑豹骑是个对手,但寡不敌众,你们想对抗我们四帮连手,无异是痴人说梦!” 高峰和罗成和他们一来一往,就是在和他们耗时间;闲扯到快一刻钟,确认迷花之毒已经入体;高峰右手突然一举,一道箭烟直冲天际,天空立即画出一道红色烟痕。 林虎头心里一个“咯噔”,但为时已晚,地面已经隐隐震动。 咚咚咚咚── 一股让人透不过气的威压往他们袭来,黑云骑近千人分别从山上、山下,以及岩上窜出,人人手持枪矛箭弩,瞬间就将他们四百人包围起来。 林虎头面容扭曲:“竟敢设计本帮主?淮王出来!” 东方岩沉声道:“我们速战速决,直接冲向马车,杀了段锦和穆冰瑶。” 陈霸天大喝一声:“掩护我四人,上!” 高峰揭剑长喝:“众将士!杀──” “杀──” 此时蛮蛮和柳莺、画眉也冲破车顶一跃而出,加入高峰与罗成的行列。 “可恶!穆冰瑶是假的!” “怎么回事?”林虎头金刀一挥,发现金刀重了百倍:“本帮主怎么举不起来?” 高峰冷笑:“林虎头,你需要把你的隐疾公告天下吗?” 西门无双发现自己的手也麻了,连鞭子都握不紧,惊恐尖叫:“本堂主怎么没感觉了?” 罗成一脸嫌恶:“妖女千人骑万人枕,本队长对你更没感觉,杀!” 这注定是一场不公平的对决。 新成立的黑云骑,也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 ***** 唐晔的突击队已经打通叁路岗哨,堂而皇之进入虎头寨。 唐晔睥睨冷哼:“这种机关,本队长叁岁就不玩了。” ***** 地宫。 段锦一行人每进一石门,影卫都会做记号;但穆冰瑶的精神感应力愈用愈娴熟,水声听得也愈来愈清晰。 现在,他们来到最后一间,一进来,竟然是一个池塘,池塘上有二十来个小石阶,看不出来哪个石阶能踩,哪个不能踩。 那池水,一看也是有毒的。 穆冰瑶指着对面那扇石门:“我可以确定,对面那扇石门就是出口,因为水声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141妳娘亲说本王是好女婿 影一立刻道:“殿下、王妃,让属下上去探路。” “不行,你不知道误踩机关会导致什么后果。”穆冰瑶马上就反对。 齐敬看了一下四周:“这里太宽,没有可供飞虎爪固定的地方,没办法用轻功跃过去。” 陆一凡道:“上面石阶长的都一模一样,难道真的要一个一个踩上去试试看?” “会不会每一个石阶都是陷阱?” “不会,林猪头若要将里头的黄金运出,他一定要有两个出口;一个是他的山寨,另一个一定是这里。如果这是一条死路,他的黄金怎么运走?所以这些石子,一定有一条路径是可走的。” 段锦拿出怀中几颗从外面带进来的石子:“你们都退到门边。” 段锦用力掷出一颗石子,打在一座石阶上,“咚”一声,石子弹入池中,沉了下去。 段锦又弹出一颗石子,轻轻打在另一座石阶上,只听“咚”一声,石阶立即缩入池中,旁边的池水翻涌上来,至少四五尺高,泼溅得到处都是! 众人脸色煞白,就算是轻功了得的段锦和无言,能来得及跳到下一个石阶,也躲不过四周翻涌上来的毒水。 “这……这摆明不给过嘛!欺人太甚!”陆一凡气极。 穆冰瑶抬头看着四周,六边的石墙都一模一样,还好他们走对了门,否则若从别的门打开,一踏进来非跌入毒池不可。 穆冰瑶紧抿着唇,抬头往上一望,石室上面有着简单的线条雕刻,穆冰瑶闭起眼睛,她突然闻到了她娘亲的气息。 “殿下,我娘亲来过这里。” 段锦也随她的视线往屋顶上看,许久突然笑着说:“瑶儿,不是你娘亲来过这里,而是这里根本就是你娘亲设计的。” 众人都诧异地看向段锦,包含穆冰瑶。 段锦说:“本王觉得你娘亲很神秘,她如果是巫族神女,为什么要离开神女山?为什么会在这里停留?然后又流落到京城变成一个歌姬,最后落难被你爹所救?是不是虎头山有这么多奇花异草,她本来想在这里定居,为了不被巫族找到,或不被外界干扰,所以设计了这些机关?” 段锦抬头看向屋顶那些凌乱的线条:“后来你娘亲因为不知名的原因,主动或被动离开这里,最后被林虎头给霸占了这个地方,成为他虎头帮的盘踞地,而这个地道陷阱,就成了他摆放黄金最好的地方。” 穆冰瑶失笑:“说的好像你亲眼所见一样!” 段锦俊逸的容颜散发‘本王就是这么聪明’的神采:“本王虽没有亲眼所见,但你的娘亲却留下线索给本王。” 所有人瞠着眼倒抽口气,陆一凡四处张望:“在哪里?在哪里?” 穆冰瑶也心口一紧,一双美目紧紧凿在段锦脸上。 “她……说了什么?” 段锦双手握在穆冰瑶肩上,眸子里闪着熠熠光辉:“你娘亲说,本王是好女婿,她非常满意。” 众人:…… “段、锦!”穆冰瑶用力跺脚,鼓着腮帮子:“到现在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陆一凡等人自动低头,他们的眼睛都快瞎了,真的骚不过…… 有家累的都这样欺负人! 段锦却一脸正经:“本王说的是真的,你看!”说完,他“飕”一声,一口气发出七颗石子,“咚、咚、咚”分别打在七座石阶上。 石子一弹直接入水,石阶不动如山,完全没有惊起任何波澜。 所有人瞬间傻了! “这、这、这──”陆一凡指着池面:“王妃的娘亲……真的显、显灵了?” 穆冰瑶心里也震惊到不行:“你、你……” 段锦的下巴抬得可高了,表情傲到不行:“本来本王只是想挖了林猪头的黄金,但现在本王相信,那光束机关后面,一定有你娘亲要给你的重要东西。” 穆冰瑶激动道:“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找到机关的?”穆冰瑶柳眉一竖:“说人话!” 段锦捏捏穆冰瑶的脸颊,眼睛蓄着柔情:“你娘亲不是留信息给本王,是留给你。”说完他食指指向屋顶。 所有人抬头往上看去,屋顶除了一堆线条,什么都没有。 “上面只是一些线条,没有字啊?” “难道那是巫族的文字?” “哪有那么奇怪的文字,我反而觉得像是画画。” 穆冰瑶突然一震,眼眶渐渐积蓄泪水,段锦将她搂进了怀里。 “看出来了?” 穆冰瑶眼睛闭起来,在她和娘亲叁年的相处时间里,她最有印象的就是那句话: (瑶儿,那一颗星星叫北辰,不管一年四季如何递嬗,它始终都会在那里;方向不变、位置不变,如果迷路了,只要找到那颗星星,你就可以回家。) “找到北辰星,就可以找到回家的路。” 段锦的眼神也变得温柔:“瑶儿,你这么聪明可人,一定是像你娘亲。” 屋顶画了北斗七星对应北辰星的位置,只要找到北辰星,它所对应北斗七星的石阶,就是可以踏过去的路。 段锦抱着穆冰瑶,走在最前面带路,依序踩在那七个石阶上,自然顺利穿过毒池,走出迷宫的门。 现在展现在他们眼前的,就是那五十道光束机关。 他们灭了叁支火把,银色的光线隐隐闪动;齐敬隔两日又回到这里,看到那几条若隐若现的银光,心里不由升起一股气! 穆冰瑶道:“把火把都熄了,留一把就好。” 果然,火把都熄得差不多后,那五十条光束更清楚的呈现在众人面前。 陆一凡道:“这样交错纵横的线条,那李六和张大同实在是……这怎么可能过得去?” 穆冰瑶往旁边走:“大家都摸摸看两面墙壁,或许可以摸到机关,轻一点,仔细一些。” “是。” 众人往两边移动,由于只剩一支火把,大家都没注意穆冰瑶渐渐往光束走去;她今天穿了夜行衣,十分利落,趁大家不注意时,迅速伸出一只脚,往第一条光线跨了过去。 “王妃!” 影四惊呼又赶紧捂住嘴!所有人往光束看去,穆冰瑶已经过了第叁条光线。 “穆冰瑶!” 段锦瞳孔骤缩,控制不住地低吼出声! 穆冰瑶回头,在幽暗的火光中,众人见她不知何时已将头发绑成一条长辫咬在口中,半弯着身子用一种极度缓慢的姿势弯过第四条银光。 她回头,美丽的脸上有一条银光残影,她放下口中辫子:“段锦,等等任你处罚,先等我过去。”脸上是自信满满的笑容。 若提早说,她知道段锦一定不会让她试,所以她先斩后奏。 段锦浑身冒着冷汗,双手在两侧紧紧攥着,手心已经全湿;他呼吸粗沉又急速,声音几乎是抖的:“穆冰瑶,如果你敢给本王出事……” 第七条…… 穆冰瑶窈窕的身影或缓或急、或高或低不断前进,段锦等人完全不敢出声,只是将一双眼睛紧紧盯在穆冰瑶身上,连呼吸都不敢,就怕一个声响影响到她的安全。 段锦又将披风拿在手上,目眦欲裂。 无言上前:“我。” 段锦已经受伤,若穆冰瑶有万一,无言就会冲进去救王妃。 段锦将披风交给无言,牙齿紧咬,心里已经想了至少一百种狠狠修理穆冰瑶的方法。 场中窈窕的身影还在银光中穿梭,穆冰瑶趁一个转身,回头看到段锦那宛如溺水的表情,竟嘤咛笑了一下:“大妖孽,你的表情好丑啊!” “闭嘴!你给本王专心点!” 第十八条…… 穆冰瑶幽幽叹了口气:“大妖孽,记不记得宫宴的时候,瑶儿跳了一支‘春江花月夜’?那时候你还看不出来瑶儿筋骨很软吗?这种机关,咱们这些人只有瑶儿做得到,你放心,你画的图瑶儿都记在脑中。” “穆冰瑶你闭嘴!本王叫你专心!”段锦一双眼睛血红。 第二十叁条…… “段锦,虽然我有九成把握可以过去,但若我最后失败了,不小心死了,我先说,瑶儿很高兴这一世碰到你,真的。” “你给本王住嘴!”段锦后槽牙都要咬崩了:“穆冰瑶,本王说过这辈子跟你没完!你若敢出事,本王一定冲进去,抱着你一起死!” 第叁十五条…… 穆冰瑶姿势不是普通的怪异,但从她玲珑的身段表现出来,又极为优美。 她声音清脆如珠玉,在地道中荡着回音:“那可不行,你会是新帝星,大秦百姓需要你,豹云双骑和炼羽族也需要你。” “可是本王需要你!”段锦瘖哑出声! #142高兴,本王高兴死了 第四十二条── 云倩的眼泪掉了下来,齐敬、陆一凡、影一等人眼眶也又湿又热。 穆冰瑶此时一脚站立,为了保持平衡双手张开,身子微微倾斜,宛如一只美丽张翅的天鹅。 她的唇角微微上扬,眉眼弯弯,肌肤泛着银光,全身都被前后交错的银线镀了一身蒙蒙的光圈,仔细看还能看到光圈中浮游的尘埃。 她的声音缥缈却带着情意:“瑶儿这辈子最幸运的,就是认识你,段锦。” “穆冰瑶拜托你不要再说话、给本王专心!已经四十七条了!”段锦几乎是用吼的。 云倩不断揉着眼睛,眼泪掉得太快,视线总是模糊看不清。 齐敬站到她身边:“不怕,王妃会成功的。” 陆一凡等人紧紧攥着拳头,心里想的都是王妃会成功的。 一定会成功的。 还剩下叁条。 她吐出一口气,这叁条也是最困难的叁条,缝隙都是一点点,她必须一口气以一个下腰的动作,单脚跨过叁条交汇的空隙,那是唯一一个可以通过的路线。 一个不小心,前面四十七条都是白走的。 其实穆冰瑶也怕死,她死过一回,知道死的滋味;而且她相信,这一世若死在这里,她一定会很不舍,而且会更痛苦。 因为这一世她爱上了段锦。 他真的很好,好到一想到他,她的心就会软软微微的疼。 她舍不得就这样放开他,她想陪他一辈子,与他一公对一婆,白首不相离…… 突然,她觉得自己前面说的都很矫情,什么她若死了,不要他陪什么的,简直胡扯! 她背对段锦,喊了一句:“大妖孽你放心,我一定会陪你走到最后!” 穆冰瑶说完话,一个下腰、闪身,右腿跨了过去,左脚缓缓抬起来,所有人的心脏都提到了喉咙口,眼睛注视着穆冰瑶额头的汗滴下来…… 啪咑!水珠差点削过第五十条光束的边── 收拢左脚,她过去了!她通过了那五十条致命的银色光束。 “段锦,我成功了!” 陆一凡直接腿软瘫坐在地上,云倩身子一歪,齐敬立刻扶住她。 影一四人飙出了眼泪,无言喉咙咕哝了两声,吐出一个“好”字。 王妃,好样的。 至于段锦,一双凛冽冰眼直盯着穆冰瑶,全身像僵化的石人,一动不动地觑着对面兴高采烈的女人。 “段锦,我过来了!你高不高兴?”穆冰瑶一边跳着一边挥手。 段锦嘴角扬起危险的弧度:“高兴,本王高兴死了。” “什么?你说那么小声,我听不见!” 某妖孽挑着英挺的剑眉:“等本王过去了,亲自到你面前说;快找机关,放我们过去。” 段锦浑身释放的冷空气已经快将身边的人冻死,穆冰瑶还沉浸在她破关的喜悦里,高兴地四处观看。 她看着那五箱黄澄澄的黄金,啧啧道:“林虎头真有钱。”说完又看一眼地上,她踢到了什么?一颗夜明珠? “小仙姑,本王等不及了。”段锦不断张握着拳头。 穆冰瑶拿起一锭金元宝,眼睛笑得都弯了:“段锦,看到这么多黄金,瑶儿真是太感动了!” “那就赶紧找机关,放本王过去和你一起感动。” “哦,好!怪我一下子看到那么多黄金,都要看傻了!” “快一点,本王急不可耐。” 无言已经把披风穿上,冷。 所有站在段锦身后的人,都在瑟瑟发抖。 王妃啊!现在笑得愈欢,等一下死得愈惨…… “找到了!”穆冰瑶找到机关按钮,一按下去,那五十条杀人光束瞬间消失! 段锦首先迈开他的大长腿,挟带令人战栗的冷气,笔直朝穆冰瑶而去── “段锦?”穆冰瑶终于发现玉面战神散发的彻骨寒意,忙敛去笑容,一脸无辜讨好:“段锦?你好好走路啊!笑一个,不是要过来陪我一起感动的吗?怎么……这个表情?” 她开始后退,冷气团却已经威逼到她面前:“段锦……不是吧?你在生气吗?快,快看,这里的黄金──唉呀!” 穆冰瑶又踢到地上不知是夜明珠还是宝石,一个踉跄,整个人就要往箱子栽去,段锦一个箭步,直接将她搂进怀中:“穆冰瑶,你真该死!” 说完,嘴唇就直接压上她的,牙齿直接咬上她的唇。 “疼!”穆冰瑶惊呼。 “你也知道疼?”段锦嘴唇几乎是贴着她的嘴,声音几乎是颤抖的,然后又如狂风骤雨似的压上去。 火热的舌尖探入她微张的口,带着一丝血腥的味道,长驱直入侵袭她的口腔,软软绵绵的触感带着某种急切的索求,让穆冰瑶浑身又酥又麻。 穆冰瑶整个人挂在段锦手臂上,感受两人的唇舌交缠,还有从他胸口传来令人怦然震荡的心跳声! 她闭起眼睛,双手圈上他的脖子,任他惩罚式的吻在她口中掠夺;她知道自己吓坏他了。 陆一凡等人此时全部站得远远的,还好地上有那么多金银财宝可以看;几个人假装很专业,窝在一旁研究起这是什么宝石…… 云倩此时心情也才缓过来,发现齐敬的手一直握着自己的,两人还站在原地。 “你干嘛握我的手?放开我!”云倩想甩开齐敬的手,却被攥得死紧。 “齐统领!”云倩满脸通红。 齐敬又紧紧握了一下:“以后我都会把鸡腿和鱼头留给你。”说完,放开云倩的手,大跨步朝那几箱黄金走去,但两个红彤彤的耳朵出卖了齐大统领的心情。 云倩:…… 段锦仍搂着穆冰瑶狂吻,他紧紧环着她的腰、一手按着她的后脑不断索求。 “殿下──”陆一凡很不动听的声音响起,让两人周身笼罩的高温瞬间冷却。 “呃……”陆一凡两手各拿了一块金砖:“对不起,殿下,一凡不知道你们还没结束;不过,你和王妃要不要先缓一缓,里头很需要你们。”说完赶快闪,藏蓝的衣袍迅速消失在石室一角。 穆冰瑶脸上大臊,她转身欲进石室,却被段锦又拉近怀中。 段锦箝制住她,指腹在她唇上伤口轻抚,引发穆冰瑶眉头一拧:“嘶!” 段锦深邃的眸子浓稠如墨:“晚上等着。” 穆冰瑶一个哆嗦。 段锦牵着穆冰瑶走进石室,立刻被震慑到了。 一堆一堆装着金砖的箱子,珍珠玛瑙翡翠玉石随地乱放、一盒盒快堆到屋顶的珍珠。 一个大木柜掀开,里头竟是蜀锦、云锦、雨花锦,甚至是像流云蚕丝缎,这种宫里一年也只有十匹的昂贵绸缎,这里算算也有上百匹。 更不用说地上随意堆放的花瓶瓷器珊瑚黄花梨木紫檀木,还有满地滚来滚去、拳头大小的夜明珠……。 齐敬咋呼:“这些拿来养豹、云两骑,都能撑好几年。” “瑶儿,感应看看,看能不能感应到什么?” 穆冰瑶看向段锦。 “你娘亲一定有东西给你,才会设这样的机关;这些财物应该是你娘准备的障眼法,她是为了预防有人闯进来,拿走要留给你的东西。” 陆一凡惊讶道:“殿下的意思是,这些根本不是林虎头抢来的?而是王妃的母亲……”陆一凡声音高了八度。 他觉得自己要补充营养了,嘴角怎么抽搐得这么厉害? 无言又吐了一个字:“壕。” 王妃的娘,土豪、霸气、不解释。 穆冰瑶心脏跳得猛烈,她捂着胸口,闭起眼睛。 果然,一道光源骤然划过脑海,娘亲的形象模模糊糊的出现在脑海中── “娘!” 穆冰瑶闭着眼睛,突然大喊一声! 段锦让众人噤声,自己则紧紧握着穆冰瑶的手;穆冰瑶脑中芷姨娘的模样愈来愈清晰,然后一个与自己七分相似的女子,盈盈站立在自己面前。 女子柳眉如画,看起来却不是很高兴,甚至是有些忧伤,穆冰瑶还能听到她长长的一声叹息。 “女儿,想不到你还是来了……” “娘?” #143芷姨娘是巫族神女 芷姨娘身上泛着奇异的光晕:“女儿,如果你来到了这里,表示娘之前封印你的灵力已经被解开了;原本娘希望你能平凡长大,嫁一个疼你的丈夫,平安过完一生;所以娘不让巫族感应到你,封闭了你的灵力,想让你当一个平凡的姑娘,安安稳稳老死;可是如今你在这里,表示你的凤星使命已经苏醒。” “凤星使命?” 芷姨娘一脸心疼:“我的瑶儿,接下来娘亲要说的话,你要认真听──” 十五年前,穆晟还不是丞相,只是吏部初出茅芦的官吏,他与巡抚大人出使南疆自治部,无意中见到了美丽动人的芷姨娘。 穆晟英俊斯文,皮肤白皙;与南疆男人黝黑粗犷都不相同,而南疆女子单纯开放,两人竟然就在神女山下,成就了好事。 这对穆晟来说只是一场艳遇,事后也问了芷姨娘愿不愿意跟他走,成为他的侍妾,却被芷姨娘拒绝了。 芷姨娘没有告诉穆晟她是巫族女子,当然更不可能告诉他她是巫族神女。她身上是有使命的,不能离开神女山。 穆晟虽然惋惜但也不勉强芷姨娘,只当这是一场露水姻缘。 但是,芷姨娘发现自己怀孕了。 神女一旦有孕,灵力就会慢慢消失,担任不了巫族的神女。更糟的是,她看到了自己所怀的女儿,是一颗受劫的凤星。 神女山灵感应到她有了身孕,没有震怒,却十分怜悯她,说她所怀这个女儿,虽独得神女山灵气,却是颗受劫的凤星,会给大秦国运带来重大影响。 穆冰瑶想到她的前世,为了助段钊为帝,自己的手并不干净,许多违弃道义、甚至悖德之事,她没少做,怎么会是一颗凤星? 芷姨娘接下来的话,却解了她的疑惑。 穆冰瑶是吸收神女山钟灵之气而生,本身灵力无穷;但可惜的是,凤星的产生,来自于一场男女野外的苟合。 悖天离德下产生的胎灵,自己活得快意,却要以天下覆败为代价,而自己也不得善终;必须涅盘历劫,辅佐帝星,才能助国助己。 芷姨娘不敢让族人知道她的存在,她决定离开。 她一路往京城走,决定去投靠穆晟;她知道他不是良人,但大秦人重子嗣,她相信穆晟还是会善待孩子的。 芷姨娘是一个禀性纯良的神女,她开始想女儿的未来;穆冰瑶是受劫的凤星,若让女儿恣性妄为,则国家覆灭;但为了延续国祚,女儿又要受苦历劫…… 后来她决定用自己尚未消失的灵力,封印穆冰瑶的能力。 她有一个母亲的私心,若女儿没有灵力,是一个平凡人,是不是能摆脱受劫凤星的命运,即使庸碌,也能平安一生? 芷姨娘曾想直接将女儿的灵力毁去,但她又舍不得,自己是神女传人,知道灵力的美好;拥有灵力,对天地万物和人类情感的感受力可以灵敏百倍、千倍,要她亲手毁去自己女儿的灵力,她实在做不到。 那时她刚好来到丹城,若她要封闭肚中孩子的灵力,她必须选一宝地将灵力封印埋葬;她请求神女山灵协助巧设机关,凭借灵力得来奇珍异宝掩护,布置成了如今穆冰瑶看到的密道。 就算被别人发现了密道,也会因为那些财物,忽视她真正要隐藏的东西。 未来只要女儿拿着信物回到这里解咒,自然就能得回自己的灵力。 “信物?信物是什么?” 芷姨娘现出一抹美丽的笑容,她说她辗转到了京城,见到了穆晟,当时他已经有了嫡妻和刚出生的女儿;他见到芷姨娘,又听到她怀了身孕,很高兴地将她带回穆府,因为他很期待芷姨娘能帮他一举得男。 芷姨娘说到这里叹了口气,穆晟对外称她是远房表亲,家道中落而成为歌姬,他不忍她在外受苦,所以收她为侍妾。 芷姨娘对名分并不在意,她的灵力告诉她穆晟会对她好,所以她很安心的留在穆府;可是想不到,进入穆府才是她灾难的开始。 在王氏的欺压下,穆晟忌惮王家势力,老夫人见她来历不明也不看待她,她在穆府过得十分艰辛。灵力还充沛时,王氏的阴毒诡计她还能避,但随着她怀孕的月份愈大,她的灵力消失也愈快,好几次她几乎流掉了她的孩子。 就在她怀孕八个半月时,皇家举行狩猎,穆晟是皇帝侍讲,要一同随行;芷姨娘千求万求,穆晟才将她一起带去怀君山。 毕竟她的肚子里,有他期待的孩子。 在怀君山,她感应到一个心地无比干净的孩子,他受伤了,被一只小花豹咬伤;芷姨娘知道他是皇子,兴起了将女儿安危托付给他的念头。 穆晟官气旺盛,她相信这位皇子一定有机会可以见到她的女儿。所以她救了他,以芷姨娘仅存的灵力,医好他的伤。 她看到他身上有一块稀世宝玉,能承受神女山灵之气,于是就将女儿的灵力引注到冰鉴宝玉中,并施以巫咒,让这小皇子将来见到穆冰瑶,能赠以宝玉,归还灵力。 芷姨娘还封锁了皇子看到她的记忆。 接着,穆冰瑶诞生了。 穆冰瑶的诞生,象征芷姨娘灵力完全消失。 没有灵力护体的芷姨娘,最后在一杯感应不到毒物的药酒中,香消玉殒。 芷姨娘说完故事,告诉穆冰瑶如何解咒后,身影就慢慢消失。 “娘亲!” 穆冰瑶大喊一声,陡然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早泪流满面,段锦满脸担忧。 穆冰瑶投入段锦怀抱,想到这个人竟然是母亲安排给她的,心里对母亲的苦心孤诣就更酸楚难受。 原来,她有一个这么厉害、这么好、这么替她着想的娘亲。 “阿锦……你在怀君山遇到的真的是我娘,是我娘医好了你的伤。” 段锦闻言微笑:“本王喜欢这样的答案;这证明本王和瑶儿是老天注定的良缘,本王才是丈母娘决定好的女婿。” 穆冰瑶破啼为笑。 段锦真的很介意她‘曾经’嫁给段钊这件事。 “我娘亲只让你照看我,你倒照看得彻底。” “当然。”段锦一脸本该如此的表情:“本王重承诺,对瑶儿从头到脚、由里到外都要‘好好照顾’。” 穆冰瑶脸一红:“我娘亲要知道你这么没脸,一定──” 石室东面墙壁突然“轰隆”一声!唐晔带着五六个突击队员破墙进来。 “殿下、王妃。天!这、这、这──”众人看到锦瑶二人很高兴,但满石室的金银珠宝又撞进眼里,惊得目瞪口呆。 李六看向伍长啸,楞楞道:“副队长,你、你捏我一下,我不是在作梦……”千万不要啊!我才打了人生第一场胜战! 段锦让唐晔带突击队员将这里固守起来,要齐敬去传令,让伍新、白泽、高峰叁人,带人来清点这里的财物。 石台一役,高峰等人所有杀手歼灭,四帮帮主捆绑关押。 大风带着炼羽族,捕获了十几名逃出石台的高手,一起捆绑起来。 这一次,四百杀手全军覆没。 段锦通知了简懿以及丹城知县,和黑豹骑、炼羽族一起押解四百多个虎头帮匪徒、四帮帮主,以及虎头帮里二百二十箱财物,一路浩浩荡荡回丹城。 虎头帮为恶多年,淮王段锦奉皇命,带着一百黑豹骑和迁入玄丹沟的炼羽族,一举歼灭匪徒的消息不胫而走。丹城做为通州最大、最富裕的地方,人口多、消息传播快,马上就有百姓夹道迎接。 四帮帮主转醒,发现自己被捆绑在囚车里,和虎头帮帮众一起游街示众,羞愤得想大骂,却被堵了嘴,只能瞪着囚车前那挂给自己看的牌子恼羞──欲杀我妻者皆如是。 丹城百姓受虎头帮欺凌已久,这一游街让百姓很解气;丢菜梗石头扔臭鸡蛋的,把那几个帮主羞辱得恨不得立刻死去。 百姓一路跟着游街大队来到行刑场,段锦站上主审台──俊逸非凡宛如天神降临,男人肃穆、女子娇羞,都看着段锦几乎忘了呼吸。 段锦以内力将自己的声音传播出去:“虎头帮帮众长年据啸虎头山,扰我丹城百姓、劫我丹城财物;今日更胆大妄为齐聚修罗帮、解忧堂与苍山派帮众,欲刺杀我皇家成员,罪无可逭。” 段锦语气铿锵:“父皇身在宫阙,心在百姓;常教导皇子‘民为邦本,本固邦宁’的道理,今年得天下第一红妆穆冰瑶一句‘帝王虽瘦,天下必肥’良言,更是心心念念百姓福祉。” “本王身为帝王之子,通州更是本王封地,自当前来除暴安良,还我百姓无忧。今日,本王带领丹城兵马,以及即将迁入丹城的炼羽族人,一举歼灭危害多年的虎头帮,共搜出财物二百二十箱。本王请旨,一百箱缴回国库,留这一百二十箱在丹城造桥铺路、赈灾救济,彻底贯彻‘帝王虽瘦,天下必肥’的道理。” 全城百姓哗然!高喊:“皇上仁德!殿下英明!皇上仁德!殿下英明!” #144本宫这里苦啊! 段锦大手一挥:“今日,本王谨遵皇命,就在所有丹城父老面前,将恶贼斩首示众、以儆效尤!凡伤我大秦百姓者皆如是!” “皇上万岁、皇上万岁!”喊声震天价响、气动山河! ***** 同一时间,以练兵为由,由兵部派出的赵庆、杜海、陈田叁位将领各带一千兵马,也灭了永州的修罗堂、易州的解忧堂,以及靖州的苍山派,打着同样‘帝王虽瘦,天下必肥’的口号,一半财物留当地,一半押送回京城。 霎时间,永州、易州、靖州和通州都沸腾起来!当地恶霸不但被军队剿灭、财物还能裨益地方、造福百姓,国库算一算竟多了一年赋税有余。 四州官员纷纷上表,感谢皇帝爱民;皇帝的民间声望,被推到了空前地步,几乎直追高祖! 民间学院又炒起了一个半月前穆冰瑶那一句‘帝王虽瘦,天下必肥’的话,直说帝王知贤、淮王有能、穆冰瑶有智,实乃天佑大秦…… 这些举国欢腾的话,气晕了在京城的一干人。 段钊暴跳如雷,但因为被幽禁,只能在太子府摔东西! “叫沉嵩、李旭和王浩父子,都给本太子滚过来!” ***** 赵王府。 “这计划实在精彩。” “可他们这么大张旗鼓好吗?淮王带着手下扫荡虎头山,这不是在告诉皇帝他的实力?”一个幕僚不以为然。 欧阳墨摇头:“丹城是他的封地,他有黑豹骑大家也知道,毕竟这是目前皇家唯一可以对抗王家军和莫家军的军队。他用自己的人镇压封地里的匪寇天经地义,更何况才几百人,难不成还矫情的跟朝廷要兵马?而永州、易州和靖州,他借的是附近练兵的兵部人马,人数不过叁千,皇帝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可皇帝是那么好唬弄得吗?杀手联盟狙击穆冰瑶、双命七煞星的谣言烟嚣尘上,他一路斩杀,挂牌,皇帝不会觉得他嚣张、为女色所迷?” “这就是老七厉害的地方。”段钤放下密报,长长叹了口气。 “双命七煞星是诛心言论,传到皇家,别说嫁给老七,穆冰瑶连活命都别想;而且老七一路杀下去、‘欲杀我妻者皆如是’的牌子也一路挂下去,给父皇的印象的确是为了女色大开杀戒,这会让本来毫无破绽的老七,给父皇有了可拿捏的短处。” 他走了下来:“设计这道计谋的人十分高明,既要铲除穆冰瑶,也想打击老七;若幸运一点,还可以让父皇忌惮,最后除之。但是──他们反而利用了这个计划,凸显了这是一个阴谋。” 欧阳墨点头:“谣言说穆冰瑶是双命七煞星,但她之前一句‘帝王虽瘦,天下必肥’,又让人勾起这两叁个月穆冰瑶的事迹。这一句话产生的力量,让大秦一夕之间,国库多了超过一年赋税、永州易州靖州通州多了几百箱的财物,这哪里是让国家覆灭倾颓的七煞星?你让天下人相信他们眼睛看到的事实,还是杀手传出来的谣言?” 段钤接着说:“至于百姓怎么看老七?他斩杀刺客、剿帮灭匪,这是玉面战神爱妻爱民,‘欲杀我妻者皆如是’变成‘凡伤我大秦百姓皆如是’,他还处处打着父皇名号,谁会说穆冰瑶是七煞星?说老七是只爱美人的嗜血皇子?老七本来就有军功,皇子爱护皇上赐婚的准王妃不应该吗?风行草偃,这下老七更受百姓爱戴。”他冷笑:“不知道太子皇兄此刻还睡不睡得着?吃不吃得下饭?” 欧阳墨赞叹:“至于皇帝怎么看?皇上是穆冰瑶一句‘帝王虽瘦,天下必肥’的受益者;为了名声,此刻也不会妄动穆冰瑶,这就给了淮王和穆冰瑶找传七煞流言的机会。至于淮王的实力,该知道的知道,不能被知道的依旧藏得很好。出动兵部军队剿匪,威望是皇帝的;国库充盈,利益是皇帝的;百姓赞扬,名声也是皇帝的;皇帝别说杀了,如果不赏,都要淹没在天下读书人的唾沫星子里了。” “淮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 赵王敛下眼神,一抹失落很快闪过,从他和瑶儿在一起开始…… 太子府也同样经过一番这样的对话。 王浩抚须点头:“淮王这一招高。他用剿匪这种利民利国的事破除穆冰瑶七煞星的谣言,也只暴露他对穆冰瑶的重视,却很有效隐藏自己的实力。这在皇帝的眼里,成了一个有能力但是有缺点、好用但可拿捏的皇子。” 李旭道:“这一定是穆冰瑶想出来的办法,她智多近妖,是个谈生意的高手,具有扭转乾坤的能力。” “那现在本太子该怎么办?”段钊咬牙。 沉嵩眸子一凝:“破坏段锦和穆冰瑶的关系,让他们成不了婚。” 这话段钊爱听:“怎么让他们成不了婚?” “听说……永安王要回来了。” ***** 张贤妃优雅的把手中的信收起来,交给身边的嬷嬷。 “永安王要回来了。” “永安王?”燕王段钧挑眉。 永安王顾况是大秦唯一的异姓王,救过皇帝的命,也是段锦武艺的启蒙师傅,淮王叁岁时皇家狩猎受伤,就是被顾况所发现,抱回营帐治疗。他的女儿永安郡主顾玉蝶美貌无匹,与淮王更是青梅竹马。 张贤妃一直很沉得住气,知道现在不是燕王出头的时候。 “当年永安王救驾,皇帝曾允诺永安王一个要求。你们说,若永安王请婚,咱皇上是不是得答应?” “可顾玉蝶以郡主之身,不可能当侧妃。”段钧笑了:“母妃,您知道到底是谁在给老七使绊子?这么见不得七弟娶穆冰瑶?” 张贤妃泯着茶,这雨前龙井今年内务府给她的不多,看来,皇帝对她的宠爱,真的一年不如一年。 她放下瓷盏:“老七声势一起,谁最坐不住?” “太子皇兄?” 张贤妃冷笑,却没有告诉段钧是谁:“你最近安分点,淮王这一次是放了大招,虽然反击的很漂亮,但毕竟也是站到明面上去了。” “先让太子、淮王、赵王去争个头破血流,你只要注意一件事,你哪个兄弟有钱,哪个就是你的敌人;想夺嫡,没有钱,就什么都甭提。” 想夺嫡,没钱招兵买马、布局交际、收拢官员,哪来一呼百诺、众星拱月? 所以谁有钱、谁在攒钱,她张家就打谁。 “方谨快回京了,你仔细做好献宝船会的事,那是你父皇第一次将大事交给你,千万不能出纰漏。” 就让他们去闹吧!等他们两败俱伤,燕王再横空出世。 燕王乐呵呵地离开后宫,经过御花园,没看见六角亭里有一名华服女子,也看似悠闲的喝茶赏花。 亭里摆着冰盆,宫女也一旁摇扇,却吹不散华服女子满腔怒火。 “嬷嬷你说,咱们失败了吗?” 会撞击新帝星的凤星……无极道长是这样告诉皇帝的。 那么即使自己也曾喜欢这个孩子,她不得不让她死! “娘娘……” “欲杀我妻者皆如是?嬷嬷,这穆冰瑶怎么就这么幸运,可以遇上这样为她不顾一切的人?本宫当年为什么──” 嬷嬷低呼:“娘娘慎言!” “慎言?这里还有人在意本宫说什么话吗?” “娘娘,这里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有人竖着耳朵听。” “是吗?”涂上美丽胭脂的唇冷冷翘起,眸子却冰冷无比:“可是本宫最想说话的对象已经不在了……” “娘娘!”嬷嬷急得跟什么似的:“您不为自己想,也要为殿下想,咱们回去吧。” 女人突然哭了!眼泪从明艳的眸子中宣泄而下,她搥着自己胸膛:“本宫这里苦啊!为了家族、为了孩子,本宫这一辈子什么时候可以为自己活?就算是为了孩子,可这里一个,那里──” “娘娘!”嬷嬷急得截断她的话! 今天娘娘是怎么回事?以前可以隐藏得很好的事,怎么今天就突然崩溃了? 嬷嬷正色道:“娘娘,要忍住!已经走到这一步,咱们再忍忍,否则若这个也没顾好,您是不是更疼呢?” #145新的神女,诞生了 女人一凛!是啊!她已经对不起一个孩子了,怎么能再对不起这一个?她迅速揉了眼泪:“你说的对,本宫失态了;走,咱们回宫。” 嬷嬷扶起了女人,流光锦拖曳在她身后,衬托着步入中年的身材,仍玲珑有致。 杨德妃扶着自己身边嬷嬷远远走了出来,看着那女人背影一会儿,虽然她没有听见她们说什么,但今日后宫真不平静。 回菲萝宫的路上,杨德妃问:“嬷嬷,你觉得是谁要害我儿?” 嬷嬷想了想:“今日皇后、张贤妃、萧良妃和刘淑妃都很不对劲,实在很难看出来,是谁陷害咱们殿下和准王妃?” “皇上呢?” “还在御书房。” 杨德妃点头:“千万别让本宫知道是谁,否则本宫绝不饶她!” ***** 御书房。 皇帝看完密报,将之置于油灯上,一簇火焰,将密报化为灰烬。 皇帝嘴角有隐微的笑容,但锐眸如冰:“看来,她的计划是失败了。”但老七这个儿子,倒是给他送了份大礼。 至于穆冰瑶,谣言说她是双命七煞星,她硬是把自己变成了一颗福星,难怪无极道长说她是大秦凤星…… 皇上又看到御案上一封快马加鞭送来的折子,把全公公叫来:“让礼部准备一下,永安王要回来了;还有朕延请的国师也将要入京,让楚江好好准备。” “是。” 皇帝站起来,下意识玩弄着拇指上的板指:“全公公,你说老七送给朕这么大的礼,他回京,朕赏他什么好?” 全公公低头浅笑:“能为皇上分忧解劳,是每个皇子该做的事。” 皇帝显得心情很好:“老七的表现很好,朕看戏看得很过瘾,希望接下来朕的其他儿子也不会让朕失望。走,回龙吟宫,哈哈哈!” 全公公心里嘀咕,有这么坑自己儿子的爹吗? 一路皇帝还念念有词:“不过这两人感情也太好了点,有没有人可以稍微破坏一下呢……” ***** 陆一凡:“白先生,有没有办法稍微破坏一下那两人的感情?” 白泽斯文笑笑:“陆兄,你用药迷昏他们可能快些。” “那你好歹给我一个靠近他们的办法呀!” 陆一凡多想一包药撒出去,昏迷吧!昏迷吧!让殿下或王妃任何一人昏迷都好啊! 现在事情多如牛毛,只要他们其中一人出面就成;反正他们谁决定,另一个都不会反对。 默契可好了。 高峰和伍新粗拟了未来黑豹骑和黑云骑的训练计划、唐晔磨刀霍霍想改造聂驼峰营寨,总之,主子有钱,要干啥都行! 从密室里带出来的那些宝物黄金,光造册就足足八大本,装箱运出来也超过了五百箱,怎么分配、怎么安置都快把白泽、伍新和高峰……高兴死了。 不过这些事物,哪一项不要那两位主子定夺,偏偏两人一直腻在密室不出来。 大风族长也很无奈,如果吹凤凰迷音有效的话,他就吹了,可惜。 石室里,段锦牵着穆冰瑶的手,一双慵懒的桃花眼难得严肃:“决定好了?” “段锦……” “小仙姑只要记得一件事,不管你有没有灵力、是巫族还是仙族、是凤星还是七煞星,都不能离开本王。生,是本王的人;死,也跟本王死在一起。” 自从凤星、七煞星、巫族、灵力这些词汇出现在他们身边,很多不确定和不安全感,就充斥在他们两人心中。 特别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段锦,现在他就怕那无形之手,会以什么“天命如此”之类的鬼话,将小仙姑带离他身边;所以他话先讲在前头,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对他放手。 “你不离,瑶儿自当不弃。”这是他们的誓言。 段锦牵着她走到石室的中心,有些担心地看着穆冰瑶:“本王在外面替你守着。你要好好的,嗯?” 穆冰瑶心里像蘸了蜜:“等瑶儿真成为妖女,就专门狐媚大妖孽你。” 段锦纵声大笑:“那本王就收了你这狐狸仙姑。” 段锦退出石室,穆冰瑶走到右面墙前,数着石砖,找到娘亲告诉她的那一块,用力压下,果然石室的屋顶就有了变化。 穆冰瑶忙将火把熄灭,屋顶现出一片闪亮星空!是,那是星空,每一颗星星都闪着熠熠光辉,那是依照星体,用水晶镶嵌在屋顶上的;其中有一颗又大又亮,正绽放璀璨的八角星芒,穆冰瑶微笑,这颗北辰,是一颗价值连城的钻石。 穆冰瑶解下脖子上的冰鉴宝玉,娘亲当年将她的灵力封印在这块宝玉当中。当年她只是一个胚胎,所以没有母亲那种逆天的能力,但若这能力能助段锦位登宸极,她无论如何也要得到。 历劫受难,那又如何? 穆冰瑶在石室中央盘腿坐下,将冰鉴宝玉放在左手掌心,咬破自己右手食指,一滴艳红鲜血滴在了透明冰凉的冰鉴宝玉上,瞬间将整块宝玉染成了墨紫色,就和魏紫琉珠一样。 穆冰瑶闭起眼睛,开始默念娘亲教她的巫咒── 等在外面的段锦盘腿坐在石室门口,齐敬和云倩在五步距离之外守着;突然之间,从石室门缝透出万道霞光,闪得齐敬和云倩一下子睁不开眼睛! 段锦眸子却眨也不眨的瞪着石室门。 璀璨光束将石室外照得七彩斑斓,地道墙面上变幻各种光怪陆离、让人眼花缭乱的回圈;段锦专心盯着石门,只要石室内穆冰瑶有任何呼唤,他都会第一时间听到。 ***** 南疆自治部,神女山。 所有白巫族的人都看到了神女山令人震慑的美景,金霞万道、百鸟群集。 白发白眉白须白袍的巫师克韦尔沁,也拄着骷髅石杖巍巍走了出来:“神女峰……震动了?” 新的神女,诞生了。 ***** 丹城石室外。 霞光骤然消失,段锦一凛──因为他听到穆冰瑶的声音。 (段锦,其实你的心眼比针眼还小,又老爱吃醋,这样以后咱们要怎么相处下去?) 段锦瞇缝着桃花眼:“不然你想如何?” 段锦突然出声,让身旁的齐敬和云倩一下子愕然,两人相视一眼,又望向段锦。 “殿下,您怎么了?” 段锦一愣,突然就听到穆冰瑶的银铃笑声。 (还傻杵在那儿做什么?快进来。) 段锦楞楞看向齐敬和云倩,一脸懵懵的:“你们……有听到瑶儿的声音吗?” 当齐敬和云倩一径摇头,他又听到穆冰瑶的笑声: (段锦,再不进来,本仙姑就消失给你看!) “你敢!”段锦大喊一声,直接踹进石室,正好看到穆冰瑶巧笑倩兮,站在石室中央,一双晶亮的明眸瞅着他笑。 “瑶、瑶儿?” 怎么说呢?眼前的穆冰瑶还是他心中的那个穆冰瑶,但又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段锦缓缓走过去, 开始打量起眼前这位丽人。她明眸皓齿,巧笑倩兮,周身娴静淡雅一如以往,一双含情眼也仍旧慧黠灵动,瞅着他时,会流露淡淡却蚀人心魂的情意,段锦最受不了她这样的眼神。 可是现在的她,浑身似乎还镀了一层光,似乎更圣洁、更让人想将之捧在手心…… 穆冰瑶开口:“原来你真的听得见!” “嗯。”段锦陡然一愣,惊觉道:“刚刚那是传音入密?” 穆冰瑶挑着秀眉,得意点头。 不能怪段锦大惊小怪,“传音入密”这门功夫,是内力高强的武功高手才能做到;透过自己惊人内力的勃发,将自己的声音只传入某人的脑中。 别说他自己,他周遭根本没有人会这项功夫;而穆冰瑶,竟然可以? 段锦高兴道:“你得到了?” 段锦的意思是问她得到灵力了?穆冰瑶将左掌竖直立在胸口:“是,本仙姑‘得道’了。”说完,自己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齐敬和云倩不知道两人在玩什么哑谜,但段锦那句“传音入密”他们是听到的。 齐敬惊讶地说:“王妃的娘亲是在这里,将传音入密的功夫教给王妃?” 穆冰瑶看向齐敬,齐敬的头发梳得很整齐,束在脑后的发带上有一颗琥珀,那颗琥珀里有一只甲虫。 穆冰瑶眼睛一亮,这个琥珀发带齐敬经常戴的,可是她今天竟然眼力好到可以看到琥珀中的小甲虫? 突然,一股凛冽彻骨的寒意袭来,那是愤怒的气息;穆冰瑶陡然转身,就看到某个妖孽的俊逸男子,那眼神,像揉碎了的星光,比屋顶那一颗宝石还要晶亮;身上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木梨幽香。 以前这股气息就能隐隐蛊惑她,现在这股味道对她的影响力更大了!穆冰瑶不禁一身冷颤起来。 “穆冰瑶,你一直瞅着齐敬做什么?” #146狐狸仙姑更像狐狸精了 齐敬一听,吓得直躲到云倩身后! “还看!穆冰瑶,看本王!”段锦直喊了起来,剑眉倒竖,双手贴在穆冰瑶的脸上,将她强行转过来看自己。 不会吧?得了灵力之后,鉴赏美丑的能力就改变了? 穆冰瑶又从段锦身上感受到一股不安,清晰又直接,那带着顽劣的妖孽眸子,此时浓情得吓人…… 穆冰瑶瞅着他,突然漾出一抹如花笑靥。 (原来你真的这么在乎我?) 段锦一愣,又是传音入密。 用力点头:“那还用说。”可恶,他必须动嘴。 “果然心眼比针眼细,还不承认?” 段锦咬牙:“关于你的事,连缝眼儿都没有!” 穆冰瑶上前,环住段锦的腰,齐敬和云倩立刻识相的站到外面去。 她抬起头:“原来得到灵力是这种感觉,它能扩大周围人的情绪,让我感觉得更清楚;像现在,瑶儿知道你很担心我,担心瑶儿不喜欢你。” 段锦诧异说:“你会读心术?” 穆冰瑶摇头:“我只能感觉你的情绪,你是愉悦、担心、害怕或气愤,我可以感觉得很清楚,但我不能读你要告诉我的话。” 段锦突然眼神定定的凝视穆冰瑶,然后紧抿的嘴唇微微颤动。 穆冰瑶一愣,颦蹙着眉:“你……很期待我……亲你?” 段锦眼神一亮,高兴地将穆冰瑶抱起来:“瑶儿读到本王的心思了?” 穆冰瑶脸一黑,那还需要读吗? 段锦突然一个坏笑,有个实验,他要马上做。 段锦直接俯下头,将唇贴在穆冰瑶唇瓣上,他吸吮她软嫩的唇舌,与她的舌头交缠,用了比平常还要大的力道。 他把手穿入她后脑的头发中,让她更贴向自己;段锦的舌愈加热情,身体温度也愈加滚烫炙热…… 穆冰瑶整个人几乎瘫软在段锦身上,双手将他的腰抱得更紧,因为来自段锦的气息,浓烈得让她心跳快到不能负荷的地步! “段……不行──” “不行什么?” 段锦的嗓音瘖哑,让穆冰瑶不禁战栗起来;以前这样的声音就让她脸红心跳不已,如今这个声音竟让她差点瘫软。 段锦将她抱起,让她踩在自己的鞋上,两人身体紧贴着,他俯身含住她的耳珠子,轻轻啮咬,穆冰瑶全身软弱无骨。 穆冰瑶明确感觉到段锦下腹挺起的坚硬,那抵在自己腹部的剎那,几乎有一道火药要在自己体内炸开。 “我……我……唔……” 穆冰瑶的眼睛变得迷蒙,浑身发热发颤,她想埋进段锦的身体里,享受他的碰触与亲吻,甚至……更多。 同时,来自于段锦的情感一样吓人;他身上的木梨香混和他的男性气息,形成一种致命的吸引力,像一股漩涡,几乎要将她吞灭!她的手缓缓上移,挪到了他的脖子,抚上他的脸,她玩起了他的耳朵,唇也吻上了他的脸颊,呵气如兰…… “阿锦……” 段锦猛然将她抵在墙边,手已经覆盖在穆冰瑶的胸上揉捏起来,想就地办了她的欲望膨胀,连下半身都肿胀到疼了起来。 两人亲得又火热又激烈,几乎要把对方啃食下肚;段锦不知何时解了穆冰瑶腰带,将手探进了她的亵裤里。 穆冰瑶花缝一被碰触,整个人更是娇软,然后段锦立刻摸到了一股稠滑。 “瑶儿,这么快就……湿了。” 穆冰瑶满脸通红,媚眼如丝欲,要不是环境不对,段锦几乎想立刻顶进去! 两人都粗喘着气,呼吸着彼此的呼吸。 半晌,段锦喉结滚了滚,声音哑到不行,但理智倒是一点一点回来了:“嘿嘿,狐狸仙姑得了灵力,更像狐狸精了。” 段锦反应也太快了,竟然马上联想灵力可以放大感知能力,在欢爱上的感受一定也是放大的。 太可怕了,那排山倒海的欲念,让她几乎瞬间就要丧失理智。 “晚上咱们再好好研究。”段锦眼睛闪亮,一脸兴致勃勃,穆冰瑶却抖了一身激灵。 穆冰瑶让段锦取了屋顶那颗价值不斐的宝石,依照芷姨娘的指示,将石室毁去,回到了聂驼峰。 穆冰瑶获得巫族神女灵力的事,不能让太多人知晓;而知晓的人,都对穆冰瑶的传音入密很好奇。 蛮蛮就问:“王妃,传音入密究竟是什么感觉?” 穆冰瑶眨眨眼,瞅着蛮蛮。 (蛮蛮,你心悦白先生?) 蛮蛮霎时满脸通红,杏眼圆瞠看着穆冰瑶,完全说不出话来。 秋月很好奇,晃着蛮蛮手臂:“蛮蛮、蛮蛮,小姐和你说什么?” 众人玩心大起,都要穆冰瑶对他们“说说话”。 (白先生,等你回京,我送你一套《冰鉴》孤本,知道你找很久了。) (大风族长,等等我把“醽醁”和“翠涛”的酿酒法给你。) (陆大哥,明天带你去挖冬虫夏草,我今天在回来的路上闻到了。) (齐统领,云倩喜欢的是鸡翅膀,伍长啸骗你的。) (云倩,我想把你留在聂驼峰。) (秋月,给你叁个月时间,拿下陆大哥。) (唐晔哥哥,知道你想研究八牛弩,大胆去做,现在姑娘我有的是钱!) 所有人彷佛佛光照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真的吗?真的吗?大家都听到王妃的声音了? 秋月涨红了脸,原来自己的心事小姐都知道。 此时有人不高兴了。 “等等,小仙姑,你跟他们说了什么,怎么每个人脸色都异常兴奋?特别是白先生、一凡和唐晔,连齐敬也笑得跟白痴一样!” 不!连大风族长也是。 太可恶了! “不行、不行!这传音入密太能做妖!以后不准用!” 白泽难得大胆取笑:“特别是不能对男人使用。” “对!白先生说的好!不愧是本王的头号军师,就是这样。你们听着,刚刚本王娘子告诉你们的通通不算!” 大风族长抚须长笑:“可是王妃告诉老夫,她非殿下不嫁。” 所有人瞬间悟道了。 “是啊!王妃也是这样告诉属下的。” “王妃说殿下英雄盖世,非殿下不嫁。” 就连唐晔都很没骨气的……点头:“嗯。” 果然,这话立刻取悦了某人,把穆冰瑶气得脸都青了。 第二天,段锦留在聂驼峰处理各项军机,穆冰瑶则和大风、陆一凡等人,带着翼龙,沿着聂驼峰山路而下,告诉他们冬虫夏草的位置,果然在一片林子边,野草一拨,一整片像毛虫又像蚕的虫草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虫草都是生长在高山,并不是那么容易找到,要不是此时是夏天,还真不容易看到。 翼龙瞅了一眼冬虫夏草,露出蔑视神情:什么鬼?这到底是虫还是草? 嗅一嗅,一脸嫌弃,跑去蹲伏在穆冰瑶身边,主子身上香。 秋月采下一株冬虫夏草道:“以前听李嬷嬷说冬虫夏草比人参还珍贵,这像虫子的东西这么厉害?” 陆一凡眼睛金亮:“虫草可以入药,滋补养身,对老人产妇都很好,而且对肺肾虚空、腰膝酸痛也很有疗效;长年服用可以推迟衰老、对抗肺、肝、肾等疾病。” “这么厉害。” 白泽点头说:“这里的虫草长得这么肥硕,或许和这里的红土有关。” 陆一凡高兴道:“这可都是一条一条的黄金啊!” 白泽、陆一凡等人聊得很愉快,穆冰瑶稍稍走进林子,站在一株白桦树下,风吹来沙沙的声音,她闭起眼睛。 自从得了灵力,穆冰瑶对自己的身体就变得有些陌生。 此刻她站在林子里,感觉全身感官都被打开;虽然闭着眼睛,但心凝形释,外界的声音消失了,五官与心觉变得更加敏锐。 她闻到远处溪边香茅的气息、身后桦木树皮上青苔的味道、野姜花叶面露水湿润的香气……,风的吹拂、云的舒卷、种子破芽、老干挣叶、藤蔓用缓慢而持续的力量在向上攀爬,泥土轻缓的呼吸…… 她缓缓张开双臂,大自然的气息逐渐往她靠拢,渐渐在她掌心凝聚── 陆一凡等人突然发现,有几只蝴蝶蹁跹往穆冰瑶身边聚拢,围绕着她旋转;天地间彷佛有一种力量,在她身边萦绕。 今日穆冰瑶白衣胜雪,不染点尘,微风一吹,飘干酪徒玉儿的长发、衣带,让她宛如误坠凡间的仙子。 所有人瞬间屏息。 “小姐好美!”秋月赞叹。 大风、白泽、陆一凡赞叹点头,得到灵力的穆冰瑶,身上的气息与以往真的大不相同。 突然,穆冰瑶睁开眼睛:“有人。” #147她才是出一万两的主谋! 翼龙竖起耳朵,众人突然警戒起来,王妃小队有七人立即落下,和云倩将众人围在中间,影四仍在树上盯梢。 翼龙此时才发出龇牙的声音,牠也感受到敌人的气息。 陆一凡道:“王妃的感应竟然比翼龙还快?” 影四落下:“王妃,有人迅速朝我们方向逼来,约二十人,速度极快,不到一刻钟时间就会到。” 穆冰瑶一边说一边行动:“对方杀气重,立刻上马,引他们往迷花石台,别破坏了这里的虫草。”这可是一条条黄金。 众人上马,马蹄翻飞;影卫“飕飕”两声上树,八条黑影,在树与树之间迅速移动。 对方有备而来,穆冰瑶隐约能听见他们飞健的马蹄声,都是千里良驹,很快就能赶上他们;穆冰瑶有些担心,因为除了影卫八人,他们六人只有大风、云倩有武艺,她和秋月、陆一凡、白泽都是毫无武功之人,而对方至少二十人。 她一急,用传音入密要大家加紧速度,千万不能被敌人赶上。 (大家再快一点,听到的喊声“是”!) 穆冰瑶从来没有同时对多人施展传音入密的经验,加上骑马距离拉大,她不知道大家是否都能听到? 结果喊出“是”的只有叁人,分别是在她前面的陆一凡、云倩,和她后面的秋月,至于打前锋的白泽和压后的大风,则没有回应;果然距离太远了,她的传音入密传不了那么远的距离。 敌人的马蹄愈来愈逼近。 突然,一股强烈的凛冽气息往她身后直直逼来! (对方有弓弩手!) 这次大风也听见了,他一回身,射出一小柄匕首,直接将弩箭掷歪了去,在空中发出“铿”一声清脆声响,还擦撞出火花。 影一立即飞身坐到大风身后,由他抵挡身后暗袭。 又一支弩箭射来,云倩调头到后面帮大风;影二也迅速下来,协助云倩。 影四则飞身坐在穆冰瑶背后,将穆冰瑶护在身前。 穆冰瑶少了生命之忧,立刻稳下心神:“影四,你掩护我,我们到后面去!” 影一看到穆冰瑶,焦急大喊:“王妃!你怎么跑到后头来了?快往前跑!”同时长剑一挡,又撞开一支弩箭。 弩箭挟着万钧之力激射而来,云倩挡得有些吃力,而对方愈靠愈近,箭弩的力道也愈来愈强。 风刮得穆冰瑶的双颊生疼:“他们迟早追上我们,这样跑不是办法!我试试能不能控制他们的马,但要等他们再近一些!” 刚刚穆冰瑶在林子里就是试着要招引蝴蝶,虽然飞来的不多,但她已有心得,想试试能不能影响敌人战马。 大风大喊“王妃,到树上去,让影卫和翼龙护你!” “翼龙!” “吼!” 只见影四拦腰抱住穆冰瑶,飞身一窜,就往一棵大树上跃去,而翼龙一跃,跳到树上另一枝枝干上,居高临下瞅着即将奔来的敌人! 所有影卫也瞬间落在附近枝头,将穆冰瑶保护起来。 穆冰瑶抓紧树干,眼睛瞪视尘土飞扬的后方,瞇着眼睛,目标是对方座下的良驹── 穆冰瑶的视线陡然拉得很远,她看到叁名弓弩手。 “好家伙,竟是大宛战马!” 大宛战马是兵部才能饲养的马,品种最好的就是汗血宝马,而且那叁把闪着金光的弓弩看来也非凡物。 穆冰瑶以传音入密让暗影和翼龙预备,一旦马匹受惊,立即扑杀弓弩手。 她凝聚精神,注意力全汇集在弓弩手所骑的战马上。 弓弩手叁驹靠得极近,穆冰瑶唇角上扬,她只要让其中一匹疯狂即可。 穆冰瑶集中所有注意力,朝中间那匹战马下指令;马匹还在迅速朝前方奔来,但中间弓弩手身体突然晃了一下。 穆冰瑶很振奋!那匹战马感应到她了。 左边弓弩手又要抽箭射击,穆冰瑶目光如电,浑身似有一股无形且浑厚的力量往前震荡开去──中间那匹马前蹄猛然一扬,伴着一声嘶鸣,直接冲向左边,将左弓弩手甩下马去! 后方还有十几匹马,左弓弩手急速往旁边滚去,虽未成为蹄下亡魂,但急速中坠马也够呛了!落地便吐了血,明显受了内伤。 被穆冰瑶控制的大宛战马,撞了左边后立即又往右边撞去,牠背上的弓弩手为了控制牠便无暇再发射箭弩,右弓弩手迅速拉开与发疯马的距离。 “你怎么回事!” “不知道!飞影忽然失控,我驾驭不住牠!”中弓弩手表情十分惊恐。 在穆冰瑶的影响下,飞影开始往回冲撞所有杀手的马匹,杀手瞬间乱成一团。 影五六七八趁着混乱,飞身杀手阵中,影五将落地的左弓弩手一剑割喉,并取走他的弓弩抛给影四;影六等人则迅速收割另两名弓弩手,也直接将他们的弓弩奋臂往高的树上抛去! 前方压力一除,翼龙在穆冰瑶的指令下加入战局,除了影四留在树上保护穆冰瑶,影一等人都飞身而下,云倩亦奋勇杀入敌阵当中。 大风跃到另一棵树上,悠扬的凤凰迷音呜呜响起,让本来一团乱的马蹄更混乱! 穆冰瑶控制的那匹大宛战马被其他杀手一刀刺死,她陡然收回心神,整个人一晃,险些跌下树!穆冰瑶忙抱住树,发现自己满头大汗。 大风的迷音一出,我方优势就出现了,杀手逐渐不敌。 不过杀手阵中有一人内力浑厚,虽一身狼狈,却能抵挡箫音,与影二陷入缠战。 “影四,弓箭。” 影四立即将刚刚影五抛来的弓弩递给穆冰瑶,穆冰瑶将弓弩瞄准那高手。 她功夫不行,但箭术可以;特别是她现在眼力好得不得了。 穆冰瑶紧盯着高手,在最佳时机时,以传音入密告诉影二: (影二让开!) 影二往后一闪,“咻──”一声,箭弩直接穿过高手左胸,像开了一把血伞,大量血雾喷洒,高手胸口立马开了一个大窟窿。 这么夸张的死法,连穆冰瑶都是一震。 她脸色铁青,立即抽出一枝弩箭,仔细看它的箭镞。 上面有一个火焰标志。 赤焰?皇后娘家的赤焰军! 上一世段钊手中最犀利的红色火焰。 莫家军里有一支秘密铁骑以火焰为志,称为赤焰;知道的人不多,但上一世嫁给段钊十年,穆冰瑶焉能认不出赤焰标志? 所以这次派来杀她的是段钊? 不!不是他。段钊这个时候还没掌握赤焰兵符,没有皇后手中的赤焰令,是无法出动赤焰的。 所以,是皇后? 穆冰瑶心乱如麻,那火红的赤焰烫红了她的眼。 皇后哪会为了一万赏金来杀她?她才是出一万两的主谋!在江湖杀手都取不了她首级的情况下,逼不得已,只好让赤焰出马? 她一直以为,整座后宫对她最友善的,就是皇后…… 她还是太天真了,再友善,莫皇后也是段钊的母亲。 当段锦和唐晔带着突击队赶来的时候,影一等人已经掌控了局面,仅剩的两叁个杀手见任务失败,全都自刎身亡,影卫想阻止也来不及了。 段锦银红色身形一跃,立即来到穆冰瑶身边。 “瑶儿?”段锦一上树,手立即搂住穆冰瑶的腰,他看出她在恍神。 穆冰瑶见到段锦,身子一软,直往他身上靠去。 这世上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只有他。 “瑶儿,你没事吧?别吓本王。” 穆冰瑶抬起头,给他一个虚弱的微笑:“段锦,你相信吗?我刚刚用精神力控制了一匹大宛战马。” 段锦眉心一凝:“大宛战马?”他顿时怒火中烧,那怒意透过穆冰瑶的感官,变得更加清晰火爆。 方才穆冰瑶有多沮丧,现在就有多温暖。 她将手中的弩箭交给段锦,便搂着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胸膛:“累。” 学无言说话,果真省力。 “不怕,本王抱你回去。” #148他要把穆冰瑶以前藏起来的快乐都逼出来 穆冰瑶一睡,就睡到了晚上。陆一凡说她只是精神虚脱,让秋月去煎些补气的药,而段锦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他坐在她的床边,审视她交给他的弩箭。 唐晔告诉他弩箭箭镞在激射出去时,靠风力会旋开成齿状,一射入人体,就是开膛破肚、药石罔救。 武力愈强的人使用这箭弩,杀伤力愈大! 用杀伤力这么强的武器,还配备大宛战马,这是非置小仙姑于死地…… 看着箭镞上的火焰记号,谁的军队用火焰为志?他怎么不知道? 可明显的,瑶儿是知道的。 秋月端了煎好的药进来,可是小姐还在睡,段锦便要她将药温着,让陆一凡给自己背部上药包扎之后,就继续守在穆冰瑶身边。 段锦年轻身体资质好,加上有陆一凡的好药,背上那些伤已经不碍事。 快到戌时,穆冰瑶才悠悠转醒,长而翘的睫毛一张开,就看到一张放大版的俊美容颜一瞬不瞬瞅着自己。 虽然两人私下早已颠鸾倒凤、同床共枕不知凡几,但毕竟在外面,还是在军营,这人倒是一点都不避嫌。 “段锦,我的闺誉都被你毁了。” “没关系,本王的闺誉也被你毁了。” 穆冰瑶一顿,本来苍白的脸色瞬间染起红晕,看起来倒是精神了。 穆冰瑶想起赤焰军、想起皇后,伸手搂住段锦的腰,将自己埋在他胸膛:“段锦,如果哪天你背弃我,瑶儿绝不原谅你。” “不会有那一天,若有,一定是本王死了。” 穆冰瑶迅速将手指贴在段锦的唇上,一脸无奈:“我说胡话你也跟着疯?” 段锦亲吻她贴上来的玉指,甚至还啮咬了一口她的指腹,引发穆冰瑶心尖一股战栗!但她想缩却缩不回去,手早就被段锦箝制住。 “小仙姑也知道刚刚说的是胡话?欠修理。”说完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好好吻了一次。 真的,本来只想好好吻一次的,可是吻着吻着,就没那么容易罢手。 两人自来到聂驼峰,不是段锦受伤,就是闯地道、灭杀手、得灵力、点财货,哪有时间温存? 此时气氛正好,两人自然就滚在了一起。 “瑶儿,本王放进几根指头了?” “唔……” 穆冰瑶自得了灵力,整个精神敏锐度简直是质的飞越,彷佛全身换了皮囊,所有毛细孔都被打开,迎接段锦给她的刺激。 当他略带薄茧的指腹轻轻点在她绯色的乳尖上,那粗砺薄茧磨挲嫩肉的摩擦感,宛如一道电流,直接窜到了穆冰瑶的四肢百骸,让她身体夸张颤了一下,紧咬的唇瓣也守不住娇媚的嘤咛。 而段锦的舌头更是引逗情欲的蛇,所到之处让她白皙皮肤瞬间透出暧昧的红,尤其是他舔舐她的耳珠,舌尖挑过那发着幽光的红玛瑙,穆冰瑶不自觉夹紧双腿,一股蜜液从花缝流淌而出,昭揭她的情动。 段锦眼睛赤红,有了灵力的穆冰瑶在他身下简直化成一滩水,她的眼尾很快就红了,而且很快氤氲出迷人的媚色,那忍不住求欢又隐忍的表情与双腿不断蹭他的急切几乎让段锦不能自持! 但段锦不想这么快满足她,他要继续探索,在她身上到处点火;当然,最后让她哭出声的还是她腿心那道密径。 芳草下那条密缝紧闭,但守不住湿润沁出的蜜液;段锦的唇沿着她的颈、锁骨、尖挺的胸一路蜿蜒到下腹;他掰开她白皙的腿,亲吻她大腿软嫩的内侧,穆冰瑶抖到不行。 “锦……”微弱的呼喊带着呜咽轻啜。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觉,段锦伸出舌头去勾舔那迷人的缝,卷进口中的汁液竟有以前没有尝到过的甜,他啧啧动了一下唇,又舔了一下,彷佛在品尝那滋味;穆冰瑶看见,感觉无比羞耻!直仰起头并咬住自己手指,淫靡的段锦,她实在看不得。 “瑶儿,你变甜了。” “你……” 穆冰瑶浑身都在打哆嗦,段锦以舌仔细来回舔舐她的蜜径,将一瓣瓣晶莹的皱褶翻出来舔弄,嵌在上头最晶莹剔透的红果更是胀得鲜艳可口,段锦用手轻轻一捏,穆冰瑶就尖叫出声,一股沁蜜又泄了出来。 “啊……” 段锦眼睛看得都赤红了!花瓣的刺激都已经如此,有了灵力感悟的桃源洞里,又该是怎样的风景。 他让颀长的手指做先锋。 当段锦的手指探入花口,既湿热又紧窒,穆冰瑶浑身都在颤动,细腰扭动宛若水蛇,嘴里溢出的声音更加软糯妩媚。 “段锦……唔……” “我动动看。” 他的手指抽动了起来,穆冰瑶又叫了一声,她想合紧双腿,但当然合不起来;段锦的手指快速来回在甬道里进出,瓣肉时而被嵌入、时而被翻出,还挟带着散发幽香的蜜汁。 “啊……段锦,我……” 只是一根手指,就让穆冰瑶快要不行!此时的她已经不只是一滩水,还是一滩快要喷涌的水,欢愉沸腾又焦躁难安;涌的愈多,身体里的空虚就愈强。 段锦放入第二根手指、第叁根手指。 “啊啊啊!段锦!” 穆冰瑶的反应让段锦即使下身龙根已经胀到发痛,还没宣泄就已经得到极大的快感,灵力让他用手指,就能让他的小仙姑快乐。 今天他要把穆冰瑶以前藏起来的快乐,都逼出来! 他加速手的抽动,穆冰瑶已经哭出声,没有多久,段锦的手就真的把穆冰瑶逼上了顶峰──晶莹的透明水柱竟然从花口喷涌而出,一股接着一股,溅了段锦满身,湿了床榻,看得他眼睛血红! 这是他二次看到穆冰瑶泄身,喷潮的画面实在太淫靡太震撼,再配上穆冰瑶满是媚色的嫣红脸蛋,段锦下身已经胀痛到不行。 他等不及穆冰瑶缓过来,握着自己热烫坚硬的性器,抵在花口。 “瑶儿,要不要本王进来?” “要……进来……” 他用冠顶厮磨洞口:“说要段锦进来。” “要……段锦……进来……” “进来瑶儿身体里。” 穆冰瑶泪流不止,被摊开的腿心被磨蹭得好难受:“进、进来瑶儿……身体里……” “好。” “好……” 段锦邪魅一笑:“好字我说就可以了。”说完“骨兹”一声,坚挺热杵滑入那令人癫狂的甬道。 “瑶儿……” “啊──” 粗大的填满,差点让穆冰瑶昏厥过去。 床榻开始摇晃,纱帘的流苏紊乱缠在一起,衾被都被扫到榻下,随着床板嘎吱作响,床上的喘息也连绵不断。 穆冰瑶抛开别扭娇羞,宛若一朵盛开熟透的魏紫琉珠,对段锦展露最妖艳的自己,吐露最炫惑迷人的芬芳,段锦本就不是一个矜持的人,劲瘦结实的双腿带动他的臀部挺进、不断挺进,把自己的欲根推送到穆冰瑶的最深处! 穆冰瑶的理智早被撞飞,整个人被情欲的激潮冲撞得上下浮沉,段锦几乎都撞在那让人癫狂的点上,每一下都像一颗小炸弹在身体炸裂。 段锦被浑身发红、妩媚尽现的穆冰瑶给逗得坏笑起来,一边挺进,一边抓她的手摸两人相连接的地方:“瑶儿把本王吸得好紧。” 穆冰瑶发出又羞又愤的闷哼,看起来很想骂大妖孽两句,可惜此刻的她根本没有能力回嘴。 段锦濒临溃堤边缘,他俯身,声音哑得让人颤栗:“瑶儿,本王要让你肚子里都是本王──” “唔──” 精关大开,滚烫热液瞬间溃涌而出,穆冰瑶同时发出颤抖呻吟,两条长腿紧紧绞着段锦的腰,段锦发出嘶哑低吼,又卖力撞了穆冰瑶好几下! 彷佛枪火在体内炸开,穆冰瑶昂起头,一阵痉挛后,她生生被做浪潮顶到昏死过去…… 风住月隐,一切归于沉寂,段锦绞着温毛巾,轻轻给穆冰瑶拭擦,又用陆一凡特制的药膏小心翼翼给她涂抹那处,满眼爱惜。 穆冰瑶寤寐中嘤咛了一声,几乎把段锦的心都给叫化了,手上的动作更轻。 他好不容易将眼神从小仙姑身上移开,就瞥见茶几上他随手放的弩箭。 上头火焰的标志让他瞳孔凝聚出一簇火苗。 他的小仙姑,谁惹谁死!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好久没开车,不知这趟车大家满不满意? 大妖孽:别人不知,本王很满意(^///^)…… #149简氏母女连袂上场 第二天,段锦从穆冰瑶口中,知道那叫赤焰军。 “去年父皇因为太子皇兄无状,对莫家军进行打压,所以莫家军被削弱不少;原来母后还有这支赤焰,才老神在在,没有一丝慌乱。若委托杀手联盟的主使者是她,岂不正好?父皇盯莫家军已久,只要将赤焰的存在放给父皇,自然有人替咱们报仇。” “借刀杀人”这一招,他段锦也会。 他们在聂驼峰的事大致都已办完,休息两日便准备回京。 秋月和云倩都被穆冰瑶留下来,身边没了贴身照顾的人,便钦点了别府里的那个小丫头照夜。 穆冰瑶有了灵力,看人更清楚;照夜清灵澄澈,穆冰瑶很满意,决定把她带回京城。 段锦和穆冰瑶、炼羽族等人要离开聂驼峰时,云倩对穆冰瑶十分依依不舍。 穆冰瑶看向齐敬。 齐敬明白她的意思,立即上前站到云倩面前:“倩儿,给我一炷香时间。” 说完带着她往旁边说悄悄话去了。 伍长啸挑眉,这木头楞子终于开窍了,看来他的刺激有点用啊! 段锦又交代了一些炼羽族与聂驼峰要相互关照的事,齐敬和云倩一前一后走来,齐敬是笑得跟傻子一样,而云倩则羞红着脸,悄悄躲在穆冰瑶身后。 伍长啸忍不住取笑:“大家瞧瞧齐大统领那是什么表情?” “猫抓到鱼的表情。”高峰抱剑坏笑道。 齐敬怕云倩不好意思,忙说:“别胡扯,还是说正经事要紧!” “不正经的人没资格和我们说正经事。” 男人们一边取笑齐敬,穆冰瑶则握着云倩的手:“黑云骑表面上是我的,但以后真正带领者是你;好好学,我期待你成为大秦第一女将军。” “小姐!”云倩满心感激:“倩儿一定不会让小姐失望,只是……” 穆冰瑶拍拍她的手:“放心,本小姐很安全,多的是人照顾我。” 蛮蛮一边拍胸脯:“倩儿别担心,你不在有我顶着。”蛮蛮太崇拜穆冰瑶,决定要一辈子跟在她身边:“你就好好当个女将军,以后王妃内有蛮蛮,外有云倩,看谁还敢欺负咱王妃。” 云倩觉得蛮蛮说的有道理,她一定要努力,除了守住云家,也要成为小姐对外最大的底气。 一行人离开聂驼峰,回到了玄丹沟。 大风对这个地方愈看愈喜欢,简懿说招募建村的人手已经足够,只等材料一到就能动工。 段锦决定在别府过一夜后,第二天就回京。 用完午膳,蛮蛮和秋月陪穆冰瑶逛市集,男人们则到总兵府议事;此时同属通州的青城总兵派人送信,邀请段锦回京时,前往青城作客。 青城是大秦玉石产地,段锦决定带小仙姑去青城玩一玩。 街上。 秋月不能与穆冰瑶回京,一上街什么都买;什么绿豆糕、符苓糕、桂花糕、红豆饼……就怕小姐这几天路上没得吃。 穆冰瑶苦笑不得,却也由得秋月张罗,因为她知道非得让秋月这样准备一番,她心里才会安心。 穆冰瑶走到一个卖玉的小摊贩,她觉得有几样看起来古朴可爱,就停了下来。 “姑娘,喜欢什么跟小老儿说。” 穆冰瑶微笑点头。突然,她看到老板身后有十几颗大小不一的石头,瞅着瞅着,穆冰瑶用起灵力来。 那十几颗石头在别人眼中平凡无奇,但在穆冰瑶眼中,却有不同的能量和气流涌动。 “老板,你是去哪里买的石头?” 老板说:“喔,那是我儿子昨日从青城回来,帮小老儿带的;小老儿的儿子是赶货的,说青城的玉石场新运了一大批矿石下来,姑娘可是爱玉之人?若经过青城,可以去赌石场玩玩。” 穆冰瑶微笑点头,老人的气息慈祥善良,穆冰瑶挑了叁支玉簪,准备送给秋月、云倩和蛮蛮。 此时穆冰瑶已经决定要去青城了,因为老板身后那十五六颗石头里,竟然有四颗是藏玉的。若不是老板儿子空前好运,就是那一批矿石的含玉量惊人,她也要去碰碰运气。 当穆冰瑶拿了玉簪,秋月付钱,穆冰瑶整个人一凛,一道煞气急速往她这里飞来! 蛮蛮推了穆冰瑶一下,拔刀大喝:“姑娘闪开!” “碰!”一声,一把屠刀已经被飞出的影四拦截往大树击去,锋利的刀锋直接砍下一根手腕大的树枝,众人惊呼一声,树上震出许多飞鸟。 “我的老天爷!” “姑娘!”王妃小队纷纷聚笼,他们也是一脸后怕,这人来人往的市集,竟飞出一把屠刀。 “是什么人?”穆冰瑶问。 影叁:“是一对吵架的夫妻,丈夫失手射了过来。” 穆冰瑶看着那柄屠刀,眸光冰冷:“影四,去拿刀,咱们会会那对夫妻。” “阿弥陀佛,被那刀子削中,头也给砍下来。”一个大婶拍着胸脯。 “真没良心,刀子都飞出去了,还在那吵,也不来看看有没有砍伤人?”另一个妇人说。 穆冰瑶冷笑。 是啊!一般而言,这人来人往的市集,这么大一把屠刀飞出,哪还能继续吵下去? 穆冰瑶没走几步,果然看到一名身材健壮、着粗布褐衣的虬髯男子,揪着一个年轻妇人又踢又骂。 “都叁年了,你这下不了蛋的母鸡,跟老鸨去吧!有恩客要你就是你的福气!” “爷!你不能这么狠心!好歹妾身是你的妻子,你怎么忍心把妾身卖到那种地方?”女人脸上泪水纵横。 旁边路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这年头女人没地位,特别是生不出孩子的女人;嫁了人成了夫家的所有物,人家要打要骂要卖也都悉听尊便,旁人说不得一句。 但要把自己女人卖到青楼,这还真是……,很多人都对那娇弱女子现出同情神色。 穆冰瑶静静看着这两人,一个骂、一个哭,围观的人愈来愈多……然后,在隐微的人群中,她看到了一个人,简樱。 穆冰瑶差点忘了她,这个想当“别府半个女主人”的女人,果然不是那么容易屈服。 穆冰瑶解下一块令牌给蛮蛮,交代了几句:“动作快。”穆冰瑶一边说一边注意场中发展,然后她又在不远处看到另一名妇人。 嗯,不错,简氏母女连袂上场。 穆冰瑶又吩咐了影叁几句,影叁悄悄隐没在人群中。 “这女人长得不错啊!要卖去哪一家青楼?爷去捧场!” “爷也去!爷也去!” 几个纨绔子弟在旁边取闹,惹得一旁年轻妇女忙掩面离开,不敢驻足。 “你看,你马上就有生意上门,这也是你报答本大爷养你叁年的恩惠,还不快走!” 女人愈哭愈凄厉:“不!妾身不去那种地方!”她看向四周:“各位好心的大爷夫人,救救妾身!妾身愿做牛做马,但不愿被卖到那种肮脏的地方啊!” “呸!你这下不了蛋的贱人,爷叫你去哪你就去哪,还由得你挑!” 女人一身狼狈:“哪位大爷夫人救救媚娘,媚娘福浅命薄,但也是个知廉耻的;求求哪位大爷夫人救命,媚娘为婢为奴、万死不辞。” 说完就一直跪在地上磕头。 躲在人群中的简樱见穆冰瑶一直冷眼看着,完全没有出来解救媚娘的意思,不禁有些着急;这对夫妻可是她好不容易请来的杀手,只要媚娘能跟在穆冰瑶身边,就不怕杀不了穆冰瑶。 刚刚开口的纨绔上前说:“娘子,这样吧!本公子看你长得还行,二十两,你跟本公子回家,当本公子陪房。” 媚娘低垂的眸子闪过一抹杀气;虽然一闪而逝,但很抱歉,有灵力的穆冰瑶感应到了。 那虬髯男子显然也有些急,明明穆冰瑶已经被他们引来,他媳妇儿还哭得这么凄厉,居然引发不了她的恻隐之心? 纨绔公子立刻招来属下:“来人,给那男人二十两,把人带走!” “是!” “慢着!” 媚娘开始急了,她堂堂一介女杀手,要被纨绔用二十两买去当玩物,说出去不被笑死才怪! 虬髯男人也道:“我可没说要用二十两卖了媚娘,二十两太少了!” 纨绔不耐烦,搧着扇子抖脚:“那你说多少?” “这……”男人急了,他们可是江湖上颇有名气的鸳鸯双煞,总不能真把自己老婆给卖了? “到底多少?”旁边公子的朋友也在大声吆喝。 “卖还是不卖啊?” “难道是只能卖给青楼,不能卖给爷?这什么道理?” “是啊!这什么道理?” 众人议论纷纷,媚娘猛然看向穆冰瑶。 #150这么胆小怎么做别府半个女主人? “这位姑娘!您一看就是个大富大贵的好人,求您买下媚娘,媚娘做牛做马服侍您!”说完一直对穆冰瑶磕头。 媚娘额头都磕破皮,渗出了些血迹;她一边磕头,一边恨极了穆冰瑶。 虬髯男子瞬间活了过来,开始推销自己娘子:“对对对!这位姑娘一看就是好人!你缺不缺丫头?要不要买下媚娘,她倒是个能干的!” “我不需要。” 鸳鸯双煞表情一突:“你不买她,爷就送她去青楼!” 穆冰瑶一脸疑惑指着纨绔公子:“刚刚那位公子不是要买么?还让你开价呢!” “这……”虬髯语塞,不知怎么接话。 “难道你瞧不起爷?”纨绔公子被蔑视了,他很生气! “怎么,爷难道穿的没有那位姑娘体面?你们是哪一只眼睛看那个姑娘比爷有钱?这里谁不知道爷是丹城首富金大户的儿子,竟让你这样瞧不起?” “这……”鸳鸯双煞想杀了这纨绔的心都有了! 媚娘哭哭啼啼想去抓穆冰瑶的裙襬,但被影四抽剑阻止,她气极!这年头当杀手当到他们夫妻这么悲催,绝对是毕生之辱。 “我说了我不需要。” 穆冰瑶要逼出简樱:“这位娘子真奇怪,我买了你,你是奴婢;那位金公子买了你,你可是能吃香喝辣当姨娘,怎么都比去青楼和跟着我强,为什么你不要?” 媚娘气了:“姑娘!难道你要见死不救?” “我哪里见死不救了?明明有人要救你,是你和你男人挑叁拣四不给人家救,我刚才还差点死在你丈夫的屠刀下,没跟你们算账,已经算好了。” 围观的人也开始议论纷纷。 眼见鸳鸯双煞要坏事,简樱终于出场。 “堂堂丞相府二千金、未来准淮王妃穆冰瑶,竟是一个见死不救之人,宁愿看着丈夫将妻子卖入青楼、或成为有钱公子的玩物,也不愿施舍鸿毛之力,救人家于水火?” 简樱眼光毒辣地瞪着穆冰瑶,心想就算杀不了你,本姑娘也要让你名声臭烂。 现场一片惊呼! “这是淮王殿下的准王妃?今年的天下第一红妆?” “就是说出那句‘帝王虽瘦,天下必肥’的那位女子?” “是咱们玉面战神最宠爱的未婚妻子?” “是在涟漪公主面前,大大为我大秦女子出一口气的穆二小姐?” 秋月对周遭的讨论声又得意又骄傲,但穆冰瑶身份曝光,王妃小队就更警觉。 穆冰瑶对周围的讨论恍若未闻:“简樱,你是总兵大人之女,不也一样在这里看了大半天,也没见你出来为这位媚娘出头。” 此时也有人认出她来,说她就是总兵大人之女简樱。 简樱道:“有准淮王妃在此,哪里须要我一个小小总兵之女出头?简樱只是好奇,能说出‘帝王虽瘦,天下必肥’的准淮王妃,竟不愿救助一名可怜女子?莫非穆二小姐只是沽名钓誉,实际上却是一个自私冷血的女人。” 这句话字字诛心,秋月听了很生气,正要骂人,就被穆冰瑶拦下。 穆冰瑶只是以眸子从四周百姓身上轻轻扫过,然后微微一笑,喧哗的声音就自动安静下来,屏息注视着穆冰瑶。 简樱惊觉才几天没见,穆冰瑶浑身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震慑气势,特别是她的眼睛,她不敢看穆冰瑶的眼睛。 “简姑娘这么说没道理,先不说本小姐还不是这丹城的女主人,就算已经成为淮王妃,一切也要依丹城的律法行事。”她看向众人:“这女子是那虬髯男子的妻,叁年无孕,确实犯了七出之罪,他有权利休了或发卖,纵使让人怜悯,但本小姐若凭身份强行干预,那我和土匪有什么两样?” 百姓纷纷点头。 “再者,这里已经有金公子仗义要买,本小姐又何必非出头不可?” “是啊、是啊!这不合理。” “穆二小姐说的有理,没道理非要人家买不可。” “就是!又不是没人买?为什么非要她买?” “但你是未来的淮王妃,难道不能关怀一下丹城百姓?”简樱怒道。 穆冰瑶失笑:“关怀可以,管可不行,要管也是丹城人来管。你丹城总兵之女不管,那么就请总兵夫人来解决这件事情。” 影叁适时将隐藏在人群中的简夫人给拽了出来。 “啊!放肆!放开本夫人!” 简夫人看到自己被拱了出来,又惊又怕,眼神不定的乱飘,既不敢看穆冰瑶,也不敢离那一对鸳鸯双煞太近,开玩笑,他们可是杀手啊! 穆冰瑶道:“简夫人,您热闹看了挺久,也没瞧您站出来,是不是也觉得金公子买这媚娘没问题?” “这──” 简夫人脑仁疼!要说有问题,她不是明面得罪穆冰瑶?而且那个纨绔还是金大户之子,金大户是丹城首富啊,平时给她的油水也不少! “这样吧!简姑娘古道热肠,一定要媚娘有个去处,那这样,本小姐看简懿简大人为人正直、刚正不阿,管理丹城更是亲力亲为,不如本小姐作主,让媚娘进总兵府,给总兵大人当姨娘,这样金公子也无话可说。” 鸳鸯双煞和简樱母女脸色大变!穆冰瑶笑容灿烂,她看向虬髯男子:“这位大哥,快把休书拿出来,你家媚娘要进总兵府享福了。” 媚娘受不了了,她从袖中抽出棱刺,直冲穆冰瑶:“穆冰瑶,你欺人太甚!纳命来!” 几乎同一时间,虬髯男子也冲来,打算第一时间杀了穆冰瑶;但王妃小队早准备好,影叁拦下虬髯男,两人打了起来;而影四第一时间踢开棱刺,长剑一挥,媚娘就往场中退去! 影四冷哼:“哼,看来这对夫妻是杀手余孽,处心机虑想接近我家王妃。” 听到杀手余孽四个字,百姓开始骚动,自动鸟兽散,简樱想趁乱逃离,却“砰”一声,被人打回了场中央。 “怎么?挑了事就想离开?”一道娇俏的女声响起,是蛮蛮,她带着县令和衙役来了。 鸳鸯双煞和简樱母女现在都被困在中间。 媚娘反应快,立即将简樱移到身前,把剑横在她的脖子上:“让我们离开,不然我杀了她!” 简樱小声说:“用穆冰瑶跟我换,记得一有逃脱机会,立刻杀了她!” 媚娘觉得此计甚好,正要开口,就听到穆冰瑶道:“‘用穆冰瑶跟我换,记得一有逃脱机会,立刻杀了她!’啧啧,简樱,你要说也小声点,我都听到了。” “不可能,我说的很小声,你不可能──”简樱说到一半就住口!该死,她说穆冰瑶不可能听到,不就间接证明她刚刚真这么说? 县令叹了口气:“来人,拿下他们四人!” 鸳鸯双煞想逃,但有王妃小队在,他们如何能逃?而且影五快剑往两人双手一划,挑断了两人手筋,随着两人痛苦闷声,一身的功夫就此废去。 穆冰瑶走到简樱面前,简樱看到穆冰瑶的护卫一下手就挑断鸳鸯双煞的手筋,吓得直晕过去。 “这么胆小,怎么做‘别府半个女主人’?” 蛮蛮和秋月互看一眼,心想小姐其实很介意这句话吧? 当天晚上,简懿就悲愤下达斩立决的命令,同时自请去官解印,段锦再叁思量,拒绝了简懿,要他协助大风完成玄丹沟建村,将功折罪。 第二天,锦瑶二人与大风等人道别,他们终于要离开了。 ***** 车轮辘辘,穆冰瑶留下云倩和秋月,其实心里很不舍,但为大局想,她一直忍着没表现出来;此时在马车里,表情就有些恹恹。段锦看她没精神,将一张请柬递给她。 青城总兵杨桦是杨德妃的堂弟,邀请他们到青城一游;与此同时,位于青城近郊的立言书院也给了穆冰瑶一张请帖。 “立言书院?”穆冰瑶楞着看向段锦。 立言书院以山长名义,邀请今年天下第一红妆穆冰瑶,与院内弟子对谈。 段锦笑得有些阴鸷,但那俊美的表情仍叫穆冰瑶恍神。 “立言书院是大秦民间颇有威望的书院之一,先生们也多是致仕鸿儒。近几年科举,第一甲的状元、榜眼、探花郎,至少有一人出自立言书院,算是能和翰林书院分庭抗礼的民间书院了。” 段锦说:“记得你告诉本王,立言书院背后站着四皇兄?哼,身在曹营心在汉啊!”青城可是他段锦的地盘。 “你愿意把请柬给我,你已经查过他们想做什么?” 段锦刮了穆冰瑶的鼻子:“不过就是想藉里头的酸儒削你第一红妆的美名。” “那瑶儿会遇到谁?”知己知彼,才能百胜不殆。 #151青城石矿市集 段锦搂着穆冰瑶,咬了她手上的桂花糕:“书院里有一对兄弟,哥哥叫凌天,弟弟叫凌云,在青城颇为活跃,去年双双过了秋闱,算是立言书院最拔尖的人了。明年大比,这两人应该都会下场。” 凌天和凌云,穆冰瑶前一世倒是对这两人有印象,是一对颇招摇的兄弟,特别是弟弟凌云。 “这对兄弟我在预知梦里见过,是有些本事,也考进了前叁甲,哥哥进了翰林院;弟弟则入了工部,但因为强抢民女,导致人家家破人亡,最后自己被削官去职,流放荒原。至于哥哥,因为帮赵王起诏,最后斩首。” 段锦瞇缝着眼:“都不是什么好鸟,本王要不要直接让这对兄弟‘病逝’?” “现在想让人家‘病逝’太晚了。” 段锦点头:“他们怕咱们不去,还提前放出风声,现在满青城皆传你要赴会;若最后不去,就可以说你临阵脱逃、不敢接受儒生对谈,藉此奚落于你。” “明面上是修理我,但最主要是想借羞辱我来踩你,怕赵王的声势输了你。” “哼,本王不发威,将本王当病猫了?” 穆冰瑶将头轻靠在段锦肩上:“何时到青城,我等不及要去玉石场;等瑶儿帮殿下搬几颗玉石回来,咱们再去修理那立言书院。” 段锦笑,光那五百多箱的财物,他和穆冰瑶已经是大秦叁大钱庄的重量级神秘客户,穆冰瑶再抢下去,他们就要富可敌国了。 “钱有嫌多的?本仙姑负责抢,殿下负责搬,不也很好?” 段锦纵声大笑:“好!这样妇唱夫随,本王喜欢。” 马车里笑声开怀,马车外的齐敬想着云倩,一双眼睛也是喜孜孜的。 ***** 傍晚到了青城,青城都督杨桦是杨德妃堂弟,段锦表舅,与妻子连氏亲自出城来接;杨桦特地将自己别院整理出来,让段锦和穆冰瑶使用。 杨桦持重,做事稳当,晚上设宴给锦瑶二人洗尘时,提到立言书院,杨桦皱眉道:“这件事传得甚广,现在除了立言书院的学生,听说白鹿书院、明德书院也会有学生过来,都想一睹王妃风采。” 段锦冷笑:“是想看看能不能见到本王的王妃出糗,好到处散播吧?这白鹿书院和明德书院也大多是四哥的人。” 看段锦和穆冰瑶一点都不紧张的样子,杨桦有些“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的感觉,这么有自信真的好吗?牡丹宴的天下第一红妆再怎么厉害,学得也是风花雪月的本事,对付那些学子真能成? 穆冰瑶见杨桦一脸忧心忡忡,失笑道:“杨大人不必为瑶儿费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赢了,他们才要丢脸;我输了,难道他们赢了一个弱女子好意思四处张扬?”她看向段锦:“至于他们想落殿下面子,还要看他们有没有那个本事。” 段锦:“娘子放心打仗,后方自有本王。”一副霸道王爷不解释。 穆冰瑶道:“他们想让大家看戏,又怎么能独厚立言书院、白鹿书院和明德书院?杨大人,放出消息,咱们欢迎所有学子共襄盛举。” 杨桦楞了一下,他立刻明白穆冰瑶的意思;当天绝不能成为赵王人马的一言堂。 ***** 青城是大秦大理石和玉石重城,因此工部在这里设有监事局,管控运石车辆的进出。 矿石带动产业,所以青城久而久之也发展出一座矿石市集,专卖各种璞玉、水晶,以及一些玉器和石头摆件;很多厉害的雕刻大师,都会来这里找原石。 玉石价格不斐,因此也有一些脑袋灵活的商人,会准备玉石原料,叫做“毛料”,让客户试试手气;这些石头有的有开口,叫做“窗口”,可以看得到一点带绿的颜色,但实际上里头玉的面积有多大,全凭运气。 市集里最刺激的买卖当然是“赌石”;在这里,有人“一刀富”,也有人“一刀穷”。 段锦和穆冰瑶,带着齐敬、无言、照夜叁人一起来到矿石市集;即使他们隐去了身份,但出众的相貌与天然贵气,仍让在这里流连的贩夫走卒不自禁多看几眼。 这些玉石商贩都有一副火眼金睛,阅人无数,但也很少见到像锦瑶二人这般出彩的;因此他们一出现,自然而然成为各摊贩注目的焦点。 市集工会虽然设有护卫队,以防有人得了奇货,却走不出市集大门;但段锦仍不放心,把王妃小队隐于暗处,但无言就贴身护在他们身边。 两人先来到玉石雕坊,照夜第一次来,眼睛都看花了;黄翡绿翠,灼灼生辉,摆件、古玩、手镯、挂件、屏风一应俱全、琳琅满目。 卖玉的商家说得天花乱坠,买家鉴定的方式也千奇百怪;若不买玉,光是看买卖双方的攻防,也很有趣。 穆冰瑶上一世便特别喜欢玉,这一世更因为有了灵力,觉得玉对自己更有吸引力了。 一个女老板上前:“这位爷,您看看我手上这羊脂玉佩,水头好的都快滴出水来,多配您身边这位美丽的姑娘,就买下来送给美人如何?” (假的。) 众人微笑,谢谢再联络。 经过几个“骗子”,看过了一堆歪瓜劣枣,他们来到一处店门口,店头摆放一尊约一尺高的冰种翡翠观音像,让穆冰瑶停下脚步。 只可惜那观音像旁贴了“已售”的牌子。 “喜欢?”段锦靠近穆冰瑶耳边问。 穆冰瑶点头:“可惜有主了。” “本王可以问问。” “不用了,玉也讲求缘分,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也没用。” 照夜突然笑着说:“小姐,你看,那人好有趣啊!” 有个老者,穿着已经洗白了的玄色棉布衣,站在一家店门口,一下拿玉握在手心、一下对着阳光看,有时还会拿起来舔,让人看得啧啧称奇。 “买玉还可以用舔的?”齐敬一脸疑惑。 那老者听到了,瞪了齐敬一眼,一脸你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穆冰瑶说:“鉴别玉的真假方式有很多种,有的人会在玉上滴水滴,若水珠在玉上成形久不散,那就是真玉;有的靠手感,感觉玉的温度、润滑感来做为判断依据;还有一种就是像那位老先生一样,用舌舐,舌尖舐在真玉上会有涩感。这位老先生刚刚用的就是舌舐法了。” “小姑娘倒是有眼界。”那老人瞧了一眼穆冰瑶,冷冷评论了一句。 “不敢,略懂皮毛而已。” 老者突然拿起一块暗蓝色的玉石:“小姑娘看得出来这是什么玉?” 穆冰瑶笑道:“绿松石。” “这个?” “岫玉。” “那这个?” “青金石,又叫‘催生石’,古人曾磨此石作为催生之用。” 老者又问了七八种,穆冰瑶无一错误,瞬间面露红光:“小姑娘,你行啊!”老人一兴奋,就要往穆冰瑶凑近,无言早一步将长剑一架,那冷冽的表情,让老者顿时清醒,往后退了两步。 他怕他们就这样走了,忙掏出一只雕刻精美的木盒:“姑娘,老夫想请姑娘帮忙鉴识这盒子中的玉。”老者的眼神和声音透着殷切。 穆冰瑶感觉不出这老者有恶意,便点头:“鉴识不敢当,就当一起参详。” 几人来到一处树下,老人将木盒打开,里头是一块泛着红光的血玉。穆冰瑶探头一看,突然一股血腥味扬起,她立刻踉跄一步,段锦直接扶住她:“瑶儿!” “小姐!”照夜惊呼。 无言和齐敬立即拔剑架住老者的脖子,吓得老者手上的木盒差点掉到地上! “我的老天爷!”老人无视脖子上的利剑,连忙拿稳在他手上弹了两下的木盒,齐敬的剑划破了老人的袖子。 穆冰瑶在盒子阖上的那一刻,人才稍微舒服一些。 “我没事,齐敬,放开老人家。” 穆冰瑶从老人一打开时,她闻到的那股血腥味,就能判定那是一枚“千年血玉”,真正的千年血玉。 #152段锦可是极品中的极品 所谓血玉,它形成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土质里有特殊矿物沁入玉中,使玉体沁入了鲜红颜色,形成血玉;另一种则和尸体有关。 当人落葬的时候,部分权贵人家会让死者衔玉。血透进玉石所产生的玉,不管是翡翠、白玉黄玉等,只要透了血,就称为血玉。 若人刚死,有人将玉强行塞入口中,玉可能会落入咽喉,进入密布的血管中。久置千年之后,死血透渍,血丝直达玉心,便会形成华丽的血玉。 通常要得到血玉,必须是从骷髅的咽下取出,是所有盗墓者的最爱。 血玉的获得,因为大多来自权贵陵墓;所以富贵人家很喜欢配戴血玉,认为血玉吸收贵气,可以驱祸避邪,加上触感也十分温润,可以吸身体湿寒之气。 老者一脸殷切:“小姑娘,你可以告诉老夫,这是什么玉?” 穆冰瑶轻颦着眉头:“千年血玉。” 老者眼睛大亮:“人血?不是其他的动物血?” 的确,有一些无良商人为了牟取暴利,会将玉强行塞入狗的口中,活活将牠噎死,再埋入地下,等个十年、十五年取出,诓顾客说是血玉;这种牲畜造成的血玉,来源残忍,如何能驱祸避邪? 穆冰瑶点头:“是,绝对是人血。” 老者突然眼睛湿润,自言自语道:“那就好,那就好。” 老人的眸子洗去雾气后,抚须笑:“姑娘,其实老夫一遇到姑娘,就感觉姑娘身上有一股灵动之气,所以方才便以玉石相测,姑娘能完全答对,证明老夫的感觉是正确的。老夫对玉的理解来自后天,但姑娘除了后天知识,更有先天优势;这块血石,是老夫寻了十年,用来救命之用,但又怕是畜生之血,欲救之反而害之。” 老人一脸感恩,从袖袋中拿出一张纸,交给齐敬:“姑娘,从你刚刚来的方向,一定看到了一尊翡翠观音,那可是天池旁挖出来的翡翠雕刻而成,老夫刚刚才下订,那观音是好物,老夫付了五百两定金,这是契券,就送给姑娘,还差一千五百两,就让您身边这位爷帮您付了。” 穆冰瑶看了段锦一眼。 那老者又道:“对了,再过半个时辰赌石区就会开放,公子和姑娘可以去试试手气,告辞。”老者就这样转身潇洒离开。 齐敬将老人递给他的契券交给穆冰瑶:“王妃。” 穆冰瑶端详了片刻,淡笑不语。 段锦对穆冰瑶挤着他妖孽十足的桃花眼:“这老家伙是不是以为本王会给他五百两?”说完勾唇,一脸坏笑。 “那老人有问题?”照夜一脸诧异。 穆冰瑶看着手中的契券:“你们觉得他的打扮,是能一口气买下两千两翡翠观音的人吗?” 齐敬和照夜恍然大悟。 “他怎么知道王妃喜欢那尊观音?”照夜问。 “咱们一路逛来,玉石质量都不好,突然出现一尊冰种斐翠玉观音,能不吸引本王和瑶儿的目光?” “等等一定还会‘巧遇’。” 一群人继续逛着,穆冰瑶看上一副白玉飞天屏风,段锦立刻让齐敬付了订金,要老板将屏风包装起来,送到京城淮王府。 老板一听是淮王殿下,吓得立刻要跪;段锦一双桃花眼扫过去:“别声张。” 老板吓得点头称是。 后来,段锦又买了一副水头极佳的翡翠头面,准备回去送给杨德妃;一副紫玉头面、一对玛瑙手镯、和一对青玉耳环给穆冰瑶;他发现买好东西送给心爱之人的感觉,实在好得不得了! 他们终于来到了毛料区,这里矿石大颗的就一堆堆积在地上;小颗的就一颗颗垒在竹蓝里供顾客挑选。 穆冰瑶站在这里,眼睛闭着,感受一股原始自然的能量在这里流动,比刚刚在玉雕区更明显。果然璞石比已经雕饰过的玉件,更具能量。 穆冰瑶眉眼弯弯,这放眼望去,哪些毛料有玉、哪些没有,她‘看’得一清二楚。 穆冰瑶很客气,就挑了五六十颗西瓜大小的和一百多颗中型的。 霸道王爷二话不说:“齐敬,付钱。” “是。”齐敬心里想,以后他也要努力赚钱,带云倩这么豪迈的花一次钱,实在是太爷们了! “爷,老板说咱们买的多,可以再挑十颗送我们。” 十颗?段锦和穆冰瑶笑得眼睛都弯了。 毛料区帮忙搬石头的汉子看过有钱的,但没看过这么花钱的;一边帮忙搬石头,一边想这是哪来的纨绔子弟,为了讨女人欢心这么撒钱,搬一堆也不知道有没有用的石头。 真是他奶奶的!要是俺儿子,回家就把他打死。 段锦的豪迈作风也引起旁边客人侧目,不过碍于无言等人的脸色,都没人敢靠近,只有一名富家千金,眼睛不时看向俊美无俦的段锦。 段锦一行人买完石头,要往赌石区走,但后面拉了一车石头,实在醒目; 穆冰瑶想了想,让影一影二先将那一车石头运走。 赌石是要当场剖石的,若让人觉得她命中率太高,她这一车玉石就危险了。 到了赌石场,发现那位富家千金和她父亲也来了,当然也遇到了血玉老人。 “爷和姑娘也来了。” 老人面带愧色:“爷、姑娘,情非得已……”他当然明白,人家早看透他的把戏,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段锦问:“是谁指使你的?” 老人低头不语,穆冰瑶道:“立言书院?” 老人一震,眼睛瞪成了铜铃。 段锦浑身散发寒气,这立言书院也太嚣张了。 穆冰瑶对老者道:“老人家,和瑶儿一起赌石吧!你赢了,五百两给你;你输了……就请瑶儿和爷吃一顿。你知道的,把酒言欢,说说笑笑之间,什么误会都可以解开。”到时你就老老实实的招供吧。 “是。” 一旁富家千金一听,立即说:“既然要赌石,加上本小姐可好?” 原来这位富家小姐叫金宝钗,是丹城首富金大户的女儿,她身边那位老者,就是金大户。 金宝钗观察段锦很久了,人帅气质好风度佳,又一身贵气,这样的男人就是她金宝钗要嫁的金龟婿。 段锦老早就看到她跟着,心里烦,喊了声:“无言。” 无言宝剑一出鞘,金宝钗尖叫跳了起来,忙跑到父亲身边:“爹爹!” 此时,又一个锦衣公子走来,金宝钗看见,又高兴道:“哥哥。” 被称为“哥哥”的男子一看到穆冰瑶,立刻就认出她来! “穆、穆二小姐?” 原来他就是在丹城时,要买鸳鸯双煞媚娘的那位纨绔子弟,金宝镇。 “宝镇,怎么了?” “淮──” “住口!泄漏爷的身份,就让你明天开不了口。”段锦森寒的目光射出,金宝镇马上噤若寒蝉,但掩不住心里激动啊! 他金宝镇是不是要发了?竟能一连两次遇到淮王殿下和他的准王妃?马上屁颠屁颠的上前:“七爷、二姑娘,我爹叫金大户,我叫金宝镇,这是舍妹金宝钗。您们……也来赌石?” 原来是丹城第一首富。 穆冰瑶叹了口气,被认出身份,这父子叁人看来是赶不走了。 金宝镇在父亲和妹妹耳边道:“他是淮王殿下和准王妃穆冰瑶。” 金大户一震,金宝钗也是一‘振’,那可是皇家啊! 如果她可以嫁给段锦…… “淮……七爷,让我也一起玩一把吧!” 金宝钗偷偷观察穆冰瑶,瞧瞧也就这样。 这穆冰瑶哪里好?除了一张还算好看的脸,会一些琴棋诗画还能干啥?瞧瞧那瘦巴巴的身材,听说还是丞相府不受宠的庶出小姐,将来也不能给淮王什么助力,哪像她家财万贯,又是丹城首富的嫡女,娶她名声好,还有实质帮助,哪像她?只会给殿下败家! 金宝钗在想什么穆冰瑶不知道,但她感觉得出这女人看上了段锦。唉!她瞟了段锦一眼,真是妖孽! 她问金宝钗:“金小姐,你要怎么赌?” “简单,咱们各自去选叁块石头,切开后,谁的玉石面积大,谁赢;若无法分辨大小,就依玉的价值决定胜负。” 穆冰瑶笑着看向老人:“老先生,你也参加吧!”说完又看向金宝钗: “我与老先生赌资已经谈好了;金姑娘,你要与我赌什么?” “赌──”金宝钗咬牙。 人生机会就这一次,走过路过绝不能错过!犹豫徘徊,这一生等于白来!段锦可是极品,还是极品中的极品! “我输了,一样五百两;若我赢了,我要……我要当淮王侧妃!” “放肆!”段锦忍不住,一道掌风朝金宝钗扫去,但金家护卫立即挡到金宝钗面前,“砰”一声!那名护卫已经飞了出去,吐血昏迷。 #153穆冰瑤賭石 金大户和金宝镇吓得忙跪了下来:“七爷饶命!” 看着去掉半条命的护卫,金宝钗吓得脸色发白:“七、七爷,宝钗哪里不好?要容貌有容貌、要家世有家世。”她轻蔑瞥了穆冰瑶一眼:“还可以当您有利的后盾。” 段锦冷笑:“蠢女人,光你这句话,本王就可以灭金家九族。” “七爷饶命、七爷饶命!”金大户父子吓得直磕头。 穆冰瑶拉拉段锦的衣袖:“爷别和她计较。” 她看向金宝钗:“金姑娘,你我赌石,都没有资格拿七爷的婚事做赌注,若你的目的是这个,那还是算了吧!” “那我换一个,若我赢了,让我跟在你们身边,一起回京城,我会让殿下看见我的好。” 段锦的手又开始痒了,穆冰瑶忙按住他的手:“行,但我赢却只有五百两,这价值太少了!传出去,人家还以为跟在七爷身边,只要花五百两就行。” “那你说多少?” 穆冰瑶道:“五千两。一颗石头五千两,咱们比叁颗。” 要跟在爷身边,自然要有一万五两才行。 金宝钗果然是丹城首富的女儿,二话不说:“好!就一颗五千两。我赢两次,就让我跟你们上京城。” 老人目瞪口呆,他是太久没有出来走跳了吗?现在的姑娘都这样? “金老爷和金公子没有意见吧?” “没有、没有!”金大户咽了咽口水,如果女儿能入淮王府,那……那他就是皇子的丈人── 他不就从一介商户跃升为皇亲国戚了?天啊!也太美好了。 金宝镇也一脸向往,妹妹若嫁给淮王,他就真的镀金了…… 照夜和齐敬看着这一家摇头,没救了。 无言连叹气都懒。 找来了赌石区的鉴玉官和公证人,穆冰瑶、老人、金宝钗叁人分别去石区挑石头,并各自缴了叁百两,老人的还是穆冰瑶代付;一颗石头一百两银子。 一刻钟后,叁人挑的石头都带回来了。 公证人带了一名专门处理玉石的切手过来,段锦给了切手一百两:“好好切,别把娘子的玉给切坏了。” 切手没拿过这么多的赏银,高兴地拍胸脯保证:“请爷相信陈七,一定一点玉削都不浪费。” 金大户本也想拿一百两出来,但又不敢给的比段锦多,于是给五十两:“小哥也请好好帮小女切石头。” 陈七笑的嘴都要裂了,今天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光切这一局,就拿了一百五十两,简直不要太开心! 切手先从金宝钗开始,第一颗看起来很有看头,但切出来却只有半个掌心大的青玉片,有一百两价值就不错了。第二颗的窗口看起来像翡翠,往下切第一刀,陈七就觉得没戏唱,虽然翡翠价值高,但只有鹌鹑蛋的切面大小,成色又不佳,做不了什么东西。第叁颗还不错,起出了一颗土鸡蛋大小的粉玉,算是赚到了!叁颗加起来,差不多叁百两够成本。 金氏父子的脸沉了下来。 金宝钗却还存着希望,说不定穆冰瑶更差。 接下来切老人的石头,第一颗一刀下去,切手就觉得有戏;慢慢往里头磨去,是一颗半个鸡蛋大小的翡翠,老人很高兴,这块翡翠璞石色泽水头都不错,大概就价值叁、四百两了。第二颗还没切出来,穆冰瑶就告诉自己人结果。 (虎皮玉,也是半个鸡蛋大。) 果然,是一块半个鸡蛋大的虎皮玉。 老人的好运气让他们的赌局,开始聚集了人潮。 第叁颗切下,陈七很小心,穆冰瑶微笑。 (是一块上等糖玉,不错,有鸡蛋大小。) 当切手取出一块鸡蛋大小的糖玉时,全场倒抽口气!这已经是赌石区今天赌石最好的成绩了! “这老儿真幸运!” “那糖玉至少一千两吧?” 老人显得很高兴,他不但能还穆冰瑶叁百两,还赚了快叁千两。 这就是赌石的魅力!选对了,一刀致富。 金宝钗这时说风凉话,看着穆冰瑶:“老人家很厉害嘛!姑娘不害怕?” 穆冰瑶微笑:“输老先生我顶多输五百两,但我一颗就可以赢你全部。” “穆二小姐,你也太猖狂了!切手还没切就口出狂言,不怕待会儿出糗?” 穆冰瑶连回都懒得回她。 陈七拿了第一颗,一下刀他就很有感,楞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往旁边磨去,这一颗的窗口看起来像碧玉,颜色很深;随着陈七一刀一刀下去,他开始心头狂跳。 (是块紫玉,段锦,这块鹅蛋大小的紫玉给你做条玉带可好?) 段锦笑得十里春风都不如他:“瑶儿给的都好。” 两人默默又撒起了狗粮。 当鉴玉官确认这是一颗鹅蛋大小的紫玉时,现场本阒无人声,一息后,全场爆发掌声,这实在太振奋人心了! “他奶奶的!这玉石场有良心啊!” “是啊!有那么大颗的虎头玉、糖玉和紫玉,简直了!” “我没作梦吧!等等我也要去赌一局!” “有那一颗鹅蛋大的紫玉,一辈子不愁吃穿了。” 穆冰瑶看向金宝钗:“可以去准备一万五千两了。” “急什么?还有两颗不是?”金宝钗咬牙。 穆冰瑶意示陈七继续,陈七拿起第二块石头,开始从窗口往下切。 (这是一颗一等水头的冰种翡翠,大约拳头大小,咱们拿来做什么?) 照夜和齐敬差点被口水噎到,无言的脸色也有点苍白。 段锦说:“做两套头面给云倩和秋月添妆,还有零碎就做成小玩意儿给娘子赏人。” “那就谢谢爷了。” 果然,陈七切完了,全场几乎要暴动! 公证人捧在手上手都在抖:“是翡翠!上等冰种翡翠!”那两手才能捧住的翡翠玉石已经让现场疯狂。 这么大的翡翠,价值无法估量! 鉴玉官立即大喊:“叫护卫!把现场围起来。” 四五十名剽悍的护卫马上将穆冰瑶他们的赌石区围起来。 别说赌石区,连老人、金家父女都懵了!感觉心脏快要从喉咙跳出,要不断急促的呼吸,才不会让自己昏厥。 “真他妈的灵!这是怎样的手感?” “是啊!要多幸运才能将这些石头放在同一张桌上?” “那老人已经得天独厚了,那小姑娘更了不起!” “刚刚看那老人挑石头就知道是个内行的,这姑娘竟然可以赢他?太不可思议了!” “这两人对决真好看!” “那姑娘还有一颗未切呢!不知会起出什么来?” 四周议论纷纷,几乎把赌石区的气氛整个炒起来!玉石场的负责人闻讯赶了来,好几个玉雕区的师傅老板鞋没穿也都跑来看,因为赌石的客人赌出好玉,他们若愿意,马上就可以进行交易。 金宝钗脸色灰败如土,心里骂穆冰瑶是狗鼻子,怎么可以好运成这样?一颗紫玉、一颗翡翠,都还有鹅蛋拳头大小,这是怎样逆天的幸运? 金大户不愧是见过风浪的,他对女儿说:“等等谦虚认输,以后还有机会。” 金宝钗咬唇,一脸不甘,但也不再说话。 “第叁颗、第叁颗、第叁颗──” 现场吆喝声不绝于耳,陈七的手心也一直出汗,猛在自己的衣襬搓着! 以后他在市集切手中一定是排名第一了! 因为他今日太幸运了,剖了那么多玉石,客人都会找他剖。 段锦等人状似悠闲,实则每一个人都很注意四周空气的流动,已经有两叁帮人盯上了他们。 穆冰瑶本来看到第叁颗石头时,有些不想拿;因为这一剖,赌石区将起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她最后拿了,因为她可以利用这一颗石头,彻底破除双命七煞星的谣言,逼皇后撤回追杀令。 段锦已经命齐敬拿他的令牌去找杨桦。 “金大户。” “草、草民在。” 段锦一脸严肃:“给你一个任务,做的好,本王赐你金家“高义传家”匾额。” 金大户听了手脚都抖了起来:“是!” “金宝镇,看好你妹妹,叫她离本王远一点。” “是,草民遵命。” 金宝镇警告性瞪了妹妹一眼,金宝钗顿时觉得委屈透了。 #154穆冰瑶是不是一颗气死人的福星 全场肃静,都看着陈七手中那颗超大块的黝黑石头。 陈七给自己手掌哈气,准备切下第一刀,一下手,黑漆漆的石块立刻出现一片乳白,现场有人倒抽口气。 “老先生,你是玉家的人吧?”穆冰瑶突然对身边血玉老人说。 血玉老人一愣,微笑道:“老夫玉成,是玉家第叁十六代传人,也是目前唯一的传人。” 玉家,号称灵雕传人,能赋予玉魂的天才雕玉世家。 穆冰瑶点头,现场同时响起惊呼声。 陈七每一刀下去几乎手都在发抖,闪着银光的刀子被显露出来的乳白光晕迷得看不清楚,连带的玉成的声音也显得缥缈。 “五年前老夫从少府监致仕归隐,就是为了遍寻名医给患绝症的儿子治病。” 玉成交了底,就表是后面会全盘托出。 段锦点头:“无言,从现在开始,玉老先生交给你。” 场中,当陈七将一颗巨大的白玉用颤抖的手交给鉴玉官,喧闹的现场一片鸦雀无声;场边那些玉雕坊的人若不是有护卫队拦着,早冲上去膜拜那颗令他们疯魔的石头。 “羊脂玉!冰种羊脂玉!这是冰种羊脂玉!” 重要的话一定要说叁次,鉴玉官第一次看到超过二十斤以上的大块羊脂玉石,说话都语无伦次起来。 公证人又给玉石上地秤,看到数字揉了揉眼睛,忍不住高声道:“二十四斤,是二十四斤的冰种羊脂玉。” 穆冰瑶感受到现场弥漫一股既疯狂又高张的气息,刚刚若是只有四股势力,现在至少有十四股势力同时对这颗羊脂玉石有兴趣。 这样一颗羊脂璞玉,穆冰瑶知道一旦现世,就算他们可以平安带出,在玉石场外,立刻就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的抢夺杀戮。 所以现场就要解决它,公开它的拥有者。 玉石场调来更多护卫,公证人兴奋得满脸通红,往段锦这里走来,一堆玉石商人也想涌过来,但都被护卫队拦住了。 现场喧哗不休,都想摸摸这颗玉石。公证人客气哈腰道:“爷,赌局胜负已出,但现在的问题是……您打算怎么处置这些玉?是要带走,还是就地拍卖?” 此时杨桦、高峰已亲自带了五百名黑豹骑进来,他掀袍起身:“属于金家和老先生的玉当然由他们自行处理;紫玉和翡翠交给本王王妃,至于羊脂玉……” 本王? 很多人都听到了段锦说的话,又开始议论纷纷。 “‘本王’?那人是王爷?” “所以……他是皇子!” “喂,你们看!那是什么?是军队吗?” “黑豹骑!那是黑豹骑!”青城的人都认识黑豹骑。 “是杨大人亲自率黑豹骑过来了!” 黑豹骑满是肃杀之气,很快把二十四斤的羊脂白玉,连同段锦等人保护起来,现场静得连一根针落地都听得见。 段锦牵着穆冰瑶来到玉石旁边,杨桦、高峰一身军服腰刀,上前跪地:“末将杨桦(高峰),拜见淮王殿下、穆二小姐。” 黑豹骑动作划一,声音气动山河:“黑豹骑青城精骑拜见淮王殿下、穆二小姐。” 四周百姓都激动了!是玉面战神淮王殿下! 所有人跪成一片。 段锦虽未着军服,年纪也轻,但他身上汇集了一切皇家特质;特别是他经历战场,冷凝若冰霜的目芒,将一张俊逸非凡的容颜,带上了叁分煞气。 他站在那,就是一个王者。 全场无不屏息。 段锦让高峰将羊脂玉石捧在手上,羊脂玉泛出的朦胧玉光照映在高峰的玄色盔甲上,更显出羊脂玉的夺人眼目;许多人蠢蠢欲动,却又忌惮段锦身边那五百黑豹骑,硬是咬牙忍耐。 任凭再多的权谋算计、阴私勾当,在绝对的武力面前,都无用武之地。 “众人皆知,我大秦在父皇精励图治下国泰民安、四方丰饶;本王受父皇圣教,去年击退西戎,还我边疆百姓安宁;今年剿帮灭匪,还我通州百姓安居乐业,欲保大秦国运万寿无疆。” 段锦以内力传音,声音一出,许多心生抢夺的高手不由得一震!一个皇子竟然有这么高的内力修为,就算不甘,也不得不熄了抢夺玉石之心。 “本王得父皇厚爱,赐婚天下第一红妆穆冰瑶。穆二小姐身在闺中,却也关怀民瘼;一句‘帝王虽瘦,天下必肥’,让皇后称赞一句‘不谢的魏紫琉珠’,更得父皇亲篆金字匾额以昭天下;然这些都没有比这几日帮通州、永州、易州和靖州四州子民获得十万万钱的实际财物,更能展现父皇实践‘帝王虽瘦,天下必肥’的精神。” “穆二小姐好样的!” “穆二小姐是天下女子的榜样!” 穆冰瑶眉角抽搐地对人民微微一揖,心里对段锦喊话。 (够了!再说就多了。) 晒妻狂魔一脸哪够的表情,自己的娘子怎么称赞都不嫌多。 他继续道:“玉在山而草木润,今日穆二小姐更是我青城福星,起出这重达二十四斤羊脂白玉,本王决定,将此玉以通州叁城青城、碧城和丹城所有百姓名义,聘灵雕传人玉成老先生出师,雕刻道德天尊像,上书‘帝王虽瘦,天下必肥’八字,献于我大秦帝王,以此作为我通州百姓对父皇的感恩与爱戴。” 人群中还觊觎羊脂玉石的人顿时脸色灰败,一颗公诸于世要献给皇帝的玉石,谁敢抢?抢了卖谁? 抢了还等于成了通州人民的公敌、大秦的叛徒……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淮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穆二小姐是我通州福星!” “是我青城福星!” 穆冰瑶不得不说,段锦是个天生的领导者,煽动人心的能力,较之段钊有过之而无不及。 段锦双手一举,现场立即安静。 “为了代表这是我通州叁城百姓的奉献,本王以碧城特产黄花梨木为白玉底座、丹城首富金大户出资监工、青城总兵杨桦护送进京,以示我通州叁城百姓对皇上的心意。”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淮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就这样,段锦一行人浩浩荡荡把羊脂白玉连同那尊翡翠玉观音带离玉石场,一路上没人敢动手。 羊脂白玉的话题炒得沸沸扬扬,当晚消息就送到了京城。 ***** 赵王府。 段钤将桌案上所有东西全扫到地上,堂下一票幕僚全跪地伏首,无人说话。 他喉结滚动:“告诉凌氏兄弟,明天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 太子府。 段钊的脸色铁青。 “永安王何时入京?” “明日午时进城。” “很好,将本宫准备的东西送去给永安郡主;宫里的事,今晚下手。” “是。” ***** 凤央宫。 皇后颓败的坐在凤椅上,打从赤焰失败,她就知道刺杀这一条路已经走到底;白玉献帝,更是彻底打破穆冰瑶双命七煞星的谣言。 她再不甘也必须收回刺杀令。 谁能说给大秦国库和地方创造十万万税收、和起出一颗重达二十四斤羊脂玉的女人是灾星? “周嬷嬷,她怎么就这么幸运,硬是把一颗七煞星转成福星?既然成了福星,又为何不能继续在钊儿身边?” 皇后莫氏难掩失望,她是喜欢穆冰瑶的,否则一开始也不会对她亲厚;但当她知道穆冰瑶是颗双命凤星,已脱离轨道,与太子渐行渐远,她不得不痛下杀手。 周嬷嬷叹了口气:“娘娘,咱们先撤,免得露出马脚;太子那里已经传来消息,对那边,今晚动手。” 宫女进来:“娘娘,穆冰莹求见。” 皇后眸子露出一丝鄙夷与不耐:“让她进来。” “是。” ***** 至于龙吟宫里,皇帝纵声大笑! “福星!真是福星!连二十四斤的羊脂白玉都能现世帮她,你说,这穆冰瑶是不是一颗气死人的福星?” 站在皇帝下首的年轻人一身月白长袍,黑发如瀑,头上正是一只羊脂玉簪。光从他的颀长背影看去,就能感受一股仙风道骨的谪仙气息。 男子微微一揖,凉薄如玉的唇好看的扬起,声线更是出奇的动人,嗓音不高不低,有如春风,可以熨平所有不安和焦躁。 “皇上说的是,她靠自身能量摆脱七煞星轨,自然震荡四周诸星,转危为安。” 皇上沉吟:“国师,你也认为……她是凤星?” 袁清砚颔首,笑如清莲:“是的,他是凤星。”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小草(打鸡血):无心公子正式上线。 大妖孽(╯°□°)╯︵ ┻━┻:哼哼,欲夺我妻者皆如是! #155德妃中毒 袁清砚五官清隽,温润如玉,浑身散发一股宁静清冷的气息,声音温温淡淡:“她本来就是一颗凤星,端看她走在哪一道星轨上。” 皇帝抚须:“是颗不安定的凤星啊……” “应该说是一颗不认命的凤星;如果她不顾世局,安于七煞星轨,那她从此一帆风顺;但她挣脱命定星轨,给自己选了一条充满变动的路;现在,是大秦福气的开始、也是她劫难的开端。” 如果仔细听,可以听出他声音里带着压抑又隐微的怜惜。 皇帝锐眸往后宫方向看去:“土德生金,穆冰瑶那丫头给朕送来这么好的一块玉,的确是祥瑞之兆,后宫那位也该停歇了。” 因为背对着,皇帝没看见袁清砚眉心轻凝,眸子里的平和裂出了一道浅痕,但很快的便修复回来。 买凶杀人,妄想以金克土,确实愚蠢。 ***** 青城,杨家别院。 段锦设宴,席上杨桦夫妇及一双儿子、玉成、金氏夫妇与宝镇兄妹都连袂入席。 对金大户而言,能和青城总兵吃饭没什么了不起,但能和皇子吃饭,那可是祖坟冒青烟了不起的大事;更何况段锦本就是通州之主,他们还领了淮王的差,怎不得意? 金宝镇也觉得自己遇上了人生的转折点,从此要告别纨绔,走向有为青年的道路。 坐在最下首的金宝钗,从下午一双眼睛就饱含深情与哀怨地瞅着段锦。 淮王一呼百诺的壮盛场景,连穆冰瑶都怦然心动,更何况是一直蜗居丹城的商家女? 只是穆冰瑶今天表现的气势也忒强大,叁颗石头就让她底气泄了光光。 金夫人当然明白女儿心思,心里也想女儿若能傍上淮王,那她可就一跃而为京城贵妇了。 金夫人一晚上对丈夫挤眉弄眼,杨桦夫人连氏全看在眼里。 连氏是杨桦师妹,陪杨桦上过战场,是诞下双生子杨远和杨游后,才专心在家相夫教子;平时最鄙夷这种用尽心思,想自荐枕席或用下贱行径来搏上位的手段。 有钱又如何?一群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人家玉成老先生还在讲他的事,这对母女却一心想攀人家淮王,重点是人家准王妃也在堂上,实在是…… 玉成担任少府监监正时,专门给皇家打造玉器。五年前辞去职务,为染上怪病的儿子四处求医;后来因为青城特产的桑桃叶,对他儿子的病有抑制作用,他才落户青城,并在立言书院传授玉器课程。 他告诉淮王与穆冰瑶明日立言书院找穆冰瑶对谈的目的,与他们自己猜测的几乎相差无几。 凌氏兄弟更想一石二鸟,顺便解决立言书院的山长,前翰林学士费处,打算把持整个立言书院;偷了他珍藏许久的翡翠观音,准备设计他贿赂淮王的事实。 玉成说:“殿下,这件事老夫在玉石场就说了,为什么还要将翡翠观音带回来?” 段锦笑道:“凌氏兄弟好不容易设个局,本王怎么能让他们失望?” 穆冰瑶说:“玉老先生不用担心,殿下与我自有安排。” 段锦正色道:“玉老,你不适合再留在青城,本王派黑豹骑将你和你儿子今晚就送去丹城淮王别府,那里有个神医叫陆一凡,给他瞧瞧,说不定你儿子就能根治,不用靠什么桑桃叶和血玉。” 玉成眼眶湿润,起身跪谢:“谢殿下与王妃大恩,老夫必竭尽所能,完成玉雕。” 穆冰瑶又将今日所得的紫玉和翡翠交给玉成,请他打造一条玉带和两套翡翠头面;至于酬劳,穆冰瑶笑说:“后院那一车石头,就给玉老挑个五颗?” 大家都知道穆冰瑶的“手气”,她说让玉成从那一车石头里“挑五颗”,人人都不自觉咽了一下口水,脑补里面随便一颗石头是不是都有一颗鹅蛋大的玉石…… 大家光想想就呼吸困难。 金夫人突然说:“玉老要到丹城,哪里须要黑豹骑护送,交给我们金家就行;我们也是带着五六十个护卫一起来的,护送玉老没问题;而且我们金家可是领了殿下任务的,一定也会好生照料玉老先生。”她笑得一脸谄媚:“毕竟大家都是自己人,不是吗?” 现场空气突然安静,自己人?谁给金夫人这么大一张脸?杨桦是段锦的表舅,都不敢在他面前称一声“自己人”,那可是皇家,是皇帝的儿子,你跟皇帝的儿子自己人?这女人脑袋是进了水还是给门夹了? 金夫人今天没去市集,没看到护妻狂人是怎样给金家下马威,还想着要把金宝钗留在淮王身边,正要开口就给自己儿子拦下来。 金宝镇纨绔多年,却是个有脑的;他看出淮王对自己妹妹的厌恶,早打消成为皇子妻舅的念头。 他想好好办差,给金家搏一个不一样的前程:“母亲,时辰晚了,我们趁早启程,还要去玉老先生家接玉公子。” 筵席终于结束,杨桦一家人也准备回总兵府,齐敬突然进来:“殿下,京城传来消息,德妃娘娘中毒了。” “什么!” 所有人大惊失色,全围了过来。 一向镇定的段锦眸中现出慌乱,穆冰瑶忙握住他的手:“别慌,先听齐敬怎么说。” 齐敬道:“今晚德妃娘娘用完晚膳,突然肚痛,吐了一口黑血后,人就陷入昏迷。” 段锦浑身一僵,穆冰瑶问:“太医呢?太医怎么说?” “太医暂时稳住了毒性,但德妃娘娘还没有清醒;皇上下令彻查整座菲萝宫,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 此时杨桦的副将也紧急入内:“启禀殿下、总兵大人,京城传来皇上口谕,说德妃娘娘中毒,让殿下即刻启程,火速回京。” 段锦立刻下令:“齐敬,传本王令,命高峰亲率两百精兵,护送玉老父子前往丹城别府;齐敬、照夜,立马收拾,我们启程回京。” “等一等。” 穆冰瑶道:“殿下,事情紧急,你和齐敬带轻骑先行,不到叁天就能赶回京城,我留下参加立言书院对试再走。” “不行!”段锦立刻反对:“你现在还处于杀手追杀中,不能离开本王。” “但我若不去立言书院,事后不知道会被说成什么样子。” 段锦当然知道,但他怎能让穆冰瑶单独留下来? 他咬牙:“那我们明天结束后再一起走。” “不行,大秦重孝,殿下为人子女,得知德妃娘娘中毒昏迷,无论如何都得即刻启程;若你为瑶儿留下来,得了个不孝罪名,明天就算瑶儿赢了,那也是输了。” “可是──” 杨夫人开口:“殿下,你若信舅母,明天舅母陪瑶儿去;本夫人倒要瞧瞧,那几个酸儒想玩什么花样?” “如此甚好。”穆冰瑶又好说歹说的劝慰段锦一番:“有杨夫人在,瑶儿不会有危险。” 德妃中毒的时间点相当凑巧,这或许是一个将两人分开,打算各个击破的阴谋;但一个是母妃、一个是心头所爱,段锦恨极,发誓别让他揪出幕后主使者,管他是赵王还是太子,他都不会轻饶。 段锦将无言留给她,认真仔细交代了一番:“小仙姑,答应本王,胜负不重要,在本王心中,你的安全第一,明白吗?” 穆冰瑶点头:“你照顾好自己,明天一结束,我也会立即回京,绝不耽搁。” 新月勾着黑幕,七八匹马扬尘离去;穆冰瑶一直到马匹都消失在视线中,还沉默站在原地。 十几天的朝夕相处,此时骤然分离,穆冰瑶也感觉莫名不适与恐慌,但她不能表现出来,一旦她现出不安,段锦就更走不开了。 “瑶儿不怕。” 穆冰瑶一愣,转身看向杨夫人,微笑点头:“嗯,瑶儿不怕。” ***** 第二天,穆冰瑶在杨夫人、杨远杨游兄弟陪伴下,带着无言、照夜一起来到立言书院。 书院门口万人空巷,除了来凑热闹的百姓,从各地赶来的文人书生都想一睹穆冰瑶风采;当然,有些人是怀着歹意而来。 “听说这穆冰瑶长得倾国倾城,迷得淮王都分不清东南西北。” “京城传她除了容貌,其他就只能用『粗俗无文、胆小怯懦』八字形容。你们说,人怎么可能一夕之间变成文武全才?这把我们这群寒窗苦读的读书人放到哪儿去?”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大妖孽(一边驾马一边骂小草):本来以为今晚可以来个“胜利的一发”,结果……坏小草! 小草(?_? ):哼哼,对小草好一点,否则无心公子的剧本会多好多飞页…… #156一刻钟“歼灭”一个书院 “牡丹宴的魏紫琉珠说不定是安排好的?《天香劫》话本是淮王身边的人编的吧?一个女人再厉害,箭术可以赢过哈尔赤的涟漪公主,你们不觉得太匪夷所思?” “就是!如果人云亦云咱们也跟着相信,那实在是枉为读书人了。” “没错!那‘帝王虽瘦、天下必肥’这种话,应该也是哪个先生教的,目的就是要抬高淮王殿下声威。圣人云『女子无才便是德。』这穆冰瑶一个庶女好出风头,哪有女子贤良淑德的样子?淮王好这口,大概不想被视为只能打仗的草包。” “没错、没错!魏兄说得是。” 众文人聊得不亦乐乎,似乎把淮王和穆冰瑶贬得愈低,就显得自己愈有身价。 这些刻意贬抑淮王和穆冰瑶的书生,都是立言、白鹿和明德书院的人;其他从各地赶来的书生闻言都皱起眉头,就算心里有不同的看法,却也没说什么;毕竟他们也没见过穆冰瑶,不会贸然替她说话。 穆冰瑶的马车终于停妥,她在马车里闭着眼睛,开启灵力,那些诋毁她和段锦的话,一字不漏的传入她耳朵,她的唇瓣抿成一条直线。 骂她可以,但骂段锦不行;既然有人要自取其辱,她不介意让对方死状凄惨。 “王妃,我们到了。” 帘子一掀动,学院门口的文人儒生,都将视线聚焦在穆冰瑶身上。 只见一名身穿月牙云锦绣梅枝的姑娘,缓缓从马车里探出来。 就一眼,所有人瞠目屏息。 美人颜色如朝霞映雪,红唇如白璧娇蕊,玉质柔肌,姿态光艳;眸子更是盈如秋水,瞻视盼睐,光彩溢目。 她站在马车阶上,整个人神色闲正,气韵清婉。 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挺直着腰杆,站在数百文人间丝毫无惧,反而透着一股不容亵渎的贵气威仪,让人心生敬畏。 光这一幕就让人喝采,杨夫人心里赞叹殿下好福气。 人群中突然冒出一道声音:“就是这张脸,把淮王迷得分不清楚方向了?” 由于现场阒静无声,所以这句无礼的话,全场都听到了。 穆冰瑶看向那书生:“哪里来的?报上名来。” 那书生仗恃穆冰瑶还没嫁给淮王,算不上皇室中人,说话肆无忌惮:“在下明德书院魏启,常州秀才。” 穆冰瑶柳眉一挑:“原来是明德书院,看来明德的胆子挺肥的。” “穆冰瑶,别以为你赐婚淮王,就自诩皇室中人;搞清楚,你还没嫁,名字尚未进入皇家玉牒。” 穆冰瑶冷敛一笑:“你还知道本姑娘是皇上赐婚给淮王殿下的;所以你是想淮王好色,还是批评皇上识人不明,把我这个徒有美貌的女人赐婚淮王?” 魏启脸色一变。 穆冰瑶往四处睨了一圈:“不知这是魏秀才你个人意见,还是明德书院都这么认为?” 所有明德的书生表情都不好了。 要知道书院和书院之间的竞争也很厉害,穆冰瑶这一句话,已经把明德书院按地里打,只要任何一家书院告上御状,说明德书院公开批评皇家、诽谤皇上,就准备关门大吉;这还事小,若雷霆一怒,所有书生斩首示众,山长、副山长以及惹祸的魏启,还得抄家谢罪。 “咚!”明德书院六十名书生齐齐跪下,为首的书生道:“本院院生魏启不守院规,妄自发言,污蔑皇家,即刻起逐出明德书院,其言行与明德书院完全无关,请穆二小姐明察。” 魏启跪在地上,脸色死灰!穆冰瑶太狠,一句话就让明德书院差点覆灭…… 穆冰瑶一副恍然大悟:“原来明德书院是这种遇到生死存亡,就把院生赶走的书院?本姑娘受教了。一个这么懂得审时度势,断尾求生的书院,相信教出来的学生,以后在官场一定顺风顺水,官运亨通了。” 果然很多外地来的书生,闻言发出嗤笑声。 明德书生各个冷汗涔涔,代表苍白地道:“敝书院教导门生不周,没有资格观看穆二小姐对谈,就此告辞。” 说完起身,手一挥,带着脸色灰败的众多门人,夹着尾巴走人。 那魏启双脚无力,还是同门师兄弟搀扶着,一路拖行离开。 穆冰瑶不到一刻钟,“歼灭”了一个书院。 赵王的铁叁角,立言、明德和白鹿书院,才在门口,就被穆冰瑶折了一翼。 立言和白鹿的书生,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立言的代表书生邵清明上前:“早听说穆二小姐威仪不凡、口才便给,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你能赶走明德的人,是因为你口才好、仗恃皇家准媳妇身份,没什么了不起。 穆冰瑶此刻仍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看向说话的人:“你又是谁?报上名来。” “在下立言书院邵清明,青城秀才,负责迎接穆二小姐。” 穆冰瑶点头:“今日本姑娘受立言书院之邀,到贵书院参加对谈,一来就在门口听人议论皇家。这普天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本姑娘不见立言书院的人出面制止,不得不开口,还请立言书院海涵。” 你家门口有人不敬皇家,你们没人出来阻止,还让客人替你们出面,也实在是没脸了。 杨夫人立刻道:“邵秀才是吗?这么不懂规矩也不会办事的人,本夫人明日便提报衙门,划去邵秀才的孝廉举荐,以免丢我青城的脸。” 邵清明脸色骤变,穆冰瑶根本就是一把藏锋于鞘的刀,一出鞘,就有人要受伤。 邵清明心里恨极,但还是要低头称罪,过半晌才打起精神,咬牙道:“穆二小姐请。” 穆冰瑶这时才缓缓步下马车。 一跨进立言书院,首先迎来的是一个偌大庭园,中间有一条青石步道,两旁绿草如茵。 穆冰瑶停下,因为青石步道上设置五面覆盖着宣纸的纸板,纸板旁又各有书僮,还备有小几,上头摆着笔墨砚台。 穆冰瑶微笑:“这是做什么?” 邵清明道:“本书院称立言,要进本书院对谈,文笔不能差。穆二小姐,这条青石步道共有五道对句,是我立言书院上一任山长万丈先生所留下未公开过的题目;穆二小姐若不能在一炷香之内对完对子,很抱歉,穆二小姐您将没有资格进入立言书院。” 邵清明一说完,两旁就有书生议论纷纷,替穆冰瑶抱不平。 “一炷香?这根本是刁难!怎么可能?” “万先生是大秦鸿儒,他的对子怎么可能好对?就算是普通对子,也不太可能一炷香内完成。” 邵清明微笑道:“穆二小姐,要开始了吗?” 杨夫人脸臭得很:“看来立言书院找穆二小姐,不是为了讨论学问,而是刁难来着。” 邵清明还没有回答,旁边白鹿书院就有人大声道:“听说皇后的牡丹宴又称不栉进士,穆二小姐如果连对子都对不出来,是不是就证明穆二小姐的天下第一红妆,是作弊来的?” “若连作对子都不会,有什么资格和凌氏兄弟对谈?” “穆二小姐能不能说说,牡丹宴上的叁玄诗又是谁帮你做的?” 四周嗤笑声四起。 穆冰瑶看过去,指着最后一句问的人:“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那说话的书生笑到一半差点被口水噎住,现场书生对穆冰瑶问“你是何人”应该都有阴影。 “在、在下白鹿书院吕辉煌,符州秀才。” 穆冰瑶点头,指着青石步道的五副对子:“你有信心一炷香内,完成万先生这五道题目?” “这……”吕辉煌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说不出话。 “不行?那你们白鹿书院今天来看戏的人,谁行?” 白鹿书院的院生最后只好推举一名书生出来。 穆冰瑶看着他:“报上名来。” 书生倨傲着一张脸:“白鹿书院许贤,符州秀才。” 穆冰瑶朝他招手:“很好,你和我一起来对对子,对完,你就知道我的天下第一红妆是怎么来的。”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书院的事全是小草胡扯,看文的亲们别较真啊~~ #157凌、天、浑、蛋(500珠加更)好不容易啊 许贤脸色一白,坦白说他有点怵,更何况对子是万先生从没有对外公布的题目。 许贤上前:“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穆冰瑶又看向邵清明:“你们立言书院谁一炷香内完成过这五题?” 邵清明突然不说话,穆冰瑶失笑:“没有?凌天和凌云也不行?” 杨远突然对弟弟杨游大声道:“原来立言书院的男人都不行?” “都不行”这叁个字,让立言的院生脸色都涨红起来。 连氏和穆冰瑶则故意装听不懂。 “哈哈哈──看来的确不行。” 这些笑声,来自于自动前来的各地书生。 这些书生远道而来,本想欣赏一场精彩对谈;来了才知道,立言书院很不是东西,这样欺负一个姑娘,实在很丢文人的脸。 所以杨远的一语双关,让他们笑得特别大声。 穆冰瑶不管邵清明还要说什么,看向许贤:“我们开始吧!邵公子,燃香。” 对对子是所有文人最爱玩的游戏之一,因此题目一揭,所有人引颈颙望,也想试试自己的能力。 书僮撕开第一题。 穆冰瑶一看,唇微微扬起;这第一题就是好题,考的是同偏旁的对联。 “涓滴汇洪流,浩渺波涛,汹涌澎湃泻潮海。” 许贤笑道:“同偏旁的对联,不能只是凑字,也要对得有意境才是好对。” 穆冰瑶睨了许贤一眼:“这还要你说?” 许贤被回了一嘴,没趣地捋着下巴开始苦思;而此时穆冰瑶却从书僮旁的木几上拿起毛笔,蘸墨准备书写。 许贤和在场书生们大骇:“你、你想到了?” “只有一炷香,现在不写什么时候写?” 只见穆冰瑶在雪白纸板上写上道:“森林集株树,楼桁檐柱,樟楠柏梓构梁椽。” 穆冰瑶写完,走到第二个书僮面前:“揭了。” 第二题:“半夏,执虎杖,越常山,徐长卿舞草剑刀破天云,远志也。” 嗯,季节和植物药材。 穆冰瑶笑着提笔蘸墨:“天冬,登重楼,望江南,使君子相思草屋白头翁,当归邪?” 穆冰瑶捋袖搁笔,看向许贤:“许秀才,你看我做什么,做你的对子啊?”说完走到第叁题的面前:“揭。” 许贤突然大声说:“穆冰瑶,你一定看过题目!否则、否则──” 穆冰瑶嗤笑:“你干脆说立言书院陪我一起作弊比较快。”她看向书僮,怒眉:“揭了,别忘了我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书僮也愣住了,揭题的手隐隐发着抖,他以为今天轮不到他的。 第叁题:“日常明,月常明,日月常明。” “析字联,怎么变简单了?”穆冰瑶自言自语完,挽袖蘸笔:“这本姑娘在四懿书斋第一年,就对了上百句。” 第一年?上百句?这意思是说创立百年的立言书院比不上专给女儿家学习的四懿书斋? 只见穆冰瑶写下:“人善信,言善信,人言善信。”写完,搁笔。 “许秀才,你没忘记咱们在比试吧?我要进行第四题了。” 坦白说,没有人会取笑许贤,因为若场中的是他们,他们的表现也是许贤这样,只能瞠目结舌看着穆冰瑶以收割之势碾压他们,来到第四题。 『长寿老年人年老寿长。』 “回文诗?这么简单,连我都要觉得立言书院帮我作弊了?” 回文诗简单?穆冰瑶,你有没有开玩笑? 说完提笔写下:“多福大宅院宅大福多。” “最后一题,快。”我赶着回京城。 整个庭院阒静无声,给许贤时间,也许他也能对得出来;但有一个超出他太多的人在他面前,他连提笔的欲望都没有了。 第五题:“白塔街,黄铁匠,生红炉,烧黑炭,冒青烟,闪蓝光,淬紫铁,只想坐北朝南打东西。” 穆冰瑶看了题目就笑了:“唉呀!这万先生真是可爱,可惜我不认识他,他真会出题。七种颜色配四个方位,好玩。”穆冰瑶偏头想着。 穆冰瑶在一个容纳数百人的庭院里,侧头想着下联;那专注的神情、湛澄澄的眸子闪着滟滟光采,看得全场书生不由得发痴。 不论原本是欣赏或抱着恶意看待穆冰瑶的人,现在都宛如看一幅世上最美的风景;一个身着月牙白的妙龄少女,眉目闲淡从容,面对创作专注而写意;那是一种投入、一种欢喜,透着一股专为做学问而做学问的喜悦。 这份喜悦,竟让现场一半以上的书生自惭形秽。 顷刻,少女提笔写下她的答案:“黑书斋,邵秀才,邀许氏,斗万诗,写玉笔,欺穆女,讥文才,再比弹琴下棋写书画。” 众人看了哈哈大笑!七个姓氏加上琴棋书画,这个联堪称经典,可以把万老气得从地底爬起来,骂他的徒子徒孙,用他的诗去欺负人家小姑娘。 连氏也是朗笑不已:“瑶儿真是好样的!” 照夜看不懂,但她兴奋地问无言:“无言大哥,王妃是不是赢了?” 无言这次很够意思,回了两个字:“大赢。” 是的,穆冰瑶大赢。 穆冰瑶搁笔,看向邵清明:“邵秀才,一炷香时间到了吗?” 邵清明让她往前一步:“还有一题,这是凌天师兄出的题。” 众人赞叹声骤止,许多人都露出不满的眼神。 “立言书院原来是这样的书院,我苏某人可看清楚了。” “没错,穆二小姐受邀来对谈,但这一关关的刁难,实在欺人太甚。” 邵清明一脸焦急:“各位,这是我书院对谈立下的规矩,穆二小姐就算是女子,也要按部就班来,若加以优待,才是瞧不起穆二小姐的行为。” 连氏这时才知道穆冰瑶让杨桦广邀文人与会的原因,这就是她要的效果;不是每个读书人都这般无耻,大多数文人眼睛是雪亮的。 穆冰瑶手一扬,让大家安静。 “那就有始有终,揭题吧!” 许贤早摸摸鼻子回到白鹿书院的位置,现在白鹿书院尽量装透明,没人理他们最好。 题一揭,穆冰瑶的脸就冷了下来,犀利含霜的眸子往邵清明射过去。 题目是:“枯木枝头尽皆含冰,草枯瑶毁全是枉然。” 好个凌天!用嵌字联,暗讽她穆冰瑶一切作为功败垂成。 杨夫人冷言:“这立言书院也是到头了。” 穆冰瑶道:“把凌天叫出来。” 邵清明硬扛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苦撑道:“请穆二小姐对出句子,才有资格见凌天师兄。” “好,有人要讨骂,本姑娘自然不会客气。”她霍然转身提笔,迅速写下:“凌躐纲常天亡儒朽,浑沌立言蛋打鸡飞!” 凌、天、浑、蛋! 现场只静默一息,爆出震天笑声! 哇哈哈哈── “凌天浑蛋!穆二小姐写得好!” “穆冰瑶,你一深闺女子,怎可口出秽言?”邵清明怒道。 杨夫人很解气:“怎么?现在是只许书生放火,不许姑娘点灯?只有你们这些还没考取功名的酸儒可以辱骂人家姑娘,还不准人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邵清明被赌得说不出话,此时他身后突然冒出一个低沉的男声:“穆二小姐才思敏捷,凌天佩服。” 所有人都往发声处看,只见一名年约二十五六左右,身材瘦长、五官深邃,两眼闪着鹰隼厉光的青袍书生,站在不远处看着穆冰瑶,这人应该就是凌天;而他的身边有个面容与他相似的男子,应该就是凌云。 凌云眼下浮肿,双目浑沌,一看就是纵欲过度,外强中干。 穆冰瑶没好脸色:“你就是凌天。” 凌天看向那幅对联,笑说:“姑娘好大火气。” “怎么,只准凌天放屁,不准瑶儿生气?”这么爱对对子,对死你。 全场又是一阵爆笑!这句简单易懂,连照夜听了都笑呵呵。 凌天脸色一变,强忍住脾气,手一伸:“请姑娘入座对谈。” 到了此刻,穆冰瑶如果还真和凌氏兄弟对谈,那才是真正失了格调。 她道:“本姑娘受邀来到立言书院,却受到贵书院这般折辱,已经不耐烦与你对谈。”穆冰瑶看向杨远:“杨远,帮本姑娘把凌公子的大作撕下来,我带回去给淮王殿下欣赏。” 凌天与立言书院的人一惊,凌云斥道:“穆冰瑶,你不进来对谈,是不敢吗?就算撕我大哥的诗也没用,你还没嫁入皇家,我大哥的诗没有侮辱皇家之人。” 穆冰瑶笑得很灿烂:“虽然本姑娘不打算回答立言书院任何问题,但你既然诚心问了,本姑娘就好心回答你。首先,我不参加对谈,不是我穆冰瑶不敢,是不屑!与无礼之人简直难与言!第二,凌天的诗不是没有侮辱皇家之人,是‘还没’侮辱皇家之人;等明年一月本姑娘及笄后与淮王大婚,再来与你凌家兄弟掰扯。” 凌氏兄弟蓦然变脸。 “第叁,凌天,容本小姐提醒一句,明年叁月才春闱,你还有命参加吗?一个连朝堂都进不去的人,本小姐须要和他对谈?杨夫人,我们回吧!”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小仙姑:有老公靠真好! #158羞辱你?我看是羞辱鸡吧? “等一等!”凌天已经没了一出来的优越感,这可攸关他的仕途。 凌天道:“穆二小姐果然巧舌如簧,但你不觉得用皇家身份来对待寒门书生,是给皇室蒙羞,让天下书生齿冷吗?” 穆冰瑶鄙夷道:“是蛇一身冷,是鱼一身腥,你还真狗改不了吃屎。羞辱我的时候,我不是皇家人;怕祸害牵连己身,我穆冰瑶又有资格代表皇家人让你齿冷?凌天,你这种酸儒也值得我穆冰瑶尊敬?得圣贤书,不去想怎么经世济民、造福桑梓,却在这里摆谱刁难一个女子,沦为斗争工具,这样的人本姑娘还要浪费时间和他对谈?” 人群中爆出一声“好!” “放肆!”凌云上前一步:“果然如圣人所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放屁!我穆冰瑶让你养了?更别说你凌云也是女人养大的!女人招你惹你了,让你这么不待见?还不赶紧找你娘跪着忏悔去?” “你、你……”凌云一张脸涨红如猪肝,指着穆冰瑶的手还微微颤抖。 “云弟。” 凌天阻止了弟弟,他阴鸷瞪着穆冰瑶:“穆二小姐,我立言书院创立百年,为大秦培养栋梁无数,近二十年大比登科,次次一甲榜上有名,你一个小小女子,这样与立言书院为敌好吗?” 穆冰瑶冷笑:“凌天,次次一甲榜上有名也不是你的名,你是真蠢还是假蠢?你确定立言书院经过今天,它还会有下一个百年?” 凌天变脸:“你想灭了立言书院?只怕凭你还不够格!” “我够不够格,不是你说了算;要灭你立言书院也用不到粗暴的一把火,或几柄刽子手的刀。”她眼睛一瞟四周观看的书生:“你当这些书生都是眼瞎耳聋?今日你立言书院倾全院之力,为难一个姑娘,光文人的唾沫星子就能淹没你立言,更不要说你们在帮谁抬轿,难道皇上不知道吗?” 凌氏兄弟脸色骤变,踉跄退了两步! 凌天自然看出四周文人眼神的异样,硬着头皮,力挽狂澜:“穆二小姐不要含血喷人。” 穆冰瑶笑了,但眸子冷若冰霜:“你以为我是你,含血恶心谁呢?只是希望你们……禁得起查。” 一旁邵清明面如死灰,凌云的眼神也显得呆滞。 “一个读书人,应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你们还没进入官场,就已经开始逢迎拍马,到底知不知道风骨二字怎么写?对得起立言这两个字!” 一旁文人虽无缘见穆冰瑶学识上的对谈,但能亲眼见这一幕,也十分激动。 穆冰瑶又指“凌天浑蛋”四个字。 “‘凌躐纲常天亡儒朽,浑沌立言蛋打鸡飞’凌天,你知道你跟鸡的不同吗?” “穆冰瑶,你羞辱文人,欺人太甚!” 竟把他和鸡相提并论! “羞辱你?我看是羞辱鸡吧?你跟鸡最大的不同,是你活着的时候叫‘凌天’,是文人景仰、独一无二的凌天;而鸡,就只是鸡;但死的时候,鸡就可以有很多名字了。白斩鸡、香菇鸡、口水鸡、辣子鸡,功用可多了;而你凌天做死呢?就只能叫做‘死人’,无用的死人。” 这时连凌天也趔趄半步,说不出半句话来。 穆冰瑶下巴高抬,冷眸一扫:“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我穆冰瑶不会对立言书院如何,但你们在青城安心读书,却不懂饮水思源、回馈桑梓;身为读书人却不矜风骨,只知逢迎拍马、结交权贵,这些自有御史弹劾调查。” 穆冰瑶看向杨游:“杨游,去请山长费先生出来。” “不用了,老夫在此;老夫院下劣徒,让二小姐见笑了。”众人排开,费处一身儒雅,表情却是失望与惨淡。 她对费处行礼:“晚辈见过费老先生。” “不敢。”院里毒瘤他摘不掉,还要靠人家小姑娘,他怎么敢承人家的礼? 穆冰瑶看了杨远、杨游一眼,两人遂从身后侍卫捧出一尊翡翠观音像。 “这座翡翠观音是费老先生的珍藏,却让宵小拿来利用,如今物归原主,还请费老先生以后收徒,千万仔细。” “谢穆二小姐玉言,老夫已决定亲自上书御史台,自罪请查,以还我翰林清誉。” “如此甚好。”她看向白鹿书院:“费老先生上书时,别忘了顺带一提白鹿和明德;除恶务尽,对一丘之貉者,不用客气。” “是。” 白鹿的书生表情惨然! 穆冰瑶懒得看跪了一地的书生,冷然转身:“回京。” 她想段锦了。 “是。” 地上凌云突然爆冲,手上多了一把匕首,直接往穆冰瑶扑来:“穆冰瑶!你断我兄弟之路,你也别想活!” “啊──” 全场的人还来不及反应,无言剑光一闪,一只握着匕首的断臂已经飞到半空中,而随着凌云痛苦的叫喊,杨夫人已经收回劲腿,凌云被踢飞到了十尺之外。 “来人,凌云当众刺杀穆二小姐,给本夫人拿下。” ***** 赵王府。 “人跟鸡的不同……”赵王木然坐在雕花椅上,笑了起来:“呵……呵呵……” “殿下,现在该如何是好?”幕僚焦急地问。 段钤却还在恍神中。 幕僚又焦急看向欧阳墨。 欧阳墨叹了口气,文人是赵王最大的倚仗,穆冰瑶这一趟立言书院行,可说让赵王元气大伤。 段钤落寞回神:“欧阳先生。” 欧阳墨道:“殿下,现在我们动作得快一点,在御史参奏之前,先把我们的人摘出来,否则一旦下诏狱,刑部的手段我们是清楚的,只怕他们受不住。” “受不住?本王给利益的时候,他们怎么就受得住?难道依附本王的这些文人书生,心肠硬膝盖软?真像那杨远说的,是一群没卵蛋的?” 段钤的质问,让台下一群幕僚都低下头,脸色尴尬。 段钤道:“穆冰瑶在文人心目中本来地位已经不低,再经过这一次,恐怕她已经超越本王在文人心中的声望。”他看着下面的人:“你们说,怎么办?” 幕僚面面相觑,最后都低头不言。 段钤冷哼:“看来本王门客,连鸡鸣狗盗之徒都不如;想淑世济民没有良策,现在连救本王脱离漩涡也不可得。” 欧阳墨皱眉道:“殿下,民间舆论,只要没有人刻意推波助澜,风头很快就过去;但圣心难测,老夫只担心皇上对这件事的看法。” 段钤摇头,长叹一声:“父皇是只老狐狸,这件事本王算是犯了父皇忌讳了。” 台下有个幕僚说:“这件事没有直接证据……” 段钤气极败坏将手中茶杯往幕僚头上掷去! “还须要直接证据?有直接证据本王现在就成了残害手足的逆子,早关入天牢等着宗正寺法办了!” “属下失言!属下该死!”幕僚不敢摀伤口,只跪地不断磕头,段钤看了更烦,一摊赤红血色让他火气更旺。 欧阳墨让幕僚都下去,待书房只剩下段钤和他,欧阳墨道:“殿下,对皇帝,必须先自行请罪,说这是凌氏兄弟为讨好殿下的自主行为,您没有教唆之心,无论皇帝信与不信,会不会冷落殿下,态度都要做出来,也要请娘娘那里出点力。” 段钤闭眼点头,断尾求生,也只能如此。 欧阳墨又道:“皇上已经下旨将涟漪公主赐给殿下为侧妃,现在在武力上殿下有哈尔赤,也能与太子的莫家军、淮王的黑豹骑一争长短;所以殿下切勿自乱阵脚,别忘了殿下还有一个王家嫡小姐……。” 段钤睁开眼,是啊!他还没输,他还有机会。 “至于菲萝宫那位……现在身边来了个美丽聪慧的救命恩人,您说,她父亲永安王以前救了皇上,她又这么刚好救了杨德妃,这么重的恩情,淮王要如何报答?”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穆冰瑶:“但死的时候,鸡就可以有很多名字了。白斩鸡、香菇鸡、口水鸡、辣子鸡,功用可多了……” 小草:码字码得都饿了(┬┬﹏┬┬) #159锦哥哥,玉蝶好想你啊! “母妃!” “淮王殿下!殿下回来了!”杨德妃身边的两个小宫女水珍、水珠看到段锦,高兴迎了出来:“殿下,您总算回来了。” “七弟,你回来了。”段嫣也从寝殿里出来。 “六姐,母妃如何?” 段嫣有些疲累:“还好,毒已经解了,这次着实惊险。” “是哪位太医解的毒?本王重重有赏!” 段嫣眼珠子一滚:“不是太医,但也是熟人,你的熟人。” “谁?” “你进去看就知道了,母妃也醒了。” 来到杨德妃寝殿门口,还没进去就听到里头发出欢乐的笑声。 “娘娘,您瞧这玩意儿是不是很有趣?” “呵呵,的确有趣。” “您看啊!没事儿的时候让玉莲嬷嬷帮你这样滚一滚,皮肤就更紧致了。” “你这丫头,这两天拿了这么多新鲜玩意儿过来,本宫都看得眼花撩乱!” “没关系,娘娘慢慢看、慢慢玩,都是蝶儿要给娘娘的。” 段锦听着声音,是熟悉,但却记不起来是谁。段嫣看自己弟弟的表情,叹了口气:“人家念你念得紧,你倒没良心,把人家给忘了。” 段锦不再玩哑谜,走进去喊了声:“母妃。” 玉莲听到,忙惊喜说:“娘娘,您瞧!是殿下回来了!”说完马上迎上去:“见过淮王殿下。” “免礼。” 段锦长腿一迈,果然见到杨德妃虚弱半卧在床榻上,身边有一名五官明丽,着浅粉流光水纱的姑娘,她的裙摆以银线绣着数只蝴蝶,亲昵坐在杨德妃的床头,眨着玲珑水眸。 “锦哥哥,你回来了!” 她才说完,一阵暗香飘动,一道水粉色的身影直接往段锦怀里扑去:“锦哥哥,玉蝶好想你啊!”说完紧紧搂着段锦,无论是声音、眼神、表情,无不透露着对段锦最直接的欢喜。 段锦皱着眉,想扒开黏在他身上的姑娘。 杨德妃虽然虚弱,但脸上盈满了笑意:“老七,你回来了?母妃把你吓到了?” 段锦沉着脸抓开黏在他身上的女子,来到杨德妃面前行礼后站起来,一脸关心:“孩儿不孝,今日才赶回来,母妃,您觉得如何?毒可都解干净了?” 杨德妃微笑点头,握着段锦的手,眼睛示意他身后的女子:“解干净了,这次的确凶险,若不是玉蝶,母妃就真的要与你天人永隔了。” 段锦回头,看向那水灵姑娘;段嫣笑着说:“七弟莫非忘了?她是永安王的女儿,永安郡主顾玉蝶!” 顾玉蝶灵动慧黠地转着龙眼核般的眼珠子,噘着嘴道:“锦哥哥不记得玉蝶了,以前锦哥哥还和玉蝶说好,长大要娶玉蝶为妃呢!” 段锦剎那间想了起来:“你是玉蝶!” 段锦失笑,他的武功正是顾玉蝶的父亲顾况所启蒙,后来才拜在一名隐世高人门下。 他记得自己小时候顾况训练可严格了,但也因此打下良好基础;叁年前,顾况母亲过世,丁忧回乡,如今孝满,便又举家回到京城。 “小姑娘长大了。” 顾玉蝶娇俏地说:“才叁年,锦哥哥就忘了玉蝶,玉蝶要生气了!” “不生气,是本王的错,本王请玉蝶和师傅吃顿好吃的。” 顾玉蝶今年十四,下个月满十五。叁年前走的时候,还是个小姑娘,五官也还没长开;现在是个少女了,明艳动人许多。 “才一顿饭?这是锦哥哥对救命恩人的态度?”顾玉蝶虽然撒娇着,但因为本身长相就娇俏动人,眉眼又带着笑意,自然不会给人耍脾气的负面感受。 “是你救了母妃?” 顾玉蝶很聪明,谈到正事她是不会嘻皮笑脸的。 她敛起笑意,严肃说:“还好来得及,昨日玉蝶和父王进宫,听皇上说了德妃娘娘的事;太医只知道中的是西戎和北周附近一种叫‘千丝万缕’的毒,刚好玉蝶在两年前得到这种解药。” 顾玉蝶笑容灿烂:“娘娘洪福齐天,以后就等着享福了。” 杨德妃欣慰道:“是!玉蝶是本宫的小福星,现在回来了,有空就多进宫陪本宫。” “当然,只要娘娘不嫌小福星聒噪,小福星就天天来。” 段锦感觉一突,福星这两个字最近常用在瑶儿身上,突然被拿来称顾玉蝶,他感觉有些怪异。 段嫣看着顾玉蝶,又看向自家弟弟,心想这姑娘不简单啊…… 唉!真替乔若兰担忧。那个穆冰瑶太强,她争不过;而这只美丽的玉蝶,看似无害,恐怕也不好惹。 段嫣突然问段锦:“七弟,瑶儿呢?” “瑶儿?谁呀?”顾玉蝶眨着眼睛。 段锦说:“瑶儿是穆晟大人的二千金穆冰瑶,也是本王未过门的妻子。” 顾玉蝶一愣,然后敛下眼帘,一副哀伤模样:“唉!叁年不在京城,锦哥哥都被人夺走了。”顾玉蝶有点负气的瞪着段锦:“锦哥哥喜新厌旧。” 顾玉蝶的话让人不知道怎么接好。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种很难过却又故作坚强的掩饰语气,表情也是一样,让人看起来非常心疼。 段锦沉下脸,眉头皱得死紧,他什么时候是顾玉蝶的了? 杨德妃一脸心疼,这个姑娘她也是从小看到大,如今这模样看着也喜欢,还救了自己一命,见她委屈,忙拉着她的青葱玉手安慰。 一旁玉莲嬷嬷看了也心疼:“郡主,那穆冰瑶是皇上赐的婚……” “玉莲嬷嬷!” 段锦一喊,玉莲自知僭越,忙跪下请罪:“奴婢该死,奴婢不该妄议皇上!” 杨德妃看了段锦一眼,对玉莲说:“以后注意一点,没事,起来吧!” “但下次不准再犯。”段锦冷言补了一句。 玉莲低头谢罪:“谢娘娘,谢殿下。” 顾玉蝶眼眶有些委屈的泛红:“那穆冰瑶,玉蝶一路上也略有所闻,好像是一个很厉害的姑娘啊!她会不会不喜欢玉蝶?” 段嫣一直坐在旁边品茶,听到顾玉蝶的话,挑了一下眉。 说到穆冰瑶段锦就笑了:“瑶儿是个很好的姑娘,不只是因为父皇赐婚,本王也很喜欢;你们年龄相近,应该可以成为朋友。” 顾玉蝶这才有了笑意:“我下个月及笄,那穆二小姐呢?” “她要到明年一月。”段锦心里叹气,唉!还要那么久,他才能把她娶回淮王府。 “那她就是玉蝶的妹妹了。” 顾玉蝶天真无邪的声音让段嫣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是她敏感吗?那声“妹妹”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段嫣看向顾玉蝶的眼神,逐渐深了起来。 杨德妃突然问:“穆二小姐也回来了?” “回母妃,儿臣得知母妃中毒,当晚就先快马加鞭赶回来;但瑶儿得参加立言书院的对谈,现在还在途中。” 顾玉蝶眼睛转了一圈,最后低下头不说话。 杨德妃点头,她说:“老七,你风尘仆仆,先去洗漱休息,今晚陪母妃用膳。” “是,母妃。”这是母亲要听他这几天发生的事了。 段锦走后,顾玉蝶还是一脸想说不敢说的模样,杨德妃笑着说:“你这鬼灵精,有什么话还不直说?想憋死了让本宫心疼?” 顾玉蝶吐吐舌头:“玉蝶只是觉得穆二小姐很厉害,能和书生对谈。不过如果是我,听到娘娘中毒,担心都担心死了,哪还有精神见那些书生?” 杨德妃一愣,身边的玉莲也低头不语;而段嫣嘴角微扬,这姑娘啊…… 杨德妃说:“穆冰瑶是个聪明女子,还是今年的天下第一红妆;这阵子她帮了老七很多忙,就连这次立言书院对谈也是一样,都是为了帮老七,本宫非常感激她。” 顾玉蝶一脸钦佩,完全没有嫉妒或不满:“瑶儿妹妹这么厉害?那等她回来,玉蝶一定会好好跟她相处的。” 半晌,顾玉蝶终于离开,段嫣扶着杨德妃:“母妃,想躺下休息吗?” 杨德妃握着段嫣的手:“嫣儿,你怎么看?” 段嫣看着母亲,挑眉:“母妃不会看不出来,这顾玉蝶太能装了,而且目标明显。” 杨德妃点头:“嗯,她想嫁给老七。” 段嫣道:“老实说,女儿本来希望若兰能嫁给七弟,但如今父皇赐婚穆冰瑶,若兰能不能成为侧妃,还必须等七弟大婚后才能决定。但玉蝶……她堂堂永安郡主,岂能屈居侧妃?而且永安王也不会答应。但若要穆冰瑶让出嫡妃位置,先不说她愿不愿意,本公主打赌七弟会先跳脚。” 杨德妃点头。 “母妃怎么想?”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大家是不是闻到了浓浓的绿茶味? 嘿嘿,瑶儿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竞争者出现了! 但大家别慌,有人作妖,就有人收妖。 #160影三他们失常的原因 杨德妃叹了口气:“穆冰瑶对老七的帮助很大,否则也不会有人这么大张旗鼓要杀她。” 段嫣点头,本来她是瞧不上穆冰瑶的,一个不受宠的庶女而已;但她不得不说,这短短几个月,穆冰瑶让她完全改观。 乔若兰虽然也拿过第一红妆,但感觉上层次和穆冰瑶相差太多。 而且自从穆冰瑶得到第一红妆后,这个名称被提升到一个新高度;本来只是贵族千金间的活动,如今已经成为全大秦女子的典范。 昨日她在立言书院的作为,连氏传来的消息写得很仔细,字里行间都是对她的赞美,想象那场景,连她都很激动向往,骂凌天很是痛快! 杨德妃漱了口后:“穆冰瑶是大帮助,但永安王对老七也是不小的助力;等穆冰瑶回来,本宫和她谈,她是个识大体的姑娘。” “是。”段嫣转身看到桌上药瓶,那是顾玉蝶从北周边境带回来的解药空瓶。 “母妃,这药罐子的花纹倒是别致,送给女儿可好?” 杨德妃微笑挥挥手:“自己拿去。” ***** “王妃,你不觉得奇怪吗?”照夜小声地问。 今天是穆冰瑶他们回京的第四天,明天,他们就可以进入京城了;所以穆冰瑶让大家在城外一座小镇住一夜,明天傍晚就能到京城。 穆冰瑶和照夜一起在膳堂用晚膳,照夜小声地问。 “你想说什么?” 照夜有些犹豫:“王妃,你有没有觉得,影四他们怪怪的。” 穆冰瑶没有说话。 如果连照夜都可以感觉到王妃小队的怪异,她穆冰瑶会感觉不到? “怎么怪法?” 照夜有些不知道怎么形容:“他们每次报告完事,看着王妃一脸欲言又止却爱说不说;有一次翼龙走在影叁后面,影叁都没发现,说是想事情想出神,还被影一处罚了。” 暗卫可以想事情想到出神? “他们都是殿下训练出来的,应该不会背叛王妃吧?” 穆冰瑶笑了一下:“你放心,没事。” 照夜听王妃说没事她就放心。 “那就好,早知道就早一点告诉王妃,王妃说没事那就一定没事,今晚奴婢可以安心睡觉了!” 主仆两正吃着,就听到旁边桌的人聊天。 一个中年胖大叔:“你说咱们郡主每天都和淮王殿下在一起,到底有没有戏啊?” 另一个留着八字胡,喝了口茶回道:“就算一开始没戏现在也有戏。咱们郡主出身好、背景好、相貌又好,哪个男人不喜欢?如果淮王殿下不喜欢,会天天和咱们郡主在一起?那穆冰瑶不过是皇上赐婚,哪比得上自小培养的感情。” 照夜一听,立刻将碗筷放下,鼓着腮帮子想去和他们理论,却一手被穆冰瑶按下。 中年胖大叔:“说的也是。想想咱们郡主从小和淮王殿下一起长大,两人感情本来就好;这叁年没见,郡主出落得聪慧又漂亮,还是德妃娘娘的救命恩人,淮王殿下怎么可能不喜欢?” 八字胡点头:“是啊!说不定等郡主及笄后,咱们永安王府就要办喜事了。” “也是!你看咱们郡主多有心,知道殿下喜欢松子白鸡,还叫咱们办差回去时带上一份。” “快吃吧!吃完回城赶紧给郡主送去。” 穆冰瑶静静吃饭,什么话都没说。 当晚,穆冰瑶看着天上乌云,今晚没有月亮,而且看起来可能会下雨;影叁来问第二天出发时间,穆冰瑶交代完问了一句:“殿下有交代什么吗?” 影叁楞了一下:“呃……没有,只说一切安好。” 一切安好? 她见影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还有事?” 影叁立即摇头说:“没有,属下告退。”说完人就消失不见。 这些人!穆冰瑶叹了口气,什么心情都写在脸上。 穆冰瑶正要关窗,突然想段锦知道明天她就到京城了,这里离京也不远,他会不会来找她? 她走进屋里,将窗户虚掩。 永安郡主顾玉蝶…… 穆冰瑶没有睡意,坐在桌前给自己斟了杯茶,回想晚膳时听到的对话。 永安王顾况曾陪皇上征战四方,是大秦将军里第一个打败西戎的将军,还因此救了皇上。皇上念其英勇忠心,封顾况为永安王,将之视若兄弟。 他的女儿永安郡主,穆冰瑶也有印象,但不熟悉,因为她好像很早就因意外而香消玉殒…… (说不定等郡主及笄后,咱们永安王府就要办喜事了。) 穆冰瑶一凛,她想起来了!永安郡主顾玉蝶,她在她的及笄礼落水溺毙…… 穆冰瑶记得自己成为太子妃后,一次见到永安王,永安王见穆冰瑶与顾玉蝶年纪相近,遂思念起唯一女儿,老泪纵横下,才说出及笄礼落水的意外。 永安郡主喜欢段锦? 两个人这几天都在一起? 这是影叁他们“失常”的原因? 其实失常的何止影叁他们,段锦不失常吗?记得皇家狩猎前,两人吵架,影叁成了两人之间传话的桥梁。那时段锦负气不来,但会透过影叁,什么事都说、什么事都问,也会想从影叁这里得到她一些只字片语,可是这次却什么都没说,只说一切安好? 杨德妃已经解了毒,听说是永安郡主的功劳,所以这几天大妖孽都陪着这个青梅竹马兼救命恩人?陪到连写给她一张字条的时间都没有? 她可是在立言书院骂人的时候就开始想他了。 穆冰瑶还是相信段锦,看着窗外飘起的雨丝东想西想,不知不觉竟趴在桌上就睡着了;第二天一大早,照夜进来,发现窗户大开,夜雨把窗台都打湿了,而王妃竟然只穿着单衣趴在桌上睡觉,吓得她赶紧把穆冰瑶叫醒。 “王妃!” 穆冰瑶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突然觉得肩膀、手臂和腰酸痛到不行,紧蹙眉心,揉揉手臂:“什么时辰了?” “辰时一刻了,王妃,您有没有不舒服?昨夜下了雨,窗户又没关,您看看手都是冰冷的!”照夜忙搓着穆冰瑶的双手。 穆冰瑶楞了楞,被照夜一说才觉得有点头重脚轻。 她看向窗台,昨夜……他没有来。 “王妃,你脸色有些白,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请大夫?” “不用了,只是趴着睡浑身酸痛,赶紧准备一下,咱们出发吧!” 穆冰瑶早膳没胃口,上了马车又昏昏沉沉睡着,到了中午他们也只是简单用了干粮,想在太阳下山前进城。 进了城门,影叁问:“王妃,是回淮王府,还是穆府。” 穆冰瑶睁开沉重的眼皮,进城了,段锦没来接她? 她打起精神:“穆府。” 照夜补了一句:“影叁哥,顺便请大夫,王妃有些烧。” “好。” 一回到穆府,穆冰瑶见了穆晟就回房里躺;没多久,大夫来看了诊、开了药,只说疲累过度又受了风寒,休息几天就会好。 照夜去小厨房帮穆冰瑶煮粥煎药,今天王妃几乎都没吃什么东西;李嬷嬷贴身陪着穆冰瑶,一脸心疼,连翼龙都寸步不离守在寝房门口。 这一趟出去了近二十天,却彷佛经历了好多事,紧绷的精神一松弛下来,疲惫感瞬间袭来,浑身都不舒服。 照夜回来,捧着粥,让穆冰瑶起来喝了点,就传来外头穆冰莹的尖叫声:“走开!你这畜生!穆冰瑶,叫你这只猫滚开,我有事找你!” 穆冰瑶头更痛了,她真心不想回京城第一个见的,就是穆冰莹。 “王妃,奴婢去赶她走。”照夜知道她是穆冰瑶的长姐,但秋月姐姐有交代,说“她是坏人”,没事别让她接近小姐。 “穆冰瑶,本小姐终于等到你回来了,你快让我进去!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 李嬷嬷要照夜留下来,她去赶人,穆冰瑶就叹了口气,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她能永远不见她吗? “让她到偏厅等着。” 照夜出去,很不客气的瞪了她一眼:“大小姐请。” 穆冰莹打量照夜:“你是谁?秋月和云倩那两个丫头呢?不会是死在丹城了吧?” 照夜心想呸!你怎么不死在京城?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奴婢叫照夜,是淮王府的丫头。秋月姐姐和云倩姐姐被王妃留在丹城办差,所以遣奴婢来伺候。” 王妃?还没嫁过去王妃就叫上了?穆冰莹表示她一点都不羡慕。 “穆冰瑶呢?” #161穆晟纳妾 “找我何事?” “你总算出来了,快!皇后娘娘最近见我脸色又不好了,怎么办?” 穆冰瑶揉了揉额头,先让照夜去备一杯苦茶:“苦一点,否则我没精神。” “说吧!妹妹不在的这阵子,你做了什么?” “我哪有做什么?就每天去请安啊!”穆冰莹一副理所当然。 穆冰莹每天都去给皇后请安,一开始是温婉娴静地坐着,偶尔回答几个问题;几次之后,穆冰莹为了让皇后更了解她的好,就开始自吹自擂。 两叁次之后,皇后就不每天见她了,两叁天见一次,说几句就打发她,让她想对皇后掏心掏肺都没机会。 穆冰瑶喝了苦茶,浑身一颤,精神总算被刺激得好了一些;她想,如果她是皇后,受穆冰莹每天这样虐待,再好的心情都没了。 更何况她悬赏一万两还杀不死自己、害不了段锦,没气到吐血已经算好了。 “妹妹,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 穆冰瑶叹了口气:“如果妹妹是皇后,每天听长姐这样炮轰,脸色也不会好。” “什么意思?” “因为你很不会看脸色,只以自己为中心,只想在皇后娘娘面前搏存在感;你请安的目的是为了你自己,而不是真心想向娘娘问好。” 穆冰瑶叹了口气:“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每天多少事要处理?你请安是一天一次,但娘娘一天要见无数的人;你去还一张嘴聒噪不休,这不叫慰问,叫干扰,谁会喜欢?” 穆冰莹没说话。 “有时候不用亲自去,送个点心什么的反而是一种体贴;你这种不管不顾的自私样谁见了会高兴?依照妹妹对你的了解,你能和娘娘聊什么?你妹妹我的坏话?” 穆冰莹愣住了,脸色微红,一脸不自然:“我怎么会做这种事?你又怎么知道皇后一天都做什么事?” “我──”她叹了口气:“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路──” “我就没看过。” 穆冰瑶头更痛了,现在是怎样?逼她再次离家吗? “这阵子就送送点心,别再进宫了。” 穆冰莹看起来不是很满意穆冰瑶的答案,但看在穆冰瑶脸色泛红,有发烧现象;她不想被过了病气:“我回去想想,想不明白再来问你。” 穆冰瑶拍桌子骂人了:“想不明白就继续想,直到想明白为止!” 穆冰莹跳起来:“朱儿咱们回去!妹妹,我隔两天再来。” “你──咳咳!” “王妃!” 照夜连忙又把穆冰瑶扶回寝房,让她喝药。 穆冰瑶上床后又翻来覆去,几乎陷入梦魇;照夜和李嬷嬷一直贴身照顾着,药又喝了一帖,过了子时,温度才降下来,照夜让李嬷嬷去休息,她会彻夜陪伴。 月亮西移,穆冰瑶的房门突然发出声响。 照夜:“谁?” 闪进来的是段锦。 “殿下?” 段锦一进来就闻到药味,语气严肃:“瑶儿病了?” 照夜愣住,殿下不知道王妃病了?她愤怒瞪向外头,影一二叁四五六七八通通背叛王妃了吗? 段锦袍子一掀,闪身坐到床缘,以手背碰触穆冰瑶泛红的粉颊和额头,眉头拧得更紧:“究竟怎么回事?为什么没人告诉本王?你是怎么照顾的,请大夫了没?” 照夜“咚”一声跪了下去:“这几天王妃为了赶路,一路舟车劳顿。早上王妃就不舒服了,但为了赶在傍晚前进城,所以早膳和午膳也没好好吃;回来立刻看了大夫,大夫说是疲累过度染了风寒,方才过了子时烧才退下来。” 段锦脸色一沉:“为什么没人告诉本王?” 照夜咬牙没有说话。 段锦带的怒火喊:“影叁!” 窗外传来树叶沙沙声:“属下在。” “王妃生病为何没有告诉本王?” 隔着窗户,段锦和照夜都没有看到影叁哀怨样。 “殿下,消息一早就往京城传,可是……可是护卫说殿下陪永安郡主去了宝相寺;我们快进城前又传了消息,但府里又说殿下在永安王府;晚上再传,殿下、殿下还是在永安王府,永安王府的人说通报了,但……” 王妃小队这几天也备受煎熬。 见王妃力战群儒后,马不停蹄想回京见殿下,可是每天京城传来的消息,都是殿下今天和永安郡主去这、明天和永安郡主去那,他们都不好意思告诉王妃…… 照夜跪在地上攥紧拳头。 原来那两个男人说的是真的,这几天,殿下都和那个永安郡主在一起,置王妃于不顾…… “知道了,退下。” 一阵沙沙声,窗上的影子就消失了。 段锦看向穆冰瑶,伸手将她额前碎发拨开:“王妃状况如何?” 照夜道:“发烧有点反复。王妃看完大夫,那穆家大小姐又来纠缠,王妃气得将她赶走又烧起来,喝了药温度才降下。王妃这几天睡得不太好,昨晚……昨晚还趴在桌上睡着了,窗也没锁,淋了些雨……” “胡闹!你婢女是怎么当的?让主子趴在桌上睡了一宿!” 照夜也很自责:“奴婢该死,以后奴婢都会守着王妃,不会让王妃一个人。” 段锦一愣,她昨晚没锁窗?还一个人,难道……她以为他会去小镇接她? 段锦心脏不由得被揪了一下,叹道:“你起来吧!这里交给本王,你今晚在外间守着,明早再进来服侍。” “是。” 段锦解了腰带、脱下外衣,小心翼翼上榻。 穆冰瑶迷迷糊糊间感觉床榻陷了一下,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木梨香就传了过来。 恍惚间,她被搂进了一个怀抱,这个怀抱有令她安心的气息,她喃喃道:“阿锦……” 段锦一愣,以为他吵醒她了,低头才发现她是在呓语,嘴角往上勾起,连睡着都念着他,真好。 五天不见,搂着的感觉似乎瘦了,眼睛下还各青了一块,上扬的嘴角又沉了下来;他不在,是不是小仙姑就没好好吃饭? 段锦心疼吻着穆冰瑶额头,没关系,已经回来了,他让照夜和李嬷嬷好好给她补补。 不到卯时穆冰瑶就醒了;她一震,眼睛还没张开,就感觉一双熟悉的手臂圈着自己,还有那令人舒心的味道;穆冰瑶嘴角缓缓扬起,他回来了。 伸出手,环住段锦的腰,身子直往他怀里蹭。 “醒了?” 穆冰瑶闭着眼睛轻轻点头。 “再睡一会儿,本王陪你。” 穆冰瑶又沉沉睡去,这是她五天以来,听到最令人安心的话。 段锦早上看着穆冰瑶喝药,没说几句就又上朝去;这阵子所有皇子都被叫去朝堂议事,除了被禁足的太子。 张嬷嬷带了补品过来看穆冰瑶,说老夫人想念的紧,但知道她病着,叫她好好养病。 “嬷嬷帮瑶儿告诉祖母,等瑶儿好了,再过去向祖母请安。” 张嬷嬷笑着:“知道了,你好好养着才是正经。听李嬷嬷说昨天烧得厉害,老夫人可是让奴婢劝了好久才没亲自过来。你瞧,今儿个一大早就叫奴婢带这些给你,二小姐一定要吃,别让老夫人担心。” “瑶儿知道了。” “昨天老夫人看到你送的吃食和那套红宝石抹额头面,高兴得眼眶都红了。” “祖母喜欢就好。” 照夜将药材拿去厨房,张嬷嬷见四下无人:“帮老爷纳妾的对象已经定了,是城里商户叶老爷家的嫡女叶芙蓉,行二,今年二十叁;长相端正清秀,性子也沉静,只可惜是个苦命的。之前配给了一名五品官之子,但还没过门,那人却坠马而亡,让她成了未过门的未亡人,那户人家不想耽误姑娘便退了婚,也不知道谁那么缺德,说她不详,也就过了议婚年纪,如今只能当个贵妾。” 穆冰瑶点头:“母亲没有闹?” “闹!怎么不闹!但又能如何?奴婢看得出来,这次老爷铁了心,别说这叶二小姐老夫人瞧着好,老爷也喜欢得紧,虽是商户出身却念过书,在家里也帮忙管帐的,当个嫡妻理家都行;老夫人还说这样的来咱们家做小,是委屈人家了,要抬为贵妾,以后如果一举得男,就升为侧夫人。” #162威胁!大大的威胁! 穆冰瑶心想这没有什么委屈不委屈,商户出身算盘自然打得好。穆府只有两个女儿,一个嫁太子、一个嫁淮王;叶二小姐进府,纵然不是嫡妻,但只要生了儿子,她的地位就堪比嫡妻,对她叶家的生意也有帮助,就看她的个性如何,只希望是个安分的。 “什么时候进门?” “后天;老夫人和老爷的意思,是抬进府后,就两家人吃顿饭,也算是两家联姻了。” 穆冰瑶笑着说:“也是难为母亲了,做这些事应该是一边咬牙一边陪笑脸吧!” 张嬷嬷不好直接说主母不是,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就回去复命了。 穆冰瑶让影叁拿帖子去邀楚玉歆,这半个多月不在,得赶紧恶补一些京城的消息才行。 影叁才走,照夜服侍穆冰瑶喝了药,睡下不久,就又被吵醒了。 是王氏。 穆冰瑶叹了口气:“照夜,让母亲到偏厅,然后──” “苦茶,奴婢知道。”照夜一脸心疼:“王妃,殿下交代过,王妃玉体重要,只要你不想见都可以不见,奴婢有陆大夫给的法宝,有本事让人不来烦王妃。” 穆冰瑶笑:“照夜,你小小年纪胆子到挺大;秋月在你这年纪还没你灵活。”不过照夜是淮王府的人,说话也比较有底气。 王氏依旧一身华服,俨然一府主母派头,身边秋萤、冬梅随侍而立,但穆冰瑶有了灵力,发现王氏梳理整齐的两鬓,已然出现几丝白发,气息也没有表面上看起来淡定。 “母亲。” 自她得回芷姨娘封印的灵力,对王氏更是厌恶;娘亲在府里完全没有争宠的意思,只是想给自己和腹中孩子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而王氏,堂堂威远侯之女,竟连一个柔弱无争的女子都容不下! 感受到穆冰瑶不善的眼神,王氏有些惊慌,忙轻咳两声掩饰:“出去野了二十几天,现在才回来?回来也不知道来拜见,真有家教。” “是啊!瑶儿有娘生,没娘养,怪谁呢?” “你!”王氏忍住想掐死她的冲动,坐在座位瞪着穆冰瑶。 可恶!派去那么多杀手,怎么就杀不死她?听说江湖还传有人拿一万两要取穆冰瑶人头…… 穆冰瑶真的很感谢娘亲没有毁去她的灵力,现在王氏的贪婪之气直冲她的鼻息。 “母亲,蛟龙帮太弱了;不知道您花了多少钱雇用他们?下次瑶儿可以介绍功夫好一点的杀手给你。” 王氏脸色骤变,马上撇开视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穆冰瑶从袖袋中拿出一张纸:“这是淮王殿下灭蛟龙帮总部的时候,从账册中取出来的。上面有你的签名和指印,母亲不会不承认吧?” 王氏倒抽口气,胸口剧烈起伏!想不到穆冰瑶已经掌握了她买凶的具体证据。她咽了咽口水:“我不会承认的,而且我是王家人,解决这种事只是小事。” 穆冰瑶将收据收起来:“瑶儿现在也没打算用这件事来为难你,只是提醒母亲,现在没打算,不代表以后没打算;等我成了淮王妃,这张纸能发挥的效用就比现在高很多。” “你──”王氏一掌拍在桌上,站起来:“你威胁我?” 现在爆发,她是买凶杀庶女;等她和淮王成了婚,他就是买凶杀害淮王妃,是诛九族的大罪,连王家都跑不掉。 穆冰瑶喝了口苦茶:“瑶儿可没请您过来。” “你究竟想怎样?” 穆冰瑶失笑:“母亲,您现在应该很忙吧?叶二小姐要过门了,不知母亲打点好了没有?” 王氏听到叶二的话题就咬牙:“穆冰瑶,你在看我笑话?” “母亲也知道自己是个笑话?” 王氏气得脸色涨红:“真是反了!一个小小庶女竟敢如此侮辱母亲?秋萤、冬梅,给我把穆冰瑶压下,重打叁十大板!” “这……” 秋萤和冬梅怎么敢?现在这座府邸谁打得了穆冰瑶?连穆晟都不行!那淮王殿下很恐怖的好不好? “秋萤、冬梅!”王氏又喝了一声。 “母亲,你花了十几年的时间斗后宅女人,却不将注意力放在父亲身上;你说你为丞相府尽心尽力,但母亲与父亲结褵二十年却让父亲膝下无子。你说,你斗了二十年,除了一身人命,你得了什么?这难道不是一个笑话?” 王氏表面上气得浑身发抖,可是内心却惊恐莫名;穆冰瑶的话对她而言犹暮鼓晨钟,一语敲醒梦中人。 但是,她绝不承认! “秋萤、冬梅,本夫人让你们押人,还不快去!” “母亲,你就别为难这两个丫头了,放心,你是笑话这件事,她们也不会说出去。” “穆冰瑶!” “叶氏如果进门,希望你好好待她,毒药这种东西没事别拿出来造孽,赶紧让叶氏诞下子嗣,我和长姐嫁出去,娘家也才有倚靠。” 王氏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只能瑟瑟发抖。 “对了,您大忙人找瑶儿到底为了什么事?是想告诉瑶儿,我娘的牌位已经迁入祠堂?” 王氏闻言一堵,她完全忘了这件事。 穆冰瑶放下茶杯,正视王氏:“想要求别人事情,还请先把人家的要求做好再来,这才叫有诚意。照夜,送客。” 王氏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在穆冰瑶面前,完全说不了话。 ***** 朝堂上,大秦皇帝坐于九龙金椅之上,文武百官恭敬分列两旁立于下;文武百官你看我我看你,气氛有些怪异。 除了被禁足的太子段钊、以及还年幼的十皇子段铭,其他成年皇子都被叫来列席。 最诡异的,是皇帝下首第一个位置,今日站着一名着月白长袍、长发如瀑,仅以一羊脂玉簪束发的颀长男子。 此人五官俊美绝伦,眼神清亮却不见锐气,配上略微带笑的唇角,温润似水。身如劲松、姿若苍鹰,是真正天上谪仙人。 百官们看看这位谪仙,再看向他对面站着的,正好是赵王段钤和淮王段锦;私下都不由自主将这白袍男子与这两位外表最出众的皇子做比较,而段锦和段钤也同时在打量这个人。 论俊美,白袍男子与段锦不分伯仲;段锦一身紫红蟒袍,若将段锦视为金乌艳阳,那白袍男子就是夜晚沁凉皎洁的白月光。 论气质,这白袍男子与赵王都有一股超然世外的仙气,也都喜着白衣。然段钤毕竟是皇子,身份贵重,有一种刻意营造的精致风雅;但白袍男子看起来舒服,是真正的温润如玉、浑然天成,而且有一种神秘感,让人景仰倾慕。 威胁!大大的威胁! 段锦妖孽的桃花眼瞇成一道细缝,白袍男子手指修长、指节分明;嗯,还是个练家子。 再听他的气息吐纳…… 是个高手。 有意思。 皇帝看到大家对白袍男子的好奇,呵呵笑道:“众位爱卿,这位公子是朕近日聘任的国师,慕君山庄庄主,无心公子袁清砚。” 听到这个名字,段锦一点也不意外。 “是近几年在武林中崛起,号称天下第一庄的慕君山庄?” “袁清砚还被称为江湖第一公子。” “真是那个袁清砚?想不到这么年轻?” 皇帝见文武群臣议论纷纷,双手一伸:“江湖上袁公子传言不少,但朕器重袁公子,聘为国师,咨以辅政之道,乃因袁公子能观天象、知天命,更深懂奇门遁甲、五行八卦之学,乃难得不世出的高人。” 有一名姓朱的文官,是太子拥趸,见今日阵仗,十分替太子担心,执玉笏走了出来:“启禀皇上,国师既能观天象、知天命,是否能针对近日传得沸沸扬扬的双命七煞星传闻做一说明?这件事朝野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也请丞相大人恕老臣无礼,毕竟这可是动摇国本的大事。” 穆晟从这人走出来,就知道他要谈这件事。 “朱大人一心为国,有事说事;但对本相而言,瑶儿就是本相的女儿、大秦的子民,什么星都不是。” 果然是只老狐狸,他说的是谁都不能否认的事实。 段锦看向那个朱大人,很好,近日猪头特别多,想起京城还没挂上“欲杀我妻者皆如是”。 袁清砚站出来,双手成拱对皇帝一揖,那白袍与瀑发随之飘动,更显浑身出尘若仙。 “启禀皇上,可否让臣回答朱大人的问题。” #163这两人为了穆冰瑶莫名其妙合作了一把 袁清砚面对群臣:“古圣人有云:‘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一国之治与乱,乃系于帝王与朝堂,牵扯一女子岂非荒谬?况且穆冰瑶出生时天无异象,十四年后的今日,七煞谣言出,大秦却国泰民安;朱大人,这连观天象测命数都不需要就看出来。” 朱大人脸色涨得和他的姓一样。 袁清砚继续说:“谣言止于智者,各位都是读圣贤书之人,竟相信一个杀手组织传出来的言论,岂不可笑?” 朱大人脸面下不来,严肃道:“但此女以后是皇室中人,殊不知夏桀宠妹喜而亡于商,纣王迷妲己而灭于周;就连不笑的褒姒,都能让幽王烽火戏诸侯,她本身可能没什么,但自身美色却可能导致亡国,不可不防!” 穆晟眸光一冷:“朱大人慎言。” 穆晟以前是不看待这名庶女,但不代表别人可以随意践踏穆家女儿。 段锦笑出声,他目光如电,让朱大人不自主瑟缩了一下:“穆冰瑶如果想当妹喜、妲己和褒姒,还要看我段氏要不要当那愚蠢的亡国罪人。” 连一向不喜参加论战的楚江也嗤声:“朱大人这是在暗讽皇家无识人之明?”只差没明说你把赐婚给皇子的皇帝当成了昏君? “‘渊野震雷惊世俗,延绵艮象四山连’,这是穆二小姐写的叁玄诗,不但气势磅礡,更充满乾坤正气,字里行间可看不到妖气。”袁清砚摇着玉扇。 “你没上怀君山,没见到穆冰瑶如何对抗涟漪公主,捍卫我大秦女子尊严,本王不怪你,但一句‘帝王虽瘦,天下必肥’,让父皇之德风行草偃,更受百姓爱戴,你也没眼睛看?” “这句话连江湖都传开了。”袁清砚又微笑点头。 “本王看朱大人不只头昏眼花,连耳朵脑袋都不好!干脆告老还乡,才好光明正大去听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杀手言论。” “殿下所言差矣!那些杀手言论,江湖名门正派也是不听的。” 段锦和袁清砚对视一眼,这两人为了穆冰瑶莫名其妙合作了一把。 此时王曜突然出列:“启禀皇上,昨日收到明确消息,杀手联盟已撤回悬赏,消息传开,原本盘桓于京城的杀手,昨日也都退出京城。” 袁清砚道:“有心人刻意设计七煞星阴谋,妄牵动国本,其心可诛。” 他凤眼流睨全场:“本公子与钦天监监正窦大人观星卜算,穆二小姐乃衔土德而生,别说她不是一颗会危害社稷的双命七煞星,反而对因应金命而生的大秦国祚,是一颗辅助兴盛的福星。” 朱大人冷哼:“老臣不知道这穆冰瑶是不是真福星,但袁公子是穆冰瑶的福星,倒是不假。” “朱大人,你的话让本王怀疑,你就是那出一万两之人,这么想置本王准王妃于死地?” 所有站在朱大人身边的人,悄悄退了一步。 朱大人脸色煞白,忙跪了下去:“臣惶恐!臣所言全是为了我大秦江山社稷,请皇上明察。” 皇帝看着双方攻防,喜怒不见于色:“自当要明察,朱大人,淮王说你老眼昏花、耳朵脑袋都不清楚,才会听信杀手言论。朕瞧着,朱大人的确眼露疲态,是该好好休息将养。” “臣……臣……”朱大人伏在地上的手不断瑟瑟发抖,皇帝这样说,那是要撤他的官了? “刘爱卿何在?” “臣在。”吏部尚书悠哉出列。 “赠朱大人牌匾‘耳聪目明’,这个月底就让朱大人风光致仕,颐养天年去吧!” “是。” 朱大人撑地的双手发抖:“谢主隆恩。”雷霆雨露都是君恩,朱大人佝偻起身,虚弱得退回列中。 那一句‘耳聪目明’是要讽刺他一辈子了。 许多人因为这件事看出了风向,如果皇帝新聘的袁清砚代表着圣意,那么太子皇后一脉将逐渐式微,而淮王,或有取而代之的机会? 从这样看,这穆冰瑶绝对是段锦的福星。 朝会毕,段锦一眼就看到候在外面的洪喨。 “见过淮王殿下。” 段锦扫了洪喨一身,他竟然穿着禁军服:“羽林校尉?想不到几天没见,你倒是从一介布衣,位列禁军五品校尉了。” 洪喨知道段锦不待见自己,但还是拱手道:“我家公子说,在朝中多一人护卫穆二小姐也是好的。” 段锦这话怎么听怎么不爽! 他的女人自有他护着! “你如果这么闲,本王不介意把你调去北边,那里正适合你这种死缠烂打、毅力惊人的武状元。” “殿下何必与一小将生气呢?” 段锦回头,一张温润如玉的谪仙脸孔就出现在他面前。 段锦一脸不屑:“听说袁公子夜观天象、关心民瘼,经常因窥探天机而吐血昏迷,怎么不在慕君山庄躺床休养,跑到皇城当什么国师?” 袁清砚一脸笑意:“殿下的怒气实在没来由,本公子是奔着帮瑶儿而来,是友非敌。” 段锦语带警告:“本王的王妃不认识阁下,还请袁公子尊重本王王妃,她的名讳休要挂在嘴边。” 袁清砚嘴角衔着笑:“圣人说‘名不正,则言不顺’,殿下与瑶儿尚未大婚,瑶儿也还不是淮王妃。” “袁公子和圣人感情这么好,那就去找你的圣人;本王警告你,不管瑶儿与本王大婚与否,她都是本王的女人,袁公子最好记住这一点。” 袁清砚看向段锦身后,突然道:“本公子提醒殿下,近日水星化忌,天同、天姚、咸池全陷在一块了,恐有桃花纷争,还望殿下别让佳人伤心。” 段锦愣着,身后就传来一声洪亮的叫唤:“淮王殿下。” 段锦转身,看见来人恭敬一揖:“师傅。” 永安王鹰眼锐利,对袁清砚点头示意,便拍拍段锦肩膀:“走,与老夫到射场去,咱们师徒比一场,玉蝶已经在等了。” 段锦闻言有些犹豫:“师傅,不是徒儿不陪师傅,而是下午徒儿有事……”瑶儿也不知状况如何? “什么事这么急?为师想与你射箭难道还得跟你排时辰?” “当然不是──” “不是就走,男子汉婆婆妈妈,你这脸白得哪里像上过战场?输的晚上请喝酒。”说完自顾转身,大步流星而去。 所以不管谁输谁赢,段锦都得陪着永安王到晚上了。 洪喨来到袁清砚身边:“现在京城都在谣传淮王殿下与永安郡主出双入对,这些话恐怕不久也会传入穆二小姐耳中。” 袁清砚抿平嘴角笑意,一脸平淡:“注意顾玉蝶,这女人不简单。” 此时有个嬷嬷趋步而来,看着袁清砚一脸激动:“参、参见──” 袁清砚一脸警告:“在下慕君山庄袁清砚,这位嬷嬷是……” 周嬷嬷此时才强忍住内心的激动,忙将蓄在眼眶里的眼泪拭去:“奴婢是皇后身边的周嬷嬷,皇后、皇后娘娘得知公子入京,十分欣喜,盼能与公子一叙,不知──” 袁清砚冷然道:“后宫重院,本公子一介外男,不宜擅自入内,还请皇后娘娘见谅。本公子还有事,告辞。” “等一等!”周嬷嬷显得很心急:“公子,你难得入京,难道一点都……” “嬷嬷慎言!”袁清砚凤眼一扫,周嬷嬷便被他浑身的寒气所慑,噤口不敢发声。 周嬷嬷就这样看着袁清砚和洪喨从她面前离开,望着那颀长的身影,周嬷嬷眼泪就真的流了下来。 二十几年了,公子是真怨娘娘…… ***** 下午,楚玉歆风风火火地往琼琚苑来。 “穆冰瑶,看你多会跑,生病了吧?没良心的!出去二十几天一封信也不给送,是想闷死本姑娘吗?”人没到声先到。 听到楚玉歆的声音穆冰瑶就笑出来。 “照夜,快,快把核桃酥拿出来,塞在这女雷公嘴里。” 照夜一听,噗嗤笑了出来!忙将王妃一早就交待好的茶点都搬了出来。 一见面,楚玉歆斜睨穆冰瑶,玉指戳她的肩:“终于舍得回来了?好没良心。” “我还没良心?昨天回来烧着,今天好点了就给你下帖子,这么说我,到底谁没良心?” “你没事吧?脸色看起来是挺苍白的。咦?你换丫头了?” 照夜笑瞇瞇地道:“禀告楚小姐,秋月姐姐和云倩姐姐被王妃派去做事了,所以照夜才有机会服侍王妃。” 楚玉歆瞧着:“是个机伶的,好好照顾你家王妃,瞧瞧,出一趟门,瘦得头发都细了……” 穆冰瑶瞟了楚玉歆一眼,叁人笑成一团。 #164难怪大家都喜欢和有钱人做朋友 “瑶儿,你快告诉我,你那双命七煞星是怎么回事?我爹娘和我都快为你愁死了!你倒好,一路精彩刺激的玩;先是刺客追杀你、淮王再追杀刺客,一路插标语‘欲杀我妻者皆如是’;然后淮王还去剿帮灭匪,起出一大堆金银财宝;你又一个人跑去单挑叁大书院、还去赌石……” 楚玉歆一脸兴奋,最后下通牒:“穆冰瑶,你下次出门敢不带上我,咱们朋友就别做了!” 穆冰瑶被楚玉歆连珠炮的炮轰,笑得前扑后仰:“唉哟玉歆,我实在是太怀念你了!要不是京城有一个楚玉歆,我还真不想回来京城了!” 穆冰瑶这句话倒是真心的,除了段锦,整个京城唯一会让她怀念的人,还真只有这个朋友了。 “算你有良心,知道挂念本姑娘。”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聊着这二十来天发生的事;穆冰瑶仅就杀手联盟、矿石市集和在立言书院发生的事告诉楚玉歆,就让楚玉歆一副扼腕痛苦地模样,心里打定主意,下次穆冰瑶有远游,她怎样都要跟上。 穆冰瑶拉着楚玉歆,走到屋外一大车子石头面前:“别说姐妹不够意思,你挑个……五颗,你叁颗,你爹娘两颗。” “你……你说真的假的?” “哪有假的?咱们现场就剖,影一,下来!” 影一“飕”的从树上下来待命,身上已经准备好剖石刀。 回程路上无聊,穆冰瑶让他们练习剖了几颗,影一技术最好。 穆冰瑶一脸土豪上身不解释:“说,你想要什么玉?翡翠、羊脂、黄玉、还是青玉,我帮你挑,还是你也想赌一下?” 楚玉歆有点懵:“难怪大家都喜欢和有钱人做朋友……” 她有点不好意思:“你帮我挑一颗吧!我拿回家孝敬我爹娘就好。” “说五颗就五颗。这样吧!”穆冰瑶牵着楚玉歆的手,来到石头堆前,就像挑青菜萝卜,拿起一颗石头在手上秤了秤:“这颗是粉玉,水头不错,可以磨个手环和做对耳坠子、几支玉簪。影一,接住。” 影一随手接过穆冰瑶抛过来的玉石。 “这是翡翠的,不!这颗好,这颗大些,可以做一套头面给楚夫人。再来一颗羊脂玉……这可以给楚大人做玉佩、腰带,刻印也好;这一颗是黄玉的,可以做手钏、抹额;最后一颗……就这个,上好红缟玛瑙,雕一尊小佛像。玉歆,你看这样还行?” 楚玉歆眉梢微抽,这样不行怎样才叫行?她穆冰瑶一出手,就是翡翠、羊脂玉、黄玉、粉玉和玛瑙各一颗…… “瑶儿,我怎么觉得你出门一趟,浑身镀金了?” 穆冰瑶笑得很神秘,将石头都交给影一,就牵着楚玉歆回偏厅。 “金钱都是身外之物。” 楚玉歆叹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说这句话的好吗? 回偏厅坐下后,穆冰瑶问:“告诉我一些京城这几天发生的事吧!” 楚玉歆开始说,比如乔若兰、王轻云很少来四懿书院,穆冰莹则一天到晚往后宫跑,听说皇后娘娘私下下令,叁、五天才给她进一次凤央宫。 又说这几天京城最大的事有两件,一是皇上聘了一名江湖中人做国师,另一件事就是…… 穆冰瑶:“永安王回京。” 楚玉歆吐了吐舌头:“你知道了?” 穆冰瑶点头:“听说德妃娘娘中毒,是永安郡主医好的。” “应该说是她刚好有解药,北周的万缕千丝不是很好解的毒,偏偏她有解药,就用上了!”楚玉歆小心翼翼:“听说她这几天一直黏着淮王殿下,你们……” “别瞎操心。” 穆冰瑶从楚玉歆身上感受到一股真诚的关心。 “知道德妃为什么中毒吗?” 楚玉歆摇头:“你没问殿下?” “一直没机会。” “你不进宫探望你未来婆婆?那永安郡主可是每天去请安呢!” 穆冰瑶想了想:“探是要去探的,这不是生病吗?明天去。” “带两颗大一点的石头去。”霸气! 穆冰瑶失笑道:“你说皇上找了一个江湖中人当国师?” 楚玉歆点头:“嗯,我爹说是慕君山庄袁清砚,今早,皇上正式将他带到早朝去了。” 穆冰瑶一震。 楚玉歆把今天早朝的事大致说了一下,淮王和国师一搭一唱,把一个朱大人逼到告老还乡。 此时照夜在门外道:“王妃,老管家送来好几张帖子,说有两张正在前院等候小姐回复。” 照夜拿进来,楚玉歆一看,一脸要对方老实交代:“国师约你醉月楼吃饭?你家男人知道吗?” “马上就知道了。”穆冰瑶笑,影一就坐在外面,相信今晚就会被质问。 楚玉歆指着另一张:“这张我也收到了,去吗?” 那是下个月初叁永安郡主顾玉蝶的及笄礼。 穆冰瑶只是思考片刻,就让照夜去复命:“就说我会准时赴宴。” 楚玉歆回去后,穆冰瑶坐在院子石凳上又叫影一剖几颗石头,突然问:“殿下今日都在做什么?” 影一刀子一滑,差点将自己的手指切下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穆冰瑶拿走他手上的石头和刀子,要照夜拿伤药来。 影叁立刻下来帮影一包扎。 穆冰瑶就站在影叁身后静静看着;突然说:“今日一整天,殿下都跟永安郡主在一起?” 影一和影叁一突,尴尬得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五天……天天如此?” 影一和影叁马上跪在穆冰瑶面前:“王妃,属下不知。” “那就叫一个知道的来告诉我。” 影叁道:“请王妃恕罪,属下已经是殿下拨给王妃的暗卫,基本上无权探听殿下行踪,所以……” “起来吧,赶紧帮影一包扎,我进去了。” “王妃有没有……有没有话给殿下。”影叁硬着头皮问。 “没有。” 说完便跨入寝房。 影叁继续帮影一包扎,影一推他一把:“还包什么?赶紧去告诉殿下,说王妃生气了!” “不许去。”寝房里传出穆冰瑶寡淡却让人发寒的声音。 该死!他们怎么忘了?王妃那耳力现在可比他们还厉害。 他们只能寄望殿下今晚快来,否则…… 否则能如何?段锦此刻整个人醉倒,被无言扛回淮王府。 齐敬给段锦灌了醒酒汤,但段锦头疼得要命,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齐敬一出寝房,就见影四一脸阴郁站在房门口:“影四?” 影四已经忍很久了!虽然他知道不该多事,但这几天,别说他,从影一到影八没有人不担心,到处都在谣传殿下和永安郡主出双入对,还有回程前一天客栈那两个男人的对话,都让他们焦虑。 他们的王妃,会不会最后成不了王妃? “发生什么事了?” 影四皱眉道:“齐统领,殿下是不是喜欢上永安郡主了?” 齐敬一愣:“胡说!” 影四表情郁郁:“现在全京城都在传殿下和永安郡主的事,而且这几天,属下也觉得……殿下对王妃,没有以前上心……” “住口!”齐敬怒道:“殿下的事,你也敢议论?” “属下不敢,只是……” 只是王妃也知道殿下这几天都在陪永安郡主,没出城接她、生病了也不知道…… “殿下不可能天天陪着王妃,王妃应该知道。” 影四嘴唇紧咬,殿下是不可能每天陪王妃,但如果是因为陪别的女人而不陪王妃,他就觉得不舒服。 齐敬明白影四等人对穆冰瑶的忠心,但殿下无论多喜欢王妃,身边也不可能只有王妃一个女人;若将来殿下更进一步,叁宫六院难道王妃都要不高兴? 影四有点气馁,一个影卫什么也没法做:“算了,我来的事王妃不知道,你也不用告诉殿下。” “保护好王妃,殿下什么性子你不明白?殿下不会亏待王妃的。” 亏待? 齐敬没有说错,但影四就是感觉不舒服,好像王妃正等着殿下施舍。 影四很后悔来找齐敬:“我走了。” 影四走了才想起忘了告知殿下,明天早上王妃要去看德妃娘娘,还有袁清砚宴邀王妃的事。 算了!反正主子醉成这样,也是一觉到天亮了,明天影叁见到了殿下,自然会说。 #165规规矩矩的让她不舒服 第二天,穆冰瑶一醒来,发现段锦没有来…… 以前段锦也没有每天翻墙夜探,但经过丹城之行,两人几经患难、朝夕相处,突然觉得人不在身边,那种失落让穆冰瑶有些不适应。 不适应吗?但这种感觉又异常熟悉。 上一世这样的日子,她过了十年。 穆冰瑶的脸色难看起来。 是这几个月段锦对自己太好,好到了自己都要忘了自己是谁;但忘了自己是谁,也不该忘了段锦是谁。 他是与段钊一样的,皇子。 永安郡主…… 她可不是简樱、金宝钗之流。 穆冰瑶躺在床上,重生时她告诉自己,今生绝不碰感情,但遇到了段锦,她还是沦陷了。 她再问自己:这一世,她穆冰瑶还要与人共事一夫? 穆冰瑶突然颤了一下。 不!即使是段锦,又因为是段锦,她更不愿意。 心脏好似被一颗石头沉沉压着,透不过气。 她没有后悔把一切和段锦共享,因为一开始就是她主动找他合作,只要能报前世之仇,倾自己所有也在所不辞。 她相信大妖孽,但夺嫡这条路本就充满变数,如果段锦身边注定要出现其他女人,那她…… 就退回与他最初的合作关系。 因为她……真的怕了。 照夜进来,发现穆冰瑶已醒,忙过来服侍。 “王妃,你今天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别进宫了?” 穆冰瑶摇头,再拖下去,就要给人态度傲慢的印象了。 照夜帮她梳了一个流云髻,想了想,她戴上了段锦送她的第一个礼物,月季镶金白玉簪。 叶二小姐今日会被抬进府,穆冰瑶决定早去早回。 到了杨德妃的菲萝宫,经过层层通传,主事太监看到穆冰瑶,笑得眼角都是弯的:“穆二小姐来了,娘娘在里头等您了。” “李公公有劳。”穆冰瑶客气点头,照夜将一个荷包塞给他,李公公惦惦斤两,唉哟乖乖!这大方可不输永安郡主。 一踏入宫门,就看到玉莲带着两名宫女亲自来接。 “穆二小姐。”玉莲等人礼貌行礼。 “玉莲嬷嬷好。” 一名叫水珍的宫女忽然道:“穆二小姐让娘娘好等,您回京几日,娘娘可就念了您几日呢!” 穆冰瑶转过身看了水珍一眼。 穆冰瑶道:“玉莲嬷嬷,是瑶儿不好,本一回来就该来探望娘娘,却在进城前染了风寒,娘娘毒伤未愈,怕过了病气给娘娘,所以来迟了。” 玉莲尴尬道:“穆二小姐别这么说,您身染风寒娘娘是知道的,娘娘也很挂记你。” “外面谁来了?” 只见前方走来一名少女,眉眼十分俏丽动人,身上一袭粉红流纱云缎,绣着几只翩翩起舞的彩蝶,宛如花中仙子。 她看到穆冰瑶,现出惊喜神色:“这位一定是瑶儿妹妹了?” 瑶儿妹妹? 穆冰瑶挑眉,她就是顾玉蝶? 玉莲忙道:“穆二小姐,这位是永安郡主,这次多亏了郡主,娘娘才保住一命。” “穆冰瑶见过永安郡主。” “瑶儿妹妹不必多礼,玉蝶这几天从锦哥哥那里听了很多瑶儿妹妹的事,快进来,娘娘在等你呢!” 和顾玉蝶的热忱比起来,穆冰瑶一直维持淡然的态度;灵力告诉她,顾玉蝶浑身散发算计的气息。 一到内殿,顾玉蝶就喊:“娘娘您看谁来了?您盼了好久的瑶儿妹妹终于来了!玉蝶亲自去帮您请进来了呢!” 穆冰瑶眸子一凝,这顾玉蝶不是和她一样重生的吧?这看似兴奋无心的言语,听在有心人耳中,就是穆冰瑶傲慢无礼。 娘娘盼了好久,是说她倨傲;让郡主亲自迎接,就是她无礼。 果然,穆冰瑶一进内殿,就看见六公主段嫣,还有好几个宗室王妃和诰命夫人。 穆冰瑶上前行礼:“臣女穆冰瑶拜见德妃娘娘,臣女晚来多日,请娘娘恕罪,祝娘娘早日康复。”德妃知道她生病,没什么好解释的。 德妃笑容和蔼:“快起来!乖孩子,你自己也一回来就生病,这才好一点就来看本宫,本宫又高兴又心疼!玉莲,扶瑶儿坐下。” 杨德妃的态度说明一切,穆冰瑶感受到了杨德妃的善意。 看到顾玉蝶挨着杨德妃软榻旁坐着,反而亲生女儿段嫣坐下首,穆冰瑶就觉得顾玉蝶真作。 顾玉蝶巴不得要她看到,自己未来婆婆有多喜欢顾玉蝶。 但这又如何?作的女人她穆冰瑶还少见吗? 穆冰瑶坐下前,以一分不差的礼仪向这些贵夫人行礼,举止优美合宜,挑不出一丝错误。 “穆冰瑶给诸位王妃、夫人请安。” 那些命妇看穆冰瑶的动作,瞬间就被迷住了! 一名宗妇说:“上次在牡丹宴就觉得穆二小姐礼行得特别好看,今日近看,更是这么回事。” “是啊!小小年纪这规矩学得真好,简直像是宫里嬷嬷教出来的样版;这样进入皇家,一点都不漏气。娘娘,您这儿媳妇不骄不躁的,好啊!” 穆冰瑶面色中和,不矜不伐的回应:“各位夫人折煞瑶儿了,瑶儿只是做了该做的事,不该做的,不敢踰举。” 穆冰瑶说完,顾玉蝶挨着杨德妃的身子一僵,伪装得天衣无缝的眸子瞬间裂出一条愤怒的细缝。 她想用不遵守规矩来凸显她和杨德妃的亲近;那她就让顾玉蝶知道,自己可以规规矩矩的让她不舒服。 段嫣都快笑出来,这穆冰瑶果然不好惹。 顾玉蝶也不想想这穆冰瑶上能对付杀手、下能舌战群儒,一个养尊处优的郡主,除了那尊位还有什么? 不过顾玉蝶这唯一的优势,或许也能推翻穆冰瑶所有努力。 穆冰瑶将一只紫檀木盒交给玉莲:“娘娘,这次和殿下一起前往丹城,有幸去了玉石场;瑶儿幸运,除了得到那二十四斤的羊脂白玉,另外还得到了这颗血玉,今日特地送来,给娘娘无聊时赏玩。” 玉莲一打开,一颗灿烂夺目的血玉就呈现在众人面前;这些贵夫人眼睛都是犀利的,谁手上没有几块稀世好玉? 可此刻呈现在众人面前的血玉,无论水头亮度,就算只是一颗璞石,也让人惊心动魄、惊艳不已! 更何况它还很大、非常大!最少有十斤重! 很多贵妇捂着胸口,倒抽着气。 “唉呀娘娘,臣妇没眼花吧?这么大颗的血玉,臣妇第一次看啊!” “这还用颗?都要用块了!是一大块血玉!”前面的贵妇立刻被纠正。 “是啊!你们看看这亮度,原石都透成这样,打磨之后还不红成了火?”一名郡王妃眼睛都瞇起来了。 “穆二小姐的运气也太好了!能赌到一颗二十四斤的羊脂白玉已经逆天,还能选到一颗、不!是一块这么美的血玉,这大概有……十斤上下吧?” 穆冰瑶笑容仍维持不咸不淡:“秤过了,有十二斤。” “十二斤!我的祖宗!当成传家玉都行了!”一名五十几岁的命妇差点休克,她身边的嬷嬷一直帮她顺气。 杨德妃看到这颗百年难得血玉,身上的不爽利通通不翼而飞! “听说血玉有灵气,常接触可延年益寿,配戴在身上可以去湿气保健康;娘娘好命,能得这么有福气和孝顺的儿媳妇!”一名命妇羡慕地说,她可是从牡丹宴就很喜欢穆冰瑶了。 “民间都说穆二小姐是福星,您瞧!连这样的血玉也能得到。” 命妇一致吹捧,让顾玉蝶的脸色愈来愈难看;她把家里所有宝物想了一遍,就没有可以和这血玉抗衡的,一口银牙暗咬,这穆冰瑶当真有备而来。 顾玉蝶表面仍是一张纯真无邪的脸,用钦慕无辜的眼神看着穆冰瑶:“瑶儿妹妹果真是娘娘福星,一回来就让娘娘这么高兴。” 杨德妃睨了她一眼:“你也是本宫的福星,没有你,本宫还没命收这么美的血玉。” 顾玉蝶笑得很灿烂,这就是她要的答案。 没有她的解药,穆冰瑶的血玉能献给谁? 命妇中有人笑道:“永安郡主长得也好,将来谁娶了也是有福气的。” 顾玉蝶眨着大眼睛:“玉蝶才不嫁!玉蝶很小就没了娘亲,是和锦哥哥一起长大,早将德妃娘娘当自己娘亲,玉蝶要一辈子陪在娘娘和锦哥哥身边。” 她这话一说完,全场突然安静了下来。 #166嫁给太子,或者死 顾玉蝶见四周安静,立刻又表现出局促的模样,眼睛氲着雾气:“对不起,瑶儿妹妹,玉蝶说错话了。”她看向穆冰瑶:“我离开京城太久,锦哥哥现在是你的未婚夫婿了。” 众人:…… 瞧顾玉蝶这话说的,只差没明说穆冰瑶是趁她不在京城,抢了她的锦哥哥。 杨德妃和命妇们一起偷偷审视穆冰瑶。 段嫣心里不舒服,她知道母妃是希望穆冰瑶能接受顾玉蝶,但怎么可能? “是啊!皇上已经将瑶儿指婚给殿下了。” 顾玉蝶一僵。 穆冰瑶没有多余情绪,只说出一个铁板钉钉的事实。 你永安郡主心里怎么想都不重要,因为皇帝已经赐婚了。 君无戏言,难道你要皇帝为你收回成命? 许多命妇心里对穆冰瑶的沉稳更赞赏了;她一记直拳,没有炫耀没有落井下石,就是陈述一个事实,赐婚已成,如此而已。 你要人家表什么态?主动邀你共事一夫? 这些拥有丰富宅斗经验的贵夫人,瞧着这两个姑娘,心里拨起算盘。 然后深觉此地不宜久留,纷纷找借口告辞。 等闲杂人等都走光了,内殿里,顾玉蝶有些忐忑,她也抓不准杨德妃的心思,心里又诧异穆冰瑶竟这般厉害。 “母妃,女儿也回去了。”段嫣也不想掺合这场混战:“玉莲嬷嬷,还有空瓶吗?有的话给本公主。” 玉莲道:“水珍,快去拿过来。” “是。” 顾玉蝶笑道:“想不到嫣姐姐喜欢玉蝶带回来的瓶子。” “那釉色很特别,小小的又可爱,放上绿萝挂在墙上,颇有奇趣。” 穆冰瑶看了一眼段嫣接过的药瓶:“这瓶子不知是那里烧的?” 顾玉蝶讪讪道:“两年前,本郡主在北周边境得解药时顺便买的。” “两年前北周边境?”穆冰瑶一脸可惜:“那就买不到了。” 穆冰瑶向德妃告辞,德妃若有深意:“乖孩子,你也好好照顾自己,你的辛苦本宫都知道。” 又叮咛几句,杨德妃才让玉莲带人送穆冰瑶出去。 “瑶儿妹妹!” 穆冰瑶已走到庭院,顾玉蝶追出来,正要说什么就被穆冰瑶打断: “郡主,臣女只有一个叫穆冰莹的长姐,担不起郡主一声妹妹,告辞。”说完头也不回地跨出菲萝宫。 进寝殿后,杨德妃喝了药想躺一会儿,顾玉蝶在偏殿喝茶。 她看向玉莲等人:“瑶儿妹妹是不是不喜欢本郡主?” 水珍道:“郡主,是那穆冰瑶不识抬举。” “水珍!”玉莲低斥了水珍一声,又安慰顾玉蝶:“郡主,穆二小姐不是会为难人的人。” 可她占着淮王妃的位置,就是为难本郡主啊…… 顾玉蝶突然瞪大眼:“锦哥哥!” 顾玉蝶提起裙襬,像一只花蝴蝶往刚进来的段锦奔去! “啊──” 就在顾玉蝶快要碰到段锦,影八上前,宝剑出鞘,吓得顾玉蝶煞车不住,差点跌在地上! “郡主!” 玉莲等人忙上前将人扶住。 顾玉蝶眼框一红:“锦哥哥……” 段锦瞟了影八一眼,对顾玉蝶道:“没受伤吧?” 顾玉蝶一脸委屈,摇头。 段锦道:“他们是本王侍卫,方才只是尽他们的职责,吓到你了。”说完又看向玉莲:“瑶儿呢?本王听说她来看母妃了?”他下了朝立刻赶过来。 “穆二小姐刚走。” 顾玉蝶上前勾住段锦手臂,影七影八的眸子几乎要冒火。 段锦正要将她两条手臂拉开,顾玉蝶却抱得更紧:“娘娘说不定还没睡,锦哥哥我们进去。” 来菲萝宫自然要探望一下杨德妃,段锦被顾玉蝶拉了进去。 齐敬对影七影八道:“你们快去找王妃。” 影七、影八一脸讪讪,这里是后宫,他们不宜久留,也不能大摇大摆在后宫行走,这直接导致他们失去王妃的踪影。 ***** 穆冰瑶一出菲萝宫,就被周嬷嬷把人带去凤央宫。 穆冰瑶苦笑,大意了!她应该让菲萝宫的人送她出来,这样才有人知道她的去处。 以前不知道皇后要杀自己,但经过杀手联盟这一碴,现在去见皇后,真让穆冰瑶忐忑不安。 穆冰瑶在转进凤央宫方向时,将白玉簪偷偷丢在了草地上。 没多久,穆冰瑶就被带到了栖梧殿。 一踏进去,果然皇后就高坐在殿上主位。 “臣女穆冰瑶,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没有叫穆冰瑶起来,就让她跪在大殿上。 穆冰瑶知道皇后在观察她,一股探究的气息弥漫,让整个殿内气氛显得压抑;照夜跪在穆冰瑶身后瑟瑟发抖,她知道买凶要杀王妃的,就是皇后。 “穆冰瑶,你的丫头很害怕本宫?” “照夜才十叁岁,第一次见娘娘威仪,小丫头自然害怕。” “那你见了本宫,害怕不?” 穆冰瑶抬头:“臣女对娘娘只有敬重,没有害怕。” “好一个只有敬重没有害怕,穆冰瑶,本宫对你不好?还是你觉得德妃比本宫对你更好?” 穆冰瑶低头:“瑶儿惶恐。” “惶恐?”皇后抿唇微笑:“一个能扭转乾坤,将自己从一颗双命七煞星转变成凤星的女子,会惶恐?” 穆冰瑶一凛!皇后说的是凤星,不是福星。 她知道自己是改变新帝星的凤星…… 这就是她追杀自己的理由。 (段锦你在哪?我在皇后的栖梧殿,你感应得到吗……) 穆冰瑶一边应付皇后,一边用传音入密联络段锦,但或许相隔太远,段锦根本感受不到;穆冰瑶耗了十分心力,额头沁出细密汗珠。 皇后缓缓走下台阶,一股杀气直逼穆冰瑶;穆冰瑶骇然,皇后是真的想杀她,而现在没有人知道她在这里! 穆冰瑶低着头,明黄凤袍出现在自己面前,一只九尾凤凰随着凤袍摆动,在皇后的裙襬腾云展翅。 “为什么选择淮王?” 穆冰瑶稳住心神:“娘娘,是皇上将瑶儿赐婚给淮王殿下──” “不要跟本宫装傻!”皇后冷峻起来:“穆冰瑶,在怀君山你明明可以成为太子的人,顺水推舟不好吗?竟让你那愚蠢的长姐李代桃僵?” 穆冰瑶骤然抬头,她知道!她一切都知道!甚至默许段钊在怀君山光明正大毁她清白? 穆冰瑶不可置信地看着皇后。 此时一名太监走了进来:“娘娘,穆大小姐求见。” “撵走不见!”皇后看向穆冰瑶,一脸嫌恶:“这是你送给本宫的好儿媳!” 穆冰瑶努力维持镇定:“瑶儿岂有这样本事,太子与王家早有默契。” 皇后瞪着她:“就算如此,本宫也待你不薄。” 穆冰瑶嘴角一哂:“娘娘,本来……瑶儿也以为娘娘是疼瑶儿的。” 皇后脸色一变:“你果然猜到了。” 穆冰瑶直视皇后:“娘娘直说吧,今日让瑶儿来,究竟欲意为何?” 皇后冷凝一笑:“嫁给太子,或者死。” 穆冰瑶瞿视皇后:“不可能!” “不可能?”皇后挑眉,一双描绘精致的凤眸看着穆冰瑶,彷佛看着死人:“周嬷嬷,赐酒。” 栖梧殿外,穆冰莹被皇后的主事太监王福拦住,有些焦急;她已经好多天没见到皇后了,皇后不会忘了她吧? “王公公,您就让我给娘娘请个安,请个安就出来。” “穆大小姐,不是奴才要拦你,是皇后娘娘不见你,她正忙着见客,等等奴才会帮您跟娘娘说,说您穆大小姐一片孝心,巴巴的要向娘娘请安,您说好不好?” “见客?见谁啊?我是未来的太子妃,可以帮忙招呼款待啊!”聊天她在行啊! 一个小太监看不下去,忍不住小声碎嘴:“人家娘娘和穆二小姐说话,才没空理你。” “你说什么?”穆冰莹柳眉倒竖。 “你这嘴巴没闩的奴才,主子的事也敢碎嘴!来人,拉下去重打二十板子!” 小太监喊饶命,但还是被拖下去挨板子。 穆冰莹愤怒地往栖梧殿里头探,气穆冰瑶一边给她出谋划策,一边在后面给她使绊子,她一定在皇后面前说她坏话。 难怪皇后最近这么不待见自己,一定是她在皇后面前说她坏话! “不行!我一定要进去拆穿那贱人的阴谋!不能让她为所欲为!让开!” #167嫁,还是不嫁? 穆冰莹想闯,但王公公死命拦,最后王公公火气来了,直接让人把穆冰莹架出去! 穆冰莹气噗噗道:“朱儿,我们回去告诉爹娘,穆冰瑶根本说谎!什么进宫见德妃娘娘,根本就是来巴结皇后,想跟本小姐抢太子!” “你说什么?” 穆冰莹眼前一花,一名着月白长袍的俊美谪仙,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男子容貌俊而不妖,两道浓眉紧蹙,浑身散发不可逼视的绝尘气息:“你再说一次,谁在皇后娘娘宫里?” 天……这人连声音都这么好听…… “啊!是穆冰瑶!是穆冰瑶那贱人!” 男子突然长袍一挥,穆冰莹就被一道掌力甩出十几尺远! “啊!” “小姐!” 天啊!大小姐被神仙打了! 朱儿尖叫一声,忙奔过去扶穆冰莹,穆冰莹头昏目眩,几乎站不起身。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朱儿回头一看,那白衣神仙已经消失不见。 朱儿脸色煞白,小姐这是遭天谴吗?大家都说二小姐是福星,所以神仙下凡惩戒大小姐了…… ***** “锵──” 段锦手一松,顾玉蝶递给他的茶杯掉到地上。 “锦哥哥你怎么了?要不要紧?” 顾玉蝶用自己的绢帕帮段锦拭擦:“锦哥哥怎么了?心不在焉的,好在没烫伤,若烫伤了,娘娘和玉蝶都要心疼。” 顾玉蝶的脸靠得段锦极近,感觉都要贴在段锦脸上,齐敬忙低下头。 段锦握住顾玉蝶的手腕,拉开两人的距离:“本王没事。” 段锦从一进菲萝宫就心神不宁,连德妃都看出来了。 “你怎么了?今日这般毛躁。” 段锦觉得心口难受,甚至有些坐不住;他转身问齐敬:“影七影八找到瑶儿没有?” 齐敬楞了一下:“属下不知……” 顾玉蝶噘起小嘴:“锦哥哥这样该打,有了媳妇儿忘了娘,锦哥哥要专心侍疾,怎么能心猿意马?” 玉莲嬷嬷看了杨德妃一眼,这顾玉蝶还真是!这小心思使的…… 水珍此时笑说:“殿下放心,刚刚是奴婢看着穆二小姐离开的,没事。” 段锦道:“你看她离开?你看她从哪个门离开?” 除非有令牌,一般护卫不能随意进出后宫,而守在后宫门外的影七影八并没有看见穆冰瑶出去。 “这……”水珍说不出话来。 段锦剑眉倒竖:“本王问你瑶儿从哪道门离开,你回答不出来?” “殿、殿下饶命!奴、奴婢是和永安郡主、玉莲嬷嬷还有水珠一起送穆二小姐到、到宫门──” “哪个宫门?” 水珍咬牙,平常殿下待她们都和颜悦色,从没这样疾言厉色:“菲萝宫门……” “大胆!”段锦怒看玉莲:“玉莲嬷嬷,你们只送瑶儿到门口,没看到接她的人就让她离开?她身边只有一个小丫头照夜!” “这──”玉莲嬷嬷也慌了,看向杨德妃。 杨德妃紧皱眉头,没有说话。 顾玉蝶觉得段锦太小题大作,这后宫难道会吃人? “锦哥哥,你吓到玉莲嬷嬷和水珍了!瑶儿妹妹没去找她的护卫说不定是逛到哪儿去了,和娘娘的人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这宫里还有人悬赏一万两要她的人头!可恶,就不该让蛮蛮去找公孙师傅。 “母妃,恕儿臣必须去找瑶儿。” “快去!找到人告诉本宫一声。” 此时外面响起打斗声,李公公慌张进来:“娘娘、殿下、郡主……” 段锦第一时间冲了出去。 杨德妃心里也咯噔一下,总觉得有不好的事要发生。 李公公焦急说:“有两个自称是穆二小姐的护卫要找殿下,但因为是外男,郡主的护卫不让进,现在、现在在外面打起来!” “荒唐!玉莲,扶本宫出去看看!” 顾玉蝶走在最后,眼神莫名冷漠。 段锦一冲出来,就看见影七影八与两名女子打起来。 “住手!” “殿下!”影七、影八退了一步,收剑跪在段锦面前。 不等段锦问,影七将一只白玉簪双手奉上,段锦看到玉簪身子就是一晃! “属下无法在后宫自由活动,只能暗中寻找,最后在通往凤央宫的路上发现这只玉簪,事态紧急,但这两个女人堵在门口,坚持不肯让属下见您,连齐统领都不肯让我们见。” 女护卫之一一副理所当然:“娘娘中毒未愈,我家郡主也在里面,自然不能让外男擅自硬闯。” 顾玉蝶喊了声:“锦哥哥……” 段锦紧握住玉簪,甚至没向杨德妃说一声,便一跃而去,齐敬叁人立即跟上。 顾玉蝶脸色煞白,段锦竟这么在意穆冰瑶? 顾玉蝶转头,用她一贯委屈的声音道:“娘娘……” “玉蝶,你先回去。” 顾玉蝶一震,声音有些心虚:“娘娘?” 杨德妃表情严肃、声音冷硬,有些事她不说,是她也希望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但不代表顾玉蝶可以在她的地盘玩手段。 “李公公,你亲自去龙吟宫把这件事禀告皇帝;玉莲,跟本宫一起去凤央宫。” “娘娘!”顾玉蝶一脸不可置信,眼泪掉了下来:“娘娘是不是误会玉蝶了?玉蝶没有……” “玉蝶,本宫知道你的心思,但很多事你不清楚,先回去吧!” 顾玉蝶震慑往后退了一步,看着玉莲搀扶孱弱的杨德妃,带着一群宫女急忙往凤央宫而去。 ***** 穆冰瑶眼睛直盯着那碗毒药。 皇后语气不冷不热:“其实淮王对你算是不错,不过你说等你死了,他会为你难过多久?叁天?叁个月?不会更久了傻丫头,为他而死,不值得。” 皇后的眼神飘向远方,停在一个缥缈虚无的方向,那里有她的渴望,也有她的快乐;但更多的,是她的遗憾。 “本宫再问你一次,嫁,还是不嫁?” 穆冰瑶看着毒药,段锦,你在哪里……她闭起眼睛良久,然后张眼,一双锐意眸光射向皇后:“不嫁。” 皇后将手中茶杯掼在地上,碎裂声哐啷响起! “锦绣、云绢,喂酒!” 任凭被架住的照夜如何哭喊,两名宫女强制给穆冰瑶灌药;穆冰瑶紧闭嘴唇挣扎,但双臂被压着,根本逃脱不开。 皇后声音冷冽:“快灌下去!” 照夜张嘴哭喊:“不要啊!不要杀王妃!” 场面十分混乱,宫女努力要撬开穆冰瑶的嘴,却总不能成功,药汁泼洒出来,浸湿了穆冰瑶水蓝色衣襟。 “周嬷嬷去帮忙。” 周嬷嬷用力往穆冰瑶腰间的软肉掐下去,穆冰瑶受痛,哀嚎了一声,少许药汁就灌入口中。 “咳、咳咳!” “王妃!”照夜嘶吼,浑身发冷。 穆冰瑶下巴被捏住,整个人呛得猛烈咳嗽,周嬷嬷又往她腰间一掐,更多药汁被灌了进去! 就在穆冰瑶主仆深觉毫无希望时,两道银光急射入殿,箝制穆冰瑶的两名宫女发出惨叫,随之瘫死倒地。 周嬷嬷惊愕愣住,紧接一道白色残影攫了进来,一记掌风直接将她震离穆冰瑶身边。 “啊!” 就在穆冰瑶要倒下之际,她落入了一双温暖厚实的怀抱。 迷离模糊的视线中,穆冰瑶看到抱住她的人。 不是他…… 穆冰瑶虚弱地出声:“腰……解毒丹……”说完便昏迷过去。 “王妃!” 周嬷嬷匍匐在皇后脚边,吐了两口血,但皇后只是一脸震惊地看着白袍男子,眼里有惊愕震惊喜悦怯懦……各种复杂情绪。 男子所有心神都在穆冰瑶身上,他将她放在地上,卧躺在自己怀中,照夜急忙从穆冰瑶腰间摸出小荷包,将里头的解毒丹喂进她嘴里。 男人同时点住穆冰瑶脖子、肩胛、胸口周身几处大穴,横抱起她,就要将她带走。 “砚儿!”皇后大叫。 白袍男子顿住,动人的嗓音含冰:“不准动这个女人,否则,本公子不会原谅你。” 皇后急道:“她不死,难道等她嫁给段锦,让这天下──” 白袍男子转身,绝美的俊容出现鄙夷神色:“你要她嫁段钊?哼,他也配?” #168若护不了她,本公子会带她走 皇后惊骇:“砚儿,你可是太子的──” “皇后娘娘。”袁清砚打断她的话:“穆冰瑶不是只能嫁给姓段的。” 皇后瞠大眼睛。 袁清砚冷漠的眼神现出一抹笑意:“她还可以嫁给我。”说完一眨眼功夫,人就出了凤央宫。 袁清砚抱着穆冰瑶一出凤央宫,就看见一道红影急奔而来,他抱着人停在原地。 照夜奔出来看到段锦,哭得直跪在他面前:“殿下!” 段锦满是敌意的眼神盯着袁清砚:“将瑶儿给本王。” 袁清砚挑眉,语气一样舒缓,但棉里都是刺:“殿下也在?那为什么让她一个人被带到凤央宫?” 段锦攥紧拳头说不出话。 袁清砚笑意清浅:“本公子忘了,殿下近日桃花旺盛,没空。” “袁清砚,把瑶儿给本王。”段锦浑身火气。 照夜忙说:“殿下、公子,你们先别吵!赶紧医治王妃吧,王妃被灌了毒!” “什么──”段锦胸口彷佛受到重击,齐敬等人也是一震。 只见一道红影掠向袁清砚,嘶吼道:“把瑶儿给我!” 袁清砚没有阻挡,闪过他的攻击后,还是将穆冰瑶交给他,段锦将穆冰瑶抱在怀中,见她脸色苍白到近乎透明,胸口一片褐色触目惊心,双手一抖差点抱不住她:“瑶儿!” 袁清砚道:“她吃了解毒丹,本公子也封了她心脉周边大穴,毒入不了她的心肺。”他从袖中拿出一只药瓶交给照夜:“每天一颗,吃满七天,确保毒不会残留。” 段锦抱着穆冰瑶转身欲走,袁清砚在他身后冷冷出声:“若护不了她,本公子会带她走。” 段锦一凛,双脚定在原地。 影七、影八拔剑怒道:“好狂妄的口气!竟敢说要带走王妃?” 袁清砚一脸气定神闲:“别说瑶儿还不是你家王妃,今日若不是本公子,你们觉得瑶儿还有命当王妃?” 照夜低头,眼泪掉得更凶。 ***** 皇帝和杨德妃连袂来到凤央宫,栖梧殿上宫女的尸体已经被拖下去。 皇后看到德妃,嘴角轻蔑一扬:“德妃不是中毒养着吗?怎么带着皇上跑来本宫这里?” 杨德妃微微一笑:“娘娘言重了,只是碰巧遇见,就一起来给娘娘请安。” 皇上上了主位,直奔主题:“你这里发生什么事?怎么一股血腥味,谁受伤了?” 杨德妃扶着玉莲的手一紧。 皇后一脸淡然:“方才有两名宫女犯了事,让臣妾杖毙了。” 杨德妃坐在下首声音紧张:“听说穆二小姐在娘娘这里,怎么……没看见?” 皇后看都不看杨德妃:“德妃找儿媳怎么找到本宫这里来了?” “穆二小姐进宫看臣妾,但有人瞧见她们主仆被娘娘的人带来凤央宫;娘娘也知道老七那孩子,下了朝到臣妾那儿瞧不见瑶儿正到处找呢!” 皇后想,穆冰瑶被袁清砚带走,生命是无虞了,但穆冰瑶中毒的事铁定瞒不过去,但她不会承认。 “穆二小姐是来过,但回去了。” “回去了?”杨德妃一愣。 皇后失笑:“德妃,穆二小姐虽然赐婚给老七,但本宫与她向来亲厚,她来探望本宫也没什么,方才已经让她回去了。” 杨德妃站起来:“既然如此,臣妾就先告辞,老七着急呢!皇上,臣妾告退。” 皇帝点头:“德妃好好休养,身体要紧。” 杨德妃出凤央宫后,李公公立刻迎了上来,小声说:“娘娘,殿下接到人了。” “怎么样?”杨德妃一脸紧张。 “听说被灌了毒──娘娘!” 杨德妃一听到毒药脚就不稳,身形趔趄了一下。 凤央宫内。 大殿上只剩下皇上和皇后两人。 “忍了这么多年,就算去年朕散了莫家军你也不吭一声,怎么一个小丫头就让你这么沉不住气?”皇上啜了一口茶。 “臣妾惶恐。” “惶恐?你莫家女也有惶恐的时候?”茶气氤氲皇帝的眉目,让人看不清楚。 “一万两?对付一个小姑娘就用上一万两,那以后对付朕,皇后打算拿多少出来?” 皇后冷汗淋漓:“皇上,您一定很清楚臣妾要杀她的原因。” “因为她是凤星,却不属于太子。” 皇后心里一笑,他果然什么都知道,所以打从去年皇上打压莫家军,就没打算让太子上位是吗? “你对那丫头做了什么?” “赏毒酒一杯。” “没给条件?” “有,臣妾让她嫁给太子。”面对皇帝没什么好隐瞒的。 皇上坏笑:“但那丫头选择毒酒。”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皇后紧闭嘴唇,头撇向另一边。 皇上纵声大笑:“穆冰瑶果然是一颗受罪的凤星,一回来就叫你给她喝了毒。”他起身,居高临下看着皇后:“歇了你的心思吧!朕的位子皇子们可以争,但不能抢;若不是看在莫家是先祖开国功臣,你以为朕会容许你至今?” “皇上?” “怜君。” 皇后一愣,皇帝有多久没有叫过她的名字了? “你就像天香园里的牡丹,是朕的魏紫琉珠,也最适合做朕的皇后;但是……” 皇帝的眼神让皇后打了一个寒颤:“你心里并不打算只做朕的魏紫琉珠。 皇后面无血色的跌坐在地上。 “很惊讶?发觉朕比你想象的更了解你?” 皇帝的眼神闪过一丝失落,只是皇后沉浸在她的震惊里,忽略了这份失落。 “看在你的一万两让朕了解老七的实力,这件事朕会帮你揭过去。” 皇后失笑:“淮王只以丹城黑豹骑就扫荡了虎头帮,其余用的都是兵部人马,哪来泄漏实力?” 皇帝锐眸闪着幽光:“都追杀成这样还能深藏不露,你说呢?” 皇后大叫:“皇上!那你还关着太子任老七膨胀?” “你不懂吗?”皇帝嗤笑:“朕喜欢有能力但安分的皇子,最烦心没有能力却到处蹦跶的蠢人……” 皇后一噎,说不出话来。 ***** “如果一直受罪,这样的凤星不当也罢!” 淮王府里,钱大夫已经来看过穆冰瑶,确定她没事,才让大家把心放回了肚里。不过因为穆冰瑶风寒未愈,现在又发起高烧。 床榻上穆冰瑶眼睛紧闭,眉宇紧锁,长而卷的睫毛不安地颤动,喘息急速,一看就知道躺在榻上的人,即使昏睡仍十分痛苦。 段锦守在穆冰瑶的身边,紧紧握着她的手,眼睛也紧紧胶在她身上。 今天,他又差一点失去她。 段锦的脸色没有比穆冰瑶好多少,随着门外照夜传来的那句话,他感到愤怒,心还被狠狠戳了一下!只是他不知愤怒的对象,是皇后?是顾玉蝶?是袁清砚?还是他自己。 照夜坐在云岫阁外的台阶,泣诉这几天和刚才发生的事,所有人都听出了责怪的意味。 齐敬很不以为然,他一直是淮王府的人,和拨给穆冰瑶的王妃小队不同,就算他也敬佩穆冰瑶,云倩也是她的人,但他忠的是淮王府,想的还是淮王府的利益。 “我觉得……永安郡主也不是故意的,她人很随和,你们是不是误会了……” “这不叫故意,什么才叫故意?”照夜站起来:“你们没听到她在德妃娘娘和那些命妇面前说的话。”照夜抹一把眼泪:“这件事若发生在丹城,你们说,殿下有可能被简樱留下,只叫影七影八去找王妃?” “以前殿下和王妃怎么相处奴婢不知,奴婢只知道在丹城殿下爱护王妃,将王妃放在心尖上宠!可是殿下一与王妃分开,每天就陪着永安郡主,王妃每天赶路,听到那些谣言也什么都不说。” “生了病,赶回京城,王妃没见到殿下眼里都是失望,只是她不说。” 齐敬帮段锦说话:“殿下是忙!” “殿下当然忙!都在永安王府忙着呢!所以影叁他们连通知殿下、说王妃病了都通知不到!” 照夜哭得淅哩哗啦:“刚才在凤央宫,王妃一直用灵力告诉奴婢,叫奴婢不要紧张,说她试着用传音入密给殿下,如果殿下感应到了一定会来救我们;结果呢?若不是影七影八和永安郡主的人打起来,殿下会出来吗?” “你们没看到,小姐被逼喝毒药仍坚决说‘不嫁’的神情──” “放肆!照夜,你太大胆了!别忘了你是淮王府的人。”齐敬不是不同情穆冰瑶,但殿下没有照夜控诉得这么无情。 “对,奴婢是淮王府的人,影一到影八哪一个不是淮王府的人?那王妃的人呢?王妃的人都给了殿下!云倩跟着黑云骑训练去了、秋月姐姐跟着陆大夫帮炼羽族去了、蛮蛮姐也去找公孙师傅训练去了!如果奴婢不帮着王妃、影一到影八不帮着王妃,谁帮王妃?”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心疼瑶儿的一章。 呜呜~~女强人也有心。 #169就喜欢啃穆冰瑶这块硬骨头 “放肆!”齐敬压低声音怒斥:“照夜,你不想活了?” 他看向影七影八,知道影一到影六现在也在云岫阁四周:“喂,你们也不管管……” 影七影八不说话,一旁树上还传来愤怒的沙沙声。 齐敬气极:“你们这样不是在帮王妃,是害王妃,显得王妃善妒!殿下又不可能只娶王妃一个!” 照夜一脸恍然:“所以殿下要娶永安郡主?难怪永安郡主一直瑶儿妹妹瑶儿妹妹的叫,原来是暗示王妃给她腾位置。” 齐敬瞠着眼,嘴张得大大的。 照夜擦干眼泪,她决定不哭了:“若真是如此,希望殿下能早点告诉王妃。奴婢可是听到有个夫人说,永安郡主是金枝玉叶,不可能被一个丞相庶女压在头上;那是不是说咱王妃要被降成侧妃了?那大家赶紧改口,再叫小姐王妃,『小姐』情何以堪?” 齐敬承认他完全没有想过这样的事:“这──” 门“依呀”一声打开,段锦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所有人跪了下去:“殿下!” 段锦看向照夜,照夜不用抬头,都能领略到段锦散发的寒气:“殿下,照夜保护小姐不周,又不会说话,若殿下要杀照夜,照夜死不足惜,但能不能先借命给照夜叁个月,等到秋月姐姐回来,再取照夜性命……” 因为王妃身边没有人了。 “殿下!”影七影八想帮照夜求情,但看到段锦冷峻的脸,将话又吞了回去。 许久,段锦才开口:“你们以为本王要杀照夜?本王为什么要杀照夜?照夜不只不该杀,还要好好赏。”他看向照夜:“你很好,照夜,就用这样的忠肝义胆一直陪着你的王妃。” 段锦扫过跪一地的人:“你们都给本王记住,本王的王妃,只有穆冰瑶。” 照夜一听骤然抬头,露出惊喜表情,眼泪又掉下来。 段锦对照夜说:“你刚才说的话,让本王很想杀人。”杀了自己:“但是你说的话,本王记住了。齐敬,叫管家来。” 段锦让刘管家带一份丰厚贺礼到穆府,说德妃把穆冰瑶留住宫中几天,就不参加穆大人迎娶如夫人之喜。 淮王替穆冰瑶备的贺礼极为隆重,看得叶家人惊喜莫名! 他们一介商户,嫁个嫡女给人当贵妾,本来觉得丢脸,想不到竟然能得到德妃和淮王的恭贺,让叶家喜出望外;再看穆老夫人和穆晟对叶芙蓉满意的模样,心里对这穆二小姐更感激了。 王氏一脸倨傲,加上称病不出的大小姐,叶氏一进门,也知道以后谁是盟友,谁是敌人。 ***** 穆冰瑶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腹部和喉咙宛如火炙:“水……” 段锦一听,忙从她身边起来,倒了杯茶回到穆冰瑶身边,将她半扶起来喂水。 “瑶儿,感觉如何?” “云岫阁……我怎么会在淮王府?”穆冰瑶声音虚弱无力。 段锦脸色阴沉,语气带着懊恼:“虽然本王很不想承认,但本王还是要感谢他,是袁清砚救了你。” 袁清砚?穆冰瑶有点懵,她恍惚间想起一个白袍男子。 喔,那个人就是无心公子袁清砚? 段锦将穆冰瑶紧紧搂进怀中:“瑶儿,都是本王的错,本王对不住你。” 穆冰瑶笑得很虚弱:“你错在哪儿?说说。”她胃里如火燎,但如今依偎在段锦怀里,清洌的木梨气息让她舒服,病痛也轻了叁分。 “都错,没一件事是对的。” 段锦以脸颊在穆冰瑶发顶蹭了蹭:“瑶儿,本王不是找理由,也不是强要解释。永安王是本王的启蒙师傅,所以师傅回京,他找本王,本王理应相陪,是本王没把握好分寸,也没看出端倪,对不起,都是本王的错。” 大妖孽耷拉着脸,看起来十分委屈可怜。 穆冰瑶以食指戳他胸口:“谁叫玉面战神秀色可餐,惹人觊觎?” 段锦一脸小意看着怀里佳人:“本王秀色可餐,那瑶儿饿了吗?” 穆冰瑶双眸一瞇,本想生气,但转念一想,露出这几天算是最高兴的笑容。 大妖孽是在向她撒娇呢。 脸色略红,小声在他耳边轻语:“饿了。” 段锦低下头,将原本苍白没有血色的唇瓣吸吮得俏丽嫣红,直到穆冰瑶快不能呼吸,才放开她。 段锦陪她躺下,将她搂进怀里:“好好睡,什么事都等明天醒来再说。” “明天?”穆冰瑶一愣:“对了,无心公子邀我明日醉月轩……” 段锦忍住雷霆之气:“本王怎么不知道?” 穆冰瑶故意叹口气:“你看咱们多久没联络了?” 段锦闻言,又恨不得劈自己几掌。 穆冰瑶见不得段锦这样,搂住他的腰,将自己埋在他胸口:“明天你帮我回了袁公子,然后找一天,我们一起设宴感谢他。” “嗯,我们一起。”段锦瞬间被安抚了。 ***** 杨德妃知道穆冰瑶没事也放下心,派了玉莲来看,还送了许多补品,并带来皇后被禁足的消息。 穆冰瑶和玉莲闲聊一阵,突然问:“玉莲嬷嬷,究竟是谁给德妃娘娘下毒?” 玉莲看了段锦一眼,道:“宫里一直在查,却苦无头绪;那天娘娘没有访客,饮食也正常,试吃宫女也试了菜,不知为什么就是中了毒?到现在连毒药是被加进了什么食物里都查不出来。” “当天试吃宫女是水珍吗?” 玉莲一脸错愕:“穆二小姐,你怎么知道?”突然灵光一闪,愤怒道:“难道……难道……” 段锦是知道穆冰瑶灵力的,整张脸也铁青得难看;水珍在菲萝宫多年,又能当大宫女,要收买不容易,那就是一开始,便是人家放在菲萝宫的细作。 穆冰瑶是因为感受到水珍气息不对,她才第一个问她。 她看向玉莲:“玉莲嬷嬷,回去先不要打草惊蛇;太早曝光,我们反而找不到真凶。” 玉莲恢复镇定:“奴婢省得!哼!好个贱蹄子,敢在娘娘面前使么蛾子,等奴婢揪出幕后主使者,必不让她好过。” 玉莲现在更觉得穆冰瑶好:“二小姐您安心休养,奴婢回去复命了。” “玉莲嬷嬷,还有一件事。” 穆冰瑶要玉莲拿一个解药空瓶给内务府监作司,说她想知道那是什么釉料。 玉莲一惊,穆冰瑶这是把矛头指向顾玉蝶? 段锦要她照做便是。 玉莲走后,阳光还好,段锦就陪穆冰瑶去湖心亭。 “记得第一次来是二月吧?那时荷花未开,池边红杏飞天。我坐在小船上,看着池面绿叶田田,想到夏天这湖面一定满眼青莲粉荷,果然很美。” “你喜欢,本王天天陪你来。” 两人牵着手,一起在池畔漫步。 段锦笑看穆冰瑶:“本王记得你第一次来湖心亭,就是来跟本王‘求婚’的。” 穆冰瑶突然满脸煞红:“哪壶不开提哪壶?” 段锦挑眉:“本王不是笑你,是觉得小仙姑英明睿智,做了一个最有智慧的决定。” 他牵着穆冰瑶坐在湖心亭,照夜帮他们备了点心,穆冰瑶看到旁边摆着煮茶器具,心血来潮,说要给段锦煮茶。 “好,为夫在旁看娘子煮茶。 穆冰瑶脸一红,轻挽衣袖,开始摆弄器具。 荷风轻送,池边不冷不热,满院清香。 “明天让刘管家在这里摆上软榻,本王陪娘子明天还来,就在这里午休。” “玉面战神过得这么安逸,你父皇知道吗?”穆冰瑶将器具摆弄好,挑了一罐茶叶:“这个好,适合今天。” 然后段锦便撑着头,眼眸带笑,看穆冰瑶煮茶。 穆冰瑶态度平和从容,浑身散发着沉静典雅、庄重自持之气,那举手投足,每一个动作都深深吸引段锦的目光。 不久,空气传来一缕茶香。 “江山绿牡丹。” 穆冰瑶微笑:“淮王殿下是狗鼻子?” “骂本王是狗,是啊!就喜欢啃穆冰瑶这块硬骨头。”说完坐过去搂住人:“软榻等会儿就让人送来……”说完咬了一下穆冰瑶耳廓。 穆冰瑶一个激灵,气道:“好气氛被你破坏了。” 段锦一脸无辜,他才要制造好气氛呢! 穆冰瑶把茶末加入二次沸腾的水,煮沸后用勺子舀起沫饽,分到两盏成色通透的白玉茶盏:“想品好茶,等候很重要,时机更重要。” 她舀了茶汤平均注入两盏茶杯,其中一盏递到段锦面前:“请。” #170郡主,桌上核桃都给妳 能为自己喜欢的人煮茶,是一件幸福的事。 “你说,给德妃娘娘下毒,目的是什么?谁又能从这件事获得好处?” “给母妃下毒,目的是为了让我们分开,调本王回京,好让立言书院对付你。” 穆冰瑶摇头:“立言书院都是文人,而且有杨桦夫妇在,我不会有危险。” 穆冰瑶认为这件事不是赵王所为,因为无论段锦在不在她身边,只要她在立言书院表现不好,段锦的声望自然下降,羞辱锦瑶二人的目的就达到了。 “给德妃娘娘下毒的,应该是皇后或太子的人。” 穆冰瑶拿了一颗核桃要剥,段锦直接从她手中拿走,帮她代劳:“所以水珍是皇后的人?” 穆冰瑶点头道:“应该是。但是,皇后或太子给娘娘下毒又有什么好处?皇后与皇上面和心不和,娘娘在宫中也一向不争不抢。要毒,也毒不到娘娘身上。” 段锦皱眉,他身在局中,同样看不破。 穆冰瑶认为这是因缘巧合下段钊和段钤合作了一把;段锦灭匪寨、穆冰瑶白玉献帝,他们自然倍感威胁。 段钊知道立言书院绑住穆冰瑶,设计德妃中毒迫段锦回京,目的不是分开两人,而是要破坏两人关系。 就是不知道顾玉蝶和永安王在里头参与了多少? 段锦是聪明人,对照这几天的事,心里便有了想法,此时阳光再大心头也还是透出寒意。 “瑶儿纯粹就事论事。娘娘中奇毒,御医都不能解,却在中毒第二天,就有人送来解药。” 段锦闭起眼睛。 穆冰瑶叹口气:“这个人或许不是主谋,但人家利用了她,借机离间你我。至于是个人嫉妒,还是一家子都搭上段钊的船,那就不得而知。” “回京前一天,有两个男人特地在我下榻的客栈,闲聊你与永安郡主的事,他们不知道我有灵力,能感受他们说话的情绪。我感受到的,是他们非常注意我,注意我有没有认真听他们说话。” 她睨了男人一眼:“殿下喜欢松子白鸡?本仙姑竟然不知道,还劳人家大老远给你带?” 段锦将剥一半的核桃,直接捏爆。 穆冰瑶失笑,摊开他的手掌,拿手绢清理他的手掌碎屑。 “那药一定是皇后或太子给的,皇后逼我嫁段钊,若我因为你和顾玉蝶不开心,答应的机会是不是更高?”穆冰瑶握住段锦的手:“我的核桃,别又捏碎了!”顺利把核桃从段锦手中救出。 段锦牵起穆冰瑶,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搂在自己胸前,将核桃喂入她口中,再叁保证他和顾玉蝶没有私情。 穆冰瑶只是睨着他微笑不说话。 段锦知道小仙姑没有拈酸吃醋,但他不能当作她这阵子受的委屈不存在,照夜那天的话,一直磨得他心口难受。 立言等叁个书院遭弹劾,段钤民间声望大跌,听说亲自去给父皇请罪,但父皇还是训斥了他,并且冷了刘淑妃,如今只能龟缩在家。 至于太子皇兄?闭门自省还挺会惹事,毒害德妃更不能忍。 段锦决定反击。 江宁织造五月底会送一批锦缎入京,李旭私下以不到一半价格私订了叁百匹,混水摸鱼一起送到京城;还有他藏于近郊山麓的爆竹厂也开始赶制七巧节烟花、更有那鞍山铁矿…… 段锦冷笑:“本王就瞧瞧太子皇兄怎么力挽狂澜。” 坐在不远处的照夜以手支着头,微笑看着亭里的一双璧人。 这两人谈情说爱也能谈得这么暴力,简直不要太完美。 “还要。”穆冰瑶指着段锦手中核桃。 他亲了她一口,满嘴核桃香:“别吃多了,不好消化。” “再一个。” 段锦作势要亲,惹得穆冰瑶嗤嗤笑着:“是核桃再一个。” 段锦又拿了一颗核桃剥起来:“等你嫁进淮王府,咱们每天都在这儿赏景喝茶吃果子。本王给你剥核桃,你给本王煮茶,偶尔咱们还可以厮杀两盘棋。” “好。” 段锦从她身后搂着,下巴靠在穆冰瑶肩窝,声线低沉瘖哑起来:“下棋总得有赌注不是?” “赌什么?” 段锦靠着她的耳轮低语,可能内容太儿童不宜,让穆冰瑶满脸羞红。 顾玉蝶来到淮王府后院,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致。 她双手放在裙襬两旁,广袖中的拳头攥得死紧。 “锦哥哥……” 穆冰瑶早就注意到顾玉蝶,心里翻了个白眼。 嗯,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段锦不准她叫唐晔为“唐晔哥哥”。 真的……很糟心。 顾玉蝶不知内幕,以为穆冰瑶是因为风寒未愈,在后宫里病倒;今天是来给穆冰瑶道歉的,不过锦瑶二人都没说什么。 顾玉蝶一脸讪讪,她明显感觉段锦对她态度的转变。 她在凉亭里坐下,笑瞇瞇道:“有核桃呢!玉蝶最喜欢核桃了,原来锦哥哥还记得。” 穆冰瑶见段锦要解释,就已经先开口:“原来郡主也喜欢核桃,下次要来可以先通知一声,我让照夜多准备一点。”说完又开始煮茶。 顾玉蝶的表情差点绷不住。 穆冰瑶故意起身:“段锦,我先回去了,今天‘唐彦哥哥’会寄信来,瑶儿回去等着。” 段锦马上变脸,也跟着站起来:“不许回去!你忘了母妃说让你留在淮王府,病没好不准走?” 顾玉蝶低垂的眸目眦欲裂,穆冰瑶住在淮王府? “可是翼龙还在穆府,我想牠了。” “本王亲自去接那只猫过来。” 锦哥哥还要帮穆冰瑶带猫? “我的书看到一半。” “《西京杂记》,本王知道;书房里有,你可以去拿。” 书房重地,穆冰瑶也可以进去? “云岫阁没有月季?” “嗯,这是本王疏忽。”段锦转头:“照夜,让刘管家移植两株过来,白的和粉的,要和琼琚苑的一样。” 云岫阁?将来淮王妃的住处! “还有──” “还有枕头,本王晓得,是本王送的那个,等等接猫一起帮你带来。” 他还送她枕头? 顾玉蝶胸口已经插满了箭。 此时照夜插嘴道:“殿下,王妃喝药时间到了。” 段锦主动牵起穆冰瑶的手:“玉蝶,本王不陪你了,带瑶儿喝药去。” 穆冰瑶也十分欠揍地看向顾玉蝶:“郡主,桌上核桃都给你。” 顾玉蝶杀人的心都有了。 望着两人背影,听段锦低头问:“今日晚膳吃鲈鱼可好?” “好,做水煮鱼,殿下喜欢。” “行,本王最近鸡肉都吃怕了。” 顾玉蝶下嘴唇已经咬出一排齿痕,无辜善良的表情已经彻底被嫉妒取代。 ***** 休息叁天,穆冰瑶精神恢复了八成,只要再吃叁天药,就能彻底清除身体余毒;趁段锦要上朝,穆冰瑶叫了影叁下来问话。 影叁告诉她因为段锦替她送了一份大礼,叶家非常高兴;而穆晟对叶氏也相当满意,将她安排在海棠轩居住。 海棠轩?那是后院离穆晟书房最近的院落。 影叁又道这阵子王轻云和赵王来往密切;王轻云到慈恩寺祈福,叁天前住到寺庙斋院,都是和赵王在一起。 看来段钤果然找上王轻云。 影叁递上一封信,是立言书院山长费处写给穆冰瑶的。 信中提到叁大书院被扫,言官的唾沫星子几乎快淹没段钤。 凌氏兄弟被逐出立言书院,以往暗地里做的上不了台面的事,一一曝了光;凌天欺压同门、收贿代书;凌云抢夺民女、夜夜笙歌,这些斯文扫地的事一一被报出来,不但褫夺举人身份,还要收押下狱。 段钤现在若不能得到王家支持,夺嫡路上,他就会是第一个出局之人。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这章狗粮撒的呀╰(*°▽°*)╯…… 照夜(?_? ):求永安郡主内心的阴影面积。 #171五朵荷花的邀约 穆冰瑶回穆府前,又进宫探了一次德妃。 顾玉蝶自然也在,不过经过昨日的『打击』,似乎沉寂不少,话没有之前多。 此时李公公进来:“娘娘,良妃、贤妃来了。” “快请。” 皇后被禁足,德妃中毒,皇帝让萧良妃和张贤妃协理六宫。 穆冰瑶站起来:“瑶儿先告退了。” 顾玉蝶一听,也觉得自己不宜留下,顺势起身告辞。 张贤妃看着两个窈窕背影离开,若有所指笑道:“穆二小姐在这里本宫理解,毕竟是准儿媳妇;这永安郡主也每天都到妹妹这里来……本宫先在这儿恭喜妹妹,淮王好福气!” 张贤妃是四大世家之一张家家主嫡女,眼睛果然犀利,马上看出顾玉蝶的意图。 杨德妃笑笑略过。 “两位姐姐到妹妹这来,有什么事?” 萧良妃和张贤妃对看一眼:“妹妹,后宫可能……出事了。” ***** 穆冰瑶和顾玉蝶一起朝宫门走去,突然想到顾玉蝶会在十五及笄宴后,因为落水而香消玉殒…… “穆冰瑶,其实你可以不用对本郡主有敌意,本郡主知道你很聪明,对锦哥哥帮助很大,本郡主没有打算与你为敌。” 穆冰瑶看着她不说话,心累。 顾玉蝶继续道:“你有没有想过,本郡主是永安王之女,有我父王给锦哥哥撑腰,他要做什么不行?至于你,虽然有些小聪明,是穆晟之女,但文人不是听欧阳墨就是听楚江,穆晟却只听皇上的话,什么都不能帮锦哥哥,你不觉得锦哥哥娶你很委屈?” “所以瑶儿更非段锦不嫁了。瞧,我穆冰瑶一没身份二没背景,段锦还愿意娶我,那就表示他在意的是我这个人,而不是因为我是谁的女儿。”穆冰瑶笑:“这样我更不能辜负他了,郡主慢走。”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脑子里还在挣扎,她会落水,救还是不救啊…… 顾玉蝶气得浑身发抖,她太嫉妒穆冰瑶可以说这种话。 她的丫头芯蕊上前:“郡主,我们请王爷出马吧……” 没错,她还有父王。 ***** 穆冰瑶离开皇宫后,见天色还早,决定带照夜四处晃晃。 “照夜,第一次来京城,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照夜一听小姐要带她去玩,眼睛雪亮:“王妃,听说万春园的荷花开得比脸盆还大,咱们过去看看。” 穆冰瑶笑出来:“好!” 万春园腹地广阔,阳光刺眼,不久后这里还要办万宝船会,现在到处都是人。 穆冰瑶随便找个茶亭吃东西,就带着照夜往赏荷区走。 “王妃,您这么晒可不行,奴婢让影叁哥去马车上拿伞?” 穆冰瑶摇头:“我躺了这么多天,想晒晒太阳。” 荷花池很大,放眼望去,竟像没边似的。 照夜用力吸了口气,满鼻子荷花清香:“果然多看美景心胸也会开阔。” 穆冰瑶笑,突然问:“你的名字是殿下取的?” 照夜摇头:“是奴婢哥哥取的,奴婢家以前姓江,进淮王别府后,殿下也没重新取名,奴婢就一直叫照夜了。” “这个名字好。” 照夜眼眶有些红:“哥哥以前读过书,所以帮照夜取了好听的名字,可惜他身体不好,因为一场风寒,就这样去了。” 穆冰瑶看着荷花吟诵道:“‘江月去人只数尺,风灯照夜欲叁更’。照夜,你是黑暗中的一盏明光,你哥哥一定希望你每天开朗微笑,他在天上会保佑你的。” 照夜点头:“王妃学问好,照夜都听王妃的。” 主仆俩说笑,突然一个六七岁小童拿着一朵很大的荷叶,走到穆冰瑶面前,用他天真的童音:“姑娘,午时阳光毒辣,不宜直接曝晒,这荷叶给你。” 小孩天真,却用严肃的表情和语气叮咛穆冰瑶,让她笑出声,接过宛如圆盖的荷叶:“小公子,谢谢你。” “不客气,前面有座静心亭,姑娘可去避避日头。” 穆冰瑶挑眉,有人要见她? “王妃……” “没事,影卫跟着,走,去看看。” 散在四周的影一到影八,全部紧急集合,在穆冰瑶不远的四周戒备着。 到了静心亭,又有一个七八岁小姑娘拿了一朵粉色荷花上前。 “仲夏溽热,荷花清香,这朵清荷送给姑娘。” 穆冰瑶伸手接下:“那敢问小姑娘,前方还有什么美景?” 小女孩露齿笑说:“有座听雨轩,那里的珠帘被风一吹,会发出很好听的声音,姑娘可以去听听。” 穆冰瑶饶富兴味的往前走,每走到一处,都会有个可爱孩童送上一朵荷花,告诉穆冰瑶下一个地点。 影卫等人心觉不妙,他们直觉约王妃的一定是个男人,而且必定是个调情高手。 他们立刻决定,派脚程最快的影叁去通知段锦。 穆冰瑶来到第五个地点,那是一座叁层楼阁,大大的牌匾写着‘骋怀松风阁’,才一靠近,穆冰瑶就听到一曲《高山流水》,琴音铮铮,绕梁不绝。 穆冰瑶嘴角微扬,这是要引她为钟子期?她隐隐有了猜测,这弹琴的伯牙是她想的那一位? 穆冰瑶准备往上走,但照夜拉住她:“王妃……” (别担心,这里没有杀气,楼上的人也没有恶意。) 听到穆冰瑶的传音入密,照夜紧张的心情才放松下来。 穆冰瑶手上拿着五支荷花,裙襬蹁跹上楼;当她来到最高层,果然见一张矮桌上焚着香、煮着茶,一名长发如瀑、身着月白长袍的男子,正背对着她抚琴,琴音铿然悠远。 果然是他。 穆冰瑶径自到矮桌旁的蒲团坐下,倒茶品了起来。 男子没有停止抚琴,继续将一首《高山流水》弹得十分悠然高远,半炷香左右,一支曲子才算结束。 男子转身,看向穆冰瑶,发现那双灿若繁星的眸子也看着自己,男子的脸露出惊艳世人的微笑。 真的惊艳世人,连穆冰瑶都看呆了。 男子笑出声,穆冰瑶瞬间回神:“无心公子好琴音。”也好样貌。 穆冰瑶在心底补上一句。 世人果不欺我,无心公子当真是天上谪仙。 “穆二小姐,我们终于见面了。” 这句话透着的期待之情,穆冰瑶深刻感受到了。 穆冰瑶也不忸怩,帮袁清砚倒茶:“的确是终于见面了。”想到几次都缘悭一面,穆冰瑶笑道:“袁公子,几日前承蒙相助,瑶儿以茶代酒,感谢公子救命之恩。” 袁清砚伸手举盏,穆冰瑶看向他的手,骨瘦修长,那是一双抚琴的手,也是一双握剑的手。 “你我……不用客气。” 穆冰瑶道:“前日袁公子醉月轩之邀,可惜不能赴宴,过几日换瑶儿做东,宴请袁公子,望袁公子不吝赏光。” “瑶儿邀约,清砚一定准时前往。”他的声音热切,彷佛对方的邀约让他十二万分高兴。 袁清砚帮穆冰瑶又倒了杯茶:“这是琼花玉露饮,里头有十二种滋补养气的药材,对你正在解毒的身子有好处,多喝一点。” “多谢。”看来袁清砚也是懂医的。 “瑶儿不必见外。” 穆冰瑶从袁清砚身上,感受到乾坤朗朗,周身都是清洌舒服的气息,就像今日的暖阳。 “那……瑶儿唤一声袁大哥?” 她突然想起她身上还有慕君山庄的青鸾令,想到这里,立刻将青鸾令拿出来,恭敬还给袁清砚。 袁清砚也微笑收下,他知道两人初见,穆冰瑶是不会将青鸾令据为己有,即使自己是真心相送。 穆冰瑶觉得神奇,在袁清砚身边,即使是第一次见面,但她一点也不觉得局促,彷佛她与对方早就是朋友知己,很多话不需客气,就能直说。 “袁大哥,你说瑶儿是变动的凤星,那新帝星……” 袁清砚漾着深邃波光的眸子,紧盯在穆冰瑶脸上:“瑶儿很喜欢淮王殿下?” 穆冰瑶直接点头。 袁清砚心里苦笑,这么直接吗? “你担心他不是新帝星?” 穆冰瑶双颊微红:“段锦虽然有时张狂跋扈、目中无人,但他却是皇子当中心地最宽厚仁爱的,他智而不暴、勇而多谋……” “看得出来,瑶儿是真心喜欢淮王殿下。” “呃……”穆冰瑶脸有些红:“瑶儿说的也是实话。” 袁清砚温柔看着她,在氤氲的煮茶水气中,看着每夜入梦的女子告诉自己──她心悦的男子智而不暴、勇而多谋,是皇子当中心地最宽厚仁爱的。 也是她喜欢的。 他压着袖子,帮穆冰瑶又倒了一杯茶:“瑶儿,你是凤星。” #172这什么?什么硬硬的? “千百年来,天上出现过很多凤星,但她们都按照命定的轨迹行走,去完成自己的使命;基本上她们只是依天命而行,算不得多与众不同。但你是一颗变动的凤星,你的决定,会影响新帝星的决定;你的走向,会影响大秦国运的走向;你甚至可以在适当时候,决定自己要不要当这一颗凤星。” 穆冰瑶轻咳起来,袁清砚从怀中拿出一方素帕递给她,穆冰瑶接过,轻轻拭着嘴角。 她皱眉:“被你一说,瑶儿觉得自己不是凤星,比较像灾星。” 袁清砚朗笑出声,那明媚的笑容,又让穆冰瑶看得有些恍神。 这男人这么颠倒众生,还让不让人活? “瑶儿,你是人人都要捧在手上守护的凤星,绝不是灾星;只是,你脱离命定的轨道,披荆斩棘是要受苦的;这些折磨会成就一个不一样的大秦,也会成就一个不一样的你。你比以往的凤星幸运,却也要比以往的凤星承受更多劫难。” “你的意思是,我的选择,就是新帝星?” 袁清砚不说话,想了想:“是,也不是。” 穆冰瑶一脸疑惑,袁清砚也是一脸无奈:“不是我要故弄玄虚,因为你是变动的,所以我也卜不出来;必须跟着你的决定走,未来才能明朗;但你放心,趋吉避凶本公子还做得到,能提醒的,一定会告诉你。” 穆冰瑶看着袁清砚,从他身上传过来的气息,除了疏朗的乾坤正气,还有淡淡的沉水香;而当他看向自己时,他身上有一道气息,如同饮一杯最香醇的酿酒、温柔得如拥抱最柔软的棉花。 和段锦看自己一样──那是合欢花的味道。 合欢花?他对自己…… 穆冰瑶既震惊又窘然,有点不知如何是好,这种勘破别人对自己心思的秘密,让穆冰瑶觉得羞赧。 “袁大哥为什么来京城?怎么当了皇上的国师?” “因为瑶儿太有趣了,若不能时时追踪你干了什么,让本公子只在窥冥洞排流年流日,真会吐血吐到死。” “等袁公子吐血吐死了,本王会为公子立碑‘呕心沥血’,感谢无心公子为大秦国运亲力亲为。” “段锦。”穆冰瑶转头看到段锦,立刻露出笑容,完全没有背着未婚夫私会外男的罪恶感。 段锦袍子一掀,挨着穆冰瑶坐下来,看到她身边的五枝荷花,有点生气地瞪着穆冰瑶:“五枝荷花就能把你拐走?” “还有五个粉雕玉琢的小仙童。”穆冰瑶眨着她的灵动秋瞳。 (放心,千军万马也拐不跑我。) 段锦一愣,很想压下不住往上扬的嘴角;他故意捏了一下穆冰瑶的粉鼻,让坐在对面的谪仙脸色有些崩坏,僵了瞬间。 袁清砚以茶洗了一只杯子,也倒了一杯琼花玉露饮给段锦:“这琼花玉露饮对瑶儿解毒的身体好,对殿下也好;殿下近日劳心劳力,多喝点,才不会力不从心。” 力不从心?段锦脸色黑如锅底:“本王体力十分好,不劳国师担心;国师自己也多喝一点,否则以你这外强中干的体质,动不动就吐血,上个半年早朝,本王就可以愉快地帮你立碑了。” 袁清砚挑眉微笑:“殿下果然忧国忧民,放心,这琼花玉露饮本公子常喝,而且瑶儿的事不是闲事,照看是应该的,不麻烦。” 段锦剑眉挑动,已经坐不住:“袁清砚,听说你是江湖叁大高手之一?” 袁清砚很谦虚地说:“好说。” 他跳起来:“来战!” 来粗暴的打一架吧!输了就滚。 “段锦!”穆冰瑶拉着段锦衣袖。 袁清砚完全了解段锦的肢体语言,他笑着道:“如果这样就能决胜负,本公子也很乐意奉陪;只可惜……”他看向穆冰瑶:“就算本公子赢了,殿下也不会把奖品给在下。” “知道就好。” “不过没关系,殿下很快就要分身乏术,到时候你会需要本公子帮忙。” 段锦一愣:“什么意思?”闹归闹,这几日早朝的过招,他知道袁清砚的确有本事。 袁清砚看向天空:“明日你们就会知道了。” 段锦牵着穆冰瑶的手起身,顺手把五枝荷花扔到楼梯旁的水缸里:“府里已经一池荷花,用不着这五枝,走,本王有事找你。” “瑶儿。” 袁清砚叫住穆冰瑶,两人停下脚步;段锦一脸敌意,他一直记得袁清砚说他会带走她。 袁清砚只看着穆冰瑶:“瑶儿,你是变动的凤星,你可以改变你的命运轨迹,同样也能改变别人的;但你不是神,不用为别人命定的轨迹负责。这两天你所烦恼的,都不是你要烦恼的;就依你想法去做,不要有任何罣碍,救与不救,都一样。” 穆冰瑶倒抽口气,他竟然知道!天知道她为这件事这两天有多煎熬!她不是圣人,但又无法看着一条生命就这样无疾而终。 “瑶儿?” 看到段锦询问的眼神,穆冰瑶说:“回去告诉你。” 她看向袁清砚:“袁大哥,认识你,瑶儿很高兴。”说完就带着快炸毛的段锦离开。 袁清砚看着两人相依离去的背影,上扬的唇角渐渐抿成直线,清亮的眸光也黯了下来,逐渐被一片秾丽缱绻的目光取代。 “认识你,我也……很高兴。” ***** 穆冰瑶瞪大眼睛,看到段锦递给她的东西,不知该说什么好。 有个琴师叫韦长风,近日几乎住在大公主府,每日和公主花前月下、吟诗抚琴;然后两人还春宵同帐、颠鸾倒凤…… 这件事被言官知道,直接弹劾到皇帝面前。 皇帝压了两天,言官呶呶不休,皇帝就直接丢给和大公主最要好的段锦,要他想办法。 “简直胡闹!” 段锦看穆冰瑶一张俏脸涨得鼓鼓的,他将她拉过来,坐在自己腿上。 “这些言官实在胡闹!” 段锦一突,胡闹的是言官? 穆冰瑶睨着他:“你说……皇上将这件事交给你处理?” 段锦点头。 穆冰瑶以食指托着段锦下巴:“看来瑶儿以后不能嫁殿下,还没嫁给你,你就学会帮别人算计瑶儿了……” 段锦抓住她的手,往她指腹上一亲:“你看出来了?是父皇想请聪明的小仙姑指点迷津。” 皇帝是疼大公主的,皇后被禁足,后宫由贤妃良妃暂管,她们与大公主不亲,怕她们下手太重,所以想问问小狐狸穆冰瑶,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既能要言官闭嘴,也能让大公主舒坦。 穆冰瑶问:“这事儿大公主知道吗?那韦长风调查过吗?两人是……认真的?” 段锦已经让暗卫查过,韦长风除了身份低了点,本身品格容貌倒是不差,重点是和大公主两情相悦。 穆冰瑶点头:“那好办。” “怎么办?” “分两处办。首先关起门来,把大公主府内的所有奴仆下人全都叫来打骂一顿!大公主让琴师进入寝房的事叫人知道,他们是干什么吃的?都躲懒去了不成?还有,被知道了还不帮忙掩饰,这又是何居心?这种奴才就该抓出来拔舌杖毙!” “第二处,就是那些言官;跟立言书院那些酸儒一样,读圣贤书,不专注朝堂大事,管到大公主闺房去?这种事私下劝劝就行,怎么?难道想叫皇上杀了大公主不成?这些人通通都该拉下去挨板子!” 段锦搂着穆冰瑶,她就坐在他腿上侃侃而谈,眉宇跋扈,那厉气、那威仪,怎么就……这么吸引人? 小仙姑凶狠起来气势磅礡,让他……都那啥了。 穆冰瑶还忿忿不平:“大公主听听琴怎么了?这些言官这么闲,连大公主听琴、什么时候听都要管?要我说就治他们一个窥探皇家隐私之罪,这不叫窥探皇家隐私,什么才叫窥探皇家隐私?” “那大公主那里呢?” “大公主?私下告诉她小心些,别再让人瞧见了。” 段锦楞住了:“小心些?” “大公主是寡居,又不是背着丈夫养面首……这什么?什么硬硬的?” “本王身上什么硬硬的,小仙姑不知道?” 大妖孽、军痞子!穆冰瑶耳朵红起来,想从段锦身上下来,就被人直接压在软榻上,以唇封住。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又到了该开趟车的时候了(^///^)(^///^)(^///^)…… #173香甜又多汁,怎么吃都吃不够……(h) 段锦觉得穆冰瑶说的太对了!就像他和小仙姑,若言官也盯上他们,说不定配合什么七煞传闻,把他的小仙姑说成魅惑皇子的妖女,是不是还得被抓去沉塘? 世上哪有什么比心意相通之人,做身心结合的事更令人快乐? 那些言官就是吃饱撑着! 就照小仙姑说的办。 他给穆冰瑶解开衣襟上的盘扣,唇很娴熟的滑到穆冰瑶的后颈,贴着她细致如绸的雪肤;自从回到京城,他还没尝到小仙姑的滋味,让他馋得要命。 “小仙姑青天断案,本王佩服。” “唔……” 穆冰瑶自从有了灵力,各种感觉都会被扩大;段锦身上的木梨香和说话喷洒在她后颈的气息,都让她双腿不自觉发抖,浑身血液沸腾,她甚至可以明显感觉自己胸部发涨,蓓蕾挺立。 凌乱的衣襟让穆冰瑶大半肩膀都裸露出来,段锦扯落她的兜衣,露出一只雪乳,画面香艳,段锦下身开始涨痛。 “影叁哥,你手上拿什么?” “西瓜,照夜,我在市集上跟蔡婆买的,你上次说蔡婆家的西瓜好吃,我吃了,真的甜,买了好几颗回来。” “奴婢留着给殿下和王妃吃。” “殿下和王妃也有,刘总管让人放井里镇着了。” 隔着一道墙,穆冰瑶清楚听到影叁和照夜在廊下的声音;而他们在墙的另一面…… 段锦张口含住穆冰瑶雪峰上的红樱,含吮轻啮,舌头勾着顶端挑逗。 “嗯,好甜啊!” “嗯,好甜啊……”段锦低哑呢喃,别人听不见,但有灵力加持的穆冰瑶听得清清楚楚,整个头皮发麻。 “真好吃!” “真好吃……” 段锦舌头一勾,尖挺的蓓蕾颤晃,湿濡的水渍在乳间上发出灿然银光。 穆冰瑶浑身血液都被段锦驱使,挟带排山倒海的欲望在她体内猛冲── “还有吗?影叁哥,我还要吃!” “我还要吃……” 段锦换边,吮吸另一边的乳房。 穆冰瑶浑身所有毛细孔几乎都为段锦开敞,生理性泪水很快氤氲了双眼,眼尾被欲望染红,急促的呼吸声听起来像承受不住的呜咽。 “这西瓜红艳艳的,嗯!香甜又多汁,怎么吃都吃不够!” “红艳艳的……香甜又多汁,怎么吃都吃不够……” 段锦只是复述墙外人的话,可是却让穆冰瑶羞耻得难以自抑。 “段锦!你、你闭嘴!” 但段锦怎么闭得了嘴?他正埋在穆冰瑶被掰开的腿间,汲取他觉得红艳艳的、香甜又多汁、怎么吃都吃不够的蜜液。 穆冰瑶高举的脚趾头,娇颤地都蜷了起来;手背抵着紧闭的嘴,却仍不自主溢出情动的哼声。 “阿锦……”穆冰瑶小声哭了出来,声音似恳求放过又向邀请深入,段锦的软舌灵巧在幽壑里勾弄,吸吮溢出的甜汁,可愈吸吮流得愈多…… 段锦起身,将她整个人抱起来,抵在仅与影叁和照夜相隔的墙面,泛着盈盈水光的唇吻住她呜咽的嘴,与她一起品尝动情的味道。 墙外影叁问:“甜吗?” 墙内段锦问:“甜吗?” 墙外照夜笑道:“嗯!” 墙内瑶儿呜咽:“嗯……” 影叁把整个西瓜都捧给照夜:“都给你。” 穆冰瑶已经被欲望主宰,她抬起自己的腿,钩住段锦的腰:“都……给你……” 段锦如何还忍得住?直接将自己送入穆冰瑶体内──那一瞬间,两人都发出满足的低哼声。段锦将头埋在穆冰瑶颈间,穆冰瑶双手则紧紧圈住段锦脖子,他是支撑她的稻草,是焚烧她的烈阳,是让她丢弃所有矜持、享受身为女人最原始欢愉的段锦。 两人第一次以站姿结合,这个姿势进入的角度新奇,不那么容易,但又十分刺激;热胀的茎柱刮蹭体内幽径的角度和力道前所未有,让穆冰瑶几乎站不住。 段锦吻住穆冰瑶,没有闭眼睛,一边冲击她一边欣赏这张痛苦与欢愉并存的脸。 太美了! 穆冰瑶有一张清冷精致的容貌,别人看她端庄矜持、雍容出尘;但只有他段锦,可以让这张脸染上浓艳情欲,听她为自己发出欢愉放肆的呻吟。 情欲的快感很快席卷两人,一次灭顶的欢愉过后,段锦把人翻了过去,又从后面进入。 穆冰瑶想逃,可能逃到哪去?屋外艳阳高照,屋里烈火焚身。 屋外照夜笑语盈盈,讲着“还要!” 还要?嗯,都给你。 段锦挺进一次比一次快,彷佛发了狠劲儿,又疯又坏!穆冰瑶还没从浪头下来又被激上了浪巅,酥麻得彷佛全身都要炸裂,她低声骂了一句:“大妖孽,你这疯子!” 段锦粗喘着气,啮咬穆冰瑶耳垂,将那颗艳红的红玛瑙也含进嘴里:“只为你疯!” 没办法,他的欲壑里住着一个穆冰瑶,那就无论如何也难以餍足;唯一能解救他脱离苦海的地方,只有她的体内── 欲望如果是枷锁,那他甘心被缚。 …… 影叁和照夜吃完西瓜,消了暑,高兴地从廊下离开;屋里的两人也泄了火,瘫在软榻上起不来身。 两人依偎着,段锦的手有意无意在穆冰瑶后腰处磨蹭,时而捏捏揉揉,让穆冰瑶发出像猫一样的嘤咛。 两人身上湿黏,但就是不想起身,想这样贴在一起,享受这午后难得的温存。 “段锦,你娶侧妃吗?” 段锦皱眉:“本王有瑶儿,为何要侧妃?” “如果皇上赐侧妃给你呢?” 段锦眉心打成了麻花:“你又梦到什么了?” 穆冰瑶摇头,把脸埋在段锦肩窝,不说话。 段锦将唇贴在穆冰瑶发鬓,桃花眼半敛:“瑶儿,你有灵力,本王的心如何你应该清清楚楚;本王也知道,外界有些事不是我们可以控制。” 感受到穆冰瑶一缩,他摩挲穆冰瑶的背:“你是凤星,本王也曾不安,因为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是未来的新帝星;但本王说过,站在你身边的人只能是本王,谁想抢,来一个本王杀一个;来两个,就准备死一双。” 穆冰瑶一震。 他抬起穆冰瑶的脸,一双桃花眼此刻无比专注:“所以,小仙姑要答应本王,若真有人要插足你我,你一定要站在本王身边一起面对,绝不可以抛下本王。” 段锦又露出坏笑,手指刮着穆冰瑶鼻尖:“瑶儿这么不安,可见十分心悦本王;本王这次发挥得如何?有没有让小仙姑满意?”他在她耳际挑逗道:“瑶儿今天水真多,都快把本王淹──” 穆冰瑶主动吻住段锦的唇。 这人的嘴,还是拿来接吻就好…… 穆冰瑶晚膳看到一盘子西瓜,脸红得要出血,段锦纵声大笑,直说好吃,赏了影叁一堆好东西。 ***** “老七,你这媳妇儿实在是……” 段锦把穆冰瑶昨天的话原封不动搬给皇帝。 这办法实在太合皇帝胃口。 “父皇,儿臣软磨硬泡才要到的答案,您千万别说出去,儿臣可不想瑶儿因此招惹上言官。” 父子难得对弈。 “啧,还没娶进门就成了妻奴。”皇帝实在没眼看,他若有深意地看着段锦:“后天永安郡主及笄,永安王可能会请婚,让她嫁与你。” 段锦欲落子的手一顿:“父皇,儿臣已经有王妃了;况且玉蝶贵为郡主,不宜为侧妃。” 皇帝睨了段锦一眼,那眉眼坚定,看起来不像是欲擒故纵。 “因为穆冰瑶是一颗凤星?” 段锦直接放下棋子,起身敛袍跪在地上:“儿臣惶恐。” 皇帝摩挲着棋子,目光炯然:“老七,老实告诉朕,你怎么想?” 段锦低头深呼吸,骤然抬头,神情坦然:“父皇,儿臣不懂占卜,也不会观星,更不会测天机。从小到大,只要父皇肯给,儿臣就敢要;但父皇不给,儿臣也不强求。如今大秦有太子,若父皇担心,就让儿臣就蕃,儿臣领黑豹骑严守我大秦边防。至于瑶儿,不管她是不是凤星,她与儿臣心意相通,儿臣在哪儿,她就在哪。” 皇帝审视良久,半晌才长叹一口气:“起来。” “谢父皇。”段锦心里抹汗,方才只要说错一个字,他与小仙姑都万劫不复。 “父皇信你,否则也不会让你掌兵。” “是,父皇一直疼爱儿臣,所以──”段锦一脸委屈:“为了避免儿臣后院起火,父皇饶了儿臣,千万别弄什么侧妃给儿臣添堵。” 皇帝直接将手中白子扔了过去:“瞧你出息!” 段锦谄媚笑笑:“母妃说儿臣有些脾气和父皇特别像。” 皇上气笑,想将棋钵整个扔过去:“去去去!眼神一直往外瞟,想媳妇儿了?滚!臭棋篓子。” “谢父皇!”段锦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旋出龙吟宫前,还回头补了一句:“下次让瑶儿来陪父皇下棋。” #174别养猫 段锦一出勤政殿,就被请去菲萝宫,杨德妃将所有人都屏退,母子俩在庭院里散步。 “老七,本宫差一点就想让玉蝶──” “母妃。”段锦一脸严肃:“儿臣除了瑶儿,没打算要其他人。” 杨德妃叹了口气:“本宫知道瑶儿好,但多一道助力帮你……” “母妃,确定是玉蝶?”段锦不打算在这件事上多说,讲多了,反而对小仙姑不好。 杨德妃心冷,顾玉蝶说药瓶是她两年前在北周边境购得,但实际上那药瓶却是去年夏天官窑才制出来的斗彩瓷。玉莲查到太子府年初进了一批,是他春祭时的礼器,那些瓷器数量十分少,但都造过册,若不是官窑的人,还真看不出来。 “想不到……玉蝶竟然与太子同谋来害本宫!”杨德妃又生气又失望。 要不是拿下水珍严刑逼供…… 阳光正好,但杨德妃与段锦心里都因人心而感到寒凉。 两人散步到庭院一角,见两个嬷嬷和太监拿着网子抓猫。 段锦皱眉:“母妃,儿臣侍疾这几天,在后宫看到好多猫。” 杨德妃也摇头:“这两天捕了上百只,也不知这些猫从哪里来,让人晚上也睡不安宁。” 段锦笑说:“后宫鼠辈横行,所以天廷派御猫下凡?” 杨德妃沉重道:“贤妃和良妃来找本宫,说这些猫可能有问题。” 后宫这阵子除了猫多,死人也多。 萧良妃和张贤妃来找杨德妃,就是来告诉她,后宫最近死了不少人。 光这一个月,宫女就意外死了五个、太监死了两个;不是失足落水,就是掉入井中,还有一个是送饭到冷宫,提着饭盒突然心悸而死。 仵作都检查过,没有他杀的痕迹。 可是前天,李才人没了,太医说是心悸猝死。 由于李才人不受宠,又原本就病着,皇帝也不怎么宠幸,所以按照规矩入殓也就算了;可是她的丫头蝉儿言之凿凿,说李才人有留下话,是有人要害死她。 张贤妃和萧良妃两人一起去了李才人住的挹翠阁,丫头和太监搜了李才人的住所,发现了一张纸,看字迹,是李才人留下的。 上面只写了叁个字:“别养猫。” 循着这个线索去查,竟发现死去的五个宫女和两个太监,都曾把后宫出现的猫,带回住所养过。 萧良妃和张贤妃毛骨悚然,立刻下令内务府抓猫,才一天就捕了超过一百只,还没捕完。 然后,昨天早上,高婕妤也死了,死因是哮喘发作。 一查,她也捡了一只白猫。 两人觉得事态严重,除了下令内务府全力捕猫,也以夏天溽热,怕长虱子,下令后宫所有人都不准养猫,违者严惩!然后两人来找杨德妃,想讨论出办法来。 叁人决定,若这两天又发生事故,就要禀告皇帝。 段锦听了眉头深凝,所有死去的人都没有他杀嫌疑,但都不约而同养过这些突然冒出来的猫。 这件事实在诡异,他道:“母妃,让瑶儿来看看,她或许有办法。” “瑶儿?”杨德妃笑:“知道你媳妇儿聪明,也好,多一个人参详,或许能看出盲点。” ***** 穆冰瑶终于见到了叶氏。 一个是穆府贵妾,一个是穆府庶女,地位谁也没比谁高;但穆冰瑶已经是准淮王妃,叶氏见她一回府,立刻携礼亲临琼琚苑。 叶氏眉眼清秀,算不上多妍丽动人,但整个人眉目舒朗、气韵中和,穆冰瑶心里暗暗喝采。 祖母给父亲找了个不错的贵妾。 叶氏看穆冰瑶更是流露惊艳,这就是今年的天下第一红妆。 她给穆冰瑶送上见面礼。 一对纯金镶墨玉的飞鸟玉簪,象征比翼双飞,还有两匹珍贵的流云水缎。 叶家虽比不上京城李白萧张四大世家,但藏富惊人,那对簪子是叶家自己的玉匠打的,而那两匹流云水缎,也出于叶家的织布坊。 “这是……魏紫琉珠!” 水缎一匹绯色、一匹正红;绯色水缎上绣的是桃花,而正红水缎,上面绣着的,是繁复大气的牡丹,魏紫琉珠。 穆冰瑶眼睛都亮了:“好精致的绣工。” 叶氏语气中有隐隐的骄傲:“叶家的水缎,虽比不上江宁织造,但叶家的绣娘在大秦也是排得上号的,这匹正红水缎,给二小姐明年出嫁添妆,整个大秦,仅此一匹。” 这礼直接送到了穆冰瑶心坎里。 “叶姨娘在穆府适应得可还好?” 叶氏未语脸先红,穆冰瑶用灵力一扫── 唉哟,空气中浓浓的合欢花香。 穆冰瑶乐了!想不到穆晟年届不惑,还是很有魅力啊。 穆家应该很快就会添丁了…… 穆冰瑶让影卫了解过叶家,叶氏的长姐嫁给礼部一名五品侍郎为妻;嫡长子叶家驹是秀才出身,二子叶家骏还是个中举老爷,两人都未过而立,却没有继续往科举道路前进,反而和父亲一起经营家业。 看了叶氏,穆冰瑶决定见见她的兄弟,毕竟她和段锦现在什么没有,闲钱最多。 ***** 第二天,穆冰瑶就又奉旨入宫,她已经知道水珍被暗中关押起来,德妃中毒的事,的确是太子与顾玉蝶的合谋。 穆冰瑶暗想,是段钊大意,用了官窑的瓶子;而顾玉蝶也倒霉,合作非人,否则以她的身份,够穆冰瑶头疼。 为了不打草惊蛇,众人决定隐忍不发,见机行事。 穆冰瑶这次进宫,是为了猫而来。 她带了翼龙,下马车时,拍了拍翼龙的头:“乖乖待着,用得到你自然派人来请爷。” 回应她的,是翼龙慵懒的呵声,夏日炎炎正好眠。 来到菲萝宫,玉莲亲自将穆冰瑶迎了进去。 正殿里良妃和贤妃也在,穆冰瑶行完礼,德妃便道:“瑶儿快坐下来。”语气透露的热烈,让一旁顾玉蝶眸子缩了一下。 “猫的事瑶儿都知道了?” 穆冰瑶点头,杨德妃面露愁容,手拿佛珠转着:“昨天又有一个猫狗司的太监没了,仵作说是照料獒犬时,被狂性大发的獒犬一口咬死……” “他也养了猫?” 杨德妃点头,一脸歉疚:“要辛苦瑶儿了。” 穆冰瑶客套了一番才道:“宫里的猫似乎都抓干净了。” 贤妃点头:“差不多了,内务府总共抓了快两百只猫,今日还在巡逻,看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她和萧良妃抓猫都抓得有阴影了,几乎谈猫色变。 顾玉蝶一直没说话,当她知道杨德妃竟然找穆冰瑶来查这件事,心里不可谓不窝火。 在她这么用心侍疾下,德妃有事第一个竟然找穆冰瑶? 穆冰瑶道:“娘娘,知道后宫有哪些主子,饲养过猫?” “怕引起恐慌,暂时不敢查。”说话的是段嫣,现在她一刻都不敢离开杨德妃。 穆冰瑶点头:“现在刚抓完猫,娘娘们可以大张旗鼓告知各宫进行消毒,务必用滚烫的醋将内外都仔细擦拭一遍;然后询问各宫娘娘,有谁碰过猫、养过猫,让太医院送防疫药汁去,顺便请脉,这样没人会多想,而且也都会据实以告。” 娘娘们觉得这方法好,不用半天,谁养过猫自己就会送上门来,而且对后宫环境有益,良妃、贤妃也得了好名声。 决定后,就立刻派人去办。 穆冰瑶又道:“娘娘,瑶儿想亲自去现场看看。” 张贤妃立刻将一只令牌交给穆冰瑶,让她可以在后宫通行无阻。 “玉蝶也去吧!”顾玉蝶笑:“多一个人帮瑶儿妹妹,岂不更好?” 段嫣也起身:“本公主也一起。” 穆冰瑶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两位,你们真心是来帮忙的吗? #175瑶儿,妳确定姓穆? 内务府派了一个大太监郑满陪同穆冰瑶,先来到昨日过世的猫狗司太监小狗子的住处。 和他一起住的,是一样在猫狗司的小凳子;小凳子很伤心,小狗子活着的时候很照顾他。 穆冰瑶以灵力扫过小凳子,他的伤心之情是真的。 她让小凳子带她去小狗子的房间。 顾玉蝶皱眉,她一个金枝玉叶,完全不想进一个奴才的屋子。 一进小凳子的房间,就有一股味道,别说顾玉蝶,连段嫣都以锦帕摀鼻。 “这是小狗子的床榻。” 穆冰瑶让内务府的两个太监仔细搜了一下,没有特别的东西,但有一个给宠物戴着的铃铛项圈,和一口陶碗,小凳子说那是小狗子给他的猫咪准备的,现在猫咪也被内务府扑杀了。 “平常猫在哪里休息?” 小凳子指着床榻边的沙盘:“在那。” “把这猫沙包一些起来,给兽医大夫检查。” 郑满公公立即叫内务府的小太监处理。 没看出所以然,穆冰瑶又去关獒犬的地方,这些獒犬是狩猎时皇家用的猎犬,每一头都高大威猛,灰蒙蒙的眼睛阴森森的,因为天气溽热而张嘴散热,尖锐的獠牙、红色腥长的舌头涎着口水,啪咑啪咑滴在地上,好不狰狞。 “咬死小狗子的是哪一只?” 小凳子一指,穆冰瑶便直接站到了一处笼子前,里头原本蜷伏的黑色獒犬瞬间站起来,前腿就往铁笼扑来! 牠直立起身子比穆冰瑶还要高! “啊!” 所有人都往后退了两叁步,只有段锦派来保护穆冰瑶的女侍卫,还守在穆冰瑶左右。 穆冰瑶不动如山,双目盯着獒犬。 顾玉蝶受不了:“本郡主先出去,嫣姐姐,您陪玉蝶出去可好?” 顾玉蝶想去拉段嫣的手,段嫣却上前一步:“这獒犬有什么问题吗?” 穆冰瑶摇头,问小凳子:“这只獒犬咬过人吗?” 小凳子摇头:“没有,阿布的情绪一向很稳定。” “咬小狗子之前,牠有生病吗?吃了什么?食物与以往有没有不同?” 小凳子说:“没有,阿布身体很好,那天中午吃了一只兔子,兔肉是阿布的最爱。” “阿布咬小狗子的时候,猫在哪里?” 小凳子想了想,很认真的指着旁边一株大榕树:“猫儿在那个树干上,小狗子当时还笑猫儿是个馋的,一直注视阿布的兔子。” 注视着兔子?穆冰瑶又问了几个问题后,就和六公主、顾玉蝶一起离开。 出来之后,段嫣问:“瑶儿,有什么发现?” 穆冰瑶摇摇头,只说:“我有一个想法,很荒谬,但我须要证明。”她转头去看照夜:“照夜,去把翼龙带来,直接带去李才人的挹翠阁。” “是。”照夜带着两个太监一起去牵翼龙。 一行人往挹翠阁走。 六公主道:“瑶儿觉得死亡真的和猫有关?” 穆冰瑶点头。 “怎么可能?”顾玉蝶一脸诧异:“一只猫命令得动一头獒犬?” 穆冰瑶说:“小狗子房里养猫的沙盘,有一股很特别的气味,像麝香,又像蔺草,还混合着一股腥甜的气味,野猫怎么会这么香?” “你的意思是猫身上的气味影响了阿布?”段嫣然有些兴奋。 顾玉蝶对段嫣然这么投入有些不以为然;事实上顾玉蝶根本认为穆冰瑶这趟调查是沽名钓誉,一个闺阁女子能查什么案?还要和那些奴才、尸体、动物打交道,一想头皮就发麻。 “瑶儿的鼻子还真灵!” 跟狗一样。 穆冰瑶将眸子觑向她,看得顾玉蝶有些不安:“郡主说对了,瑶儿的鼻子的确很灵,茶汤里若有其他东西,基本上我很容易闻得出来。” 顾玉蝶闻言,骤然脸色一变! 段嫣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只是不动声色,当没听见。 穆冰瑶说完后就不看顾玉蝶,对段嫣说:“我这个想法须要验证。” 她们来到了挹翠阁,挹翠阁不大,主院是张婕妤的住所,李才人住在阁子西边偏院。 一到李才人屋前,穆冰瑶就停了脚步。 她问李才人的丫头:“蝉儿,李才人是心悸猝死?” “是。” “在房里?” 蝉儿低头回答:“禀穆二小姐,是的。李才人中午午睡时,突然心悸猝死,奴才当时在屋外,等到发现时,李才人已经、已经……没气了。” 穆冰瑶定眼看着她:“主子午睡,尤其是生病的主子,你不在旁边伺候,跑到屋外做什么?” 蝉儿现出一抹慌张的神情,忙跪了下来:“是主子不喜欢午睡时有人在旁边伺候,所以……所以奴婢就在屋外守着,主子若叫人,奴婢听得见。” 穆冰瑶看了屋子一眼:“那你在屋外,怎么会看不见李才人心悸难受、呼吸困难呢?” “当时门窗都关着,奴婢自然看不到──” “来人,把蝉儿押到慎刑司,恶奴欺主,让慎刑司的嬷嬷好好问问!这大胆婢子是怎么害死她家主子的!” “什么!”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穆冰瑶凭什么断定李才人的死和蝉儿有关? 顾玉蝶故意道:“瑶儿,你不能这么做?将人带去慎刑司用刑是要有证据的,你无凭无据……”一脸你好残忍好残忍! 蝉儿被两个太监架着,看有人为她说话也惊恐大叫:“穆二小姐,奴婢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冤枉奴婢?” 穆冰瑶冷哼:“我比较想知道李才人和你有什么冤、什么仇,你要这样隐藏她死亡的真相?” “奴婢没有!”蝉儿心脏骤跳,后背吓出一身冷汗。 “没有?”穆冰瑶逼近她:“现在是仲夏,才人地位低,没有配给冰块,整间屋子酷热难当;而且李才人患的又是心肺疾病,最怕呼吸不顺,你却让她中午午睡门窗紧闭而你人在屋外?李才人若没心悸猝死,恐怕也要被你活活闷死!” 蝉儿瞪大双眼、脸色煞白:“奴婢……奴婢……” “还不送去慎刑司!” “我说!我说!”蝉儿大哭出声:“是奴婢的疏忽,奴婢中午见才人在廊庑下乘凉,自己开了小差,所以、所以……” “所以李才人是死在廊下,而不是屋里床榻上?” 蝉儿气脱萎顿,哭倒在地上:“是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两个太监将软趴在地的蝉儿拖离挹翠阁。 现场所有目光都投在穆冰瑶清冷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与崇拜。 穆冰瑶只是站在李才人的门口,连进屋都没有,就…… 段嫣一脸写着崇拜:“瑶儿,你确定姓穆?不姓诸葛?” 穆冰瑶笑了笑,走近沙盘,鼻子嗅了嗅:“果然。” 郑满公公直接用手帕抓了一把放在鼻下闻,一脸震惊:“真有香味!” 此时照夜牵着翼龙来了。 翼龙的神俊,除了段嫣,很多人都没见过,一脸又好奇又害怕,特别是顾玉蝶,她震惊翼龙竟是穆冰瑶的宠物,段锦口中的猫咪。 翼龙对牠出场造成的震撼很满意。 穆冰瑶招手,翼龙便自动走到穆冰瑶身边,那姿态宛如一个王者,一堆人往后退了好几步。 翼龙鄙夷觑着众人,咬你们?呿,爷最近的丰功伟业是咬杀手,人数:族繁不及备载。 翼龙不甩众人,走到穆冰瑶身边,以头去蹭穆冰瑶的手,求抚摸。 穆冰瑶笑道:“翼龙大爷睡饱了?去瞧瞧这屋里有什么神奇之处?”她对着挹翠阁的公公说:“开门。” 门一开,翼龙的眼神骤变,穆冰瑶也是一凛;翼龙耳朵整个竖起,短小的尾巴高举,眼神绿澄澄盯着屋内。 翼龙是猞猁,也就是所谓的山猫,长相如豹、体型略小于虎,却可以杀死体型比牠大五倍的猎物;是狩猎时灵敏性比藏獒强,且体力绝不输藏獒的好伙伴。 “翼龙,小心一点。”穆冰瑶感觉到翼龙的谨慎,便知道里头必有玄机。 郑满公公也指挥内务府的太监戒备着,他们来的时候担心有‘漏网之猫’,所以都带着网子和长刀。 两名女护卫也小心守着穆冰瑶,深怕她受伤;顾玉蝶、段嫣纷纷退到一旁,由太监保护着。 翼龙发出低鸣,突然大吼一声,如一阵疾风窜进屋内!里头昏暗看不清楚,但却可以听到翼龙的吼声、撞落物品地声音、以及突然高起的一阵猫唳! “喵──” 里头不只一只猫! “啊!” 顾玉蝶等人和许多婢女都尖叫起来、抱成一团!里头不断传来物品砸落声、猞猁与猫群的缠斗声! 穆冰瑶喊着:“戒备!” #176因为瑶儿平时喜欢看书 #177真是一颗调皮的凤星 菲萝宫。 皇帝听到猫鬼巫蛊,雷霆震怒。 “朕的后宫除了下毒,连这种脏东西都敢带进来?” 此时郑满公公带着兽医大夫在外求见,一进来还没请安,皇帝怒目挥袍道:“说,发现了什么?” “启禀皇上,奴才带人再巡视一次几位过世者的住处,并没有发现祭台,但在高婕妤的屋内又抓了十几只猫……” “很好!这些猖狂的猫,给朕学起鼠辈到处藏匿了?郑满,吩咐各宫,给朕抓!抓到一只猫赏银一两!” 此时兽医焦大夫也上前:“皇上,臣与太医院的赵太医一起,发现这些猫砂里混着麝香、广藿,是用来掩饰一种南方毒蛇唾液研制的粉末气味,这种粉末多用于迷药,使人精神恍惚,长期碰触或吸入体内,容易记忆退化、精神错乱,使人陷入恍惚……” 别说皇帝的脸色有多难看,连穆冰瑶都眸光一沉。 南方毒蛇?巫族,真的有人来了吗? 此时玉莲也回来了,手中拿了一迭名单,那都是这一个月来,有养猫的嫔妃、宫女和太监杂役的名单。 看到那厚厚一迭,皇帝的脸更是铁青:“一群不省心的东西!”他看向穆冰瑶:“丫头,有什么想法?” 穆冰瑶道:“让太医院对名单里的人进行检查,虽然他们都把猫丢了,但迷药的吸入多少有损健康;都是服侍各宫主子的宫婢奴仆,绝不能大意。”穆冰瑶想了想:“猫鬼的祭坛没有摧毁,猫就不会完全消失,要特别注意老猫……,对了,这一两个月,后宫是否有外人进出,比如道姑、术士、巫师、祝祭什么的?没有人教,做不了这么完整。” 杨德妃看向玉莲:“去查,小心别透出端倪。” 萧良妃忍不住道:“直接搜不好吗?这样偷偷摸摸的要找到什么时候?” 穆冰瑶道:“大张旗鼓搜索当然可以,但难保不会激怒主使者。”她看向皇帝和叁妃:“我们禁不起冒险。” 萧良妃干瞪眼。 对啊!这主使者用猫鬼害人,说不定对象就是皇帝、皇子、四妃;若激怒对方,让她提早行动还得了? 萧良妃气馁的坐下,对穆冰瑶语气很冲:“那你倒是想个办法呀?” 穆冰瑶很无言,好像找不到真凶是她的错一样。 杨德妃对萧良妃的态度很不满:“良妃姐姐有好建议可以提出来。” “本宫──”良妃语塞,最后讪讪闭嘴。 皇帝招来禁军统领和内务府总管,要他们都听穆冰瑶指挥,最后挥手:“其他人都退下,德妃、瑶儿留下。” “是。” 所有人退出后,皇帝对穆冰瑶道:“丫头,还有什么话要说?” 穆冰瑶看向皇帝,总觉得他才是有灵力的那一个。 穆冰瑶说:“瑶儿可以看一下养猫的名单?” 杨德妃将名单递给她,她迅速浏览一遍,将之折起来郑重交还给杨德妃,恭敬道:“暗中查李才人和高婕妤,她们自进宫以来共同得罪过哪个嫔妃?而哪些嫔妃近日较少出门或经常出门。” 穆冰瑶顿了一下:“包含凤央宫。” 杨德妃看向皇帝,皇帝挥手:“包含凤央宫。” 皇帝站起来,杨德妃以为皇上要离开,正要起身恭送,皇帝却说:“爱妃身体未愈又要操劳,今日朕就留在菲萝宫。” 杨德妃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 “让李公公去御膳房点膳,爱妃知道朕喜欢吃什么,也点几样爱妃爱吃的。” 杨德妃的声音充满了欣喜:“是。” “丫头,陪朕走走。” 杨德妃:“瑶儿,照顾好皇上。” 逛御花园是一件很美的事,但这种事要看对象;而且皇帝摆明有事,否则不会单独叫她陪;两人来到蔷薇园,此时蔷薇怒放,一片奼紫烟红。 见天云厚重,皇帝径自走上凉亭:“备棋盘来。”他看穆冰瑶:“陪朕手谈一局。” 穆冰瑶乖顺坐在皇帝对面,果然,天空开始飘雨。 穆冰瑶自动取黑子,两人对弈。 夏日午后,雨声淅沥与落子丁丁交错,煞是好听;皇帝棋逢对手,兴致高昂。 须臾,棋盘已落十数子。 “淫雨不已,卿可尽言。”皇帝落下一子,打算将对方西边黑子一网打尽。 “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穆冰瑶也放下一子,为自己西边诸子另辟新径。 “是忘言还是不言?”继续封锁,打算把对方逼入绝境。 “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想围困她,没那么容易。 皇帝吹胡子瞪眼,穆冰瑶认为无论她说什么,反正自己也不会尽信,那就不说!就像老天爷不会告诉人家他要做什么,但四时递嬗,百物生长,事实胜于雄辩。 皇帝轻哼:“真是一颗调皮的凤星。” 穆冰瑶愣住!皇上,这么直接好吗?还让不让人好好下棋? 皇上笑:“吓到你了?” 穆冰瑶执子落下,下了狠招:“大丈夫威武不能屈。”敌伤我一千,我也要损他八百。 皇帝这时反而起了爱才之心:“玉石俱焚不是聪明的抉择。”皇上放下最后一子。 穆冰瑶也捻起最后一子,落在皇帝完全想象不到的地方。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皇上纵观棋盘,穆冰瑶是输了一子,但自己白子全被她诱到西边,黑子却占据着东、南、北叁方;如果棋局如世局,他是兵力强,但穆冰瑶土地大;若她有后继者,白子是完全被困在了西边。 “好一个‘化作春泥更护花’!”这就是凤星的价值。 “告诉朕,你选择老七的原因是什么?”皇帝看起来心情非常好,目光炯炯地看着穆冰瑶。 穆冰瑶深吸一口气,骨碌碌的眼神瞅着皇帝,下棋都努力输给你了,还这样挖坑给人家跳?这样不是好长辈…… 穆冰瑶乖巧道:“皇上,是您赐的婚……” “少跟朕来这一套,和太子下棋,你杀得他片甲不留;和小八下棋,你徐徐图之、谆谆善诱;和朕下棋,要让朕赢,又要输得漂亮;这么委屈自己,不就是为了老七?” 穆冰瑶站起来,盈盈拜下:“臣女没有这么厉害。” “你以为谁都有能力‘化作春泥更护花’?” 段承拓睨了她一眼:“起来!刚刚是谁说‘威武不能屈’?” 穆冰瑶一脸可怜,语气是小媳妇的嗫嚅:“威武当然不能屈,但皇上以德服人,臣女自然拜服。” 段承拓一愣,哈哈大笑:“难怪朕的几个儿子都追着你跑,鬼灵精。” 穆冰瑶灵气一扫,感觉皇帝真没有杀她的意思。她盈盈起身:“谢皇上。” “看在你给朕送了一块羊脂玉和满满的仓廪,朕暂时会将你当一颗吉祥的凤星。” 暂时? 皇帝看着亭外天空:“人家说皇家无情,朕那么多孩子,你说,会不会有一天兄弟相残?” 穆冰瑶微笑:“皇上,淮王殿下不是这种人。” 皇帝发出长叹,至少她保证老七不会,那就够了。 ***** 永安王府一大早就聚集了很多人。 姑娘及笄本是后宅之事,但顾况叁年不在京城,便藉这次顾玉蝶的及笄礼,办了一场正式回京的宴席。 皇太妃亲临戴簪可是大事!她是皇太后过世后,大秦地位最尊贵的女人,先帝在世时颇得宠爱,加上慈祥大度,皇帝亦十分敬重。因此顾家能请到她给顾玉蝶戴簪,纷纷臆测顾况这个异姓王离京叁年,依旧深得皇帝重视。 前院来祝贺的朝臣寒暄起来,后院则女眷聚集。 永安王的两名侧妃孙氏、吴氏忙得脚不沾地,额头都沁出汗珠。 王氏一坐下,就有一面目削瘦的妇人直接劈向王氏:“穆夫人,老身说话直,说话难听你别介意。你掌丞相府中馈,让一个未出嫁的庶女整天在外抛头露面,将叁从四德的女戒抛于脑后,这成何体统?皇后娘娘设牡丹宴,可不是要选一个又是书院对谈、又是玉石场赌石的天下第一红妆。更糟糕的是,穆家庶女还影响京城一些未出阁女子,藉各种名义吵着出门采风,说要以穆二小姐为榜样,这实在带坏我大秦风气、坏我闺阁教养!你再不约束约束,老身一定请我家大人弹劾穆府。” 穆冰瑶:…… 王氏也有点懵,没想到一来就被骂;不过第一次人家骂她,还把她骂得心花怒放。 #178顾玉蝶及笄礼 整个偏殿一阵尴尬,偏偏这位言官夫人愈说愈来劲。 “天下人赞扬、书生赞扬就以为能成天下女子榜样?老身就不这么认为。懂琴棋诗画固然好,但那不过是讨巧娱人的玩意儿,女子终归要认清自己本份;穆夫人,女诫、女训、内则、涑水家仪这些书有没有给姑娘们背诵?不是老身要提醒你,这样的女子嫁入皇家,也是丢皇家的脸。” 言官夫人姓林,平时仗着丈夫是正直敢谏的言官,也经常对他人后院指指点点。 王氏不想得罪她,只谦虚说:“您教训的是。” 林夫人见王氏不反驳,心里更得意了,如今的天下第一红妆、未来的淮王妃都要接受她的训斥,想想就得意。她还想再骂几句,就听穆冰瑶打断她:“不知这位夫人如何称呼?” 那老妇一副刻薄样,下巴往上一抬:“大人说话,姑娘插什么嘴?哼,老身乃谏议大夫林晖嫡妻柳氏。穆二小姐,老身的话虽不动听,却是真理,由不得你反驳。” 穆冰瑶完全没有反驳的意思:“林夫人,晚辈行止好与不好、符不符合闺仪自有皇家和穆家衡量。您是我穆家长辈还是皇家国戚?又或者是御史台谏官?否则当着人家子女面前责备人家嫡母,不知是哪本女诫的箴言?又说到叁从四德,林夫人这般说人长短,也不知是符合了其中哪一项?” “你──”林夫人怒眼一瞪:“果然伶牙俐齿。” “比不上林夫人长舌。” “大胆!”林夫人拍桌:“穆冰瑶,你一个未出阁姑娘,和男子出门十几二十天难道不能弹劾,这么败坏妇德闺誉的事,岂可为女子榜样?” “林夫人太抬举晚辈了。”穆冰瑶道:“这次与淮王一同出门,是得到祖母与父亲同意。实在不知道原来穆府的姑娘出门还得林夫人或天下人同意才出得了门?” 一旁楚玉歆看向自己母亲:“娘,下个月女儿要去找司徒夫人学湘绣,是不是也要林夫人同意?” 楚夫人拍着女儿手背,大声说:“玉歆,放心去!你去哪儿有我楚家同意便可,至于其他人,干卿底事?” “噗嗤──”现场有人控制不住笑出声,惹得那林夫人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女主人之一的孙侧妃忙替林夫人圆场:“唉呀!林夫人是爱之深责之切,穆二小姐就当是听长辈教训,不用那么在意。” “话不能这么说。”王曜的母亲白氏突然说话了:“林夫人方才责备的是穆夫人不会理家,教不好子女;见有人当面批评嫡母如果还不站出来,这才是不孝。” 林夫人脸色一变,白氏是震远将军王浩嫡妻,还是四大世家中的白家嫡女、一品诰命,她说的话谁敢反驳? 就在林夫人不知怎么下场,门外就传来声音:“怎么听到有人说起本宫儿媳妇呀?” 所有人都站起来,只见吴侧妃领着皇太妃、杨德妃等人走进厅堂,身后跟着大公主、六公主、九公主,一群人浩浩荡荡。 众人行礼如仪后,杨德妃瞟了林夫人一眼,让她打了一个激零,然后转头看向穆冰瑶,笑着对她招手:“瑶儿过来,给太妃奶奶瞧瞧。” 穆冰瑶微笑上前,行了一个最为正式的拜见礼:“臣女穆冰瑶,拜见皇太妃。” 穆冰瑶的行礼,自是无所挑剔。 皇太妃笑瞇瞇的,看起来很慈眉善目,直说好好好,真是一个标致的小姑娘:“和老七很相配。” 杨德妃道:“是啊!臣妾可喜欢她了,懂事又贴心,这次去丹城,又帮了皇上和老七大忙。” 林夫人表情再度崩坏,不自然地看了身边孙侧妃一眼,孙侧妃则眸光暗沉。 此时楚夫人突然道:“娘娘,瑶儿的好,亲近的人都知道,就是有些不明白的人背后乱嚼舌根,听了让人闹心;娘娘还是让瑶儿回府乖乖待嫁,以免再遭非议。” 林夫人心里一个咯噔! 果然杨德妃脸色一沉,看向孙侧妃:“孙侧妃,今天是玉蝶及笄礼,你怎么让人在这样的场合胡言乱语?” 孙侧妃脸色一变,忙跪下:“娘娘,臣妇……” 不等孙侧妃说话,又冷言道:“又是谁说了瑶儿?也出来说给本宫听听?” 林夫人哆嗦跪在地上:“臣、臣妇……谏议大夫林晖嫡妻柳氏。” 杨德妃冷眸往她射去:“是你?我儿媳妇做了什么要让人非议的事?本宫洗耳恭听。” 大公主冷眼看着林夫人,就是她的丈夫林晖,前几天弹劾了她和情郎,要不是父皇听了穆冰瑶的话,此时被非议的就是她。 大公主立刻嘲讽道:“怎么?刚刚在背后说的话,现在当着我太妃奶奶和德母妃就不能说了?” 就在林夫人尴尬莫名、孙侧妃不知如何是好,吴侧妃上前: “禀皇太妃、德妃娘娘,吉时已到,还请移驾礼堂。” 等诸位贵人都往礼堂走,吴侧妃看了一眼从地上起身的孙侧妃和林夫人:“林夫人身体不适,本妃让人送林夫人回府。” 林夫人懊恼瞪了孙侧妃一眼,灰溜溜败逃回府。 ***** 永安王对后院发生的事还不知情,前院十分热闹。 顾况嫡妻早逝,只有一个嫡女顾玉蝶;两个侧妃各帮他生下一个庶子,庶子年纪小,于是他请段锦协助他一起招待宾客。 燕王段钧笑道:“王爷就偏心老七,这样的场合都找七弟帮忙,难道王爷忘了也曾教本王射箭?” 段钤则笑:“老七对王爷的感情也很不一般,特别亲近。” 顾况有些得意,旁边大臣也一阵夸耀。 偏偏段锦正色道:“王爷是本王武艺的启蒙师傅,又是本王的救命恩人,这点小忙,焉有不帮的道理?” 段钤偏偏要把他和顾玉蝶扯在一起:“不止吧!老七和永安郡主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自然郡主及笄礼,老七要来帮忙。” “四皇兄平时和那些儒生谈书论道,怎么话都不会说了?所谓男女有别,七岁不同席,本王和永安郡主怎么可能‘一起长大’,四皇兄这么说,不是在破坏永安郡主的闺誉?” 顾况笑容渐凝,表面上段锦是维护玉蝶闺誉,但实际上却是在撇清两人关系。他心里狐疑,段锦好像没玉蝶说的那样喜欢她…… 段钤拱手笑着:“老七说的是,四哥说错话了。” 此时一声唱喏,皇帝来了。 皇帝一身明黄,在一群人浩浩荡荡陪伴下,往前厅走来,身边还跟着一名着月白长袍,眉眼如画的谪仙。 又是他!段锦没给好脸色,看看段钤又看看袁清砚,都穿白衣的,不祥、大大不祥!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不知谁先开始,把话题扯到了近日沸沸扬扬的二十四斤羊脂玉,大家便从淮王开始赞美,又恭喜穆晟生了好女儿,话题就转到了穆冰瑶身上,直说她是大秦福星。 有个惯会看脸色的人发现顾况脸色不佳,立刻引导风向:“若要说这京城能与穆二小姐媲美的美人,大概也只有永安郡主了。” 闻弦歌而知雅意,众人立刻将焦点摆在今天的主角上,果然顾况的眉头就松了开来。 “玉蝶母妃死得早,所以本王特别宠爱这个孩子,个性虽有些娇气,但却是本王的骄傲。” 有位臣子笑说:“郡主才貌无双,想娶郡主的人都要从皇城排到东城门去了!今日是郡主的及笄礼,王爷何不好事成双,求皇上指婚?” 段锦坐姿慵懒,但低垂的桃花眼轻抬,看了那位大臣一眼;同样的,袁清砚也将视线投了过去。 那人不是别人,就是谏议大夫林晖。 林晖的话,让大家不自觉瞟向段锦,最近那些风声大家都有耳闻…… 皇帝一脸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微笑不说话,正当顾况想说什么,就有人来通传吉时已到。 及笄礼自是隆重,顾玉蝶一身精美的绯红流云锦,裙襬袖口衣襟都绣着桃花缠枝,象征“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此女长成之意。 皇太妃坐在堂前,准备帮顾玉蝶戴簪,担任赞者的,是顾家宗亲里的一名堂姐。 本来顾玉蝶想让六公主段嫣来担任赞者,但被六公主直接拒绝了,让顾玉蝶心里好一阵委屈。 整个礼堂满满的观礼者,穆冰瑶只能站到后头。 她远远望着顾玉蝶,想她今天会“失足落水”。 段锦叫她别管这件事,让永安王府的人加强护卫就好,他与穆冰瑶都不适合掺和。 “一个及笄礼,让皇太妃簪礼、皇上和德妃亲临,这排场,顾玉蝶恐怕也要嫁进皇家。” “可不是,你看过哪个二品以上大臣之女有这样的阵仗?就算当年大公主、二公主、六公主及笄,也没这样隆重;这顾玉蝶啊……要飞上枝头啰!” “不知道会嫁给哪位皇子?” #179永安王请婚 “除了淮王被赐了正妃,其他皇子的正妃都空着,这永安郡主应该就是嫁皇子了吧?” “可听说永安郡主这次回来,不是在德妃娘娘身边侍疾,就是和淮王殿下黏在一起;你没听说今天在前厅陪永安王招待宾客的,就是淮王殿下。” “难道要许给淮王?那穆二小姐怎么办?已经赐婚了……” “赐了又如何?还没娶不是?若你是淮王,你要永安王府的郡主,还是丞相府的庶女?” 许多女眷低声聊着,乔若兰听在耳里,心里升起一种报复的快感;她看向穆冰瑶方向,嘴角上扬。 赐婚了又怎样?一个光芒万丈、集千万宠爱于一身的郡主,你一个小小丞相府庶女如何和人家比? 穆冰瑶有灵力,却对这些话恍若未闻;顾玉蝶合谋太子,段锦就不可能娶她,而他们隐忍不发,只是想在必要时候能牵制永安王。 当皇太妃将粉玉桃花簪插在顾玉蝶发髻上,及笄礼正式完成;顾玉蝶娇俏可人的喊了一声太妃奶奶,甜得让皇太妃笑弯了眼── 皇太妃握着她的手背轻轻拍着:“玉蝶是个大姑娘了!” 孙侧妃一旁陪笑:“是啊!可以嫁人了,不过我家王爷可舍不得玉蝶远嫁。” 众女眷一边说笑,一边往宴席厅走。 孙侧妃捂着手绢笑道:“太妃娘娘疼我们家玉蝶,何不帮玉蝶挑个与太妃亲近的好儿郎?” 段嫣一脸不屑,挑个和太妃亲近的?那不就是皇家人? 大公主特地等了穆冰瑶。 她主动伸手去握穆冰瑶的手:“瑶儿,大恩不言谢,但你的恩德本公主记住了。” 穆冰瑶摇头:“大公主才是帮瑶儿甚多。” 大公主知道穆冰瑶不提那件事是为她好,心里更感激。 “那林夫人是柳知秋的堂姐,算是借机报仇,而且本公主看那孙侧妃也有问题,永安王今日可能会有动作,小心一点。” 永安王设宴,男女分席,上面叁层为主要席位,最上层以皇帝居中,左右各为杨德妃与皇太妃;下一层两边,左边为永安王、淮王、袁清砚,右边为赵王、燕王和八皇子,第叁层左边为大公主和永安郡主,右边为六公主和九公主。 段锦和袁清砚并坐,简直要亮瞎所有人的眼,都不知道眼睛要看谁。 穆冰瑶一坐下,就感觉对面有一道愤恨的目光射来,一抬头就对上林晖怨怒的眼神,看来他已经知道自家夫人回家反省的事了。 穆冰瑶本想坐一会儿就借故早退,但林晖要撞上来,她也不会客气。 (腐儒!) 林晖整个人弹起来:“大胆!竟敢侮辱老夫!” 宾客本来正热闹地寒暄,猛然听到一声怒斥,顿然一静,全盯着林晖;只见他吹胡子瞪眼,一手指着穆冰瑶。 段锦冷言开口:“林大人,你用手指谁呢?” 林晖气极败坏:“这女子!”他指着穆冰瑶:“她刚刚骂老臣腐儒!” 穆晟也冷着脸:“林大人,你是不是幻听了?” “没有!就是这个悖德无礼的愚妇──” “飕”一声,一支筷子朝林晖破空射去,削过他的脸颊直接没入他身后的梁柱,吓得林晖噤口不敢发声,往后一仰跌坐在位子上。 段锦冷气飕飕地道:“林大人,一分证据一分话,你说的可是本王的准王妃。” 林晖跌在椅子上楞忡着。 一直以来,言官仗恃大秦罪不及言官的律法,总是肆无忌惮的抨击他们看不惯的人事物;有远见的,自然是国君的一面明镜,但有些言官,因非身居要职,平时没有油水可拿,总借着叁寸不烂之舌,时不时膈应一下朝廷命官,搏存在感。 这个林晖,就是这样的人。 坐在穆冰瑶身边的一名千金说:“林大人,穆二小姐别说骂您了,连开口都没有。” 她说完,四周女眷也都点头,表示穆冰瑶真没开口。 林晖瞪大眼睛。 九公主道:“林大人,穆二小姐隔这么远骂你,怎么就你听见,别人都听不见?” “墙角听多了呗。”大公主冷哼。 “有病得治。”六公主悠悠补了一句。 段锦也插一刀:“父皇,『耳聪目明』匾额还有吗?送一块给林大人吧!” 德妃沉着脸:“林大人,方才尊夫人在后院也大庭广众非议穆二小姐,真不知本妃这准儿媳是哪里得罪了贵夫妇?” 林晖一脸脑羞,看了永安王一眼,低头道:“许是老臣听错了,穆二小姐,老臣失礼了。” 穆冰瑶点头:“林大人好好保重身体。” (腐儒、酸儒!孔夫子是教你听人墙角、坏人家姻缘的吗?) 林晖瞿眼瞪视穆冰瑶,双手捂住耳朵,一脸错乱。 (还不滚回去?小心孔夫子从九泉爬出来骂你。) 林晖见左右一切如常,难道真自己幻听了? (林晖,还留着准备给人当枪使?) 林晖一张脸白成了透明,倏的起身:“皇上,老臣身体不适,恐败了皇上与永安王兴致,请允许老臣退席。” 皇帝见林晖一脸撞鬼的表情,挥挥手:“回去吧!记得叫太医看看。”看看脑子。 林晖又灰溜溜走了,永安王和孙侧妃看着林晖佝偻背影,心里怒其不争,又因为德妃、淮王和几个公主的态度,心思略沉。 精美的食物开始送上,宴会的气氛渐渐愉悦了起来。 顾玉蝶笑语嫣然:“皇上、太妃奶奶、德妃娘娘,玉蝶弹琴给皇上、太妃奶奶和德妃娘娘听可好?” 顾玉蝶有备而来,一曲《潇湘水云》将云水奔腾的景象弹得颇为浩渺空灵,和王轻云、穆冰莹、乔若兰算是伯仲,但想和楚玉歆与穆冰瑶相较,却还差点火侯。 然今天是人家的场子,能说人家不好吗?当然不行。 一曲结束,掌声不断。 孙侧妃道:“玉蝶不在京城的这叁年,琴棋诗画样样不落;若早点回来,说不定能参加叁月的牡丹宴。” 有女眷附和:“是啊!一定能摘下一枝胭脂醉。” 台下楚玉歆和穆冰瑶远远对视,王轻云和乔若兰则低头抿笑,胭脂醉是门前韭菜吗?随便割一大把? 顾况突然起身上前:“皇上,臣有一事相求。” “爱卿,当初你救朕性命,朕就承诺过你一个要求,现在肯要了?” 顾况上前一跪:“请皇上给玉蝶赐婚。” 皇上哈哈大笑:“这有什么?爱卿这要求收回去,朕给玉蝶赐婚就是,哪里须要你特地要求?”皇帝看向台下:“玉蝶今日及笄,容貌出众、德艺双馨,朕得好好为爱卿择一个乘龙快婿。” 皇太妃道:“方才在路上哀家也这样想,玉蝶模样好、个性好,就算配咱们皇家也过得去;皇上啊!咱们皇家有些不错的──” “启禀皇太后、皇上,微臣要求,将玉蝶赐婚给淮王殿下为正妃。” 顾况气若洪钟,全场剎时静默。 穆冰瑶面无表情盯着精致盘里的一颗水晶丸子;灵力让她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肆无忌惮的目光,有揶揄、有嘲讽、有同情也有焦急,但她不动如山,毕竟穆晟夫妇都在堂上,轮不到她开口。 果然穆晟就开了口:“王爷,本相二女儿穆冰瑶已经赐婚给淮王殿下,将于明年及笄后成婚;王爷这项要求,不是强人所难?” 永安王是异姓王,一个二品丞相他还看不在眼里。 “丞相大人,淮王殿下从小在本王麾下学武,与玉蝶青梅竹马,若不是本王回乡守丧,淮王王妃自然非玉蝶莫属。当然,本王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穆二小姐若愿意为淮王侧妃,玉蝶肯定会善待她;若不愿为淮王侧妃,那就主动退婚,只要穆府提出条件,本王一定倾力补偿。” 穆晟瞇着眼:“这不是补不补偿的问题,瑶儿赐婚淮王,是皇上金口所赐,无缘无故岂是王爷说退就退?我穆府难道还缺王爷那一点补偿?就算郡主身份尊贵,但天子脚下做事,难道能逃出一个理字?就因为你永安王去守丧,回来就能抢婚,永安王是担心郡主嫁不出去吗?” “放肆!一个二品相国竟敢污蔑本王女儿?” 穆晟也没在怕:“王又如何?王就不用讲理?还是有人称王久了,就真认为自己是王,可以为所欲为了!” “穆晟!” “臣在。” “你──” 穆冰瑶简直是大开眼界!她没想到穆晟的爆发力这么强,而且还是为了她,心里真是……乱感动一把。 就是这种魅力才让叶氏满意的吗?穆冰瑶看向穆晟的目光不禁柔了一些;这就是父亲护犊的感觉吗…… 王氏也第一次见丈夫这样气场强大,对方可是武将、可是王爷啊!王氏按着心脏,那狂乱的悸动,这让她回想之前穆冰瑶说的话,她真的只在乎后宅争斗,都忘了关心自己丈夫,难怪丈夫想纳妾…… “好了!两位爱卿,这是做什么?为了晚辈的婚事伤和气,有必要吗?” “请皇上作主。” “请皇上作主。” 永安王和穆晟异口同声要皇帝仲裁。 #180争娶穆冰瑶 皇帝看着全场都是一脸看戏的眼神:“咳咳!顾老,朕有五个成年皇子,除了老七,其他尚未有正妃……” 皇帝的话让穆冰莹差点跳起来,还好顾况马上拒绝:“皇上,就是知道淮王已赐婚,才会腆颜向皇上请求;老臣就这一个女儿,还请皇上成全。” 皇帝皱眉,看向顾玉蝶:“永安郡主,你也想嫁给朕的老七?” 顾玉蝶柔顺上前一揖:“皇上,玉蝶从小就喜欢锦哥哥,也一直以为长大会……谁知道一去守丧就……”她一脸委屈:“玉蝶知道这对穆二小姐名声不好,但还请穆二小姐成全玉蝶和锦哥哥……” 对人家姑娘名声不好那你还做?除了乔若兰,台下女眷无论喜不喜欢穆冰瑶,都觉得这顾玉蝶要求太过份;去守丧也不是人家害你的,你一回来就抢婚,还一脸都是人家的错? 这件事若发生在自己身上,简直是终生耻辱! 不过尽管心里白眼都要翻过去,但人家是郡主,实在人微言轻。 顾玉蝶看向段锦:“锦哥哥,我们分开叁年,才让穆二小姐有机可乘,现在玉蝶回来了,我们有很多时间可以培养感情,一定可以回复到以前。当然,如果你舍不得穆二小姐,她还是可以成为你的侧妃。” 楚玉歆气得想站起来骂人!敢情穆冰瑶还要承你的情才能和淮王在一起!不过她的手被楚夫人攥得紧紧。 楚夫人小声道:“玉歆,这不是我们可以置喙的场合;别急,淮王和瑶儿都还没说话。” 楚玉歆气得直发抖。 穆冰瑶看不出是什么心情,只是一脸平静端正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段锦一贯桀骜不驯,他没有看顾玉蝶,只转身对皇帝说:“父皇,儿臣有正妃了,正妃就是穆冰瑶。” 顾玉蝶泫然欲泣:“锦哥哥,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以前──” “玉蝶,你是师傅的女儿,本王一直将你当妹妹看待,从未有过男女之情,你嫁本王不会幸福。”他看向永安王:“感谢师傅错爱,但徒弟的正妃已认定穆冰瑶,断不会接受撤婚另娶。” 永安王脸色深沉:“殿下,穆冰瑶可以当你的侧妃,她还是你淮王府的人。” 穆晟甩袖:“这样的侧妃,恕我穆府的女儿高攀不起。” “那本王替你女儿另外找个如意郎君,这样行了吧?” 只是没想到永安王这随口一说,下面居然热闹起来。 王浩立刻站起来,拍着自己儿子王曜的背:“丞相妹婿,不要紧啊!只要淮王殿下一退婚,我威远侯府立刻八抬大轿十里红妆,为王曜求娶瑶儿为嫡妻。” 什么── 现场骚动起来! “不行!哪有这种事!穆晟,我景阳侯为我家世子求娶穆二小姐。” “不不不!老穆,我恭亲王也为本王世子求娶穆二小姐。” “老身代表靖国公府嫡二公子,向穆家求娶穆二小姐。” 四面八方的求娶声把台上一干人听懵了!一直被呼叫的穆晟,这里喊他、那里叫他,眼睛都不知道要看哪里、听谁说话。 就是穆冰瑶见这场面脸也羞红了。 “老夫、老夫这是要听谁的……” 这四面八方的求娶声,让许多贵女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当然,台上的顾氏父女黑了一脸。 一家有女百家求的盛况,活生生在顾玉蝶的及笄宴上演,但对象不是她;这不叫打脸,什么才叫打脸? 然而脸色最可怕的还是段锦,这怎么回事?敢情下面多的是觊觎他家小仙姑的人?他段锦竟然暗中潜藏这么多对手? 最后,他突然看到他身边那不祥的月白长袍一飘,人已经掠到台下,站在穆晟面前── 飘然若仙的袁清砚,他的到来让四周女眷屏住了呼吸。 袁清砚站在穆晟面前:“丞相大人,在下已无高堂,谨代表自己以慕君山庄为聘,愿迎娶穆二小姐为慕君山庄的唯一女主人。” 全场响起一阵抽气声。 慕君山庄? 传说中富可敌国、拥有金矿的慕君山庄? 还唯一女主人? 穆晟和全场所有人都懵了…… 哗── “不行、不行!是本将军先说的。” “这没有先来后到的问题,老穆,本侯诚意十足!” “妹婿,咱们亲上加亲不好吗?” “我恭亲王府也是皇家宗亲,绝不会输给其他人……” “住口!你们想都别想!” 段锦以内力一吼,全场立即肃静;气人的是背后竟然出现了许多扼腕的哀叹声。 他轻功一跃,拉起穆冰瑶的手走到皇帝面前:“父皇,您答应师傅一个诺言,不知是否也记得春猎时,孩儿猎了白虎获得第一勇士,您也答应了儿臣一个承诺。” 皇帝心里发笑,这小子,终于给自己解套了。 “记得,你也想现在使用?” “是。”锦拉着穆冰瑶跪下:“请父皇允明年正月初十,穆冰瑶及笄当日,让儿臣迎娶穆冰瑶为正妃。” “锦哥哥!”顾玉蝶此时脸色苍白,愤怒崩裂了她伪装一整天的柔弱,想不到段锦一点机会都不给她,还在她的及笄宴当众请期迎娶穆冰瑶? 剧情急转直下,让众人看得目瞪口呆;本来以为穆冰瑶就要成为被赶下台的‘前王妃’,想不到淮王一记回马枪,立请婚期,将顾玉蝶直踢出局。 你想,永安王是王,他淮王不是王?你永安王是异姓王,人家还是亲生儿砸! 永安王脸色铁青。 皇帝假装一脸为难,看看段锦,又睨向顾况:“你们倒是给朕出难题了。” 永安王脸色也很难看,他知道再怎么样,此时已不能逼皇帝许顾玉蝶淮王正妃之位了。 半晌,皇帝起身:“老七,你的要求在情理之中;永安王,你的要求朕也听到了,这件事容朕琢磨琢磨。”他转向皇太妃:“皇太妃,是否和朕一起回宫?” 闹成这样,谁还有心用膳? 皇太妃点头,眉宇间已经没有来时愉悦,威胁皇家,谁会高兴? 倒是穆冰瑶从头到尾不焦不躁,一句话都不说,让她很满意。 众人都看得出来皇帝是给永安王面子,但也恼他当众为难他,所以起身离席。 杨德妃要走的时候,永安王道:“德妃娘娘,好歹玉蝶于娘娘有救命之恩,娘娘竟一句都不帮玉蝶。” 杨德妃露出哂笑,精明的脸上毫无愧色;她以顾氏父女听得到的音量道:“是啊!永安王可以问问,玉蝶是怎么救本宫的。” 一句话把顾玉蝶哭红的双颊剎时褪为惨白! 孙侧妃见状忙说:“王爷,玉蝶看起来不太舒服,臣妾先带她下去休息。”说完直接让婢女将顾玉蝶带了出去。 段锦见浑身煞气的永安王怒瞪自己,又恢复他天不怕、地不怕的欠揍表情:“今天惹师傅生气了,改日徒儿再来向师傅赔罪。” 说完牵着穆冰瑶的手走到穆晟面前,声音大得所有人都听得见:“岳父大人,女婿明年正月一定风风光光娶瑶儿进淮王府。”说完就拉人走了。 ***** 段锦很生气、十分生气!他觉得老天爷对他有阴森森的恶意。 穆冰瑶挑眉:“殿下,怎么不高兴了?今天你一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打得漂亮!” “小仙姑,你看不出来本王气得肝都疼了?” 穆冰瑶眨眨眼:“你有什么好气的?该生气该委屈的是我好吗?我的淮王妃位置都差点不保了!” “这才是让人生气的地方!明明是顾玉蝶要抢你的淮王妃之位,怎么本王却觉得是一堆人想要踢掉本王取而代之?” 那一家有女百家求的盛况,现在还让他惊悚不已! 他在她耳边咬牙道:“狐狸精!” 穆冰瑶“噗嗤”一笑,戳他胸口:“都说狐狸精只迷惑你一个了,还不满足?” 段锦瞟穆冰瑶一眼:“好话治百病,多说几句。” 穆冰瑶抬眸熠熠地望着他:“你的瑶儿心悦你许久,前阵子夜夜相思不成眠,盼你不可得,都痛心疾首相思成疾,好想早日嫁给殿下,花前月下、双宿双飞……” 没想到段锦将她拉近自己,用低沉魅惑的嗓音道:“嗯,原来你忍耐得这么辛苦,本王实在舍不得;也不用等本王把小仙姑娶回家,从今日开始,便让你日日怎么求怎么得、夜夜宠爱无度,你说可好?” 穆冰瑶:…… “穆冰瑶!光天化日之下竟和男子搂搂抱抱,说些淫声浪语,你还有没有羞耻心!” 顾玉蝶怨怒的声音传来,两人往她的方向一看,只见她泪流满面,一脸元配撞见丈夫搂抱外面狐狸精的悲切,两人就很无言。 #181本王操得妳爽吗?(段钤王轻云h) 照夜看到顾玉蝶就生气:“郡主,我们一路从丹城回来,殿下和王妃就是这么恩爱,郡主不习惯,还是赶紧回去休息。” 芯蕊准备上前理论,穆冰瑶身边的两个女护卫照风、照月(这是穆冰瑶之后给取的名)就举剑而上,吓得芯蕊又缩了回去。 顾玉蝶苍白的脸上写满不可思议,虽然她在淮王府也见过两人浓情蜜意,但像刚刚那么露骨的情话,两人竟大白天脱口就来……简直不知羞耻! 而且还是在永安王府里! 顾玉蝶猛然升腾一股愤怒。 凭什么!这些原本都是她的!都是她的! 她纤长的睫毛在她眼窝下覆盖一层阴霾,脚步一颠,摇晃了一下,昏了过去。 “郡主!” (装的。) 段锦等人同时看向穆冰瑶,并在内心为顾玉蝶精湛的演技喝采。 那表情动作无不把一个心灵受创的娇弱美人演绎得相当生动,只可惜──她晕错地方了,这里是永安王府。 不用段锦过去,芯蕊和一群奴婢马上蜂拥而上。 “郡主、郡主!你醒醒啊!” “来人!郡主昏倒了!快叫大夫!”婢女七嘴八舌又是叫又是摇晃顾玉蝶。 此时菲萝宫李公公神色紧张走来,两人心里一个“咯噔”。 “李公公,发生什么事?” 李公公上气不接下气,直看着穆冰瑶:“穆二小姐,翼龙受伤了──” “什么!”别说穆冰瑶,连段锦都诧异不已! “瑶儿不慌,我们立刻回宫。” 一群人像秋风卷落叶,迅速消失不见。 还在地上装死等大夫的顾玉蝶,尖叫一声跳了起来:“啊──” “郡主!” 顾玉蝶看着远方只剩几个小黑点的人,拳头紧握,心塞的厉害。 她昏倒,锦哥哥一点感觉都没有;那贱人一头宠物受伤,他便抱着她使用轻功飞奔而去,她堂堂一个永安郡主竟比不上一头畜生? “不甘心,本郡主不甘心!” ***** 在永安王府花园角落,一座隐蔽的假山后面,传来一阵暧昧的低吟。 段钤将王轻云压在假山上,一手撑着山壁,一手探入她的衣襟。他的唇压住她霸道索求,引发王轻云身子不断战栗。 “四郎……” 段钤的呼吸喷洒在王轻云的香颈间,男性强烈的侵略让她几乎无法站立。 她双颊酡红,身体因为段钤急切的冲撞而颤栗,浑身的血液也因为段钤在她体内而叫嚣!王轻云感到又害怕又兴奋,这虽然不是她与段钤的第一次,但这里是别人家的花园,光天化日下,段钤忍不住直接抓了她,在隐蔽花园里急切要她,这让王轻云震惊之余又满心欢喜。 四郎是心悦于我的。王轻云抛却大家闺秀的矜持,双手勾住段钤的肩膀,虽然有些疼痛,但她愿意配合,让段钤更方便要自己。 因为他是段钤啊!她心仪的四皇子。 只是段钤今日不似以往斯文,他的手狠狠掐着她的胸,抠弄她娇嫩的乳樱,吻她的唇基本上也是啮咬的凶狠,王轻云发出“唔唔”的隐忍声,但驰骋的男人恍若未闻。 “爽吗?”段钤用力一顶:“本王操得你爽吗?” 段钤问了这一句,几乎让王轻云脸要滴出血来!他们欢好多次,段钤从不会对她说这么猛浪的话,可是今日…… “啊……四郎我……” 今天所有人都可以向穆晟请婚,包含袁清砚;只有他,只有他不行。 她还是一颗凤星! 为什么!老天爷何其不公?他段钤哪一点比不上老七,凭什么他段钤就不行? “说!” “我……嗯……啊!” 王轻云忙咬住嘴唇,她被段钤整个人压在假山的山壁上冲撞,娇嫩的皮肤喀得疼,但王轻云不敢喊,如果让人撞破这一幕,她承受不住!而且她终于发现段钤不对劲,他的表情是她从没见过的狰狞狠厉。 “四郎你──” 段钤突然拔出来,将王轻云翻过去趴在假山上,从后面二话不说又直入进去,两手伸向前握住她胸前丰盈,然后又是一番挺进! 王轻云呜咽出来,她的胸被他掐得紫红斑斑,下身没有经过爱抚滋润就被直接顶进并剧烈抽动,除了痛,她没有其他感觉,王轻云开始感到害怕。 “本王好不好?你说!本王好不好?” “好!四郎……很好……” 背对着段钤的王轻云忍受背后男人暴虐的性爱,身体疼痛没关系、喀得伤痕累累也没关系;是段钤就行。 “呵,不疼吗?本王操得你不疼吗?”段钤掰过王轻云的脸,看到她的眼泪,在她耳边低问,可是身下龙根仍抽插不止。 “疼……是四郎所以……所以……没关系……” 段钤发出低吼,更用力快速的顶弄。 王轻云的爱慕既卑微又隐忍,只要能让段钤在她身边,让她低到尘埃里头她都愿意。 半晌,段钤终于释放,火气随着精关宣泄没了,理智回笼。 他给羸弱站不住脚的王轻云整理衣服,见她身上斑驳痕迹,眼睛瞇缝了一下:“云云,本王没控制住力道,伤到你了。” 王轻云羞红着脸清理身上狼籍,有点委屈,但她更害怕段钤厌恶她。 她一直对两人这么好上了感到不踏实。 “看得出来……四郎心情不好。” 段钤戴上了他尔雅多情的面具,吻了王轻云的额头:“只有你会心疼本王。”然后眸光一暗:“今天所有人都向穆晟请婚,触动了本王心情。云云,你是王家的嫡女,本王为什么不能到王家请婚,迎你为本王正妃?” 王轻云心里也是愤恨不平,是啊!明明她才是王家女儿,凭什么祖父和父亲、哥哥却要为穆冰莹和太子绑在一起? 太子被禁足、皇后称病不出,祖父的王家军难道不能转而支持赵王?他可是许了自己正妃之位啊! 看到王轻云忿忿不平的表情,段钤反而伸手去抚平她的眉心:“算了,云云不要多想。你放心,无论威远侯府支持谁,赵王妃的位置本王都给你留着。” “四郎──” 他捏捏王轻云的下巴:“回吧!你母亲要找你了。” 见王轻云有点踉跄的脚步缓缓离开,段钤心想:“云云,千万别让本王失望啊……” ***** 翼龙痛苦地趴在柔软地毯上,腹部有叁道可怕爪痕,又细又长,入肉极深,一看就知道不是凶猛的野兽,是猫爪的抓裂伤。 一头可以和顶尖杀手对决的猞猁,竟然被一头猫给抓伤? 翼龙大爷失血不少,神俊的脸蔫蔫的。 (你爷爷的!这次竟然栽在孙子手上!) 穆冰瑶心疼坏了,一直抚摸牠的头、捏揉牠的脖颈:“翼龙,好好休息,也别生气,那只猫不是普通的猫,就算是段锦也要打上好一会儿。” 原本忿忿不平的翼龙,听到这句话瞬间被安抚了。 锦瑶两人一路赶来,李公公已经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一大早,郑满带人陪翼龙大爷巡视后宫几处旮旯犄角;在经过重华宫附近时,翼龙神情骤变,吼了一声,急速往重华宫奔去,众人机灵起来,手上紧握工具,跟着来到重华宫。 重华宫即为冷宫,一些犯了罪或被历来帝王厌弃的后宫妃嫔都被囚禁在这里,整个环境隳败、气氛压抑。 翼龙奔到了重华宫北边的小院落,这里背阳,就算是午时阳光正大,这里也是阴暗杂乱,透着一股森冷悲凉。 翼龙弓起身子,表情愤怒的瞪着堆在角落的一堆木箱,那紧绷的身子,翕合喷张的须发,甚至是身上的毛都竖了起来。郑满等人都感觉到翼龙这次明显不同,似乎特别紧张。 木箱子就被堆在角落,阒黑阴暗,郑满等人根本看不清那里有什么,但翼龙此时却伏低身子,肚子几乎都贴着地,神态如临大敌── 突然之间,随着翼龙一声狂吼,一道凄厉猫唳割破天际,庞大的黑影掠上了木箱后的墙头,碧绿幽森的眸子,像个幽暗冥者瞪视众人! “好大的猫!”有人惊叫出声。 那是一只足有一头狼犬大小的黑猫。 “那、那样还算是猫吗?” 世上有那么大的猫? 就在他们惊骇还没回神,翼龙已经往墙头窜了上去,那黑猫虽然庞大,却极为灵巧,牠不躲,选择直接朝翼龙扑去,两只“神兽”级别的猫科动物对上,那些公公们自动退了叁五步! 翼龙的勇猛他们见识过,牠身子弹起来,就算是人,也要被牠撞飞十几尺,但黑猫却十分灵巧,避开翼龙的利牙,猫唳一声朝牠腹部钻去,快如一道黑色闪电! 郑满等人根本看不清楚翼龙是怎么受伤的,只听到一声凄厉嘶吼,翼龙的腹部就喷了血! #182这十一个人的死亡,是对妳们六人的警告 翼龙受伤后并无惧色,张开大口就要往黑猫脖子咬去,眼见就要得逞,偏偏黑猫灵活地往后一蹬,重新跃上墙头,居高临下和翼龙对峙。 这是翼龙和黑猫的第一回合,也是唯一回合;翼龙腹部淌血,叁道爪痕宛如叁道刀痕,鲜血不断往外溢出,吓得郑满忙喊:“弓箭!” 一名配戴弓弩的太监马上朝大黑猫射箭,但大黑猫嘶叫一声就翻墙窜走!郑满不敢让翼龙发生意外,命带着棍棒和弓弩的太监去抓捕,他则赶紧将翼龙带回菲萝宫疗伤。 “和狼犬一样大的黑猫,有趣了。”段锦挑眉。 段锦蹲下来,在翼龙头上轻拍,轻笑道:“好好休息,本王给你报仇,把那只猫抓来给你当宵夜。” 翼龙龇牙,爷等着。 杨德妃已经在正殿等着段锦和穆冰瑶,萧良妃和张贤妃听到消息也来了;叁位娘娘都是一脸苍白,任谁听到后宫除了数不清的野猫,还有一只能伤了猞猁的大黑猫,都十分惊惧。 “老七、瑶儿,你们回来了。” 萧良妃第一个忍不住:“穆冰瑶,皇上把猫鬼巫蛊的事交给你,你是怎么办事的?一只大黑猫也抓不到!” 穆冰瑶还没说话,段锦就冷眼一瞇:“良母妃,父皇还没将这件事交给瑶儿之前,您连有黑猫都不知道。” 萧良妃一噎,“哼”的一声坐下,看得出来十分焦急。 这是做了多少亏心事,怕猫报复? 这只猫恐怕就是主使者饲养的猫鬼,体型能大如狼犬,只怕是一头够老的老猫。众人都忧心忡忡;猫愈老,猫鬼巫蛊的杀伤力愈大。 穆冰瑶看向玉莲:“玉莲嬷嬷,今天查到些什么?” 玉莲拿出一迭厚厚的案宗开始报告。 她依照穆冰瑶的要求,她让人查了这两个月后宫的进出记录,大部分没有异常;只有这个月是婉贵嫔生辰,她的宫女香华随内务府出宫办了几次采买,还请了一班戏子唱了一台戏。 过世的高婕妤和李才人两人之间没有过节,但玉莲眼睛直看着萧良妃。 杨德妃瞟了萧良妃一眼:“照实说。” 玉莲硬着头皮:“倒是良妃娘娘最近敲打了两人不少……” 萧良妃拍桌站起来:“什么意思?德妃妹妹,你不会认为是本宫杀了高婕妤和李才人吧?” 杨德妃凝眉道:“没做的事谁也赖不到你头上,担心什么?” “哼!本宫有什么好担心的?继续说!”虽然对欺负两位嫔妃感到心虚,但萧良妃自认身正不怕影子斜,倒是渐渐稳定了下来。 玉莲说高婕妤、李才人是同一批选秀进来的,同时还有张婕妤、文贵人和婉贵嫔,因为婉贵嫔生了十皇子段铭,是几人当中晋位最快的。只是最近婉贵嫔这一两年也受到萧良妃不少打压,所以安静的待在后宫,甚少服侍皇上。 至于后宫的几位娘娘,皇后宫里本来进出的人就多;闭门养病后,便谢绝访客,只有无极道长探望过皇后一次,而国师袁清砚也见过皇后一次。 刘淑妃很低调,因为段钤的缘故,皇上不待见刘淑妃,刘淑妃也深懂圣心,尽量深居简出;但她一个月会去重华宫探望一次已经发疯,长居冷宫的邓贵人,这个习惯维持了好几年。 穆冰瑶捋了一遍,玉莲提到的人里面,除了高婕妤和李才人,婉贵嫔、刘淑妃都养过猫。死的几个奴才婢女,除了猫狗司的小狗子,其他五个宫女、两个太监分别是皇后、张贤妃、刘淑妃、萧良妃和婉贵嫔的人。 穆冰瑶突然看了一眼杨德妃,心里正觉得怪异,门外李公公就脸色苍白的进来:“娘娘……水珠没了。” 穆冰瑶一凛,她身边的段锦忙看向她,握住她的手,发现她双手冰冷。 杨德妃站起来:“怎么回事?水珠好端端的,怎么没了?” 李公公难过道:“水珠不知什么东西掉在后殿园子,她去找却一直没回来,鹃儿见天快下雨便去找她,竟发现水珠她、她溺毙在池塘里……” 穆冰瑶眼睛闭起,不是为了水珠的溺毙而哀伤,而是她刚刚心里一个想法才冒出,水珠的死,就让这个想法瞬间成立。 “瑶儿?”段锦关心地问。 “水珠……是养猫名单上的人。” “啊!”众人只能用惨无人色形容,连一向情绪内敛的张贤妃都不禁变色。 穆冰瑶将段锦的手攥得紧紧的:“现在死去的十一个名单里,除了高婕妤和李才人,剩下的奴才宫婢分别隶属于皇后的凤央宫、张贤妃的灼华殿、刘淑妃翠霞殿、萧良妃的长春宫、婉贵嫔的蕙风斋,以及娘娘的菲萝宫。” 杨德妃等人面面相觑,不明白穆冰瑶的意思。 穆冰瑶一脸肃穆:“这是警告。” “警告?”张贤妃皱眉问:”警告什么?” 段锦陡然一震!穆冰瑶看向他。 段锦一双凤眼露出犀利冷芒:“很好,本王倒要看看,是哪个人这么大胆,敢拿皇嗣开玩笑。” “什么意思?”杨德妃一问,几乎与萧良妃、张贤妃同时想到── 死去的宫人分别隶属皇后、杨德妃、张贤妃、刘淑妃、萧良妃和婉贵嫔,这些人都是生有皇家子嗣的妃嫔。 所以这十一个人的死亡,是对这六人的警告。 “天啊!阿弥陀佛!” 张贤妃骇然道:“这是为了对付我们,还是为了对付皇嗣?” 萧良妃惊慌道:“太可怕了!太可怕了!究竟是谁这么歹毒?” 轰隆── 外面下起倾盆大雨。 李公公出去安排水珠后事,菲萝宫的正厅一片静默;半晌,穆冰瑶问玉莲:“玉莲嬷嬷,这两个月真没有道士、道姑或巫师、术士之流的人进宫?或者……从宫外找人看病?” 玉莲想了想,突然楞了一下:“说到这个,蕙风斋里的香华这个月突然会帮后宫里头一些宫女治病,说是她自己家乡的偏方,听说还蛮有效的。” 穆冰瑶挑眉:“她都治哪些病?” “二小姐不知道,我们这些奴婢每天劳作,都不是什么大病,伤风什么的不多,倒是肩颈手脚酸痛、肠胃还有女子体寒这些常见问题,香华给的药效果不俗。” “是吗?”筋骨、肠胃和妇科那是完全不同领域,这个香华这么天赋异禀? 正当穆冰瑶想见见这位香华,李公公又从外头湿淋淋的跑进来:“娘娘,重华宫来报,说邓贵人疯了!” 萧良妃没好气道:“李公公,邓贵人都疯十年了!” “不不不!奴才的意思是邓贵人说了一些疯言疯语,还指明说要见皇上皇后。” 萧良妃嗤声:“果然疯得厉害!”一个失宠十年的人想见皇上? 杨德妃问:“邓贵人没事怎么会说要见皇上?” 李安生一脸严肃,看穆冰瑶。 穆冰瑶一动:“李公公,你觉得这和猫鬼有关?我去看看。” “瑶儿,本王陪你去。” 杨德妃忙道:“本宫也去。” 最后大家决定一起去。 外头雨势惊人,天上厚云重得彷佛要垮下来;一行人来到重华宫,看到一片破败景象萧良妃就觉得晦气。 邓贵人是十一年前皇帝南巡时遇到的淮州富商千金,皇帝临幸后一举得孕,还生下一名男婴,但却在与皇帝一道回程时遇到船难,孩子没有救活;回宫后,皇上封她为贵人,让她住在刘淑妃翠霞殿的偏殿;但她忧思成疾,怨怼皇上,最后皇帝也感到厌弃,渐渐冷了她。 邓贵人后来不知怎么回事,一日竟闯进龙吟宫,喊着要杀皇上! 皇帝念她丧子悲恸,免了她死罪,让她搬到重华宫,终身不得出宫。 众人还在屋外,就听到里头一个女人尖叫:“都会死!你们通通都会死!哈哈哈──你们通通都会跟我的孩子一样,到阎王地府去!” 邓贵人凄厉的尖叫夹杂外头咆哮的风雨,听起来十分怵人。 突然,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穿着中衣便冲出来,看到杨贵嫔等人楞了一下:“德妃?贤妃?啊!还有良妃,各位姐姐都来看妹妹了?皇上呢?皇后呢?怎么不来?妹妹有个大秘密要告诉皇上啊!” 邓贵人比手划脚,一副有大事的模样。 穆冰瑶瞇着眼,她以灵力审视了邓贵人,她的精神不太正常,而且情绪亢奋,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兴奋。 邓贵人冲到杨德妃面前,想抓杨德妃;但段锦怎么可能让她得逞,手一挡一弹,点了邓贵人手肘上的麻穴,邓贵人便往后踉跄了好几步,跌在地上。 邓贵人一愣,看向段锦又笑了出来,那笑容极其诡异:“老七?德妃姐姐的孩子?长得真好……呵呵,但好也没用,要死了!和我的孩儿一样,都要死了!” #183可惜,老七要死了 段锦还没说什么,但杨德妃就受不了,惊骇又愤怒,要人把邓贵人带进去,不让她继续胡言乱语。 可邓贵人硬是把众人推开,一脸认真:“真的!老七要死了!”她又看向贤妃和良妃,指着她们:“哦,你们也别得意,皇后也别得意,通通都一样!我听见的!她要让大家都死,喔,还有猫咪,好多的猫咪……” 所有人脸色苍白,萧良妃已经瘫软在宫女身上,她听不下去,转身就想走。 “走?通通都走不掉!她说的,通通都走不掉!呵、呵呵……” 所有人都想说邓贵人说的是疯话,但却觉得她肯定知道了什么,所有人看向穆冰瑶,这时她反而成了众人的主心骨。 穆冰瑶小心走近邓贵人,轻声问:“邓贵人,你说的我好害怕呀!那个‘她’是谁?” 邓贵人抬头看向穆冰瑶,笑了笑:“好标致的姑娘。”看了看段锦对穆冰瑶的保护态度:“是老七的媳妇儿?可惜,老七要死了,老七的媳妇儿可怜……” 段锦的火气要冒上来,被穆冰瑶安抚了一下:“是啊!瑶儿可怜,邓贵人告诉瑶儿‘她’是谁?她要怎么害淮王殿下?” “猫咪,好多猫咪!还有大猫咪!她说了,酉时开始是小八、小十、小九。小十是谁?我不认识,但小八,淑妃姐姐的儿子,很可爱,可惜啊……” 邓贵人一脸惋惜,又看向萧良妃:“我记得小九是你的,娇滴滴的,脸颊红扑扑的……” 萧良妃怒极:“邓贵人大逆不道,竟敢诅咒皇嗣,来人!堵住她的嘴!” “等一等!”穆冰瑶感到紧张:“然后呢?” 因为她说了“酉时开始”。 轰隆──雷声雨声交错,幽暗的冷宫屋檐,邓贵人的声音从淅沥沥的雨声中透出:“然后?然后戌时是老四、老五、二公主和六公主……”邓贵人屈着手指计算。 只见杨德妃、张贤妃和萧良妃都脚软摊在服侍的人身上,彷佛邓贵人带来的是阎王的谶言。 穆冰瑶将段锦的手攥的死紧。 邓贵人惋惜地看了一眼段锦。 “到了亥时,就是太子、老七和大公主。大公主回来了?她不是嫁到北周了?猫咪好厉害啊……” “‘她’究竟是谁!” 连穆冰瑶都忍不住急了起来,段锦脸色肃穆冷冽。 邓贵人摇摇头,一双眼神没有焦点:“我不知道,我看不清楚。” “你在哪里看到的?” 邓贵人眼睛更迷惘了,然后开始呜咽啜泣起来,开始说一些大家听不懂的呓语。 “不是真的,绝不是真的!邓贵人妖言惑众,来人,打死她!打死她!”萧良妃尖叫起来! 穆冰瑶道:“良妃娘娘稍安勿躁,要杀她也不急于一时;若她是疯言疯语自然无事,若真有人要加害皇嗣,她就必须先留着。” 杨德妃冷静下来:“这件事要赶紧告诉皇上。” 穆冰瑶点头,看向冷宫的主事太监和宫女:“今日听到的事不准外传,若让人知道,仔细你们的命!” 主事太监和宫女忙跪地磕头:“小的绝不会妄传谣言。” 穆冰瑶点头:“你们会报有功,事后德妃娘娘会奖赏你们;好好看着邓贵人,若她又说了什么,立刻到菲萝宫来报。” 张贤妃看着还在下雨的天空,突然问了一句:“现在是什么时辰?” 一名太监忙道:“娘娘,刚过酉时一刻。” 萧良妃一愣,心脏猛烈跳动,嘴角勉强牵出笑意:“本宫就说嘛!邓贵人疯言疯语,也只有你们──” 萧良妃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她长春宫的主事太监一脸惊慌冒雨跑来,连蓑衣都没穿,急忙跑到萧良妃跟前:“娘娘!” 萧良妃喉咙像被掐住似的说不出话,牙齿直打颤。 太监惊恐道:“九公主昏迷了。” “咚”一声,萧良妃瘫跪在地上。 又有两名太监匆忙来报:“启禀娘娘,蕙风斋派人来报,十皇子昏倒了!” “启禀娘娘,宝英殿派人来报,说八皇子昏倒了。” ***** 蕙风斋。 皇帝看完八皇子段铨,就往蕙风斋去。 婉贵嫔坐在皇帝身边,抽搐呜咽喊着“我儿……” 皇帝一脸阴沉,听完穆冰瑶的报告后,将茶水全扫到地上:“究竟是何人如此胆大妄为?这样伤害朕的子嗣!”他骂着台下一群人:“都是废物吗?连一只大猫都抓不住,朕养你们何用?” 所有人跪了一地:“皇上息怒。” “叫朕如何息怒?难道真要朕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皇子公主一个个昏迷不醒?”这猫鬼可比七煞星厉害多了! 要灭了他段氏王朝,这岂不是最快的方法? 段锦道:“父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赶紧抓到那只大黑猫,找出究竟是谁施了这样阴毒的巫蛊。” 皇帝看向段锦:“你说,怎么做?” 段锦道:“让儿臣带着禁军护卫去搜捕那只大黑猫。” 穆冰瑶上前一步:“皇上,先让瑶儿看看十皇子。” 婉贵嫔抬头:“连太医都找不出原因,穆二小姐就有办法?”她一脸警戒。 杨德妃道:“瑶儿虽不是大夫,但观察力入微,婉贵嫔,让她看看小十没有坏处。” “不,本宫现在谁都不信,谁都不能接近本宫的铭儿!” “婉贵嫔。”杨德妃皱眉。 “好了!”皇帝点头:“你不放心就让太医跟着进去,你也进去;朕信穆丫头。” 穆冰瑶走近段铭的床榻,马上闻到一股极淡的香气,正是那猫砂的气味。 “贵嫔娘娘,十皇子有养猫吗?” “没有。” “那他身边伺候的人有养猫吗?” 婉贵嫔一副不耐烦:“自从后宫下令不准养猫,这两天养猫的人都调到了外院,内院是进不来的,铭儿身边不可能有猫。” “可是十皇子身上,有猫砂的味道。” “什么!”婉贵嫔一脸惊慌,穆冰瑶目不转睛盯着她。 穆冰瑶开启灵力,段铭确实是陷入深沉的昏迷,气息十分微弱,元气正一点一滴地消失。 这样消耗下去,根本拖不到明天。 若找不到主谋,到了亥时,连段锦也…… 穆冰瑶退了出去,皇帝问:“说,看出什么了?” 瑶儿道:“皇上,十皇子身上有那天焦太医所说的猫砂气味。”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不是下令不准养猫了吗? 太医紧张道:“那味道极细微,若非穆二小姐提醒,臣还没注意到,十皇子的袖口确实有一股香气。” “不可能!”婉贵嫔坚决地说:“皇上,臣妾宫里没有猫。” 瑶儿看向婉贵嫔,她长相极美,哭得梨花带雨,就像风雨中一朵娇弱无依的芍药。 “别担心,朕一定会想办法救小十。” 婉贵嫔拭泪,偎着皇帝:“是,我们小十福大命大,有皇上保护一定不会有事。” 皇帝听穆冰瑶建议,将他所有皇嗣,包含已经昏迷的叁名皇子公主,全聚集到龙吟宫,因为那里阳气最重。 其次,让禁军将龙吟宫严密保护起来,后宫禁严,所有人此刻起无令不得外出;抓到猫一律扑杀,若私下藏匿,查获一律处斩。 郑满和禁军继续抓猫,若遇到大黑猫,要他们立即通知淮王和禁军。 穆冰瑶问婉贵嫔:“贵嫔娘娘,听说你有一名婢女叫香华,颇懂医术,何不让她一起进龙吟宫,守着十皇子?” 婉贵嫔一愣:“龙吟宫有太医,哪里须要香华?本宫不在蕙风斋,这里的一切都要香华照顾,她必须留下来。” 穆冰瑶还想说什么,婉贵嫔一脸严肃:“穆二小姐,皇上只将抓猫的工作交给你,本宫的蕙风斋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段锦最见不得有人凶穆冰瑶,想说什么却被穆冰瑶阻止。 (派无言来盯香华。) 段锦挑眉,让齐敬去处理。 酉时过半,所有皇子公主都被接到龙吟宫。莫皇后也来了,再见穆冰瑶,莫皇后一脸波澜不惊,让穆冰瑶十分佩服;但此刻不是翻旧帐的时候,当她把猫鬼巫蛊的事告诉所有人,并说八皇子、十皇子和九公主都已经陷入昏迷,所有人震惊得脸色全无。 而随着戌时迫近,赵王、燕王表情难看起来;段嫣则和杨德妃靠在一起,心情十分沉重。 萧良妃和二公主守在九公主床边,萧良妃眼泪直流。 刘淑妃无助望着昏迷的八皇子,手上转着佛珠,口中念念有词。 平常一见就斗嘴的两人,此刻都只是希望孩子转醒的母亲。 见大家都聚集在一起,穆冰瑶对段锦道:“我们去重华宫。” “你们去重华宫做什么?还要找邓贵人?”皇帝皱眉。 穆冰瑶道:“我们去抓大黑猫。” 杨德妃紧张道:“抓大黑猫?不行,太危险了。” 瑶儿安抚她:“娘娘放心,有殿下和禁军在,再厉害的猫还是猫,越不过人去。” “可是……” 瑶儿脸色沉重道:“娘娘,不杀大黑猫,一旦子夜祭祀完成,所有皇子公主便都醒不过来了。” #184牠呼叫了一大群猫! 穆冰瑶的话让龙吟宫的气氛更压抑了。 段钤站起来:“瑶儿,本王和你们一起去。”让他坐以待毙,实在受不了。 段钊也站起来:“本太子也去。” 穆冰瑶道:“赵王殿下,不是不让您去,而是快到戌时……” 段钤一脸黑,穆冰瑶的意思是如果找大黑猫找到一半你昏迷了,我们还得照顾你。 “不,让四皇兄一起。” 段锦难得与穆冰瑶持相反意见,但段钤的表情更直接黑出墨来;他明白老七的浅台词是“本王没看过因猫鬼巫蛊昏倒的皇子,正好可以观摩一下涨涨见识。” 穆冰瑶佯咳两声:“好吧!那殿下记得……多带些人。”等会儿方便抬你回来。 段钤一脸不是滋味,白袍一甩,转身安排去了。 离开龙吟宫前,穆冰瑶又请皇帝把王曜和洪喨叫来护卫龙吟宫,并宣国师袁清砚陪在皇帝身边。 段锦注视穆冰瑶,他知道她真正的意思;若到亥时连自己也昏迷过去,这龙吟宫外围只能靠王曜洪喨,而袁清砚在里头……还能保护他。 此时全公公突然进来:“启禀皇上,国师求见。” 说人人到,皇帝急宣:“快请。” 只见一袭月白长袍、飘然若仙的袁清砚翩然到来,他笑着对穆冰瑶说:“本公子是不是来得正是时候?” “是的,袁大哥,这里交给你。” 袁清砚点头:“放心,本公子必不负瑶儿所托。另外本公子卜了卦,后宫北方、东南方煞气重,瑶儿多加小心。” 北方?重华宫?东南……翠霞殿、长春宫和蕙风斋都在东南。 袁清砚对穆冰瑶的友好,让段钊、段钤感到诧异,而表情最彷徨不安的要属皇后,但穆冰瑶已经没空管这些,她交代照夜几句,就和众皇子一起重返重华宫。 不到两刻钟就要戌时,段钤显得很浮躁,一直想冲进重华宫北边小院;一想自己不久就要昏迷,心情就愉悦不起来。 邓贵人已经被看管,宫女说邓贵人一直浑浑噩噩,坐在床头喃喃自语,大多是重复的话,新的只有两句── “子时过后,大家就没救了!”以及“萧良妃没儿子,也是报应。” 穆冰瑶看着宫女,点点头让她下去后,以传音入密告诉段锦。 (通知无言,务必掌握香华行踪,等抓到黑猫我们就过去。) 段锦点头,打了个响指,低声交代齐敬。 众人接着来到翼龙受伤的小院,在距离那堆木箱约十五、六尺地方停下。 很好,牠在。 木箱后那满满的腥戾气味几乎要让穆冰瑶作恶,直让她想起玉成给她闻的千年血玉── “瑶儿?” 段锦忙扶住她。 段钊站在穆冰瑶另一边,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穆冰瑶摇头:“小心,我感觉牠在。” (我闻到牠的味道了。) 段锦将穆冰瑶拉到身后,交给照风、照月。 “太子皇兄,等等黑猫出现时,依计划进行。” 段钊点头:“本太子要看看,是怎样了不起的黑猫。” 段钤即使不愿意,仍被带后退,快昏厥的人没资格站前线。 段锦猛然大喊一声:“射箭!” “飕飕飕!”羽箭疾射而出,几乎同时,一具庞然黑影伴随凄厉猫唳冲了出来! “喵呜──” 黑猫直接窜上围墙,绿幽幽的眼睛在黑暗中更显诡异,并且恶声恶气对段锦等人嘶吼,宛如婴儿夜半哭啼。 “该死!这哪里是猫?简直是一头小黑豹!”段钊被大黑猫的体型和声音吓颠了两步。 段锦瞇着眼,抽出墨剑:“翼龙就是你抓伤的?不冤,看来有点本事。” 后面段钤想靠过去和穆冰瑶说话,却发现穆冰瑶眼睛直瞪着黑猫,浑身笼罩一股让人难以靠近的气流,齐敬知道穆冰瑶在使用灵力,便小心翼翼地将段钤隔开:“赵王殿下,请到您的护卫身边,快戌时了。” “猫!”穆冰瑶突然咬牙出声:“牠呼叫了一大群猫!” 穆冰瑶才刚说完,四处突然响起与大黑猫一同唱和的猫唳,在月明星稀的夜晚,小院的叁面墙头,已经站满了猫!如婴孩哭啼的猫叫,漂浮在半空的幽绿眼睛,让人头皮一阵发麻,脚底凉意直窜心底。 大黑猫猛然一声长鸣,所有的野猫窜下,开始攻击禁军侍卫,照风、照月和王妃小队将穆冰瑶护在中间,剑起猫落,野猫刮人耳膜的尖锐厉声几乎响彻整个后宫! 段钊、段钤与侍卫一起对付猫群,而段锦直冲大黑猫而去。 墨剑映着月光,在空中画出撩乱的银色光线,大黑猫凄厉的叫声实在碜人,附近几处宫殿都能听到猫声,胆小一点的宫女,都吓得环抱成团。 段锦凌厉的攻势遇上动作迅捷的大黑猫,竟一时分不出胜负;大黑猫似乎怒火更甚,凄厉的叫声在此起彼落的猫鸣中,显得特别恐怖。 段钤斩杀了几只猫,突然一阵昏眩,一种比黑夜还要漆黑的幽黯朝他袭来──他退了两步,闷哼一声,旋身往后倒去! “赵王殿下!” 段钊往后一转,正好见证段钤昏倒的那一幕,他瞠目注视。 他妈的!说晕就晕,毫无预兆! ***** 龙吟宫。 戌时已到,在龙吟宫里的二公主段宜秋、六公主段嫣、燕王段钧也旋然倒地。 杨德妃和张贤妃一声尖叫,搂住自己子女,刘淑妃本来守着八皇子,想着段钤是不是也……身体一阵摇晃。 萧良妃在九公主段宜萍昏厥后,又看到二公主段宜秋也昏迷了,一时承受不住,叫了一声也跟着晕过去。 皇帝亲见他的子女一个一个倒下,这画面太诛心,龙颜铁青。 现场一片混乱,皇后呆楞着,大公主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七八个太医、十几名宫女、太监四处奔走,忙安置昏倒的皇子公主。 “可恶!这人千万别落在朕手里!” ***** 段钊喉咙发出咕噜声,看到段钤瞬间昏倒的模样,比要让他直接和大黑猫决斗还让他恐惧。 段钤的护卫已经迅速将他背起,一路杀猫往龙吟宫奔去。 段钊和护卫更卖力挥刀杀猫,这些猫虽是普通野猫,但明显受到大黑猫的控制,发起狂来也够麻烦,郑满等人听到声响,全部赶来支援,一时间猫尸成堆。 大黑猫与段锦还在酣战,段锦一边打一边道:“本王称你有点本事,还真只有一点,叫那么多喽啰,没种!” 大黑猫表情阴鸷愤怒,一副被侮辱的模样。 “像豹又如何?不过就是只猫;好歹你也是一只老猫,怎么蠢到被人拿来当猫鬼?也是,蠢猫配蠢人,天生一对……” “喵哇──” 老猫叫得更凄厉,爪子朝段锦挥来也更凶猛迅速。 穆冰瑶感应到黑猫的气息不稳,一股操纵牠的力量就愈明显。 (段锦,继续气猫!) “喂,蠢猫,知不知道你们拉屎为什么要有猫砂?” “喵哇──”大黑猫瞬间就挥来叁四爪。 段锦大声朗笑:“和躲你背后的人一样,喜欢遮遮掩掩!哈哈哈──” 大黑猫整个炸毛! (我确定祭坛位置了!蕙风斋!) 段锦立刻挽一个剑花,冷喝一声:“本王现在就送你一盆猫砂,让你──找屎(死)!” 只见银光一闪,一串血珠子喷洒出来,猫唳割裂黑夜,大黑猫愤怒蹬上墙头,往外弹跃了出去!而牠一跃出,所有的猫剎时退得干干净净。 “追!”段钊一喊,所有侍卫也都跃上木箱、攀上墙头追了出去。 段锦转身则找穆冰瑶。 穆冰瑶迎上去:“段锦,大黑猫受伤只会更疯狂,你快追上!我去蕙风斋。” “不行,你一个人本王不放心。” “有照风、照月和王妃小队,无言也在那里,不用担心,而且──对方厉害的不是武功。” 段锦最后点头,对影一等人道:“护好王妃。” #185顾玉蝶还是落水了 穆冰瑶往蕙风斋之前,让影七影八把方才向他们报告邓贵人的那名宫女抓起来,直接送去龙吟宫。 “交给袁公子,他知道怎么做。” 这名宫女刚才回答她的提问时,身上明显有恶意气息,特别是说到萧良妃,浑身更散发一副奸计得逞的味道。 本来她已经确定香华就是施术者,但一直到此刻,穆冰瑶才确定,这宫女是蕙风斋的人,婉贵嫔是主谋,而她还想将这件事嫁祸给萧良妃。 穆冰瑶此时往蕙风斋疾去,她必须跟时间赛跑,若未在亥时前灭了祭坛,就轮到段锦昏迷。 而过了子时,所有皇子公主,就再也醒不过来…… 突然,一只猫从穆冰瑶右前方窜出,直往她身上扑,阴侧侧的利牙直接往穆冰瑶脖子咬去── “王妃小心!”影叁一喊,长剑迅速往猫刺去,猫一声痛苦凄唳退了出来,一行人往四周一看,他们已经被将近百只猫包围。 没多久人猫缠斗在一起,王妃小队和照风、照月要一边护她,一边与猫缠斗,杀猫杀到手软,估计这一个月晚上睡觉都会因为猫而梦魇! 突然,穆冰瑶感觉从蕙风斋方向涌来一股不寻常气流,难道香华已经准备开坛祭祀? “你们解决猫,我先到蕙风斋!” 照风本来要跟上,无奈又被五六只猫缠上:“王妃,等等属下!” 穆冰瑶哪里能等?那香华一定已经不是原本的香华,而是猫鬼巫术的施术者;她知道大黑猫受了伤,所以决定提早开始,她必须在她祭祀施术前到达才行! 穆冰瑶跑出一段路,在越过长春宫时,背后突然有人叫住她。 “穆冰瑶!” 穆冰瑶回头,眼睛瞠得奇大,喊了一声“该死”! 现在穆冰瑶看到谁都比看到她好:“怎么是你?” 顾玉蝶带着芯蕊,神色傲然,表情不善:“什么叫‘怎么是我’?难道你能来后宫,本郡主不能来?” 穆冰瑶咬牙,恨自己不会武功,一掌劈昏她多好! 穆冰瑶没了耐心:“您慢慢逛,我失陪了。” 穆冰瑶转身要走,偏偏顾玉蝶上前拦住她:“这后宫怎么回事?到处都是禁军,还说后宫已经封锁,叫本郡主乖乖在德妃娘娘的菲萝宫待着,猫难道还没抓干净?” “郡主,那些猫有问题,后宫已经封锁起来,你没事真的不要乱走,告辞。” “你不准走。”顾玉蝶抓住穆冰瑶的手腕,态度很强硬:“德妃娘娘呢?是不是你在德妃娘娘面前说了本郡主坏话?为什么所有人对本郡主的态度都变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郡主应该很清楚被冷落的原因,何必将过错强按别人身上?放手。” 顾玉蝶变了脸色,反而握得更紧,看向芯蕊:“芯蕊!” “你们要干什么?” 芯蕊箝制住穆冰瑶的另一只手,两人将她架到一处小园子。 穆冰瑶看到这园子旁就是一池不小的水塘,脸色就变了。 穆冰瑶极力挣扎:“永安郡主,你究竟想干什么?” 顾玉蝶一双眼睛紧紧凿在穆冰瑶脸上:“你说清楚,德妃娘娘知道什么?你又知道什么?” 穆冰瑶叹了口气,瞥了眼池塘,无奈地说:“郡主,要谈可以,咱们离……池塘远一点。” 可恶的永安王,要说也不说清楚!只说及笄日掉池塘溺毙,也不说是哪一个池塘? 穆冰瑶欲哭无泪,防了一整个白天,结果顾玉蝶落水意外偏偏是在晚上,还是在后宫,重点是怎么就让她遇上了?还这个时候? 顾玉蝶对穆冰瑶已经升起杀意。 穆冰瑶冷眸一凝:“郡主,你现在想杀我有意义吗?” 是啊!有意义吗?她做的事都被德妃知道了,锦哥哥也一定知道了…… 顾玉蝶被人看破心思,牙紧咬着下唇,眸子迸射狠绝惊惧的目光。 “穆冰瑶,本郡主得不到,你也休──” “郡、郡主!”芯蕊截断顾玉蝶的话,直指顾玉蝶身后! 穆冰瑶也闻到一股血腥味! “是猫!好大的猫!”芯蕊惊吼。 顾玉蝶和穆冰瑶骤然看过去,正是那头凶猛的大黑猫,右前脚还淌着血,瞠着他绿幽幽的眸子,无声往她们这边走来。 “天!这、这是猫?”顾玉蝶吓傻了!踉跄退了两叁步,手还不放开穆冰瑶。 “顾玉蝶,快放开我!” “不!穆冰瑶,你要保护我!”顾玉蝶不但不放,反而抓她抓得更紧,还躲到她的身后。 见芯蕊捡地上石头要扔大黑猫,穆冰瑶忙道:“别!别丢石头!那只会激怒牠!”又吼顾玉蝶:“你快放开我!” “不,你得保护本郡主!”顾玉蝶也大声拒绝。 此时大黑猫突然“喵呜”一声就往顾玉蝶和穆冰瑶扑来! 顾玉蝶下意识竟将穆冰瑶朝黑猫推了出去! “啊!” 由于顾玉蝶用力过猛,穆冰瑶直接扑倒,顾玉蝶反而全身出现在大黑猫面前。 就在大黑猫阴森利牙要咬住顾玉蝶之际── “啊!” 芯蕊的惨叫声响彻整个黑夜! 顾玉蝶再次将身边的人往大黑猫送去,两道血淋淋的红痕,就出现在芯蕊脸上。 穆冰瑶趴在地上,回头看到这一幕头皮发麻。 顾玉蝶甩出芯蕊,提起裙襬转身就跑;大黑猫发出两声猫唳,也往她的方向追去。 穆冰瑶忍痛走到芯蕊身边,看她血流满面,忙从腰带里拿出一只陶瓶放在芯蕊手里。 “赶紧洒在你脸上,我去救你家郡主。” 穆冰瑶的膝盖磕出了血,她踉跄地往顾玉蝶和黑猫的方向走去,举起右手袖箭瞄准大黑猫。 可是── 噗通!仓皇逃走的顾玉蝶,没看见前面黑漆漆的池水,直接跌了进去! 同一时间“飕!”一声,穆冰瑶淬有剧毒的袖箭也射入了大黑猫身体里。 “喵哇!” 大黑猫发出凄厉刮耳的哀嚎,滚了两圈,颤巍巍的站起来,转身对穆冰瑶龇牙咆哮。 “救、救命啊!”顾玉蝶跌的池塘颇深,里头还有水草,她一慌,乱蹭的脚就被水草缠住了! 穆冰瑶咬着牙,右手袖箭仍然举着,黑猫粗喘着气,一步一步、歪歪斜斜朝穆冰瑶走来,她一步一步后退;毒已经在大黑猫体内扩散,穆冰瑶看着大黑猫的眼睛,知道牠现在更愤怒了,对她。 “芯蕊,救、救我!” 顾玉蝶的呼救声一直传来:“救命啊!穆冰瑶救我!芯蕊!救我!” 芯蕊已经站起来,整个人痴傻:“她……她把我推出去……” 顾玉蝶在池塘里载浮载沉,喝了很多水,更觉得池里有人拉她,愈挣扎愈害怕、愈害怕愈挣扎,气力已快用尽。 “芯蕊,快去救你家郡主!她快淹死了!”穆冰瑶在一旁也很焦急,她不敢乱动,她一动,说不定大黑猫就会扑向她,要她一起死! “可是她刚刚抛弃我……”芯蕊呆愣愣的,恍神说着。 “芯蕊,救……”顾玉蝶渐渐失了力气,眼看就要往池塘下沉去。 “芯蕊!” “喵哇──” 就在穆冰瑶大叫一声,大黑猫也开始行动!牠奋力往穆冰瑶扑来,穆冰瑶又发出一支袖箭,大黑猫竟然一扭躲了过去,眼看大黑猫就要扑到穆冰瑶身上,穆冰瑶也发出一声惨叫声! “啊──” “碰”一声,预期的庞大身躯没有压下来,大黑猫被整个撞开。 “翼、翼龙?”穆冰瑶腿都软了。 “吼──”翼龙鼻孔喷出两道长气! (爷来了,主子不怕。) 休息了大半天,翼龙现在精神抖擞,对付一只中毒的猫绰绰有余。 翼龙和大黑猫开始了今天的第二回合。 郑满也带着一群护卫赶了过来。 “穆二小姐,你没事吧?” 穆冰瑶忙站起来,指着池塘:“没事,但永安郡主有事,快救人!” 郑满立刻指挥人下去,不一会儿,顾玉蝶就被捞了上来。 “瑶儿!”段锦也赶来了。 穆冰瑶一看到段锦,直接朝他奔去,但膝盖受伤,一个踉跄眼看就要跌倒,段锦施展轻功,直接跃到她身边,将她搂进怀里。 段钊、齐敬、照风、照月、王妃小队也都赶到;段钊见段锦搂着穆冰瑶,眼神一凝,满脸复杂。 他嫉妒,满满的嫉妒。 他听到段锦焦急问:“伤到哪了?” “不碍事!对了,大黑猫已经中毒,赶紧将猫杀了!” 段锦点头,看了一眼齐敬,齐敬立刻与影卫提剑而上,与翼龙围攻黑猫;然后他诧异看向被捞上来,已经昏迷的顾玉蝶:“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186神女,妳终于来了 穆冰瑶苦笑:“咱们防了一整天……郡主是被大黑猫撞下池塘的。”她又想到芯蕊。 穆冰瑶让郑满连同芯蕊一起送去龙吟宫。 此时大黑猫发出一声尖锐咆哮,翼龙的利牙已经嵌入牠的脖子,那是大黑猫最后一声长嗥,幽绿碜人的眸子,渐渐黯下光芒。 四周野猫哀叫起来,整座后宫陷在猫嗥的悲鸣中,毛骨悚然── 别说躲在各宫里的娘娘们吓得花容失色,就连守在各宫外的禁军闻之也惕怵不已;这哀鸿四起的悲鸣,让原本静默肃穆的龙吟宫又紧张起来。 婉贵嫔脸色惨白,娇弱惊恐地问皇帝:“皇上,这声音也太碜人了……穆二小姐到底在干什么?”又一脸焦躁:“还有,她让这宫婢跪在这里做什么?本宫看了不舒服,快带下去!” 袁清砚淡漠扫了她一眼,唯一会对这宫婢在意的,只有“主谋”。 杨德妃等嫔妃早无心管周遭的事,只守着自己子女,而皇后视线都胶在袁清砚身上,只有婉贵嫔,十分在意这个宫婢。 袁清砚摇着玉骨扇:“贵嫔娘娘很在意这个宫婢?” 婉贵嫔表情一僵,不自然道:“胡说!本宫根本不认识这个宫婢!国师不要污蔑本宫!” “婉贵嫔。”皇后见不得有人喝叱袁清砚:“你不去看顾你的小十,在意一个宫女做什么?” 婉贵嫔一震,忙敛下眸子,低头说:“臣妾是……关心则乱。” 皇帝坐在软榻上闭目养神,此时缓缓睁眼。 袁清砚看得出来,他又如何看不出来? 竟是婉贵嫔…… 这件事他怀疑过皇后、怀疑过刘淑妃、萧良妃,就是没怀疑过她。 她也有了野心?只因小十太小,所以打算将朕的儿子都杀了? 皇帝心情正沉,郑满进来禀告:“启禀皇上,大黑猫已死,太子殿下也回来了。” “什么!”婉贵嫔惊叫出声,等发现众人眼睛都看向她,她强迫自己露出欣喜微笑:“真、真是太好了!皇上……” 皇帝看向其他嫔妃,再看看婉贵嫔,不得不对着袁清砚说:“你说这丫头怎么这么聪明?” 穆冰瑶早就有怀疑的对象,说什么龙吟宫阳气重,根本就是把相关人等全放在皇帝眼皮子底下,一为监视、一为比较;而这一比较,藏镜人呼之欲出。 随着段钊一身狼狈进来,顾玉蝶的担架也被抬了进来,大家又忙成一团。 “钊儿,你还好吗?”皇后看到段钊身上血污,关心问了一句。 “儿臣没事。” 皇后伸手想抚摸段钊的发丝,突然瞥见袁清砚的目光,那冰冷淡漠与不屑,让皇后瞬间僵了手。 “母后?” 皇后忙回神,避开袁清砚的目光:“没事,赶紧去把这身脏污换下来。” 皇帝问:“太子,老七和瑶丫头呢?” “已经快要亥时,瑶儿让儿臣先回来,老七和瑶儿去了蕙风斋。” “铿”一声,婉贵嫔帮十皇子喂水的银勺掉落地上。 皇帝发出冷冽笑声:“苏婉,朕待你不薄,为何要做这种事?” ***** 再不到半个时辰,就要进入亥时。 一到蕙风斋,段锦一个响指,就有一名亲卫落下告诉他们,说那香华果然有问题,她的脸是经过易容的,无言正盯着她。 和穆冰瑶猜测的一样,真的香华不是被囚禁就是已经死了,这一个应该是巫族的人。 一行人来到后殿,无言落在两人面前,指着一处门扉紧掩的偏殿,段锦和穆冰瑶点头。 穆冰瑶要大家后退,对方若真是巫族,武功可快不过巫术。 所有人往后撤退将整个偏殿包围起来,翼龙也弓着身子,安静的蹲踞在齐敬脚边。 穆冰瑶感受到门内有一股很大的气流翻涌,隐隐透着血腥味。 她和段锦慢慢往前走,站到了殿门前,段锦整个人一顿,两只手突然抚着太阳穴,表情痛苦。 “段锦!” 不只他,包含翼龙在内,所有人都满脸痛苦神色;齐敬等人比段锦还惨,除了无言以长剑撑着,其他都蹲踞在地上,照风和照月疼得相互靠在一起。 “呜呜……”翼龙痛苦得在地上打滚。 “瑶儿,有一股声音……在攻击我们!”段锦痛苦挤出几句话。 “你们都退出去,愈远愈好!” 段锦咬牙道:“他们退,本王不退!” “段锦!” 段锦表情坚决:“本王不会放你一个人!” 穆冰瑶突然伸出双手,拉住段锦衣襟,把自己的唇印了上去。 “瑶──” 段锦的唇被穆冰瑶封住,她吸吮他的唇,段锦楞了片刻也开始回应,谁知一颗小药丸从穆冰瑶口中度到了他嘴里。 段锦整个人一震,推开穆冰瑶! “你──”他想吐已来不及,药早化在他口中;陆一凡不会制那么没用的药丸。 穆冰瑶又吻了他一下嘴角,声音轻柔:“大妖孽,你睡一会儿,等我出来。” “穆冰瑶!”现在脑中的魔音已经影响不了他,反而从四肢百骸袭来的无力感和昏睡感强烈袭击他的理智。 他抓住她的双肩:“别让我醒来看不到你……”段锦眼前的影像开始模糊。 “放心,我可是你的狐狸仙姑。” 段锦彻底睡了过去,齐敬背起段锦。 “齐敬,送殿下回龙吟宫,你和照夜寸步不离守在他身边,除了皇上和德妃,不能让任何人接近。” “快走!”穆冰瑶道:“其余人都退到魔音影响不到的地方,等过了子时才准进来!” “王妃!” “听我的!”穆冰瑶断然一喝,包含无言也无法不震慑于她的威仪。 “属下谨遵王妃命令。”照月和照风眼泪流了下来,连影卫眼眶都是红的。 里头是不可知的凶险,而他们没有一个人能帮得了王妃! 叩首后,所有人忍着不甘与心痛,带着翼龙全退出后殿,直退到蕙风斋的正殿前,那让人脑胀欲裂的魔音才消失。 影一气得拔剑砍了院中的一棵树:“只要王妃活着出来,以后谁敢再欺负王妃,让王妃委屈,我影一第一个砍了他!”影二到影八都用力点头。 无言没有说话,只是抱着剑想:你来不及,因为我动作比你快。 后院。 穆冰瑶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她不是不害怕,但只要想到她会因为里头那个施术者,再也见不到大妖孽、听不到他喊“小仙姑”、感受不到他身上的木梨香,更无法与他耳鬓厮磨、缱绻交缠…… 想到这些,穆冰瑶就不自觉鼓起勇气,往前迈开步伐。 段锦,我的命一样系在你身上。 穆冰瑶深吸一口气,将门推开。 ***** 穆冰瑶没有火把,凭着灵力她能看清眼前景象;根本不用找,那股晦暗阴冷的腥气就会引领她找到香华。 穆冰瑶被引到一个更偏僻的小院;果然,她看见一名女子,身穿异族服饰,背对她站在一处祭台前。 “神女,你终于来了。” 神女? 那女子转身,穆冰瑶看过去,那是一名很漂亮的女子。她肌肤白皙如玉,容貌艳丽异常,一双水灵眼睛似有着蛊惑人心的光彩。 女子穿着蓝底交襟短衣,上面刺绣细致繁复、颜色夺目缤纷,下着黑蓝花布相间拼成的百褶裙,脚上一双鲜红的绣花鞋,双手皓腕上套着无数闪亮迷眼的银镯银环。 这就是巫族的女子? “巫师的话原本我还不信,但你能走到我面前,不信也得信了。”女子脸色有些幽怨,也带着不甘:“我叫松花,巫族族长的女儿,算是你的……表姊?” 穆冰瑶瞇着眼,仍然不说话。 “不相信?你不是有灵力吗?”松花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有难以言明的倾慕和向往,又有着复杂的不甘和愤怒:“你是神女芷花的女儿,因为你有灵力,所以我所布下的任何巫术迷障,都影响不了你。” 松花脸色愤恨:“如果没有你,我就是巫族能力最强的女子,等我十八,就能被推举为下一任神女,可是……” 松花的表情狰狞起来,她每动一步,身上的环佩就会叮当作响:“你为什么要出现?芷花离开巫族不就表示舍弃了巫族?为什么还要生下一个有灵力的女儿?为什么!” “你冷静点!我没有要当神女的意思。” 松花气笑:“没有要当神女的意思,却被神女山灵选为神女,你是在嘲笑我吗?” “不是!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松花姑娘,我知道我娘亲是巫族神女,但我这辈子都不会回巫族。” 松花一脸不相信:“你叫穆冰瑶?我不相信你,婉贵嫔说你口才好,大家都说不过你。” 穆冰瑶:…… 她指着后面祭坛:“是婉贵嫔让你设的?你是巫族女子,为什么要帮她做这件事?搅进皇室夺嫡,对巫族不会有好处。” 松花冷哼:“帮她?你说那个苏婉?我帮的是巫族,她答应等她儿子登基后,会将神女山方圆百里全划给白巫族当自治部,每年还会给巫族五百石的米粮。” 穆冰瑶摇头:“你这样也想当巫族神女?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不用等十皇子登基,就会让巫族带来灭族的灾难?” #187松花已死,祭台怎么办? 穆冰瑶叹了口气:“我猜婉贵嫔应该是这样告诉你的。她让你施猫鬼巫蛊,等过了子时,她自己的儿子以及萧良妃的两个女儿应该会苏醒,然后其他的皇子公主通通死去,所有的罪过就都会牵引到萧良妃身上,让你安全顿走。” “没错,有问题吗?” “有,问题可大了。你以为后宫的嫔妃都像巫族一样天真?她怎么可能做了这样大逆不道的事还留下把柄?自然是狡兔死走狗烹,将白巫族全灭了,以免留下她儿子继位的污点。” “不可能!她答应我的。”松花瞪大眼睛,气愤的道。 “不论你相不相信,现在你的大黑猫已死,你已经杀不死所有的皇子公主,赶紧收手吧!你现在走,我不会为难你。” 松花笑出声,眼神充满恶意:“你以为我实施猫鬼,只是为了婉贵嫔的交易?” 穆冰瑶眉宇轻凝,小心戒备地看着她。 松花往她走近两步:“当然还要引你出来,一个放弃巫族十五年不闻不问的人,凭什么这时候出来抢夺神女的位置?” “所以?”穆冰瑶抬眉:“你想杀了我?” 松花咬牙:“你有灵力,我所有的巫术都影响不了你,但你也是血肉之躯,要让你死于非命也很容易。” “我死了,你就能当神女?” “你死了,芷花的血脉就没有了,神女山灵会从巫族里挑一个最强的女子当神女,而我,就是最强的。” 穆冰瑶皱眉:“我说……神女的位置能不能让?我让给你。” 松花讶异看着穆冰瑶。 “松花姑娘,相信你已经来一段时间了,应该知道我许婚给了淮王,我是要嫁给他的。只要你毁了祭台,让段锦活了,我去和他成婚生子,你自然就能得偿所愿。” 松花一惊:“你要成婚生子?你如果生子你的灵力──” 穆冰瑶截断她的话:“对我而言,段锦比灵力重要,我也不会回巫族。” 松花眼睛死盯着穆冰瑶,似乎在判断她说话的可信度。 穆冰瑶继续道:“还有,现在大黑猫已死,婉贵嫔已经暴露,她的儿子就算活着,也不会是未来皇帝,她对你的承诺更不可能实现。”穆冰瑶顿了顿:“你与其信婉贵嫔,不如信我。” 穆冰瑶更进一步:“我自小在穆府长大,又要嫁给皇子,你觉得我会想去南疆自治部?” “你说的是真的?”松花有些意动,穆冰瑶和淮王的事的确天下皆知。 穆冰瑶用力点头。 “好,我信你一次。” 穆冰瑶难掩心中激动:“谢谢你。” “穆冰瑶,你知道我们巫族实施巫术,这祭台谁建的,也只能谁毁去,其他人是没有办法毁了我的祭台。如果你一进来就杀了我,你的男人也活不回来。” 穆冰瑶点头:“巫术神秘莫测,我自然不会鲁莽。” 她抬头看天,亥时过了两刻钟。 松花知道她急:“不用急,我现在施术还来得及。” “有副作用吗?例如反噬?” 松花手一顿,点头:“这祭台用的是十皇子的血建的,现在毁了,对十皇子的精神会有损伤,但会损伤成如何,要看十皇子的造化。” 穆冰瑶心头骇然,更惊讶婉贵嫔的狠心。 “你后退一点。” 穆冰瑶往后退了两大步,紧张了一晚上,此刻终于可以松懈下来,只要解了祭台,这件事就落幕了。 松花张开双手在自己胸口比划,手指灵活地打了一个诀,口中念念有词,正当她要将自己右手食指指尖点向祭台,一个女人突然从另一侧冲出── “你们外族人都不可信!” “松花!” 一个着宫女服饰的女子,拿匕首直往松花肚子刺去,松花闪避不及,腰部被画了一道刀口。 穆冰瑶举起袖箭,直接朝那宫女发射! 箭矢直射入宫女后背,黑紫色的血渍晕染了宫装,穆冰瑶忙冲过去推开她,将她的匕首踢开! 松花捂着伤口一脸不可思议:“香华,你……”看到自己伤口流出来的血色惊恐道:“匕首有毒。” 穆冰瑶整个人发冷:“你中毒了?” 穆冰瑶忙将解毒丹拿出来,松花叹了口气:“来……不及了。”那毒还是她给婉贵嫔的。 松花双手开始麻痹,吐了一口黑血,视线开始模糊不清:“穆冰瑶,我没办法毁去祭台……” “松花!”穆冰瑶脸色煞白:“告诉我,我可以怎么做?” 松花一脸愧疚:“对、对不起……” “冷静点,别放弃,那有没有什么巫术可以……” “巫术?” 松花震了一下,用渐渐麻痹的右手,在自己身上比划,突然之间,从她口中飞出一道金色光芒,冷不防朝穆冰瑶的眉心撞去! “啊!”穆冰瑶大骇:“那是什么?”她摸自己的眉心,却摸不到任何东西。 松花眉毛耷了下来,虚弱道:“我松花一心一意想得到灵力,想不到最后却是把自己豢养一辈子的精魄送给了你……方才进入你体内的,是我的本命蛊金云蝉,会不会用,就靠你自己了……”松花渐渐闭上眼睛。 “松花!”冰冷从穆冰瑶的脚底窜上来,直灌透她的心脏:“松花!” 松花彻底死去,一个向往当神女的巫族女子,就这样被后宫妃嫔利用,死在这肮脏污秽的后宫角落里。 这个骤变让穆冰瑶方寸大乱,松花已死,这个祭台怎么办? 若半个时辰内祭台没毁去,段锦就再也醒不过来…… ***** 龙吟宫。 过了亥时,太子和大公主也都昏迷了过去。 皇帝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在龙吟宫看到这个景象,他的子女全昏迷在他眼前,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整个龙吟宫大殿笼罩在一股低迷肃杀的气氛中。 刘淑妃走到皇帝面前,流着眼泪问:“皇上,已经快到子时……” 如果两个儿子都在她面前醒不过来,她一定会崩溃! 所有的嫔妃都望向皇帝,一脸焦急无助。 皇帝道:“都别慌,瑶丫头还没回来,齐护卫说她已经找到了祭坛,一定会成功的。” “呵呵……哈哈哈──” 发出嘲笑的,是跪坐在地上的婉贵嫔,她头发散乱,脸颊红肿;现在她看向众人的眼神,有一种豁出去的痛快。 “那可是巫族的巫女,穆冰瑶一个小姑娘懂那些东西?说不定她早死在蕙风斋了。” 齐敬和照夜怒瞪着婉贵嫔,皇帝踹了她一脚:“说,子时一过,朕的孩子们会如何?” 婉贵嫔抬眼看向皇帝,眼神里杂揉着幽怨与痴情:“皇上,铭儿是个乖孩子,他只是年纪小了点,他以后可以当一名好国君的。” “朕问你过了子时,朕的孩子们会如何?”要不是理智尚存,他早一剑杀了苏婉。 “会如何?”婉贵嫔一脸忿忿:“大黑猫死了,所以他们死不了,但只要祭祀成了,他们就永远也醒不过来,除了铭儿和那贱人的两个女儿。” 刘淑妃哭着冲上前,抓着婉贵嫔就给她一巴掌:“本宫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本宫的孩子!” “可是萧雪凝那个贱人和我有仇!如果我的计划成功,所有的迹象都会把猫鬼巫蛊的罪魁祸首指向她,到时她就不是一个死字能解脱;而她的女儿,也会活在生母杀了皇帝子嗣的阴影中,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只可惜……都是那个穆冰瑶,都是她坏了我的好事!都是她!”说到最后,婉贵嫔几乎是用吼的。 萧良妃不顾仪态地跑到婉贵嫔的面前:“你说我的女儿会醒过来?是真的吗?苏婉!到底是不是真的!” 婉贵嫔哈哈大笑:“本来是,但现在就不知道了;如果穆冰瑶坏了巫女的祭台,说不定连你的女儿都醒不过来……” “不!”萧良妃尖叫一声,忙要冲出龙吟宫:“快!快去把穆冰瑶叫回来,不准她破坏祭坛!快!” “萧良妃,你给朕坐下!” 皇上一喝,萧良妃呆楞当场;她已经没有办法思考,两个女儿昏迷不醒的模样,折磨她到了极限。 萧良妃眼泪流了下来:“苏婉,你好狠的心!” “狠?”婉贵嫔一脸不屑:“我有你狠吗?都是皇上的妃嫔,你仗恃着位份,处处打压欺负我们;高婕妤、李才人没有受到你荼毒摧残?而我,因为生了铭儿,你更加见不得我好!苛扣月例、侮辱罚跪,更可恶的是让我在铭儿面前给你擦鞋!” 婉贵嫔恶狠狠的瞪向萧良妃:“你是故意在铭儿面前侮辱我的,你知道铭儿躲在棉被里哭得有多惨、做了多少次恶梦!” “本宫──”萧良妃脸色苍白到透明,而皇帝射来的眼神,又让她踉跄两步。 刘淑妃平时与她最不对盘,这时不忘踩她一脚:“本宫还以为你多有本事,和本宫斗也就算了,想不到这么龌龊,你真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吗?小十还是皇上的骨肉!” 皇帝整个龙颜震怒:“全公公,传朕旨意,萧良妃恃宠而骄、品行不端,担不起‘良’字封号,即日起,撤除封号,降为贵人。” “皇上!”萧贵人跪跌在地,不敢相信皇上会这样对她。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萧贵人和婉贵嫔身上,没有人注意袁清砚。 袁清砚盯着昏睡中的段锦,他想着:如果现在出手,他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弄死段锦,无论穆冰瑶有没有成功,段锦都醒不过来。 只要没有段锦,她可以属于他…… #188瑶儿,本王来接妳了 袁清砚滚动喉结,内力不知何时已经汇聚到右掌,只要一道无形的真气,就可以贯穿段锦的脑,然后…… 袁清砚心脏猛烈跳动,手指像被一条无形的线牵引,让他缓缓抬了上来,内力凝聚于指。 然而就在此时,坐在段钊身边的皇后行动了。 皇后本来坐在段钊身边。 杨德妃、照夜和齐敬守在段锦身边,但现在快到子时,人人心浮气躁,加上萧嫔与婉贵嫔的争吵,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在皇子这里。 皇后手拈一根银针,巍巍颤颤的想刺段锦脚底── “铛”! 清脆声响吸引所有人朝皇后这边看来。 是皇后头上的九尾凤钗,掉落在汉白玉的地板上。 皇后站在段钊和段锦两张床的中间,银针藏于宽袖内。 “皇后,你做什么?” 皇后僵硬道:“本宫的凤钗掉了,惊扰皇上,请皇上恕罪。” 皇帝如鹰隼的利眸审视着她,但皇后雍容捡起地上凤钗,让周嬷嬷帮她插回发上。 皇后对上袁清砚毫无情绪的表情,眼里满是气愤委屈,竟是他坏了自己好事。 袁清砚叹了口气。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恶魔,她果然比自己狠多了! 为什么救段锦?袁清砚审视自己的手。 因为,他舍不得她伤心。 子时的更声响起── 所有的妃嫔都对着自己的皇子喊了起来。 “太子、太子!” “老七,嫣儿!” “老四、小八!” “钧儿!我的钧儿!” 即使是跪在地上,被侍卫看押的苏婉,也伸长脖子看向最早昏睡的十皇子段铭。 同一时间,殿外传来令人闻之战栗的猫唳,此起彼落,凄厉无比! 所有人满是怖惧之情。 “皇上,都子时了,老四和小八怎么还不醒?而外面……” 皇帝眼睛赤红,难道穆冰瑶失败了?就算失败,段铭也应该醒来不是?可是连他都还双目紧闭,毫无动静。 “太医!” “是。” 御医们鱼贯上前,开始各项检查,突然,皇帝看见段锦的右手动了── “老七!” 皇帝一叫,所有人都看向段锦,只见段锦陡然睁开眼,一个鲤鱼打挺直接翻然下地:“瑶儿!” 随着他的清醒,身边的段钊、段钤、段钧、段铨都醒了过来,隔一道屏风的公主们也缓缓睁开眼睛。 所有嫔妃喜极而泣,这证明猫鬼巫蛊已经解除,连内务府的郑满等人和后宫禁卫军都忍不住欣喜落泪── 终于不用再抓猫,太好了! 段锦看着不断巡视自己的杨德妃,安抚道:“母妃,孩儿一切都好,瑶儿呢?回来了吗?” 杨德妃一边欣喜抹泪,一边摇头。 段锦看着就要往外冲,被杨德妃拉住,以眼神示意皇帝。 所有皇子公主都来到皇帝面前跪下:“儿臣让父皇担心了。” 皇帝眉宇也终于松了开来:“没事就好,都起来!” “谢父皇。” 段锦焦急道:“父皇──” 皇帝摆摆手:“去吧!把瑶丫头给朕平安带回来。” 段钊一脸漠然看着段锦离去的背影。 就在这欢乐气氛中,有人发出尖叫── “铭儿!我的铭儿为什么没有醒?铭儿!” 所有人一脸错愕,皇帝立刻走到十皇子身边。 袁清砚清冷的声音响起:“婉贵嫔,你施以猫鬼巫蛊,就没有想过反噬吗?” 苏婉一愣:“什、什么反噬?” “你和魔鬼交易,难道不用贡献什么给魔鬼?” ***** 段锦没等齐敬和照夜,直接施展轻功来到蕙风斋。 远远的,段锦就看见蕙风斋后殿一片金光,许多戍守后宫的侍卫和探头出来的宫女都在交头接耳,谈论那道直冲天际的金芒。 “瑶儿!” 随着金光,段锦一路来到小院,看到无言、王妃小队、照月、照风,以及翼龙,全都惊愕的站在小院前,瞇着眼,张嘴看着飘浮在半空中,浑身笼罩金色光雾里的穆冰瑶。 齐敬带着照夜,也一路奔来。 照夜看到穆冰瑶就想冲上前,被照月拉住:“王妃叫我们不要过去。” 段锦道:“齐敬,无言,守在外面,一只苍蝇都不能放进来。” 段锦缓缓走向前,抬头望着半空中被金光笼罩的女子。 是他的小仙姑。 穆冰瑶闭着眼,柳眉舒展,面容如玉,平和而温婉。她长而翘的睫毛微微卷着,在金光的笼罩下,泛着淡淡金光。 段锦想到自己方才被她弄晕,嘴角扬起淡笑。 君子有仇报仇,不过本王不用药,直接吻晕她就行。 “瑶儿,本王来接你了。” 穆冰瑶纤长的睫毛轻颤,彷佛听到了段锦的声音,缓缓张开眼睛── 穆冰瑶从半空中往下看,就见到俊美无俦的段锦对她张开双臂,一双魅惑勾人的桃花眼瞅着她,唇角勾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张开眼第一个看到的是他,真好。 穆冰瑶也伸长手臂,身子缓缓飘下,直接投进了段锦怀中。 ***** 话说穆冰瑶一个人六神无主的站在祭台前,看着祭台上矗立两旁的白色蜡烛、水酒杯盏、一些精致繁复的祭器、画符,还有一碗像血一样的液体。 穆冰瑶不敢乱动,又焦急万分,在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内若想不出办法,段锦便再也醒不过来…… 更糟的是,她的胸口突然袭来一阵灼热感,而且愈来愈剧烈!穆冰瑶抚住胸口,在祭台前痛苦蹲下;灵力让所有感度放大,穆冰瑶觉得此刻宛如置身火海,后背的衣服甚至已经湿透。 然而顷刻间,一股从脑海里传来的声音提醒她,放松,这是松花的本命蛊要寄生在她体内的融合过程,只要融合完成,松花的本命蛊就会成为她的本命蛊,并为她所用。 穆冰瑶立即坐在地上,努力放松肌肉、放空精神;不知过了多久,灼痛感消失,取而代之的却是宛如置身冰窖的酷寒。 此时若有人在穆冰瑶身边,就可以看见穆冰瑶的脸从一片火红突然褪为雪白,肌肤上甚至结起一层冰霜,轻颤的睫毛上还沾着霜花,双唇呈现令人惊恐的黑紫色! 如此反复叁次,每一次虽然仅是须臾,但炙热与极寒的痛楚对穆冰瑶而言却是致命的煎熬,每一刻都像永恒般持久!终于,在最后一次陷入冰窖滋味结束后,穆冰瑶睁开了眼睛。 她急喘着气,顾不得自己不舒服站了起来,然后发现祭台上那些她看不懂的符咒她看懂了,那些繁复神秘的祭器,什么骨笛、巫盅、招魂铃……不只名称,连怎么用她都知晓;这时穆冰瑶没有时间喜悦,她抬头看月亮,距离子时只剩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穆冰瑶站在祭台前,闭起眼睛开启灵力;在一片幽黯的脑海里,渐渐浮现一只金色云蝉,牠通身金亮,拍打着近乎透明的金纱羽翼。 她在心中问着,如何解除眼前这台猫鬼巫蛊?金云蝉开始飞翔旋转,然后穆冰瑶闭着眼,双手自动张开,就像刚刚松花一样在自己胸前比划,打了一个美丽繁复的手印── 她自己没看见,祭台上的符咒四处飞散,无火自焚、招魂铃发出清脆的声音、那碗似血的液体打旋;穆冰瑶彷佛听到成百上千的猫唳,随着她手势变化,声音更加凄厉,最后一个手诀收束,盛血的血碗整个碎裂开来,但碗中的血消失,化成一道红雾和着特别尖锐的猫嗥一起消失在夜空中。 不知为何,穆冰瑶就是知道,猫鬼巫蛊已经解除,但她在张眼之际,看到十皇子段铭的脸痛苦纠结在一起;她心脏一揪,段铭已成为巫蛊反噬的牺牲品。 就在她整个人松懈之际,金光范围愈来愈大;原来金蝉趁这个机会,把所有巫蛊知识全传导给她。 无言等人过了子时闯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个样子。 #189青城郡主 穆冰瑶真的太累了。 段锦有满肚子问题想问她,但她在熟悉的木梨香里,竟直接睡着了。 可今晚除了穆冰瑶,没有人睡得着。 段钊把自己关在太子府书房,两眼不聚焦盯着自己桌案上的手。 昏迷时,他做了一个梦。 是梦吧?但又如此真实;他梦到在母后的凤央宫,他亲手拿了一杯毒酒,强行灌入穆冰瑶口中,把她……毒死? 不!他怎么会做这种事,得到穆冰瑶是他一直期盼却求不得的事,他怎么会做这种梦? 梦里,他穿九龙戏珠的明黄龙袍,穆冰瑶一身正红宫装,那是只有嫡妻才能穿的颜色;而她头上戴着金灿灿的九尾凤钗,对了,与今晚母后头发上那支一模一样。 梦中的他意气风发、睥睨天下。 可是自己竟强迫穆冰瑶喝下毒酒,还将她推倒在地、踩断她的腰骨;当着她的面,说穆冰莹才是他心中最爱。 怎么可能? 不只如此,他还梦到自己迎娶穆冰瑶的画面,穆冰瑶成为他的太子妃,为他练琴习舞、为他筹谋擘划、与众文武百官斡旋;还为他直奔边关找樊青出手,对付老七身边最厉害的影卫。 然后,她助他登基,让段锦交出黑豹骑的兵符,引他到宫门,最后死于万箭穿心,让他坐稳江山! 再接着,穆冰瑶为他生下一名男婴,但他却放任穆冰莹毒死出生不到一个月的孩子,只因他听穆冰莹说,那是穆冰瑶和老七的孽种…… 段钊惊出一身冷汗,梦里的穆冰瑶哪有可能和七弟有私情?她一心一意为自己出谋献策、百般讨好自己,反而是自己嫌弃她为歌姬所出,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庶女,所以暗地里和穆晟、王牧联合,打算利用完穆冰瑶,李代桃僵,让穆冰莹为后…… “那是梦吗?还是真的?” 梦里的自己那么顺利、那么意气风发,反观现在的自己处处掣肘,如此窝囊? 对了!是从今年那场宫宴开始,他第一次认真看穆冰瑶,他是喜欢她的,也想与穆冰瑶议婚;可偏偏听信了穆冰莹放出的谣言,怒而毁婚,硬生生将她推往老七的怀抱。 从此之后,所有的一切都不对了! 都是穆冰莹的错。 穆冰瑶虽是庶女,但她聪明高傲,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是他自己让穆冰瑶失望,进而视若敝屣,最后不屑一顾,转投老七怀抱…… “不!她是本太子的!” 段钊“砰!”一声,双掌击在桌上,震得文房四宝都移了位! 他眼中尽是红丝,回想整个晚上查猫鬼时,老七与穆冰瑶间的亲昵,段钊就觉得自己快被妒火烧死。 他想到怀君山那一夜,他与穆冰莹的颠鸾倒凤。 那一晚固然有春宵醉的影响,但他把穆冰莹当成穆冰瑶,那一夜是他最恣肆欢愉、最动情的一夜;他很清楚,不是因为春宵醉,是他以为身下的女子是穆冰瑶。 是穆冰瑶! “瑶儿……” 段钊口中念着穆冰瑶的名字,声调里有他自己都震撼的情愫,那是一种甜蜜又折磨的滋味。 如果能再回到梦中,他会疼惜她,疼他们的孩子,与她共享大好江山。 段钊狰狞的表情恢复自然,戴回为人称道的尔雅面具。 首先,他要先解决穆冰莹。 ***** 慕君山庄京城别院,白衣如仙的男子一样对月无眠。 妍芝拿了一件袍子上前:“公子,更深露重……” 袁清砚清眸扫过妍芝手中轻裘:“妍芝,在你们眼里,本公子竟已弱不经风?” 为了帮穆冰瑶算出猫鬼出没的方向,袁清砚进宫前又吐了一口血。 妍芝是八观音之首,八观音和洪喨一样,对袁清砚极其死忠,这几个月袁清砚吐的血、损耗的内力比去年他参加武林大会力抗群雄消耗的还要多。 妍芝道:“公子,穆二小姐已经没事,猫鬼巫蛊也已经解决,您还担心什么呢?” 公子的脸都快要比月光还苍白。 袁清砚转身又抬头看向月亮:“你知道吗?本公子今天……差点杀了段锦。” 妍芝一震,没有说话。 袁清砚自嘲的嘴角上扬:“真的差点……到现在还有点后悔。” 袁清砚像在对妍芝说,又像自言自语:“你说,本公子可以用什么来打动瑶儿,让她分一点目光给本公子?” 永安王府一家有女百家求的盛况,虽不可能真让穆冰瑶和段锦解除婚约,但他表明心迹的那一刻,到现在他还激动着。 他是真的愿意以慕君山庄的一切为聘,只要她愿意…… 袁清砚突然道:“周磊什么时候回京城?” 妍芝恭敬道:“今日收到飞书,周老先生后日到达。” 袁清砚点头:“这一趟去北周,周老可有说什么?” 妍芝表情凝重起来:“周老说,快要入秋,许多北边游牧部落都有蠢蠢欲动的趋势。” 袁清砚点头,北周地处偏寒,一到冬天粮食便会不足,加上今年北周大旱,大秦却是丰收,朝廷还收到他们想和亲求粮的国书。 “北周与大秦偃兵熄武两年,镇守永济关的樊青竟闲到要本公子开书单给他。”袁清砚一笑:“你说,本公子应该要建议皇帝让樊青去练练兵,还是同意北周派使臣和亲?” 妍芝皱眉,小心抬眸看着自家主子背影;她怎么觉得光风霁月的主子,那动听的声线透着一股阴谋的味道? “如果不同意北周的和亲求粮,那就是逼人家来抢了,那仗就得打起来;打仗只有樊青当然不够,还要派人押粮督军,给边关将士感沐皇恩,最好是派个皇子去……” 袁清砚突然眉宇舒展,一脸灿烂:“若同意和亲求粮,哪个皇子是好选择?” 有一种冷,叫做妍芝觉得冷。 呜呜……公子,您还是我熟悉的公子吗? ***** 第二天朝堂上热闹非凡,但也只谈两件事:后宫猫鬼与北周的和亲求粮。 昨晚猫叫得几乎整个皇城睡不着觉,朝堂上百官得知婉贵嫔对所有皇嗣施以猫鬼巫蛊,令所有皇嗣昏迷,全跪了一地! 要不是穆冰瑶,所有皇嗣都将死于非命,这震撼简直快将太和殿屋顶给掀了! 要知道每个成年皇子背后都有支持者,一想到几只猫差点让自己倚靠的大船翻覆,这些臣子怎么受得了?一个个跳出来参奏,最后苏家株连九族,判斩立决。 有人受过就有人领功,昨晚捍卫后宫的一干人等,通通明令行赏;被提出来仔细讨论的,就是穆冰瑶。 穆冰瑶一介女流,尚未及笄却有勇有谋,从一开始识破猫鬼巫蛊,到最后破坏祭台,挽救皇嗣性命,整个殿上官员没有不歌功赞叹! 这还七煞星?没有穆冰瑶,皇嗣都死光了,段氏江山都没了!所以瞧瞧,那“耳聪目明”的朱大人是不是该致仕?那言官林大人是不是该修理? 穆家二小姐就是我大秦福星! 赏!必须赏!还得好好赏! 热闹声中永安王脸色很不好看,他对穆冰瑶更深恶痛绝了。 昨日白天她让永安王府丢脸,晚上又在后宫大出风头,完全把这几天玉蝶回京的风采给压下去。 礼部一名侍郎执笏上前,慷慨陈言穆冰瑶助淮王扫荡流寇、充盈国库、造福地方;接着又白玉献帝、破解猫蛊,挽救皇嗣,应该直接封以诰命。 此议还获得所有大臣们的一致认同。 穆晟当场懵了,他不过是和叶氏很缠绵地……睡了一觉,早上不小心落枕,是今天起床的姿势不对吗?自古诰命都是对重臣的母亲或妻子的加封,不但有御赐诰命文书,还享有俸禄,但这从没有对未婚姑娘施以诰命的说法呀? 另一个觉得自己今天就不该下床的永安王直接气炸毛! 顾玉蝶赢穆冰瑶的地方就是身份地位,一旦穆冰瑶得了封赏,那玉蝶完全失去和她竞争的本钱。 最后睿智的皇帝大手一挥:“诸位爱卿,礼法制度不可废,封诰命于礼不合。有鉴于明年一月穆冰瑶将与淮王大婚,她在青城给朕得了二十四斤羊脂白玉,青城又是淮王封地,朕决定封穆冰瑶为青城郡主,享邑叁千户。” #190本王也想和妳一起睡得跟猪一样 这一封,封得群臣直呼皇帝高明! 穆冰瑶得到皇家封赏,有了郡主之位,还有封邑,但封邑在未来丈夫的封地,亏不了国库,真是皆大欢喜。 皇帝斜睨段锦,直问:“老七,对朕的旨意,可有意见?” 段锦怎么会有意见?小仙姑给他挣的钱比青城千户还多好吗?更何况他的钱就算通通给穆冰瑶,他也没意见。 更令他高兴的是,皇帝这一封赏,等于他已同意明年一月让他和穆冰瑶大婚,他都要乐上天了。 顾况一脸冷凝,穆冰瑶成为郡主,虽然与顾玉蝶一样,但实际上却大大不同。 顾玉蝶被封为永安郡主,是因为占了身份便宜,没有俸禄也没有封邑。 可是穆冰瑶的青城郡主,却是实打实靠功绩得来的;除了封号,每年还有封邑收入,这收入不归穆府,全是穆冰瑶的,那绝不是顾玉蝶可以比得上。 更别说青城与淮王密不可分。 皇帝这招使出来,就是暗示他,淮王的正妃属于穆冰瑶;他若知进退,给玉蝶请婚淮王的事,就不应该再提。 热闹的事谈完,糟心的来了。要不要同意北周和亲求粮? 北周幅员广袤,但终年不是严寒风雪,就是扑面飞沙,土地十分贫瘠。所以粮食,一直是北周最头痛的问题。 北周民风剽悍,游牧民族多,因此北周朝廷对边境部落一缺粮就往大秦跨界牧马,常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以前北界有云家军,云家覆灭后,驻守永济关的樊青也是一员猛将,所以这两年北周安静如鸡。 只是今年北方又大旱,别说寸草不生,连动物都瘦得只剩皮包骨,眼见秋天已到,大秦的稻米肥得跟虫子似的,就是大秦的苍蝇,都比他们北地的蚱蜢大只,让许多部落首领口水直流,可是他们也忌惮樊青的防守,于是几个部落首领上书北周朝廷,想出了和亲求粮,探探大秦的想法。 皇帝让百官提看法,堂上吵得不可开交。 武将说北周言而无信,送个公主来又如何?几百石粮过去总有吃完的时候,难不成吃完他们再送一个公主来,他们的女人这么值钱?还是说我大秦皇室好色? 文臣吹胡子瞪眼,说圣人有云‘民吾同胞,物吾与也。’此时就要展现我大秦圣君博爱百姓、恩加四海。 武将又说那你家圣人有没有提醒你,咱们大秦还有一个苏冉将军,正在南方打伯虑,军粮你考虑了没有?还有,你以为百姓种田和你磨墨写文章一样容易?说有就有?今年丰收也保证明年丰收?今年给了出去,明年若有需要你拿什么补? 文臣气到骂武将是不是担心皇上选了和亲,就显得武将无用武之地?还骂武将只知穷兵黩武,一旦两国开战,苦得还不是边境百姓? 总归一句话,武将坚持打,因为北周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文臣主张和,可以彰显大秦有容乃大皇帝仁爱。 最后一起面向皇帝:“请皇上定夺。” 皇帝却转向袁清砚:“国师,你怎么看?” 袁清砚挑眉:“有一句话叫‘恩威并施’,北周懂得拿出诚意,咱们大秦当然也不会拒人于千里;只是要我们雪中送炭,也要送得我们高兴才行。” 袁清砚继续说:“两国交易,只谈利益。百姓种田粒粒皆辛苦,这不只是北周生存的命脉,也是我大秦命脉;既然要交易,就要对大秦有实质好处;公主好,我们留;公主不好,我们增加其他要求,也没有不对。” “其他要求?” 段锦听出奥妙来了:”比如战马。” 下面武将倒抽一口气,眼睛都亮了!这可比公主吸引他们。 一个文臣道:“北周最值得骄傲的就是他们的骑兵,他们怎么可能把他们精心培育的战马给我们?” 袁清砚仍是一副从容优雅道:“这一点不该我们烦恼。” 一位文臣又道:“如果谈判破裂,对方岂不是又要骚扰我北方边境?” 袁清砚更是一脸理所当然:“他们敢抢,我们就敢打。” 这么斯文的声音,说出这么霸气的话,实在很对武将的胃口,这才是大国的范儿! 可袁清砚想的不只这些:“况且这仗要打,恐怕还打不起来。打仗首重粮草,他们粮草从哪里来?后勤接得上吗?北周今年大旱,可没本钱打长期战,而我军也不是吃素的,想快狠准在我大秦边境狠捞一笔,能捞多少?给军队都不够,还能给百姓?这种损不了敌人、又自毁长城的事,北周是不会做的。” 众大臣一脸赞叹,果然是家里有金矿的,忒会做生意。 ***** 因为猫鬼巫蛊,皇帝动了恻隐之心,直接免了段钊的禁足,还允他在太子府办个筵席,和兄弟们联络联络感情。 下朝后,段钊亲自将穆冰瑶的请柬交给段锦。 段锦早归心似箭,接了帖就跑了,穆冰瑶昨晚睡在了淮王府。 回到淮王府,发现小仙姑仍睡得酣甜,忍不住倾身吻她。 穆冰瑶羽睫搧动,缓缓睁开睡眼:“你回来了?” 段锦捏捏她睡得通红的双颊,瞅着她膨松凌乱的头发,初醒的清丽少了平时的慧黠,多了叁分娇憨:“你睡醒的时候都这么可爱?” 穆冰瑶打了个呵欠,揉揉眼睛:“现在什么时辰?” “快午时了。” “什么!”穆冰瑶整个惊醒,搥了段锦胸口一下:“我怎么睡到这个时辰?你是不是对我做了什么?” 段锦一脸哀怨:“本王倒是想对你做什么,只可惜有人睡得跟猪一样。” “你没对我做什么,我怎么会睡得跟猪一样。”说完想下床,却立马被段锦整个人圈进怀里。 “本王也想和你一起睡得跟猪一样。” 穆冰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知道你早朝辛苦,让我起来,你陪我用膳?” “是,青城郡主。” “青城郡主?”穆冰瑶一脸懵。 两人用膳,段锦告诉她早朝的事,听得穆冰瑶不敢置信。 段锦夹了菜到穆冰瑶碗里:“父皇这么做,是在敲打师傅。” 穆冰瑶点头:“你不怕永安王不高兴?” “师傅虽疼爱女儿,但不是不分是非的人;更何况他不知道顾玉蝶与太子皇兄合谋的事,若知道,恐怕更不能计较了。” 穆冰瑶心沉下来,顾玉蝶的药瓶出自官窑,但等到段锦的人去要档册,却这么巧“档册缺失”,段钊已经早一步,把证据湮灭得干干净净。 用完膳穆冰瑶就要回穆府,一到就发现门口有宫里马车驻足,几个禁卫军守在门口。 段锦道:“册封圣旨来了。” 穆冰瑶和段锦一下马车,果然管家就迎了上来:“二小姐,全公公来颁布圣旨,就等您了。” “全公公?” 全公公竟亲自出马,两人迅速往正厅走去。 只见穆府大大小小全员到齐,包含老夫人,当然王氏和穆冰莹一脸不平。 几句客套后,全公公就开始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穆府二小姐穆冰瑶品行贤良,聪慧机智;助淮王扫匪匡助社稷、破猫鬼以全皇嗣,居功厥伟,足为闺阁典范,特敕封为青城郡主,敕玉书、印信、青城食邑叁千户;其母芷娘育女有功,特晋为穆丞相平妻位份,追封从叁品诰命夫人,钦此。” “谢主隆恩。” 王氏气到快要背过气去。 一个贵妾来恶心她还不够?芷姨娘直接晋平妻、从叁品诰命?让一个死人与她平起平坐,这是想把她这个威远侯之女逼死吗? 还有穆冰瑶从宫人手中接过玉牒封书、印信,也看得王氏眼红心痒。 穆晟让老管家忙将圣旨请至祠堂供奉起来,又说了几句奉承的话,递了一个重重的荷包,就送全公公出去。 照夜年纪小,却是个精明的,马上跪下:“参见青城郡主。” 这一喊,穆府所有女流突然意识到一个事实,穆家从前最被瞧不起的庶女,今日起,成为穆府身份地位最高的那一个,就是正二品的老爷,看到穆冰瑶都要请安了。 郡主可是超一品。 老夫人带头,后面跟着叶氏和张嬷嬷及一干奴仆,直接在穆冰瑶面前跪了下来:“老身(妾身/奴婢)参见青城郡主。” 穆冰瑶正要去扶,就被老夫人以眼神制止,然后瞟向王氏母女一眼。 穆冰瑶会意,老夫人此举,是要敲打王氏和穆冰莹。 王氏怒道:“穆冰瑶,你竟敢让老夫人对你下跪参拜,太不孝了!” 老夫人斥责道:“王氏,在青城郡主面前不得无礼。” 叶氏也道:“姐姐和大小姐还是跪下吧!否则传出去,人家还以为姐姐和大小姐不服圣旨。” 王氏惊愕地看着叶氏,咬牙切齿道:“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这里也没有你站着的份。” 段锦一直在边上看热闹呢!他声音平淡,但其中的冷冽却让王氏母女不寒而栗。 #191主子要影卫吃虫子,影卫也不得不吃 王氏银牙轻颤:“殿下,对外礼数是不可废,但在穆府,穆冰瑶毕竟是晚辈……” “王氏,难不成等穆冰莹嫁给太子皇兄,在这穆府里,你也敢让太子皇兄给你这个岳母行礼?” 王氏倒抽一口气,无论内外,皇权始终高于一切;穆冰瑶被封为郡主,还是一个有封邑的郡主,敕书在手、印信傍身,她不跪都不行。 咬牙闭眼“咚”一声跪下:“臣妇(臣女)参见青城郡主。” 穆冰瑶俯视睇着王氏母女半晌,才转身亲手扶起老夫人:“祖母,您老人家年事已高,以后免去跪拜之礼,孙女以后仍会去向祖母请安,祖母再怎么说,都是瑶儿的祖母。” 老夫人欣慰的拍拍穆冰瑶的手背:“乖孙女,我穆府出了个好孙女。” 穆冰瑶笑道,看着叶氏:“以后祖母还会有孙子,一定也是个好孙子。” 叶氏被说的脸都红了;王氏也脸红,气红的。 穆晟回来,倒是跪得一点都不含糊,君臣之礼,他老狐狸拿捏得透透的。 老管家又来汇报,说外头有人给郡主送礼了。 是玉莲嬷嬷。 玉莲笑着行礼:“奴婢见过青城郡主。” 穆冰瑶也笑:“玉莲嬷嬷免礼。” 后宫的宫女、太监鱼贯入内,一箱一箱的物品被搬进来;有首饰、布匹、配件,琳琅满目。 玉莲将好几份礼单送到穆冰瑶手上:“这是宫里刘淑妃、张贤妃托娘娘一起给您送来的,都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啊!估计不久大公主府、二公主府也会送谢礼过来。”又刻意说:“内务府备的赏赐听说皇上不满意,又重新添了些,最迟明儿个也会送到。” 段锦和玉莲嬷嬷一起离开,然后管家又传,皇后身边的周嬷嬷来了。 周嬷嬷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前几天才拿毒药灌人家嘴,现在可以笑着对人家道贺:“这些是皇后娘娘给青城郡主的。一是感谢郡主救了太子性命,解除后宫猫鬼之危;一是恭贺郡主册封。”周嬷嬷上前一步,表情极尽诚恳:“郡主,前阵子奴婢无礼,还希望郡主不要放在心上;您知道,其实娘娘是很看重郡主的。” 穆冰瑶只是淡笑说声“感谢皇后娘娘厚爱。”她知道就算她是郡主,只要莫氏一天是皇后,段钊一天是太子,她就没有向皇后撒气的本钱。 “周嬷嬷客气了,瑶儿不会不识抬举。”这两句已经是她的极限。 穆冰莹上前道:“周嬷嬷,冰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娘娘了,十分想念。” 周嬷嬷绷着脸:“穆大小姐,娘娘凤体违和,实在没有精神见你,这阵子就不用进宫去请安了。”不好意思,周嬷嬷最近压力大,绷不住。 她的话让王氏和穆冰莹脸色苍白,连穆晟都一脸尴尬。 等周嬷嬷一走,穆冰莹就爆发了:“贱人!你到底在皇后面前说了本小姐什么?让娘娘这么不待见我!”说完就举起手,想扑上去扇穆冰瑶耳光,但随即被照月一手拦下。 “大胆,你想行刺青城郡主?王妃,需不需要将此行凶未遂的刁女拿下,移送奉天府?” “什、什么?”穆冰莹懵了,为什么她连巴掌都还没掴下,就要送奉天府?还有,说她行刺未遂又是什么鬼? “穆冰瑶!你眼里还有没有穆府?”王氏闻言也气得涨红。 穆冰瑶还没发话,就听穆晟大喝一声:“够了!敏柔、莹儿,你们还想被关祠堂?” 穆晟愈看愈觉得王氏倒胃口,果然没有比较没有伤害,同样精明干练,但人家叶氏多好,出得厅堂、入得厨房,可以在母亲跟前尽孝,闺房里又温柔解意,哪像王氏,成天只知道给他找麻烦! 女儿也是,堂堂穆府嫡女,被王氏教成了什么样? “你们通通给老夫记着!现在瑶儿是御封的青城郡主,人家不让你行礼是客气,让你行礼是抬举,所有人都给老夫安分一点。哼!”说完甩袖走了。 当天穆府又来了好几波送礼的人,都是来祝贺穆冰瑶的,当然也都用羡慕眼光看穆晟,人家怎么就这么会生?唉! 王氏一口银牙也都要咬碎了! 安分?安分是什么东西?安分能让她的女儿被皇后喜欢吗?安分能让穆晟的心回到她身上吗?安分能把叶氏赶走、让穆冰瑶去死、让她泄心头之恨吗? 不能! 那她为什么要安分?如果她不去争取,她要的永远也得不到! 那不叫安分,叫懦弱! ***** 穆冰瑶成为郡主,但锦瑶二人都没时间庆祝;当天晚上,段锦就出城去了;治不了段钊毒害杨德妃的罪,就在其他方面让他不安生。 穆冰瑶没了大妖孽骚扰,便在房里专心和本命蛊‘说话’。 穆冰瑶有灵力,这是金云蝉一开始不知道的,后来感应到穆冰瑶源源不绝的灵力,竟雀跃地在屋里乱飞。 灵力对自然感应极其敏锐,所以当金云蝉告诉她养蛊之法,穆冰瑶理解很快;只是明白并不代表她就会去做,她对养那些毒物没兴趣。 可是穆冰瑶对巫术很好奇;她有大风族长的训练,又有母亲灵力的解封,加上自己精神力异于常人,对周遭空气流动的变化,感应与运用,更信手拈来。 她在身前挽了一个手势,在心里对照夜说话。 (照夜,你是不是对影叁有好感?) 没多久,就看到远在小厨房的照夜咚咚咚的跑来,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冲到穆冰瑶面前:“王妃、王妃你──” 穆冰瑶乐了,用了巫术的一个诀,竟可以把传音入密的距离推到整个琼琚苑,实在太强了! 她高兴地继续玩,隔着门墙,闭着眼睛,突然头往右边转,手自然挽了个手印,繁复却美丽,照夜看得有些出神,都忘了自己正在害羞,只楞楞瞪着她家王妃。 突然穆冰瑶张眼取笑照夜:“今晚守夜有影叁,他现在肚子饿了?敢情你在小厨房捣鼓不是为本郡主,是为了影叁?” 照夜俏脸“轰”一声,一朵红云染了全脸,让穆冰瑶开怀笑了出来! 果然那天的西瓜就不简单。忙挥手:“去吧、去吧!快做宵夜去,免得把某人饿得从树上摔下来。” 只听外面传来一阵沙沙声,然后就一个重物落地的声音──碰! 接着传来影叁幽幽求饶:“王妃……” 照风、照月忍俊不住笑出来,气得照夜大喊“不煮了!饿死好了!”说完就羞答答的跑开了。 穆冰瑶笑到眼泪都出来了:“放心,她舍不得你饿,等等你就有面吃了。” 影叁很不好意思地说:“谢谢王妃。” 穆冰瑶坐在她平常乘凉的躺椅上,天上的星星、月亮、月季的味道、萤火虫的光亮,都和以前一样,却又不一样。 她伸出手,一只萤火虫飞到她纤白的掌上,她又看到月季树下的大风草,金蝉立刻告诉她大风草可祛风消肿、活血化瘀,立刻叫了声:“影一。” 影一从树上跃了下来,恭敬道:“王妃。” 穆冰瑶没有说话,手上优雅结着手印,只见萤火虫飞到大风草上旋了一下,通身的光亮变得更绿,然后飞到影一面前。 “张嘴。” 影一瞪大眼,脸也绿了,千万别是他想的那样…… “王、王妃?” “张嘴。” 好吧!主子要影卫死,影卫不得不死;主子要影卫吃虫子,影卫也不得不吃! 树上的影二笑得很欢:“大哥,你只要想现在眼前飞的不是苍蝇,心情就会愉快一点。” 影一心里脏话一串,小本本先记着。 一道绿光直接射入影一口中,影一只觉得一股青草味在口中蔓延,然后……然后脸色大变,感觉一只虫子直冲胃底,腹部立刻如猛浪翻滚── “快去茅房,等出来之后,你被大黑猫撞伤的右肩瘀血就散了。” 影一以最快的速度冲向茅厕。 一道迅如电掣的黑影闪过,穆冰瑶想叫影一已经来不及,皱眉道:“真是的,跑这么快,本郡主话还没说完呢?” 只好叫影二下来:“影二,去茅厕告诉他,叫他别被自己解出来的粑粑吓到。” 影二好奇问:“王妃,会解出什么东西?” “啊──” “喔喔。”穆冰瑶一脸遗憾,来不及了,他吓到了。 众王妃小队十分好奇影一到底拉了什么神奇粑粑,能把自己吓成那样,纷纷跑去围观,穆冰瑶也不管他们,因为叶姨娘来了。 叶氏手上拿了一摞册子,穆冰瑶便带着她进屋去了。 那可是叶氏两个哥哥给穆冰瑶找的好店铺和庄园,两人商讨一阵,决定明天一起去看看。 叶姨娘点头:“我和两位哥哥说一声,让他们明天也一起去。” 穆冰瑶送人到门前,亲切却反常地执起叶氏的手,看得照风照月一阵心惊,王妃又想送什么虫子给人? #192温润如仪 穆冰瑶握着叶氏的手,沉默片刻道:“姨娘身体很好,明年瑶儿一定有弟弟可抱。” 叶氏羞红了脸:“那就承郡主吉言。” 叶氏走后,照风忙问:“王妃,您刚刚……” 穆冰瑶笑若灿星:“没什么,就送她一只营养的虫子,刚刚在院里抓的。”说完回到案前,专心看着叶氏送来的册子,明天要去看店铺呢! ***** 第二天穆冰瑶先进宫谢恩,才与叶氏和她两位哥哥见面。 叶氏的大哥叶家驹相貌堂堂,颇具儒雅之气,果然秀才出身,谈吐不俗;二哥叶家骏相貌也斯文,但一双眸子犀利雪亮,对数字极其敏感,算数之快,反应更是灵敏,完全看不出是个浸淫四书五经的举人老爷。 这两兄弟给穆冰瑶的印象十分好。 一大早,他们就带着穆冰瑶看了她圈起来的店铺,以及两兄弟特别推荐的商家,一个早上谈下来,就成功交易了五家。 叶氏兄弟一路下来,对穆冰瑶也是暗自心惊。 传闻中的天下第一红妆集美貌与才华于一身,这几个月的事迹传的沸沸扬扬,能石场赌石、书院辩儒,能破猫鬼巫蛊、白玉献帝……;想想都觉得传言夸张。 然今日一见,却让人大感意外;即使二妹已经说过,但穆冰瑶还是让两个大男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让叶氏兄弟更好奇的是,她手上可运用的钱财,几乎没有上限;就算淮王倾全力支持,那金额也实在庞大;兄弟两人对视一眼,光她个人财力,似乎不逊于整个叶家。 但聪明的两人,自然不会多问。 就在他们完成第五家商铺交易,谈完价格出来,突然看见两个男人拉扯着一个蓝色布衣的女子,要往小巷子走去,那一身淫靡气息,隔条街穆冰瑶都闻得到,马上说:“照风、照月。” 两人直往巷子掠去。 穆冰瑶等人也跟了过去,那女子分明被下了药。 “放开那姑娘。”照月拔剑喝道。 穆冰瑶等人过来,刚好看到一个魁梧汉子架着一名四肢无力的女子,那女子泪流满面,浑身散发恐惧害怕的气息;另一个男人手上拿着刀,正和照月、照风对峙。 这两人一看就是当地地痞,提刀的男人淫笑道:“我说姑娘,爷的闲事,你管不起。” 站在后面的叶家驹冷笑道:“好大的口气,这里是天子脚下,两位背后的人难不成连天子都不能管?” 提刀男人道:“看几位衣着不凡,想来家里也有几个臭钱,但如果还想在京城做生意,就要学会什么能管、什么不能管,为了这么一个女人败了家,可得不偿失。” 被架着的女人哭颤着请求:“救我……” 另一个地痞斥道:“闭嘴!老大,何必和他们废话?” “是啊!何必和他们废话?照风、照月,留活口,本姑娘倒要看看,是谁可以让我败了家。”穆冰瑶话一出口,照风照月便冲了上去。 架着女人的男子转身要跑,照风已经在他腿上划了一剑,拉过蓝衣女子送到照夜身边。 照夜忙拿出一颗药丸给那姑娘:“这是解毒丹,吃了会好些。” 没多久,照风照月就制服了两个歹人。 照月一脚踏在男子胸口:“说,靠山是谁?好让我们涨涨见识。” “哼!说出来吓死你!快放了爷,我家主子还可以饶你们一命。” 照风一掌搧在那男人脸上:“说,别浪费时间,是谁让你们做这种禽兽不如的事?” 照月脚下更用力一踢,痛得那男人哇哇大叫! “说、我说!是李家叫我们做的!” 男人说出口后,就见蓝衣女子身子一晃,然后难过的一直掉泪。 穆冰瑶问:“哪个李家?李旭?” 男人痛苦捂着脚,疵牙咧嘴道:“是李时家的……李家。” 叶家驹对穆冰瑶解释道:“李时是李旭的堂弟,算是李家旁支,但和李旭关系很好,惹上他……”京城皇商,第一世家啊! 穆冰瑶反而笑了:“喔,只是李旭的堂弟,我还以为是多了不起的人物。影六!” 一道黑影落下,把叶家叁兄妹吓了一跳。 “王妃。” “送到奉天府给荣大人。” “是。” 叶家叁兄妹瞪大眼,这就是传说中的暗卫? 穆冰瑶看向那位姑娘,衣着素雅,但掩不住她的清丽气质。 穆冰瑶道:“你受了伤,先和我们走,我让大夫给你瞧瞧。” 想不到女子竟摇头:“多谢姑娘相救,为了小女子得罪李家,不值得。”女子手脚恢复行动能力后,对着穆冰瑶一行人一揖,转身就想离开,结果一走,就踉跄两步、摇摇欲坠,照月忙扶着她。 穆冰瑶道:“姑娘,我做事不喜欢半途而废,救了你就要医好你,否则岂不是白救了?”说完转身先走:“跟上吧!不想走的话,照月,打昏她扛走。” “是。” 蓝衣女子瞠目看着穆冰瑶背影,这个看起来比她年纪还小的女子,说话竟如此霸气? 叶氏上前对她一笑:“姑娘,我家二小姐心肠好,别辜负她,走吧!” 一行人进入一家叫‘一品状元楼’的酒楼,半个时辰前,穆冰瑶才成为这家的老板。他们要了一间厢房,叶二少派人去请大夫,在厢房里给蓝衣姑娘看病,还叫人去抓药。 蓝衣姑娘姓温,竟是徐州大儒温知新的女儿,叫温如仪;从小温如仪便与表哥汪越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并在温如仪十四岁时定下婚约。 汪越家世清寒,却颇有读书天分;二十就成了举人,可以说是温知新最得意的门生。温大儒对他视若亲生,温如仪更是一心相待,只等他大比登科,缔结连理。 两年前春闱;汪越受了风寒,九天应试,没叁天就被抬了出来,这一耽误,就要叁年。 汪越不甘心,留在京城湘竹书院苦读;他写信给恩师,温知新父女都十分赞同,并全力支持,提供他一切所需。 温知新甚至写信给湘竹书院山长,请他照顾汪越。 谁知没多久徐州有时疫,温知新不幸离世,一个清儒并没有留下多少遗产给女儿,但温如仪一毛不少的支持汪越在京城所有用度,只期待他金榜题名,两人得以重聚。 京城米珠薪桂,温如仪开始给人家绣嫁衣,补贴汪越在京城的花销。她本身也是有名才女,却为了汪越,每天刺绣到半夜才就寝。 一年前,汪越不知何故,给温如仪的书信愈来愈少;写信回徐州,都是因为阮囊羞涩。然而绣嫁衣是一门技术活也是一门体力活,耗工又耗时,无法多接,为了多做一些,温如仪常彻夜不眠,病了也不敢休息。 最近半年,汪越一封书信全无,而温如仪母亲早逝,唯一的姨娘此时竟要她给徐州富户当妾室,她不肯,就带着简单行囊,拖着孱弱身躯,靠着想见情郎的毅力,一步一步走到了京城。 但到了京城才知道,汪越因本身才气,加上外表俊秀,竟得了李家赏识。 李时的父亲将自己的嫡女李霜许配给他,要让他当上门女婿。 汪越见到她不但不顾念旧情,还将李霜带到她面前,告诉温如仪他现在喜欢的是李霜,并将两人的定情玉佩还给了温如仪,两人婚约就此取消。 就在温如仪心灰意冷、不知何去何从之际,遇到了那两个壮汉,强迫她喝了软筋散,意图对她不轨…… 叶氏听到后半段已经忍不住,直拍了桌子:“好一个嫌贫爱富的陈世美!” “多谢这位夫人,对如仪感同身受。”这已经是温如仪这两年来最大的温暖。 叶氏兄弟对温如仪的遭遇也很忿忿不平,尤其李家在京城是皇商,在商场上和叶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狭路相逢火花也不少,对李家这种行为很不齿。 叶大少就道:“读书人没有风骨,将来就算为官,不是成为逢迎拍马之徒,就是贪官污吏之辈。” 叶二少瞇着犀利的眸子:“这汪越在京城书生间有些名声,想不到是靠着温家救济才有今天,哼,李家也忒没眼光了。” 叶氏道:“李霜我也知道,娇纵跋扈的很,之前仗恃堂哥李旭是驸马,家姐在悦宾楼吃饭,还对家姐很不客气。”叶家大姑娘叶紫荆嫁给礼部一名五品侍郎,虽是小官,但夫妻和美,生活幸福。 这一听不得了,叶家兄弟竖毛了。 叶大少脸黑了一半:“竟也欺负到紫荆身上?” 叶二少也挑眉:“我叶家的女儿哪里能委屈,这李霜……大哥,你说怎么办?” #193跟着本郡主很危险的 温如仪一听慌了:“两位公子,李家权势滔天,如仪知道两位公子仗义,但家业奠基不易,要与李家作对,还请叁思。” 温如仪没有一听见人家要替她报仇就高兴不已,反而会劝人家叁思,以免自毁家业,穆冰瑶和叶家兄妹对她因此高看了不少。 那汪越若真是人才,未来岂无飞黄腾达的一天?竟要辜负这么善良娴淑的女子,去娶一个跋扈千金;就算将来高中,得了高官,女方岂瞧得起他? 叶大少微笑道:“温姑娘放心,我叶家虽比不上李家,但给汪越和李霜施点绊子,还是绰绰有余。” “对,不能让那姓汪的好过!” 一直没有说话的穆冰瑶微笑看着叶氏;叶氏是穆府贵妾,底气不足,但在自己家人面前,却真性情流露,那豪爽利落的个性,和楚玉歆很像,都是家里呵护长大的。 这叶家看起来,十分爱护家人,是个护短的;不错,她喜欢。 “既然要让人家不好过,隔靴搔痒有什么意思?” “郡主的意思是……”叶氏眼睛晶亮。 “郡主?”温如仪吓了一跳,忙站起来,有些手足无措。 叶氏拉着温如仪的手:“温姑娘坐下来,眼前这位是皇上御封的青城郡主,穆二小姐穆冰瑶。” 温如仪“啊”了一声:“今年的第一红妆。” 穆冰瑶的名声这半年来如日中天,特别是在各学院儒生口中,简直成了传奇。 赫赫有名的凌氏兄弟便是折在她手里。 温如仪上前一揖:“民女拜见青城郡主。” 穆冰瑶将她扶起来:“免礼。”她看着温如仪:“温姑娘,若汪越回头,你还接受他吗?” 温如仪呆了半晌,正色道:“朱弦已断、明镜已缺,我温家虽不是什么显贵人家,但自有风骨,不能任人欺凌;他既还佩于我,我与他自是路人,此生不再交集。” 穆冰瑶面露满意之色,这辈子,她最讨厌渣男。 叶二少问:“郡主有什么想法?” 穆冰瑶看了照月、照风一眼,两人立刻走到外面守着。 “李旭是李家未来家主,却因为尚公主而绝了仕途,这是他最大的遗憾;这两年,他积极培育李家子弟,送了很多人进书院读书,希望他们能为官,这才是李家未来能否更上层楼的关键。” “难怪李家会看上汪越。”叶大少恍然大悟。 穆冰瑶点头:“李家仗恃外戚身份,在商场作威作福,又想送人进官场,但李家子弟资质平庸,所以才给了汪越之流可乘之机。” 穆冰瑶看着满桌菜色:“这一品状元楼菜不错,地点也好。” 叶家骏挑眉:“郡主的意思是……” “叁天后,本郡主每十天提供一份新菜单,不但保证是皇家内廷御用膳食,还兼具养生功效;两个月,咱们让一品状元楼成为京城权贵首选,甩李家悦宾楼几条街。另外,本郡主让人先送五十颗玉石毛料给你,我看过叶家金玉满堂的首饰,叶家的师傅,本郡主很满意。一样两个月,让金玉满堂成为李家奇珍斋最大对手。” “等……等等。”一向稳重的叶大少有些吸收不了:“郡主说的是五十颗?不是……五颗?” 穆冰瑶笑眼弯弯:“本郡主忘了说我很会赌石,这一趟去青城收获不少。还有,等玉成玉老先生完成羊脂玉雕刻,我让他去金玉满堂当客座,你们看行吗?” 叶家人倒抽口气,想淡定但很难;行啊!哪能不行? 那玉成是谁?是玉家第六十叁代传人,也是目前唯一的传人。 有玉老在金玉满堂,其他玉器商铺谁还能称为对手? 穆冰瑶眨眨眼:“玉石古董首饰类的商铺,须要诚信和口碑,本郡主就不揽这个活;咱们是亲戚,玉石毛料我提供,六四分帐,到时玉老先生也请叶家替我多照顾,叶大公子你说成吗?” 这不用算数好的叶二少,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穆冰瑶在抬举叶家,毕竟工匠每家都有,但好的玉石难寻、玉成更只有一个。 他还有些不好意思:“这样郡主吃亏了。” 穆冰瑶道:“不吃亏,我手上未来这些田庄商铺都必须透过你们打理,那些玉不值什么;更何况,玉石场就在青城,想要随时可以去拿。” 叶大少觉得自己有些晕。 “有了货源,要对付奇珍斋真的没什么。”叶二少一脸红光,摩拳擦掌,真有大干一场的雄心壮志。 看着穆冰瑶和两位兄长谈得兴高采烈,叶氏却把注意力放回温如仪身上。 温如仪沉稳的气质,让叶氏很喜欢,而她发现,穆冰瑶也在暗中观察她,对温如仪的感觉应该也不差。 等他们叁人生意谈得差不多,叶氏问:“郡主,对付李家已经有了方针,那个负心汉,咱们要怎么办?” 穆冰瑶笑得更自信了:“天地很大,但文人的圈子很小,尤其是官场,背弃师门另投他人,你以为他会被人瞧得起?只要把他嫌贫爱富的事暗中宣传一番,汪越就算高中,想在京城谋官,作梦去吧!” 吏部还在大妖孽手里呢! 叶二少皱眉道:“湘竹书院的明镜先生与李家交情不俗,书院应该会挺汪越。” “那又如何?汪越目标是明年春闱,巴结的对象就不是明镜先生,而是科考的主考官。翰林院的欧阳墨、乔景行;弘文馆的刘创、程明,以及礼部尚书楚江,这五人烹经煮史,学生满朝堂,皇上几乎是让这五人轮着主持科考。明年,应该是轮到礼部尚书楚江了。” 穆冰瑶神秘一笑:“本郡主许多天没见到玉歆了,照夜,去打听一下,今晚太子宴玉歆去不去?” “是。” 叶氏拍手笑道:“是了,郡主和楚大人千金玉歆小姐是手帕交。” 叶二少嘿嘿两声:“这汪越看来运气不好。” “我们能做的不仅如此,这些书生一进闱场,没有九天出不来,那座位食宿安排也是学问。” 叶氏又问:“郡主,那这又应该找谁?” 穆冰瑶瞟了叶氏一眼:“叶姨娘,您是不是忘了自己丈夫是丞相了?中书省那些人,哪个不是父亲底下喽啰?你说,这事儿该找谁去说?” 叶氏脸上一红:“郡主,夫君也是你爹,你不也能说?” “女儿哪比得上姨娘的枕头风?淮王殿下说父亲最近上朝偶而会傻笑,也不知是谁的功劳?” 叶氏的脸红成了虾子,叶家两兄弟原本觉得委屈这妹妹,但现在看她过得愉快,穆大人对她好,又有郡主这样的人护着,整个人比在家里还要明亮高兴,都打定主意,要对穆冰瑶的事更上心。 众人取笑一会儿,温如仪突然站起来,盈盈在穆冰瑶面前跪下:“郡主,如仪孑然一身,徐州是回不去了,京城更是人海茫茫,不知落户何方?请郡主收如仪为婢,做牛做马,如仪都愿意。” 众人静默,穆冰瑶看着她:“温姑娘,你别看我成了郡主,我的仇家可不少,跟着本郡主很危险的。” 温如仪笑容恬淡:“郡主,天不妒人是庸才,以郡主的见识能力,自然非我辈中人;刚才如仪若没有郡主相救,现在已是沟壑中一具受辱的无名尸,又何来危险之说?” 穆冰瑶感觉温如仪浑身透着刚毅坚韧的气息,眼神澄澈,的确是下定决心了:“跟着我可以,但你做奴婢不适合;你方才听到我与叶家公子的谈话,知道本郡主事多如麻,你觉得自己能做什么?” 温如仪侧头想了想:“以前父亲在时,曾帮如仪请过一名奇人当先生,他在徐州经营了一家餐馆,却常四处云游。如仪曾帮先生代管餐馆一年,幸不辱没先生所托,餐馆名声在徐州是排得上号的。” “如仪姑娘说的可是徐州易牙居?” 温如仪诧异道:“叶大公子知道?” 叶二少高兴抢话道:“何止知道,我们兄弟与父亲到徐州,一定住易牙居。” 叶大少笑:“郡主,如仪姑娘若经营过易牙居,您将整个一品状元楼交给她都没问题。” 穆冰瑶想不到温如仪一个书香家庭出来的姑娘,竟有这样的才能? 温如仪就在一品状元楼住下,穆冰瑶让照夜留下来照顾温如仪两天,又派影七影八暗中保护,预防李家又派人来。 #194本太子被禁足,可都是因为妳啊 穆冰瑶和叶氏准备回府,一出一品状元楼,就见到段锦朝她们走来。 “参见──”叶氏要对段锦行礼。 “无须多礼。”知道小仙姑重视叶家,段锦对叶氏也很客气。 叶氏很懂得看脸色,知道要一个人回穆府了。 穆冰瑶瞧段锦满头汗,拿了帕子就给他擦:“怎么这么匆忙?用膳了没有?” “没呢!下朝听说你在这儿,就来了。” 穆冰瑶想了想:“我陪你用膳,走。”拉着段锦就往外走。 段锦失笑:“这里不就是酒楼?不在这吃?” 穆冰瑶小声说:“这一品状元楼已经是我的了,要吃随时都行;我们去悦宾楼。” 段锦笑得由她拉着,反正悦宾楼就在隔壁街,而小仙姑拉他上悦宾楼准没好事。 “有事?”段锦牵着她的手,两人漫步走着。 “去刺探敌情,两个月内,我要让一品状元楼取代悦宾楼,成为京城第一楼。” 段锦挑眉:“娘子这么努力赚钱?” 穆冰瑶嘟嘴:“没办法,咱们要养的人口不少。”她小声道:“倩儿昨晚传书,说伍将军征了不少人,还顺便送来了唐晔最近的花费。” 看到那个数字,穆冰瑶也无法淡定。 “不足从本王那先挪去。” “不行,你以为你那能少花钱?而且你几个意思,干嘛让齐敬将账本都丢给我?” 段锦一脸理所当然:“小仙姑是本王娘子,中馈交给娘子不是应该的?” “那不是你府里的,而且足足十几本!”穆冰瑶怒目瞋视,那是黑豹骑的账本,绝不能见天日的,他居然就这样送到她那里去。 “本王没耐心,不然今晚本王去琼琚苑,咱俩一起看账本。” 穆冰瑶心里呵呵,心想咱俩一起还能看账本? 段锦一双桃花眼灿若繁星,他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凑近穆冰瑶:“瑶儿的表情,看来不想看账本。” 穆冰瑶瞅着段锦一张俊美却暧昧的脸,咬牙切齿道:“晚上抓几只虫子咬你。” “本王比较喜欢瑶儿这只虫子。”故意俯身将脖子靠过去,一脸快咬本王的欠揍样。 段锦和穆冰瑶愉快上悦宾楼,除了点几样段锦爱吃的食物,把悦宾楼几个大菜也都叫上了,在厢房里摆了满满一桌,这一餐将近百两银子。 段锦失笑道:“刚刚才说要养的人不少,现在咱俩就这么食前方丈好吗?别忘了今晚有太子宴。” 穆冰瑶小声说:“我是来刺探敌情的,你尽量吃。” 穆冰瑶和段锦知道隔墙有耳,也不太聊正事,有一搭没一搭的,然后以传音入密将刚才救了温如仪,以及如何对付李家和汪越,告诉段锦。 ***** 穆冰莹十分期待今晚的太子宴,因为她已经很久没见到太子了;再加上皇后娘娘对她的厌弃,更让穆冰莹觉得自己一定要抓住太子的心,若自己没当上太子妃,以后岂不是要被穆冰瑶压一辈子? 穆冰莹穿上一袭品红金雀绸,上面绣着浅粉色的蔷薇花,十分艳丽照人;当她一出来,看见穆冰瑶身穿一件浅紫色水莲云锦,银蓝色的束腰将她的纤细身材烘托得窈窕曼妙,如瀑黑发披洒身后,一个飞仙髻插了一支青玉簪和点缀几颗珍珠发饰,整个人清丽雍容,不禁恨得牙痒痒,直想用自己的指甲抓花穆冰瑶的脸。 有些人不用太多装饰,自身的锋芒和气度就能逼退满园春色;穆冰莹咬牙,穆冰瑶有个郡主身份,自己无论打扮的再华美娇艳,也矮她一截。 见到穆冰瑶,段锦从马车上下来,一身紫红锦缎罩上浅紫轻纱,和穆冰瑶身上的几乎是一对。 “可以走了?” 穆冰瑶点头,段锦小心翼翼牵穆冰瑶上马车,直往太子府驶去。 穆冰莹觉得又气愤又心塞。 穆冰瑶不过一个庶女,凭什么可以当郡主?淮王还将她当成了宝亲自接送;而自己是堂堂丞相嫡女,赐婚太子,今日还是太子宴客,太子怎么就没想到要派辆马车来接她? “别哭,小心胭脂花了。”王氏一边给穆冰莹擦眼泪:“今晚太子宴好好表现,只要你成了太子妃,别说郡主,淮王妃又如何?还不是要跪在你脚下!” “娘说的对。” 适巧丞相府的马车驶了过来,虽然有母亲的安慰,但对照刚才的淮王府马车,心里又翻腾起来。 ***** 段钊的太子府规格宏伟、富丽堂皇。 今晚的宴席就摆在宽大的庭院中,五步一宫灯、十步一明珠,点缀得花园庭院宛如白昼。庭院中有人下棋、有人品茗,旁边还备了教坊丝竹,婢女备着水酒点心穿梭,十分周到。 当锦瑶二人进来,几个和段锦交好的世家公子和皇室宗亲,都笑着来和段锦打招呼,而楚玉歆几个名门千金也笑着拉穆冰瑶去聊天。 两人暂时分开,各自交际去了。 穆冰瑶现在已是郡主身份,不再是以前上不了台面的庶女,自然围着她和楚玉歆的女子多了起来;她们都十分好奇后宫猫鬼的事,也知道因为猫鬼巫蛊,苏家获罪、十皇子还没有醒过来,萧良妃甚至被贬为萧贵人,还失了宠,都悄悄交换情报。 男子那边,八皇子和袁清砚正在对弈,看到段锦,两人都起来行礼。 八皇子问:“七哥,瑶儿呢?皇弟想向瑶儿道谢。” 段锦睨了他一眼:“道谢?是想找她下棋吧?” 八皇子笑笑说:“道谢是真,找她下棋也是真,但皇弟更想知道,瑶儿和袁公子下棋,谁更技高一筹;皇弟方才已经连输两盘,要瑶儿帮皇弟报仇。” 段锦笑笑,但他自己更想挑战袁清砚:“一直听说袁公子武功了得,何时本王能与袁公子切磋切磋?” “江湖传言不可尽信,殿下谬赞。” “无心公子不用客气,不过父皇聘你为国师,就请国师将心力用在朝堂上,其他无关紧要的人事就少费心,以免又是吐血又是昏倒,让人担心。” “殿下放心,清砚对朝廷和『自己人』,绝对一样用心。” 这两个俊逸非凡的男人表面笑语谦和,周身却寒气逼人,四目在空中迸射的火花硬生生将许多世家公子逼出了凉亭,连八皇子都决定去晒一下月亮驱寒。 见其他人都识相离去,袁清砚感叹:“殿下何必苦苦针对,您所拥有的,是本公子求都求不来的。” 段锦对他举杯:“本王对于自己的东西一向占有欲强,还望袁公子海涵。” 袁清砚看向不远处的穆冰瑶,低下眼帘,掩去眼中不经意闪过的羡慕:“殿下眼光好。” “那当然。” “但瑶儿的眼光不怎么样。”袁清砚抬起眸子,里头已经是澄湛湛的清明。 段锦瞇缝着眼,这人果然不能愉快地聊天。 袁清砚提醒他:“上次在下提醒过,殿下最近桃花泛滥,瑶儿……” 段锦放下茶杯:“你放心,本王不会给你安慰她的机会,别再搞那些荷花把戏;至于你说最近开什么花都与本王无关,穆冰瑶,才是本王唯一的风景。”段锦站起来:“失陪。” ***** 在太子府的后院,穆冰莹兴奋夹杂着忐忑,方才她一到,就被人请到了太子府后院,这是太子要单独见她的意思? 果然不久,就见到段钊一身杏黄锦衣,身上绣的是四爪金龙衔珠,头上白玉冠,大步流星走来,穆冰莹想到在怀君山那一夜,不自觉红了双颊。 “冰莹见过太子殿下。” 段钊见到穆冰莹,同样想到那一晚,在他身下娇吟承欢的竟是她,而不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眸光闪过一丝冷凝。 要不是你,本太子不会失去穆冰瑶。 段钊露出谦和儒雅的笑容,亲自将穆冰莹扶起来:“莹莹免礼。” 莹莹?穆冰莹在段钊碰到她的手那一剎那,身子微微一震,娇羞得往段钊身上靠:“太子……” 段钊内心嫌恶,却露出自己最有自信的笑容,一把就将穆冰莹揽进了怀里:“本太子禁足这期间,莹莹想不想本太子?” 穆冰莹一把被搂进怀中,闻着段钊身上气息,是兰花带着龙涎香的味道;此时听着他调情的话语,让穆冰莹差点脚软!她心里兴奋到想尖叫,又怕自己真的叫出来,紧紧咬着下唇,脸都快红出水。 “本太子被禁足,可都是因为你……” “太子……莹莹、莹莹想太子……” 段钊勾起穆冰莹的下巴,望着一双饱含春水的眼睛,想到梦里她毒死了他和穆冰瑶的孩子,对自己将要做的事,就更问心无愧。 #195刀割的快感也是快感(段钊穆冰莹h) “听母后说,这阵子莹莹常去陪母后?”其实皇后说的是骚扰。 穆冰莹娇羞道:“这是……为人儿媳该做的事。” 段钊嘴角抽动:“莹莹有心了。” 穆冰莹却一脸委屈:“可是最近皇后娘娘对莹莹有误解,这都要怪瑶儿──算了,是莹莹不够好。” 快追问、快追问,本小姐才能说那贱女人的不是! 段钊一脸认同:“不够好没关系,以后用心点就好。” 穆冰莹闻言一僵,看着段钊泫然欲泣:“太子……” 段钊将她搂向自己,把她的身子往自己身上按,惹得穆冰莹一声惊呼:“太子!” “其实莹莹不用去讨(骚)好(扰)母后,以后你是要嫁给本太子的,让本太子满意更重要,你说是不是?”段钊低头,唇瓣靠近穆冰莹耳朵,说着蛊惑的话,一只手直接捏了穆冰莹的左胸一把,把穆冰莹惊了个够,耳根和脸颊腾地就红了。 “太子……” 穆冰莹整个人瘫在段钊身上,任段钊的手在她身上游走;怀君山那一次两人都因为中了春宵醉,对过程有记忆但不清晰,感觉是被药物催着走,但这一次,穆冰莹是实实在在清醒着,感受段钊在她身上探索。 他解了她精心打扮的衣服,手从腰部探了进去,一把扯下穆冰莹的绯色肚兜,将手贴在丰盈的饱满上,并且熟稔找到樱红的浆果,揉捏起来。 “啊……” 穆冰莹没想到今晚太子放下一堆宾客,单独把她约在这里,竟是要与她颠鸾倒凤,心里又欣喜又害怕!虽然她早失身于他,但这么明晃晃、赤裸裸的狎弄她的身子,让她觉得很羞耻。 “太子!嗯……” 段钊对穆冰莹不会怜惜,动作有些粗暴,不过穆冰莹和穆冰瑶有几分相像,毕竟都是穆晟的骨肉,甚至有些角度十分相似,让段钊摸着摸着,也欲望蒸腾。 他把穆冰莹抵在桌上,将她亵裤直接脱下,激起穆冰莹一阵惊呼。 “给本太子……” “啊!”一股刺痛从下身传来,段钊已经把手指刺进那尚未湿润的密道里:“疼……” 段钊看穆冰莹忍痛的表情,突然想到梦里穆冰瑶喝了毒酒的痛苦神色,眸中划过一抹冷厉,手下却没有停止,一直在她下身捣弄,并低下头,一口咬在她的脖颈上。 穆冰莹疼到眼尾都氤出了泪水,她忍着刺痛,心里惶恐害怕,可是她也不敢拒绝段钊,怕惹他厌恶,一边呜咽一边小声哀求:“太子……轻点……疼……” 穆冰莹这时恰巧撇过头,紧闭眼睛皱眉的表情神似穆冰瑶,让段钊瞳孔一张,直接掏出家伙闯了进去。 “啊──” 这虽然不是穆冰莹的第一次,但时隔久远,又没有经过充分的酝酿爱抚,甬道干涩,这一庞然硬物闯进,撕裂的痛楚几乎让穆冰莹痛晕;不过只要一想到对她这样做的是段钊,穆冰莹心里又生出隐密的快乐,她是和她心悦之人共度云雨。 “太子……冰莹喜欢太子……” “喜欢本太子?”段钊用力一顶:“那本太子怎样对你,你都接受?” “啊!”穆冰莹羞红了脸,撇开头:“嗯……” “这样呢?” “嗯……” 段钊双手提着她的腿,一边冲撞她,一边俯身在她胸部吮舐,渐渐湿润的甬道让他狰狞的肉柱进出更为顺利,粗沉的喘息间或夹杂女人娇吟,速度愈来愈快,穆冰莹只觉得下体被顶撞得彷佛要着火,刺痛中有淫靡的快感。 “太子……” 段钊又把穆冰莹翻过去,从背后进入她。 不看她的脸,他更能在脑海里意淫与他交欢的人是穆冰瑶。 他掐着她柔嫩的腰支,挺进再挺进,八仙桌上的茶壶和瓷杯都被撞移了位,发出清脆的声响,那声音让穆冰莹更明确知道段钊在她身上干什么;她咬着牙,坦白说,身体感受的欢愉比不上在怀君山的十分之一,可是只要想到在她身上驰骋的是段钊,是她心心念念的太子在她体内,她就感到无比满足! 满足和痛楚并存,穆冰莹眼泪啪哒啪哒的掉。 段钊就想让她疼!他侵略、掠夺、用力冲撞!他愈想得到那个人,对身下这个就愈痛恨,愈想狠狠折磨她。 “疼吗!”他在她耳边轻问,鼻息间的热气呵进她的耳轮。 “疼……” “要本太子停下来?”他用力一撞:“想清楚……” “不……不要!”细致的丝绸桌巾已经被穆冰莹的眼泪氤湿了一大片:“给我!太子给我……”即使是刀割的快感,也是快感。 段钊发出笑声:“骚货!” 他用力拍了一下穆冰莹的臀部,穆冰莹有片刻失神,然后深深的羞耻袭上心头。 段钊在快泄出来的时候,从穆冰莹体内拔出来,射在她背脊上。 穆冰莹被摁在桌上做了许久,早酸疼的要命,两只脚差点跪在地上。 段钊擦拭完自己,穿好衣服,才给瘫坐在椅子上的穆冰莹整理。 见段钊给自己穿衣服,穆冰莹回神,一股无法形容的委屈涌了上来,眼泪又掉下来:“太子……” 段钊已经把虚假的面具戴上:“弄疼莹莹了?” 穆冰莹没有说话,但下身如火燎的炙热感,让她双腿还隐隐发颤。 段钊将人搂进自己怀里,摸着她颈部的齿痕:“是本太子莽撞了,因为看到你,实在忍不住……” 忍不住想杀了你。 “呜……太子……” 段钊用食指揩去她的眼泪,眼神冰冷,可惜低着头的穆冰莹看不见:“反正你已经是本太子的人,几次之后……你就习惯了……” 几次之后? 穆冰莹身体感受不到欢愉,但心理的满足感却很真实;太子愿意碰她,是喜欢她的表现吧? 她娇羞地把头压得更低。 “明年莹莹就要成为太子妃,这半年要好好养身子,等明年进门,给本太子生一个白白胖胖的皇太孙。” 如果你能活到那时候。 段钊放开穆冰莹:“来人。” 一名婢女端者一盅饮品进来。 段钊亲手将它拿下来:“这是本太子从一位名医那里得来的偏方,能养女子身体又能助孕,趁热喝。” 穆冰莹受宠若惊的接过手中饮品,她明显闻到里头药草的味道,搅了搅杓子,里头竟然还有血燕! 她感动得眼眶都红了。 “本太子请了婆子专门为你调理,以后莹莹不要进宫去找母后了,每隔一天来太子府喝上一盅,明年大婚后,一定很快就能怀上本太子的子嗣。” “太子……” “快喝,别浪费本太子心意。” 穆冰莹高兴地啜了一口,味道还不错,可惜只能隔天喝。 “太子殿下,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了,若给莹莹方子,莹莹可以让娘亲帮忙。” 段钊捏捏她的鼻子:“傻瓜,是本太子想见你!” 想见你早点死…… 穆冰莹决定不浪费太子的用心良苦,一口气将补药喝得一口不剩。 段钊瞇着眼:“莹莹最乖了……” 见穆冰莹喝完,段钊又道:“你现在这样不适合去前院,本太子让人送你回府。” 穆冰莹闻言有点失望,可是自己此刻脖颈处痕迹斑斑,夏季衣服又薄,的确不适合,只能惋惜点头,依依不舍道:“那我后天来喝药,您要陪我。” 穆冰莹一个人被打包回府,坐在马车上,下体还灼烧得难受,不过她很高兴,太子是喜欢她的,虽然粗暴了点。 穆冰莹回味今晚的一切,突然想起,今天太子虽然疯狂,可是都没有吻她…… ***** 穆冰瑶本来和楚玉歆聊得很开心,亭子外却突然走来一个人。 楚玉歆起身给顾玉蝶行礼,而穆冰瑶安之若素。 是啊!不过几天,穆冰瑶已经不用起身向她行礼了;此刻她也是一名郡主,还是一名有封邑的郡主。 “楚姑娘,本郡主想和青城郡主私下聊聊。” 楚玉歆看了穆冰瑶一眼:“瑶儿,快开宴了,我先过去。” 顾玉蝶挥退两个丫头,自己上前来:“穆冰瑶。” 穆冰瑶好整以暇看着眼前人,这人终于不演了,看着反而舒服多了。 顾玉蝶冷凝着一张脸:“穆冰瑶,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本郡主回京图什么,你很清楚。虽然锦哥哥喜欢你,但如果你真为锦哥哥好,就不能拒绝本郡主嫁给他。要知道你的长姐赐婚给太子,她又是王家外孙女,你一个无足轻重的庶女,拿什么来帮助他?你不能这么自私,他需要我父王的支持!” 穆冰瑶点头:“郡主何不把这句话带给段锦?” “你以为本郡主不会?我只是不想让本郡主和锦哥哥的结合是因为利益。” “你现在也只剩这一点利益不是?”穆冰瑶支着头,差点笑出来。 #196有钱就是王法 “你──”顾玉蝶涨红了脸,让你说什么大实话。 她咬牙:“你对锦哥哥就这么有信心?穆冰瑶,没有我,以后也有别人,你不可能独占他!” “瑶儿不回答假设性的问题,而且以后段锦会不会有别人,也是我要烦恼的,就不劳郡主费心。”穆冰瑶站起来:“宴会时间要到了,本郡主先走了。” “穆冰瑶!”顾玉蝶怒喊。 “永安郡主。”穆冰瑶回头,整个神情散发的威仪,让当了十五年郡主的顾玉蝶都忍不住退了一步。 “别再拿这件事浪费本郡主的时间,你不能嫁进淮王府,根本不是我的问题,何不试着从你自己身上找答案?” 顾玉蝶瞠着眼,必须手撑着石桌才能站稳。 果然,她帮太子的事,段锦和德妃娘娘都知道了,顾玉蝶无比后悔。 ***** 筵席开宴,美酒珍馐,众宾欢宴。 穆冰瑶和楚玉歆说着要约大公主和九公主出来玩,就被高良娣一句有事相求,给带到了筵席后院。 上一世的太子府,高良娣算十分受宠,今天的筵席就是由她一手张罗。 再见到她,穆冰瑶有些感慨;如果说上一世整个太子府里除了自己,一心一意为段钊好的,大概也只有她了。 高良娣人不坏,所以穆冰瑶跟了她出来。 “良娣找本郡主,究竟有什么事?” 高良娣轻轻对穆冰瑶一揖:“宫里这次过世的高婕妤,是我的姑姑。” 穆冰瑶恍然,高婕妤和李才人平时受尽萧贵人欺负,成了婉贵嫔猫鬼事件的牺牲者:“请良娣节哀。” 看高良娣还有话要说,穆冰瑶道:“良娣有什么想问尽管问。” 高良娣却现出一个抱歉的表情,然后身后就传来一道声音:“瑶儿勿怪,是本太子要见瑶儿。” 庭院转角,闪出的杏黄身影,不是段钊是谁? 穆冰瑶紧皱着眉,怒目瞪着眼前两人。 她还是大意了,把上一世用在高良娣身上的信任用在了现在,实在是不可犯的错误! 照风照月立刻上前,戒护在穆冰瑶身边。 段钊让高良娣退下,看着穆冰瑶,心里的激动不可抑制;他忘情向前走了一步,穆冰瑶就后退一步。 “请太子殿下自重,你我私下见面实在不宜,恕本郡主必须离开。” 穆冰瑶一转身,四名太子府府卫就拦住了她的去路。 双方瞬间剑拔弩张。 穆冰瑶严厉地看着段钊:“太子殿下。” 段钊却一点也不恼怒:“瑶儿,中猫鬼巫蛊的时候,本太子做了一个梦……” 穆冰瑶宛如电击,浑身僵住。 “梦里瑶儿是本王的太子妃──” “殿下!”穆冰瑶阻止段钊说下去,但她震惊得心脏都快跳出胸口。 段钊一脸不吐不快:“瑶儿,本太子多希望梦里的场景是真的;你与本太子相濡以沫、为本太子鞍前马后,助本太子登上──” “太子殿下,您说了,那是作梦。” 段钊猛摇头:“可那个梦太真实了!瑶儿,如果你再给本太子一次机会,本太子一定会对你一心一意,绝不会像梦里那样、那样──” 说不出来是吗? 看来段钊是梦到上一世的情景,只是不知道他梦了多少? 穆冰瑶嘴角噙着笑,但眸中温度却比腊月还要寒冷:“太子,执着于梦境是不是太傻了?” 段钊满脸懊悔:“之前本太子会退婚,是受了穆冰莹的蒙蔽,误信了你与老七的谣言,可本太子是真心喜欢你的;你放心,本太子知道你不喜欢穆冰莹,她对本太子而言只是王家的外孙女,不久之后……她就不会碍你的眼了。” 穆冰瑶一愣,什么叫不久之后穆冰莹就不会碍她的眼? 她冷然审视段钊,突然想到上一世他是不是也这样对着穆冰莹说,只要大业一成,他就会把穆冰瑶解决掉,不会再碍你的眼了? 这个人,无论前世今生,都一样无耻。 “我不希罕。” “瑶儿,本太子会证明给你看。”段钊锲而不舍。 “千万别!太子殿下千万不要证明什么给瑶儿看,我说了,不希罕。” “穆冰瑶,你就那么喜欢老七?” 穆冰瑶回头,甜美的笑容往段钊胸口狠狠一撞:“是,被你发现了。”她瞪着那四个府卫:“让开!” 这次,穆冰瑶是真的走掉了,只留下段钊攥紧拳头,眼睛一瞬不瞬的凿在她的背影上。 穆冰瑶一离开小院,就看到段锦往她的方向走来,她迎了上去。 “瑶儿去哪了?本王找不着你。”段锦牵住她的手。 穆冰瑶闻着他身上混着酒香的木梨气息:“不小心被一只疯狗缠住,段锦,我想走了。” 段锦笑:“今晚街上有庙会,想不想去?” “嗯。” 两人正要走,迎面又出现两个人。 “七哥、瑶儿,你们要去哪?”八皇子喊了出来。 “瑶儿,是不是朋友啊,居然想开溜?”楚玉歆也一副别想撇下本姑娘的表情。 段锦和穆冰瑶对视,会心笑了出来。 好吧!庙会就是人多才热闹。 ***** 段钊还在恍神。 “曾有人说过,人生最愚蠢的,是想追回以前。” “谁!” 墙头上一抹月白身影,清贵地往下俯视。 段钊拧眉:“袁公子好大的胆子,敢爬我太子府的墙头?” 袁清砚一个旋身,白衣蹁跹,瞬间就站在段钊面前。 段钊咬牙:“本太子不知道,袁公子有听墙角的习惯。” 袁清砚一脸冷然:“墙角?本公子只听到一些没营养的废话,但不知道是谁说的?” “你──”段钊愠怒:“袁清砚,别以为你是父皇亲聘的国师,就可以目中无人;一个小小慕君山庄,本太子还不看在眼里。” 不知为何,段钊从袁清砚眸中看到了惋惜,还有……嘲讽? “想不到她抛弃了那么多,竟是要扶持这样一个人?也不知道这么多年,她有没有后悔过?” “袁清砚,你究竟在说什么,本太子听不懂!” 袁清砚抿唇,一脸听不懂是你蠢的表情:“本公子劝太子一句,会失去,就代表它从不属于你。” ***** 段锦四人来到热闹的东街。 今晚有庙会,城隍庙前搭了一个很大的戏台子,台上有人表演,又是窜火圈、顶罐子、翻筋斗的,好不热闹;而且整条街火树银花,灯火通明,摊贩无奇不有,四人都兴致高昂,只是苦了随员和暗卫,很难贴身保护。 段锦和八皇子看到一个射箭摊子,叫齐敬也下场,叁人开始比赛。 楚玉歆则拉着穆冰瑶去旁边,看一名老人家扎花灯。 “瑶儿你看,好可爱!”楚玉歆看到一个玉兔捣药造型的花灯,爱不释手;又看到一个画着梅枝的花灯:“瑶儿,这梅花花灯真清雅,九公主喜欢梅花,咱们买回去送她。” 穆冰瑶点头,问老板:“老先生,这梅花花灯多少钱?” “姑娘,叁文钱。” “好,这梅花花灯和兔子花灯,我们都要了。” 正当穆冰瑶的手要伸出去,一只纤葱玉手就伸了过来:“这只花灯是本小姐的。” 说话的人还想去拍穆冰瑶的手。 当然,以穆冰瑶的灵力是不可能让她拍到,很快将手收回来。 只见一名十七、八岁左右的少女,身穿锦服,头带珠玉,眉眼高傲地瞪了穆冰瑶一眼,伸手就要拿梅花花灯。 “慢着。” 换穆冰瑶握住少女的手腕:“姑娘,这花灯我已经买了。” 少女柳眉倒竖,甩掉穆冰瑶的手,盛气凌人地说:“本小姐管你买了没有?本小姐看上了,那就是本小姐的。”她看向老先生:“老头,花灯多少钱?” 老先生显然认识这个跋扈姑娘,胆怯地说:“李、李姑娘,这花灯是这位姑娘先看上的,做生意讲求先来后到……” 少女杏眼一凝,语带威胁:“臭老头,本小姐要的东西,还从没有到不了手的,今天你这只花灯本姑娘说要,就一定要带回去。你说,你要卖谁?” “这……”老先生来回看着穆冰瑶和那姑娘,不知该如何是好。 楚玉歆看不过去,这女人让她有遇到涟漪公主的即视感:“喂,你看起来也是个大户人家女儿,怎么这么不讲理?明明是我们先看到的,你一来就要抢,说你要就是你的,这天下还有王法吗?” 想不到这姑娘竟轻笑出声:“王法?本姑娘告诉你,有钱就是王法。” #197谁要给本王的娘子好看?(700珠加更) 有钱就是王法? 穆冰瑶和楚玉歆对望一眼,这是哪来的暴发户? 女子还自顾自道:“有问题吗?这世上没有钱办不到的事,若办不到,就是钱花的不够多;偏偏本小姐钱不少,整个摊子买下来都可以!” 女子平生最讨厌两种人;一种是比她有钱的人,一种是比她漂亮的人,而现在站在她面前的这两个女人,明显就是第二种人。 穆冰瑶轻道:“很抱歉,这花灯,本姑娘不让。” “你!”少女瞠着眼,看向老板:“老头,这花灯多少钱?” “叁、叁文钱。” 老板心里喊苦。 少女道:“本姑娘出五文钱。” 穆冰瑶眨眨眼:“六文钱。” 少女深吸一口气:“七文钱。” 穆冰瑶笑笑:“八文钱。” “你!”少女咬牙切齿:“本小姐出一两!” 周遭发出抽气声,一个花灯一两?这小姑娘是有钱,还是有病? 想不到穆冰瑶仍是文风不动,语气恬淡:“一两一文钱。” “一两五文钱!” “一两六文钱。” 少女炸毛了,看着穆冰瑶的眼神像淬了毒:“你是什么人?敢这样跟本小姐作对!” “一个讲道理的普通人,也认为这京城还有王法的人。”穆冰瑶声音清脆响亮。 周遭彼此交头接耳,对着少女指指点点。 少女无计可施,以往撒钱就能让她无往不利,想不到竟然因为一只灯笼踢到铁板,还是两个比她漂亮、也可能比她有钱的女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两个女人集她所有厌恶于一身,绝不能输! 她深吸一口气:“我出二两!” 全场爆出惊呼声!二两,平常一个家庭一个月的开支了! 穆冰瑶淡定地说:“二两一文钱。” 少女的声音高了八度:“你不要欺人太盛!” “霜儿,你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一个穿着青色长袍的白面书生走了过来,面貌清俊尔雅,语气温和。 少女一看到书生,立刻眼眶一红:“越哥哥,她们欺负霜儿,死命跟霜儿抢花灯。” 书生看到穆冰瑶和楚玉歆,楞了一下,安抚少女后,上前道:“这两位姑娘,难得在下未婚妻看上了那只花灯,能否将花灯让贤?” 穆冰瑶看着眼前一男一女,男的叫这姓李的姑娘“霜儿”;女的称男的“越哥哥”。心想今天什么日子?中午才救了温如仪,晚上就遇到冤家了。 眼前这姑娘就是李家的李霜,男的是负心汉汪越。 穆冰瑶说:“公子看起来像念过书的,怎么不问缘由、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我们让出花灯?不是该先问问是非曲直,依公理行事?” 汪越看向穆冰瑶,她的话让他很不高兴:“这位姑娘有必要为了一只花灯不依不挠?” 穆冰瑶挑眉:“事情只有对错,没有大小。这位公子,以后你在朝为官,是不是只要你心里认定的小事,也可以不问曲直的胳臂往里弯?还是公子也是禀持这位姑娘说的,有钱就是王法?” 汪越脸色严肃起来,他是明年要考春闱的人,形象很重要,但他也不能让李霜不高兴:“咱们这样争执十分影响老先生做生意,既然两位不肯相让,那么价高者得,如何?” 穆冰瑶微笑:“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二位倒是臭味相投,都喜欢用钱解决问题。” 汪越愈来愈不豫,自古读书人重视风骨,要视钱财如粪土才能展现自己的卓尔不群;眼前这位姑娘老是针对他读书人的身份出言讽刺,眼神阴鸷起来。 李霜拉汪越的袖子:“越哥哥,我一定要那只花灯。” 现在已经不是争花灯,而是意气之争。 穆冰瑶继续道:“不过价高者得也可以,至少对老先生是有利的;刚刚本姑娘出到了二两一文钱,公子要接着出价吗?” 汪越一脸不可思议,一只花灯二两一文钱?忙转身:“霜儿,别的地方一定有更漂亮的,咱们不一定要在这里买。” “不!本姑娘偏要!”她推开汪越,直接对着穆冰瑶:“二两五文钱。” “二两六文钱。” “叁两!” “叁两一文钱。” “你、你──”李霜指着穆冰瑶,几乎要目眦欲裂了。 “本姑娘出十两!” “霜儿!”汪越脸色一白,这简直是没脑袋的行为! 十两已经可以买京城外一亩地了,用十两买一只花灯当真疯了。 现场议论声不断,连老先生都懵了!十两,买他摊位上所有花灯也不到叁两。 “十两一文钱。” “十五两!” “霜儿!”汪越基本上已经面无血色了,毕竟他并不宽裕,也还没娶李霜,要他花十五两买花灯……他有读书他不傻! 当然,不傻的不只他一个,穆冰瑶点头:“好,让你;姑娘这么爱这花灯,那本姑娘就买这只玉兔捣药的。老先生,叁文钱。” “谢、谢谢姑娘……” 汪越和李霜呆若木鸡,突然“得标”让他们有些不适应。 楚玉歆哈哈大笑说:“这位有钱就是王法的姑娘,恭喜你,你以十五两高价买下这只梅花花灯,果然卓尔不凡、眼光独到,一出手就不同凡响,本姑娘佩服!” 穆冰瑶之所以喜欢楚玉歆,实在是两人脾气太合拍了,听她这样说,也淘气笑了出来:“说到眼光独到,这位公子更了不得,这样的妻子,基本上可遇不可求。” 汪越脸色浓如黑墨,这十五两他无论如何是不愿付的,但李霜给人开了价若不付钱,这么多人围观……他突然眉毛一挑:“等一下!” 汪越透着阴狠之色:“两位姑娘是不是和这位老者联合,想要讹诈我未婚妻?” 穆冰瑶还没有反应,老先生就紧张地大喊:“这位公子冤枉啊!小老儿在这摆摊二十几年,怎会做讹诈的事?你们不买就算了,可别冤枉好人啊!” “哼,有没有讹诈,见官就知道。”汪越以为再怎么厉害的姑娘,听到要见官都是会怕的。 李霜觉得汪越实在太聪明靠谱了,颇有出一口恶气的感觉:“对!叫奉天府的人过来!把这叁个诈骗本姑娘的人通通都关起来!”又想到悦宾楼就在附近:“狗儿,去悦宾楼把本小姐堂哥请出来!” 让你们看看奉天府是听你们的,还是听当朝二驸马的。 楚玉歆眨着眼睛问:“悦宾楼?堂哥?瑶儿,她说的不会是李旭吧?” “大胆!当朝二驸马的名讳你也敢挂嘴边?等等我堂哥和奉天府尹来了,本姑娘告你们一个不敬之罪!”李霜高扬的眉宣告着胜利:“和本姑娘作对,什么东西?” “谁那么大的胆子,要给本王的娘子好看?” 段锦朱颜玉冠、身挺如松,一身紫红锦服闪亮登场,一出现就让现场女子亮了眼、红了脸,连李霜都是一顿! 虽然汪越长相不差,但寒苦出生,气度仪表自然无法与段锦相较。 李霜:“不知这位公子是……” 段锦冷眼一凝:“你又是什么东西?本王问你话了?” 本王? 李霜倒抽一口气! 汪越心里喊一声糟,李霜惹上了麻烦的人,忙上前拱手:“在下姓汪,单名一个越字,方才在下未婚妻与这两位姑娘有些误会……” 段锦看向穆冰瑶:“瑶儿,他们竟敢误会你?” 汪越和李霜心里一怵,这皇子怎么说话的?怎么就是他们的错呢? 楚玉歆笑着说:“殿下,我们看中一个花灯,都要付钱了,这姑娘偏要来抢,说她看上了就是她的;我们说凡事有个先来后到,这京城是讲王法的;可是这姑娘又说‘有钱就是王法’,钱可以解决所有问题,所以我们就比价了,最后这姑娘大手笔,勇猛喊出十五两,我们便决定让贤;但现在这位书生反咬我们是和老先生一起讹骗他们,还说要把我们送奉天府,并且要找李旭给她撑腰。” 楚玉歆说得清清楚楚,围观的人拍手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李霜和汪越无法反驳,表情局促。 在人家皇子面前说“有钱就是王法”……李霜忙躲到了汪越身后。 #198她是妳堂哥看到都想绕道走的人 汪越硬着头皮上前,心想不知这是哪一位皇子,与李旭的关系如何? “这位……殿下,一切都是误会。” 穆冰瑶用传音入密告诉段锦,眼前这误打误撞的两人,就是李霜和汪越。 段锦含霜的冰眸瞅向汪越,这人简直是男人的败类。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人群中又出现一道声音,一身锦服的男子排开众人而出,正是李旭。 李旭一看到段锦和穆冰瑶,眸色一凝:“淮王殿下、青城郡主、楚姑娘?” 楚玉歆十分热心地又将事情说一遍,李旭俊脸瞬间黑成了炭,看向李霜和汪越,愤怒得想杀人。 李旭忙向穆冰瑶和楚玉歆道歉:“青城郡主、楚姑娘,本驸马在这里替堂妹向两位致歉,回去一定请叔父严加管教,还请郡主、楚姑娘大人大量,不跟小姑娘计较。” 穆冰瑶故意道:“小姑娘?这位李小姐看起来可比本郡主大呢!说来也是讽刺,本郡主和玉歆是看九公主郁郁寡欢,才要买这花灯送九公主玩,想不到闹这一出。” 段锦妖孽的桃花眼也似笑非笑看向李旭:“二姐夫,李家身为皇商,真的告诉子弟,有钱就是王法?” 李旭头皮发麻,瞪着李霜快喷出心头血,把李霜吓得躲到汪越身后。 正当李旭要解释,奉天府的人到了。 “是谁在这里讹诈顾客,扰乱庙会秩序?” 奉天府尹荣大人身边的毛师爷,带着一票官兵来到现场,眼睛一瞪──唉哟我的乖乖!淮王、二驸马、青城郡主、礼部尚书之女全在这里,这是他小小师爷能办的事吗? “下官参见淮王殿下、驸马爷、青城郡主。” 李旭一口气差点背过去,看着汪李二人:“你们还报官?” 汪越慌道:“驸马,都是误会……” 楚玉歆一脸诧异:“怎么是误会?官是你说要报的,这位李姑娘还说要让我们等着瞧。” 李旭阴沉着脸:“老七、穆二小姐,能否看在本驸马的份上,移驾悦宾楼,让本驸马替不肖堂妹赔罪?” 汪越更是上前一揖:“一切都是小生的错,小生在这里向青城郡主和楚姑娘赔不是。” 李旭让人给毛师爷偷偷塞了个荷包:“误会一场,让毛师爷白走一趟,失礼了。” 毛师爷感受一下被塞在腰带里的东西,也知道这事没他掺和的余地,正准备走人,想不到穆冰瑶突然喊: “等等。”穆冰瑶道:“师爷,今日中午本郡主将两个意图伤害温姑娘的匪徒送到奉天府,不知事情如何了?” 温姑娘?两个匪徒? 李霜脸色瞬间刷白,手下意识紧攥住汪越的袖子。 汪越也一下子反应过来,震惊看着怀中女子一眼。 “回郡主,那两个匪徒奉天府已经关入地牢,狱吏正在审问呢!明日就会有结果。” 穆冰瑶叹了口气:“一个远道而来的贫苦姑娘,一到京城就惹上地痞注意,差点有命来没命回,还请奉天府好好审理,免得让人家觉得天子脚下,真的是‘有钱即王法’。” 毛师爷拍胸脯:“郡主放心,奉天府守护京城安危,绝不会让宵小在京城横行!一定会抓到幕后主谋,让他知道什么叫王法。” 毛师爷愈说汪越脸色就愈难看,而他怀里的李霜则差点腿软;若不是汪越紧紧揽着她,她可能已经瘫坐在地…… 李旭瞇着眼,觑着汪越和李霜的表情变化,就知道这两人有猫腻,只是现在不适合细问。 最后在穆冰瑶提醒下,汪越掏出十五两,像得了羊癫风一样从老板手中换了一只花灯。 穆冰瑶对老板道:“老板,本郡主很喜欢您的花灯,以后若有人敢无事找麻烦,让街坊到丞相府告诉本郡主一声。放心,这京城还是有王法的。” 李霜几乎要咬碎后槽牙,她哪里听不出这是穆冰瑶对她的警告? 段锦和穆冰瑶一行人离开后,李旭要汪李二人到悦宾楼,自己一脸寒霜,先甩袖离开。 李霜在穆冰瑶走后,立刻活了起来,她才不相信奉天府能对她如何? “越哥哥,走吧!” 汪越叹了口气:“霜儿,你为什么要……” 李霜脚步一顿,狠辣对着汪越:“越哥哥,你心疼那个贱人?我这么做难道不是为你着想?你要知道,你靠着我李家,不能跟以前的人纠缠不清,否则我爹、我哥和堂哥绝对饶不了你!” 两人来到悦宾楼,一进李旭厢房,一只茶杯便直接往李霜飞来! “啊!”李霜抱头尖叫一声,汪越立刻挡到李霜面前,“咚!”茶杯砸在汪越身上,然后碎了一地! 茶水溅湿汪越后背,还沾黏好几片叶渣:“驸马爷息怒。” “息怒?汪越,李霜没脑,难道你也跟着没脑?本驸马供着你是要你做什么?你竟然任由这没脑的女人去招惹青城郡主?” 李霜瞠着眼,骂人就骂人,干嘛人身攻击? “堂哥!” “你闭嘴!”李旭气得不轻:“我是怎么告诫你们的?李家虽是京城第一世家,但这京城还缺有钱人吗?一再说要低调、不要惹麻烦!你全当了耳边风?” 李霜缩了缩,李旭继续骂:“有钱就是王法?你这句话对谁说?对青城郡主说?你知不知道穆冰瑶是什么人?是你堂哥我看到都想绕道走的人,她前两天还救了二公主的命,本驸马昨天才送礼道谢,你、你……” 李旭气到差点咳起来!想喝茶却发现茶杯刚才已砸了出去,身边小厮立刻又倒了一杯递到李旭面前。 李旭拿起杯子要喝,看李霜一脸倨傲不服气,又怒到把杯子砸了出去! “啊!”这次砸得不准,直接碎在李霜身边,但也把李霜吓哭了! 李霜忙跪下去,嚎啕大哭:“堂哥,是霜儿错了,霜儿不敢了!” 李霜跪下,汪越也只能跪下,帮她向李旭求情。 “驸马爷,不知者无罪,看在霜儿不是故意的份上,请驸马爷原谅霜儿一次。” 李旭冷笑道:“原谅她?本驸马原谅她有什么用?要看青城郡主原不原谅她!” 汪越皱眉:“这不过一件小事,青城郡主应该不会和霜儿计较。” “青城郡主不计较,淮王也不计较?‘欲杀我妻者皆如是’听说过没?” 汪越:…… “还有,你知道楚玉歆是谁?” 汪越一脸莫名。 李旭叹气,他李家子弟不才,好不容易找到汪越,觉得是可造之材。 “她姓楚,你还没感觉?” 楚? 汪越一震,浑身宛如电击,楚玉歆是礼部尚书楚江的千金! 汪越跌坐在地,心想自己的考运真有这么差? 叁年前他信心满满,却因为风寒考不了全程;这次他不缺钱了,偏偏让他得罪了明年主考官的女儿? 老天爷,不带这样玩吧?他是倒了几辈子的血霉才这么“幸运”? 李霜一旁不服气道:“那又如何?难道楚江会因为这样不待见越哥哥?” “如果是你你待见?” “我──” “楚江,人称‘叁一尚书’,与欧阳墨、刘创并称大秦叁大儒。你一句‘有钱就是王法’,你还想你的夫君有前途?” 李霜哑口无言,她很想当官夫人的,否则她也不会愿意嫁给一个穷书生。 李旭甩了袖子,毕竟汪越是他看好的人,他也不想放弃他:“这件事,本驸马去想办法,你们两个都给我安分一点,尤其是你,李霜。” 李霜瘪瘪嘴,嗫嚅道:“是……” 汪越还在恍神,科举是他唯一的希望,他甚至为了科举抛弃了如仪…… “你们俩从实招来,刚才穆冰瑶对毛师爷说的事,和你们有关?” 这一次小厮倒的茶,李旭终于喝上了。 李霜眼神飘忽,汪越则楞楞看向李霜,因为他也不知道李霜做了什么? 李旭右手用力击向桌子,发出“砰”一声:“说!” 李霜和他桌上的茶杯都是一震,吓得把她找人去杀汪越前未婚妻的事,倒豆子似的抖了干净。 李旭听完眼角嘴角都在抽动,额角手背的青筋都浮了上来,他有一股掐死李霜的冲动。 冰冷的声音从他的齿缝中透出:“只是找人去杀那个女人?” #199风灯照夜欲三更 李霜飘忽的眼神根本藏不住她的心虚。 这件事会让穆冰瑶注意,就表示绝不单纯。 李旭眸刀锐利:“都让穆冰瑶知道了还不说?很好,等到事情无法收拾,本驸马一定会开宗族大会,将叔父这一支赶出李家。” “我说、我说!”李霜只好硬着头皮,将她找了两个地痞,给温如仪下药,打算让地痞玷污她,再将她杀死…… “霜儿!” 汪越脑中嗡嗡作响。 徐州温家是诗礼传家,就算不富贵,温知新也是当地大儒;温如仪温婉聪慧,与他青梅竹马一同长大。 他辜负她,却没有要她死;李霜不但要她死,还要这样折辱她…… 汪越的表情不对,让李霜感受到危机,怒目道:“汪越,你那是什么眼神?我这样做还不是为你好?” “为我好?找人侮辱如仪是为我好?” “我──”李霜恼羞成怒:“毁她清白是怕你以后考上,她再回过头来找你,我这是未雨绸缪,你那是什么表情?好像毁了清白是你的妻子一样。你说!你是不是还对那贱女人余情未了?” 李霜不依不饶的抓着汪越猛晃,十足泼辣的样子让李旭怒得起身上前,抓起李霜一个耳光就搧了下去! 啪── “你这愚蠢泼妇!” 李霜被李旭一掌搧跌在地,整个人都懵了! “堂哥,你打我?”李霜抚着脸,震惊得连哭都忘了。 “打你?本驸马还想杀了你!”李旭冰冷的眸子的确透着杀气。 “你找人侮辱温如仪?本驸马真怀疑我李家是不是真没生脑子的福气?在大秦奸污妇女是大罪,你一个妇道人家教唆地痞行凶,置我李家颜面于何地?还有,你置汪越名声于何地?他一个要入仕的人,毁婚也就算了,毕竟还未成亲,但你使这一出人家会怎么说?说他为攀求富贵,派人折辱前未婚妻?这样的名声你说他还会有好前途?就算他考上状元,楚江会如何看待他?再来,温如仪是徐州大儒温知新的女儿,你让她被地痞侮辱,就是让天下读书人受地痞侮辱!我李家还没入朝堂就要被读书人的唾沫给淹了……” 李旭每说一句,李霜脸上的血色就少一分,惊慌的直往后躲,但最终还是被李旭逼到了墙角。 “你这破坏力怎不拿来杀敌?” 李霜瑟缩在角落,眼神不断飘向汪越,只可惜汪越也陷在自己的悔恨中。 “来人,叫叔父和李时立刻给本驸马滚过来。” 李霜一惊:“堂哥,你、你找父亲和哥哥什么事?” “哼,你一个姑娘家,怎么接触地痞流氓,还不是你那不肖哥哥帮你做的好事儿?本驸马在前面打仗,你们在本驸马后院放火,当真是人才!这件事是本驸马最后一次给你们善后,以后若再胡作非为,休怪本驸马不客气!” 他看向汪越,再看一眼李霜:“李霜,我李家姑娘不只你一个,你记清楚。” 李霜牙齿打着寒颤,后背早被冷汗沁湿了一大片。 “汪越,回湘竹书院去,没事别出书院。” 汪越忍不住问:“那如……温姑娘的事……” “这件事本驸马会处理,你不适合过问。” 汪越颓丧着头,走出悦宾楼,垂着肩膀踽踽往湘竹书院走去,街上庙会已经结束,他来到一个卖甜点的摊位,摊上还有几包龙须糖;突然想到以前在徐州,如仪最喜欢的就是龙须糖。 汪越不由自主的买了两包,只要一文钱,他把龙须糖揣在怀里,想到以前他将龙须糖给如仪时,她对自己浅浅温柔的笑。 今晚他花了十五两买一个灯笼,却远远没有感受到以前花一文钱就能换得的快乐…… ***** 穆冰瑶回到府里,就看见叶氏慌张急走而来。 “叶姨娘?” “郡主,照夜出事了!” 穆冰瑶和照风、照月一惊。 下午照夜陪着温如仪,发现她身上有多处瘀伤,特地回府拿陆大夫留下的药。 叶氏咬牙:“但她还没进琼琚苑,便被夫人叫了去,到现在还没出来……” 穆冰瑶心里一沉:“叶姨娘,你去找父亲。照风照月,跟我去蕉兰馆。” 王氏正在喝茶,一脸舒坦。 她这阵子受尽了穆冰瑶的窝囊气,却苦于她是郡主不能拿她撒气,还得抬芷姨娘那贱女人为平妻,心里实在窝火!结果晚上看到照夜,心想对付不了穆冰瑶,还整治不了她身边一个丫头? 王氏马上把照夜叫来,二话不说就说照夜冲撞她,命婆子狠狠修理了照夜。 秋萤和冬梅一脸担忧:“夫人,若郡主回来,发现照夜……会不会……” 王氏冷哼一声:“本夫人堂堂丞相府主母,打骂一个丫头怎么了?穆冰瑶回来,还得向我这个主母道歉呢!至于后来她的丫头又发生什么,本夫人怎会知道?” “秋萤,帮本夫人捏捏这手,搧了那贱丫头几下,手都酸了……” “母亲手酸,可要女儿尽尽孝道?”穆冰瑶挟带着凌厉寒气闯进了内厅。 王氏愤怒道:“穆冰瑶,你好大的胆子,敢不经通传就直闯主母院落!” 穆冰瑶不和她扯淡:“照夜呢?” “照夜?”王氏冷哼一声:“自己的奴婢不看好,怎么跑到我这里要人了?” “母亲将照夜叫了来,到现在人还没回琼琚苑;人呢?” 穆冰瑶感受到王氏散发着得逞的快意,不禁暗暗心惊。 王氏雍容坐回雕花椅,拿了茶盏吹了吹:“那丫头冲撞于我,我稍微教训了一顿,放回去了。” 穆冰瑶的声音透着危险:“我再问一次,照夜呢?” 王氏笑出声来:“果然什么主人教出什么奴婢,你整日和男人到处跑,说不定照夜趁你不在,到哪里和男人苟且去了──” 穆冰瑶怒火升腾,王氏话中满满的恶意,她知道照夜可能已经发生不测:“照风照月,方才母亲说她手酸。” 王氏一惊,吓得跳起来,但还没来得及逃走,就被照风一把抓住:“夫人手酸?奴婢帮您揉揉。” “啊──”王氏发出杀猪般的叫声,她的右手立刻脱臼:“穆冰瑶,你是要弒母吗?啊──”另一只手也被照月狠狠一扯,立即又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 “照夜在哪里?”穆冰瑶杀人的心都有了。 秋萤和冬梅抱着头跪在地上,吓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 “那贱蹄子……冲撞本夫人……本夫人难道不能……教训她?” “照风照月,夫人手酸难愈,直接打断,永除后患。” “是。” 只听“喀勒”一声,王氏的尖叫几乎掀了房顶,照风直接卸了王氏的双臂。 “还不说?照风,杀──” “在柴房!”王氏直接吼了出来。 穆冰瑶第一时间往柴房跑,后面照风拖着王氏。 一路上遇见匆匆赶来的穆晟和叶氏,还有张嬷嬷也带着一个丫头,他们都听到王氏那如鬼唳的喊叫。 “瑶儿,这是……” 可穆冰瑶顾不了那么多,她直往柴房冲;照风拖着王氏像拖着一条狗在她身后急驰。 “老、老爷,救、救我……” 但照风一脸煞气,长剑锋利,没人敢上前。 穆晟无奈,只能和众人一起来到柴房处。 穆冰瑶一靠近柴房,心就冷了半截,因为她完全听不到照夜的声音,却听到叁四个淫靡男声,正说着污言秽语。 她拎裙一脚踢开柴房的门,就看见一个男人光着下半身,趴在一个女子身上蠕动,一旁还有叁个男人吆喝调笑,穆冰瑶整个脑袋几乎要炸开! “照夜!” 男人们一惊,纷纷转身,发现是穆冰瑶,脸上的淫笑瞬间僵住! 穆冰瑶心脏剧痛,不顾自己身份就要冲上去,但照月动作更快,直接抓起趴在照夜身上的男人,直接一掌将他拍飞出去。 穆冰瑶泪眼模糊,身后的人也纷纷赶到,看到这场景惊呼一声,照风丢下王氏,也直奔到草地上奄奄一息的女子身边。 穆晟看见这般狼籍景象,震惊不已,而叶氏捂着嘴一脸不敢置信。 照风扯过一旁衣物覆盖在照夜身上,声音发颤:“照夜,你不要吓我们,王妃来救你了……” #200我们来谈谈休妻的事 照夜紧闭着眼,身上全是伤痕,尤其是下身,血迹斑斑;原本娇俏圆润的双颊,被搧掴出好几条血痕。 “叶姨娘,请帮瑶儿找大夫。”穆冰瑶的声音冷静得吓人。 叶氏立即转身:“桂儿!” 桂儿和照夜感情不错,泪流满面跑了出去。 “照月,抱照夜回去,她见不得脏,让李嬷嬷先给她洗干净。” “是。”照月抹干了眼泪,抱起照夜,直接施以轻功,带照夜回琼琚苑。 所有人呆楞在原地,那四个造孽的男人已慌张穿好衣裤,瑟瑟发抖跪在地上。 穆冰瑶缓缓转身,脸上泪痕猷在,但她双眸发着湛湛寒光,看向那四个畜生。 男人不断对穆冰瑶磕头:“郡主饶命、郡主饶命!小的是奉夫人命令,才对、才对那姑娘……” “意思是,是王氏……让你们对照夜行凶?” 王氏忙否认:“我没有!我没有叫他们做这种事!老爷、老爷,救我……” 穆晟的脸由红转紫,怒气蒸腾,对王氏的求救不为所动。 “夫人,你说话要凭良心!明明是你先将照夜打得半死,然后要我们把她拖到柴房,要我们好好‘招待’她,啊──” 照风一脚踢在说话的男人脸上:“让你嘴脏!”男人吐出一大口血,还吐出了几颗牙。 穆冰瑶死盯着王氏:“你说……本郡主该怎么惩治你,才算替照夜报仇?” 王氏吓得血色全无,加上双臂脱臼,剧痛难忍,只能一直仰头看着自己丈夫:“老爷救我!” 穆晟恨不得一掌打死王氏,她要杀照夜杀了便是,找人侮辱一个婢女,这凶残卑劣的手段简直不配当一府主母! “你怎么能──” 王氏凄厉喊道:“是照夜冲撞我,难道我一个主母,打骂一个奴婢还不行吗?就算打死她,朝廷也不能惩罚我!” 穆冰瑶彷佛在看一个死人:“主母打骂奴婢的确天经地义;但找人奸污婢女是哪一国的律法?更何况……王氏,你告诉本郡主,你有照夜的卖身契吗?” 王氏瞪大眼睛,照夜不是穆府的丫头! 穆冰瑶冷冷地道:“照夜是淮王府的人。” 王氏整个人僵住! 王氏惊恐叫道:“老爷!老爷救我!” 穆晟一脸垂败:“瑶儿……” “父亲想替王氏求情?”穆冰瑶已经不屑喊王敏柔母亲。 “再怎么说,她还是穆府的主母……”穆晟沉着脸。 穆冰瑶突然轻笑出声,那轻笑却让王氏觉得寒碜,浑身恶寒。 “穆府的主母?很快就不是了。” 王氏趴在地上,浑身发冷:“穆冰瑶,你、你大逆不道,难道你想弒母?” 此时众人身后一道劲风攫来,一名黑衣男子双眼赤红飞落在穆冰瑶面前跪下,声音惨绝:“王妃!” “影叁……”穆冰瑶一阵鼻酸,声音哽咽道:“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照夜……” “王妃!”影叁低垂着头,但紧紧攥着的拳头和强力隐忍的声音,透着他的悲恸。 “影叁,去削了那四只禽兽的孽根!” 穆冰瑶命令一出,所有人还做不了任何反应,影叁已经抽剑,窜到那四个男人身边,脚一踢,手起刀落,四道裂帛般的杀猪声立刻响彻整座穆府。 “啊──” 影叁长剑还滴着血珠,四个被断了子孙根的男人痛苦地在地上打滚,而围观的人还震慑地楞在当场。 王氏当场昏了过去。 “泼醒她。” 照风从水缸里舀一瓢冷水直淋在王氏脸上,王氏转醒,看着穆冰瑶冷凝犀利的眸,又看到影叁的长剑在她面前晃,上面还淌着血珠子,又吓得差点昏厥。 “你敢再昏过去,本郡主就让你生不如死。” 王氏吓得浑身发抖,咬住自己的唇再也不敢任自己昏厥。 “影叁,把这四个肮脏的家伙带去淮王府,别弄死他们,但怎么痛苦怎么折腾,别说是他人教唆,这种禽兽不如的事,他们也敢做?” 影叁眼中闪过嗜血光芒,这四只禽兽落在他手中,绝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是穆冰瑶的目的,不给影叁发泄,他会受不了的。 此时穆冰莹得意洋洋回府,听到母亲被穆冰瑶押到柴房,气得直冲了过来:“穆冰瑶,你竟敢欺负我娘!” 一到柴房前,那满地的血迹和王氏狼狈躺在地上,穆冰莹一下子顿住脚步,花容失色喊道:“娘!” 穆冰瑶看向她:“我亲爱的长姐,你终于回来了。” 穆冰莹瞪大眼睛:“爹,这到底……” 穆冰瑶道:“长姐,时间还早,尽快派人去威远侯府,请震远将军夫妇明日前来,我们来谈谈休妻的事。” 穆冰瑶的话一出,让所有人震惊地看向她,包含穆晟和躺在地上狼狈到极点的王氏。 “你说什么?”穆冰莹楞楞地说。 穆冰瑶声音冰冷:“本郡主说的很清楚,哪一个字不懂?” 穆冰莹倒退了两步:“你、你……” “休妻是吗?很好,老身赞成。” “祖、祖母?” 众人往身后一看,老夫人颤巍巍地由张嬷嬷搀扶着,一步一步缓缓走来。 “老身亲自写休书,让老管家送去威远侯府。” ***** 琼琚苑。 穆冰瑶一到,发现段锦已经来了。 “瑶儿。”段锦看见穆冰瑶,忙上前握住她的手;穆冰瑶的手心全是冷汗,身子还不住颤抖。 “段锦……”看到他,穆冰瑶两行眼泪再也忍不住掉了下来。 他以拇指抹去她脸上泪水,心脏被揪得发疼:“大夫方才才走,说都是外伤,但需要休养;照月和李嬷嬷现在在里头。” 穆冰瑶吸吸鼻子,点头。 照月从照夜的屋子出来:“王妃,照夜醒了。” 穆冰瑶走进照夜屋里。 一进去,就看见浑身多处受伤的照夜一脸惊恐,口中呓语不断,李嬷嬷红着眼眶搂着她,不断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抚她。 “照夜……” 照夜一凛,抬起头来,她的额头有一个很大的伤口。 穆冰瑶手攥得死紧,心里很痛。 “王妃……”照夜一看到穆冰瑶,整个人一松,嚎啕大哭起来:“王妃!王妃!照夜好怕──” 她扑到穆冰瑶的怀里,穆冰瑶搂着她,眼泪又模糊了视线:“照夜不怕,有我在,我给你作主!那些害你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我和殿下会给你报仇!没有人可以欺负我们家照夜!没有人!” 照夜却突然推开穆冰瑶,缩到墙角,满脸惊恐和自我厌弃:“小姐别碰照夜,照夜脏了……照夜已经、已经……”眼泪滚落的更多更快。 “胡说!”穆冰瑶抓住照夜挣扎的手,要她正视自己,严肃道:“照夜,看着我,如果今天白天我们没救下温姑娘,你也会觉得她脏吗?” 照夜一愣,摇摇头,可还是咬着唇眼泪直落。 “照夜,男人仗恃自己的力气欺负比他们弱小的女人,脏的是他们,不是我们;如果你因为这样自厌自弃,他们的侮辱才算真正成功!” 穆冰瑶抚过照夜的脸,擦去她眼角的泪:“你不脏,你很勇敢,真的!谢谢你的勇敢,坚持到我赶来……” “王妃。”照夜冰冷的手脚此时才开始温热起来,她又扑进穆冰瑶怀里,哭喊着:“王妃、王妃──” 李嬷嬷端了药过来,拭着眼泪:“孩子,喝了药好好睡一觉,明天什么事都没了,啊?” ***** 翌日。 段钊陪着穆冰莹、王浩夫妇和王曜一起到穆府。 老夫人和穆晟看到太子竟然来了,而穆冰莹一脸骄傲,心里有些讶异;而穆冰瑶看到段钊,心里则一声冷笑。 她很清楚,段钊是为了自己与威远侯府的关系,不得不为王氏走一趟,才不是因为穆冰莹。 到了正厅,分地位与宾主坐下,穆冰莹对自己只能坐在最末座感到不平,她想坐到太子身边,但知道不可能;只是看到穆冰瑶以郡主身份与父亲等齐,心里就忿忿不平。 段钊还没说话,穆冰莹就道:“祖母、父亲,今日太子殿下来,是要来帮娘亲说话的,还请祖母和父亲看在太子殿下的面子上,快将娘亲放出来吧。” 王氏从昨天就被关押柴房,没有穆冰瑶命令,谁都不能放她出来。 穆冰瑶心里叹气,难怪前一世她死后五年,大秦就灭国;有段钊这样的皇帝和穆冰莹这样的皇后,没灭国真没天理。 穆冰莹还没嫁,就找太子来给自家人施压,真有出息。 老夫人看向太子:“太子来穆府作客,老身很欢迎,但想不到太子日理万机,还要管我穆府家事,老身惶恐。” 太子有些尴尬:“老夫人千万不要这么说,有鉴于以后都是自己人,府里发生事情,才更应该来看看。俗话说家和万事兴,穆夫人一时行差踏错,教训一番也是应该,但若闹到休妻,丞相府和威远侯府都是有名望的人家,两位姑娘更是要嫁入皇家之人,主母传出这样的事,实在不好。” 段钊说这句话,对象虽是老夫人,但一双眼睛都定在穆冰瑶身上;因为他知道,穆冰瑶才具有最后的决定权。 #201穆府休妻 偏偏穆冰瑶眼观鼻、鼻观心,一点都不想回应段钊,段钊只好再将视线看向老夫人和自己身下首位的穆晟。 王浩夫人白氏见没人接话,硬着头皮道:“老夫人、郡主,不知那位姑娘现下如何?有没有我们可以帮上忙的地方?” 老夫人点头:“到现在老身才听到一句人话。” 穆冰瑶道:“多谢白氏关心,照夜浑身是伤,救下时奄奄一息,这些伤再重都会有痊愈的一天;但歹人恶行造成的心灵创伤,恐怕一辈子都无法痊愈。” 白氏心里苦,穆冰瑶连一声舅母也不愿意叫了。 她叹了口气:“小姑做了这样的事,无论情理法都站不住脚,公公知道后也非常生气。”她让下人将赔礼奉上:“王家惭愧,这一点点赔礼,不敢奢望青城郡主原谅,但这是王家的一点心意,但凡有我们可以补偿的地方,请不吝告知。” 穆冰莹一听跳了起来:“舅母,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就全怪在母亲身上了?” “放肆!”老夫人动怒一拍桌子:“没家教的东西!你忘了你姓什么?大人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张嬷嬷,把大小姐关进祠堂冷静冷静,以免老说些丢人现眼的话!” “是。” “你敢!”穆冰莹脱口而出。 “莹莹!” “莹儿!” 太子和王浩同时出声,真心觉得穆冰莹蠢上天了。 老夫人气得胸口急喘着气:“很好,我穆府家门不幸,娶了一个罔顾天理的主母,还养出一个忤逆长上、跋扈蛮横的女儿,当真好啊!” “老夫人息怒!莹莹是一时为王氏着急,才会口不择言;看在她担忧母亲的份上,请老夫人息怒,莫气坏了身子。”太子又沉着脸看向穆冰莹道:“莹莹,如果想让你娘好过一点,你就闭嘴!” “太子殿下!” “叫你闭嘴。” 穆冰莹紧紧咬着下唇,手上都快将一条绣帕给绞碎了。 不一样、不一样!那段锦都会霸气宣告“瑶儿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天塌下来有本王顶着!”可太子怎么都叫她闭嘴? 穆冰瑶微微一笑:“看来长姐已经自诩为太子妃了。” 穆冰莹得意扬眉,哼了一声。 段钊则一脸尴尬。昨天他才对她倾诉衷情,今日就来帮王氏说话。 穆冰瑶道:“王氏坏事作尽、天理难容──” “穆冰瑶,你说话要有证据!” “照月,掌嘴。” 照月以迅雷不急掩耳的速度掠到穆冰莹面前,“啪”一声,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穆冰莹被打懵了,抚着脸颊指着穆冰瑶:“你敢打我?” 穆冰瑶眸光似冰刀:“本郡主劝你将手指放下,否则它恐怕也会离开你身上。” 穆冰莹吓得忙将手指藏在身后,胀红脸看向太子,一脸委屈。 段钊轻咳两声:“瑶儿……” 穆冰瑶看向他,段钊反而说不出话,只好对穆冰莹道:“莹莹,青城郡主是父皇亲封的郡主,不得不敬。” 穆冰莹气得坐回座位,不一样!真的太不一样! 为什么人家淮王可以当霸道王爷,太子就不能当霸道太子? 穆冰莹咬牙:“青城郡主,我娘亲虽然对那丫头做了那些事,但也没到‘坏事作尽、天理难容’的地步,分明是你想借机置我娘亲于死地。” “没到‘坏事作尽、天理难容’的地步?”穆冰瑶往后手指一勾:“好,本郡主就让你看看,王氏有没有坏事作尽、天理难容。照风,拿上来。” 照风上前,直接将一摞证据交给王浩。 “要穆府和本郡主饶过她,就先看看她做的好事。” 王浩看到第一张就愣住。 “王将军第一张就吓到了?瑶儿有幸成为杀手联盟的猎物之前,王氏便以一千两白银找了蛟龙帮暗杀本郡主,那是王氏亲手画押的券契和手印。下面是她以穆府财产,私自在外放款以谋私利的单据以及王氏现有的财物清单;现在王氏也算富甲一方,光白银就有叁万两、黄金万两,难怪可以买凶杀本郡主了。” 穆晟一旁气得浑身发抖。 “后面还有她派冬梅这个月到药铺买藏红花等药物单据。影一,押进来。” 影一将冬梅推了进来,冬梅哭哭啼啼的跪在地上:“老夫人、老爷饶命,奴婢都是按照夫人的吩咐,叁天一次藏红花、五日一次八角乌,偷偷加在叶姨娘的吃食里,请老夫人和老爷不要把冬梅送官……” “冬梅,我娘怎么死的?” 冬梅嗫嚅道:“是……是以前施嬷嬷用同样的方式毒、毒死的。” “冬梅你这个贱人!竟敢污蔑主母!你一定是被穆冰瑶给收买了!”穆冰莹惊愕地站起来,指着冬梅破口大骂。 “长姐,王氏可是长春街安康堂的老主顾,听说这十几年来,她固定在安康堂买红花水银八角乌,不是施嬷嬷,就是春燕前往。她们死了之后,就改换冬梅。你的娘亲可是这些东西的爱用者,这十几年来府里姨娘都不长命,王氏居功厥伟。” 老夫人和穆晟脸色铁青,王浩和白氏则羞愧到无地自容。 “你含血喷人!” “王将军手上那摞有安康堂老板的供词。”她看向穆冰莹:“你娘很聪明,知道什么剂量不容易被察觉,但很快有效果。” 穆冰瑶又看向王浩:“王将军,那些放款单据,有些讨不了债的,这两年还用了你王家军的人当免费打手,名单也在上面,方便您回去清理门户。” 人家连讨债打手名单都有了,还能有假吗? 无知阁的专业和效率,江湖第一。 “我王家惭愧!” “再来谈谈本郡主的婢女照夜。照夜是淮王别府的丫头,上个月淮王将之派到本郡主身边。昨晚一进府,还没回到琼琚苑,就被秋萤冬梅押至蕉兰馆施虐,若不是本郡主以胁迫手段逼王氏道出照夜被关在何处,照夜势必被四个男人活活虐死!太子、王将军、白氏,王氏一再要置本郡主于死地,做不到就用这种方式侮辱本郡主身边的人,你们说,这样算不算坏事作尽、天理难容?于情于理于法,穆府还能留她吗?” 整个大厅安静如鸡。 穆冰瑶看向段钊:“家和万事兴?穆府留一只泯灭人性的禽兽如何万事兴?以和为贵?留一只自私贪婪的饕餮又怎么以和为贵?留王氏在穆府,这叫养虎伤身、养痈遗患。试问太子,你会养一个这样的人在你的太子后院吗?” “本太子──” “穆冰瑶,我娘亲也是你的嫡母,你如果把这些公诸于世、逼父亲休妻,不怕人家笑话你吗?”穆冰莹浑身颤抖叫嚣着,双手攥得死紧。 “笑话我?笑我和咬我,哪个严重?” “你就不要面子?” “面子是自己挣的,不是人家给的。” “你不讲道理!” “道理是讲给人听的。”对禽兽用不着。 “你太过份了!” “是!本郡主宽容得过份,才会害了照夜!” 穆冰莹看向段钊:“太子……” 可段钊已经不说话了。 王浩抬头,眼神有着挫败惋惜和失望,发出的声音意外干涩。 “老夫人,是不是青城郡主的意思,就代表穆府的意思?” 老夫人面无表情的颔首,对王氏,她也不愿再容忍。 王浩看向穆冰瑶,求饶恕是不必了,今天根本是来听宣判的,哪有他们商量的余地? “青城郡主,是我王家不会教女儿,这些年对不起穆府;但青城郡主一封信让本将军前来,似又像对我王家留有余地。本将军想知道,青城郡主欲意为何?” 穆冰瑶深吸口气:“怀君山皇家狩猎,我受了曜表哥的救命之恩,本郡主可以给王家两个选择。” “请说。” “第一,王家接下休书,理由是‘善妒、无子’,从此王氏与穆府再无瓜葛,而她从穆府挪用的财产悉数归还。第二,王家若不接休书,立刻病逝。” “不能病逝!”穆冰莹大喊:“一病逝我不得守孝叁年,那我明年怎么嫁进太子府?” 穆冰瑶嘲讽一笑,所有人都用一种悲哀的眼神看着穆冰莹。 穆冰莹理直气壮:“我说得不对吗?” “你可以选择第一种。” “第一种也不行!娘亲因为善妒无子被休弃,本小姐颜面何存?” 穆冰瑶脸色冷了下来:“那就第叁种办法,送官。” “穆冰瑶你──” 穆晟突然出声:“张嬷嬷,立刻带大小姐回她的屋子,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放出来。” #202青城郡主给的好处,奴婢真的很喜欢 王浩夫妇选了第一种,毕竟他们不能眼睁睁看着王氏被“病逝”。 穆冰瑶谈妥后,一刻都不想逗留,转身离开。 段钊看着她的背影,想的却是穆晟、王浩一文一武,是朝堂上稳住他太子地位最重要的股肱重臣,如今两家从姻亲形成陌路,那他这个太子怎么办? 他挥退所有人,包含白氏和王曜,负手于后看着穆晟和王浩:“丞相大人、王将军,虽然两家姻亲关系不再,但穆冰莹却是两家共同血脉,也是本太子未来太子妃,这些家事应该不会影响咱们正事,你们说是吗?” 穆晟和王浩互视一眼,恭敬点头,并对段钊躬身一揖。 ***** 琼琚苑。 穆冰瑶快踏进琼琚苑时,影叁冲了下来,吓了穆冰瑶一跳。 “王妃,快!照夜想不开……” 穆冰瑶叁步并作两步,提起裙襬直往照夜房里跑,就看见照夜像发疯似的大喊,而李嬷嬷和方婆子努力抱住她,不让她伤害自己。 “放开我!我很脏,你们都别碰我!” 照夜尖叫着,脸上布满惊惧和厌弃,手上紧握一支发簪,她的脖子上还有一道浅色血痕,看来是刚刚想用发簪了结自己。 李嬷嬷看到穆冰瑶,如见救星,忙对照夜说:“孩子!孩子,小姐来了!” 照夜一愣,就立即撇开头道:“不……王妃也别过来,照夜不能照顾王妃了!照夜会连累王妃……照夜……照夜不能在王妃身边!让奴婢死、让奴婢去死!” 照夜声泪俱下的哭喊,让穆冰瑶气得浑身发抖,真想冲回去告诉王家,前面的协议都不算!她要杀了王氏给照夜报仇! 可是她忍住了,就算她一刀了结王氏,照夜的清白也回不来,心里恐惧的画面也无法忘怀。 她深吸一口气,站到照夜面前,将她手中的发簪抢下,交给李嬷嬷。 “你们都出去,照风照月留下。” “是。” 李嬷嬷和方婆子离开后,穆冰瑶一个眼神,照风、照月就架住照夜;自己咬破右手中指,将血点在照夜眉心,然后在胸前打了一个手印。 “照夜,看着我。” 穆冰瑶的声音像一条勾人的线,照夜一抬头,眼神不自觉盯着穆冰瑶的眼睛,彷佛有一股魔力,让她无法离开视线。 “那一夜发生的事都是假的,只是一场恶梦,你好好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穆冰瑶又做了几个繁复动作,照夜眉心血痕消失不见,似乎融进照夜的皮肤里。 照夜昏了过去。 “扶她上榻。” 安置好照夜后,穆冰瑶突然些微昏眩,照风低呼:“王妃!” 穆冰瑶甩甩头:“让李嬷嬷进来照顾她,我们出去。” 一走出来,影叁便焦急迎上来,满脸痛苦。 “影叁,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事?” 照风、照月扶着穆冰瑶在院里矮榻上坐下,翼龙也悄悄在穆冰瑶脚边磨蹭。穆冰瑶昏眩得难受,施展一次血巫术很伤心神。 影叁半晌才道:“早上……早上属下进去看照夜,问照夜……愿不愿嫁给属下,属下愿意照顾照夜一辈子。结果照夜就、就……”就控制不住情绪,还有了轻生的念头。 照风和照月一脸“影叁你好样的”的赞赏表情。 穆冰瑶在影叁身上闻到淡淡合欢花的香气。 “影叁,你是出于同情的一时冲动,还是真的不在意照夜发生这样的事,要与她相守一辈子?” 照夜和影叁互有好感是真,但不是每个男人都可以不介意这样的事。 影叁表情认真:“王妃,影叁是个暗卫,生命朝不谋夕,之前曾经……曾经暗示过照夜,属下是不打算成家的,要照夜别将心思放在属下身上。”他顿了顿:“但如今发生这件事,照夜以后想要找个疼她的好人家不容易,属下心疼她、也心悦于她,所以才开了口。”影叁攥紧的双手,证明他说这番话心里的沉痛。 “你当真不在意昨晚发生的事?” 影叁抬头:“王妃,昨晚您对照夜说的话,影四告诉过属下;您说的对,脏的是那些禽兽,照夜还是照夜,属下只会更心疼她,绝不会看轻照夜。说实话,影叁也是一条贱命,要不是殿下,影叁早饿死街头,哪能遇见像照夜这样善良的女子。” 穆冰瑶叹了口气:“慢慢来吧!等她身上的伤好多了,经过时间沉淀,如果到时候你心思未变,我和殿下会为你们作主。” 穆冰瑶突然眼神一冷:“早上什么人靠近过照夜的房间?” 经过她一晚的安慰,照夜明明已经被安抚下来,刚才却寻死觅活,分明有人在她面前点了眼药。 “除了李嬷嬷、方婆子,有两个倒夜香的叁等丫头来,其他就没有了。” 李嬷嬷一到,穆冰瑶就问早上来收夜香的人是谁?李嬷嬷说是王氏院里的莉儿和玫儿,一边收夜香还一边碎嘴,被她骂了一顿。 “看来还是有人想做死。” 穆冰瑶冷笑了一声:“影叁,杀了莉儿和玫儿,晚上直接丢进穆冰莹的院子。” 穆冰瑶回房休息。 如果可以,她多想简单粗暴用巫蛊的力量解决一切。 巫族用蛊与苗族不同,若是一般没什么大害的巫术,比如上次让影一吃了含药的萤火虫,助他散瘀活血,这没什么;但要耗费精神力驱动蛊虫执行任务,就十分伤神。 而且大多还要施术者本身的血来驱动。 这种要靠施术者精血驱动的巫蛊,都带有反噬的副作用,对施术者本身会造成不同程度的亏损。 方才她不过想让照夜忘记记忆叁天,就已经昏眩如此。 松花施以猫鬼巫蛊,效力非常可怕,可区区一个宫女香华,却能一刀得逞;原因就在于松花施术时,她身体的防卫也是最弱的。 ***** 张嬷嬷做事很有效率,傍晚就带人将蕉兰馆属于王氏的个人物品财产都清点整理出来;几个婆子、丫头还从库房搬出当年王氏的嫁妆,对照着礼单册子,逐一点清。 蕉兰馆的院子整整堆了六十几箱物品,然后把穆府的账册、单据、铺子田产的房契产权证明,整整两大箱,带回北雁堂。 穆冰莹一边看张嬷嬷动作,一边怒骂!这种迫不及待想将人赶走的屈辱,让穆冰莹气到肝都疼了! “你们都成了穆冰瑶那贱人的走狗吗?见我娘失势了,就迫不及待想赶她走?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大小姐!” 穆冰莹又骂了好几句,才听到张嬷嬷说:“大小姐……” “张嬷嬷,我知道穆冰瑶那贱人给了你不少好处,你自然是偏向她;等本小姐成了太子妃,一定一个个要你们好看!” 张嬷嬷是老夫人的人,以前即使是王氏,对她说话都不敢用这种语气:“大小姐,奴婢只是下人,有好处谁不要?但青城郡主给的好处,奴婢真的很喜欢。” 穆冰莹脸色一变,一副就是终于被本小姐料中的表情。 张嬷嬷继续道:“郡主让老夫人高兴,让穆府家风端正,这就是给奴婢最大的好处。来人,把这些都装上马车,动作快。” “是。” 穆冰莹差点被沉重的木箱撞倒,忙闪到一边去,看着王氏的物品一箱一箱搬走,就像自己在穆府的地位一点一点被剥夺…… 晚上王氏被提了出来,她已经说不出话,蓬头垢面、披头散发。 她知道自己被休了,今晚就要被遣送回王家。 一个下等婆子帮她做了简单梳洗,重新给她绾发,穿上一袭秋香色襦裙。王氏的头发被婆子拉得生疼、而衣服是她最讨厌的颜色,她一贯喜欢张扬鲜艳的色彩。 出来后,管家没有带她走正门,而是往后门带;是了,选夜晚,就是怕丢脸,以后她再也不是穆府的主母了。 老管家道:“王氏,请上车。” 王氏回头,老夫人是不可能来,穆晟呢?是不是在海棠轩和叶氏那贱人耳鬓厮磨? 哼!薄幸之人宠妾灭妻,穆晟,你不得好死! 莹儿呢?莹儿怎么也没有来? 王氏拉长脖子往内院看,却怎么也没有穆冰莹的影子。 穆府更没有一个丫头、婆子来送她;人走茶凉,都是一群没心没肺的东西。 “王氏。” 王氏转身,竟是穆冰瑶。 想不到整座穆府,来送她最后一程的,是她。 “我都要走了,郡主还想羞辱于我?” 穆冰瑶表情冰冷:“你少高估自己,王氏,你还没有让本郡主特地来羞辱的资格,本郡主只想提醒你,你这条命是我还给王曜的;你手染我娘亲的血,本郡主不可能不跟你讨。你最好从此洗心革面,再落我手里一次,本郡主绝不饶恕!” 王氏纵声笑出来,声音在黑夜里有些惊悚:“穆冰瑶,放我回去,你最好有心理准备,我不会与你善罢罢休!” 突然,王氏感觉后颈传来被叮咬的刺痛感,伸手拍向脖子,却什么也没摸到。 “哼,现在连一只穆府的虫子都欺到本夫人身上!”说完上了马车,车轮辘辘,渐驶渐远。 #203本王吻技很好对吧?看妳享受的(h) 第二天一早,穆冰莹寝房里多了两具惨烈尸体,整个蕉雨阁人仰马翻;穆冰莹吓得跑去王家住,穆晟派人去王家传话,给穆冰莹五天时间,五天内不回来,那以后也别回来了。 又过了两天,穆冰瑶都在府里没出门,照夜时好时坏,睡得不是很好。 温如仪亲自来照顾照夜,她十分内疚,要不是为了回府给她取药,照夜也不会受到这样的伤害。 穆冰瑶宽慰温如仪,这如何能怪她?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更何况王氏针对的人是她。 叶氏开始理起穆府中馈,穆晟甚至把一部份穆府的商铺交给叶氏打理,想测试一下她的能力。 段锦最近得到消息,李旭在鞍山的私铁又挖了一批出来,由于数量不少,段锦决定亲自跑一趟,装成土匪在道上截胡,然后引营州刺史前去查探。 昨天他自动领了一个差事,带着吏部官员到通州“考察”,通州之北就是营州,而他带去的吏部官员,都是他的人,加上青城都督杨桦夫妇陪同考察团,段锦要消失个两叁天完全没问题。 五月底江宁织造准备朝贡的锦缎已经发轫,其中包含李旭私订的叁百匹云锦、流云锦和流光锦。 李旭请了一批标客暗中护送,但他不知道这批高手中,有一半炼羽族高手,大风还“亲自带队”。 段锦离京前又拨了五十人给穆冰瑶,几乎将琼琚苑包围得如铜墙铁壁,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自己甚至闯了一次,效果满意后,才饶过这些暗卫。 当然,对总是不按牌理出牌的小仙姑,段锦也没少交代。 第一,陌生环境不准去;第二,熟悉的环境也少去;第叁,有男人的地方不准去;第四,远离袁清砚,此人是重点隔离对象。 当段锦发现他严肃交代,穆冰瑶却无奈噘嘴,便忍不住靠过去将她拉进怀里亲吻,要逼她给个准话。 两人的亲吻,从原本轻浅的唇齿相依慢慢变得缠绵,然后就自然而然发展到了榻上。 段锦这一离京,大概十天见不到面。 “说,行不行?” 穆冰瑶被吻得有些恍惚:“阿锦什么都行……” 段锦一张妖孽脸孔变得侵略感十足,连脖颈处都红了一大半,动作更加迅速勇猛,穆冰瑶渐渐喘不上气,被那惊涛骇浪般的欢愉撞得昏眩不已,不到半个时辰,就被一股难以控制的痉挛抛上了浪巅! 或许是即将小别,两人都特别想让对方知道心中的不舍;表达眷恋的方式很多种,他们都用了最激烈的那一种。 段锦的唇、手亲吻抚摸过穆冰瑶身上所有的部位,在她最娇嫩的几处肌肤都留下痕迹;本来段锦在床上就有些凶,让穆冰瑶仰着头呵气,今天他又专挑羞耻的地方留痕迹,更让她潮红遍布,浑身颤抖。 “阿锦……” 每当穆冰瑶这样喊段锦,段锦就觉得这是对他最好的奖励,是穆冰瑶动情的表现。穆冰瑶当然是动情的,只有段锦可以驱动她最原始的欲望,让她甘心承受这样强烈的侵袭冲撞,一边哭着,一边用眼神勾着段锦继续。 继续凶狠、继续在她身上使坏。 她的眼神是赤裸裸的,所有的身心都为段锦敞开。 段锦已经是第叁次泄在了穆冰瑶身上,两人都湿透了!当段锦抱着穆冰瑶泡在他最喜欢的大浴桶中,小段锦又一次生龙活虎的昂扬抬头;两人便又在温热的水里,再一次嵌合在一起。 穆冰瑶坐在段锦身上,其实已经没什么力气,但段锦的手撑在她的腰侧,借着水的浮力上下起伏。穆冰瑶在巨大硬杵的冲撞下,再有什么想法也都被顶散了;而段锦更在穆冰瑶窄窒甬道的吞咽里,获得无法言喻的满足! 酣畅淋漓的驰骋后,两人终于进入缓慢缱绻的温柔。 穆冰瑶依旧坐在段锦身上,将头埋在段锦颈间;起雾的眼睛格外催情,眼角溢着欢潮,整个人都被段锦给浇软了。 段锦又寻找她的唇,开始吻她。很神奇,不管两人身体如何紧密结合,四唇相接两舌交缠,都让人觉得安心美好。 身体结合是欲望的释放,但接吻是心系在对方身上的证明。 穆冰瑶喜欢段锦在她身上撒野,更喜欢他的吻;他的吻让她觉得自己被珍视。 “小仙姑,本王吻技很好对吧?看你享受的。” 穆冰瑶:…… 唉,暖不过半刻。 段锦又道:“瑶儿,你给本王下蛊吧!这样你就不用担心本王变心。” 穆冰瑶皱眉,伸手摸他额头,这人没病吧? “本王说真的,不是有那种母子蛊之类的,你将子蛊种入本王体内,一旦本王对不起你,就会肠穿肚烂那种。” “你够了?这是好玩的事儿吗?你以为下蛊跟种花一样想种就种?”穆冰瑶严肃告诉他:“大妖孽你听着,本郡主才不对你下蛊;你疼我惜我爱我怜我,若非出于真心,我穆冰瑶宁可不要;下了这种蛊,我就判断不出你是不是真心了。” “但本王倒很想把蛊种在你身上,不管你变不变心,你都是本王的。” “我变心就先毒死你。”她捏捏段锦高挺的鼻子 “最好如此。”段锦握住她的手,认真的说:“你知道本王见不得这个,记得变心前先杀了本王。” 穆冰瑶一愣,生气道:“呸呸呸!胡言乱语什么。” 段锦又突发奇想:“那有没有可以让咱俩儿互传音信,感应彼此的巫术?” 穆冰瑶黑白分明的眼睛骨碌转了一圈:“倒是有一个。” 穆冰瑶让照月取两只信鸽,以绣针扎了自己和段锦手指,各自冒出血珠,让两只信鸽额头分别沾了血,又对两只鸽子简单打了个诀,施完术再分别关进笼子。 穆冰瑶将沾有自己血的信鸽交给段锦:“若我有危险,这只鸽子会暴躁不安;你有危险,我身边的信鸽一样会有反应;若我想你了……”穆冰瑶的双颊略红:“这只鸽子会发出愉快的鸣声。” 段锦皱眉:“本王怎么判断牠是‘愉快的嘶鸣’,不是鬼吼?” 穆冰瑶瞟了他一眼,闭起眼睛;突然段锦手中的信鸽竟然发出悠远婉转的“咕咕──咕咕──咕──”的声音。 穆冰瑶张开眼,没好气道:“这样算不算愉快的鸣声?” 段锦惊喜地道:“好样的!本王也试试。” 果然,换穆冰瑶手上的信鸽也发出悠远动人的鸟啭。 段锦放下鸟笼,看着穆冰瑶,露出一个让穆冰瑶心脏漏跳一拍的笑容:“这是世上最好听的声音。” 是小仙姑想念他的声音。 ***** 第二天清早,段锦率领十几位官员和数百随护由北门出发。 出了城门约二十余里,他们在一处客栈稍事休息,齐敬到段锦身边,小声道:“殿下,我们在陈副将马车里,发现了永安郡主。” 段锦一楞,脸色沉了下来,陈彰? “去放两只号子。” 不久,陈彰的马车就传来女子的尖叫声,顾玉蝶被请了出来。 顾玉蝶一看到段锦立刻嗫嚅:“锦哥哥……” 段锦不和她废话:“本王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拨辆马车给你,你乖乖回京;二是本王把你绑起来押送回京,你选一个。” “锦哥哥!” “玉蝶,你太任性了。” 顾玉蝶一脸不服:“上次你去通州,穆冰瑶就能随行;这次我为什么就不能跟你去?” “你也知道瑶儿这次没有跟随,若本王能让她跟随,会不带她?” 顾玉蝶闻言一噎。 “快决定。” 顾玉蝶流下眼泪:“锦哥哥就这么讨厌玉蝶?一点机会都不肯给?” 段锦正色道:“你及笄宴本王就说得很清楚,玉蝶,本王只会娶瑶儿。” 顾玉蝶冷哼一声:“前几天听说穆丞相休妻,理由是善妒、无子,本郡主瞧这穆冰瑶也不遑多让,一样善妒。” “她这点本王十分满意。”一边说一边逗弄身边鸟笼里的信鸽,刚好牠发出“咕咕”的绵长声,乐得段锦整张脸都笑开了! “唱了唱了!‘小仙姑’唱歌了!” 顾玉蝶:…… 她一脸愤恨委屈:“锦哥哥,有我在你身边,对你不是更有帮助?” 段锦半瞇的桃花眼发出凛冽寒光:“在你眼中,本王需要靠裙带关系才能成事?” 顾玉蝶一滞,泫然欲泣:“玉蝶不是这个意思。”她一脸讨好:“锦哥哥,你让我跟着你吧!我不跟穆冰瑶争总可以吧?” 段锦发现自己的耐心真只能用在穆冰瑶身上:“玉蝶,你相信自己说的话吗?还有,是不是一定要本王把你做的事说出来,你才会死心?” #204妳和瑶儿最大的差别 “锦哥哥!”顾玉蝶脸色苍白,两手握得死紧。 “玉蝶,别把大家都当傻子。”他的表情凛冽得让人寒颤。 顾玉蝶哭了出来:“锦哥哥对不起,玉蝶是一时胡涂,听到你被许了正妃,心里不甘心,又想、又想亲近德妃娘娘、亲近你……毒不是我下的,真的!我只是……” “只是配合下毒的人,想分开本王与瑶儿。” 顾玉蝶:…… 段锦静了半晌才开口:“玉蝶,你知道你和瑶儿最大的差别在哪?” 顾玉蝶眸光一滞,抹泪道:“锦哥哥,玉蝶是做错事,但你也别把穆冰瑶看得太善良。” 段锦眼尾甚至带笑:“瑶儿当然不是纯粹良善之人,可要当本王的王妃,自然也不能是不谙世事的傻白甜。瑶儿防卫心强、心思也重,该下手的时候绝不手软;但你们最大的差别,在于做事的限度。” “什么意思?” “瑶儿为达目的,也会用心机,但她明白做事有一个度。她想讨本王欢心,却绝不会拿本王身边人性命开玩笑;若这件事一定要有人冒险,她也绝对是身先士卒的那一个。” 段锦想起虎头山下的地道,那步步杀机的五十道光线。 顾玉蝶不以为然:“惺惺作态。” “若是惺惺作态,也是因为她顾虑本王。” “玉蝶没有伤害德妃娘娘的性命!锦哥哥……”顾玉蝶控诉着。 “那是所幸没有,给你解药的人,可不会吝惜本王与母妃的命。”段锦一脸严肃:“玉蝶,你可有想过,如果有人为了娶你而给师傅下毒,命悬一线,只等着他手中解药。这样的人,你敢嫁吗?” 顾玉蝶整个人一震! “这样的人就算心悦于你,未来你敢信任他吗?” “锦哥哥!”顾玉蝶万般后悔,段锦只差没说她是一个为了私心可以不择手段的人。 “本王和母妃不把这件事揭出来,是看在师傅的面子上饶你一回;但幕后与你联合之人,本王不会放过。”段锦下最后通牒:“玉蝶,如果你还顾念本王与师傅的师徒之情,就熄了不该有的心,回去吧。” ***** 温如仪的伤调养得差不多后,就开始一品状元楼的工作。 她谈话有度、为人谦和,做事也有办法;没几天,一品状元楼就被她掌握在手中。 穆冰瑶给一品状元楼一口气五道宫廷御膳菜谱,温如仪觉得师傅做的火喉够了,就邀请穆冰瑶、楚玉歆和叶氏兄妹来试菜。 五道珍馐上桌,所有人眼睛一亮,主厨钟老儿一旁战战兢兢立着。 楚玉歆道:“这道‘繁华似锦’是宫里娘娘们很喜欢的一道食物,后宫娘娘晋位赐菜的时候,这道很常见,但钟师傅做的模样更好看。” 楚江办国宴经验丰富,玉歆可没少帮父亲的忙;当然,她本身就是个吃货。 叶氏道:“真看不出来这道竟然只是简单的白玉豆腐和青红椒,怎么能做得这么漂亮?” 温如仪为了把白玉豆腐压出漂亮的梅花形状,亲自画了图案,在叶氏兄弟的帮助下,终于找到合适工匠,才铸出这独一无二的梅花模具。 穆冰瑶很满意,温如仪画出来的梅花独树一帜,做事一丝不苟的态度也很得她的心;见她眉宇间已经没有刚入京那郁闷愁苦的表情,穆冰瑶很替她高兴。 第二道“金钱凤翼”是道鱼料理,颜色华丽鲜艳,一看就很有食欲;再听温如仪讲烹调过程,工序十分繁复,叶氏咋舌:“这么麻烦。” 叶家兄弟却很喜欢这道菜,名头好、味道好,办筵席一定大受欢迎。 接下来的“红扒鱼翅”、“寿桃虾仁”以及“核桃鸭方”也让众人赞不绝口,一旁钟老儿很高兴,提到喉咙的心终于安心放回肚内;对众人提出来的建议,也仔细聆听。 穆冰瑶对温如仪道:“这五道菜做得很好,咱们一品状元楼重新开张,就用这五道菜打头阵,其他原本筛选过的菜品也都可以了。咱们不怕贵,愈贵愈有人稀罕。如仪,替本郡主赏钟老儿二十两,其余火房赏赐交给你斟酌,让大家好好做,本郡主不会亏待大家。” 钟老儿听了心脏差点绷出来! 二十两?其他厨房里也人人有赏,郡主是个好人啊! 温如仪笑着称是,穆冰瑶让她斟酌赏人,就是要她去施恩,让厨房更听她的话。 一家酒楼成败,正系于火房,只要火房服她,酒楼就好管了。 叶家驹很有信心道:“这样下去,要打败悦宾楼不是难事。” 穆冰瑶道:“下个月入秋,咱们上一道‘芙蓉蟹斗’,你们说如何?” 楚玉歆睁大眼睛:“那道你也会!穆冰瑶,每次宫宴你话不多,敢情都是在研究菜谱!” 她的话逗得大伙哄堂大笑。 叶氏道:“温姑娘,等等帮我包一份繁华似锦和核桃鸭方。” 穆冰瑶看着她,心想繁华似锦是要给祖母,核桃鸭方自然是给父亲准备的,叶姨娘被看重不是没有原因。 叶氏兄弟吃完就离开,温如仪也出去忙,厢房只剩下穆冰瑶和叶氏。 穆冰瑶不再顾忌:“叶姨娘,你已经掌穆府中馈,可有什么想法?” 叶氏眉宇淡然:“很多事,妾身不强求。” “又不是杀人放火,为什么不求?” “郡主……” 穆冰瑶啜了口茶:“祖母告诉我,太子打算送两个侍妾给父亲,除了分宠,也有王氏离开的原因。这两个侍妾,是太子送来试水温的,若父亲喜欢,我未来的嫡母势必就是太子人马。” 她瞅着叶氏:“叶姨娘,本郡主就直言不讳了。我父亲是一只老狐狸,以前有王氏,威远侯府名声赫赫,我只是一名没了亲娘庇护的庶女,他自然偏向王家;但现下王氏离开,我与穆冰莹将分别成为淮王妃和太子妃,父亲会重新掂量,哪个女婿可以抡下那个大位。” 叶氏脸色白得透明,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一个商户女,会嫁进这样的人家。 穆冰瑶淡淡一笑:“我希望你扶正,除了对你本身有好处,也有本郡主的私心。你成为父亲正妻,生下嫡子,父亲会更重视你。我不要求你在太子与淮王间择一,只要你让父亲继续当皇帝的孤臣,不掺和夺嫡,就是帮穆家和本郡主最大的忙。”她又看了叶姨娘一眼,继续道:“叶姨娘,你就没想过给你两位哥哥铺路?” ***** 叶氏是一个聪明人,一旦有了企图心,自然知道怎么做。 叶氏掌了中馈,各处开销该用的用、该省的省,算盘打的叮当响;别说前院穆晟花销没短少,老夫人的北雁堂更是只多不少。 老夫人看自己天天珍馐玉馔,都是极好的养生食材,心想叶氏莫不是用公中开销来巴结她? 直到看了帐才知道,府里这几天的开销,比起以前王氏当家,竟只少不多;一问才知道,叶家通路广,她买办的价格是拿叶家的中盘价,直接省了一大笔钱;还有她拿管理商行的方式拿来督责这些下人,恩威并施、奖赏分明,掌事知道她懂账,也不敢打马虎眼。 穆府内外帐完全没有王氏骤然离开,就发生青黄不接的窘迫情况。 太子果然送了两个侍妾给穆晟,一个左氏、一个邱氏,叶氏也将她们各自安排妥当;但穆晟意思性的各去了一次后,这几天还是歇在叶氏的海棠轩。 至于原因,叶氏也不明白;但她当然不会矫情故做大度,服侍起丈夫更温柔婉嫕,让穆晟觉得待在海棠轩,特别舒心。 这一晚,穆冰瑶去看过照夜后,在房里逗弄“大妖孽”,“大妖孽”悠长而愉快的咕咕声,穆冰瑶笑得眼睛都弯了。 照风、照月看穆冰瑶一直逗弄信鸽,也知道王妃想殿下,心里都想这两人怎么这么好?这里的“大妖孽”唱歌唱得欢,相信远在通州的“小仙姑”一定也是遥遥相和,歌声婉转动人。 穆冰瑶逗得正欢,李嬷嬷来禀:“郡主,前面老管家来说,左氏和邱氏……到海棠轩闹起来了。” 穆冰瑶挑眉,这是藉父亲不在,两个姨娘要给叶氏下马威? 她决定去给叶姨娘撑场子,还没走进海棠轩院子,就听见两道拔高的女声,而海棠轩外围着一群奴仆,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穆冰瑶微笑,才想帮叶氏扶正,这两个侍妾就来帮忙了。 一踏进叶氏院子,就听到一个尖锐声音:“叶氏,你也不过是商户出身的贵妾,别把自己端的像个主母;左妹妹你瞅瞅,她那表情好像我冤枉她似的!” #205妳怎么连个妾都做不好? 说话的是邱氏,邱氏是虞部员外郎的庶女,左氏则是东宫司经局舍人之女。邱氏妍艳,左氏清丽,都是明媚的美人。 隔着墙叶氏道:“两位妹妹,穆府的开销有一定的规例,我是依照规行事,请两位妹妹谅解。” “说的好听,不过就是个商家女,打过几天算盘就自以为会理家,没见过世面的东西!我和左氏可是太子送来的重要侍妾,和你这种嫁不出去、不祥的女人可不一样。” 一个柔柔弱弱的声音附和:“果然是个不祥之人,才进府几天,主母就被休弃。” “你们──”桂儿气极,这两人每句话都直戳叶氏心病。 “唉呀妹妹,那咱俩可要小心啊!和这么不祥的人同一间屋子,真让人毛骨悚然。” “你们、你们别太过份!”桂儿已是哭音。 “闭嘴!主子说话有你开口的份?” “叶氏,就算你是贵妾,也一样是个妾,况且你商户出身,可不能和我们两个官小姐比,别给我们端主母架子!我和妹妹都进府几天了,你只让老爷各来我们屋子一次,这算什么意思?” 叶氏终于开口:“老爷晚上想宿在哪里,不是我可以决定的。” “哟!把自己讲得倾国倾城似的!妹妹,你看她端的那模样,在老爷面前还不知怎么个狐媚状?” “姐姐,别问了,她会的那些手段,不是我们学得来……” “叶氏会的,你们当然学不来。” 邱氏和左氏转身,看到穆冰瑶楞了一下,立刻到她面前行礼。 两人礼貌周详,太子交代过,这府里唯一不能得罪的,就是穆冰瑶。 穆冰瑶上座后问:两位姨娘不待在自己屋里,趁父亲不在,跑到海棠轩来做什?” 邱左二人一愣,这郡主是怎么说话的?什么叫趁穆晟不在?这不是直指她们趁叶氏没人罩,过来找碴吗? 咳咳,虽然这是事实。 邱氏一脸凄楚上前:“郡主,你要为妾身作主。妾身和左氏是太子特地送给老爷的人,可是这叶氏仗着府里没主母,当了几天家,就苛刻妾身二人。” 穆冰瑶啜了口茶:“怎么苛刻法?” 邱氏大说特说,说自己和左氏好歹是太子送来的人,但叶氏给的用度竟比照一般姨娘;而且两人进府好几天,她叶氏藉掌家之权,将老爷绑在海棠轩,两人想见老爷一面都难。 一边说一边泫然欲泣。 “让一个商户出身的人掌丞相府中馈,难怪上不了大雅之堂……” 穆冰瑶面无表情瞟向她们:“叶氏商户出身,那你们什么出身?” 左氏柔声说:“妾身东宫司经局舍人左恪之女,邱姐姐是尚书省虞部邱显邱员外郎之女。” 穆冰瑶点头:“一个正五品、一个从五品官员之女。” 邱氏和左氏心里得意:“正是。” 穆冰瑶突然大拍桌子,茶杯都跳了起来:“好一个官家之女!照风、照月,明天让管家将这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丢回去,我穆府不稀罕!” 邱氏一脸傲气,很是不服:“郡主,妾身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要赶我们走?” 穆冰瑶冷笑:“官家之女又如何,来我穆府当侍妾,就要有侍妾的样子;这样不合礼仪到贵妾屋里叫嚣,算什么官家千金?简直粗俗不堪!” 邱氏高抬下巴:“我们可是太子送来的!” “太子?”这更直接撞在穆冰瑶枪口上了:“你是要告诉本郡主,你是太子的人,不是我穆府的?” “不、不,也不是这个意思……”邱氏脸色微变。 左氏冷声道:“郡主,我们今天来,主要是讨一个公平。叶氏虽然理家,但与我们一样都是妾,她霸占着老爷难道不该指摘?” “指摘什么?”同样是清丽美人,但穆冰瑶较之左氏,更给人一种威仪气势。 “左氏,你父亲是东宫舍人,你应该也读过书,你告诉本郡主,何为妾?” 左氏脸色一变,她觉得自己被羞辱了;但父亲说太子交代,不能得罪穆冰瑶,只好忍着气:“以色事人为妾。” 穆冰瑶点头:“嗯,果然读过书。” 左氏一脸羞恼,但穆冰瑶接下来的话让她直接炸裂! “那你怎么连个妾都做不好?” “郡主!”左氏怒气腾腾:“好歹妾身也是官家之女,怎能容你如此羞辱!” “羞辱?你什么身份让本郡主羞辱?” 穆冰瑶骤然冷凝:“自古娶妻娶贤、纳妾以色;你们口口声声说叶氏不过代掌中馈,说到底也是个妾;既然她是妾,父亲喜欢她的美色、夜夜留宿海棠轩是她的本事,何错之有?” “郡主!”叶氏想笑却又满脸羞红。 “你们当妾的美色比不过人家,侍奉不好让父亲不想进你们屋,这是叶氏的问题还是你们的问题?叶氏自进府以来安分守己,让她理家更是有条不紊,深得祖母父亲欢心,这妾当得好还有主母的本事,不但无过还大大有功;反观你们,占着我穆家侍妾的位置,心里却当自己是太子的人,做的是主母管侍妾的事,骂你们一句连妾都不会做还冤枉了你?” “郡主,你口口声声侍妾侍妾的,你娘不也是个以色事人的侍妾!” “是啊!本郡主的娘就是一个不懂以色事人的妾,所以早早就去了;你们两位号称官家之女、太子派来的侍妾,应该更能做好自己本分,怎么跑到人家屋里像个泼妇一样骂街,这就是东宫舍人与虞部员外郎的家教?” 左氏抚着心脏差点心梗,邱氏则怒气要冲破天灵盖! 但穆冰瑶还没骂完:“邱氏,你刚刚说叶氏什么?打过几天算盘就以为会理家?人家至少会打算盘,你会什么?你是太子送来的重要侍妾?本郡主怎么看不出你有多重要?” 邱氏:…… “当不好以色事人的妾没关系,至少学我娘当一个心地善良又安份的妾。”穆冰瑶站起来:“都给本郡主滚回屋子,再敢来海棠轩闹事,休怪本郡主把你们全扔回给太子!” “穆冰瑶,你太过份了!”邱氏怒得伸手指着穆冰瑶。 穆冰瑶眼神一瞇:“照风!” “啊──” 只见银光一闪,邱氏的手指就被削断,两个官家小姐当场尖叫起来! 邱氏更是捂着断指,发出惊天动地的嘶喊,然后看到地上断指,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邱姨娘!”邱氏的丫头吓得不知所措。 “穆冰瑶,你、你怎么敢──”左氏脸灰白如土,浑身抖个不停。 连叶氏也呆了! 穆冰瑶看了左氏一眼,吓得左氏连退了两步,和丫头抱在一起,双手紧紧攥在袖子里不敢露出来。 “对本郡主不敬的东西!太子送来的重要侍妾?哼,这样的蠢货也敢往穆府送?老管家!” 老管家悠哉悠哉进来,这种刺激的场面他不陌生:“郡主。” “把太子送来的重要侍妾给本郡主送回去,就说她对本郡主不敬,本郡主断她一指,以示惩戒。” 老管家看向昏倒的邱氏,蠢东西!整个穆府现在谁最大不清楚吗?又看向左氏,问穆冰瑶。 “郡主,那左姨娘……”要不要顺便打包? 穆冰瑶脸才转过来,左氏就立刻道:“时辰已晚,妾身回房去了。” “左氏。”穆冰瑶冰冷的声音,让左氏生生冻住。 “知道怎么当一个合格的侍妾了?” “妾身知、知道了。”左氏咬牙,本来是来羞辱叶氏的,想不到却惹上穆冰瑶这个煞星。 “看来你是个聪明的,左氏,收起你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本郡主不管太子让你用什么心思进我穆府,但记住,你是穆家的侍妾,不是太子的什么人。别说本郡主没提醒你,你给太子挣一个干涉大臣后院的劣名,你还想你父亲在东宫好过?” 左氏昏眩了一下,浑身不住颤抖,出门时还差点跌倒。 老管家命人拖出昏厥的邱氏去找大夫,还命人备车,交代治疗完直接送人去太子府。 左氏见老管家玩真的,惊讶问:“管家,真、真要将邱氏送太子府?” 老管家一脸理所当然:“郡主交代的话从不开玩笑。” 左氏不服,愤恨道:“可邱姐姐是老爷的人,难道不用等老爷回来?甚至也不用禀告老夫人?” 老管家嘿嘿两声:“左姨娘,这么大的动静,您有看见老夫人出来?老夫人是完全听郡主的,而我们老爷又是个孝顺的,还疼爱叶姨娘……” 左氏被堵得说不出话,当初她还庆幸来到一个没有厉害嫡妻的后院,觉得凭自己本事,加上太子威信,一定可以得到穆晟专宠,甚至当上主母;想不到……想不到没有厉害主母,却有厉害郡主,她连太子都不怕! “左姨娘,别的事老奴不多说,就提醒你前阵子我家郡主才灭了叁个书院、救了九位皇嗣。你想在穆府过得好,让郡主喜欢你,比老爷喜欢你更重要。” #206穆冰瑶真想送皇帝一只虫子 左氏吓得涨红的脸又苍白回来。 她才浑浑噩噩走了几步,就看见一个婢女模样的娇小女子走过来,她身边跟了一头巨大神武的猞猁,吓得左氏和她的丫头又尖叫一声,很没形象地直接跌坐在地。 什么鬼!大夜晚的带头野兽吓人? 这个婢女皱眉看了她一眼,一转头,就看见穆冰瑶从海棠轩出来。 “王妃。” 翼龙“欢呼”一声,直接往穆冰瑶身上扑去,逗得穆冰瑶抱着抬起前腿都比她高大的翼龙,揉搓牠柔软的脖子笑嘻嘻地道:“翼龙,来接本郡主?”然后看向照夜,眼神极致温柔。 左氏傻了! 敢情那野兽是青城郡主的“宠物”?更让左氏诧异的是穆冰瑶的表情。 这是方才盛气凌人的青城郡主?是命人斩了邱氏一根手指的穆冰瑶? 月光洒落在穆冰瑶扬起的清丽脸庞上,氤氲了一层朦胧光辉;她自诩自己是个美人,也不自觉为眼前人自惭形秽…… “照夜,你出来了。”穆冰瑶的声音有“你终于回到我身边”的喜悦。 “王妃……照夜‘出来’了。”照夜的鼻子眼睛都是酸的。 照风眼眶也红了:“照夜,你可出来了!你不知道我梳头的技术快被王妃嫌弃死了!” 照夜眼泪流了出来。 穆冰瑶走向照夜,握起她的手轻拍两下:“快去回信给你秋月姐姐,她担心死你了!” “是。” 这些天她把自己关在黑暗中,对所有人的慰问都无动于衷;即使每天穆冰瑶、照风、照月、李嬷嬷等人都会去陪她,但她关闭心门,不听不看。 然而,就在方才,有一只像蝶又像蝉的金色虫子飞进她的屋子,在她身边旋舞,她突然见到了哥哥…… 乍然看到哥哥,照夜再也忍不住,哇一声哭了出来! 她伸出双手,哭着要找哥哥、要躲到哥哥的怀里…… 但她哥哥告诉她,照夜,不可以,有好多人舍不得你。 “你忘了吗?你是暗夜的灯火,不论周遭多么黑暗,有照夜,就有光亮。” 你本身就是力量。 照夜闻言,痛哭失声! 她知道那是王妃的巫术,将哥哥的影子带到她的面前。 她痛快哭了一场,抹了泪,打开门,看到翼龙守在她的屋前,见到她出来,舔了她的手。 是啊!她是照夜,她虽然没有王妃强大,可是只要不死,她就还有力量。 翼龙咬着她的裙襬。 “翼龙大爷,你要带我找王妃?” 翼龙给了她一个“你懂爷”的表情。 是啊!她不是一个人,就算受伤了,还有那么多人陪她一起疗伤,照夜不孤单。 所以,在封闭自己六天后,她出来了。 左氏目送穆冰瑶,只见她牵着照夜的手,依稀说着写给秋月的信要简单一点,因为她才和陆大夫认了些字…… “本郡主看看,嗯,伤口都结痂了,照月,拿冰肌玉容霜给照夜,务必让她脸上、身上不留一丝疤痕。” 冰肌玉容霜?左氏瞠着眼,四妃才能用的圣品? “还有,我头晕,回去给本郡主揉揉。” 哎!要让你看见哥哥,本郡主容易吗…… ***** 第二天,宫人传旨,要穆冰瑶进宫面圣。 穆冰瑶一到,看到亭子里的人有些诧异,但还是面色不显的上前行礼:“臣女穆冰瑶拜见皇上、贤妃娘娘、燕王殿下。” 亭子里除了皇上,还有张贤妃和燕王段钧。 张贤妃温婉慈祥的起身,上前握她的手:“真是个聪慧又美丽的可人儿,德妃妹妹真有福气,能得这么好的儿媳妇。” 张贤妃是四大世家南霸天张家嫡女,张家目前家主正是张贤妃的嫡兄长。 张家和李家这几年一直互别苗头,李家占了地利成为皇商,但张家的人际网络却遍及神州大陆。 若要说皇帝的儿子里,明面上最有钱的,恐怕不是太子,而是燕王。 穆冰瑶和张贤妃、燕王的接触不多,张贤妃一如上一世,奉守有钱人低调过日的准则,前些日子对付猫鬼,算是她见张贤妃最频繁的时候。 “娘娘谬赞,也多谢娘娘前几日的赏赐。”不愧是南霸天的张家,张贤妃为了感谢穆冰瑶救了段钧,一出手,就是两万两银票,以及五箱稀世珍宝。 燕王起身一揖:“青城郡主救命之恩,岂是几箱财物所能代替?本王非常感激郡主相救。” 穆冰瑶知道今天这个会面,是张贤妃和段钧要找她了。 “瑶丫头,知道献宝船会?” 献宝船会?当然知道,这在上一世,可是皇帝主政时期的大事。 叁年前南方大旱,因为粮食运送不及,饿殍盈野,皇帝震怒,处死从中得利与不法官吏,不下百人。 为此皇帝拍案,命督水监的水路转运使方谨,凿一条纵贯南北的漕运,并直接引入皇城禁苑后的广春潭。 漕运历经叁年,终于在今年竣工;而今年又逢丰年,方谨将率叁百艘运船于今年七月初七,汇聚广春潭,献宝于皇帝。 那叁百艘装满各地土宜、玳瑁、珍珠等江南珍宝的船,是方谨向民间商家征调租赁的,其中有一半就来自南霸天的张家。 上一世,张家一口气一百五十艘船停在京城广春潭,这是对京城李家明晃晃的下马威。 所以从商船开始北驶,李家一路上便不断给张家商船掣肘,私下较劲得很厉害。 穆冰瑶不说话,放在膝上的手有些抖;献宝船会张家出力最多,但却在最风光的时候,被段钊与李旭一举歼灭…… 穆冰瑶知道张贤妃找她的目的了。 “唉!不怕瑶儿看笑话,张家近日在中州有十五艘商船被搜出藏有爆竹,还有叁名张家旁系子弟受到牵连,但这明显是……”张贤妃看了皇帝一眼,不敢明说。 穆冰瑶道:“娘娘是希望臣女想办法,看能不能化解李张两家的较劲?” 张贤妃点头:“本宫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但瑶儿聪明,或许能给本宫一点建议,李张两家都是皇家姻亲,失了和气毕竟不好……” 穆冰瑶颔首,张贤妃请求之余,还不忘在皇帝面前给李家点眼药。 皇帝突然挥挥手:“爱妃和老五先回去,这事朕替瑶丫头应下了。全公公,拿棋具来,朕和瑶丫头下盘棋。” 穆冰瑶头皮发麻,这事还能这样决定? 这可是一件烫手山芋。 上一世献宝船会,广春潭叁百艘大船首尾相连,上面载满各城丰收的谷物水果、特产器物与金银财宝,几乎是一次段氏江山的丰年祭;当时北周使臣看到那些宝船,各个眼睛发红,恨不得将那些宝船都开回北周去! 张贤妃平日沉潜,燕王也不张扬,就是想利用这一次献宝船会,一鼓作气,展现燕王的夺嫡实力。 但段钊和李家也是利用这一次献宝船会,将张家彻底打趴,方谨被斩首,而张贤妃和燕王…… 穆冰瑶想到这里,突然一脸狐疑地看着皇帝。 他找自己来,真的只为解决李张两家的竞争? 李张两家给皇帝的红利不少,皇帝也知道这两家支持着不同的皇子,所以…… 穆冰瑶气红了脸。 她穆冰瑶的爹充其量是只千年狐狸,这大妖孽他爹才是真正有万年道行的狐狸老妖! 他哪里是要她来排解李张两家纷争?是要她来消灭李张两家的! 狐狸老皇帝是想藉风光的献宝船会,让两家好好厮杀一顿,然后要她别让得胜的一方太好过。 他一口气要压制李、张两家! 如此一来,最安稳的就是皇帝自己。 保持皇子间能力的平衡,是狐狸老皇帝一贯的制衡之术。 皇帝放任杀手联盟对她的追杀,除了想测试段锦,也是想藉江湖势力,不让大妖孽膨胀太快。 让她去掀了叁大书院、对抗凌氏兄弟,则是削弱段钤在文人中的影响力。 而献宝船会,轮到了段钊和段钧。 穆冰瑶觉得心累,敢情他们自以为的运筹帷幄,都在皇帝的掌握之中;他鼓励皇子去争,藉此了解他们,也借机制衡他们。 穆冰瑶觑向皇帝,段锦的贼个性,一定是随了万年老狐狸。 人家李张两家想办法巴结他、讨好他,他皇帝老人家竟然想吃干抹尽顺便削弱人家,还不让人知道这是他干的好事。 “瑶丫头,看来你已明白朕的意思了。” 果然是凤星啊!聪明、聪明! 要不是弒君这件事天理难容,穆冰瑶真想送皇帝一只虫子。 一个皇帝这样坑小姑娘,以后还能好好聊天吗?能吗?能吗! #207这一品状元楼的老板真标致 穆冰瑶“啪”一声,在棋盘上落下一颗黑子。 皇帝挑眉,瞅着双颊鼓着气的女子:“还是习惯先下手为强?”说完捻了一颗白子,落在黑子旁边。 穆冰瑶哀怨道:“不先下手,以后怎么被卖了都不知道。” 皇帝大声朗笑:“老七出城前要朕照看你。” 穆冰瑶张大眼睛,一脸“你儿子知道他媳妇儿被他爹卖了还要帮他数钱吗”的表情。 “皇上,您的国师呢?” “他帮朕去迎接北周使臣,他们在沁阳遭到土匪袭击,朕派国师去处理了。” 很好,替死鬼都被老狐狸支开了。 棋盘上已经各下了十子左右,棋局走势颇有壁垒分明、严防对方攻坚的态势;穆冰瑶捻起一颗黑子,下子之前,她突然问:“皇上,您……是瑶儿的盟友吧?” 皇帝挑眉,点头道:“秘密盟友。” 呵呵,也就是他可以暗中帮忙,但出了事他不会承认。 穆冰瑶想掀了棋盘,但表面上很乖顺:“若皇上答应不过问瑶儿怎么做、找谁帮忙,那这个差瑶儿就领下。” 皇帝微笑:“事成要什么奖赏?” 穆冰瑶笑得眉眼弯弯:“给皇上做事是应该的,怎么能要奖赏?倒是皇上告诉瑶儿,这得做到什么程度?” 皇帝手指磨挲着白子。 这是当皇帝的矛盾,他想养子如狼,又不想让他们现在就成为贪狼。 良久,皇帝终于下子:“五年,让他们五年进不了京城。” ***** 穆冰瑶领了差,一脸郁郁来到一品状元楼。 温如仪看到她很高兴,要给她开平常留给她的厢房,但穆冰瑶说要坐在大堂,看看顾客用膳。 因此温如仪带她和照风照月到角落,又帮她们点了几个菜,自己就去忙了。 一品状元楼的伙计都知道自己的老板是青城郡主,但外面的人却不知道;郡主说了,现在低调一点好。 大堂用膳人数大约七成,在这个已经过了饭点时间,生意算是不错。 突然,四个衣着华贵的人走了进来,其中两人还是汪越和李霜。 这两人吃饭不去悦宾楼,跑到这里来? 很快的,李霜他们点了菜也上了菜,穆冰瑶开启灵力,听他们对话。 一个公子说:“上菜速度快,摆盘还这么漂亮?” 李霜哼了一声:“食物好吃比较重要。”说完夹一口黄金脆鸡放进嘴里,皮脆肉软、汁多鲜美。 另一个公子将食物吞咽后才道:“大堂哥说的对,这一品状元楼换了老板后,对悦宾楼是一大威胁,五哥,查出老板是谁了吗?” 五哥名叫李晼:“听说是叶家帮一名女子买下来的,这几天我看主事的也是女子,叫温如仪,可能就是她──” 汪越此时手一抖,打翻了茶杯,温热的茶泼了整身。 “汪兄,你怎么了?” 李霜听到温如仪的名字也一脸震惊,瞪眼:“五哥,你说的是真的?这一品状元楼的老板是温如仪?” 李晼点头:“有人看见叶大少陪这位温姑娘里里外外打点,应该没错。” 李时一脸贼笑,看着汪越:“等等叫来瞅瞅,就知道是不是她了?”李时就是李霜的亲哥,上次就是他提供地痞,让李霜暗中对付温如仪。 汪越坐如针毡。 就在这时,李时悄悄从怀中拿出一只盒子,借李晼挡着,倒了东西进菜肴里,然后收起盒子,用力掷箸大叫:“岂有此理!掌柜的!给爷滚出来。”声音大如雷鸣,深怕有人听不见。 伙计阿六马上屁颠屁颠过去:“大爷,怎么了?是不是口味不合您意?” “哼!”李时用比平时大十倍的音量:“口味?爷点的是牛肉,你一品状元楼给爷端来的是什么?” 他夹起一只黑虫:“这只蟑螂好大的脸,敢上爷的桌。” 他一说,四周就传来抽气声,李霜适时尖叫,一脸惊慌:“五哥、六哥,你们怎么选这种地方吃饭?太恶心了!” 果然四周顾客一脸不快,纷纷拿筷子搅动菜肴,想看看有没有蟑螂。 阿六忙道:“不可能啊!客倌,我们老板说了,店里但凡有一只蟑螂、一只老鼠,老板都要扣火房钱的!” “那爷手上这只蟑螂是怎么回事?”李时一脸得理不饶人:“难道爷还诬赖你们不成?” 此时胡掌柜也来了,看看蟑螂,很礼貌的对李时他们道歉:“这样吧!这道菜我们撤下,另外再给爷补上新的,并且这道菜不收钱,您看可好?” “不好,叫你们老板出来,本姑娘要看看,是什么老板开的酒楼,能炒出一盘有蟑螂的菜。” 其实他们已经做到坏一品状元楼的声誉,此时见好就收效果最好,毕竟掌柜和店小二态度良好,再闹下去就显得得理不饶人;可是李霜就是要把温如仪叫出来羞辱一番。 “胡老爹,发生什么事了?” 温如仪出来,看到李霜和汪越,眉宇皱都没皱一下,彷佛不认识这两人。 “温姑娘,这位客倌从咱们的水煮牛肉里挑出一只虫子,小的说要帮他们重新换一盘,并且不收钱,但这位女客倌坚持要见您……”胡掌柜脸色沉了沉,他认识李家人,这四人是来找碴的。 温如仪经过这些日子的调养,加上生活有了重心,整个人已经和刚来京城判若两人。 她今日一身湖绿色绣湘竹的衣裙,整个人如雨后清荷,眉眼如画。 李时一脸猥琐:“哟,这一品状元楼的老板长得真标致!过来陪爷喝一杯,爷就不计较菜里的蟑螂。”说完斟了一杯酒,强行要温如仪喝。 胡掌柜和阿六表情一变,只见温如仪清浅道:“这位公子不计较菜里蟑螂,但我计较。胡老爹,让钟老带大厨出来。” “是。” 汪越看着温如仪,这是他印象中的温如仪吗?明明是同一个人,但眼前的温如仪却更加光彩夺目,让人移不开眼。 汪越恍神的表情,让李霜妒火中烧。 她冷笑:“温姑娘好本事,初来京城就能买下一间酒楼,说话还这么有底气,看来是傍上了大款,即使菜里有虫,也能有恃无恐。” 温如仪不愠不火:“李姑娘,我不是一品状元楼的老板,却是一品状元楼主事。李小姐舍弃悦宾楼,要来我一品状元楼用膳,出了问题,如仪当然要给姑娘和几位公子一个交代。” 温如仪的话迅速在大堂内引起讨论。 是李家的?李家跑来这里吃饭?隔壁不就是悦宾楼? “那两个男的我见过,李晼和李时,李家的老五和老六啊!” 是不是看人家生意好来捣蛋? 穆冰瑶安坐如山,听着四周的议论,啜茶。 李霜说:“本小姐今日就是想换换口味,才勉强来你这一品状元楼,想不到你们竟端出一只蟑螂来招待客人,也是我六哥发现的早,其他客人不知道已经吃了你状元楼多少蟑螂?” 此时钟老带着一个中年男子出来,两人一身干净棉布衣,品貌端正,衣着齐整,给人感觉十分舒服。 穆冰瑶笑容更盛了,温如仪果然有脑筋。 温如仪对他们说这一桌客人从水煮牛肉里吃出一只蟑螂。 钟老儿和中年男子一听,立即九十度鞠躬,大声说:“客倌,十分对不住,这是我们的疏失,请给我们改进的机会。” 李时被他们的道歉吓了一跳,手里酒水还差点洒出来。 钟老和大厨直起腰后,开始若无旁人说起来。 “回去查,看是哪一关没把好?” “嗯,从洗菜、二厨到下锅,都查。” “红案、白案也不能放过。” “以后让出菜口做最后检查。” 最后钟老道:“客倌,请让我们重新做一道给您,另外,我们会为您奉上一品状元楼特制的一品状元酥,聊表我们的歉意。” “哇,这一品状元楼好啊!” “是啊!来这里吃饭感觉像大爷。” “就是,去悦宾楼都没有这种感觉。” “食物也好吃。” “主事的还是个气质美人。” “谁家厨房没一两只蟑螂?你看那两个师傅身上干干净净的,瞧着多舒服。” “就是!叁天后老夫人大寿就这儿吧!” “嗯,等会儿咱去退了悦宾楼……” 穆冰瑶笑得眼睛都弯了,能化危机为转机,利用危机处理当宣传,这温如仪真真是个宝。 四周的赞叹声让四人始料未及,李时不禁恼怒起来,将酒杯重重掷在地上,大喝一声:“别给爷来这一套!菜里有蟑螂是不争的事实,你们以为道歉就没事了吗?” #208明亮如骄阳,闪得让他惊艳 温如仪一脸严肃:“不知李公子还想如何?” 李时一脸淫靡之色:“温姑娘陪爷喝叁杯,爷就考虑放你们一马。” 温如仪清丽的脸庞宛如雪山绽放的雪莲,接过李时手中的酒杯,看似要屈服于李时的淫威,想不到她却将酒往李时脸上泼去! “我一品状元楼招待的都是一品客人,这桌菜就当我温如仪喂狗了,阿六,送客!” “是!”阿六开始挽袖子。 李时咆哮:“大胆,这就是你们一品状元楼的待客之道?” 李霜附和:“竟敢把顾客当成狗?” “是啊温姑娘,你怎么把狗放进来了?” 李霜听到这个声音,浑身一颤;一回头,果然就看到穆冰瑶。 她眸子一缩,下意识躲在汪越身后,但穆冰瑶却不放过她。 “这不是那天喊着‘有钱就是王法’的李霜姑娘吗?怎么本郡主看了半天,却是一副想吃霸王餐的样子?” 李霜想反驳,但穆冰瑶又抢了先:“温姑娘,你怎么就让这么脏的客人上门?” 温如仪微笑道:“郡主,您有所不知,有些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浊了郡主的眼,如仪跟您致歉。” 李家兄妹听到温如仪的话顿时气炸! 李时道:“温如仪、青城郡主,谁是脏东西?” “照风、照月。” 只见两道残影直接掠到李时身边,照风押着人,照月直接从他怀里取出一盒乌罐,当着众人的面倒出来。 “唉哟我的天!好多死蟑螂!” 邻近的人听到都跳了起来,看着李时恍然大悟。 穆冰瑶道:“所以本郡主才说,几位是不是想来一品状元楼吃霸王餐?” “我们、我们不是──” “不是来吃霸王餐?那你把蟑螂放菜里做什么?” 李时的脸涨成猪肝色,说不出话。 温如仪声音清脆:“李家公然带蟑螂来毁我一品状元楼信誉,绝不能就此善了。胡老爹,报官。” “是。” “温如仪,事情闹大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以为报官就能替你讨回公道?”李霜叫嚣着。 “看来李姑娘上次还没学到教训,本郡主倒要看看,报官能不能替老百姓讨回公道。”穆冰瑶就近找了一张桌子坐下来:“照风,倒茶。” “穆冰瑶!你为什么要一直和我作对?”李霜忍不住吼出来。 “啪”一声,李霜脸颊立刻吃了照月一巴掌:“郡主名讳,也是你可以直接喊叫的?” 李霜整个人懵了,左脸颊火辣辣的疼,她豆大的眼泪掉出来,转身:“越哥哥!” 汪越叹了口气,李旭说绝不能惹穆冰瑶,李霜就是不听;他不过一介书生,又能拿穆冰瑶如何? 汪越硬着头皮上前:“郡主……” “本郡主不跟负心汉说话。” 汪越一滞,看向温如仪,但温如仪眼中平静无波,到现在,她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汪越不禁低下头。 奉天府的人很快就来了,现场人证物证俱全,李霜一行四人,连同证据蟑螂,一起被带回奉天府。 李家兄妹带蟑螂到一品状元楼吃饭的消息,像狂风卷落叶一般席卷整座京城,李时兄妹顿时成为名流间的笑柄。 李霜的爹娘又是跪又是哭,李旭也不知花多少银两才将他们四个从牢里捞出来,还消除了他们入狱记录;一旦犯案确立,汪越的科举之路便就此断送。 李家赔了一千两的商誉毁损金给一品状元楼,这件事才宣告落幕。 一品状元楼因祸得福,原本重新开张口碑就不错,没去过的人都想尝尝被李旭忌惮的酒楼有多好?加上主事者温如仪是徐州大儒温知新的女儿,许多文人雅士也争相上门拜见,让一品状元楼瞬间成为名流雅士的新宠。 李霜这几日都在家里哭,完全不敢出门;汪越也被禁足在书院没有出来,他整天抱着书,可心里清楚,自己想的念的,都是那天一品状元楼温如仪的身影。 他一直认为温如仪柔弱,所以抛弃她另就李霜,除了想依附李家,李霜的艳丽张扬一开始也是打动他的,但他突然觉得自己大错特错。 温知新过世二年,温如仪靠着自己,供应他在京城两年的花销,这哪里是没有脾气、柔弱女子所能做到?他又不是不知道温家二房、叁房的厉害,她能撑过两年,一步一步走来京城找他,这得多有韧性才能做到? 而且那天在一品状元楼乍见温如仪,虽一如他印象中冰肌玉骨、清丽婉嫕,但不知为何她眉宇间傲气如剑,直戳他的心窝,让他胸口狠狠一震! 温如仪明亮如骄阳,闪得让他惊艳。 汪越觉得慌乱,起身在自己书房来回踱步,心里有一股想去见温如仪的冲动,可是他不敢;他清贫如洗,不能得罪李家。 他不能,也不敢。 他想起青城郡主对他说的唯一一句话:“本郡主不跟负心汉说话……” 对温如仪而言,他是负心汉。 ***** 段锦离开京城已经八天,穆冰瑶每天逗弄“大妖孽”,听牠愉快的唱歌,日子过得惬意,可心里十分想念。 影叁每天都会报告京城里的消息,还有段锦的行踪。 段锦已经离开通州,脱身往营州去了。 影叁继续道:“王妃让无知阁查的事也有了眉目。 方谨这叁年主导开通运河,表面的确很成功,但背后肮脏事不少;荆州的房县、江陵,易州的安乡、澧县,还有泉州的清江、前城这几个地方,方谨用强征手段来收取人民土地;有时甚至是直接将人拉出来,给了一笔钱就铲人家的房、毁农家的地,更可恶的是还强征民夫、毁人祖坟,沿路怨声载道,人民苦不堪言。” 穆冰瑶挑眉:“那为什么京城都听不到这样的消息?” “当然是张家撒钱弭平的,地方官收了张家的好处,人民的怨言如何上达天听?而且叁百艘的献宝船会,多少商家投了进去,只为能入皇家的眼,他们怎么可能让那些百姓坏了大事!”影叁说得咬牙切齿,一脸忿忿不平。 穆冰瑶点头,方谨好大喜功,喜欢结交权贵和商人,口才便给,在叁教九流之间的确很吃得开,也因此他和张家结亲,彻底成了张家附庸;段钧收买朝中大臣,几乎都是透过方谨。 “再不到一个月方谨就会率宝船汇聚广春潭,这些日子让各地暗卫严密盯紧他的动向,和谁联络、做了什么,查得愈清楚愈好。” “是。” “大风族长那边如何?” “一切都在大风族长的掌握之中。” 穆冰瑶点头,大风族长做事她放心:“磷粉呢?何时送过去?” “已经在大风族长手中了。” “李旭城外那家炮烛厂都没发现?” “我们栽赃给了一个偷鞭炮的小贼。”影叁又补充说:“暹逻国使臣明天到达,这次没有暹逻王室成员,而是他们的财政大臣率队前来,听说还带了五十头大象也想来换粮。” 今年暹逻发生水涝。 邻近小国和部落酋长,往年都会带团来大秦换粮买粮,北周则是第一次。 穆冰瑶又问:“知道这次北周来的使臣代表是谁?” “北周的叁皇子拓拔珩以及五公主拓拔珍、六公主拓拔璎。” 穆冰瑶回想上一世,北周太子原本是皇后嫡出的大皇子拓拔琮,也就是大公主过世的丈夫,但死于一场剿灭反叛部落的战役,所以现在成年皇子中二皇子拓拔琀、叁皇子拓拔珩、七皇子拓拔璟间的夺嫡硝烟,较之大秦更加激烈。 北周好战,民风剽悍,记得这个拓拔珩出使大秦,曾一口气在行宫杀了十二名宫女,虽然都是他北周的人,但消息传来,足以令人侧目。 至于那两位公主,五公主拓拔珍可以说是涟漪公主的进阶版,手上一对天光云影双刀使得虎虎生风,上一世她嫁给了皇室宗亲里的一个世子,经常拿刀砍府里小妾,最后也把世子杀了!当然她的下场便是毒酒一杯,到地下与世子继续相爱相杀。 至于六公主拓拔璎,上一世她有来吗?穆冰瑶一点印象都没有…… 穆冰瑶叹了口气,毕竟那时还没嫁给段钊,仍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透明;而且这一世,已经有很多不一样了。 “他们一次派两个公主来,看来无论如何也想留下一个;沿途稍微打探一下,她们是否已经有意属和亲的对象。” #209我们效法娥皇女英一起陪伴锦哥哥不好吗 此时照夜甜甜的声音响起:“小姐,宵夜准备好了。” 影叁看到照夜,心头一震,但照夜的眼睛只看穆冰瑶,让影叁有些挫败;自从出事后,照夜完全不理他了。 穆冰瑶对照夜露出理解一笑,看向影叁。 (再给她一点时间。) 影叁点头,哪怕是一辈子的时间,他也会等。 ***** 第二天,穆冰瑶来到叶家的金玉满堂。 金玉满堂的掌柜是叶氏的堂兄,叫叶家驷,在叶家排行第四;看到穆冰瑶很高兴。 叶四还记得当他拿到五十颗玉石毛料,雕玉师傅每剖一颗就惊呼一声的画面。 现在他金玉满堂最严密的仓库,锁的就是穆冰瑶送来的这些石头。 “郡主想要找些什么?金钗、玉饰头面还是摆设?” 穆冰瑶想送副头面给温如仪,她想了想:“有紫水晶吗?” “有,小的带郡主去看。” 穆冰瑶才一转身,就看到两个完全不搭嘎的人,非常亲昵的走了进来。 照夜还揉揉眼睛:“奴婢是不是太久没出门了?” 这两人什么时候建立的友谊? 进来的是永安郡主和穆冰莹。 两人看到穆冰瑶,笑容也是一凝。 穆冰瑶完全不想和这两人有交集,直接转身去庭园。 金玉满堂除了首饰,也卖一些雅石,小的在室内成列,大的摆庭院,供文人雅士挑选。 穆冰瑶看到地上摆了好几颗当门档的绿胭脂。 她想到上一世她嫁给段钊不久,文人雅士间开始流行胭脂砚;一般文人都以端砚为宝,别说当今皇帝,段钊、段钤、欧阳墨、楚江,连无知阁阁主陆遥都是端砚的爱好者。 可就在她及笄不久,成了太子妃后,权贵间风靡起胭脂砚。听说这胭脂砚温润如丝绸,磨出来的墨颜色黛黑,又亮又有光泽,而且墨香温润持久,闻之舒畅;一块好的胭脂砚比红丝砚还贵,甚至叫价上千两。 “王妃,这石头黑漆漆的,不会里头也藏着玉吧?” 穆冰瑶轻轻摩挲一块绿胭脂:“它就是块石头,从里头黑到外头。” “穆冰瑶。” 穆冰莹突然上前拿走她手中石头,穆冰瑶一声惊呼,照风照月立刻扑上将石头抢下! 她们已经练就无论穆冰瑶手上拿了多不可理解或多平凡无奇的东西,都要视之为珍宝的地步;所以照风一个弹手,绿胭脂石就飞离穆冰莹的手,让照月接个正着。 穆冰莹骂道:“一颗破石头,也值得你大惊小怪!” 穆冰瑶没好气道:“找本郡主何事?” 穆冰莹一脸局促,悄悄凑过去小声道:“借我五千两。” 五千两?当她穆冰瑶开钱庄的吗? 以前王氏当家,穆冰莹要什么有什么,现在换叶氏当家,自然不可能给穆冰莹多余的金钱挥霍。 “不借。” 穆冰莹咬牙:“妹妹,你借我五千两,我帮你和顾玉蝶和好?” 穆冰瑶瞠着眼瞅着她的奇葩长姐:“穆冰莹,我警告你,别做多余的事;我没有对不起永安郡主,没什么和好不和好。” 穆冰莹一脸你怎么这么没良心的表情:“你抢了淮王殿下!如果不是你,永安郡主就会是淮王妃。” “谁告诉你的?皇上吗?皇上说没有我他就会给永安郡主赐婚?穆冰莹,你脑袋给门夹了?” 没有我永安郡主早死了! “你骂我笨?”她现在对这句话很敏感;没办法,有穆冰瑶当妹妹压力很大。 “你高估自己了,笨还不足以形容你。”穆冰瑶摇头:“你让顾玉蝶随便挑拨两句,就替她来膈应我。怎么?你觉得你帮了她,她就会让永安王支持太子,你就在太子面前立了功?” 穆冰莹脸红了起来,穆冰瑶完全猜中她的想法。 “没那个脑筋,野心就别那么大,本郡主奉劝你不要和顾玉蝶走得太近。”她转身唤来伙计:“这些绿胭脂石还有多少?” 伙计恭敬地道:“禀郡主,就地上这些。” “怎么卖?” “秤重的,一斤二十两。” “本郡主全要了,照风、照月,你们帮伙计,照夜去付钱。” 穆冰莹瞠目:“妹妹,你是不是买石头买上瘾了?我看你院子里还有一车石头,来这里又买石头,你钱多可以给我。” 穆冰瑶破了猫鬼巫蛊,皇帝各宫娘娘、还有皇子公主们的赏赐一车接着一车,看得她眼睛赤红。 “钱是本郡主的,本郡主爱怎么用就怎么用。” “当真不借?” “不借。” 穆冰莹气得回到顾玉蝶身边;她现在每隔一天要到太子府一趟,虽然不见得每次都能见到太子,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她一定要以最美的外表出现在他面前。 特别是去了太子府才知道,太子的后院美人如云,而且各个环围翠绕、衣着华丽,她不置办一些,怎么比得上她们? 穆冰瑶找到叶四,让他给她介绍两个专门做砚台的师傅。 叶四疑惑这些绿胭脂石能做成砚台?不过叶四没有多问。 “没有问题,我金玉满堂可以拨一个、泼墨堂也可以调一个过来。” 泼墨堂是叶家另一个铺子。 穆冰瑶简单交代了她要的规格模样,叶四就点头:“小的让师傅给郡主做,一定让郡主满意。” 穆冰瑶点头:“还有一点,就是低调点。” 叶四马上敛眉称是,说完亲自去处理那些石头。 伙计又来:“郡主,刚刚您说要看紫水晶,现在还看吗?” 伙计带穆冰瑶上了阶梯,来到二楼,想不到顾玉蝶和穆冰莹还在,顾玉蝶拿了一套粉玉头面试戴,看得穆冰莹一脸欣羡。 伙计带穆冰瑶到另一边坐下,立刻有人奉茶,两套紫水晶头面也送到她面前,每套各有十二件,做工精致不落俗套,穆冰瑶眼睛一亮。 她一眼就喜欢上其中一套,认为很适合温如仪。 “就这一套,多少钱?” “郡主好眼光,这套头面定价是两千一百两,老板说给郡主取个整数,两千两。” “照夜,去付钱。” “是。” 穆冰瑶的豪迈,让不远处的顾玉蝶和穆冰莹满心羡慕嫉妒恨! 同样是穆府的女儿,花起钱来怎么差这么多? 同样是郡主,花起钱来怎么也差这么多? 顾玉蝶眸光暗凝。 穆冰瑶看完首饰,准备往楼梯走,突然被顾玉蝶挡住去路。 “瑶儿妹妹──” “永安郡主。”穆冰瑶脸上是赤裸裸的不耐:“瑶儿只有一个不才的长姐,刚刚还陪你一起买首饰。” 顾玉蝶咬牙,一脸被逼退了两步:“瑶儿妹妹,淮王妃的位置已经是你的了,为什么你还要对蝶儿这么有敌意?” 穆冰瑶眸光一缩,:“顾玉蝶,你站的位置太危险,别再退后了。” 顾玉蝶似乎没听到,一脸凄楚:“玉蝶从小与锦哥哥一起长大,你不知道我们感情有多好,就算只是两小无猜的兄妹之情,没有你,锦哥哥也一定会娶我。” “郡主,不要再往后退了!” 穆冰瑶头皮发麻,心脏都快跳出来,顾玉蝶的后脚跟距离楼梯只剩不到半步距离。 “穆冰瑶,我们效法娥皇女英一起陪伴锦哥哥不好吗?为什么你一定要拒人于千里──啊!” “顾玉蝶!” “永安郡主!” 所有事情都发生在电光石火间! 只见顾玉蝶一脚踩空,左手慌乱抓着楼梯扶手,右手不断在空中挥舞;穆冰瑶上前,抓住她的手,但顾玉蝶一个使力,穆冰瑶反被她一扯,直接就要往楼梯下跌去! 而顾玉蝶此时用力甩开手── “王妃!” 照风、照月第一时间就朝穆冰瑶奔去,但顾玉蝶在作用力下往前冲,硬是阻挡了照风照月救人的路线,还扯住了照风衣襬,而照月伸出手,仅堪堪拂过穆冰瑶衣带,与之失之交臂! “王妃!” “郡主!”叶四与所有伙计也吓得魂飞魄散! 穆冰瑶眼睛一闭,知道自己滚下楼梯势不可免,她护着头,做好受伤准备! 然而,滚没两圈,一只有力的手臂就将自己拦腰抱起,月白衣袍在楼梯与栏杆交错间轻点,两叁下,就将穆冰瑶带上二楼。 清冽的墨竹气息萦身,穆冰瑶一抬头,就对上一张谪仙脸孔。 #210穆冰瑶就是他的劫 袁清砚低头看着她,眼神温柔,嘴角带着笑意。 “袁大哥!” 袁清砚眨眨眼,轻轻放开穆冰瑶。 “瑶儿有没有受伤?”袁清砚的声音像一盅令人微醺的梨花白。 穆冰瑶摇头:“我没事,感谢袁大哥救命之恩。” 穆冰瑶说完转身,看向顾玉蝶的表情瞬间变得冰冷。顾玉蝶在婢女的搀扶下起身:“唉哟!本郡主膝盖好疼啊!”又惺惺作态看向穆冰瑶:“还好瑶儿妹妹也没事。” 穆冰瑶走到她面前,心里窜着火苗:“顾玉蝶,你彻彻底底惹恼本郡主了。” 顾玉蝶一僵。 永安王府的丫头立即出来捍卫:“青城郡主,刚才分明是一场意外。” 穆冰瑶冷笑:“不管方才是蓄意还是意外,顾玉蝶,我最后一次警告你,离本郡主远一点,否则,下次你想滚落楼梯,本郡主定助你一臂之力!” “我……” 顾玉蝶还想说什么,但看到一旁的袁清砚,又吓得不敢开口。 她凄苦委屈地站起来,也不管穆冰莹,哭哭啼啼嚷着要回府。 穆冰瑶看着她逃难似的背影,右手悄悄挽了个诀,双唇无声呢喃,顾玉蝶裙襬处缭起一缕轻烟,一闪而逝。 叁天后,影叁告诉穆冰瑶,顾玉蝶自从出金玉满堂,两条腿好像不是自己的,走一步跌一步,一路回程狼狈不堪,回到永安王府立刻请太医,却什么也查不出来。顾玉蝶整整叁天不能走路,把永安王府闹了人仰马翻,这是后话。 穆冰瑶不再管顾玉蝶,她邀袁清砚去一品状元楼。 “加上老夫这个不速之客,青城郡主可欢迎?” 穆冰瑶往下一看,竟是许久不见的画师周磊,身边还跟着洪喨。 穆冰瑶微笑道:“欢迎之至。” ***** 穆冰瑶带着袁清砚、周磊、洪喨,还有八观音一起到一品状元楼用膳。 照风和照月在厢房外守着,听自家王妃和袁清砚谈笑风生,心里十分忐忑;这件事要不要告诉殿下?是要呢?还是不要呢? 殿下给王妃的守则其中一条不就是“远离袁清砚”吗?这这这…… 穆冰瑶完全不知道照风照月的纠结,高兴地介绍她改良的御用名菜;袁清砚和周磊都是嘴刁的人,如果他们也说好,那就是真的好了。 周磊年过六旬,却是一个无肉不欢的人,对寿桃虾仁、核桃鸭方赞不绝口,直说齿颊留香,让人回味无穷,袁清砚倒是很喜欢金钱凤翼和繁华似锦。 袁清砚还让妍芝回别庄拿茶叶,妍芝来回不到半个时辰,等大家用完膳,袁清砚道:“古人言‘不茶不饭,不言不语’。饭香酒香之后一定要有茶香,今日得瑶儿美食招待,轮到本公子投桃报李。” 妍芝推出一套茶具,当场煮起茶来。 美人素手,茶香满室;妍芝将第一杯茶放在穆冰瑶面前,穆冰瑶闻了味道一楞:“这是……敬亭绿雪?”她惊讶道:“这是贡茶,瑶儿有幸喝过一回。”上一世的时候。 “‘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敬亭绿雪解腻还不错。” 还不错?穆冰瑶眉角微抽,一两敬亭绿雪就要千两银子,这叫还不错? 不过慕君山庄的无心公子富可敌国,自然觉得敬亭绿雪这样的贡茶,只是“还不错”。 第二杯又送了上来,这个穆冰瑶喝不出来,但身边的温如仪却面露惊讶。 “袁公子,这不会是万春银叶?” 袁清砚声音一样温润如玉:“温姑娘好见识。” 穆冰瑶惊道:“万春银叶是比敬亭绿雪还要难得的贡茶,整个皇宫一年进贡不到一斤……”她瞥向妍芝手上的茶罐,那里至少有五两。 穆冰瑶浅尝一口,果然香如芝兰,味醇意暖。 第叁杯上来,穆冰瑶和温如仪已经用一种虔诚的态度捧着茶杯了,这只闻了味道,穆冰瑶的手就开始颤抖,将茶杯放下,眼睛微闭,再缓缓张开道:“这是龙团胜雪。” “曾有人言,建州龙团胜雪乃茶之精绝者,一小饼值四十千。”穆冰瑶看向自己眼前这一小盏:“这一杯大约……两百两?” “好茶贵有知音赏,瑶儿的一品状元楼,不知是否愿意成为京城唯一可以品尝到敬亭绿雪、万春银叶,以及龙团胜雪的酒楼?” 穆冰瑶和温如仪深吸一口气,以为自己在作梦。 原来茶市上一饼难求的这叁种贡茶,都是慕君山庄的产业。 周磊道:“不止敬亭绿雪、万春银叶、龙团胜雪,慕君山庄出的茶还有银猴、化佛、湘波、梅龙、黄金桂、大红袍等数十种,丫头想要,慕君山庄都可以提供。” 穆冰瑶一双骨禄禄的晶亮眼睛瞅着袁清砚,果然是金灿灿的大神啊! 周磊知道穆冰瑶和袁清砚有事要谈,站起来:“温姑娘,能否另开厢房,让老头我舒舒服服喝茶呀?” 温如仪道:“当然可以,以前家父健在时也提起过您老人家,说受过您老人家指点。”说到父亲,温如仪眼眶泛红。 “令尊是……” “先父姓温,名讳知新。” 周磊一震:“徐州温知新?”他低头怃然:“走走走,好好跟老夫说说,温小子发生什么事了?” 可以叫温知新“小子”,大概也只有周磊。 周磊把一干人等都带了出去,厢房内只剩穆冰瑶和袁清砚。 袁清砚刚护送北周使团来京,自然知道穆冰瑶想知道什么。 北周自从大皇子拓拔琮过世后,皇子夺嫡已经白热化,皇帝更是谁有本事,皇位就给他的态度;所以这次拓拔珩带队求粮,自然也是想立功,顺便给自己找个靠山。 也就是说,北周这次来大秦,不止公主来和亲,拓拔珩也想娶个大秦女子。 穆冰瑶忖道:“拓拔珩要夺嫡,他不会要一个没有实权的妻族;若不是皇帝的爱女,势必会是叁品以上大臣之女,最好……还是武将之女。” 大秦富庶,娶一个武将的女儿,有时比娶皇帝女儿还有好处。 但大秦这位老狐狸皇帝也不是省油的灯,岂会让自己的武将与北周皇室有勾结机会? 上一世,北周是由拓拔璟成为太子,但最后登上帝位的却是拓拔珩。 穆冰瑶一笑:“都说北周拓拔琀实力最强、拓拔璟最得爱戴;但其实心机最重、最沉得住气还能蒙蔽敌人的,却是这个叁皇子拓拔珩。” 她不记得上一世还有公主嫁到北周:“拓拔珩意属谁?” 袁清砚瞅着穆冰瑶,微笑道:“瑶儿希望是谁?” 穆冰瑶一愣:“我希望?这还能是我希望的?” “瑶儿是变动的凤星,牵一发而动全身,很多事都是靠运作而来。” “大秦和北周……近年可有战事?” 袁清砚直望进穆冰瑶深邃的眼底,那里满是对段锦的关心和担忧:“如果瑶儿想知道,今晚清砚替你推算。” “但这对你会有损伤吗?”袁清砚的脸虽然俊美无俦,但一直略显苍白,导致眼窝下都带着浅浅青色。 “瑶儿关心清砚?” 一股清淡悠远、带着清甜的合欢花香气,混和茶香弥漫在空气里,让穆冰瑶说不出话来。 穆冰瑶不说话,袁清砚也不说话;他就这样以澄澈干净的眸光,看着穆冰瑶。穆冰瑶浅浅一笑,诚挚的开口:“袁大哥,瑶儿不是心地良善之辈,对人也多有猜忌;但很神奇,对段锦和你,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信任。这一生,瑶儿已将自己许了段锦;对袁大哥,则有一种近似亲人的感情。” 她替两人斟满茶盏,举起茶杯:“这一生,瑶儿的心给了那妖孽,却愿意以性命与袁大哥相交,所以任何会危害袁大哥的事,瑶儿都不愿你做;瑶儿仅以茶代酒,感谢以前袁大哥为瑶儿所受之苦。窥探天机之事,请袁大哥就此做罢,瑶儿相信事在人为,还盼袁大哥保重。”说完饮尽手中茶,品了品茶又咕哝一句:“龙团胜雪被瑶儿这样牛饮,实在糟蹋。” 窗外阳光从窗缝中筛下,洒在袁清砚身上,让原本就带着仙气的男子更显出尘。 袁清砚凉薄的唇微微上扬,穆冰瑶的话既温柔又残酷;她关心他,却又告诉他,她的心已经许给了另一个男人…… 罢了。 无心公子的心,早遗落给眼前佳人,这也是天命。 穆冰瑶,就是他的劫。 袁清砚对穆冰瑶绽开一抹清华滟滟的笑容:“一切听瑶儿的。” 穆冰瑶笑了:“再告诉袁大哥一件厉害的事。” #211呛永安王他有丰富经验 袁清砚知道穆冰瑶巫族的身份,以及有灵力的事了,这让他大为惊奇,又失神了半晌,最后只交代她,这身份捂的愈实愈好。 他们又聊了好一会儿才散,令人意外的是,周磊收了温如仪当义女,温如仪哭得眼睛肿如核桃。 穆冰瑶很为她高兴,温如仪又有亲人了,而且还是宗师级的人物周磊;以后有周磊和慕君山庄撑腰,温如仪走路都有风。 那汪越知道的话,应该要泣血了。 一个有周磊和慕君山庄撑腰的温如仪,不知甩李霜那草包几百条街。 当场由袁清砚和穆冰瑶当见证人,周磊送了一块玉佩给温如仪当见面礼;穆冰瑶正好将今天买的紫晶头面,送给温如仪当贺礼。 周磊豪迈开口:“老夫叁天后就在这席开叁十桌,宴请书画界友人,昭告天下我周磊认温如仪为义女。” 周磊的豪迈下订,穆冰瑶眼睛都笑弯了。 众人正欢欣愉悦,洪喨却紧急进来:“公子,皇上急召。” 胡掌柜也进来:“郡主,穆府老管家来了,说皇上急召。” ***** 后宫。 皇后一边修剪百合,一边问周嬷嬷:“周嬷嬷,砚儿一向清心寡欲,真人说他颇有道缘,可他为什么对穆冰瑶这么上心?” 周嬷嬷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或许因为穆冰瑶是凤星……” 皇后放下剪刀,语气透着后悔:“你别骗本宫了;何来清心寡欲,只是未见良人。本宫一步错,步步错,如果本宫知道砚儿对穆冰瑶另眼相看,无论她是凤星还是七煞星,本宫都不会动她。” “娘娘不要灰心,您瞧,公子对娘娘还是很有心的,否则也不会派人送这一盆百合过来。” 皇后看向花盆里开得灿烂张扬的百合。不知多久以前,曾经有个人为了她,在自己山庄种下遍地百合,将山庄命名‘慕君’,意为“心悦莫怜君”,还许她百年好合之盟,是她辜负了。 世人都以为皇后最爱牡丹,其实在她心中,有一片洁白净土,根植着最清丽无尘的百合。 “有心吗?他号称无心公子,不就是在讽刺本宫是那个丢了心的人。” ***** 当穆晟在御书房见到自己女儿,表情不是普通怪异。 穆冰瑶给皇帝行完礼,识相的站到穆晟身边,却被皇帝叫到跟前,和八皇子站在一起。 这位置很有玄机,皇帝已经把穆冰瑶当皇家人了。 “瑶丫头,你脑筋转得快,给朕想办法,朕要狠狠挫暹逻国的锐气!” 皇帝差点被一头大象气病! 穆冰瑶深深感受到皇帝快炸毛的怒火。 暹逻位于大秦西南,是个佛教小国,国境里大多是低缓的山地和高原,长年如夏,金矿是佛祖给这个小国的恩赐。 暹逻从今年四月开始,人民就身陷水涝,眼见今年粮食歉收,因此国王格曼让原本只是来参加献宝船会的财政大臣扎布,顺便来求粮。 暹逻不想空手乞讨,便带来五十头大象,和一百万两黄金,自豪说大象不是一般大象,是他们特别训练的战象,五十头就可以对付大秦五百人军队,听得皇帝和百官一副“你也太夸张”的表情。 扎布笑说不信可以试试。 结果驯象师牵了一匹战象进殿,皇帝让十名禁卫军与之对抗,想不到那战象长鼻一扬、手臂粗的象牙一扫,还有那重如泰山压顶的象腿一踢,十个禁卫军立刻人仰马翻,长矛还根本刺不进那厚厚的象皮。 当场把殿上大臣惊了个目瞪口呆,皇帝老脸不知往哪摆,又叫王曜挑十人一起上场,结果除了王曜没倒,其他全又被打趴,连王曜也一身狼狈,完全近牠不得,而那战象还挑衅地高扬长鼻,裂帛般的叫声在大和殿宛若鸣着凯歌,让皇帝气得想炖象肉吃。 众人都说如果淮王在,就不会让暹逻这么嚣张,但偏偏他不在,让一头大象在太和殿耀武扬威。 扎布终于提出他们的要求:说皇帝可以组织一支五百人队伍,若能打赢五十头战象,暹逻国愿意用一百万两黄金买大秦两百万石的大米;但若输了,大秦则免费给暹逻两百万石粮食。 扎布还说格曼大王很有诚意,让他带了暹逻美酒,以及百年承传的蛇女舞,要款待皇族及众大臣。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明日下午大秦军队与战象的对抗输了,那晚宴大家还能愉快喝酒看美人跳舞? 所以为了大秦里子、面子跟自己的乐子,明天战象绝不能输! 穆冰瑶苦笑,敢情她现在和一群重臣站在御书房,就是要商量怎么对付大象。 有人说以皇家暗卫出战,立即被皇帝白眼吓退了回去。 有人说让王浩领王家军出战,让皇帝砸了一方端砚:“荒唐!我大秦震远将军,是拿来对付五十头禽兽?” 还有人说干脆请淮王回来,领黑豹骑应战? 皇帝又扔了白玉镇纸:“通州快马叁天,老七是会腾云驾雾还是会飞天遁地?” 段钊看着袁清砚,不怀好意道:“国师,不知你推荐的羽林军洪都尉,是否能担此大任?” 袁清砚看向段钊,不知为何那目光看得他有些局促:“国师这样看着本太子是何意?行就行,不行也无所谓,这样瞅着本太子做什么?” 袁清砚嘴角微扬,颇有些羽扇纶巾的高深模样:“本公子是觉得难得太子有眼光,建议出一个好人选。” 段钊想杀袁清砚的心都有了,真不知自己哪里得罪这个无心公子? “洪都尉是我朝武状元,武功没话说,但对付战象,需要兵法熟练的将军。” 王曜毛遂自荐:“国师,加上属下如何?” 袁清砚道:“王小将军自然是好人选。” 段钤突然说:“听闻国师是江湖叁大高手之一,国师不想下场?” “本公子可以下场,但只做一件事。” 众人好奇,连皇帝都看向他。 袁清砚却望向穆冰瑶。 她笑着说:“飞入象阵,制服驯象人。” 飞入象阵,制服驯象人? 所有人你看我、我看你,那可是五十头战象啊?那象鼻、那象牙、那象腿,穆冰瑶是没见过才这么说。 “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大家都懂,但国师想只身闯入五十头高大的战象中,不太可能吧?” “如果本公子不可能,那淮王也不可能。” 所有人议论纷纷,袁清砚对自己的武功这么有自信? 袁清砚却继续道:“少了驯象人,只是少了布阵之人,五十头战象骁勇善战,光靠蛮力还是不容小觑。” 皇帝看向穆冰瑶:“丫头,有没有什么想法?” 穆冰瑶一揖:“皇上,五十头战象,听起来好像千军万马,把大家都吓住了。其实再怎么厉害的战象,五十头就是五十头,牠也不可能化为五百头。历史上以大象作战的不是没有,但都用来当前锋,主要是以牠们雄壮的身躯来突破敌军屏障,所以大象再怎么骁勇,仍是走兽,比不上一个有智慧的将领来得可怕。” 穆冰瑶扫过御书房所有文武大臣:“五十头战象可以以一抵十,但五百个禁卫军难道就只能发挥五百个禁卫军的力量?兵法、阵法的辅助通常可以创造以少胜多的机会,达到出奇制胜的效果。” 有大臣不耐烦:“说了那么多,青城郡主有什么具体方案?” 穆冰瑶笑语晏晏:“万物相生相克,没有什么可以天下无敌。在自然界,大象最怕的是狮子,再怎么训练有素,面对天敌,也会心生胆怯。臣女曾在史书上看过,前朝有位振武大将军帮轩辕氏打林邑国,就曾以五百假狮吓跑百头战象。若让王小将军的骑兵在马背披上兽皮,戴上雄狮面具、手拿以假乱真的狮头盾牌,以王小将军的能力,当可漂亮得胜。” 一名武将道:“那洪都尉要做什么?” 袁清砚接着道:“带禁卫军保护皇上和观战大臣,毕竟失了理智的大象还是很可怕的。” 一名亲太子的文臣看穆冰瑶,瞇缝着眼:“郡主这是纸上谈兵,还是真正实施过?毕竟明日皇上与众位大臣都在,容不得闪失,青城郡主发言宜谨慎。” 这名大臣叫明清松,是太子的人,上一世就很喜欢与自己作对:“臣女的办法当然是纸上谈兵,但可不可行这里有武将、有将军,有皇上可以定夺。难不成明大人要臣女写下生死状,不成就以死谢罪?” “青城郡主果然伶牙俐齿,真不知道丞相大人平时在家,都给女儿念什么书?”一直没出声的永安王顾况突然声援明清松。 穆晟突然中枪,却接得很好,呛永安王他有丰富经验:“都是一些讲道理的书。” 哼,武将想和文臣比嘴上功夫,再去练个百年! 王浩道:“皇上,青城郡主说轩辕朝以假狮斗象,史书上确有记载;我王家军明日即派一百精骑于鹿鸣殿前,迎战暹逻战象。” #212父女对谈(800珠加更) 营州,鞍山脚下。 段锦等人乔装土匪,成功截获一大批铁矿,然后兵分两路,一路由唐晔、伍长啸运着铁矿走秘密通道,直上聂驼峰。 另一路由杨远、杨游一边当贼、一边喊抓贼,往鞍山布置,等到惊动当地官兵,杨家兄弟拍拍屁股,就循着秘密通道,遁回通州青城。 至于段锦,早回到视察队伍,当天晚上在淮王别府,见到久违的白泽、陆一凡。 用完晚膳,段锦就和白泽、陆一凡关进书房,秋月奉了茶,便吩咐无人传唤不得入内,所有丫头仆役每个人都站得十几步远,传唤听得见,但又能确保主人谈话隐私。 果然王妃手下也无弱兵!齐敬想,等王妃嫁入淮王府,这秋月一定就是淮王府后宅的总管姑姑。 看到秋月,齐敬就想起云倩,不知道殿下有没有上聂驼峰的安排,有的话就最好了…… 屋内,白泽和陆一凡报告这一个多月来的状况。 炼羽族已经迁入玄丹沟,在简懿与当地知府协助下,房屋完成了七成;炼羽族人看到这片世外桃源,就是他们以后永久的栖息地,都欣喜不已! 有白泽的规划安排,千名族人很快安置妥当;族里更挑出五十位精实少年上聂驼峰,接受军队训练。 至于陆一凡,带着炼羽族族人挖了不少冬虫夏草;陆一凡说玄丹沟上头这整座山脉,简直是一座宝山,还有不少野参,而且都是百年上下,看得陆一凡眼睛都亮了。 他还已经让炼羽族辟了药田。 药田主要种植一些外伤药物,例如叁七、铁苋菜、白芨、紫珠等这些有助于化瘀止血、利解毒、蛇虫咬伤的药草。 这些药草容易种植,炼羽族照顾方便,只要训练好负责人,陆一凡就不用一旁盯着;而且伤药需求量大,别说一般民间,光军队的用量就很惊人,直接受益的就是云豹双骑。 段锦拍拍陆一凡的肩膀:“做得好!”趁书房里只有他们叁人,段锦贼贼地说:“一凡要本王赏你什么?帮你与秋月的婚礼豪华大办?” 陆一凡略微晒黑的脸骤然一红,嘿嘿两声:“殿下知道了?” 白泽一旁忍笑,段锦就笑得很不客气:“当本王是瞎子?等你回京禀告了阁主,择个日子本王亲自给你提亲!” 此时门外传来齐敬的声音:“殿下,聂驼峰急报。” 伍新传来急报,伍长啸带一批突击队员进行山训,不知遇到什么,回营后暴毙叁人、昏迷两人、还有两人中毒迹象明显,其中还包括伍长啸,用了陆一凡的解毒丹,稍稍压制毒性蔓延,但仍呕血不止。 “一凡,随本王速上聂驼峰。” ***** 穆冰瑶回到穆府,就被叫进了穆晟书房。 看着这个被自己忽略十五年的庶女,她的容貌愈来愈像芷姨娘;不,她的五官虽然承袭芷姨娘的清丽,但眉宇间却是他穆晟桀骜英气的翻版。 穆晟觉得自己从来没仔细看过这个女儿,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女儿变得如此特出? 他也很想问穆冰瑶,平常到底看什么书? “父亲?” 穆晟叹了口气:“坐吧,你是郡主身份,不用站着听训。” “瑶儿……是不是很怨恨父亲?” 穆冰瑶抬头:“父亲,您现在找女儿坐在这里,是要讨论女儿怨不怨你?” 穆晟表情有些窘然,穆冰瑶放下茶杯:“父亲,以前的事你我心里有数,就不必再提;穆府现在是叶氏暂掌中馈,后院会安静平和许多。邱氏的事您知道了?” 穆晟轻咳两声,点头。 “女儿知道父亲的难处,嫡女要嫁太子,即使太子口头承诺是太子妃,但只要皇帝没下旨,一切就仍有变数;另一个庶女要嫁淮王,却是皇帝赐婚的正妃。父亲夹在两者之中,实在是左右为难。” 穆晟眼神闪烁,他能在朝中屹立不摇,靠的就是不随便摇摆,不轻易站队;可他也很疑惑,与太子的积极态度相比,淮王和穆冰瑶从未暗示他投诚。 “父亲是个聪明人,皇上正值盛年,现在站队可没好处;王氏被休,太子就送来两个侍妾,这对父亲不是好事,所以女儿找了个由头送回去一个,留一个则是给太子面子,也不让父亲难做。” 穆晟没有说话,让女儿处理自己的后院,他有些挂不住脸。 “父亲,这只是个侍妾,若太子给你择了嫡妻,你打算怎么办?一旦太子选定的人入主穆府,您不想搭太子的船都不行。” “那瑶儿有何高见?” “抬妾为妻虽然不好听,会被人诟病是宠妾灭妻;但大秦毕竟没有不准的规定;叶氏是商户之女,但对父亲尽心、对祖母尽孝。若女儿是父亲,见她中馈掌理得好,顺这个时机就直接扶正,不会给任何人插手机会。” “老夫知道叶氏与你交好。” 穆冰瑶笑道:“您认为一个贵妾入府,去讨好嫡妻的女儿会有用?叶氏不笨。” “父亲,您的眼睛雪亮,叶氏亲近女儿,只是为了在穆府有安生日子,但她商家出生,算盘打得精,谁是她终身依靠她不明白?所以她对父亲才真的是尽心服侍。” 穆晟知道穆冰瑶说的都是事实,他对叶氏没有更满意了;两人年纪虽有些距离,但叶氏成熟,甚得他的心意,甚至还让他产生了男女间缱绻的情意;与她相比,王氏除了威远侯府,其他完全比不上。 “父亲若让太子给你塞了嫡妻,别说她压叶氏一头,伤了叶氏的心,父亲难道真能信任这个续弦?穆府的中馈可是要交在她手中。” “而且以父亲对叶氏的满意,相信不久穆府就有添丁之喜。父亲,叶氏风华正茂,生个两叁胎不成问题,只要其中有个男丁……” 你要一个嫡子还是庶子? 穆冰瑶站起来:“父亲仔细考虑吧。” 穆冰瑶正要出去,穆冰莹就闯进来,后头跟着叶氏和老管家。 “老爷,金玉满堂来请款。” 穆晟瞇着眼:“请什么款?” 穆冰莹在金玉满堂买了两副头面和几支簪子,总共二千二百两,叶四公子看在姻亲的份上,就算了二千两,所以人家来请款。 “二千两?”穆晟眼睛都快瞪出来:“退回去!” 穆冰莹当然不依:“爹,叶氏苛刻女儿!以前娘在的时候,买首饰娘都会给的;现在叶氏当家,一个月二十两的月例,根本不够女儿添置!” 叶氏一旁没有说话,大姑娘一个月二十两的月例,比她这个姨娘月例还高,帐上清清楚楚。 以前王氏拿穆府的财产放利子钱,很多都是拿来伺候这个大小姐,养成她挥霍无度的习惯;但现在叶氏自然不可能让她予取予求。 穆晟当然知道自己女儿个性,由奢入俭难,没有王氏这座金山,她不习惯。 “一个月二十两月例是规矩,哪来苛刻之说。以前王氏给你的体己难道你都花光了?没有钱还敢订这么昂贵的首饰,通通还回去!” “爹!”穆冰莹不依:“现在女儿每隔一天就要上太子府一趟,您不知道太子对女儿多好,已经着人调理女儿身体,说明年大婚后就能怀孕,所以女儿打扮不能随便,不能给太子后院那些女人瞧不起。” 穆冰瑶一愣,每隔一天去一趟太子府调理身体? “太子对长姐这么好,怎么不把调理身体的嬷嬷请到家里来?” 穆冰莹一副你懂什么的表情:“那是太子心疼我,怕府里不干净,若有人要害我怎么办?” 穆冰瑶翻白眼,没看过这么蠢的人,自己屋里的人不干净,别人府里做的你就敢吃? 行,吃死你也不关本郡主的事。 但穆晟就没这么好唬弄,他问:“太子都给你喝了什么?” 穆冰莹表情可得意了:“都是一些补身子的好东西;父亲,每次喝了补汤,女儿都觉得自己身子暖烘烘的,特别舒服,精神也特别好。你看,太子对女儿这么好,女儿去太子府打扮如果寒酸了,比不上太子后院里那些侧妃侍妾,不是丢了咱穆府的脸?” 穆冰莹还趁机剜了穆冰瑶一眼:“妹妹今天一出手超过叁千两,难道女儿能输给她?” 本来今天二千两穆冰莹是想挂在穆冰瑶帐上的,可惜那叶四不同意,说要经过穆冰瑶确认才行,害她只好让他们到穆府请款。 “长姐,本郡主花的是自己的钱,而你用的是公出,那不一样;如果府里公出的钱可以拿来买首饰,以后府里女眷不都可以比照办理?” 穆冰莹被堵得语塞,又看向叶氏:“这也要怪叶姨娘,那金玉满堂不是叶家的产业吗?本小姐拿几盒头面、几支珠花怎么了?还能再小气些吗?等本小姐成了太子妃,肯戴你叶家的东西那是给你脸!” 叶氏看了穆冰瑶一眼,穆冰瑶就知道叶氏想自己掏腰包了事,但穆冰瑶摇头不准,叶氏也就不开口。 穆冰瑶冷笑:“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叶姨娘抬进穆府,就是穆家的人,叶家将来就算分家,也没有姨娘的份,凭什么你在叶家的铺子拿东西要叶姨娘负责?讨好你?你已经是太子妃了?等你真成了太子妃,让人知道你买东西不付钱,你就知道你丢的是穆府的脸,还是太子府的脸!” #213王曜战象 “穆冰瑶,你不要太过份!” “过份?以前就是王氏惯的你,才养出你这么愚蠢的草包!想添置额外的首饰,就自己去存钱;太子不是对你很好?让他送你啊!”说完看向老管家:“去将大小姐带回来的东西还人家。” “是。” “穆冰瑶你敢!爹!”穆冰莹凶狠的目光彷佛淬着毒,想立刻让穆冰瑶毙命。 穆晟叹了口气,心想退回去也丢脸:“管家,这笔钱走老夫的私账。” 穆冰瑶挑眉,无所谓,别用到本郡主未来弟弟的钱就好。 “我就知道爹爹最好了!”穆冰莹心花怒放,又狠狠剜了穆冰瑶一眼。 “但东西拿到老夫人那里去。莹儿,回你屋子去,为父会看你的表现再予以奖励;老管家,若再有下一次,就直接退回,不用禀告我。” “是。”老管家很快就去处理了。 穆冰莹脸又垮了下来,她觉得自己在穆府完全没地位了。 ***** 暹逻战象对抗王曜百名轻骑的消息,像刮风一样迅速传开,许多王公贵族未时前就到鹿鸣殿占位子。 洪喨带着禁卫军全身重甲,将皇帝那一排保护得严严实实。 场中王曜身着银甲,手拿银枪,胯下坐着披上兽皮的战马,浓眉下一双鹰眼,灼灼直视百步外那五十头扬着长鼻的战象,毫无惧色。 他身后一百名铁骑,各个都如他一般打扮,脖子上挂着一副凶猛威严的狮面具,身上银盔在阳光下闪着熠熠金芒,如天兵神将。 人数虽只有百骑,但气势凌人,使人精神亢奋。 穆冰瑶一到,就被内侍邀请到前台,袁清砚一身月白长袍,笑如清风朗月。 “瑶儿来了。” 穆冰瑶点头:“袁大哥等会儿小心。” 袁清砚看着穆冰瑶,那笑意足能融化春冰,让一旁千金女眷都忍不住红了脸,对穆冰瑶能这么自然与袁清砚交谈,心里又羡又妒。 都抢了玉面战神,连神仙公子都不放过吗? 楚玉歆排开众人才挤到穆冰瑶身边:“听说这方法是你出的。”她指着场上人的狮首盾牌和面具。 “是啊!” “真有效吗?” 穆冰瑶耸耸肩:“看看就知道。” “我听爹说了,我担心永安王不会放过你。” 穆冰瑶想顾玉蝶现在应该躺在家里,惊恐自己怎么不良于行?果然四周一扫,永安王不在。 此时暹逻使臣扎布走过来,穆冰瑶眉心一凝,说实在的,她前世和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猥琐难看的男人。 扎布个子不高,面目黝黑丑陋,还长着一副脑满肠肥的猥琐模样,而且远远她就闻到一股令人不适的气息。 “瑶儿,怎么了?”袁清砚察觉到穆冰瑶的异样。 (派人盯着那扎布,他不单纯,我闻到巫术的气味。) 袁清砚凤眸一瞇,寒光冷颤,一个闪身,就消失在视线内。 扎布瞇着线眼,看着场中王曜率领百骑,一副重装,不禁露出睥睨微笑。 “故弄玄虚。” 场中突然响起一道类似号角的声音,皮肤黝黑、五官深邃的驯象师,跨坐在一头大象上,吹响手中像兽骨的乐器;身前七排共四十九头高大威猛的大象,每头背上都披着鲜艳彩甲,闻声高举长鼻,发出震天价响的嘶鸣,两旁尖锐翘起的象牙,在炽烈阳光下闪着金光,许多胆小的千金、小公子,还躲到自己母亲或嬷嬷怀里。 就在王曜长枪一举,以内力用力一喝,百骑也齐声一吼,长枪破空一划,亮出几可乱真的狮头盾牌,地面都为之震动! 现场都把心提到了咽喉。 王曜又是一声喝鸣,百骑带上面具,矗立在五十头战象面前的,就像是百余头带着长枪铁戟的雄狮,旁边战鼓擂将起来,王曜银枪在空中画出一道优美银光,百骑迅速散开,排列一字长蛇阵阵形。 王家军队形一变,刚刚气势震天的战象,看到几可乱真的狮面人身迅速将牠们包围,浮动起来,昂扬高举的鼻子不再挺立,而是开始在空中乱甩,象脚也不安地烦躁踢着。 驯象人感受到象群的不安,吹奏手中乐器,鸣声长短不齐,战象稍微安定下来。 场边鼓声愈擂愈急,王曜凝聚内力,气若洪钟喊了声“进攻!” 一百名铁骑齐喝一声,达达达的铁蹄迅速涌向大象!那些大象看到百头狮子围了过来,齐声哀嚎,不但不敢往前冲,反而开始向四周冲撞;而王曜阵法精妙,无论象群如何流窜,都被控制在百人铁骑之中。 驯象人骑着象守在四十九头象的中间,持续吹奏兽骨,战象情绪稍稍稳定,吹奏的音乐陡然变得尖锐急促,战象开始有冲撞骑兵的态势。 此时一道白光宛若白鹄,破空而起── 在众人惊呼声中,袁清砚跃进场中,银白锦靴于空中凌波微步,长袍迎风飞舞! 当他逆光降落在驯象人面前,宛如一尊镀金天神。 驯象人根本没有喊叫的机会,袁清砚手中玉扇一挑,兽骨被抛了出去,在他手刀砍向驯象人的后颈时,兽骨也掉到地上,被行阵凌乱的战象“喀”一声给踩碎了。 袁清砚完全没有停留,抓住昏迷的驯象人,脚下几步轻点,直接将人飞抛给暹逻使臣,自己则优雅旋身,降落在原来位置。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如飞电,众人目瞪口呆!而袁清砚气息平稳,轻摇折扇,洁白的月白锦袍更是一丝不紊,连个折痕都没有。 不知是谁先开始鼓掌,然后全场为袁清砚报以热烈掌声! “好俊的轻功!” “江湖叁大高手,名不虚传啊!” 男人为他擒敌之姿赞叹,女人更忘了羞怯抛了矜持,眼睛一股劲儿胶在袁清砚身上。 场边扎布原本将背瘫在椅背上,一副胸有成竹;但袁清砚飞天乱入,驯象人被拎小鸡一样丢出阵外,场中少了鸣音,战象群龙无首,发出一声急似一声的嘶吼,他怒地站了起来。 王曜指挥王家轻骑,灵活变化队形,战象惧怕狮面,连冲撞都不敢,更别说举起粗壮象腿踹马、或用尖锐象牙刺人。 不到一炷香,已经有好几根象牙被敲断在地。 扎布脸色沉了下来;他看不懂兵阵,却知道王曜正用一种不伤害战象的阵法,打算逼象群屈服。 他深呼吸,手臂缓缓上提。当他正准备在胸前比划,一道赭黑色影子掠到他身后,伸手在扎布周身轻点,扎布的双手瞬间无力垂了下去。 “你……” 洪喨身着羽林军服,双手搭在扎布的双肩上:“扎布大人有椅子怎么不坐?”说完将他稳稳往椅上一按,整个人被控制在他双掌下。 “扎布大人竟是巫术高手。” 扎布一凛,一股强大的威压从他头顶罩下;他看了不知何时飘到他身边的袁清砚,哼的一声,撇开头去。 这人真讨厌,武功厉害,人还帅到逆天。 “大人,前几日大秦皇宫才受猫鬼巫蛊残害,若大人聪明,在大秦期间,就不要为了任何目的使用巫术,免得触犯皇上逆鳞,不但求不到粮,反让暹逻受害。” 扎布一震,脸色青白红紫轮了一遍,才低声道:“感谢国师提醒。” 袁清砚这才解了扎布的穴,扎布悄悄看了不远处段钊一眼。 此时四周响起惊天掌声,王曜成功让五十头大象匍匐在地。 皇帝龙心大悦,众臣也大呼过瘾! 扎布机灵上前跪拜:“大秦卧虎藏龙,人才辈出,我暹逻佩服,明早当献上一百万两黄金给大秦。” 战象结束,时间接近申时,暹逻宴时间已到,大臣领着家眷进入鹿鸣殿。 许多无缘进殿的人都在殿外徒呼负负,他们也很想喝暹逻美酒、看蛇女跳舞…… 楚玉歆拉着穆冰瑶的手,对宴会很是期待。 暹逻位于南方,一年四季如夏,水果产量丰富,酿的果酒极为醇醲醉人,楚玉歆就是冲着暹逻美酒来的。 “瑶儿,你怎么心神不宁?” 穆冰瑶摇头:“我总觉得那个扎布有问题。” 楚玉歆皱眉道:“是长相有问题。” 穆冰瑶失笑,勉强正经道:“我说不上来,直觉就是有问题。” 楚玉歆严肃看着穆冰瑶:“如果别人这么说,我可能置之不理;但你这么说,我相信你的直觉,我去告诉父亲。” 楚江是礼部尚书,外国使臣宴客,礼部、鸿胪寺、光禄寺都要配合。 #214美人换粮 这次暹逻宴,除了十皇子昏迷未醒、段锦不在京城,皇帝的子嗣全来了;皇后、叁妃及几个受宠的贵嫔也盛装出席。至于甫降位的萧贵人,则没有资格参加。 四品以上的文臣武将也都携眷与会,穆冰瑶看到连欧阳墨、刘创、程明几个大儒也到场,乔若兰也跟在父亲乔景行身边。 今天来的真齐。 许多千金都来和穆冰瑶打招呼,短短半年,穆冰瑶从她们不屑的丞相庶女,先成了第一红妆、又成了准淮王妃,再成为青城郡主;左打书生、右打猫鬼,现在还能战象,都觉得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穆冰瑶,你怎不上天?留一点机会给我们表现不好吗? 不远处,段钊一双眸子紧盯着穆冰瑶。 狮面战象这么荒谬的事,竟然真的发生;想得到穆冰瑶的渴望更加剧烈。 他用眸光寻找扎布,扎布百忙之中,给段钊一记“放心”的目光,段钊才悠然和其他人寒暄去了。 李旭陪着二公主,他对穆冰瑶避之唯恐不及;当他看到穆冰瑶和袁清砚的熟稔互动,眸光深深。 随着全公公高声唱喏,皇上来了,全都归位整肃衣容,起身拜见。 皇帝面透红光,精神矍烁,尽是战象成功的得意喜悦。 扎布上前道:“启禀皇上,大秦金灿繁华,宛如一座宝山,我暹逻小国自叹弗如。然暹逻虽处蛮貊之地,却也有不同于大秦风情的奇珍佳酿。今日为了办此宴会,扎布特别商请京城名楼悦宾楼协办宴会,期待能宾主尽欢。” 众人皆知悦宾楼属于二驸马李旭,自然很给面子的一片称赞叫好。 穆冰瑶感觉抓到了什么,但思绪又一下子溜走。 扎布继续道:“感谢皇上与众位大臣参加我暹逻宴,首先要呈上的,正是我暹逻特有的神仙酒。” “神仙酒?” 听这名字就十足吊人胃口,许多嗜酒的人一脸心痒难耐。 “神仙酒是用暹逻特有的仙芝果,搭配暹逻二十种奇花精酿而成,酒香四溢,入喉甘醇,更有活筋畅血之效,长期饮用,能延年益寿,请皇上、各位娘娘与众位皇子大臣不吝指教。” 随着宫女执壶袅袅进殿,佳肴也一一上桌。 身着暹逻传统服侍的宫女浑身金灿耀眼,暴露在外的清辉双臂套着繁复金饰,几乎亮瞎宾客的眼,她们美丽素手往宾客杯盏倒入神仙酒,殷红的酒液一流出,馥郁香气立刻弥漫整座鹿鸣殿。 皇帝赞叹:“好酒!” 人人迫不及待将美酒倾倒口中,果真如扎布所言,酒气浓醇,满口余香。 穆冰瑶先以灵力扫过,才举杯浅酌一口。 扎布道:“此酒虽香醇,但后劲极强,宜慢酌。” 扎布虽然这么说,但宾客中只要有人杯子空了,就有宫女立刻斟上,足见暹逻诚意。 许多嗜酒的人忍不住贪多,穆冰瑶见状,立刻让照夜去提醒楚玉歆,要她克制。 此时异族音乐响起,一名绝艳女子领着十二位舞姬踏着款款莲步,舞入大殿中央。 四周不由自主发出抽气声,暹逻美人的异域风情,真不是大秦女子可比。 许多未婚千金半遮着脸,舞姬身上的衣着太过暴露,让她们不禁脸红。 十叁名美人各个美艳异常,白皙的肌肤透着粉光,娇艳的红唇翘着勾人心魂的弧度,身着贴身雪纱,身材妖娆,曲线若隐若现,腰间与手腕上环佩叮当,清脆悦耳,那灵动的纤指宛如无骨白蛇,随着不堪盈握的腰支款摆,媚眼波光流转,堂上众人几乎忘却呼吸,眼珠子只能跟着她们移动。 领舞者更是妖魅如仙,身段柔软如缎,许多王公贵族眼睛都盯着那名领舞者,穆冰瑶只觉得她浑身透着一股蛊惑人心的妖魅气息。 接着乐风一转,音乐磅礡了起来,十叁名美人抽出身上的金色腰带,变成一柄金色软剑,跳起了剑舞。 美人玉臂生辉,随着软剑挥舞的金光,整齐旋着,画出一道道令人眼花撩乱的金芒。 堂下众人立即拍手叫好! 王曜和洪喨一个警觉,起身跃到皇帝附近;穆冰瑶眼睛一瞇,扎布不会傻到在这里刺杀皇族,但为什么她却闻到愈来愈浓重的阴谋气息? 随着乐曲节奏愈快,舞伎手中剑光亦如电掣,金光四射、快如飞蛇,殿上空间并不大,十叁名美姬软剑一伸,若距离没拿捏好,一旋一划,便会在其他舞伎身上留下口子,但她们完全无惧,随着不断加快的音乐快速穿梭、飞跃、旋转,动作整齐又变化繁复。 观者大声击掌! 此时音乐骤停,娇俏声音一喝!十叁名美人往两旁翻滚,十二柄金剑各自往前一伸,坐于两侧的皇子、大臣骇得直跳离座位,身后的女眷宫女惊叫出声! 而领舞舞姬的剑锋直直往前,直向皇帝而来── 王曜和洪喨已做出反应,只要美人欺近皇帝,就是一死!然美人却将金剑一转,挑起桌案酒杯,飞身而上。 她就像一条灵活金蛇,落在皇帝席案上,蜷曲起妖娆的身子,极妖魅的坐卧在皇帝面前,杯盏就在美人白皙的手掌心。 她缓缓将手中杯盏递给皇帝,眼神妖娆软绵,说不尽的邪魅蛊惑。 皇帝盯着美人,缓缓勾起嘴角,接下酒杯:“好个美人金剑,朕很满意。” 美人一个旋身,轻巧下桌,玉臂美腿看得一旁全公公脸红心跳,忙低下头! 堂下十二个女子一起跪地谢恩。 众人回神,吐出憋于胸口气息,十二美人退到角落,只有领舞的美人跪拜:“琉璃参见皇上。” 皇帝浓眉一挑:“朕听说过你,南疆自治部第一美人,不但擅舞,更懂音律,你去了暹逻国?” 琉璃娇媚一笑:“暹逻国格曼大王让琉璃教导宫廷舞姬,这套剑舞即为琉璃所创。” 琉璃在殿中找到穆冰瑶:“这位就是名动天下的青城郡主?琉璃仰慕郡主已久,曾听说郡主舞艺绝尘,希望有机会能与郡主讨教。” 穆冰瑶脸色一冷:“本郡主学舞只为怡情,不为娱人,只怕要让琉璃姑娘失望了。” 琉璃一滞,本来就是,一个舞娘竟然敢说要和大秦郡主、未来皇子妃讨教舞艺,把自己当谁了? 许多千金抿唇低笑。 琉璃很快恢复镇定:“是琉璃踰矩了,还望皇上与青城郡主见谅。” 皇帝显然对琉璃很感兴趣,扎布道:“皇上,琉璃姑娘与这十二美人,格曼大王让扎布带来,就没有打算再带回去。” 现场振奋起来,这不带回去的意思是…… “琉璃是暹逻送给皇上的美人,至于这十二名舞姬,她们能歌善舞,武艺精湛,且皆为处子,放眼暹逻或大秦,都难有匹敌者。” “只是,要让她们心甘情愿服侍,也要看想得到她们的人有没有本事?”扎布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是瞄向皇子的。 穆冰瑶觉得这扎布挺会搞事情,最后一句很厉害,不论大秦要不要这十二个处子美人,都必须接受他提出来的考验,否则就是“没本事”。 段钤冷笑道:“看来二百万石粟米,你们格曼大王还不满意。” 扎布拱手道:“暹逻今年遇上近十年最大水患,灾情惨重,能多一石是一石;因此想以这十二美人分成叁组,设叁道题,每过一题,大秦可得四位美人;反之,若未能闯关,希望大秦以四万石粟米买下该题四位佳丽,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穆冰瑶嘴角泛笑,美人换粮,也亏暹逻想得出来,十二美人换十二万石粮食,他暹逻国还真是一个不吃亏的主;和暹逻比起来,北周只带了两个公主来求粮,真该反省反省。 只是十二个美女换十二万石粮食,怎不用黄金来砸皇帝比较爽快利落? 穆冰瑶一愣,是啊?都带一百万两黄金来了,难道暹逻还缺十二万两? 这种挥之不去的阴谋感,像猫挠着人心脏,又痒又难受。 段钤笑了两声:“扎布大人,你这算盘打得响。” 八皇子也皱眉:“这传出去百姓如何看?说我大秦皇室用百姓辛苦的米粮换女人?” 皇帝突然问太子:“太子,你怎么看?” #215楚玉歆斗酒 段钊起身道:“父皇,儿臣以为,暹逻此举虽有不妥,但出发点却是为了关心民瘼;若我大秦并非丰年,根本不需考虑;然天佑大秦,今年是个丰收好年,趁此推恩四海亦无不可。”他看向扎布:“我大秦人才济济,他的叁道试题,难道我们真无人能解?” 激将法?穆冰瑶看向段钊,他是想留下十二美人好用来收买人心,还是想帮扎布?这两人上一世并没有交集…… 可今天暹逻宴却是李旭帮扎布置办的。 皇帝向来心高气傲,就像段钊说的,大秦人才济济,心想难道还破不了暹逻的叁道试题? 他终于点头:“暹逻宴的确有趣,这十二美人姝丽无价,以十二万石粟米为赌资,朕觉得值得。” “皇上!”杨德妃等嫔妃觉得不妥。 楚江等文臣也纷纷提出异议。 皇帝手一摆:“众爱卿不必多说,十二万石粟米朕出得起,谁过关,美人便赏予他;输了,粟米由朕代罚。” 扎布丑陋的脸发出灿烂的笑,他迫不及待搓手:“第一道题简单点。来人,上酒。” 又是酒? 此时一名宫婢以锦帕捂着口鼻,双手托着一只银盘,上面摆放一青玉琉璃酒壶和叁个青玉碗,碗里头琥珀色液体随着宫婢的婀娜莲步,散发馥郁沁人的酒香。 八皇子用力一吸竟满脸发红、遍体生热,许多文臣女眷不胜酒气,纷纷晕眩起来。 穆冰瑶立即开启灵力,悄悄在桌案下打了一个诀,眼睛闭起片刻再张开,方能保持清明。 宫女将美酒置于堂中,浓郁馥烈的酒气弥漫了整个鹿鸣殿。 扎布道:“这酒是用我暹逻特有的象牙芒,再加以苗人密术醅酿叁年而成,名叫‘天地醉’。此酒虽芳香诱人,但酒力却是神仙酒的百倍,一头水牛误饮一杯可以昏睡一天。若有人能连饮叁杯行走七步,四位美人便归大秦所有。” 天地醉的气味引逗殿中所有人的咽喉,但扎布的话却令人却步。 一杯足以醉倒一头水牛,任是如何嗜酒的人也要考虑再叁,更何况这攸关四万石粟米的赌资。 第一关看似简单粗暴,但极为棘手,哪里容易? 段钤颇有出来挑战的意愿,所有皇子中他酒量最好;然而光闻那酒香就知天地醉不同凡响,若第一杯就醉倒,失了父皇赌资事小,轻了在父皇心中地位事大,这让他为难起来。 扎布见堂中无人应战,转向段钊,一脸“热忱”地问:“太子殿下?” 段钊站起来:“若殿中无人应战,本太子虽非海量,但愿意一试。” 扎布正要狗腿,楚玉歆突然跳起来:“啊!” 所以人都将视线投到楚玉歆身上,楚江夫妇的表情当场石化。 扎布瞇眼:“这位姑娘是……” 穆冰瑶起身代答:“这位是我大秦礼部尚书之女楚姑娘。”她走出座位,来到楚玉歆处,以传音入密告诉她: (放心,一切有我,你尽量喝。) 楚玉歆因为臀部不知被什么给刺了一下,才惊讶地跳起来!整个人还很蒙,就以为穆冰瑶在她耳边低语,楞楞点头。 穆冰瑶将她牵出来:“本郡主平日与楚姑娘交好,最明白楚姑娘为人,这第一道试题就让我大秦太子以金贵之身试酒,倒显得我大秦无人。” 穆冰瑶不知道段钊和扎布要玩什么把戏,但只要是段钊要做的,穆冰瑶反着来就对了。 楚玉歆回神之后,知道穆冰瑶有方法让她不醉倒,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自己出头,但基于信任,她马上和穆冰瑶配合起来。 “玉歆,不可儿戏。”楚夫人一脸担忧。 段钊隐忍不悦,故做忧心道:“楚姑娘对大秦一片忠心,本太子甚为感动,但试酒这种事怎么可以让姑娘家来做?” 楚玉歆道:“太子这么说是觉得玉歆一定不行?”她看向皇上:“皇上,玉歆愿为大秦大醉叁天!” 皇帝看了眼太子,又看楚玉歆。以自己对段钊的了解,就算他的酒力比楚玉歆好,又能好到哪去? 让楚玉歆一个小姑娘来对付天地醉,若成功,是十足十打脸;不成功,就像她说的,为大秦大醉叁天,有气魄! “准!” 扎布脸上不动声色,但心里很呕,已经有四万匹草泥马在头顶飞奔。 因为是太子要喝的,那酒他动了手脚;现在皇帝让一个小姑娘试酒,若不醉,他暹逻颜面何存? 太子道:“既然是楚姑娘试酒,本太子建议将天地醉兑以等量清水,扎布大臣不知可否通融?”还不快拿出真正的天地醉? 扎布会意:“那有什么问题,来人──” “不用了,就这叁杯,兑什么水?”说完楚玉歆立刻拿起第一杯“咕噜”一声仰饮而尽! 所有人心头皆是一紧,楚江夫妇更是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楚夫人忙道:“郡主可帮臣妾扶好小女。” 只见穆冰瑶双手扶住楚玉歆左臂,关心看着她。 时间彷佛禁止,鹿鸣殿鸦雀无声,连皇帝都伸长脖子趋身盯着台下小姑娘。 楚玉歆喉头滑动,整杯天地醉瞬间淌进腹中。 酒一入喉,楚玉歆立即感到腹部传来一团热火,沿着她的五脏六腑往四肢百骸延烧!但奇怪的是,腹中之火彷佛也瞬间被浇了冰水,一股醒脑凉意从穆冰瑶扶着自己的手臂传了进来,让奔腾的沸水瞬间化为平静的湖泊。 只是那强劲的酒气仍让楚玉歆踉跄两步,整个脑袋快炸开来! 穆冰瑶忙稳住楚玉歆,楚玉歆稍稍提气,不消几次呼吸,昏眩感消失,双目渐渐清明,眸子亮如灿星:“好酒!” 在场众人无不哗然,皇帝舒展眉心,贴回龙椅,抚须微笑。 楚玉歆过了第一杯,就算第二杯醉倒,大秦也不失面子了。 “这暹逻果然是牛皮吹习惯了。” “就是,什么五十头战象可以以一敌十,什么一杯可以醉倒水牛,哈哈哈!” 扎布有口难言,但也诧异楚玉歆的酒力!虽然一杯只有叁分的天地醉,但也烈不可言,怎么这小姑娘这么能喝? 扎布将眸光投向楚玉歆身边的穆冰瑶。 楚玉歆在众人满眼惊讶下,拿起第二杯。 全场又瞬间安静,楚玉歆豪迈举起第二杯天地醉,又是一饮而尽,英气十足。 “玉歆,慢点喝。”穆冰瑶失笑,每个人都是戏精。 当楚玉歆喝完,双手揉着额头,身体不自主摇晃并满脸红光,但须臾抬起头来眸子便又精明澄澈,众人大大鼓起掌来! 看得出来天地醉厉害,但楚玉歆硬是撑过第二杯。 穆冰瑶的手,一直没有离开玉歆的手臂。 楚玉歆以手绢捂着嘴,打了一个酒嗝,双颊桃红,比平日娇艳了叁分:“本姑娘开始醺醺然了。” 群臣纵怀大笑,扎布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旁边这个郡主有问题。 扎布有巫术傍身,发觉楚玉歆喝第二杯时,她周身有一股隐隐气流波动。 扎布道:“比试讲究公平,这位郡主内力深厚,但这样比试是否对我暹逻有欠公允?”意思是楚玉歆胜之不武,找了内力高强的人帮忙。 满朝文武一听,更是爆笑出声! 你说青城郡主是才女大家相信,你说她内力高强是怎样?输不起? 太子轻咳两声:“扎布大人,青城郡主没有武功。” 扎布满脸不可思议,怎么可能? 琉璃上前,对穆冰瑶一揖:“郡主,不知琉璃能否冒昧探一下脉,以正视听?” 穆冰瑶大方伸出右手,琉璃去探穆冰瑶的脉搏,武林高手脉搏的跳动自是与一般人大相径庭。 琉璃正经的对扎布说:“青城郡主没有内力。” “怎么可能?” “啰唆。”楚玉歆怕夜长梦多,直接拿起第叁杯,一鼓作气将酒尽数饮入腹中。 此时扎布伸起双手,准备施以巫术让穆冰瑶松手,突然一颗瓜子弹射而来,直接点到扎布手上的麻穴,让扎布急放下手,咬牙忍痛着。 他看向袁清砚,又是他! 这一耽搁,楚玉歆已经喝干杯中酒,还将酒碗口往下,告诉众人她喝得一滴不剩。楚玉歆拿起青玉琉璃壶又倒了一杯,放开穆冰瑶的手,跨出第一步。 这才是赢得四位美人的关键,要连走七步才算赢。 #216穆冰瑶解锁 楚玉歆拿着酒杯,一步、两步……到了第七步刚好来到扎布面前。 “牛皮大臣,本姑娘已连饮叁杯,主人是否也该礼尚往来,回敬一杯?” 扎布的脸不扭曲已经不好看了,这一扭曲起来,简直要人神共愤。 楚玉歆觉得长得丑陋是其次,是这个人就如穆冰瑶说的,浑身带着一种让人不舒服的气息;她将酒杯递给身边太监:“喝不喝随他,本姑娘要回座了。” 没醉倒是不错,但若被那张脸给恶心昏了,实在得不偿失,她要留着精神看戏。 扎布看着那杯酒,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这杯是从青玉壶倒出来,完全没掺任何水分的天地醉。 “牛皮大臣,我大秦姑娘都连饮叁杯,你不会连一杯都不肯喝吧?”八皇子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众人开始鼓噪,扎布不得不硬着头皮,仰头一饮而尽。 烈酒一入喉,饶是自己平时训练有素,也是难以自持,扎布踉跄退了叁步,暗中忙以巫术镇住,方能不出丑跌倒! 皇帝今天太高兴了:“楚姑娘试酒有功,赏!” 楚玉歆双颊绯红,仗着酒气双手直挥:“皇上可别把四个美人赏给臣女啊!否则臣女回去就得挨娘亲骂了。” 楚玉歆这话没毛病,看来脑袋很清醒,完全没被天地醉给醉晕了头。 她的话引得全场哄堂大笑,楚夫人睨了女儿一眼,楚江一脸尴尬。 皇帝赏了楚玉歆黄金一百两和一碗解酒汤,乐得楚玉歆谢完恩,回头对穆冰瑶猛眨眼。 扎布心中暗恨,本来这一关是要放水给太子做面子的。他甩开使臣的搀扶,指着前面四个美人:“到另一边去,你们已经是大秦的人了。” 皇帝笑道:“可以进行第二道比试了。” 矮几上的天地醉酒壶才端下去,立即就有一名宫婢手拿覆盖绛红布幔的托盘走上殿来。 当扎布揭开红幔,托盘中的物品是一颗木制球体,扎布将它呈与皇帝。 皇帝拿起来端详,一触手,鼻子便闻到一股沁人清香,那是一颗用百年上等黑檀木所制成的空心球体,球体中心似乎装有物品,随着球体转动发出细微清脆的声响。 段钧站起来,一脸诧异指着皇帝手上的东西:“那是鲁班锁!” 众人又开始交头接耳。 “正是鲁班锁。” 对段钧而言,研究机械、工艺制品比夺帝位更得他的心。 鲁班锁是一种榫卯结构的玩意儿,一开始使用六根木条,又叫六子连方,后来有高人结合八卦玄学发展出二十四根、叁十六根木条彼此嵌合,变成更难拆解的锁。 皇帝让人将鲁班锁传下去给众人浏览。 工部吴尚书:“本官看过最多的是七十二木鲁班锁,但除了制造者之外,几乎无人能解;这一个鲁班锁……”一看就不止七十二木,还是圆形鲁班锁。 扎布得意道:“目前天下最难解的鲁班锁,正是七十二木,而这颗球体鲁班锁,却是由一百零八片黑檀木所制成的球体鲁班锁。” “一百零八片!” 段钧眼睛都亮了。 一百零八片鲁班锁可说是闻所未闻,段钧和工部尚书最多解出叁十六木,还是方体,现在一听有一百零八片的球体鲁班锁,段钧眼睛瞠得奇大,看那鲁班锁比看十二美人还炽热。 扎布继续道:“这一百零八片百年黑檀木制成的弧形木片,彼此紧密榫卯镶嵌在一起,本身就是一件极罕见珍贵的工艺品,里头还锁着一个拳头大小的蓝光夜明珠。” “蓝光夜明珠!” 穆冰瑶挑眉,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极其珍贵,在母亲留给她的宝藏里,满地滚动的夜明珠也没有半颗是蓝光夜明珠。 相传蓝光夜明珠是极南之地醉梦湖底的宝物,千年难得一颗,而这黑檀木鲁班锁里,竟然就锁了一颗蓝光夜明珠。 “只要在一个时辰内,谁解得开这一百零八片黑檀木鲁班锁,四名美人连同鲁班锁及蓝光夜明珠,我暹逻悉数奉上。” 扎布此时又恢复意气风发的模样,那下巴抬起的高度,很适合把拳头往他那里挥去。 皇帝眼神扫向场中:“谁愿意试试?” 全场静默无声,连心痒难耐的段钧都不敢说他能,毕竟他连七十二片的都解不开。 皇帝看向太子,段钊一个“咯噔”,忙低下头去;皇帝又看向段钤、段钧,以及工部尚书,如果连段钧和工部尚书都解不开,那场中就没人能解开了。 扎布笑瞇瞇道:“大秦人才济济,不会连我暹逻制成的鲁班锁都解不开吧?” 挑衅!十足的挑衅! 段钧和工部尚书拿着鲁班锁研究半天,连它卡榫的位置都黑压压看不清楚,如何找到开锁点? “燕王殿下和尚书大人不知还要研究多久?可以计时了吗?” 段钧和吴尚书有些脸红,将鲁班锁放回托盘上,对皇帝摇头。 “本郡主试试吧!” 穆冰瑶起身接下鲁班锁,上一世她解过72木的。 扎布嘴角上扬:“计时开始。” 一旁宫女将准备好的沙漏倒转,流沙开始往下倾泻。 穆冰瑶拿着鲁班锁,十根纤葱玉指在球面上摸索,全场阒无人声。 整个黑檀木漆黑如墨,即使是缝隙也极为隐蔽,看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穆冰瑶就开始眼花。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胶在穆冰瑶身上;突然,大家看到穆冰瑶竟闭起眼睛,改用手的触感去摸手中的鲁班锁。 穆冰莹突然出声:“妹妹,不行就换人,别浪费时间──” 穆冰莹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场中“碦啦”一声。 穆冰瑶张开眼睛,眨着笑眼:“本郡主的运气,看来不是一般的好。” 当大家看到一堆檀木碎片落在桌上,一颗发着暗蓝光芒的夜明珠就露了出来,将穆冰瑶青葱白皙的玉手,映衬出幽蓝的光芒。 在扎布不可思议的僵化表情下,全场轰然! 穆冰瑶开启灵力,放大自己的感官,透过手的触觉,很快就摸出一百零八个檀木片之间的不同,找到开关卡榫。 段钧一脸兴奋诧异问:“青城郡主,你解过七十二木鲁班锁?” 穆冰瑶道:“自然解过。”上一世的时候。 解过?竟然解过! 穆晟旁边的刘阁老不禁低头撞撞他的手臂:“丞相大人,虽然昨天永安王已经问过,但老夫真的很好奇,您在家都给青城郡主看什么书?能否开个书单给老夫?” 穆晟嘴角微抽:“老夫是放生,连照猪养都不是,阁老您信吗?” 刘阁老干了一杯神仙酒:“哼,不说就算了!老夫等等让青城郡主给我开!” 穆晟都当到二品相国了,器量这么小怎么行?老夫孙女才八岁,又不抢郡主风采,至于吗? 穆晟心里苦,他说实话都没人信。 穆冰瑶将鲁班锁送给了燕王,自己留下了蓝光夜明珠,至于那四个美人,还是交给皇帝处理。 穆冰瑶随手将蓝光夜明珠丢给照夜,照夜立刻拿出一条锦帕,将夜明珠包起来。 穆冰莹呆楞看着穆冰瑶,她怎么能把一颗价值连城的蓝光夜明珠就这样“扔”给婢女保管?她是有多少颗夜明珠?嫌多可以给她呀! “这暹逻国是不是夸大其词了,从战象开始,每个都一副了不得的样子,怎么一上场,都这么不堪一击?” 穆冰莹一脸对对对,瞪着扎布,一脸“恨铁不成钢”。 “还有那天地醉,说比这神仙酒烈了百倍,一杯可以醉死一头水牛,你看楚姑娘连喝叁杯,人还好好的。” “至于那一百零八片鲁班锁,不会是胡诌的吧?青城郡主没一刻钟就解了。” “还一个时辰?老夫一杯酒都还没喝完。” “小国就是小国……” “暹逻真能吹!” 扎布已经出气多、入气少,气到浑身毛细孔都想喷火;除了天地醉是自己的失误,战象容易吗?鲁班锁容易吗? 有本事你下来解啊!要不是穆冰瑶…… 要不是穆冰瑶! 扎布强颜对皇帝说:“大秦真是卧虎藏龙,更想不到前两道题,大秦都是由女子完成,实在令下官意外。” 这句话的浅台词是“你们大秦男人忒没本事,只能让女人出头?” 但皇帝的脸皮比象皮还厚,他才不管:“第叁道试题可以呈上来了!” “皇上稍安勿躁,在进行第叁道试题之前,大家期待的蛇女舞已经准备好,请大家一边享受悦宾楼提供的美食,一边欣赏我暹逻的蛇女舞。只是……” “牛皮大人不要吞吞吐吐。” “不会说蛇女会带蛇出场,小心别被蛇咬了?哈哈哈!” 扎布嘴角微扬:“这位大人还真是说对了,我暹逻国的蛇女,就是与蛇共舞。” 扎布用力拍掌两下,所有的灯突然熄灭! #217暹逻宴真正的目的 场中顿时陷入一片昏暗,众人惊呼。 突然,一道尖细的笛音袅袅而出,渐渐大声,陡然一个拔高,殿中大放光明,而八个浓妆妖冶、姿态妖娆、在肩膀扛着一只竹篓的暹逻女子,已赤脚站在殿堂中央。 她们披散着头发,只用一条金蛇似的发箍环在额前,浑身透着妖艳蛊惑的神秘气息。 当她们开始跳舞,场中不论男女,都被那八个女子的身段迷住。八个蛇女,八道艳光,丰腴而窈窕的随笛音摆动;婀娜的身段在纱衣里若隐若现,一个旋身,一声轻吟,宛如引逗的呼唤,撩拨与会者的心湖。 (是迷魂咒。) 袁清砚身子突然一僵,坐在位置上轻轻点头。 蛇女继续扭动她们青春的躯体,舞出各种不可思议的姿势;年岁稍长的勉强能呼一口气,年轻气盛者,简直控制不住自己,想上前触摸蛇女身体。 就在一个侯府世子站了起来,想上前碰触蛇女,蛇女竹篓中竟然缓缓冒出一尾蛇,吓得那世子退回了座位。 笛音吹奏的变化不大,但神奇的是竹篓里头的蛇探出头后,竟然摇摆着身躯,与女子的舞姿一模一样。 大家的视线完全被场中与蛇共舞的蛇女胶住,不知不觉间,坐在位置上的身体也跟着摇晃起来,表情迷蒙,双目失焦…… 穆冰瑶低下头,也跟着一起摇摆。 她知道扎布一直盯在她身上,不想让他发现自己没有中迷魂咒 穆冰瑶打开灵力,利用余光观察四周,果然,段钊和李旭两人目光清明,他们两人是除了她和袁清砚之外,唯二没有中迷魂咒的人。 穆冰瑶小心看着场上,这些蛇女有特定的目标,而这个人才是段钊和扎布办这场宴会要对付的人。 然后她看到,扎布开始施术,楚江、欧阳墨和乔景行缓缓站起来。 穆冰瑶一个“咯噔”,她知道段钊要做什么了! 他想主导明年叁月春闱!只要楚江、欧阳墨、乔景行叁人出事,明年主考官就是刘创或程明。 这两人是段钊的老师。 穆冰瑶震撼于段钊的大胆,更为他草菅人命感到愤怒! 自己上一世真的该死,竟然盲目辅佐这样的人! 想要抡大位,得靠真本事,为达目的残害忠良,难怪在她死后五年,大秦就灭亡。 穆冰瑶气到心脏都疼了,差点演不下去。 她用传音入密将自己想法告诉也装得很辛苦的袁清砚。 穆冰瑶看到扎布只给楚江叁人的耳朵下了巫术,不重,她自己就能解。 不久,扎布唤醒众人,堂中所有人恢复清明,蛇女舞也刚好结束。 殿内响起轰然掌声。 扎布令蛇女退到一旁,笑道:“皇上,我们可以进行第叁道题了。” 所谓一叶障目,美人换粮,正是遮蔽众人的叶子。 十二万石的粟米,别说向皇帝讨,李旭做为皇商绝对拿得出来;而两人既然勾搭上,暹逻又穷得只剩下黄金,哪里需要玩这么多把戏? 目的不过就是让扎布有机会同时对楚江叁人下手。 他们不会明目张胆在暹逻宴杀人,但楚江、欧阳墨、乔景行一旦中了巫术,回去若发生什么,就完全与他们无关。 穆冰瑶心情沉重,这扎布必须死,可他又是暹逻使臣…… 唉!大妖孽怎么不在呢?穆冰瑶好想他…… “说,第叁道试题是什么?” “来人。” 整个大殿又安静下来,只见一个身形清癯、皮肤黝黑、五官深邃的男人,抱着一把七弦琴上来。 穆冰瑶看到人,眼中闪过愤怒,恶狠狠将眼刀射向段钊。 段钊一震,等他往穆冰瑶的方向望来,却见穆冰瑶低头喝酒。 是自己敏感吗?他明明感受到一股冷箭目芒。 琴师已摆好琴架。 “这一场比试,全殿的人都可以参加──” “啊!” “娘!”楚玉歆突然扶住腹痛如绞的楚夫人;只见楚夫人一脸苍白,额际渗着冷汗,捂着肚子一副痛苦的样子。 “发生什么事了?”皇帝皱眉地问。 穆冰瑶马上来到楚夫人的位置:“皇上,楚夫人看起来腹痛如绞。” “太医,马上宣太医!”皇上冷声命令,身边的人动了起来。 楚江夫妇鹣鲽情深,他也来到妻子身边,穆冰瑶借机将他身上巫术解了。 她看向皇帝:“皇上,这里可能不便医治,是不是先送楚夫人到偏殿?” 一旁皇后眉头深锁,她很清楚段钊这场宴席的目的,楚夫人此时发病,时机太凑巧。 一群人动了起来。 当众人注意力放在楚夫人身上,突然乔若兰“唉哟”一声,肚子也开始痛了起来。 “这是什么情况!” 穆冰瑶瞅着乔若兰,心想为了你父亲,委屈你一回。 “皇上、皇后娘娘,我家姑娘好像也……肚子疼?” “这……怎么回事?” 全场骚动起来,乔景行也急忙跑到乔若兰处,今日乔夫人风寒未到,所以乔景行特别紧张。 “是不是吃食有问题?” “还是酒有问题?” “会不会暹逻的食物咱们大秦吃不惯?” “你傻呀!这食物是悦宾楼的。” 众人议论纷纷,本来觉得美味的美酒佳肴,都不敢动了。 段钊阴晴不定,而李旭和扎布的脸色更难看。 袁清砚站起来:“请皇上速宣太医进殿,这里的人、食物都要检查。” 扎布表情狰狞,而李旭目光也冷鸷起来。 扎布道:“国师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袁清砚一脸公事公办:“宴会上有人吃出问题,难道不该做紧急处理?” 此时内侍抬进两具担架,一群人手忙脚乱把楚夫人和乔若兰抬往偏殿;楚江和乔景行也要一起前往,却被扎布叫住。 两人回头,扎布道:“两位大人这是要离席?” 楚江焦急道:“拙荆出事,老夫哪还有闲情逸致参加宴会?” 乔景行也一脸紧张转向皇帝:“皇上,请允许老臣与楚大人早退。” 段钊怎么可能让他们两人走,皇帝还没说话,段钊就道:“两位大人不相信太医?”他笑着说:“楚夫人与乔姑娘腹痛,太医诊治时两位大人也不方便在场,不如在此等待,等太医诊治完,自会有人来禀告──” “本公子看,这宴会已无进行的必要,在太医没有诊治出来之前,这些食物和酒……”袁清砚再一次出声。 李旭终于出声:“国师的意思,是我悦宾楼的食物有问题?” 袁清砚表情寡淡:“本公子没有这个意思,但未查清之前,大家都不该掉以轻心,驸马爷您说是吗?” “唉哟!” “啊!” 似乎是要呼应袁清砚的话,皇后和二公主段宜秋也捂着肚子,脸色惨白倒了下去。 身边的人都惊叫出声! 段钊整个人傻了,李旭脸色更是气成了酱色!至于扎布和甫上场的琴师,则木楞楞站在一边。 皇帝震怒:“宴席到此为止!把所有太医叫来,给朕查,彻底查!国师、穆老,你们留下来,碰过膳食和酒的人,都给朕盘问,是谁给朕带脏东西进宫!王曜,把整个鹿鸣殿围起来!” 宴会被迫终止,王曜封锁现场,洪喨也在皇帝命令下,陪同全公公带人将暹逻国所有使臣、舞娘、宫婢进行搜身,全部先看管起来。 整个鹿鸣殿手忙脚乱,太医院全院出动,几个德高望重的去帮皇后、二公主、楚夫人和乔若兰看病,其他的都在鹿鸣殿验毒。 没有一个人可以离开会场。 所有宾客一脸忐忑,就算有几分酒意的,现在也都醒了。 穆冰瑶见暹逻国的人都被隔离带开,借了机会经过欧阳墨身边,替他解了术;至于乔太傅,离开大殿前,穆冰瑶藉搀扶楚夫人和乔若兰,顺便帮他解了。 穆冰瑶此时才松了口气,就算那乐师发起神经开始弹琴,欧阳墨、楚江、乔景行叁人也不会有事。 只是穆冰瑶已经累得脸色苍白,要让那么多人“生病”,实在非常消耗灵力。 “王妃,你没事吧?”照夜一脸担心。 #218他最怀念的夜晚之一 皇帝去了偏殿,整个大殿由杨德妃坐镇,她马上担心地问:“瑶儿怎么了?” 袁清砚一听,立即白袍一掀,来到穆冰瑶处,拿出一方素帕覆在穆冰瑶手腕上,帮她号脉。 “德妃娘娘,青城郡主有些贫血现象,是否也让她到后殿休息?” “玉莲,你陪瑶儿去。” 穆冰瑶忙道:“娘娘,瑶儿有婢女相陪即可,玉莲嬷嬷还是陪在娘娘身边,瑶儿才放心。” 此时段嫣站起来:“本公主陪瑶儿过去!”她对杨德妃道:“女儿顺便去瞧瞧若兰。” 大殿有袁清砚,穆冰瑶放心,她也很想到偏殿去看一下状况。 蛇女出来跳舞时,穆冰瑶就知道扎布要施展迷魂咒,并看到扎布对楚江叁人施术;等看见琴师,金云蝉就告诉穆冰瑶,这是黑巫,他要对那叁人施箍魂咒,一旦让他的琴音影响楚江叁人,十二时辰内一定暴毙,药石罔救…… 转过一个弯角,段嫣突然小声问穆冰瑶:“皇后娘娘她们生病,是你搞的鬼?目的是为了终止宴会?” 穆冰瑶停止脚步,惊愕地看着段嫣:“六公主?”她心里淌汗:“公主为什么这么说?” 段嫣叹了口气:“不是吗?本公主白高兴一场。”她极小声地说:“瑶儿,本公主知道你有些本事,我告诉你,那琴师有问题。” 穆冰瑶瞪大眼睛看着段嫣,果然大妖孽的亲姐也很妖孽。 “六公主认识那个琴师?” 段嫣表情闪过一抹痛楚,但她很快说:“别管本公主怎么知道那琴师,那琴师真的有问题。” 穆冰瑶引导她:“六公主圣明,瑶儿从那琴师身上,感觉他和巫女松花气息很像,所以有些忌惮……” 段嫣一脸振奋:“是不是那扎布有什么阴谋?” 穆冰瑶低声道:“暹逻位于大秦西南,和南疆自治部紧邻。如果那乐师和松花一样,说不定扎布也会巫术。” “皇后她们生病是他们搞的鬼?”段嫣大骇,经过猫鬼巫蛊,现在提到巫术,每个皇室闻之色变。 “可是公主不觉得皇后娘娘她们生病,扎布感到很意外?而那乐师才刚出来……”穆冰瑶一脸期望的瞅着段嫣。 六公主,我相信你!你一定不会辜负我的期望! 段嫣楞了一下:“你的意思是,他们可能想做什么,可是却出了意外?” “有可能,扎布花了那么多心血办这个宴会,还安排乐师出场,不可能没有作用。” 段嫣一脸发现真相的表情:“猫蛊有猫做为媒介,是不是扎布透过酒水也给什么人下了媒介,而那乐师是最后的施术者,等他弹了琴,有人会出意外!” 穆冰瑶一脸“公主你真是聪慧”的表情:“一定是公主说的这样没错!但老天有眼,不知出了什么问题,皇后娘娘她们突然腹痛,终止了宴会。” 段嫣一脸愤然:“不行,不能让他们为所欲为,本公主去告诉母妃和国师。瑶儿,本公主先不陪你去偏殿,你把我们揣测的告诉父皇。” 穆冰瑶忙提醒段嫣:“六公主,最好隔离乐师和扎布,分开他们,也是分化他们的力量。” 段嫣点头,那乐师的能力她很清楚。 照夜道:“六公主不愧是殿下的亲姐姐,也这么聪明,看来小姐又多一个盟友了。” 穆冰瑶点头,让她高兴的是她以灵力扫过段嫣,她对自己是真的消除了敌意。 照夜突然问:“六公主已经十八了吧?皇上和德妃娘娘都不想给六公主婚配吗?” 是啊!段嫣已满十八,早过了婚配年龄;上一世六公主在她嫁给段钊不久,招了安康侯世子为驸马,但两年后和离,后来云游去了,一直到她成为皇后被赐死,六公主都没有回来。 想想段嫣的感情归属,倒真是个谜。 来到偏殿,皇帝、段钊、李旭、楚江和乔景行都在偏厅,穆冰瑶一过来,就被皇帝叫了过去。 “前殿如何?” 穆冰瑶道:“有德妃娘娘和国师在,太医正逐步勘验饮食,相信不久会有结果。” “你怎么也跑到后头来了?” 皇上这一问,段钊和李旭也看过来。 “德妃娘娘看瑶儿有些不适,让瑶儿也到偏殿休息;其实瑶儿还好,却有些担心玉歆,所以过来看看。” 皇帝突然问:“这件事你怎么看?” 有了段嫣做挡箭牌,穆冰瑶便不客气了:“本来六公主要与瑶儿一起过来,但她又回鹿鸣殿去,原因是六公主想起来,自己曾见过扎布带来的那个琴师,觉得那个琴师有古怪。” 段钊和李旭心里一震,但表面不动如山。 段钊道:“瑶儿切莫胡言,琴师是暹逻使臣带来的,他们可还等着我大秦的粮。” 穆冰瑶冷眼扫过去:“臣女只说六公主觉得琴师有古怪,不是臣女说扎布大臣有问题,太子殿下这么紧张?” 段钊一突,果然关心则乱,遂闭口不言,以免多说多错。 李旭完全不说话,心存警惕。 皇上道:“瑶丫头,朕倒是想起来,那乐师的腰带很像巫师特有的五色丝。” 穆冰瑶一脸忧心忡忡:“六公主和臣女说见过乐师时,臣女也觉得那琴师的气息与猫鬼祭祀者松花有些相似。” 皇帝和穆冰瑶的对话让段钊和李旭非常不安。 此时太医院院正罗通带着四名御医走过来。 皇帝忙说:“都免礼,罗太医,情况如何?” 罗太医说根据他与太医们的会诊,发现皇后、二公主、楚夫人和乔若兰都是体质与薯葵相克,而又喝了暹逻的神仙酒所导致的胃痉挛,目前都已施针稳住,再煎几帖药喝个两叁天,就会痊愈。 “薯葵与神仙酒相克?” “是的,因为神仙酒中的仙芝果对薯葵毒性有激化效果,所以皇后娘娘等人胃凉发寒,这才引发绞痛,并非中毒。” 此时前殿的太医也来禀报,说从食物和酒中没有发现毒物,倒是发现几样相克食物,其中一项就是薯葵和仙芝果。 结局虽出人意料,但这样的结果却让段钊和李旭松了口气。 王曜和洪喨撤了守卫,众人各自返家。 扎布等使臣被洪喨送回行宫,知道皇后等人腹痛原因,呆楞不知说什么好。 好好计谋功亏一篑,竟然是因为食物和酒相克? 现在可好,叁道试题输了两道,不但没坑到皇帝十二万石粮,还惹皇帝不高兴;而且第叁道没比成,也没完成太子使命,他们约好事成李家可以给他一百万石粮化为乌有…… 现在更雪上加霜,杨德妃以切磋为由,将琴师留在教坊。 扎布肝都气成了紫色,原本以为是殿中有高人,想不到竟然是食物相克! 扎布气得在行馆走来走去,一个随从快步进来,递了一张密信给扎布。 他一看,眼睛瞠得奇大,皇帝注意到琴师腰带上的五色丝,穆冰瑶也说琴师的气息与巫女松花相近…… “该死!” 扎布一个激零,那位国师也看出他会巫术,甚至两次阻止了自己施术。 “大人、大人不好了!”扎布的随从闯了进来。 “发生什么事?” “大秦的羽林都尉去而复返,带禁军包围了行馆。” ***** “瑶儿,你说……扎布会束手就擒吗?” 夏夜沁凉,袁清砚带着穆冰瑶坐在御书房檐顶,满天灿星外加一轮明月,两人正对着行宫方向望去,那里灯火通明,人头钻动。 “他不想也得乖乖就擒,这里是大秦,他能逃到哪去?” 袁清砚眼神温柔似水,这样的美景、身边伴着佳人,这个夜晚,以后会是他最怀念的夜晚之一。 想起今晚和穆冰瑶的配合,想到她对自己传音入密,一向淡定的袁清砚耳根泛起不可言说的红晕。 拿起酒壶喝了一口:“唉!每和瑶儿见面一次,本公子就更讨厌淮王殿下一分。” 四周树梢上传来抗议的沙沙声。 段锦不在京城,保护穆冰瑶的暗卫全员出动;现在影一他们眼睁睁看着袁清砚将他们王妃劫……不,是邀请上御书房房顶“赏月”,让他们浑身紧绷、全神戒备,要是袁清砚敢动王妃一根汗毛,他们都要以死谢罪。 没办法,他们打不过他,而且王妃也愿意同他“赏月”;只是现在袁清砚当着王妃的面说殿下坏话,心肠真坏!太坏了! 袁清砚瞟一眼四周树木:“这些树真碍眼,等这件事结束,本公子建议皇上把这些树砍了。” 此时没风,但树木摇得更厉害,沙沙沙沙── 抗议!严重抗议!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一路被引导的六公主:本公主这一章有暮目警官的即视感。 穆?柯南?冰瑶愉快的飘走…… #219放心,本公子不是要去气死他 袁清砚拿出腰间玉笛,放在唇边吹奏,笛声清脆婉转,佐以夏夜清风,沁凉写意。 话说太医验完食物,袁清砚密请皇帝到御书房,告诉皇帝,扎布下午战象,曾想对王曜施巫术,被他识破阻止;晚间第一道试题时,又想对楚玉歆下手,也被他化解。 皇帝现在是谈巫色变,自然下令要洪喨将扎布一行人全捆起来。 两人话说到一半,影叁突然窜出:“王妃,那个琴师逃走了!” 袁清砚收起玉笛,轻搂穆冰瑶跃下屋檐,穆冰瑶忙说:“皇宫早已下钥,他出不去,知道他逃往哪个方向?” “龙吟宫。” 袁清砚道:“皇帝身边有暗卫,不用太紧张。” “我不紧张琴师的武功,但我担心他的琴音!” 果然,龙吟宫内殿已经打了起来,他们看不到琴师在哪里,但琴师奇异的琴声响彻整个龙吟宫。 全公公一直护在皇帝身前,手上也拿着剑高喊:“快护驾、护驾!” 穆冰瑶见此大惊!龙吟宫这么大的动静竟都吵不到别处,而所有侍卫、禁军眼神涣散,却持剑往皇帝这里砍来,要不是皇家暗卫精神力惊人,也要沦为琴音操控的对象。 龙吟宫开始有死伤出现,有的护卫为了保持清醒,以匕首划伤自己,借痛感咬牙奋战;皇帝愈看心情愈沉,不解决琴音,难保这些护卫无法坚持到最后。 有名暗卫快要支持不住,竟然转头拿刀往皇帝砍来,被暗卫队长一剑刺死。 皇帝脸色灰败,暗卫队长名叫庞枭,直挡在皇帝身前,又不敢离皇帝太近。 全公公脚软的快要跪下,牙齿直打哆嗦。 琴音对有内力的人影响巨大,庞枭显得狰狞痛苦,看来连他也快支撑不住,一名侍卫乘机砍来,庞枭一脚踢开,人也半跪在地上,一股欲望要往皇帝杀去! “皇上,恕属下无能……”他举剑准备自刎。 皇帝大吼:“庞枭,撑住!” 琴音不断侵蚀暗卫与禁军的神智,就在庞枭一剑即将划下,一道月白残影闪进内殿,连过叁四个人,一脚踢开庞枭手中的剑。 全公公看到袁清砚,简直像看到天神,剑“匡啷”一声掉到地上,眼泪都飙出来:“国师!”叫得比看到亲爹还高兴! 此时殿外一道清脆笛音扬起,和琴声对抗起来;侍卫和禁军的动作陡然停住,恢复半分清明,见到自己竟然举刀和皇家暗卫对峙,都吓了一大跳! 这一惊吓,神智几乎完全清醒,全跪在皇帝面前。 皇帝松了口气:“都起来,把伤者抬去医治,死者好生安葬。” “看来那琴音是针对有内力之人。” 袁清砚点头:“没错,连本公子都要运内力抵抗,才能不受琴音影响。” “那笛音是谁?” “是青城郡主。这琴音是一种精神控制,青城郡主精通音律,能找出琴音破绽,干扰它的控制力。” 皇帝和袁清砚步出内殿,来到龙吟宫外。黝黑清癯的琴师,就坐在龙吟宫外的凉亭内,他枯瘦的手指在弦上拨弄,借着月光可以看到,枯瘦苍白的十指已经血迹斑斑。 而穆冰瑶站在距离他约百步距离,身边有照风、照月和四名暗卫护着,她紧紧盯着琴师,口中吹奏的正是袁清砚方才那支白玉笛,她的脸色和月亮一样苍白。 她几乎是靠着照风和照月才能撑住身子。 袁清砚和皇帝都看出穆冰瑶正陷入对峙,战况胶着,穆冰瑶笛音突然尖拔而起,琴师狰狞的面孔更显凶狠,眼睛几乎要凸出来!他大叫一声,血淋淋的十根手指突然在空中比了一个动作,然后用力从琴弦划过── 一股腥甜涌上穆冰瑶喉咙,穆冰瑶挪开白玉笛,“啪”的一下,吐出一大口血,在地上溅出鲜红血花。 琴师同时也喷出一大口血雾! “瑶儿!” 袁清砚夺过身边护卫的剑,朝石桌上的琴掷出,“啪咑”两声,两条琴弦骤然而断,劲弦直接甩在琴师脸上,在他黝黑皮肤上划出两道细长血痕。 禁军统领名叫郭睿,逮到机会和属下一拥而上,以刀架住琴师;袁清砚忙冲到穆冰瑶身边。 穆冰瑶跌在照风怀里,嘴角溢出血迹:“杀、杀了他……” 琴师连呼喊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护卫一剑穿心。 照夜同时将一颗药丸送入穆冰瑶口中,那是陆一凡的保命仙丹,和解毒丹一样,她随身备着。 皇帝忙说:“快送她到偏殿。全公公,宣太医。” ***** 李府。 “主子,琴师死了。”一名黑衣人跪在李旭身后。 李旭手中的信被他揉成一团,段锦中蛊的好心情瞬间被浇熄。 营州刺史追查到了鞍山,扎布失败、琴师死亡,而欧阳墨、楚江、乔景行却都活得好好的…… “是谁坏了本驸马的事。”李旭俊美的容貌笼罩一层冰霜,犀利的眸光更带着冷芒,散发触者必死的寒气。 “是无心公子和青城郡主。” 又是这两人! 段锦跑去营州给他放火,留穆冰瑶在京城坏他好事,现在连慕君山庄都直接跳出来与他为敌。 他李旭想要的东西,就这么难? “穆冰瑶不久就会收到段锦出事的消息,她若离京,本驸马要她再也回不来!” “是。” ***** 龙吟宫偏殿。 太医为穆冰瑶诊治,说青城郡主没有内伤,只是气血亏空得太厉害,必须多休养几日。 皇帝立刻让罗大人用上好的补药给穆冰瑶补身体;还要全公公把他现在用的叁百年蔘和血燕窝都给瑶丫头送来。 六公主陪着杨德妃也来了。 “你这孩子……”杨德妃坐在床榻上,激动握着穆冰瑶的手,这个瘦弱的姑娘,是他们皇家的大恩人。 “现在觉得如何?” 穆冰瑶笑容虚弱:“瑶儿没事,让娘娘担心了。” 段嫣有些激动:“想不到你竟然能用笛音对抗琴师,瑶儿,你真了不起。” 穆冰瑶摇头道:“琴师的琴音是一种精神控制,只要精神力够、抓到技巧就能破解,但若要瑶儿像琴师那样以琴音控制人心,瑶儿做不到。” 杨德妃脸一沉:“哼!都是些什么肮脏东西?” 杨德妃和皇帝商量,要将穆冰瑶带回菲萝宫休养。 一行人回到菲萝宫,已接近子时。 照夜炖了一碗血燕正要给穆冰瑶送来,照月就匆匆进来,一脸慌张。 穆冰瑶心里一突。 照月见穆冰瑶身子虚弱,但她又不敢隐瞒:“王妃,李嬷嬷派人来报,自我们下午进宫,琼琚苑里的“大妖孽”就开始在笼子里振翅乱飞,牠不断拍打笼子,羽毛都掉了一地……” 穆冰瑶猛然站身,一阵昏眩立刻袭来! “报!” 窗外一条黑影倏的落下:“王妃!”是影叁的声音。 照风忙打开窗户,影一和影叁一起出现,影叁已经焦急地说:“青城杨大人急信,殿下、殿下中了剧毒──” “说清楚!”穆冰瑶已经面无血色。 “影卫传来消息,正确时间是昨晚夜里殿下上聂驼峰,不知在哪误触陷阱,身中剧毒。” “陆大哥呢?他不在殿下身边?” 影叁咬牙:“还好陆大夫在,才保住殿下一命。”影叁说不下去。 穆冰瑶正要放心,影叁却又说:“可陆大夫又说殿下中了蛊毒,他只能暂时保住殿下的命,他让王妃尽快赶去。” 穆冰瑶因惧怕而声音发抖:“照风照月,你们去准备,我们一刻钟后出发。照夜,你留下来,去一品状元楼和温如仪待在一起,我把京城的事都交给你。影一,留四个人看住琼琚苑、八个保护一品状元楼,有事去找无心公子和叶氏兄弟。影叁,回府牵霜白,所有影卫都跟我走!” 穆冰瑶径自来找杨德妃,她不敢说段锦命在旦夕,只说段锦需要她,要她赶快过去。 杨德妃听了有些惊慌,但毕竟是见过大场面之人,立刻稳了下来,还给了令牌让她得以出宫,寅时未到,二十几匹马踏着夜色,从京城北门出城,其中一匹白色骏马,奔驰在最前头。 就在城外十里,一道月白身影骑在一匹高大骏马上,等在前头。 “袁大哥?” 他背着行囊,一看就是要与她一起去青城。 月光镀了袁清砚一身,他的嗓音也一如月光:“放心,本公子不是要去气死他,相信我,淮王殿下会需要我。” #220这么好玩的事,带我一个? 袁清砚一马当先,达达的马蹄,敲破天边黑幕,露出鱼肚白。 袁清砚的加入,等于穆冰瑶一行人增加强大战力,因为连八观音也一起出动。 段锦中了蛊毒,命在旦夕,所以夜晚他们也不找客栈留宿,日夜兼程往青城前进。 每到一个驿站,慕君山庄都已经有人备好食物饮水,让众人稍事休息就能赶路,让原本对袁清砚还存有敌意的影一众人,也都放下成见,还颇感激袁清砚的仗义。 但他们的行程并不顺利,遇到几波埋伏,所幸全队只有一个穆冰瑶不会武功,其他人要应付杀手绰绰有余,更别说还有个袁清砚在穆冰瑶身边,没有人可以欺近穆冰瑶五尺之内。 不眠不休跑了两天,一行人风尘仆仆,加上几拨人的追杀,穆冰瑶的体力本来在应付琴师时已经耗尽,又没有休息,身子摇摇欲坠,完全是靠精神力硬撑。 他们又解决完一批刺客,才找了一块平地稍事休息;因为这一趟,穆冰瑶等于把慕君山庄拖下水,她觉得有告知袁清砚实情的必要。 她告诉袁清砚,李家身为大秦第一世家,却早投靠了太子;淮王这次行动,包含劫李家鞍山铁矿、抢江宁织造、断京城外的爆竹厂……已让李旭和太子损失惨重。 穆冰瑶看向袁清砚,表情带着歉疚:“袁大哥,这次把慕君山庄拖下水,抱歉……” 袁清砚微笑没有说话,倒是八观音人人倩笑出声,一脸轻松。 妍芝道:“郡主,你早说啊!原本这一路我们还打得憋屈,早知道对方是太子人马,我们下手就会更狠一点,一路心情也会好一些。” 穆冰瑶微楞,知道自己的敌人是太子,不都应该犹豫一下的吗?难道慕君山庄强大到不把太子、李家放在眼里? 袁清砚温柔的目光凝视着穆冰瑶:“你果然是变动的凤星,你的心之所向,决定未来国运,段钊站在你的对立面,他……注定成不了帝星。” 穆冰瑶又用传音入密告诉袁清砚,皇上让她修理李家和张家,要这两大世家五年内蹦跶不起来。 袁清砚的眸子宛如揉碎的星空:“瑶儿,商量一下,这么好玩的事,带我一个?” 穆冰瑶失笑:“瑶儿告诉你,你就已经是共犯了。” 既然知道这一趟的对手就是太子和李旭,那就没什么好犹豫了,袁清砚立刻安排起来,好助纣……不是,好推波助澜;等他们回京,就让李旭趴下,永远也站不起来。 ***** 段锦身受火燎之苦已经叁天。 叁天前,他带陆一凡亲上聂驼峰,查探伍长啸等人中的毒,并让陆一凡为他们治疗。 突击队员进行山训时,在玄丹沟上一处竹林里绕了叁圈出不来;伍长啸想到可能有奇人在此布阵,所以让队员慢下来,不再乱闯乱撞,而是依唐晔所教,小心找生门。 果然不久,他们离开了竹林阵,却来到一个山洞口,这是他们舆图上从来没见过的地方。 因为有虎头峰地宫的经验,伍长啸让属下不乱闯,有竹林阵遮掩,表示山洞里有好东西。 伍长啸有上次惨痛经验,他让队员画附近地图,打算回去报告唐晔,带齐配备再过来。 一名队员拿出炭笔,正要在布上作画,突然一只红色虫子掉到他手背上,他忙甩掉,但炭笔同时滚落一旁;他上前弯腰去捡,手拂过地上青草,草还挺犀利,划破了他的手背,带出一条血痕。 队友拿出药粉正要给他糁上,谁知整只手瞬间发黑、人就倒在地上,脚蹭个两下,话都来不及说就没了呼吸。 众人大骇,就在伍长啸还来不及阻止,两名和死者感情极好的队员就上前去摇晃死者,不幸的是,他们碰到死去队友的黑血,两人手上又恰巧因为训练有伤口,手也立即变成黑色,倒了下去。 “别碰!那血有毒!”。 伍长啸让大家什么都不要碰,按原路退回竹林,在竹林里又转了一天一夜,才走出竹林阵。 但在竹林阵里,他们中了毒气,等回到聂驼峰,全队有两人昏迷、五人有中毒症状,其中包含伍长啸。 伍长啸说若不是有解毒丹,他们连竹林阵都出不来。 陆一凡帮他们解毒之后,伍长啸将竹林位置和山洞前的模样画下来,另外有一个队员把割伤队友的野草图案也画了下来。 陆一凡一看,眉头就紧紧皱起,说那是“嗜尸草”,它长得翠绿盎然,还会开出红色漂亮的小花;其叶锋利无比,别说被它割伤,一碰触到它,活物都会变成死物,连吃药都来不及。 至于那红色的虫子,不用队员画,陆一凡也知道,只要有嗜尸草,就一定有“彤瓢”,彤瓢是唯一可以停留在嗜尸草上的生物,也是唯一可以帮嗜尸草散播繁殖的生物。 唐晔问:“所以彤瓢是嗜尸草的克星?抓到彤瓢可以制嗜尸草的解药?” 陆一凡无奈道:“可以,如果你来得及吃的话。” 唐晔已经很黑的脸又黑成百年锅底。 “那解药能先吃吗?” “没人试过,因为嗜尸草太可怕,比鹤顶红发作速度更快。” “用火焚!”有个将军拍桌子:“他姥姥的,老子一把火将嗜尸草全给烧了!” “嗯,那气味就先把我们给毒死了。” 所有人想不出办法,就把眼睛看向段锦。 段锦盯着图,洞口遍地都是嗜尸草,都长到小腿肚那么长,别说受伤,连碰都碰不得、也烧不得,简直是最厉害的防守武器,可见山洞里的宝物,一定非同小可。 “殿下也没办法吗?” 段锦抬起慵懒的桃花眼,没办法?这叁个字怎么可能出现在他身上? ***** 段锦想出一个又简单又容易的办法。 “踩高跷?” 众人一突,就这么简单? 段锦一脸“不怪你们笨”的表情:“没人有一凡的见识,知道那是嗜尸草。看到山洞,自然是直接走过去,然后便死得尸骨无存,就算穿着铠甲也不能保证手不会碰到。如果人多牺牲了一两个,知道草有毒,或割、或烧,最后都是死无葬身之地,谁会想到带一把铁制梯子、或踩高跷就能解决?我们带几枝铁枪过去,穿过竹林后,现场用铁枪加工做高跷,大家直接走过去便是。” 伍长啸道:“这方法的确可行。” 第二天,段锦等人背着几支长枪就来到竹林阵前。 果然是阵法,段锦一看就看出来。 布阵者是真正的高手,里头设置了叁种致命机关,还好伍长啸他们小心,走了一天一夜也没有慌张乱跑,否则触动另外两道机关,必死无疑。 他们小心翼翼跟着段锦,不到一个时辰就出了竹林;连唐晔都佩服,若没有段锦带领,他也不敢肯定自己能这么快出阵。 众人动手砍了周边几根竹竿,绑在长枪上做成高跷,一行人就来到山洞前。不得不说伍长啸等人也真有机缘,这座山洞十分隐蔽,要发现还真不容易。 陆一凡来到这里,眼睛睁得雪亮,这里除了嗜尸草,还有许多神奇稀有的毒草!只是嗜尸草太毒了,这些毒草不敢和它生长在一起,都离它远远的,长到洞壁墙角去了!看得陆一凡手痒的要死,恨不得现在就都将他们采回去。 这里简直就是毒物的天堂! 段锦见陆一凡兴奋得像见到糖的孩子,告诉他出来之后,让他大采特采,彤瓢也一布袋一布袋的帮他抓回去。陆一凡听了十分感动,只是心里扼腕,这里什么毒草都能采,就嗜尸草是无法采回去的。 山洞里没什么机关,可也没见到什么宝物,但却别有洞天,他们穿过山洞,看到一大片如茵草原。 “这……这不会是什么蓬莱仙境、神仙洞府吧?” 走出山洞举目望去,远处山峰高耸入云,还可以隐隐听到树林后有瀑布倒峡声;眼前碧草如丝,空气还带着一股清甜,他们望向陆一凡,这么美的草地,可别是嗜尸草的亲戚。 陆一凡高兴地说:“那是水蕨!这里竟然有水蕨?天啊、天啊!老天爷也太厚爱我了!让我有生之年竟可以看见水蕨!” 陆一凡又叫又跳,简直要高兴坏了!说完就想直接扑上去,被段锦一把抓住。 “不急,话说清楚。”虽然阻止了陆一凡,但段锦明显眼神带笑,他知道能让陆一凡狂喜,这水蕨绝对是好东西。 #221除了小仙姑,谁都不能脱本王衣服 “水蕨又叫希望草,几乎是所有毒物的克星!这个我只在古籍里头看过,想不到真的有!一凡实在是太幸运了,有这个,我的解毒丹至少可以升级两个档次!” 陆一凡一边说着水蕨的好处,一边拿出两个大麻袋,要队员拿出匕首,赶紧帮他装满。 比起毒草,救命药草重要多了。 趁陆一凡在指导队员采水蕨,段锦和唐晔开始观察四周,这么空旷的地方,去哪里找宝物?基本上他们连会找到什么宝都不知道。 陆一凡跑过来说,他曾在古籍上看过,希望草遍植之处,必有灵泉;灵泉号称神仙饮,男子多饮可以壮阳持泰、延年益寿,女子多饮可以养颜美容、补气助孕,哪有什么宝物比灵泉和神仙草还要好? 众人一听都十分认同,金银珠宝他们不缺,但能强身健体的灵泉可遇不可求,便开始想往瀑布声方向奔去;但陆一凡又阻止他们,因为他话还没说完。 “等等!有希望草和神仙饮这样的神物,这地方一定有神兽看守,不会就这样放着──” 话才说到一半,他们就听到身后队员的惨叫声! “啊!” 一个浑身长毛的野人自天而降,抓了人就从颈部咬下,两个突击队员瞬间就被他咬死! 众人一惊,段锦忙将陆一凡推给伍长啸,他和唐晔两人上前与野人对战。 那野人像人又像猿,一身是毛,有人的五官,身高大约七尺,中年左右,有返祖现象,也没有穿任何衣服;牙齿又尖又长,双手指甲也是,嘶吼的时候,口腔还发出阵阵恶臭。 他一把拎起那两个咬死的人,随手一丢,就扔出十几尺,看起来臂力惊人;段锦抽出腰间墨剑无痕、唐晔也抽出他那江湖十大名剑之一的决云,那野人竟猛然眼露贪婪目光,让段锦一凛。 野人力大无穷,手长脚长,指甲又黑又恶心,段锦和唐晔避得远远的,不敢太靠近;再加上他行动快如脱兔,即使段锦和唐晔找到攻击空档,也近不了他的身。 唐晔看了一眼段锦,从靴子里拿出匕首,段锦一看,迅速点头,两道剑光击退野人,唐晔和段锦往后一跃,唐晔按下匕首按钮,一颗小型炸药弹出,“砰”一声,在野人身前炸开! 只见炸药炸开处,野人哀嚎一声,泥土四溅! 众人迅速趴下,被弹射过来的泥石砸得浑身发疼;但等到硝烟散去,竟没看见野人尸体,那野人速度竟如此之快? 此时,一道阴影笼罩下来,段锦反应最快,他一掌拍开唐晔,自己则被浑身是血的野人抓住,那又黑又恶心的指甲直接刺入段锦左手臂,就在他的利牙想咬向段锦颈项,唐晔毒针射中野人,他怒吼一声,放开段锦,一跃跃入了草丛,不知所踪。 而此时的段锦,双唇已经呈现黑紫色…… ***** 段锦命不该绝,有陆一凡的悉心医治,加上扛了两大袋的希望草,段锦很快解了毒,但第二天开始,段锦每隔两个时辰,就会如烈火焚身般浑身炽热,痛得他经常痉挛昏厥。 陆一凡对段锦进行详细的检查,才发现他两只手臂皮肤下隐隐有几缕黑影游动,施以金针之术,最后不得不痛心承认,段锦中了一种叫做“火虫蛊”的毒。 陆一凡当机立断让人通知穆冰瑶,然后和唐晔的突击队快马加鞭将段锦带往青城总督府。 段锦虽安全进入杨府,但浑身火燎的痛楚让他痛不欲生;每隔两个时辰,他便宛如陷入火海,经历一遍又一遍的火劫!即使陆一凡将他丢入冷水桶中,也一样无法抑制从体内烧出来的火! 到了第叁天,段锦形容枯槁,痛到没气力抵御火虫,陆一凡第一次感到绝望,每日都让暗卫给穆冰瑶报告近况,但穆冰瑶却因为李旭的追杀阻拦,而迟迟未到。 穆冰瑶的灵力和金云蝉,是段锦唯一的希望。 晚上,段锦躺在床上,眼睛满是血丝,拳头连紧握的力气都没有,但他目光如炬,紧咬牙根,仍以意志力对抗体内那成百上千的火虫。 因为他耳边一直响着“小仙姑”优美的鸟啭。 他的瑶儿正殷切的想念他。 就在段锦又一次痛到尽头,快要守不住最后一丝清明,房门“啪”一声被撞开── “段锦!” “王妃!”陆一凡跳起来,眼泪都飙了出来,而一直守在门口的齐敬早激动地跪在地上。 “瑶儿……”段锦声音撕哑,以为痛到幻听了,因为他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 穆冰瑶双手捧着段锦的脸,见他形容憔悴,瞳孔空洞,又震惊又心疼,转头对陆一凡道:“这里交给我,没我的吩咐,谁都不要进来。” 段锦迷迷糊糊间,只觉得一双清凉的手揽上了他的颈项,将他扶了起来;更感觉有人脱他衣服,他用尽力气抬手,按住解他扣子的手。 “你是谁?除了小仙姑,谁都不能脱本王衣服。” “脱你衣服的,正是你的小仙姑。” 段锦眨着涣散的眼,他发现眼前模糊的人影有双眸子,美得那么亮、那么好看,就像天上的星星,好像真是他的瑶儿。 他想推开她,虚弱道:“是瑶儿更别看……本王现在很糟……” 穆冰瑶眼睛一酸,却加快手上的速度,脱掉段锦的上衣,露出他的身子;当她看到他左手臂上包扎的绷带,眸光一滞,勉强抑制涌起的泪水,咬破自己手指,以自己的血在他胸口画出一道不规则扭曲的线条,那些血痕隐隐发着金光,然后她往他心口用力一按── 段锦突然呕吐出一大口黑血。 恶血吐出后,段锦心头火骤降,穆冰瑶贴在他胸口的手宛如沁凉泉水,瞬间浇熄那焚烧五内、让他险些疯狂的恶火。 穆冰瑶忙倒了杯水让他漱口,又在他口中挤了几滴她的血。 金云蝉告诉她,神女的血,是所有蛊虫最害怕的东西。 朦胧间,段锦感觉有人在帮他擦身子,还帮他换衣服,那触感与温度,就像浸泡在沁凉舒适的泉水中无比清爽。 一具温暖的身子轻轻偎在他胸口,在他耳际说了声:“不愧是骁勇无敌的玉面战神,阿锦,谢谢你撑到我来。” 一双软嫩微凉的唇,吻上他满是青渣的下巴。 段锦就好像做了一场恶梦,如今清醒了,属于他的意志、他的力量、他的知觉回来了。 他搂紧了怀里的人:“瑶儿……” “我在。” “你在,真好……” 穆冰瑶累翻了,她将近五天没有好好睡觉,就直接偎在他怀里打了个大哈欠:“四天前我救了你父皇,现在又救了你,本仙姑当真是大秦凤星。” 段锦嘴角微扬,搂紧怀里的人。 他的视觉还很模糊,但无碍他感觉穆冰瑶。 “赏!要好好赏……” 然后他的唇就压了下去。 ***** 当晨光洒落大地,枝头好鸟乱鸣,守在屋外的陆一凡、齐敬等人都放了心。 袁清砚知道穆冰瑶进了段锦房里,一夜没出来,俊逸的脸有些僵硬,但没有说什么,现在不是在意这种事的时候,只询问段锦的状况。 杨桦说到一半,陆一凡和齐敬就扶着段锦来到偏厅,袁清砚终于看到他。 一早醒来,段锦眼睛是前所未有的清明,除了左手臂的伤,身体几乎已无大碍,那火烧火燎的痛楚,几乎恍如隔世。 穆冰瑶还在睡,段锦看到她脸上满是尘土,即使睡梦中仍一脸疲相就心疼不已;轻柔在她额上一吻,自己下床,唤照风照月进来,自己则走出内室,让人抬水,给他洗漱着装。 影叁趁机一五一十告诉他这几天发生的事;暹逻宴的叁道试题、龙吟宫的琴笛大战,以及一路的追杀……听得好不容易有了正常血色的段锦,脸色又铁青回去。 听到袁清砚正在偏厅,段锦决定过去。 影叁硬着头皮:“殿下,王妃交代……说无心公子是朋友,不是敌人。” 段锦脸一黑,哼,小仙姑果然了解本王。 段锦狡黠的桃花眼一抬:“记住,只有在瑶儿面前,无聊公子才是朋友。” 呿,对小仙姑别有居心的人,怎么会是朋友? 段锦在袁清砚对面坐下来,端起茶:“感谢无心公子帮本王送瑶儿前来;瑶儿昨晚太累睡得晚,所以起不来,请无心公子见谅。” #222殿下真是体虚 杨氏父子和陆一凡举箸的动作一顿,一大早就闻到这么浓的硝烟味? 袁清砚端着茶杯面无表情地看着段锦,这人果然幼稚,故意在他面前说这么暧昧的话。 凭你这大病初愈、一脸苍白,也能让本公子多想? 袁清砚笑如春风,放下茶杯,举箸夹菜:“是啊!这几天本公子陪着瑶儿一路风尘仆仆,日夜相伴,有时说话到一半都会靠着本公子睡着,是真累,就让她多睡一会儿。” 段锦:…… 杨氏兄弟猛然抖了一下。 奇怪,外面艳阳高照,怎么屋里一股阴风? 陆一凡看着段锦,他和袁清砚两人四目相对,碰撞的火花批哩啪啦响。 这下他安心了,段锦精神这么好,战斗力这么高,应该是完全解蛊了。 所有人低头干饭,刻意不去注意半空中的火花。 “国师的身份好像不容无聊公子久待,本王就不送了。” “皇上体恤,放了本公子几天假。” “既然知道是父皇体恤,为人臣子又岂能如此厚颜?无聊公子还是赶紧回京复命,现在就启程如何?” “本公子厚颜怎比得上殿下,待救命恩人连一顿早膳都不给吃?” “袁公子误会了,怎会不给吃?只是想让你带着路上吃。杨远,打包几个馒头给无聊公子。” 杨远头痛,他到底是要打包呢还是不打包呢?脑筋不够用啊! 求救的眼神看着父亲和陆一凡,只可惜两人都不理他。 “打包馒头就不用了,倒是殿下已经解了蛊,本公子带谁来就带谁回京。” “本王还没痊愈,瑶儿要留下照顾本王。” “殿下真是体虚。” 屋内温度骤然攀升,所有人默契地放下筷子,此地不宜久留。 “属下吃饱了,先行告退。” “我、我也先走一步。” 听到淮王被人说体虚,留在这里是等着被灭口吗?包含陆一凡,所有人整齐划一起身。 “等等,你们都别走,告诉他,你们家殿下是不是个体虚的?” 众人嘴角抽搐得厉害? 袁清砚嘴角笑如春风,声音更如醇酒:“殿下何必强人所难?体虚补一补还是有救的;殿下放心,您补身子期间,本公子会照顾瑶儿。” “不用你照顾,瑶儿很独立。” “就算瑶儿独立,本公子也会亦步亦趋从旁看顾。” “袁清砚,你老黏着瑶儿有意思吗?” “殿下觉得没意思,那让给本公子如何?” “袁清砚,你找死!” “本公子身体很健康……” 站在门外听了许久的穆冰瑶额角抽痛的厉害,袁清砚说他不是来气死段锦的,敢情不是来气死他,是来把他气得半死。 她推开偏厅的门:“早膳这么热闹?” 陆一凡等人看到穆冰瑶,宛如遇见救星:“王妃!你终于来了。” 穆冰瑶来到两人中间坐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两位能不能坐下来,让瑶儿好好吃顿饭?” 听到穆冰瑶的话,两人一副和谐模样。 “瑶儿,本王只是在测试无心公子,对他不畏强权的精神感到佩服。” “是啊,如果不是殿下,本公子的心脏不会这么强壮,和体虚的人不同。” “也不知道是谁一天到晚吐血。” “殿下这几天吐的还会少?” 滋!滋滋!滋滋滋! 两人交会的目光又闪起火花。 穆冰瑶:…… 所有人:…… “既然这样,瑶儿就不打搅两位互相考验。照风照月,把早膳端到杨夫人房里,本郡主去陪杨夫人早膳。” “瑶儿!” 气跑了穆冰瑶,怒目相对的两位男神,火花又开始扫射对方。 “无聊公子,心脏很强是吗?” “比体虚的人好一点。” “袁清砚,有种来战!”段锦直接跳起来。 “等殿下补好身子,本公子随时奉陪。” ***** 青城热热闹闹,京城也不遑多让;一品状元楼席开叁十桌,京城里排得上号的书画文人,都为了周磊认义女而来。 这场认义女宴,两天前像一阵大风,吹得全京城文人都知晓;毕竟周磊名声摆在那,温如仪又是徐州大儒温知新孤女,还是近日名声鹊起的一品状元楼主事,人人都为能一睹盛宴,早早订下一品状元楼二楼席位,就想亲临盛会。 消息一出,二楼立刻订满,一位难求。 别说大秦叁大儒楚江、欧阳墨、刘创很给面子来了、立言书院山长费处也不远千里而来。 光是什么什么山长、什么什么学士头衔的就占了七八桌,而几位在翰林院的乔景行、程明等人与他们的弟子也自成一区,至于民间书画能人如秦有道等,更是难得齐聚一堂。 叶氏兄弟一早就派人来帮忙,将会场布置得宛如书斋雅居;温如仪更在现场摆放文房四宝、丹青画笔,让现场文人可以即兴创作。 慕君山庄还派人送来万春银叶、敬亭绿雪、龙团胜雪等贡茶,宣告以后要喝这些皇室贡茶,只能来一品状元楼。 温如仪这一招高明,皇帝都聚集不了这么多书画界名流,每一个人的墨宝画作都价值千金;一场周磊认义女宴,吃了个雅俗共赏、宾主尽欢,也把一品状元楼的名声彻底传进了名流圈。 李霜、汪越与几个李家子弟、湘竹书院的书生坐在二楼,他们的山长明镜先生坐在楼下,还只是边角旮旯位置。 汪越的目光一直锁在主桌,看着坐在周磊身边一身清雅、淡定从容的温如仪;眼前的她已经不像他所认识的女子了,虽然一身清婉还在,但浑身凌厉气势也不容忽视。 “越哥哥,再看我就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李霜愤怒地看着汪越:“你是不是后悔抛弃那贱人了?” 汪越看着鄙俗骄纵的李霜,是的,他后悔了,但人间没有后悔药,他汪越就算后悔又如何?这条路,他得走下去,不能回头。 其实别说汪越,许多同书院的书生都在心里笑话汪越;当初他若没有抛弃温如仪,现在汪越的位置就不是在这里,而是一楼大堂,说不定还是主桌。 “霜儿,我要娶的人是你,不会叁心二意。” “越哥哥,你最好记住自己说过的话,否则我李家不会放过你。” ***** 段锦虽解了火虫蛊,但陆一凡觉得段锦需要休养,建议停两天再走;但他和袁清砚两人一个培养体力、一个锻炼心脏,从书房比到校场,从嘴刀子斗到比武射箭,校场上的刀剑枪戟都快比完了,两人还没分出胜负;每次陆一凡要帮段锦换药,看到又裂开的伤口,就忍不住炸毛! 他珍贵的止血圣药,也禁不起段锦这样不爱惜;每天绷带上都沾着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陆一凡的止血药这么不济,这么多天了殿下的伤口还不结痂。 现在两人不见人影,不知又斗到哪去了? 此时段锦和袁清砚正在射场,两人又来比射。 “殿下,你的伤口又裂了。” 段锦嘴角一撇:“别以为这样说可以分散本王的注意力,照样命中红心。” 袁清砚耸耸肩:“本公子的意思是,殿下若嫌伤口不够大,本公子可以贡献一点鹤顶红。” 段锦冷笑:“哪里需要鹤顶红,一个无聊公子足矣。” “既然殿下不需要,那鹤顶红送给李家如何?” “怎么送?” “这抹了鹤顶红的第一箭,先射到李家大秦境内七州叁十家钱庄。” “还行,那本王这一箭就往李家当铺、赌场,带火油的。” “咻咻”两声,箭矢破空疾出,各自命中标靶红心。 他们看向对方的箭靶,都不是省油的灯。 又各自从箭桶各拿出羽箭,上弓、拉弦。 “殿下这一箭射得不错,但记得别用自己的箭,浪费钱。” “无聊公子就是这么小气才有钱的?提醒你,鹤顶红要下足,不够钱本王管够。” 前面突然升起一架活动箭靶,又是咻咻两声,箭靶倒地再弹起,红心部分已经多了两支箭矢。 袁清砚看向段锦:“本公子这第二支箭,会让李家六十家粮行彻底关门。” 段锦则道:“那本王就直接射穿鞍山铁矿以及城外爆竹厂,炸得李家再也抬不起头来。” “话别说太满。” “本王还觉得谦虚了。” 说完两人极有默契地丢下长弓,背对背甩袍迈步,一个向左、一个向右,还高声吩咐着。 “齐敬,叫高峰、舅父、杨远、杨游来见本王。” “妍芝,书房研墨,本公子要修书……” #223我的命在妳口中(h) 休息了叁天,段锦一行人准备去丹城,再上一次聂驼峰;若不把那野人找出来,段锦誓不甘休。 袁清砚则看着手中黄澄澄的圣谕,俊美的五官笼罩一层淡淡乌云。 段锦果然卑鄙,他一定是捎信找皇帝帮忙,要把他急召回去,免得他缠在穆冰瑶身边。 袁清砚收起圣喻:“北周使团也快到了,本公子必须先入京准备。” 段锦笑得不能再开心:“所谓能者多劳,父王有袁公子这样亲力亲为的股肱之臣,身为皇子,实在感动涕零。” “本公子与殿下这几日深入交流,比脸皮,本公子确实甘拜下风。” 段锦挥挥手:“您客气了,你无聊公子的脸皮也够格拿来做破阵催魂鼓。” 袁清砚和穆冰瑶告别,上马之后,交代段锦一句:“希望殿下的话和箭射 一样准。” 段锦笑得妖孽:“鹤顶红多买一点,路上也可以当零食。” 袁清砚走后,段锦等人也往丹城出发,他们时间也不多,必须在北周使团到之前回到京城。 穆冰瑶知道段锦在仙境出事的过程,也听了陆一凡说那仙境里神仙饮和希望草的事。她认为那野人应该是中了蛊毒,因为抓伤段锦,才连累他也中了火虫蛊。 希望草的治愈力很强,即使段锦与袁清砚斗得不可开交,被剜掉的肉,这叁天也迅速生长,只要仔细养护,在陆一凡的照顾下,可能连疤都不留。 穆冰瑶想,希望草若做成去疤圣品,效果可能比冰肌玉蓉霜还要好。 陆一凡则说不止去疤,连解毒丹、止血药都能提升几十倍的功效。 唉,他就说,殿下和王妃没有他真的不行! 经过一天,他们先回到玄丹沟,炼羽族人终于看到穆冰瑶,秋月更是提裙跑来,看到穆冰瑶立刻飙泪,主仆两相互慰问了一番。 大风的妻子和白泽率领族人一起对段锦和穆冰瑶下跪叩谢。 这千名炼羽族人聚集起来,也是够壮观了,无论男女,看着她的表情都是满满的感恩;还有什么比给一个安身立命的栖身之所,更让人感激? 大风的妻子火凰说,破阵催魂鼓已经运到,就看段锦什么时候要;段锦决定先交由炼羽族保管,必要的时候再运进京。 锦瑶二人参观了炼羽族的房舍、开垦中的药田,对白泽、陆一凡这一个多月的成果,感到十分满意。 当天晚上他们宿在淮王别府,穆冰瑶帮段锦换药,看到他手臂恐怖的伤口,心被什么揪着隐隐作疼,眼眶不由得一红,难得小鸟依人地抱着大妖孽,将唇贴在段锦脸颊上亲啄。 段锦捧着她的脸,以拇指拭去穆冰瑶眼角水雾,知道她心疼自己,轻声道:“本王不疼。” 怎么可能不疼呢?虽然有水蕨,但肉剜的那么深,穆冰瑶环住段锦颈项,将脸埋在段锦胸膛:“都不知道见你受几次伤了,这一次这么凶险,若我没及时赶到……”穆冰瑶第一次感谢自己拥有灵力。 段锦以下巴摩挲着穆冰瑶发顶,的确,没有穆冰瑶,他就已经被火虫蛊焚烧而死。 “小仙姑救命之恩,本王以身相许。” 她睨了他一眼:“何止以身相许?要以命相许、以心相许,你从头到脚、由外到内都是本仙姑的。”霸道仙姑戳着他的胸口。 段锦就欢喜穆冰瑶这么蛮横,他对穆冰瑶、穆冰瑶对他,就应该这么直接。 于是,段锦就直接把人带上榻。 两人十几天没在一起,段锦可馋了,他把穆冰瑶的手带到自己那处。 “小仙姑,本王硬了。” 穆冰瑶脸红骂一句:“不要脸!” “嗯,就要你。” 段锦这些浑话让人害臊又让人暖心,因为差一点就听不到了。 想到这里穆冰瑶也放开,她红着脸解了段锦腰带,将手深进裤子里,握住那烫热的欲望火源。 这人她差点就失去了。 报复段钊、得大秦天下,都没有此刻她想让他快乐来得重要。 “嗯……” 段锦喉结滚动,发出竭力抑制又极致舒坦的声音,他享受穆冰瑶纤细柔嫩的手贴握在那擎天茎柱上,纤手不轻不重握着来回撸动,很快冠顶就沁出透明珠液。 段锦闭着眼睛,享受他家小仙姑的服侍,突然间,昂扬的分身被湿热的柔软包覆住,段锦猛睁开眼睛,穆冰瑶趴在他的身下,正困难吞吐。 穆冰瑶不是没帮他口过,在很久以前的马车里,那次也是一次炸裂极致的登天感受,只是他知道这活儿舒服的是自己,对小仙姑而言,不是一个愉快的经验,他舍不得。 段锦伸手想拉起穆冰瑶,但穆冰瑶握住他的手,表示“她愿意”,她想“让他舒服”。 段锦呼吸粗沉急促,穆冰瑶握他手的力道很用力,而且从他的角度看穆冰瑶,胀红的脸、紧皱的眉心,小口吞吐自己勃大坚挺的东西,紫红粗大、青筋狰狞,上面布着小仙姑的唾液银丝…… 段锦仰头,他觉得自己要激动出鼻血,一张玉面霎时烫得绯红,身体肌肉随着穆冰瑶笨拙的吸吮舔舐而战栗,腰腹上的肌肉紧绷出颤抖的线条。 他的小仙姑对他施了灵力吗?浑身所有毛细孔都为穆冰瑶打开,血液都在身体里沸腾冒泡!他快熬不住了,一边喘息一边叫着“瑶儿”,穆冰瑶抬起眼,媚眼如丝,鸭羽睫毛上嵌着水珠,只因她吞吐着他的命根。 “我的命在你口中……” “咳咳!”穆冰瑶被他的话不知是气的还是笑的,总之呛咳起来!段锦趁机把人捞上来,方才他差一点就泄在了她嘴里。 段锦把人摁在身下,一边吻她,一边脱她的衣服。 他吻在穆冰瑶朱红的玛瑙耳珠上,那是他给她的,小仙姑从不离身;他一路像猛虎扑食般的啃咬,在她肩头留下斑斑如血浓丽的色彩。 段锦的手没有停止在穆冰瑶身上爱抚,脸也埋在雪白的双乳之间,吸吮舔弄那两颗艳进他心坎里的红色珍珠。 穆冰瑶昂起头,不知是不是灵力的关系,她能清楚感觉到段锦的舌灵活逗弄自己的乳峰,修长的手指在她腰侧揉捏、在她下腹流连,更滑过萋萋芳草在那让人羞于启口的地方探寻挖掘。 应该是段锦的中指吧?段锦中指指腹薄茧最扎人,此刻他正轻轻挑弄花缝上端那颗蒂果,酥麻的刺激让她不自觉想夹紧双腿,可她夹不拢,因为段锦的腿挡着,让花口一直有羞人的蜜液渗出…… “阿锦……” 段锦抬高穆冰瑶的双腿,他知道舌头的魔力,所以也一路蜿蜒往下,那艳丽的牡丹花瓣,在他舌头的舔弄爱抚下,绽放得更娇丽浓艳。 “嗯……”穆冰瑶激烈喘息着,身体微微往上弓,段锦的舌头像一尾带毒的蛇,从她欲望的入口,直窜进她的腹部、心口,到达大脑,麻痹了她所有意志,她听到自己对段锦说:“要我──” 段锦彷佛用牙齿轻嗫咬了一下那颗阴蒂,让穆冰瑶惊呼了一声!他起身,将自己早胀红滚烫的硬热抵在那湿润靡艳的花口。 “瑶儿,我进去了。”说完一挺,尽根没入── 外面黑幕挂着一只弯月,风微微吹着帷幕,夜深沉,爱浓郁,穆冰瑶的十指穿入段锦的发里,她被填满了,从身体,到心底。 两人同时发出满足的喟叹。 就该这样,他就该嵌在她身体里;就该这样,她就应该完整包覆他。 段锦发出一声低哑的嘶吼,开始动起来,穆冰瑶紧紧攀住段锦的肩,忍不住发出颤抖的呻吟,窄窒的甬道绞紧了段锦的茎柱。 “瑶儿,你里面好热……”段锦一边发力,一边吮着她的耳垂、后颈,又带着她的手去碰触两人接合的地方。 “摸到了吗?你又紧又热,而且里面都是本王。” 穆冰瑶摸到段锦的粗硬在自己身体里进出,也感受到自己身体对他湿润软绵的包覆,尽管表情羞臊,可是整颗心却满足雀跃,恨不得段锦进得再深一点! 穆冰瑶目光迷乱,眼尾就和玛瑙一样红光滟潋,唇角溢出求欢的呻吟:“阿锦,我要你──” 段锦一个深呼吸,将她的双腿扛到肩上,开始更深入猛烈的抽插。 穆冰瑶被一阵一阵涌来的浪渐渐推上了浪颠,她像要溺死在这波浪潮,只能紧紧抓住身边锦被,可很快地,湮灭她的浪潮还是席卷了她,身体不住剧烈抽搐,持续了好久。 她的肌肤泛起瑰丽的绯色,灵力让她承受了比以往数倍的欢愉,两人接合处蜜水不断汩汩流出,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炸裂。 “阿锦,慢、慢点……” “慢不了!” 穆冰瑶这模样简直让段锦看红了眼,下身的冲撞怎么也慢不下来,他的吻和下身进出的力道一样凶狠,很快地,他也守不住精关,直接泄在了穆冰瑶里头── 汹涌浪潮缓缓退却,取而代之的,是缠缠绵绵的情意。 段锦还在穆冰瑶身体里,舍不得出来,他在她天鹅细颈上轻啄。 “瑶儿,永远这样含着本王可好?” 穆冰瑶喘着息,她回不了骚话,但她用身体语言──段锦只觉得自己半软的茎柱被紧紧绞了一下,浑身一个激零,让小段锦又生龙活虎起来。 这个夜,又湿又热,注定不眠。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大妖孽:小草,今天给你加鸡腿(饱嗝.jpg) #224再探仙境 第二天,一行人往竹林去。 这一趟,白泽也跟上了,他对灵泉很有兴趣;而随行的人,还多了伍新和傅誉两位云家将领。 原因是段锦觉得那野人武功让他有股熟悉感,很像云家拳法。 段锦的武艺是永安王启蒙,后来才拜高人为师,拥有一身傲世绝艺;但兵法却受云倩父亲云扬的熏陶,期间也曾和云扬切磋,对云家拳法并不陌生。 他隐隐觉得那是一位熟人。 若那野人是云家人,或许就是让云家军重现于世的关键。 这次陆一凡准备了十几个大麻袋准备装水蕨。 段锦问:“一凡不摘嗜尸草?” 陆一凡叹了口气:“不是不摘,是无法摘,我查了典籍,嗜尸草这种霸道任信的毒草,一遇到金属就迅速枯萎,必须在夜晚照以蓝光夜明珠,才能顺利摘取,但我们手上没有这东西,等以后有了再去,反正嗜尸草跑不掉。” 听到这话,照风照月立刻笑出声来,穆冰瑶也笑了。 段锦等人正满脸狐疑,穆冰瑶便道:“给陆大夫。” 穆冰瑶从皇宫直奔青城,所以宴会上得来的蓝光夜明珠自然也带来了。 照月从行囊里掏出一颗拳头大的蓝光夜明珠,当时外面太阳正艳,屋内明亮,可是当蓝光夜明珠一拿出来,阳光洒然的屋内硬是透着一层蓝光,尤其是照月,整个人都透着明丽的湛蓝色。 陆一凡当场傻了! 老天爷要不要对他这么好?自从遇上段锦和穆冰瑶,他几乎要什么有什么;陆一凡忙夺过蓝光夜明珠,放在手中哇哇大叫。 天呀!有这颗蓝光夜明珠,以后他什么毒草摘不到? 他们边走,陆冰瑶边说美人求粮的事,才说到鲁班锁,唐晔就惊呼:“一百零八片!” 唐晔整个人兴奋地厉害,冲过来想抱穆冰瑶,直接被段锦一掌打退了去! 段锦将穆冰瑶搂在怀里:“唐晔,你想死本王成全你!” 唐晔知道自己失礼,忙道歉道:“对不起,殿下、王妃,属下一时兴奋!”唐晔看向穆冰瑶:“那、那颗球体鲁班锁呢?” 穆冰瑶觉得后悔,没想起唐晔也会喜欢那鲁班锁,竟还将它送给了段钧,心里不禁感到愧然。 “那鲁班锁我送给了梁王,不过没关系,我可以画图纸给你,我让你自己造一颗。” 本来失望的唐晔,听到可以自己造一颗一百零八片的球体鲁班锁,心情才好起来。 既然有了蓝光夜明珠,陆一凡也就不客气又多带了五个麻袋,准备装嗜尸草和彤瓢。 来到竹林,傅誉眼皮一直跳,被伍新取笑太久没出任务,紧张了。 傅誉揉着眼角:“不知道啊!这眼皮跳得厉害,害老夫这心脏也跟着狂跳,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陆一凡问:“傅老将军,是跳左眼还是右眼?” “左眼。” 陆一凡就高兴了:“左眼跳财、右眼跳灾;看来这一次咱们会满载而归。”指着护卫背上的几十个麻袋,哈哈大笑。 段锦和穆冰瑶相视一眼。 (若能人财两得,那才是皆大欢喜。) 段锦牵住穆冰瑶的手,对大家说:“竹林里阵法严峻,一步都不能走错,都要紧紧跟着本王。” 所有人认真答应。 穆冰瑶也开启灵力,用心去记解阵的步伐;走到一半,伍新和傅誉的表情就变得十分怪异,锦瑶二人看破不说破,一切等出了竹林阵再说。 约半个时辰,众人顺利穿出竹林,来到了山洞口。 唐晔和伍长啸等人是熟门熟路了,立刻指挥突击队员用竹子做起高跷,段锦和穆冰瑶则来到伍新和傅誉面前。 “两位将军,你们对竹林阵有什么看法?” 伍新难掩激动,他看向傅誉,似乎想从老战友眼中得到肯定一样。 果然,别说傅誉也是满心激动,他甚至还流下眼泪。 “这阵法……真是云家的?” 两个将军一震!他们目光瞿然看向锦瑶二人,才恍然为什么段锦要他们两人一起来。 伍新抑制心中激动:“是,这阵法的确是云老将军的;云老将军用兵如神,草木都能成为兵阵,那竹林阵其中一道机关,是成千上万支锋利的竹箭,穿肠必死,是云老将军最引以为傲的设计。” 段锦把他自己的臆测说了一遍,让两老将军恨不得立刻闯进山洞。 陆一凡忙道:“小心嗜尸草!” 两个激动的老人这才停住脚步,焦急地吼突击队:“高跷还没好?” 知道两位老将军焦急,穆冰瑶极力安抚,说这只是淮王揣测,让他们不要抱太大希望。 “高跷好了!” 众人迫不及待踩上高跷,段锦一手捞过穆冰瑶,揽着她的腰,纵身一跃,脚下几步云梯,就跨过嗜尸草。 其他人则开始慢慢踩过来,唐晔和无言压后。 穆冰瑶趁等待时间,观察了一下嗜尸草,也看到上面缓缓爬行的红色彤瓢。 金云蝉看到了嗜尸草,在穆冰瑶体内快速飞行,她明显感应到金云蝉的雀跃。 穆冰瑶从来没感应过金云蝉这么兴奋的样子,不用她说,金云蝉已经开始滔滔不绝,讲起嗜尸草和彤瓢在巫蛊上可以做的事。 穆冰瑶愈听愈兴奋,脸上带着满满笑意。 美人专注看着地上毒草,一旁段锦则瞅着穆冰瑶侧脸,只见她纤长卷翘的睫毛,玲珑高挺的琼鼻,白皙嫣红的粉颊,嘴角不自觉也弯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穆冰瑶转头看段锦,发现他正一瞬不瞬瞅着自己:“怎么一直看着我?” “因为瑶儿好看。” 穆冰瑶一突,双颊更红出了水:“不正经。” “这嗜尸草有什么好看,瑶儿看得这么入神?” “金云蝉教我一个以嗜尸草和彤瓢一起入药的方法,人服食之后,等于泡了十年药浴,一般迷药、毒药都无法奈他何。” 段锦挑眉:“这可是好东西。”比悟灵草需要冒醒不过来的危险,安全多了。 穆冰瑶微笑道:“只可惜炼制不易,不过我们有陆大夫,没有什么是炼不成的。” 说话之际,众人都已经过了嗜尸草区,山洞里的机关上次已经拆除,他们直接穿过山洞,来到水蕨草坪。 穆冰瑶看着眼前之景,开启灵力,一股强大的自然力量突然向她涌来,她的眼睛、耳朵、各个感官细胞似乎瞬间张开,急迫的吸收这股强大的自然气息。 体内金云蝉更是扑哧的厉害! 穆冰瑶闭起眼睛,用力吸气。 这里的空气干净清甜,水气适中;每吸一口,穆冰瑶都觉得四肢百骸、五脏六腑得了甘泉滋养,好不畅快淋漓。 她张开眼,眼前细小的花絮、飘浮在空中的尘埃浮粒,在她眼前清晰可见。 她闻到一股清新草香,脚往前踏,踩在一片如毡绿草上;细草如烟,彼此盘根错节纠缠在一起,织成厚重却有弹性的绿毯,像撒了一地的星星,正开出密密的小白花。 这就是水蕨,希望草。 穆冰瑶突然闭起眼睛,双手张开高举── 不摇香已乱,无风花自飞;草坪上的小白花和水气似乎随着穆冰瑶轻扬的手,群起翻飞,将所有人都包围在中央。 “瑶儿?” “王妃……” 只见满天带着黄蕊的五瓣白花,宛如鹅毛大雪,绕着众人飞舞,带着清淡香气的水珠喷洒在所有人身上。 穆冰瑶闭着眼睛道:“所有人席地坐下,发动内力以水蕨之气绕行奇经八脉叁周,聚之丹田、会于檀中;再将檀中之气,重新汇入八脉,丹田之息,会与四肢。没武功的人就做深沉吐纳,以水蕨精气洗心换气。” 众人一听,陆一凡最先坐下,他是最知道水蕨的好。 别人不知如何,但段锦几息之后,开始觉得体内有一股能量愈来愈浓、愈来愈猛,让他更小心翼翼去引导体内那股力量与自己的内力融合。 不知坐了多久,当他张开眼睛,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段锦不止神清气爽,甚至感觉体内力量蕴积饱满,他运气于掌,立即有一股汹涌的气流积蓄在他掌中;他觉得自己至少加深了叁五年的内力修为。 伍新一脸惊奇,看着傅誉:“老傅,我的脚……痛风不疼了?” 伍长啸一听高兴道:“真的吗?” “老夫也觉得看你看得更清楚了。”傅誉原本老花得厉害。 无言动了动脚,突然一跃,抖落一身白花,人竟然已经在七八十尺外,吓得众人都觉得他脚上是不是装了风火轮。 伍长啸几个也觉得自己身子轻盈不少,以后上山下海,更轻巧便捷。 就算是不会武功的陆一凡和白泽,那脸色的红润光泽,也看得出他们通体舒畅,感觉好得不得了。 #225刺得白某臀部生疼的,是颗绿宝石 穆冰瑶道:“水蕨的水气十分清甜,应该是受到灵泉滋润的关系,等会儿找到灵泉,大家多喝几口。” 段锦则要大家保持注意力,野人武功不俗,指甲有毒,特别是两位老将军,绝不可大意。 穆冰瑶的手被段锦紧紧牵着。 穆冰瑶看着两人紧握的手,心想上一世的自己与现在比起来,不知柔弱多少,但什么都得靠自己;这一世自己有了灵力,体内又有金云蝉,但握住自己的这一只手,却将自己当成最易碎的宝物,呵护备至。 穆冰瑶的手一紧,段锦停下步伐,关心地问:“瑶儿,怎么了?” 穆冰瑶正想说没事,但一直开启灵力的她却猛然感觉一股强大威压逼近:“小心!” 无言已经拔剑窜了上去,和一团不知是什么的黑影打在一起。 “是野人!”唐晔叫道。 野人吼出粗嘎的声音,又黑又长的指甲在艳红的夕阳余晖下闪着诡谲的光;他狡如脱兔,力量又大,抓起地上一颗大石就往无言砸去,无言一跃躲开了大石,长剑快速朝他刺去。 伍新大喊:“别伤了他!” 无言一愣,想到他可能是云倩的父亲,便转了方向,往他的指甲挥去,两道剑光闪过,无言削去了他两根长甲。 指甲被削断,彻底激怒了野人,他张开大口,手口并用,想去咬无言,但无言如何能被他咬到?只是这野人浑身是毒,无言也无法近他的身,深怕被他一抓,也像段锦一样,中了火虫蛊。 段锦问陆一凡:“无言这样跟他耗下去也不是办法,有没有什么可以药昏他?” 唐晔补充道:“上次我射了他一支毒针,但看来那毒对他没用。” 陆一凡点头:“这里遍地都是希望草,他体内又有火虫蛊,一般毒对他自然起不了效果。” 伍新和傅誉在一旁干着急,这人有可能是云扬啊! “王妃,您想想办法……” “段锦,你箭法准不准?” 段锦脸黑出了墨汁:“瑶儿,这叁天本王和那无聊公子都在做什么,你不知道吗?” 就算原本不是百发百中,这叁天也百发百中了。 穆冰瑶失笑,她知道怎么顺段锦的毛:“这件事还真只有你做得到,你以石头打他穴道。” 段锦邪魅得意笑了笑,手一伸,齐敬立刻送上叁颗石子。 飕飕飕!叁颗石子如电掣般射出,分别弹到野人身上叁处穴位,野人本来作势要往无言扑去,却在半空中直接跌落地上! 唐晔在他落下时,迅速在他胸口补了叁支迷针;野人一声粗吼,不久就陷入昏迷。 野人昏迷后,众人才缓缓、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把他绑起来。 “特别是手脚,绑坚实一点,别让他有机会逃脱,他的手和他的血有毒,大家要小心。”陆一凡补充道。 伍新和傅誉一旁喊着悠着点。 他们看着野人闭着眼睛,手脚都长着粗茧,皮肤又粗又黑,并且长满黑色长毛,完全像个猿人,浑身又脏污不堪,不禁湿了眼眶。 等突击队员将野人绑扎实了,傅誉立刻上前,伸出颤抖的手,往野人身上摸去,当他拨开他右胸口的毛发,赫然出现隐约可见的疤痕,傅誉已经脚一软,整个人跪了下去,喊一声:“将军!” 所有云家军都跪下。 段锦的脸色也凝了下来,猜测是一回事,真正确认又是一回事;云扬是大秦真正的英雄、是屏障大秦疆域的大将。 穆冰瑶紧握住段锦发抖攥紧的拳头,她明白他此刻的感慨与气愤。 “有机会补偿的,至少我们找到将军了不是?” 伍新和傅誉老泪纵横,伍长啸等突击队员各个也都红了眼睛;云崇礼和云扬在他们心中,就是神一般的地位。 陆一凡红着眼眶,他是一个最单纯至性的人;他拍着胸脯:“你们放心,我陆一凡一定拚尽一生医术,也要把云扬将军医好。” 唐晔是所有人中最冷静的一个,他把云扬的黑色指甲都剪掉,用布包起来,交给陆一凡。 陆一凡给云扬将军做了一些处理后,伍新和傅誉带两个突击队员,先护送云扬回聂驼峰安置,其他人则继续去探灵泉。 段锦紧紧牵着穆冰瑶的手往水声方向走;眼前红霞满天,配着极静的绿毯白花,构成一个奇异宁静的世界。 穆冰瑶疑惑道:“很奇怪,我感应不到什么生灵气息,这里连一只麋鹿兔子都没有。” 段锦挑眉:“总之大家小心。” 一行人继续往前,突然穆冰瑶停住。 段锦道:“瑶儿?” “你看。” 说没生灵,穆冰瑶立刻就指着她头顶上方出现的一只昆虫,正鼓个翅膀,在穆冰瑶头上盘旋。 “那是什么?” 唐晔一支迷针射出,小虫瞬间落了下来。 陆一凡用镊子将昆虫夹在一块白布上,表情古怪:“这是一只……长了角的蜂?” 看起来应该是一只蜂,但却在头部长出了两只角,就像锹形虫的头,看起来十分怪异。 他们继续往前走,陆陆续续又看到几只长角蜂,有的只长一只角,有的两只,还有只有四只脚,每个人心里毛骨悚然起来。 就在这时空中骤然飞来一只庞然大物,直接往队伍俯冲! 一名突击队员,举刀砍向空中俯冲的飞禽;陆一凡瞪得眼睛都要凸出来! 他带着哭音:“千万别告诉我,那比老鹰还大只的东西叫蜻蜓……” 那还真是一只蜻蜓,除了它的体型不像之外。 伍长啸和叁名突击队员正在对付那只“蜻蜓”;那只蜻蜓有一对比人头还大的复眼,两对极长的翅膀,交替震翅飞行,发出轰轰声响;胸部成箱型、腹部细长、黑黄相间,六只脚上都布满了又浓又密的粗毛,像铁勾子一样,那原本是用来抓蚊蚋、蝴蝶等猎物的,现在众人都觉得,若身子被他钩住,一定肠穿肚烂。 以后谁再说“穿花蛱蝶深深见,点水蜻蜓款款飞”很美,他一定会跟他拚命,别让他做恶梦就好了,还款款飞! 陆一凡觉得自己很想吐。 一路上一直表现镇定的白泽,脸色也有点苍白。 无言像一道风,拔起剑冲上去。 银光一闪,巨大蜻蜓就被他削下了一截脚来!只见它的复眼闪过幽阒的绿光,十分碜人,一个旋身,迅速往高处飞起,拍翅声震耳欲聋。 众人被巨大蜻蜓吸引,穆冰瑶反而低下头;她弯腰拾起一颗石头。 这应该是石头吧? 时辰已到黄昏,穆冰瑶手上的石子却发着比残阳还要滟潋的红光,她往前走一步,又弯腰捡起一颗石子,这一颗,则闪着比黄金还要璀璨的金光。 “瑶儿?” 穆冰瑶将手中两颗石子递给段锦,一脸惊愕:“段锦,我们是不是真来到神仙洞府了?” “什么意──”声音嘎然而止,段锦瞪着穆冰瑶给他的石头,瞬间明白穆冰瑶为什么这么说。 穆冰瑶随手给他的,是鸡蛋大小的红宝石和黄宝石。 饶是见多识广的段锦,也没有这样的经验。 他的小仙姑是不是财神爷转世?怎么动不动就能给他金银财宝? “小心!” “唉哟!” 巨大蜻蜓歪歪斜斜朝众人撞来!陆一凡一介文弱书生,脚步不稳,直接跌坐在地上,被地上尖锐硬物刺疼了屁股。 “这什么东西,这么螫人?”陆一凡哇哇大叫,拿起“凶器”定神一看,又揉揉眼,然后不确定地问身边白泽:“白先生,你见多识广,帮兄弟看看这是什么?” “黄金呗。” 陆一凡傻楞楞的:“我也觉得是黄金,白先生,你是说兄弟我不小心跌倒,然后就坐到了一块黄金?” 白泽露出温润但无奈的笑:“不止是你,在下也坐到了,刺得白某臀部生疼的,是颗绿宝石。”手上绿光映了他一脸。 这时候他们才发现,愈靠近水源,地上各式各样的石头,不,各式各样的宝石在残阳下闪着不同光芒;东一块西一块,而闪着最高贵冷芒的,正是钻石。 每一个人都看着自己从地上捡起的石头,震慑得说不出话。 四周除了瀑布声,简直静到了极点,穆冰瑶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过了许久,白泽才放下石子,站了起来叹口气:“果然是仙境,这些都是神仙之物。” 白泽一说,所有人都将手中宝石放下来,穆冰瑶和段锦对视一眼,他们都从彼此眼中看到赞赏的目光。 #226仙境灵石 这一群人,都不是短视近利者。 (阿锦,恭喜你,他们见满地宝石能不动如山,以后还有什么可以让他们背叛你?) 段锦紧紧握住穆冰瑶的手。 陆一凡、唐晔、白泽、云家军……这些人都是因为穆冰瑶,他段锦才能收于麾下。 “你才是本王最大的宝藏。” 段锦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让穆冰瑶耳尖绯红。 狗粮吃撑的众人,开始往瀑布走。 天色昏暗下来,突击队燃起了火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变形蜜蜂、巨大蜻蜓和满地异宝。 “蜻蜓不会是守护异宝的神兽吧?”某个突击队队员问。 唐晔摇头:“蜻蜓就是普通蜻蜓,没有毒,只是特别大只。” 白泽道:“是不是这里的空气水质,导致这里的生物产生异变?” “异变?” 白泽点头:“许多上古异闻都有记载,人间罕至之处常有异宝,异宝因为吸收天地灵气,产生的能量会使它周围的生物产生异变;我们前面看到的有角蜜蜂、巨大蜻蜓还有满地宝石,可能就是因为这里特殊的能量,影响了这里的环境,所以赖此生长的生物也被改变。” 他看向瀑布上头:“上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光阴,足以让这里产生异变。” 穆冰瑶点头,她指着瀑布上头那被云翳遮蔽、高耸参天的崖顶:“能量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上面有……灵石?” 几句话之间,他们已经来到瀑布旁;瀑布如白练从悬崖倾泻而下,声如奔雷,隆隆咆哮。水珠砸地如珠似玉,闪耀无逊于钻石的光芒。 众人再一次被造物者的神奇震慑住。 只见没有内力的陆一凡吼得喉咙都快哑了,还兼比手划脚,众人就是听不见他说什么,只能靠穆冰瑶传音入密。 (陆大夫的意思,是让大家拿水壶汲水,多喝泉水有益身体健康。) 王妃太逆天,真不能愉快说话;陆一凡羡慕不来,喝水比较实际。 众人都行动起来。 段锦喝了一口,泉水入喉果然清洌无比;众人这才想到,大家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但灵泉一入腹,走了整天路的疲惫尽消,只是禁不住饥肠辘辘。 锦瑶二人又决定在这过一夜,明天去探山上那颗灵石。 他们退到水蕨处搭帐棚,唐晔将干粮分给众人。 陆一凡嚼着无味的干粮,眼睛骨碌骨碌转:“《草本》上说蜻蜓治肾虚,可是好物。” 王妃在,陆一凡点到为止;但显然穆冰瑶听懂了,脸上微红,还好晚上不明显,见帐棚已经搭好:“本郡主饱了。”说完进了帐棚。 段锦兴致勃勃和唐晔几人去猎了两只大蜻蜓回来,生火烤蜻蜓吃,那香气四溢,竟烤出了飞禽的滋味,把穆冰瑶给馋出帐棚。 银光泻地,满地又都泛着七彩晶光的宝石,瀑布上的明月,光如白璧,四周水蕨都被宝石照映得色彩纷呈,让人恍如置身蓬莱幻境。 第二天,两人掀帐而出,天已大明。 有别于昨晚明月星辉的璀璨,旭日照耀遍地宝石,满地碎金,炫惑得让人张不开眼。 所有人都对这里产生一种崇拜的敬畏,希望草、灵泉、宝石……这是神仙的宝物,不是他们可以随意亵渎。 远处传来一阵烤肉香气,原来一大早伍长啸又带着突击队去打了两只蜻蜓;无言和唐晔到水里去,两人较起劲来,比射鱼,一刻钟的时间,十几条鱼全送到了火架子上。 陆一凡在附近找到一种珍贵菇种,还有茴香、薄荷、姜黄,将它们剁烂撒在蜻蜓和鱼上,竟别有风味。 白泽道:“殿下、王妃,这里一切太不可思议;属下认为这里是神灵的居所,我们能进来是机缘,不论等会儿看到灵石为何,还是保留原状为好。” 白泽是炼羽族人,对奥妙的自然现象更加崇拜敬畏。 段锦点头:“白先生说的极是,神仙之物就让它们留在仙境!” 陆一凡也道:“这遍地宝石、还有让人长生的灵泉太诱人了,可能滋养人的贪婪之心,若因此惹祸上身,倒也不美。” 伍长啸咽下一口蜻蜓肉:“那看来我们是有仙缘的人,可以看到这样的仙境、喝到灵泉,还能吃到这么大只的蜻蜓。”说完又拿起匕首敲打烤好的蜻蜓脚,啃了起来,那滋味可不输螃蟹的巨螯。 陆一凡见唐晔拿了一块鹅蛋大小的钻石,对着阳光看得仔细:“唐兄有了意中人?想送宝石给她?唐兄啊,你听在下一言,女子若只看重你的身家财产,那绝不是良配,你别这么肤浅。” 唐晔瞟了陆一凡一眼,他肤浅?看看他的肤色,这里每个人都比他肤浅。 一颗钻石在一个发明狂手上,怎么可能拿来送女人? 吃饱喝足,几个人开始上山。 突击队做前导,先去砍除蓁莽;地势过于陡峭之处,段锦带着穆冰瑶、无言带着白泽、唐晔带着陆一凡,几人一路跃上去,速度很快。 不到两个时辰,穆冰瑶觉得压迫的能量愈来愈强;四周生长的草木也与山下不同,一路怪树奇石,宝石也愈来愈多;然后渐渐到了寸草不生的地步,只剩一地宝石。 到现在,将宝石踩在脚下的感觉,虽然奇异,但也麻木了。 穆冰瑶揉着额头道:“大家有不舒服的感觉吗?” 陆一凡和白泽有些头晕,甚至还感到恶心,连唐晔黝黑的脸都带着青色。 穆冰瑶建议大家不要再上去,神仙灵石的能量太强,凡胎肉体可能无法靠近。 段锦让伍长啸在这里做个记号,伍长啸拿出匕首,一个不注意,“飕”一声,匕首竟直往山上飞去,吓得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发生什么事。 陆一凡楞楞道:“神仙……喜欢上伍兄弟的匕首?” 唐晔也拿出匕首,材质和伍长啸的一样,都是精铁铸造;他感觉有一股力量吸着匕首。 他抬头望着不远的山顶:“灵石可能是块磁石,各位小心保护好自己的武器。” 段锦当机立断:“全部下山,我们不上去了。” 两个突击队员大柱和猴子道:“殿下、王妃,属下还撑得住,要不我们两个上去看看。” 穆冰瑶看向段锦。 段锦点头:“小心一点,不要冒险。” 两个队员抱拳,笑看伍长啸:“伍哥,属下帮您把匕首拿回来。” “说不定还能遇到神仙呢!” 大柱撞了猴子一下:“谁说一定是神仙,搞不好是仙女。” 哈哈哈── 两个突击队员笑嘻嘻地往上攀去,段锦等人则往下走;约走了半个时辰,压迫感才消失,他们停下来,吃干粮补充水分,等那两个队员回来。 穆冰瑶道:“不知道云扬将军变成那样,是不是和灵石有关?” “有可能,属下对这灵石有一种危险感觉。”白泽抬头看天,一片万里无云:“人生也有涯,知却无涯;天地玄机,大多奥妙而不可知。” 段锦看着山上:“那两个也去太久了。” 话才刚说完,就听到一道惨叫划破天际! “啊──” 那是惨叫吗?像人声又像驴鸣,而且一声强过一声,在山间回荡! 众人倏的站了起来,尖叫声令人毛骨悚然,即使艳阳高照,也能生出阵阵寒意。 “出事了!” 突击队员二话不说奔了上去。 不一会儿,就看见伍长啸背着大柱下来,别说突击队等人面如死灰,唐晔的脸也惨无人色。 穆冰瑶摀着嘴,震慑退到了段锦怀里! 段锦将穆冰瑶护在怀里,手摁着她的头不让她看,但自己眼睛却着魔般钉在伍长啸放在地上的人,无法离开视线。 那个人“应该”是大柱吧? 伍长啸将大柱放在地上,他的脸起了一粒粒水泡,嘴唇肿大,右手手腕以下几乎溶掉,身子后背隆起,像驼了一个大疣。 他伸出已经没有手掌的右手,喉咙发出咕咕声,依稀听出他说:“救……救我……”然后又痛苦大喊:“不!杀了我!队长……杀了我!” 唐晔脸色极为沉痛,正要一刀了结大柱,穆冰瑶道:“且慢!大家让开。” 穆冰瑶离开段锦怀里,来到大柱面前,一个深呼吸,双手在胸口画一个诀,然后张开双掌,掌心朝下对着大柱,大柱身上慢慢笼罩起一道金色光晕。 段锦浑身一震,这个场景他见过! 他叁岁的时候,在怀君山被一头小花豹咬伤,正奄奄一息,一个美丽女人就是这样站在他面前,双手挽了一个复杂而优雅的手势,然后他身上的伤口就渐渐不疼了…… 穆冰瑶与她母亲一样,正在用灵力拯救大柱。 #227云扬解蛊 约莫一刻钟,大柱脸上的水泡渐渐消失,但背上的疣峰仍在,消失的手腕也没有长出来,只是他的表情不再狰狞,呼吸也没那么急促,眼睛渐渐聚焦。 “大柱!” 穆冰瑶一个踉跄,直接往后跌,段锦马上接住她! 陆一凡立即将一颗药丸给穆冰瑶服下,然后也拿了一颗喂入大柱嘴里,又让他们赶紧喝灵泉水。 饶是他见多识广,什么尸体没见过,陆一凡还不太敢将视线看向那只溶掉的手,这情况实在太诡异。 大柱虽然不再痛苦,但满脸惊惧,牙齿打颤,浑身抖个不停。 穆冰瑶一脸惋惜:“他的手……我无能为力。” 段锦安慰她:“你能减轻他的痛苦,已经很好了。” 陆一凡又帮大柱扎了几针:“大柱,你能说话吗?”陆一凡觉得自己的声音抖的都不像自己了。 大柱突然哭了起来:“猴子……猴子死了……” 其实大柱不说,段锦等人也都猜到了。 他和猴子一路上山,愈靠近山顶,头就愈沉重,但两人都不想放弃,咬着牙、忍着昏眩硬爬了上去。 一上崖顶,他们就看见整个崖顶有一颗巨大无比、黝黑不规则的石头,上面坑坑巴巴,颜色比玄铁还深,在阳光下闪着乌亮亮的晶光。 上面还贴着伍长啸的匕首。 大柱说这就是神仙的灵石?这么丑! 猴子伸手去抓匕首把柄,却怎么也拔不下来,左手自然而然去撑巨石,想不到一碰巨石就发出尖叫声,然后右手去抓自己左手,却怎么样也拔不开自己黏在巨石上的手! 大柱忙问了一声怎么了?可是猴子已经无法回答他,只一味恐惧地大叫! 大柱上前拉猴子,看到猴子黏在石头上的手渐渐变形融化,瞠大眼睛,一下子就吐了出来。 然后……大柱发誓他从小没看过这么恐怖的画面!猴子身体也开始溶了,他不管自己吐得凄惨,忙抱住猴子,想将他抱离巨石;但猴子已经痛到失去理智,一个用力,竟将大柱也甩向了巨石! 大柱第一个碰到巨石的地方就是背部,一道火焚的炙热传来,他闻到了烧焦味!然后猴子的左手乱挥,又推了他一下,大柱惨叫一声,脸和右手也贴在了巨石上! 此时猴子已经面目可怖,他的喉咙发出不像人的声音,却突然一个蛮劲,举起脚,用力踹大柱,直接把大柱踹离巨石。 接着大柱惊恐地看着猴子用绝望无助的眼神看他,渐渐的,他的五官不见了,全身溶成了一滩…… 烂肉两字,他说不出口。 大柱当下觉得自己的头痛得快要炸开,脸部、手和背也痛得要命,更糟的是,他看到自己的手不见了…… 大柱一边说一边抖,还一边啜泣,可没有人笑话他,所有人都知道就算是自己,表现也不能更好。 众人沉默许久,始终被一股恐惧的阴霾笼罩,段锦起身冷绝道:“唐晔,以后不准黑云骑擅闯仙境,违者军令处死!” 一行人很快下山,段锦牵着穆冰瑶的手,攥得紧紧,一路无话。 众人退到瀑布旁,用灵泉洗脸,让自己冷静清醒一点。 看着低头俯拾即是的宝石,再想想大蜻蜓、长角的蜜蜂和希望草,看来都是因为那颗灵石能量的关系。 有个队员害怕道:“王妃,我们……我们摸过宝石、吃了蜻蜓、喝了灵泉会不会、会不会也变成大柱这样……” 穆冰瑶摇摇头:“放心,古人言过犹不及,灵石能量惊人,凡胎肉体无法靠近,但这里汲取能量的距离刚好。这道瀑布就是因为灵石的能量,才能成为灵泉;这些石头也是一样,若不是千百年来接受灵石能量的照拂,恐怕也不能成为遍地宝石,更别说外围的水蕨,没有这样的环境,如何能生长?” 穆冰瑶的话安抚队员的不安。 陆一凡等人麻利装了十麻袋的水蕨,通过山洞,来到嗜尸草区,天色已经全暗了下来。 陆一凡从行囊里拿出蓝光夜明珠,采嗜尸草。 众人回到聂驼峰已是半夜,一回来看见军寨校场,都有返回人间之感。 第二天,穆冰瑶睡到日上叁竿,当她睡醒时,段锦已经不在她身边,是照风照月守着,而云倩也在。 “倩儿?” 云倩“咚”一声跪了下来,眼泪扑簌簌的掉,对穆冰瑶就是一个虔诚的叩头:“多谢小姐对父亲的救命之恩。” 穆冰瑶忙将她拉起来:“你要谢就谢段锦,是他发现那个人应该是云将军。” 云倩抹了眼泪,掩不住内心的激动,只说殿下与小姐的恩德,她只能以性命交付。 穆冰瑶握住云倩的手,告诉她谁要她以性命交付?以后好日子美着呢! “你父亲身上发生了很不可思议的事,能活着就是上天的恩赐;倩儿放心,有本郡主和陆大哥在,你父亲一定有恢复的一天。” 秋月也来了,主仆叁人再聚首,又哭又笑。 中午,段锦看到穆冰瑶精神抖擞,无一丝病气,心中大石才放下。 两人用完午膳,连袂来到云扬的房间。 在屋外段锦和穆冰瑶就听到一阵低鸣,那是一种咬牙切齿的低嗥。进屋后,见云扬已经梳洗过,但仍满脸长毛,一双近似野兽的眸子,闪着人类才有的愤怒委屈,那情况不是普通诡异。 陆一凡确定云扬体内正是火虫蛊,但同时也有大量水蕨,他估计云扬就是靠着嚼食水蕨来抑制火虫蛊,方存活至今。 “只是水蕨对云将军是两面刃,他仰赖水蕨与火虫蛊共存,但火虫蛊也依赖水蕨滋养,侵入云将军骨髓,融为他身体的一部分,甚至成为他攻击人的帮凶。” 陆一凡一说完,云扬似乎还得意的瞪了众人一眼,张着獠牙想咬人。 他竟然听得懂。 白泽道:“如果要医治云将军的心智,火虫蛊会不会有影响?” 陆一凡道:“影响倒不至于,但云将军便一辈子都得依赖水蕨,一旦水蕨断了,云将军也会遭到反噬。” “那不行。”穆冰瑶开口:“云将军一定要解蛊,不会有人喜欢当毒物的宿主;更何况云将军若痊愈,将来还大有可为,不可能守在这里采水蕨维生。” 段锦也赞同:“水蕨只能养在仙境,我们不确定仙境都不起变化,若将来没了水蕨,云将军要如何是好?” 最后他们决定先让穆冰瑶解了云扬身上的蛊,然后带他回京城;陆一凡的好东西都在淮王府,玄丹沟的事情他已经做得差不多,可以一起回京。 穆冰瑶依照她救段锦的方式,施了一遍巫术,并喂了云扬她的血;几滴血入喉,云扬整个人激动起来,双眼圆凸,喉咙发出嘶吼,两只被捆绑起来的手青筋浮动,不断耙着床单,双脚更是止不住窜蹬,好像被喂了毒药似的发起狂来。 陆一凡趁机以金针刺入云扬周身穴道,不一会儿,就见云扬停止挣扎,昏迷了过去;同时双臂里开始浮起一条条蠕动的黑影,好像有活物在他体里窜游。 陆一凡忙道:“大家都出去,秋月,拿冰盆来。” 陆一凡要用金针将火虫挑出来。 众人都在偏厅等消息。 段锦突然问起:“当初王牧拿了皇帝诏书,说掌握云家通敌叛国的证据,当时本王正领军前往西戎,听说当时山中一战甚为惨烈?” 伍新道:“云家被抄前叁天,云扬将军就带我们上山,但他并没有和我们一起上聂驼峰,而是带了两百人出去,他要我们无论听到什么消息都不准出山,要我们保住云家军最后的希望,等他来找我们。所以当王牧全城搜捕,甚至我们听说林中大战,也是一边煎熬,一边坚守诺言不轻易出山,但最后……” 伍新一脸黯然:“最后我们却得到云扬将军烧山的消息,王牧抬了一具焦黑尸体回去,说那便是云扬将军……” 段锦脸色一沉:“看来……王家要灭云家,是因为仙境。” “什么!”众人全都震惊得站起来! “从云扬将军会在仙境前设置竹林阵,又在仙境里出现,本王合理怀疑云老将军父子可能因为发现仙境,所以才酿了灭门之灾。”段锦看了众人一眼:“伍将军和傅将军去过仙境,知道仙境的特殊;但你们只知道那里的空气和水蕨可以让人延年益寿,却不知后面的灵泉和遍地的宝石更让人吃惊;你们想,如果王牧知道了这样一个地方,他能不觊觎?不忌惮云家得了这样一块宝地?” #228珩哥哥,帮本郡主杀了穆冰瑶 所有人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段锦继续说:“云将军在仙境前布下竹林阵、在山洞前移植了嗜尸草,都是为了对付威远侯,保护仙境不落入王家之手,而他更亲自守护在那里;当然,这些都是本王的臆测。” 他才是守护仙境的‘神兽’。 伍新道:“那这两年来,为什么云将军不上聂驼峰?他知道我们在这里啊!” 穆冰瑶接着说:“一开始可能是为了避风头,毕竟要让王牧放弃追查仙境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第二也可能是出不来。” “出不来?” 穆冰瑶点头:“他是如何中了火虫蛊,我们不得而知;他也可能上了山崖,受到了那颗灵石的影响。” 有一个将领喉咙发出咯咯声音:“所以他的身体……才起了变化?” 穆冰瑶点头,云扬身上有火虫蛊,又因为身上的异变,需要水蕨和灵泉,他自然不敢离开仙境;而且返祖变化可能不只是身体,还包含心智。 如果云扬记不起云家军,更遑论上聂驼峰找他们。 众人一阵欷嘘。 段锦站起来,眼神闪过一抹杀意:“若真是王家为了仙境而灭云家,这仇,等云将军好了,本王助他亲自报回来!” 齐敬此时进来,说有无心公子送来的信。 众将领退出去,齐敬也趁机拉云倩诉相思去了。 穆冰瑶见段锦一脸要炸毛模样:“袁大哥又刺激你了?” 看大妖孽的表情就知道,一定是袁清砚做了什么写信来炫耀了。 段锦将信给穆冰瑶。 (鹤顶红叁天后发作,另截获西南边界八十万石李家粟米,在下借花献佛赠与瑶儿,凭瑶儿印信可随时领取。最后,尊敬的淮王殿下,您的火油呢?慕君山庄袁清砚。) 穆冰瑶嘴角微勾,袁清砚说鹤顶红叁天内发作,应该是叁天内,李家在大秦境内所有钱庄就会出事,所以特地写信来刺激段锦。 然后他还在西南劫了李旭偷偷要给暹逻的粮,明明是要送给段锦,却偏偏说送给她,标准气死段锦的节奏。 “哼,显摆!” 穆冰瑶立刻勾着他的手臂顺毛:“就是,咱淮王殿下要破竹阵、救云扬、上仙山、探灵石,那可不是凡人可达的境界,你就别和袁大哥计较,想想你的火油要怎么烧比较实际。” 此时影叁又进来报:“殿下,杨都督传来消息。” 段锦一看,这次眉头是真的皱了起来,杨桦信里道营州鞍山的事,李旭已经派人去处理,他们借了太子的威,营州太守有些撑不住。 段锦看着穆冰瑶,桃花眼写满挣扎;最后还是决定亲自去营州,五天后和穆冰瑶再在青城会合。 “那八十万石粮你想怎么处理?”既然要送给小仙姑,她的东西放慕君山庄,段锦觉得膈应。 穆冰瑶说让段锦告诉袁清砚,就送到玄丹沟,取用方便。 段锦捏捏她的粉颊,他就知道小仙姑是向着他的。 当天晚上,陆一凡才从云扬屋里出来,云扬体内的火虫蛊,完全清除干净了。 ***** 第二天,段锦和穆冰瑶兵分两路。 段锦去营州,而穆冰瑶则带着陆一凡、秋月以及云扬往青城出发。 然而,不只穆冰瑶,另外也有一组人马,从京城悄悄往青城前进。 在官道上,一辆外表不显眼的马车,里头坐着一名贵人,她身边除了丫头,还有一名眼睛贼溜,直盯着贵人手腕上翡翠玉镯的女子;她贪婪地想,如果那玉镯能挂在自己手腕,该有多漂亮! 贵人一身华服,如瀑长发绾成一个俏丽的飞天髻,耳坠上的珍珠随着马车晃动;女人不禁想,若这身衣服穿在自己身上,自己也不比她差。 贵人张开眼睛,慵懒瞟向女子,见她眼里赤裸的羡慕与贪婪,心里不由得冷笑。 这样的货色也敢肖想锦哥哥? “曲清莲,你最好保证你说的是真的,若敢欺骗本郡主,本郡主绝不会放过你。” 没错,坐在顾玉蝶身边的那一个庸俗女子,就是曲清莲。 她被卖入奴隶市场,辗转卖给一个九品芝麻官;又因为得罪小官夫人再次被卖了出去,小官偷偷利用关系将她卖进永安王府,成为永安王府的婢女。 她也是这时候才知道,这永安郡主喜欢段锦,还因为这样对穆冰瑶恨之入骨,顿时觉得老天有眼,不愿她红颜薄命。 曲清莲道:“郡主,清莲句句实言;之前穆冰瑶陪着淮王去丹城,殿下帮清莲葬父之后,一路上都让清莲服侍着;要不是穆冰瑶嫉妒清莲,怕清莲得宠,清莲也不会落到这地步──” 永安郡主打断她的话:“好了,你都讲十遍了,本郡主耳朵都要起茧;只要你说的都是事实,等本郡主得偿所愿,一定会重重赏你。” 曲清莲眼睛绽放贪婪精光:“郡主,您承诺只要成了淮王妃,就会让清莲成为殿下侍妾……” 顾玉蝶不耐烦的挥挥手,靠着卧枕闭上眼睛。 要不是曲清莲说出段锦与穆冰瑶相处的细节,还说的有鼻子有眼睛,顾玉蝶还真不相信,锦哥哥曾帮过曲清莲葬父。 只是曲清莲告诉她的内容也让她惊讶。 炼羽族投靠段锦,安居在丹城她知道;但锦哥哥真的在聂驼峰上藏了军队? 曲清莲说因为他们防她,所以只偷听了几句,虽然不是很懂,但一些军队、训练、粮食等语,她听懂得。 而且顾玉蝶查到,段锦和穆冰瑶安置完炼羽族,的确直接上了山,所以聂驼峰上一定有猫腻。 顾玉蝶扬起得意的笑,穆冰瑶,锦哥哥终究是本郡主的,本郡主就要看看,你有多爱锦哥哥。 曲清莲搓着手,她十分期待,这个顾玉蝶说她认识很有本事的人,可以杀了穆冰瑶。 顾玉蝶一到青城,看到城门上“青城”二字,就发誓一旦她成了淮王妃,就要将青城改名叫“玉城”。 来到青城最大客栈,与她约好的人已经在楼上等着。 厢房一打开,里头只有一个男人。 男人一身异族打扮,高大英挺,五官如同刀削,一双眸子就像草原上的狼,冷冽、锐利。 饶是顾玉蝶与他相识两年,到现在仍有些瞧不清这北周叁皇子,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珩哥哥久等了,玉蝶有礼。” “废话少说,你知道本皇子率使团来大秦,不能离开太久。” 顾玉蝶来到他身边坐下,一脸伏低做小:“珩哥哥还在生玉蝶的气?” 两人因边界狩猎相识,年初她要回京前,顾玉蝶写信给拓拔珩,说父亲有意助他,让他前来一见,拓拔珩还真是日夜兼程赶路,结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潜进大秦,进到顾府,竟然是她顾玉蝶要回京的欢送宴。 她和众千金打赌她能请到北周叁皇子为她兼程赶来,众人不相信,所以她才写信骗他。当他风尘仆仆赶到,面对的竟是一场笑话,气得当场杀了顾玉蝶两个婢女,并撂下狠话:“再有下一次,本皇子的刀会砍在你的脖子上!”然后绝决离去,一刻也不多待。 那一次,拓拔珩把顾玉蝶的欢送宴搞得满地鲜血,让她大失面子。 “珩哥哥是要争天下的人,怎么这么小气?” “废话少说,再不说本皇子要走了。” “珩哥哥……” “不用叫这么亲切。”拓拔珩冷笑一声:“郡主不去找你的锦哥哥,找本皇子做什么?” 顾玉蝶:…… “也是,本皇子听说大秦皇帝给淮王赐婚,对象不是你,是个美丽聪明、人人称颂的天下第一红妆,名叫穆冰瑶? 顾玉蝶气得跺脚:“珩哥哥,你还能不能让人好好说话?这样酸玉蝶有意思吗?” “那你就好好说话,不要在本皇子面前耍心机手段,你那些矫揉造作的姿态本皇子看得快吐了,连一壶酒都喝得没滋没味。” 顾玉蝶脸涨得通红,只好言归正传:“我知道珩哥哥这次来大秦求粮,除了要将两位公主嫁入大秦,也想娶个大秦女子回北周。” 拓拔珩鹰眼望向顾玉蝶,慵懒靠在椅背上:“说重点。” 顾玉蝶一脸讨好:“珩哥哥有锁定对象吗?说说看,本郡主说不定可以帮你。” 他冷眉正色道:“再给你一次机会,找本皇子什么事?” “珩哥哥,只你帮玉蝶一个忙,你想和哪家千金或公主联姻,我让父王尽全力帮你,这次绝不骗你!” 拓拔珩倒酒的姿势一顿,抬眸看向顾玉蝶。 顾玉蝶眸光闪过阴鸷:“珩哥哥,帮本郡主杀了穆冰瑶!” #229只要买得下来,没有上限 翌日,青城杨府。 本来穆冰瑶陪着连氏在后花园,拿着画册在给杨远、杨游相看媳妇,但现在所有人都看着桌上一封请柬。 请柬里夹一封信,信上说若不想淮王在聂驼峰上的事泄漏出去,今日未时,让穆冰瑶一个人至赌场相见。 至于哪一个“赌场”,没有一个青城人不知道。 这封信没有署名。 “这人是谁?怎么会知道聂驼峰的事?”陆一凡皱眉。 穆冰瑶陷入沉思。 连氏道:“这件事必须通知殿下。” “等一等。”穆冰瑶摇头:“段锦那里忙得不可开交,此时不能分神,若告诉他,恐怕他无法专心对付李旭。” “可是……”连氏左右为难,段锦那里紧急,但穆冰瑶这里也不能有闪失。 穆冰瑶叫下影叁,让他传书上聂驼峰,先做一切防范措施,还让炼羽族严加戒备,看看是谁想探上聂驼峰。 聂驼峰的黑云骑若曝了光,后果难以收拾。 连氏问需不需要派人过去? 穆冰瑶摇头:“还是按兵不动的好,免得咱们自己把敌人带上山。” “到底是谁在威胁王妃?”连氏气恼。 穆冰瑶瞇缝着眼:“去见识见识,不就知道了。” ***** 所有人都反对穆冰瑶去,但穆冰瑶非去不可。 对方直接扼住段锦咽喉,她不能不管;而且对方不直接掀给皇帝而是找上她,证明是想谈条件,不是非要置段锦于死地。 穆冰瑶带着唐晔给的暗器,杨氏兄弟和王妃小队也伪装成赌徒,一起进入赌场。 赌场没有正式的名字,却是青城除了赌石场,富人赌徒最爱去的地方。 这里普通的不赌,专赌特别的,愈血腥愈好。 比如写下生死状的格斗,或人与猛兽互搏。 穆冰瑶觉得对方很会选地方,约一个女子到这样的地方谈判,一可以藉地方气势,让她心生惧怕;二是若不小心死了,这里龙蛇混杂,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 听说赌场老板叫做翟天,这个人极少露面;总管则是个女子,大家管她叫秋娘。秋娘是个有本事的,加上有翟天当靠山,没人敢在这儿闹事。 穆冰瑶从一进赌场就开启灵力,即使有熏香,但穆冰瑶闻来,是满殿的血腥味! 赌场中央有一个大擂台,距离擂台五尺距离才开始摆放桌椅;而二楼设有厢房,以帘子遮挡不想暴露身份、又想追求刺激的客人。 现在还是白日,一楼已经坐了八成满,而从竹帘透出的灯光判断,楼上厢房也一半以上已经有人。 穆冰瑶很快被擂台上的小男孩吸引。 那是一个六岁左右的稚童,正在和一头比他身子还大的西藏獒犬对峙;男孩身上衣服破碎不堪,身上多处见血,但一双眼睛却比那头獒犬更具野性。 穆冰瑶心口一紧。 场中吆喝不断,赌客握着银票,眼睛充血吶喊:“杀了牠、杀了牠、杀了牠!” 穆冰瑶瞇着眼,场中的人竟然觉得这瘦弱的小男孩能杀那头藏獒? “青城郡主大驾光临,秋娘有礼了。” 穆冰瑶回头,一名风情艳冶、妩媚动人的女子,就站在她的身后。 这女子像一道艳光,含笑看着穆冰瑶。 穆冰瑶看向艳冶女子,眸光一凝;金云蝉告诉她,这女人身中剧毒。 她从怀中拿出一颗药丸:“给你。” 女人一愣,倩笑出声:“青城郡主,这个地方,陌生人给的东西,恐怕不能乱吃。” 穆冰瑶淡然道:“你知道我是青城郡主,既然知道,就不是陌生人。”她看着女子身边的人一眼:“这是雪肤丸,对皮肤好,本郡主赏你的。” 那女人一愣,难道她看出自己妆容掩盖下的毒斑? 二话不说,女人直接将丹药放入口中;一入口,一股馥郁清香灌满口鼻,腹部彷佛有一股清凉泉水,开始冲击阻遏不通的四肢百骸,与沉痾羸弱的五脏六腑。 女人动了动手指,心里一震!她竟真的帮自己解毒! 她不动声色的一揖。 “在下秋娘,感谢青城郡主赐雪肤丸。” 穆冰瑶却已经面向擂台:“那小男孩是谁?” 此时台上满身血的孩子正整个人巴在藏獒身上,紧抱着獒犬脖子被甩来甩去,一边发出野兽般叫声,把匕首刺入獒犬背部,他整个眼睛都是红的。 现场响起欢呼声! “杀了牠、杀了牠!” “杀了那头畜生!” 现场疯狂的吶喊,不知为何,穆冰瑶看那孩子心口一直抽痛;他身板如此瘦小,若不是他的表情,她会以为这男孩只有叁四岁! 他这么小,这些人竟然眼睁睁看他与藏獒搏斗。 穆冰瑶被愤怒涨满! “郡主,别小看那男孩,这六岁孩子虽然小,可他是个被狼群带大的野人,连话都不会说;昨天他杀死了一头黑狼,所以他与藏獒的决斗,谁胜谁负还不知道。” 穆冰瑶看向秋娘,她语气冷漠,表情无波,穆冰瑶却从她身上感受到世态炎凉的沧桑与萧瑟。 都是贱命不是?台上那孩子这么命苦,早点死了,或许还能去投个好胎,少受点苦。 穆冰瑶道:“本郡主娘亲在世时,曾说每个人都是天上星星变的,天空有每颗星宿的位置,所以天地之大,又岂无谁的容身之处?端看你想站在哪里?” 秋娘一震,穆冰瑶这话,说的是台上孩子,还是在暗示自己? “告诉这孩子的主人,本郡主要买他。” 秋娘一脸诧异:“郡主,这孩子什么来头你不知道,你就想买他?” “不管什么来头,他都是一个孩子、是一个人!他的未来可以有无限可能,就是不能在这台上,死在一头畜生口中。” 秋娘满心震撼! 她方才也是一见面,就给了她解药。 在有些人眼里,人命贱如草芥;可是在她眼里,人命重于千金。 秋娘微笑:“好,秋娘去与男孩的主人交涉,不知郡主愿意用多少钱买下这孩子?” “只要买得下来,没有上限。” 秋娘再一次瞠目,一股不知什么在心底涌动,让她有些承受不住。 一名男管事突然倾身向前:“秋姑娘。” 秋娘这时才对穆冰瑶说:“青城郡主,与您相约的贵客在二楼厢房等您。” “让他等。” 穆冰瑶的目光还盯在台上小男孩身上,他被獒犬狠狠甩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地上都是他的血! 只见獒犬疯狂张大口,尖锐獠牙闪着嗜血光芒,准备朝男孩脖子咬下── 穆冰瑶启用灵力,獒犬猛然愣住,那原本趴在地上的男孩趁此一脚蹬起,匕首直接往藏獒的脖子划过,一道血瀑喷涌出来! 哗── 台下疯狂起来! 有人因为这男孩赢了钱,也有人因他倾家荡产,整个赌场闹烘烘,叫嚣声、摔杯子声、叫好声、咒骂声、叹息声……充斥整间赌场。 然而,没有人去注意台上孩子,他急促喘着气,和他刚杀死的獒犬一起躺在血泊里,瞪视着房顶,两眼空洞无神。 他的手指又黑又脏,颤抖得握不住匕首。 就在赌场杂役要上台清场,所有人看到一名清丽绝伦的女子冉冉上台,精致的绣花鞋直接踩在血泊上,来到小男孩面前,蹲下身。 孩子空洞的眸子被血水模糊,朦胧间,一个美得像仙女的人,逆着光出现在他眼前,她的手碰触他的手,小孩狠狠颤了一下! 仙女想拿掉他手里的匕首,他吓得反而紧握。 “不怕!”穆冰瑶出声。 这是小孩听过最好听最温柔的声音。 这隻温暖的手将一颗很香很香的丸子塞进他嘴里,一吞下肚,他的身体好像……好像不那么难受了? 她还将他抱着,揽进自己怀里,第一次有人这样抱他,像抱一个孩子。 台下发出抽气声! 有女人尖叫:“天啊!那野孩子身上好脏,那姑娘怎么敢抱?” “好脏啊!真噁心!” 孩子瑟缩了一下。 穆冰瑶一手托着他的臀部,一手在他背上轻拍:“不怕,以后我保护你。” 孩子将头埋在她的肩窝,满是血污的手环住她的脖子,颤抖捉住穆冰瑶的衣服。 “天啊!我要昏倒了!她身上是流云锦!”有个女人高声叫着。 秋娘的呼吸有些急促,她赶忙忍住眼眶中的热气,心里发誓一定要为穆冰瑶买下这孩子。 她走过去:“郡主,秋娘先带您去换衣服,顺便安置这个孩子。” 穆冰瑶看着这个紧抓她不放的孩子,他那么轻,哪里像个六岁孩子?不禁对这个地方充满厌恶。 穆冰瑶下了一个决定。 (杨远、杨游,本郡主要毁了这里。)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小仙姑:大妖孽,本仙姑喜提儿咂一枚。 #230大秦的女人都这么勇猛? 在附近不远处的杨氏兄弟用力点头,刚刚那一幕,他们也不忍看;而这样泯灭人性的事,竟发生在他们青城,他们羞愤得也想抄家伙铲平这里! 穆冰瑶抱着孩子往回走,经过一张桌子,那桌的女人尖叫道:“脏死了!别靠近我!” 穆冰瑶停下来,清冷看向花枝招展的女人:“你更脏。” 女人瞪大眼,却慑于穆冰瑶的威仪不敢发作;然而她身边的男人却突然惊喜大叫! 指着穆冰瑶:“天!老子想起来了!她是穆冰瑶!” 穆冰瑶径自随秋娘离开。 现场整个热闹起来。 “对!是穆冰瑶!天下第一红妆!我在赌石场看过她!那场赌石老子死都不会忘记!” “真是穆冰瑶?” “是青城郡主!” 整个赌场像炸了锅,全沸腾起来! 早消失在众人面前的窈窕身影,她在赌石场的传奇,此刻又被翻了出来;而这一幕,都被二楼厢房里的拓拔珩看在眼里。 包厢里除了拓拔珩,还有两个女人,他们透过竹帘清楚看到楼下所发生的一切。 “珩哥哥看到了,这穆冰瑶就是这么伪善,为了仁慈美名,连这么脏的孩子都敢抱,也不知道身上有没有病?恶心死了!” 曲清莲也咬着绣帕:“穆冰瑶在淮王殿下面前也是这么惺惺作态,她才没这么好心,不但给奴婢喂毒,还让人狠狠打奴婢!” 拓拔珩嘴角露出轻蔑一笑。 “沽名钓誉若做到这份上,假的也变成真的;至于喂毒……永安郡主做得难道会少?” 顾玉蝶脸色一变,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珩哥哥,你还是不是玉蝶的朋友?” 拓拔珩换了个姿势:“别亵渎朋友这个词;郡主,本皇子没有答应你一定会替你杀穆冰瑶,因为和段锦相比,本皇子宁愿得罪你,希望你明白。” “珩哥哥!”顾玉蝶跺脚,嗔怒地看着眼前这冷漠嗜血的男人。 没关系,若拓拔珩不愿意杀她,她也有把握置穆冰瑶于死地! 顾玉蝶看向楼下擂台,刚刚穆冰瑶救了那脏小孩,还真给了她灵感。 她不相信幸运之神永远站在穆冰瑶那一边。 后院,穆冰瑶换上一套秋娘给她的衣服后,又唤影四先把孩子带回去给陆一凡医治。 秋娘拿买下孩子的单据给穆冰瑶,穆冰瑶看都不看,直接让她去杨桦府上请款。 趁身边没有其他人,穆冰瑶小声道:“你的毒已解,今晚就走,之后可以来都督府找本郡主。” 秋娘心头一跳,仍面不改色:“郡主不怕我……”告发你? 穆冰瑶淡笑:“这种用毒控制你的人你还想替他做事?行,尽量去说,告诉他本郡主见不得脏东西,瞧这种草菅人命的地方不顺眼,见一个灭一个。” 秋娘深吸口气,她太欣赏穆冰瑶,怎么可以有女人活得这么恣肆张扬、这么理直气壮! 这才是人过的生活。 秋娘敲了厢房的门。 “贵人,郡主来了。” 穆冰瑶走进厢房,立刻就看到一名五官深邃、身材魁梧的男子慵懒坐在软榻上,身边站着两名侍卫,身后有一道屏风;穆冰瑶一进去,厢房门就被关起来。 拓拔珩?想不到是他。 穆冰瑶皱眉,上一世她见过拓拔珩。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然后穆冰瑶又从屏风底下,看出后面坐着两个女人。 穆冰瑶十分无语,竟然是这两人。 顾玉蝶和穆冰莹当朋友也就算了,怎么愈混愈回去,和曲清莲勾搭在一起? 所以聂驼峰的事……穆冰瑶一凛,是曲清莲? 那一路她纠缠到丹城,可能听了些只字片语,然后告诉顾玉蝶,顾玉蝶再告诉拓拔珩? 顾玉蝶竟然认识拓拔珩。 穆冰瑶气到快吐血!这女人……很好,不做死就不会死,今天,她绝不会放过她! 拓拔珩从穆冰瑶一进来就开始观察她,比起刚才她在楼下造成的震撼,眼前的穆冰瑶如同一朵娇媚蔷薇,清丽又张扬。 “青城──” “永安郡主、曲清莲,你们躲在屏风后不挤吗?”穆冰瑶截断拓拔珩的话。 屏风后的人一震,顾玉蝶知道被发现了,懊恼推开屏风,首先走了出来,而曲清莲则怯懦的跟在顾玉蝶身后。 “穆冰瑶,想不到你鼻子跟狗一样灵。” 穆冰瑶反讽:“没办法,贱骨头味道重,一闻就闻出来了。” “你──”顾玉蝶瞪大眼睛:“珩哥哥,你听!你看清楚这女人的真面目了吧!” 珩哥哥? 这时候穆冰瑶才看向拓拔珩:“北周叁皇子,有礼了。” 拓拔珩觉得这穆冰瑶很有意思,外表像柔弱的兔子,可实际却是一只带爪的豹子。 “郡主请坐。” “叁皇子离开使团,暗中来到青城,似乎于礼不合。” 拓拔珩答非所问:“看来聂驼峰上的事是真的?否则郡主不会这么紧张。” 穆冰瑶杀死顾玉蝶的心都有了:“当然紧张,本郡主一定要来看看,是谁以讹传讹,想置淮王于死地,本郡主才好决定要不要先弄死她?” 说完一双大眼睛直瞪着顾玉蝶,顾玉蝶被瞪得浑身起毛。 穆冰瑶又道:“聂驼峰地势险峻,山上颇有些珍贵药材。大家都知道炼羽族归顺大秦,落脚玄丹沟,上次殿下和本郡主带他们在聂驼峰挖虫草。怎么,这就被一个低等下作之人听到,当成军事机密呈给异国皇子?” 顾曲二人脸色大变! “那你为什么还来?若聂驼峰上没有军队,你不会出现在这!”顾玉蝶努力绷住自身气势。 穆冰瑶一脸无语:“顾玉蝶,你和本郡主长姐真可以当好闺蜜。第一,你们的信写的语焉不详,只说聂驼峰的事,谁知道什么事?第二,炼羽族才刚刚归顺,若有人在聂驼峰做了什么,进而伤害了炼羽族族人,本郡主难道不担心?不该来一趟?” 拓拔珩盯着穆冰瑶,琢磨她说的是否属实;而顾玉蝶则狠狠瞪了曲清莲一眼。 顾玉蝶心想,穆冰瑶知道了自己和拓拔珩有私交,今天就绝不能让穆冰瑶活着回去。 她站起来:“珩哥哥,别跟她说那么多,趁现在杀了她!” 其实拓拔珩今日根本就没有杀穆冰瑶的打算,为了顾玉蝶得罪淮王?呵,他头脑没坏:“本皇子不会杀穆冰瑶。”特别是知道穆冰瑶这么特殊之后,他更不想淌这趟浑水:“青城郡主,本皇子此行纯粹为了求粮,不论聂驼峰上有什么,都不会插手,先走一步。” “等一等!珩哥哥,你不杀她也行,但走了好戏就看不到了。”顾玉蝶一脸阴鸷:“穆冰瑶,不论你如何巧舌如簧,本郡主都一口咬定聂驼峰上有猫腻。这样吧,你我赌一局,签上生死状,你上台和下一场的老虎同笼,若能待满一刻钟,不论生死,本郡主都不为难你,也不会将聂驼峰的事讲出去;你若不答应,反正锦哥哥也不娶我,本郡主就豁出去让皇上查聂驼峰!” 穆冰瑶眼神一缩,这顾玉蝶表面单纯无邪,私心里和下面那些赌客一样,都是残忍嗜血之人。 “顾玉蝶,这游戏只有一个人玩怎么会好玩?要本郡主和老虎同笼可以,如果本郡主一刻钟活着出来,换你进去也和老虎待一刻钟如何?” 顾玉蝶大笑:“行啊!如果你能活着出来,本郡主进去笼里待一会儿又有何难?”她打听过了,这里上场的猛兽,都是最嗜血的,穆冰瑶进去根本出不来! 拓拔珩一脸诧异,大秦的女人都这么勇猛? 他可以理解顾玉蝶答应得爽快,却不能理解穆冰瑶竟能为淮王做到这个程度! 与老虎同笼,那是必死无疑! 穆冰瑶看向拓拔珩:“叁皇子,本郡主请你当公证人,确保这个赌注能顺利执行;若本郡主安然出兽笼,永安郡主不进去,你帮我押人进去,本郡主送北周二十万石粮。” “穆冰瑶!” 穆冰瑶笑:“顾玉蝶,你确定要赌吗?” “珩哥哥,杀了她!”顾玉蝶目眦欲裂。 “叁皇子不会杀我的。”穆冰瑶笑:“为了那二十万石粮。” 在顾玉蝶愤怒表情下,拓拔珩打了个响指。 秋娘陪着一名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男人自我介绍:“青城郡主大驾光临,在下赌场老板翟天。” 穆冰瑶脸上罩着一层冰霜:“本郡主对翟先生经营赌场的创意,实在不敢恭维。” 翟天也不引以为忤:“所谓有需求才有供给,这地方原不该郡主这样的人来,污了郡主的眼,还请见谅。” “翟先生也知道自己脏,还算有自知之明。” #231百年一赌,郡主对猛虎「Рo1⒏run」 穆冰瑶的话让翟天变了脸色,身后秋娘忍笑忍得辛苦,只好假借擦汗,以帕子来掩饰笑意。 翟天不再接话,他的赌场接受任何赌注,摊出生死状,秋娘备上笔墨。 翟天道:“青城郡主、永安郡主打赌,叁皇子为公信人,请叁位都在生死状上签名,出任何意外,本赌场一概不负责任。” 穆冰瑶微笑先签了名,接着拓拔珩,顾玉蝶想想也硬着头皮签了。 没道理一头猛虎咬不死一个女人。 “好了!”穆冰瑶霍然一声站起来:“秋娘,带本郡主下去吧!” ***** 所有赌客还在议论青城郡主为什么也来赌场?直到听到下一场赌局,是青城郡主要进兽笼与老虎对峙一刻钟,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等确定是他们认为的那个青城郡主,现场几乎都要疯了!人人眼睛充血,手上银票满天飞,涌到下注台下注,这可是他们在这赌场赌的最刺激的一局! 穆冰瑶是一城郡主、是丞相千金、是皇家儿媳妇!还是一个娇滴滴的天下第一红妆,今年的魏紫琉珠! 郡主对猛虎,这可是百年一睹! 然后又听说如果穆冰瑶赢了,大秦唯一异姓王的女儿永安郡主也得进笼一刻钟,全场更是疯狂! “还是皇家人会玩!” “就是!我们玩什么小孩打獒犬?人家一上场就是郡主对猛虎!”另一个人也摇头赞叹。 “这皇家人不知是脑子有问题还是心脏特别强?一个女人对猛虎,有胜算吗?”这个人钱不多,不能乱撒,所以下注前要仔细掂量。 旁边是个瑶粉:“别的女人老子不知道,但若是穆冰瑶,不可能也会变可能!老子赌青城郡主赢,一千两!” “是啊!青城郡主一直很好运,看她赌石就知道,随便摸一颗石头就是二十四斤羊脂玉,这可不是普通运气。” 穆冰瑶听了要抹汗,基本上她也不是随便摸摸。 “可没听说她有武功啊?石头是乖乖躺在那儿给她选,但老虎不会乖乖不动啊!前面獒犬有铁链拴住脚,但笼子里没有啊!听说还是饿了两天的老虎,看到娇滴滴的姑娘,不是一张嘴咬没了?” “不管,有穆冰瑶就有奇迹,老子深信不疑!”瑶粉立场坚定,立马丢了银票,领了赌据。 挣扎的、不挣扎的,都在兽笼被推上擂台那一刻完成下注;然后满场的喧哗声在穆冰瑶再次踏上擂台骤止,安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笼子里的是一头南方运来的大老虎,身上黄黑条纹分明,牠一动,全场人的心脏就不规则猛跳;老虎看到穆冰瑶时一吼,更是震天价响,对自己即将享受的食物,发出热烈欢迎…… “匡啷匡啷”,笼门的锁炼一圈圈被解开,兽笼两边各站着四名兽师,他们战战兢兢的抵着兽笼的门;锁炼一解,穆冰瑶就必须进去,他们要把门重新锁上,直到一刻钟之后才能再打开。 一名管事拿了沙漏放在擂台架上,所有人都看得见。 此时无论台上台下,皆阒无人声;杨氏兄弟和影卫挤到了最前头,站在距离五尺的地方,穆冰瑶用传音入密让他们不要紧张,她控制得住。 “青城郡主,可以了吗?” 男管事面无表情地问,全场响起一片抽气声!不知道等会儿若见到猛虎噬咬美人的画面,自己还坐不坐得住? 二楼厢房早卷起了竹帘,擂台上的状况一清二楚。 顾玉蝶瞪视台上,咬牙切齿道:“穆冰瑶,本郡主就不信你能虎口余生!” 拓拔珩俯瞰擂台:“顾玉蝶,你自诩喜欢淮王,但你做得到穆冰瑶这个程度?” 顾玉蝶:…… 拓拔珩冷笑了一声。 顾玉蝶:“珩哥哥,我知道你瞧不上我,但不论穆冰瑶对锦哥哥多上心,皇家都不需要一个暴虎冯河的皇子妃。” 暴虎冯河?拓拔珩虽然不知道穆冰瑶为什么有勇气进虎笼,但说她有勇无谋,他却不信。 他专注盯着擂台,那娇小的身板如今看来异常强大,让他完全移不开视线。 穆冰瑶腰杆直挺、下巴高举,宛如他们北周雪山上的冰莲,在骄阳下熠熠生辉,高贵不可攀。 台上穆冰瑶动了,她对驯兽师点头,杂役打开最后一圈几斤重的铁链,让穆冰瑶进去。 全场屏息。 穆冰瑶跨进兽笼,身后铁链很快就被锁上。 然而神奇的事发生了! 饿两天的老虎在穆冰瑶进去后,大吼了一声便在穆冰瑶面前盘起后腿坐下;即使坐下来,身形也比站着的穆冰瑶还要高。 只见猛虎轮流抬起两只粗壮的前腿搔着脸,脚掌上那像铁耙子似的爪子轻轻在脸上刮着,鼻头两边胡须翕合抖动,一副见了美人的腼腆模样。 (你从哪来?) (南方凤凰山,他们把我绑来。) (可怜,饿几天了?) (两天。) (今天结束后,我让你饱餐一顿,再送你回凤凰山。) (我想跟着你,难得有人可以听懂我说话。) (不行,我家有一只猞猁了,你来他会吃醋。) (猞猁?我们同宗,我会和他当好兄弟。) (这……) (我不会和牠争宠,我们老虎很独立的。) (可是……) (只要能留在你身边,其他我什么都不要……) 穆冰瑶:“唉……” 老虎:“喵呜……” 顾玉蝶:? 拓拔珩:?? 翟天:???? 全场:????? 静默几息后,全场暴动。 说好的猛虎咧?说好的美女与野兽的对峙咧? 虽说穆冰瑶现在也算和老虎“对峙”,但他们想看的不是这种对峙啊! “这是一只纸老虎吧?” “是山猫伪装的吗?” “胡说,山猫也是有血性的好吗?” “骗钱!这一定不是真的老虎!” “可牠前天才咬死了两头狼!” 所有人都无法接受台上如此和平的“对峙”;楼上顾玉蝶和翟天也惊讶到不知去哪里找下巴。 曲清莲发抖道:“我就知道她不是人!” 是神!神才会连老虎都不怕! 面对台下群起激愤,穆冰瑶眼睛眨了两下。 (糟,你被蔑视了,他们说你是纸老虎。) (没关系,看爷的。) “吼──” 老虎猛然站起来,趴在面对观众席的栏杆上,对群众来声货真价实的虎啸! 当真震撼! 那效果,全场再没人敢质疑牠虎大爷的身份。 第一排的赌客拍拍胸口,兄弟,要吼也先通知一下…… 老虎再度回到座位,和穆冰瑶“商量”。 (你家里的猞猁很厉害?) (是很厉害,牠帮我不少忙。) (我也能帮你很多忙,我可以不跟他住,养在外面也行,你只要有空来看看我……) 穆冰瑶:…… 怎么有种自己是渣女的即视感? 穆冰瑶想想,这也算是头灵兽了,嗯……淮王府或许可以,就是不知道刘管家心脏好不好? (等等表现好,或许我可以让你去我未来的家。) (美吗?) (棒透了。) (你放心,我一定好好表现,也不和你家的猞猁争宠。) (那好吧!) “吼──” 所有人全懵了,他们似乎都听得出,刚刚这吼声与前面那一声完全不同,这是兴奋雀跃的声音,瞧那尾巴摇得…… 拓拔珩已经完全沉迷在穆冰瑶的魅力中,这个女人此时竟然站起来,上前摸摸老虎的头,一脸赞赏满意的表情。 这样的女人竟然已经是段锦的了,真可惜。 顾玉蝶脚步踉跄,她完全无法想象怎么会有这种事?不是饿了两天的老虎吗?怎么和自己的食物相看两不厌了? 她瞪向一旁的翟天:“翟先生,你是不是唬弄本郡主?那根本是一只不会咬人的老虎!” 翟天收回惊讶的目光:“永安郡主是质疑本人诈赌?” 顾玉蝶被翟天的目光逼退了一步,凌人的气势荡然无存,低头咬牙,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惧。 “时辰到!” 一刻钟时间已到,铁链再一次被打开,穆冰瑶摸摸老虎的头。 (等等那女人来,帮我好好招待她。) 楼上顾玉蝶的喉咙发出咕哝声,僵硬后退,眼神哀求着拓拔珩,汗出如浆:“珩、珩哥哥,你不会真的听穆冰瑶的话,把我送进笼子吧?” 拓拔珩看顾玉蝶的表情,已经像看个死人:“生死状是你自己签的。” 顾玉蝶直接跪了下来,眼泪也流了出来,哪里还有高高在上的郡主风范。 她抓着拓拔珩袍子衣襬晃着:“珩哥哥,求、求求你!不要这样……我跟你一起去北周,我再也不回大秦了!你带我去北周!有我在,我爹会帮你的!” 拓拔珩嘴角噙笑,看着顾玉蝶的脸,这个女人还认为自己有这个价值? 生死状上也有他的签名,为她得罪穆冰瑶?更何况还有那二十万石粮。 这时候拓拔珩更佩服穆冰瑶的睿智。 “珩哥哥,你不能不管我!我不要下去!不要进兽笼!” 连一楼都隐约听到女子的哭声,曲清莲想往外冲,但门口都是人,她哪里出得去,立刻被推了回去。 “我不用进兽笼,你们放我走!”曲清莲哭喊着。 顾玉蝶差点气昏!要不是这个女人,要不是她听信她的话,说握住穆冰瑶的把柄,她怎么会陷入这样的绝境? 尒説+影視:ρ○①⑧.run「Рo1⒏run」 #232这女人会怎么死法? “来人,别让青城郡主等急了,把她们带下去。” 顾玉蝶尖叫起来:“拓拔珩,你不能这么做!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既然都不放过,本皇子不如先杀了你?” 顾玉蝶倒抽口气!她怎么忘了,这北周叁皇子曾不管不顾,直接在她的宴会上杀人! “珩哥哥!珩哥哥……” 顾玉蝶一边叫喊,一边紧抓着曲清莲,再怎么样也要抓一个垫背的。 台下赌客看到会尖叫的美女下来,又开始风风火火撒银票! “这才对嘛!没有美人的尖叫声,怎么会有刺激感!老子撒钱撒的都不痛快。” “这次还一次两个,叫得爷爽快!好!两千两!” “老子一千!” 四周下注声又开始喊了起来,顾玉蝶被抓到穆冰瑶面前,她看到穆冰瑶凛冽的眸子,正含着蚀骨冰冷对着自己。 “穆冰瑶,我不信你敢!” “你都敢了,我怎么不敢?” 顾玉蝶脸色变化不定,她狼狈咬牙:“你不是没死吗?” 穆冰瑶简直要气笑!所以她死了是活该,若没死,顾玉蝶就不用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是啊!我没死,所以本郡主也可以坐在台下欣赏一回美人与猛虎的对峙。喔,对了,秋姑娘,帮本郡主下注,我赌顾玉蝶重残,五千两。” 秋娘眉头皱都不皱,立即命人去办理。 顾玉蝶剎时四肢冰冷。 “穆冰瑶,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顾玉蝶,段锦不会放过你爹的。” 顾玉蝶:…… 穆冰瑶一脸你好傻好天真:“身为大秦唯一的异姓王,女儿竟与北周皇子私下交易,要害死圣上亲封的青城郡主、未来淮王妃,你觉得你爹还能掌兵?” “穆冰瑶!你不得好死!” “本郡主会不会好死不知道,但知道你离死期不远;放心,本郡主不会让你死在这里,只会让你被咬得半死……”她看向赌场男管事:“送上去。” “救命啊!” “我不要啊!救救我!” 四周在两个女人尖锐的叫声中,吆喝得更欢畅了! 这才是他们要看的场面。 尖叫、恐惧、战栗,每一声都挑着赌客刺激的神经。 “要下注的快!老虎不等人啊!” 下注台那里又找了人去帮忙,没办法,人手不够啊! 终于! “匡啷”一声,兽笼的门打开,两个男人就把顾玉蝶和买一送一的曲清莲丢了进去。 猛虎为了搏穆冰瑶好感,争取“留下来”的机会,吼得高大帅气、震天价响;也让她瞧瞧牠力拔山兮、气吞山河的霸气模样! 两个女人惊声尖叫退到角落,头发散乱、衣服皱成一团,脸上泪痕交错,毫无形象可言。 猛虎得瑟完,张大口,就要朝两人扑去,顾玉蝶直接将曲清莲推出去,尖叫道:“吃她,不要吃我!” 曲清莲直接被推到虎口下,老虎怎么会客气,牠得到的命令是“杀了她”! “兹”一声,獠牙嵌进肉体的声音传了出来,伴随曲清莲痛苦尖锐的惨叫,老虎很仁慈,从她颈部下手,曲清莲断了气。 全场倒抽口气,很多变态赌客兴奋地站起来,赤红着眼、喉结滚动,只能发出“咯咯”的声音。 全场目不转睛看向另一个活人,他们都在想,这女人会怎么死? 顾玉蝶已经完全吓傻了!被人与老虎关在一起,还眼睁睁地看着另一个人被老虎咬死!现在,轮到她了…… 讽刺的是,这方法还是她想出来的。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是永安郡主!你们快放了我!” 男管事平板地声音响起:“郡主,你是签了生死状的,必须一刻钟之后才能出来。” “啊──”一声惨叫划过整间赌场! 猛虎咬住顾玉蝶的小腿,拖行了两叁步,鲜红的血从齿肉嵌合处渗了出来。 台下赌客眼睛更红了,许多人激动得站起来吶喊。 穆冰瑶没去看台上的人,却看着台下赌客,这些人脸泛红光、面目狰狞,满眼看到血腥的兴奋。 他们,与禽兽又有何分别? 老虎根据穆冰瑶“指示”,留了顾玉蝶一条命,在笼里把人甩来甩去,踩得她口吐鲜血、浑身是伤。 一刻钟时间到,有杂役拉了两具担架,把顾玉蝶和曲清莲抬到担架上,男管事上前检视,然后开口道:“一人死亡,一人重伤。” 翟天站在拓拔珩的身边,直觉穆冰瑶悍得可怕。 此时秋娘上来:“翟爷,青城郡主说,她要买下老虎。” 拓拔珩朗声大笑:“翟爷,青城郡主将你这里当市集了,见一个买一个;这青城郡主真有钱。”还有他的二十万石粮…… 翟天不想得罪青城郡主,他不是这时候才知道她的狠劲;挥挥手:“告诉青城郡主,那头老虎爷送她了。” ***** 当穆冰瑶又带了一头老虎回都督府,杨桦和连氏已经很淡定了。 人家姑娘出门买东西,不是胭脂水粉就是绫罗绸缎;可穆冰瑶买东西,不是小孩就是老虎,上次来青城,还带着一头猞猁,这郡主选宠物,当真别出心裁。 穆冰瑶命人好好犒赏“狴犴(音:毕汉)”,就是那只老虎,这是穆冰瑶给老虎取的名字。 狴犴,龙生九子中的第七子,样子像虎,能明是非善恶,守着地狱之门;官员出巡时“肃静”、“回避”的牌子上,画的就是狴犴。 老虎对自己的名字很满意,连只小猞猁都能叫翼龙了,他还是只大老虎,进府身份已经矮人一截,名字不能再被压一头。 穆冰瑶摸摸狴犴的头,交代了牠一番,见牠被安置下去,才在照风照月的服侍下,舒服洗漱。 等到穆冰瑶打理妥当,就想去看那个小男孩,也不知道他现在状况如何? 还没走进陆一凡的屋子,就听到小男孩愤怒的吼叫声,然后就是陆一凡和秋月苦苦哀求的声音。 “小祖宗,求求你从屋梁上下来吧!让奴婢帮你穿衣服,你这样会着凉的。”这是秋月的声音。 “你别这样蹭伤口,好不容易包扎完……唉呀唉呀!不能用嘴巴舔!你别再往上窜啊!”这是陆一凡的声音。 穆冰瑶苦笑,看来这小男孩整惨了陆一凡和秋月,她推门进去。 “小姐!” “王妃!” 陆一凡和秋月从没有一刻见到穆冰瑶如此感恩戴德,两人几乎感动到要掉泪了! 这王妃也不知什么爱好?买东西特别,捡东西也特别;从云倩开始,特别爱捡人回家;眼见屋里已经有一个大野人,现在又给他们捡了个小野人,是多想提升陆一凡的医术? 小男孩一看到穆冰瑶,怒目一下子亮了!“咻”一下窜下来,直接扑进穆冰瑶怀里,那速度连身后的照风照月都猝不及防! “王妃!” “不碍事。” 她搂着怀里的小东西,一个已经六岁的小男孩,却身子瘦小,身上没丁点肉,只有一身数不清的伤痕;穆冰瑶见了,母性瞬间泛滥。 上一世,她有过一个出生未满月就夭折的孩子,所以对这男孩,心底更柔软了。 小男孩被秋月洗得干干净净,露出一双浑圆晶亮的眼睛,就像一头小鹿,晶灿灿的;若不看满脸伤疤,这男孩竟难得一见的眉清目秀。 “啊……啊……”小男孩不会说话,举着他的手,发出“啊啊”的声音,但他能听懂一些人的语言。 穆冰瑶看到他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被剪了指甲不高兴?”穆冰瑶握着他的手:“不用担心,以后会长出来,而且是漂漂亮亮的指甲。” 也不知道男孩听不听得懂,只是咧着嘴冲着穆冰瑶笑。 “看到我很开心?” 小男孩点头如捣蒜,又将头埋在穆冰瑶颈窝蹭着,双手双脚都圈着穆冰瑶,宛如小猴子圈着母猴。 秋月看的有些鼻酸,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是谁这么狠心这样待他?把他丢在森林里自生自灭,被找到后,竟又受到这种待遇,关在兽笼里和畜生打架? 想出这种赌博方式的人,真是比畜生还不如!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小草:曲清莲下台一鞠躬,顾玉蝶也不远了~~ #233娘── 当影四抱着奄奄一息的他回来,陆一凡检查过后,喂药让他昏睡,才让秋月得以帮他洗澡。 只可惜,这男孩只有睡着的时候才是仙童,一醒来,发现环境陌生,就开始鬼吼鬼叫,发现自己利爪不见了,气得将房里东西抓起来乱扔,还窜到屋梁上不下来。 陆一凡毒死他的心都有了!现在看到这小祖宗又安静窝在穆冰瑶怀里,简直是……心又要化成水。 穆冰瑶拍着小男孩的背,才发现他只穿了条裤子,身上包扎了一堆纱布,还没穿衣服! 穆冰瑶抱着他坐下来,伸手取了秋月手中的里衣:“来,我帮你穿。” 男孩乖顺的坐在穆冰瑶腿上,抬起头,自动将手穿入袖子中,看得秋月不禁吃味起来,又忍不住失笑:“谁家孩子能让小姐这么服侍?” 男孩只是用骨漉漉的狗眼睛瞅着穆冰瑶,唇角带笑。 她好香。 他喜欢她,一眼就喜欢她。 这个第一个给他温暖的人。 穆冰瑶一边帮他穿衣服,看着桌上篮里的剪子,穆冰瑶就知道秋月想帮他剪发。 男孩的头发,都快与男孩等身长。 穆冰瑶一只手握着他的头发,比手划脚道:“你信我,我帮你剪发,不会伤害你。” 小男孩顿了一下,点头。 穆冰瑶才小心翼翼拿起剪刀,起身让他坐在椅子上,站在他身后帮他剪发;然后又要了梳子,给他束发。 秋月拿铜镜放在男孩面前,他瞪着里头的人“啊啊”叫了起来,一下指自己、一下指镜子,表情很高兴的样子。 他的行为惹笑了众人,穆冰瑶摸着他的头发:“是啊!镜子里的俊小子是你,将来长大了不知要惹多少姑娘伤心。”说完爱怜的捏捏他的脸,可惜没肉,以后要好好补补才行;想到这里忍不住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小男孩楞了一下,看着穆冰瑶,突然眼睛、鼻子红了起来:“娘──” 这一叫,叫傻了所有人。 小姐一个未出阁的闺女,怎么可以有个这么大的野人孩子? 大家以为穆冰瑶会恼怒生气,可是所有人却看见穆冰瑶红了眼眶,她想起上一世那个未满月的孩子,这一声“娘”,敉平了上一世所有的遗憾。 这一世她不会嫁给段钊,所以不可能会生下那个孩儿了,这是穆冰瑶这一世最大的遗憾;但如今,这个小男孩,代替了前世的亏欠,来到她的面前。 “好,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穆冰瑶的儿子。” “小姐!” 秋月对自家小姐的大胆已经不惊讶,但未婚认义子也太匪夷所思。 “小姐,认成弟弟如何?一样可以留在身边。” 穆冰瑶摇头:“不,他刚刚叫我娘,就是我穆冰瑶的儿子。” 秋月看向照风、照月,担心道:“可是,殿下会不会生气?要不要问问……” 照风照月笑道:“秋月姐姐不用担心,殿下什么都听王妃的,只要这小子别和殿下抢小姐就行。” 秋月也笑了,说的也是,淮王对小姐的宠爱几乎没有底线:“那小姐,我的小少爷要叫什么名字?” 穆冰瑶看着男孩,抚摸他的头发:“你受的苦难都过去了,以后,会有满满的福气等着你,穆禛。” 穆冰瑶要秋月拿来纸笔,写下“穆禛”两个字。 她握着穆禛满是伤痕的小手,指着纸上的字:“穆、禛;禛儿,以后这就是你的名字。” “穆……禛。”略带粗嘎的声音,生涩喊着自己的名字。 “我是穆冰瑶,你是穆禛。”穆冰瑶笑着。 “穆、禛?” 秋月眼泪落了下来:“是,禛儿少爷,那是你的名字。” 陆一凡笑道:“禛儿少爷还真是一个有福气的,谁家崽子当了王妃的孩子,还连带一个玉面战神的爹。” 说着众人都笑了出来。 “穆禛、穆禛、穆禛!”穆禛叫着自己的名字愈叫愈高兴,他隐约知道这个代表自己,这是第一个属于自己的东西,骨漉漉的眸子看得众人心都化了。 只见他大叫一声,又开始上掇下窜,一下房顶、一下衣柜、一下又落到穆冰瑶怀里,那高兴蹦跶的样子,让众人都能体会这孩子心里的雀跃,可是眼睛却更酸了,这孩子以前是吃了多少苦,得了个名字就这么高兴? “陆大哥,禛儿的伤,就麻烦你了。”搂着小人儿,是儿子啊!穆冰瑶愈看愈满意…… 陆一凡摇头笑着,和那个大野人比起来,这个小野人好治多了。 “好了,禛儿少爷,以后好好让一凡给你疗伤,你脸上身上这些疤痕,一凡也会一并帮你除去,让你成为一个迷死人不偿命的俊公子!” 穆禛对陆一凡龇牙,一副还记恨他刚刚给他剪指甲的事。 众人笑成一团。 晚上,穆冰瑶带穆禛回自己屋里,秋月伺候了这小少爷睡偏房,但他躺在床上怎么躺都不对,没睡过这么软的地方,呀呀乱叫,然后抱着被子往床铺下钻,让秋月哭笑不得。 穆冰瑶闻声过来,见状扶额,探进床下:“禛儿,这是床榻,人睡觉都要睡在榻上。”穆冰瑶的声音很轻柔:“出来,娘陪你。” 瑶儿抱他上榻:“娘陪你睡,从今天起,你可以安心睡觉,不会有野兽来吃你、不会有人打你,你每一觉都可以睡得安心踏实,相信娘,一切有娘在。” 秋月眼睛又酸了,她有一点能理解小姐对禛儿少爷的疼爱;小时候小姐也是睡不安稳,每天过着紧张怵惕的生活,身上也常常有鞭伤。 穆冰瑶抱着穆禛,穆禛在黑暗中一双灿如碎星的眸子舍不得闭上。 这不是梦吧?白天他还和一只比狼可怕的大狗打架,差点被咬死,现在居然睡在这么柔软的床榻上,还有一个香喷喷的娘…… 在丛林里,他是被母狼和母猴养大的,他看过母猴子抱着小猴子,看过母狼护着自己的崽,他好羡慕小猴子和小狼崽;等到被抓来人的地方,他才知道那叫做“娘”。 为什么猴子小狼都有娘,他没有? 现在他有了,有娘了…… “娘……” 穆冰瑶搂着他:“禛儿乖,以后你不只有娘,还有一个很厉害的爹;好好睡,明天开始娘教你读书识字,你以后就可以和娘说话了。” 读书识字是什么鬼?是今天娘桌上写的蛐蛐儿?好,只要娘叫他做的,他就去做,他要和娘说话。 至于爹,是母狼身边那种公狼吗?那可厉害了! 穆禛很高兴,原来他有娘,还有爹,爹也会像娘一样对他好? 想着想着,穆禛就睡着了。 ***** 子时刚过,青城一片阒静。 地下赌场那些赌客都走光了,光整理他们满地的瓜子壳、果屑就要一个时辰;好不容易整理完,小二和杂役们都要回去睡觉,想不到一阵风袭来,他们一转身,叫都来不及,就被打晕了。 杨游手一挥,大批人马进入客栈,循着地道走进赌场;杨游带人隐身进入后院,那里有一间舒服的卧房,衣橱里件件锦衣华服,摆设也样样珍贵;杨游想,这应该是翟天的休息室。 杨游带去好几个高手,对找机关暗柜很有一套,加上秋娘的提示,果然在翟天的桌案、后面书柜和壁画都找出玄机;里头有成堆的金条、一箱箱的白银珠宝、数十件珍品收藏,还有十几本账册。 王妃说了,这些都是不义之财,全部取出来,以后用来建设青城。 杨游拿的一点也不心虚,他还考虑是不是让父亲颁个“功在青城”的匾额给翟天? 杨游搬的顺手,一脸“翟天,我青城感谢你”的表情。 等到他能带的都带了,去安置炸药的人也回来了,他看到书房角落一个乌木几上摆着一尊羊脂白玉雕刻的道德天尊像,心里一愣,怎么这么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杨游陡然睁大眼睛,这这这……这不是上次王妃在赌石场赌来的二十四斤羊脂白玉,然后让灵雕传人玉成雕刻的道德天尊像吗? 玉老先生两天前雕刻完,就和金大户一起带来杨府,要让父亲在献宝船会时献给皇上,人现在就在他家,怎么玉像会在这里? 杨游傻了眼, 直觉抓了玉像,毫不犹豫打包带走。 震天价响的爆炸声瞬间响起,一时天摇地动,落石瞬间就将客栈给压扁了! 伴着漫天火光,赌场连同客栈,都被火焰吞噬。 ***** 青城南边富贵段,有一户大宅院,此时也闯入一批黑衣人。 杨远带来的都是好手中的好手,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杀了翟天。 秋娘说翟天疑心病重,翟府主院寝房机关重重,但翟天根本没有睡在那里;晚上也不会与女人同榻,和妻妾温存后都是回自己屋里睡觉。 杨远带着人绕了好久才绕到西厢,心里脏话已经奉送了好几句。 这死变态是有多少仇人?疑心病这么重? 他们迅速包围西厢房,一名暗卫拿出竹管,小心吹了烟进去,那是陆一凡从聂驼峰迷花萃取出来的迷烟,没有内力的人,不到几息时间就会陷入昏迷。 杨远他们等足了一刻钟才小心开门进去,一踏进去,看到屋内状况,就骂了一声直贼娘! #234听说本王当爹了? 翟天的疑心病也是逆天了,明明是一间耳房,打开门进去竟然是一个通道,直通一个小庭院,刚刚的迷烟根本是吹给了老天爷。 杨远等人又猫着身体穿过通道来到小院,终于踱到了房门前。 里头隐约透着灯火,翟天还没睡,而且里头还传出人声。 “主子真的不杀穆冰瑶?” 杨远一愣,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只听翟天道:“嗯,那丫头是个危险人物,但主子下令不能杀。” “可是不杀她难消我兄弟心头之恨!” 杨远心里一个“咯噔”!竟是久违的凌氏兄弟。 当日穆冰瑶舌战立言书院,这两兄弟很不是东西。 不是被关起来了?想不到这对兄弟被放出来,又偷偷潜回青城。 “你们稍安勿躁,今日老夫看到那穆冰瑶,若她真不能为主子所用,绝对必须除去。” “淮王把她宠上了天,穆冰瑶绝不可能背叛淮王。”这是凌云的声音。 “咱们把穆冰瑶要资助北周二十万石粮的消息散播出去,若皇帝知道穆冰瑶资助北周叁皇子……”这么阴险的声音,当然是哥哥,那个浑蛋凌天。 接着翟天就道:“不行,主子不喜欢咱们自作主张。” “舅舅,难道就任由穆冰瑶那贱人嚣张下去?我兄弟二人都被她毁了!你看我这只手!”暴躁的凌云忍无可忍,他的右手在立言书院被无言削去。 凌氏兄弟这两个月如过街老鼠的生活,与以前人人吹捧的天之骄子相比,简直是云霓之别;而这一切,全是拜穆冰瑶所赐。 一副“凌天浑蛋”的对子到现在还有人当着面嘲讽他,让凌天生不如死。 在外面偷听的杨远心里冷笑,没本事还怪别人,不要脸。 翟天摇头:“今天你们也看到了,那穆冰瑶有古怪。那头猛虎已经饿了两天,看到人就会扑上撕咬,可是牠看到穆冰瑶,却乖乖坐着不动。后来她下注,买永安郡主重残,结果还真如此,你们说,那穆冰瑶邪不邪门?” 凌氏兄弟正要说话,翟天突然一楞! 凌天:“舅舅,怎么了?” “现在什么时辰?” “再一刻钟就到丑时,舅舅?” 翟天猛然站起来:“有人闯进来了!” “怎么可能!”凌氏兄弟大惊:“舅舅这里如龙潭虎穴,谁进得来?而且没有任何声音──” 翟天比了一个噤声手势,门外杨远也大手一挥,训练有素的暗卫全部散开,将自己隐藏起来。 杨远今日虽说要杀翟天,但是既然知道凌氏兄弟对穆冰瑶动了杀机,他也不介意买一送二。 翟天来到门前,身子贴着门:“我的护院每个时辰都会以夜枭的声音报平安,但今天……从子时到现在,老夫没有听到任何夜枭声。” 杨远额角直抽,心里狂骂脏话! 夜枭你妹!你个翟天是多没安全感?当你的护院还要每个时辰学夜枭叫;你当自己是皇亲国戚还是你也炼羽族? 翟天打开房门,和凌氏兄弟一起走出去,四周除了夜风吹动树叶带起的沙沙声,就没有其他声音。 翟天瞇着眼,大声道:“朋友远道而来,何不现身一见?” 见无人回应,翟天又道:“不知翟某有什么是阁下想要的,阁下开口便是。” 杨远蒙上面巾,带人纵身而下,瞬间将翟天与凌氏兄弟包围起来。 “翟爷慷慨,既然如此,就借翟爷项上人头一用,如何?” 杨远手一挥,所有人扑了上去。 想不到翟天竟然有功夫,他抓住凌氏兄弟推进门内:“从地道走!” 翟天掌风犀利,每一招都挟带着疾风劲雨,杨家人马很难欺近他的身,但贵在人多,一时打得平分秋色。 杨远派叁人去追凌氏兄弟,嘶喊:“不计代价杀了!” “是!” “休想!” 翟天骤然跃上房顶,一支箭烟凌空窜了上去! 杨远扼腕,要让他搬来救兵就来不及了:“杀了他,动作快!” 几条黑影窜上屋顶,包括杨远;但翟天却又利落跃开,此时从瓦片底下激射出数百锋利刀片,杨远的人被突如其来从脚底窜出的暗算割伤,一时大乱! “竟连房顶也有机关!”杨远咒骂一声,忙挥剑抵挡四周飞溅的刀片,但周身已经被割了好几道口子。 翟天阴森冷笑:“不是连房顶也有机关,是连房顶也有好几道机关。” 只见房顶四角涌起好几道浓烟,让踩在房顶的人,连身边的人都看不清楚;而刀锋再度从脚底刺出,许多暗卫都被利刃从鞋底贯穿刺入! 就在暗卫纷纷离开屋顶,翟天大声道:“当我翟府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翟天的救兵已到,一张大网迅速撒下,将杨远以及剩余五六个暗卫全抓了起来。 翟天怒气腾腾:“是谁派你们来的?” 杨远道:“你这个有疑心病的死变态,老子偏偏不说,想破你的头!” 翟天被这一句“死变态”搞得火气上升,阴狠地道:“把说话的那个拉出来,老夫要割了他的舌头!” “想割他的舌头?死变态,你得问问本王同不同意。” 一棵大树上,一身绛红锦服的俊美容颜,映着月光,彷佛天神降临;那慵懒勾人的桃花眼俯瞰地上的人,凉薄如冰玉的双唇,带着一股睥睨嘲讽,使他浑身散发肃冷却邪魅的气息。 本王? 是段锦! 段锦指着杨远:“本王媳妇儿和他娘才刚帮他挑了姑娘,你割了他舌头,人家姑娘不伤心死?” 翟天冷声道:“你是淮王段锦?” 段锦一双妖孽眼蒙上冰霜,嘴角噙着遗憾:“你知道的太多了。” “咻”一声,一柄锋利利刃已经插在翟天的左胸口。 翟天不可思议瞪大眼睛,看着自己胸口涌出汩汩鲜血。 什么叫知道的太多?不过翟天也没机会问;他缓缓倒了下去,没片刻就断了鼻息。 红影飘动,翩然降落到他面前:“说你变态还不承认?本王没见过一个被机关搞得面目全非,一点美感都没有宅院;还有,敢将本王媳妇儿送进兽笼,你说……你是不是一个该死的变态?” 重获自由的杨远急忙叫道:“殿下,凌氏兄弟是这翟天的外甥,刚刚逃跑了!” 段锦踢了踢翟天,确定他是死透了:“放心,那两个浑蛋,会有人收拾。” 他看向杨远:“听说小仙姑认了个儿子,本王当爹了?” ***** 凌氏兄弟狼狈从地道跑了出来,他们隐约听到有人叫了淮王;他们更害怕了,头都不敢回,只能拚命跑! 终于,让他们爬出地道、逃出生天。 两个文弱书生气喘吁吁,坐在地上喘气。 “大哥,舅舅不知如何了?碰到段锦,他……” 凌天脸色一暗,他知道翟天恐怕凶多吉少。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到黄泉路上找你舅舅会合,这建议如何?” “什么人?”两人直跳起来。 袁清砚一身白衣胜雪,雍容坐在树上,居高临下望着这两个人。 凌氏兄弟微楞,世上竟有这等风采的男子?他的肌肤几乎和他身后的月光一样柔白。 凌氏兄弟平时都觉得自己也算玉树临风、风度翩翩了,可与树上的人一比,简直贱如尘泥。 “你是什么人!”凌云又一次怒问道。 袁清砚皱眉:“这么难听的声音还是闭嘴好。” “飕”一声,只见一道弧形白光,疾飞过凌云面前,又旋回袁清砚手上,而凌云的脖颈已经多了一条血线。 “咚!”凌云双膝跪地,直接倒地断气。 “云弟!” 凌天惊骇莫名,跪在地上抱着凌云的尸体,眼睛瞪视着树上白衣飘动的玉面罗剎,喉头格格作响,牙齿控制不住地打颤。 袁清砚用一双寒星的眸,看着地上的人:“听说你比较聪明,好好说话,否则……”他看了一眼死在凌天怀中的人。 凌天背后已经汗湿一身:“你问……” “谁帮你们出来的?” 凌天低头咬牙,眼神闪烁:“是……太子。” 袁清砚眸中冷芒一闪:“看来令弟的死不能给你警惕。” 凌天惊吼:“我说的是真的!是太子帮我们的!” 袁清砚一片劲叶飙去,凌天只觉脸上一刺,当温热的液体流出,他闻到血味时,一摸,整张脸都白了。 “瑶儿帮你写的对子的确文如其人,很是浑蛋。凌天,你以为本公子非要从你口中得到答案不可?” “我……”凌天跪在地上的双膝瑟瑟发抖,什么读书人的风骨,都已经荡然无存:“是赵王,是赵王殿下帮我们出来。” “目的?” “明年科举,赵王已为我兄弟二人安排一个新的身份,让我们参加春闱。” #235这一次,他们打算毁了李家! 袁清砚坐在树上,摇着玉扇,身后如瀑长发与他的月白长袍一起随风飘动,整个人温润如玉,美如虚幻。 凌天忙道:“现在事情已经被公子知道,请公子高抬贵手,放在下一条生路;在下从此隐姓埋名,不在京城出现!” 袁清砚点头:“你能替本公子解惑,放你走是应该的;但你方才在屋里说什么?要把瑶儿资助北周二十万石粮食的消息散播出去,让皇上置她于死地?” 凌天苍白惊恐地看着树上的人;这人貌若潘安,彷佛画中仙,然此时浑身朝他散发的凛冽寒气,宛如地下阎罗。 “我……我……” “你说,本公子该怎么做,才能保证你不把秘密说出去?” 凌天丢开弟弟的尸体,直接在地上磕起头来,直喊着公子饶命,还不断发毒誓! 袁清砚对他的发誓丝毫不感兴趣,只看着不远处天空窜上的信号。 他冷道:“翟天死了。” 凌天磕头的动作一顿,听到翟天死去的消息,连磕头的力气都没了,僵直跌坐在地,两眼空洞,一切大势已去。 袁清砚脸上难得堆起怒容:“都是你拖延时间,让本公子输那家伙一次。” 凌天还没明白他话中意思,一道白光,他就已经断了气。 最好的保密方法,就是让他永远开不了口。 妍芝带着八观音此时从暗处走来:“公子。” “情况如何?” “赌场已毁,杨游做的很彻底。” “把尾收的漂亮些,别让人将这件事和瑶儿联想在一起。” “是。”妍芝又道:“公子,咱们现在……” 袁清砚从树上飘下来:“鞍山那里如何?段锦一得手,李旭人呢?” “李旭这次带王家副将江河前往,却被黑豹骑打得落花流水,鞍山铁矿正式落入淮王手中,而营州太守收贿罪证也掌握在淮王手里,现在淮王说什么他都言听计从。至于李旭,刚刚失去铁矿,李家家主就十万火急召他回京,属下想,李旭现在已经马不停蹄往京城赶。” 袁清砚点头:“淮王的火油也是挺猛的,走吧!回青城都督府。” 回青城都督府?妍芝懵了,怎么回?人家又不知道咱们要去?而且叁更半夜的。 “公子,属下没有告知杨都督我们会过去,而且淮王他……” “需要告知吗?青城是瑶儿的封邑,难道瑶儿会不欢迎本公子去都督府?” “是。” 为了见穆冰瑶,公子的脸皮也是拚了。 ***** 李旭咬牙切齿,心中宛如有一把火烧着! 太子让王家副将江河,暗中带领一千精骑随他下营州,让他夺回鞍山主导权;没想到就快要将太守的人给顺毛了,意外在山下和段锦的黑豹骑对上了。 这段锦也忒没脸,睁眼说瞎话,说什么营州太守见有土匪占鞍山筑寨,向邻近通州借兵剿匪,想不到竟在山下看到一大群黑衣人,一言不合就“剿起匪来”。 太守也不敢说什么,他能说他没叫段锦来吗?那自己现在在这里干什么?只好硬着头皮说是,然后快闪,回家上书说自己老眼昏聩,要告老还乡。 正当李旭气得自己想直接带兵杀出去的时候,又收到父亲从京城传来急信,让他赶紧回去。 大秦七州叁十家李氏钱庄兑出去的铜钱,被人家说是假的! 一个钱庄被人家说兑换的银两是假的,这无疑是拿刀直戳人家心脏! 从下午开始,已经有大量百姓带着银票、契券到钱庄兑钱,连京城的钱庄也受到影响。 叁十家钱庄同时出事?怎么可能! 但沿途家卫二报、叁报,得知李家钱庄各地的金库里,铜钱的成分被检举作假,已经有官员前往检验,证明李家钱庄的铜钱成分不足,李旭才惊觉出了大事! 谁有这个本领,同时潜进李家叁十家钱庄,调换所有铜钱? 这个人,得比他更有钱、更有势力…… 慕君山庄!袁、清、砚! 李旭银牙紧咬,恨意直通天际! 如果李家钱庄的事是袁清砚的手笔,那他就是帮穆冰瑶了! 只因为他这一路对穆冰瑶痛下杀手,阻拦她去救淮王? 不,不只如此。 李旭惊觉,袁清砚与锦、瑶早结了盟。 段锦早知道他在鞍山有矿,这一次为了调他离京,所以挑事,让袁清砚可以往钱庄动手脚,动摇李家根基。 李旭一边赶马,头脑愈想愈清楚,表面上段锦与袁清砚一见面就唇枪舌战;但看看暹逻宴穆冰瑶和袁清砚的关系,慕君山庄早已经和段锦连成一气! 这一次,他们打算毁了李家! “主子,不好了!” 李旭整个人又跳起来!好不容易停下来喘口气、喝个水,又有人来急嚷嚷。 李旭俊逸儒雅的脸,此时也快绷不住:“说!”他不相信除了鞍山铁矿失守、钱庄挤兑,还有什么更惨的事。 家卫立刻道:“西南边境传来消息,我们送往暹逻的八十万石粟米,两日前被劫……” “噗──”李旭一口血喷了出来。 ***** 段锦回到青城都督府,进门前,发现袁清砚也来了;两人就在大门口狭路相逢。 “无聊公子,您老人家浅眠,这叁更半夜不睡觉到都督府来做什么?” “本公子睡不着,来找瑶儿赏月。” 段锦听了就要炸毛,袁清砚马上道:“杨游的人炸了赌场,我的人去帮他善后,让现场看起来更像山崩,是不是该让他们好好歇息一宿?还有,本公子堵了凌氏兄弟的口,不知是向你邀功呢?还是向瑶儿邀功?” 杨桦和连氏站在门口赔笑:“夜凉,两位都赶紧进来。” 前几日针尖对麦芒的剧情又要上演了吗?杨桦一家人悄悄抹汗。 两人一进去,还没机会进后院,就在书房看到两尊道德天尊像。 玉成看到杨游带回来的玉雕,忙去拿出自己木匣中的作品,一拿出来,老人家整个胸口就出气多、入气少,气得差点背过去! 他带来的是赝品,翟天府里拿来的才是真的。 有人调换了他的玉像! 从玉成开始雕刻到作品完成,能和玉成与羊脂白玉接触的人,全部都是淮王的人,在这种情况下玉像还能被掉包,只证明一件事,那就是他们当中有内贼。 连氏道:“这真是一道好计谋。咱们热热闹闹雕了一座道德天尊像,若送给皇帝时,让皇帝在列国使臣面前闹笑话,别说我青城都督府和玉成先生,就是殿下和王妃,都要犯下欺君之罪。” 杨远说:“这一招够狠。” 玉成愤怒不已,满脸通红,他出发前还确认过玉像;一个灵雕传人若献上一座假玉雕,实在是奇耻大辱! 段锦吩咐这件事不准泄漏出去,明天瑶儿醒来再一起讨论,众人先散会。 袁清砚见段锦走向穆冰瑶的院子,俊眉微皱,站立良久。 “公子?” 袁清砚看向妍芝:“你说……瑶儿收了那小男孩为义子?” “是。” 袁清砚微笑,俊容如清风朗月,安心睡觉去了。 小狼崽占有欲特别强。 果然,段锦走进穆冰瑶的房间,发现里头根本没人,守夜的丫头说王妃在禛儿少爷的房间,段锦就立即往偏房走去。 一进去,看到榻上两人,立即黑了脸。 床榻上一双小手搂着他的小仙姑,一颗小头窝在穆冰瑶的颈处,还有一只小脚挂在小仙姑腰际,嘴角咧着微笑,哈剌子顺势流出来,挂在嘴边。 段锦直接炸毛!他大爷的!想他辛辛苦苦从营州赶回来,就是要抱他的小仙姑,想不到在自己女人床上找不到人,偏偏在别的男人床上找着,还是一个睡姿这么可恶的小人! 段锦一把从穆禛的后领抓起来,穆禛立刻惊醒,大叫一声:“娘!” 穆冰瑶也醒了,看到昏暗灯光下,段锦像拎小鸡一样抓着穆禛的后颈,揉着惺忪睡眼:“阿锦,你回来了?” 穆禛还被抓在半空中抡拳踢脚,但无论怎么蹭蹬扭动,都拿抓他的人没办法,只好鬼叫嘶吼,不断喊娘。 “娘!娘!” 穆冰瑶起身,好笑地看着两人:“放他下来吧!这是我新认的儿子。” “所以本王是他老子不是吗?”段锦瞅着眼前对他怒目横视鬼吼鬼叫的“儿子”。 “嗯,除了一脸难看的伤疤,倒没什么看不顺眼。”他喜欢有个性的人,这孩子看起来不是个软柿子。 “快放他下来,禛儿这样不舒服。” “禛儿?” 穆冰瑶点头:“穆禛,以后是个有福气的人。” 段锦抖了抖被抓在手上乱蹭的小子:“能当本王和小仙姑的儿子,当然有福气。”但他又皱眉:“怎么姓穆啊?” 穆冰瑶撇了他一眼:“你的姓能乱给吗?” 段可是国姓,她岂能乱给孩子?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小草:凌氏兄弟彻底下岗领便当啦~~ #236本王也喜欢制造孩子的过程(微h) “小仙姑认的儿子就是本王的儿子,姓段姓穆都一样。小子,你爹回来了,让位。”说完就把穆禛扔到旁边的软榻上,然后丢了他的被子给他,盖了他一头。 穆禛在娘怀里睡得好好的,无端被吵醒还被抓离,气得抓下棉被像狼狗般嘶吼,一个弹跳就往段锦身上扑去,张嘴就想咬段锦手臂。 穆冰瑶忙道:“禛儿不行!他是你爹!” 穆禛张着嘴,动作一顿,就被段锦又扔回软榻上。 爹?很厉害的那种?比公狼还厉害?穆禛收起敌意,但一双动物审视的眼睛,还是直盯着段锦,坐在榻上的身子弓起来,就像一头狼。 段锦饶富兴味地看着他,这小子有趣,而且身手不凡,可以训练。 看是要丢给公孙师傅,还是唐晔……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他只想抱他的小仙姑睡觉。 “你,乖乖睡在软榻上,敢上床,老子一脚踢死你。”一副本王就是你老子,听老子话没错的表情。 穆冰瑶瞟了段锦一眼,眸中尽是温柔;他对她收了一个这样的孩子当义子完全没过问也没生气,直接就接受了,让她很意外,也很窝心。 她走过去安抚穆禛:“今天爹娘都陪你睡在这个房间,你乖乖睡软榻,你爹累了,让他睡床可好?” 穆禛的表情少了龇牙咧嘴,但愠怒还在;不过他想到以前在丛林里公狼和母狼都是窝着睡,小狼自己一群;湖里天鹅也是公天鹅和母天鹅交颈而眠,他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他不太甘愿地搂了穆冰瑶一下,蹭了蹭,舔了一下穆冰瑶的脸,就自己钻进被子,在软榻上躺下来。 穆冰瑶有些心疼,却对他这么干脆放弃感到不可思议。 段锦嘿嘿两声:“瑶儿收了一个聪明的孩子。” 不错,识时务者为俊杰,以后要抱抱自己媳妇儿去,娘是给爹抱的。 段锦脱了外衣,拉了穆冰瑶就上了床榻,将她搂进怀里,唇瓣贴着她的额头:“瑶儿,本王想你了。” 穆冰瑶微笑搂着段锦的腰:“你回来真好,瑶儿也想你。”还以为他明天才会到。 段锦搂着穆冰瑶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刚刚她对穆禛说“他是你爹”时,他心里竟莫名涨满了欣喜之情。 他是瑶儿孩子的爹!这句话怎么就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幸福感呢? 段锦小声在穆冰瑶耳畔道:“大婚以后,瑶儿要帮本王生一堆姓段的娃。” 一堆? 段锦的手磨蹭进穆冰瑶的里衣,抚摸她的雪背,自顾自的说:“被叫爹的滋味真不赖,不过本王也喜欢制造孩子的过程,那过程不能免。” 穆冰瑶脸一红,眉眼却柔和温顺,搂着段锦腰的手也搂得更紧;她双颊嫣红:“段锦,我有没有对你说过,我心悦于你。” 段锦一顿,一双邪魅的桃花眼瞬间布满春情,足以溶化千年冰雪,那眸底的滟滟流光,几乎要让穆冰瑶看呆。 他低头在她温烫的脸上落下点点亲吻:“小仙姑以后可以每天说,本王爱听。” 对着这一张妖孽俊美的脸,还用这么性感瘖哑的嗓音对自己说话,穆冰瑶也有些动情,他对她的包容和宠爱,的确是没有底线的。 穆冰瑶心脏跳得又快又猛,但一股蜜酿的情绪让她又说了一次:“段锦,我心悦于你。” 段锦欺到了她身上:“本王亦是,此生不负穆冰瑶。”说完便吻了上去。 情动起来,自然是很难停止;更何况两人久别重逢,都十分想念。即使外面软榻上有只碍眼的大活物,但段锦的手还是在棉被的遮掩下,伸进了穆冰瑶的里裤。 “嗯……” 穆冰瑶咬着唇,段锦的手在她双腿间抚弄,娴熟的动作很快让她春情涌动,又热又硬的铁杵也贴了过来,在她大腿处磨蹭,两人蒙着棉被,小心翼翼进行“制造孩子的过程”。 床板轻轻摇晃,床上刻意压抑的喘息,夹杂着亲吻声,让入秋的凉夜升温。 穆禛耳朵动了动,张开惺忪眼睛,看床帷晃动,他揉揉眼,依稀看见他的爹压住他的娘亲。 喔,没什么,公狼和母狼恩爱的时候也是这样。 他挠挠耳朵,搂着有娘亲气味的棉被,转过身,又拳着身体睡着了。 爹娘果然就是爹娘。 穆冰瑶都把自己的唇咬出痕迹了,就怕发出声音,惊动软榻上的小穆禛。 “瑶儿……明年大婚,就给本王生一个像禛儿可爱的崽……” ***** 第二天清早,阳光筛进屋子,第一个被亮醒的是穆禛;他睡觉的地方靠近窗子,阳光一照进来,他就醒了。 他睁着惺忪睡眼,突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睡得这么香甜饱满过。 他转头四处看着环境,楞了一下,看到自己身上干净的衣服、柔软还带着香气,手臂、脚上的绷带,还有手指上光秃秃的指甲,记忆一下子回笼! 他整个震住,光着脚丫子爬下软榻,想去床榻上看看他的“爹娘”是不是真的存在。 穆禛屁颠屁颠的走近床边,悄悄掀开床帷,见到一男一女交颈相拥;他突然眼眶一红,吸着鼻子,爬上床,从脚底的被子钻进去,挤到两人中间。 段锦在穆禛下地时就有了知觉,之所以没动是因为他知道这孩子无害。 他是来“取暖”的。 果然穆禛挤到两人中间,给自己找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得意吱了一声,就闭上眼,窝着两人想再睡一下,想不到段锦就起身将他抓起来,给他一个邪魅诡谲的笑容:“小子,给你娘再睡一会儿,陪爹练功去。” 不给穆禛拒绝的机会,抓着他就下地;穆禛哇哇叫,吵醒了穆冰瑶。 段锦吻了她的额头:“瑶儿再睡一会儿,本王带儿子练功。” 穆冰瑶眼睛张都没张开,挥挥手,嘴角挂着满足的笑,转个身,又睡过去了。 穆禛看傻了眼,娘?不要啊!练功是什么?能吃吗?香吗?有娘亲好看吗? 穆禛拳打脚踢,但实在打不过段锦;段锦看他消停些,就将他放在椅子上,结果一放下,穆禛又要往床榻上冲,立刻就被抓回来。 “想跑?你能从本王手中逃走,本王就准你不练功。” 穆禛吓了一跳!这人……不,这“爹”太厉害了,竟然抓得住他?以前在丛林,公狼都不见得马上能抓到他,这爹好强! 试了几次发现都如此,穆禛对段锦的目光渐渐改变,饱含着恼怒与一点点……崇拜。 崇拜英雄是男孩子的天性,这只小狼崽对穆冰瑶有一股对母亲的依赖,但对他却没有感情,唯有收服他,让他心生崇拜,他对自己才会信服、才会死心塌地忠诚。 果然,让他知道自己是比他“强很多”的强者,而且对他没有恶意,他就对自己有兴趣了;段锦对穆冰瑶的眼光很赞赏,她不是什么人都领来当他段锦的儿子。这穆禛韧性强、不服输、毅力惊人,还聪明灵敏,很得他的缘。 特别是那双眼睛,那是一双和穆冰瑶一样澄澈灵动的眼睛。 “禛儿,穿上衣服,跟本王出去练练。” 穆禛果然叁两下将衣服套上,穿上鞋子,就跟了段锦出去;他带穆禛到校场,牵出一匹马,直接把他丢上马背,然后自己纵身一跃,坐到他身后,开始教他骑马。 半个时辰后,整个校场都可以听到穆禛和段锦的朗笑声,而且一匹马变成了两匹,穆禛已经可以自己骑一匹比较小的牝马,自己享受驰骋的快感。 段锦骑在前面,给穆禛当榜样,也让穆禛追逐;穆禛看着身前旭日下英伟不凡、俊逸飞扬的段锦,一股满满的崇拜和喜悦涨满他的胸怀,他说不出自己的感觉,但他知道自己的心脏正剧烈跳动,他喜欢这个“爹”,崇拜这个爹,这个爹比公狼还要强,而且强很多! 他要一直跟着他,跟他学,然后像他一样强。 杨氏兄弟和陆一凡看到这一大一小俩“父子”在校场竞逐,嘴角不自觉露出微笑。一开始他们很担心殿下会不喜欢这个小野人,想不到两人格外契合。 段锦又带他到武场,抓着他上了叁尺叁吋高的梅花桩。 “小子,不掉下去抓得到本王,今天就赏你一匹马。” “啊──啊──”穆禛叫了起来,表情跃跃欲试。 段锦挑眉:“说‘是’。” “吸──” “是‘是’。” “是!” 说完穆禛就朝段锦冲去! 段锦挑眉,速度比他想象的快,在穆禛要抓到他之前,段锦已经往上跃起,立在另一根木桩上;穆禛扑了个空,差点跌下桩,赶紧像只猴子一样抱住木桩,瞪着大眼寻找段锦。 段锦一掀长袍,玉树临风的站在木桩上,阳光洒在他流光溢彩的身上,穆禛楞了一下,揉揉眼,这爹真好看,和娘一样好看。 “小子,看着爹流哈剌子做什么?再来!”不会把本王当鸡腿了吧? 穆禛又冲了过去,当然,段锦都会在他快抓到他的瞬间闪过、跃开,让小狼崽气到快炸毛;但令旁观者啧啧称奇的是,穆禛一次都没有掉下来。 杨氏兄弟看出了端倪。 “殿下在教小少爷功夫。”杨远道。 #237宁负如来不负卿 杨游也点头:“殿下在教小少爷步法,殿下一定是看出小少爷身体敏捷、速度快,但因为没有根基,完全是靠本能,所以让他上梅花桩。” “如果能练好梅花桩上的八方步法,就可以同时对付多个敌人,而且快而不乱、进退自如,更能在最短时间找到最有利的位置反守为攻。” “练梅花桩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能提高身体的灵活性,下盘扎实;以后要练吐纳内功或轻功,都很有利。” 一道低沉醇厚的嗓音响起,众人往后看,一袭白衣胜雪的袁清砚,也衣袂飘飘来到了校场。 “袁公子。” 袁清砚看着梅花桩上两个跳动的身影,有点诧异段锦对这孩子的重视。不过陡然之间他就明白段锦为什么会这么做。 原因很简单,只要是穆冰瑶重视的,段锦也不会轻忽,如此而已。 穆禛似乎也领悟到段锦是在教他步法,就像刚才骑马一样,让他自己发觉、自己领悟;每发现一点、进步一点,穆禛就特别兴奋,发出高兴的吼声。 “小子,要用笑的,不要用吼的。” “啊──哈哈──” “你还是吼好了,笑得真难听。” “哈哈──别好!” “是别跑。” “别跑!”穆禛追的可勤了,又往段锦方向掠去,速度已经明显比一刻钟前快多了。 两人足足在梅花桩上练了半个时辰,段锦在一次穆禛攫来时一把将他抓在手里,拍了他的屁股:“好了,今日不错,那匹牝马是你的了。” 穆禛听懂了,整个眉眼都笑开了! “哈哈哈──”他有了名字以外第二个东西,还是一匹马。 这小子浑身是汗,双颊红润、眼睛骨漉漉的,看得段锦也颇喜爱;一个愿意接受挑战、不怕磨练的孩子,段锦喜欢。 他抓了穆禛下梅花桩后,又从靴子旁抽出一柄乌黑光亮的匕首。 那匕首的柄是象牙做的,上面嵌着一颗墨玉,刀身是玄铁打造而成,刀锋锐利、削发如泥,穆禛一看眼睛就闪着湛湛晶光。 段锦将匕首朝二十尺外的一棵树掷了出去,转瞬间,刀光回旋,匕首又回到段锦手中,而那棵树一枝男人手臂粗的枝干瞬间倒了下来。 “啊!断、断──”穆禛高兴地猛跳。 “不止如此。”段锦突然左手抓起穆禛,右手朝墨玉一按,一条带钩的铁链从柄末弹出,直接弹射到不远处凉亭的檐角,他再一按,铁链立刻收束,将两人带上了凉亭顶。 穆禛本来无法以言语形容,但现在高兴得只想用言语证明:“爹!爹!” 听到那声“爹”,袁清砚脸彻底黑了,而段锦则高兴地朗声大笑:“儿子,这是爹爹送你的见面礼。” 袁清砚搧着玉扇,心里骂了声幼稚:“贿赂孩童,要不得。” “这墨玉是你娘送的。”段锦指着自己腰带和他的匕首:“以后你和本王都有你娘送的礼物了。” “哈哈哈哈哈──”穆禛笑声清脆豪迈,对匕首爱不释手。 “爹,谢。”不熟练的语言,但很真诚。 段锦摸着他的头,原本想将他送去给公孙师傅或唐晔,但现在他想自己带在身旁,舍不得了。 段锦看到袁清砚,撇撇嘴:“袁公子怎么也这么早?还这么有兴致看本王父子练功?” “是啊!来看本公子的义子身体恢复得如何?” 段锦脸色一黑:“什么义子?什么时候本王儿子要当你义子?” 袁清砚笑如春风,让穆禛看得直楞楞。 这人也好看,和爹一样好看,口水不自觉又开始泛滥,眼睛眨巴眨巴,这人也是他爹? 袁清砚摸摸穆禛的头:“禛儿是瑶儿认的儿子,又不是你认的,本公子看了喜欢,想收他当义子需要你同意?” “瑶儿的儿子难道不是本王的儿子?他当谁的义子不用本王同意?” 陆一凡立即出面:“殿下、袁公子,两位别吵了;王妃已经遣人来请两位去用早膳,而且禛儿少爷也该换药了。” “哼,儿子,走。” “吸……是!”努力矫正了一下发音。 穆禛一跃跳到段锦肩头,两只小短腿圈住段锦脖子,把杨远兄弟吓了一跳!淮王贵为皇子,怎能让人爬上肩头?但看段锦也没把他抓下来,就这样让穆禛像只猴子巴着他,还一副自得其乐。 这就宠上了? 后面的袁清砚,眼里写着羡慕。 到了正屋偏厅,杨氏夫妇和穆冰瑶已经到了;穆禛看到穆冰瑶,一个残影晃动,人就到了穆冰瑶身上,正想伸舌头舔穆冰瑶的脸,被动作更快的段锦抓了回来,扔给秋月。 “先带他去洗澡,换了药再来。” 众人吃起还算和谐的早膳,穆冰瑶也知道玉像被调包的事,早上问过玉老,几人又做了讨论,推论出这是段钤的手笔。 翟天和凌氏兄弟是段钤的人,而真的道德天尊像既然出现在赌场,显而易见这件事就与段钤脱不了关系。 凌氏兄弟的死讯,段钤不会那么快知道,但翟天的死和赌场坍塌势必瞒不住人,说是山崩可以骗过世人,却骗不过段钤;他一定会将这两件事和穆冰瑶去过赌场扯上关系。 穆冰瑶笑道:“段钤不来找我我还得去找他,我得确认他到底知不知道我们拿到了真的玉像;若他不知道真的道德天尊像已经回到我们手中,便会依计划进行,我们才能将计就计。” 段锦道:“本王去试探四皇兄即可。” 穆冰瑶摇头:“段钤对你的防心重,而且,本郡主还得去看看涟漪公主。” “涟漪公主?” 穆冰瑶点头:“现在我有了灵力、也有了金云蝉,对她要段氏血脉的孩子才能救她母妃这件事,我更加在意了。” 穆冰瑶不说,段锦差点忘记这件事;袁清砚问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沉思片刻,说他让在哈尔赤草原活动的兽皮商查一查。 段锦挑眉,这么好用的人,就要好好压榨。 先让皇帝老子压榨他,以后自己再继续压榨。 “国师这一次又向父皇请了几天休沐?才回京两天又跑来青城,父皇对国师还真优待。” “殿下不会又要让本公子将早膳带路上吃?” 段锦笑道:“怎么会?你不是已经吃上了?这点儿时间本王可以给;就是怕袁公子行动慢了,给本王二姊夫有了喘息机会,那就得不偿失。所以……再一刻钟,袁公子吃完好上路。” 穆冰瑶瞧着两人眼神又要冒起火苗,她起身:“我去看看禛儿。” 其他人也一个个起身。 “瑶儿,我和你一起去。”连氏跑第一个。 “老夫去坍塌现场看看。” “一凡有大小野人要管,告辞。” 杨远道:“翟家命案现场也得有人去过过场,属下告退。” 杨游慌了,忙拉住杨远:“哥,我要用什么理由?” 杨远嘴角抖了一下,直接拉起杨游:“你拉肚子,要冲茅房。” 所有人走光了,袁清砚叹了口气:“殿下,这么幼稚真的好吗?” 段锦一双桃花眼湛湛有神,对袁清砚他可是一点都不敢大意:“以前本王尊师曾经告诉过本王,这世上有叁种东西抢不走。一是吃进肚子里的食物,二是学会的功夫,叁是读进脑袋里的学问;这叁种都不包括小仙姑,所以本王得顾好。” “本公子以为冰宵老前辈这句话的意思,是段氏江山得来不易,要子孙好好守护。” 段锦放下茶盏,正色道:“瑶儿与江山,本王都会以性命守护。” “然而美人与江山,有时很难得兼;若届时陷入两难,殿下将如何取舍?” 段锦直视着袁清砚,袁清砚声音温润如水,但他的问题却尖锐的考验人心。 段锦目光灼灼:“袁清砚,也许你认为本王是在你面前才这样说,但早在怀君山,本王与瑶儿一同掉落悬崖就已经告诉她,储位与她,本王选了她;这不是应付,而是誓言。在你面前本王同样再说一次,天下与瑶儿,本王都要!若届时只能择一,本王宁负如来也不负卿。” 袁清砚看着段锦良久,帮段锦添上新茶:“本公子夜观天象,旧帝星颓势已现,新帝星即将现世;淮王殿下最好记得自己对本公子说过的话;若有一天,殿下稳当走在新帝星的轨道却违背了誓言,本公子会毫不犹豫将人带走。” “本王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清砚拭目以待。” “一刻钟到了,你可以滚了。”气死人,看到袁清砚就讨厌。 袁清砚儒雅起身:“本公子去向瑶儿和义子道别,殿下不送。” #238他走来,像一把刀 袁清砚来到穆冰瑶住的院子,看到穆冰瑶正在教穆禛说话,陆一凡一旁给他手脚上药。 她耐心教导穆禛,那柔和的眉眼,轻柔的声音,让袁清砚刚刚被段锦激起的怒火瞬间浇熄。 袁清砚在穆冰瑶身边坐下。 穆冰瑶将穆禛交给陆一凡,转身对袁清砚道:“袁大哥,你别跟段锦计较,那人……” 袁清砚心里苦笑,她还是心疼段锦多一点。 “瑶儿不用担心,斗嘴是本公子与殿下的恶趣味。”袁清砚看向穆禛:“禛儿真是一个漂亮的孩子。” 穆禛看着袁清砚,心里也同样想:这人真好看!和爹娘一样好看。 穆禛突然对袁清砚一笑,这一笑直勾住袁清砚的心。 穆冰瑶摸摸穆禛的头笑道:“他对你倒好,昨晚他对段锦可是直接扑上去就咬!” 穆冰瑶的话完全安抚了袁清砚。 袁清砚对穆禛露出一个慈爱笑容,那清风朗月的眉眼俊颜,让穆禛直接看呆。 袁清砚从怀里拿出一块青鸾玉佩,挂在穆禛的脖子上。 “禛儿,有这玉佩,以后全慕君山庄随你调动,见玉佩如见本公子。” “袁大哥!” 陆一凡抽着嘴角,刚刚在武场还说殿下用匕首贿赂孩子要不得,结果自己一出手就是整个慕君山庄,实在是…… 陆一凡摇头看向穆禛,这孩子上辈子应该是造桥铺路、救国救民的大英雄。 穆禛笑得眼睛瞇成一条线:“谢──”虽然他不知道这个漂亮的人说的意思。 穆冰瑶皱眉道:“袁大哥……” 袁清砚看向穆冰瑶:“瑶儿不要纠结这种事,这孩子眼神纯正,本公子很喜欢,你就不要拒绝了,等禛儿大了,与我更熟悉,我还想认他做义子。”他摸摸穆禛的头:“喜不喜欢?” 穆禛用力点头。 他虽然说不出,但他喜欢,直接跳上桌子,跃进袁清砚怀里,伸出舌头往他脸上一舔,糊得他满脸口水。 ***** 段锦和穆冰瑶也要回京,但回京前,他们还要做一件事。 到聚贤茶居找碴。 两个人的碴。 穆冰瑶带着照风照月走进聚贤茶居,小二马上迎上来。 “给我二楼的座位,几碟点心、一壶好茶。” “好咧!姑娘随小的来。”小二一边带位一边说:“姑娘,我们聚贤茶居好茶不少,翠螺龙井、银芽毛尖、峨眉竹叶青、洞庭碧螺春,姑娘您想喝什么?” 穆冰瑶正想问他,就听到旁边传来声音:“青城郡主恐怕是来找在下的碴?” “青、青城郡主!”小二眼睛瞠得奇大,一脸惊喜。 照月对小二道:“我家郡主不喜声张,送上点心茶水就下去吧!” “是,不知郡主想喝什么?” 穆冰瑶道:“什么茶最苦,送什么来。” 小二楞了一下,最苦就苦丁茶呗…… 拓拔珩本来早上就要赶回使团,却听属下说赌场被山崩压垮,还有翟天被杀的事。 他第一个就想到穆冰瑶,一定是她! 拓拔珩着实震惊,这一个小小郡主,竟雷厉风行,当晚就铲平了赌场和翟天。 小二很快送上点心茶水,穆冰瑶优雅拿了两个杯子,直接倒了两杯茶。 苦丁茶颜色深,一倒出来,就有一股苦味;在烟雾氤氲中,穆冰瑶面无表情,将其中一杯递到拓拔珩面前。 这茶一闻就特苦,喝了更苦,拓拔珩整个胃都要翻起来。 “郡主昨晚好大的手笔,现在来找本皇子的意思是?” 穆冰瑶抬眼看他:“叁皇子猜得到其一,难道猜不到其二?” 拓拔珩想要起身,却突然感觉内力全失,手脚微微发麻! “穆冰瑶,你对本皇子下毒?” 穆冰瑶继续喝:“没办法,本郡主实在太生气了,光靠苦丁茶不足以清火泄愤,只好来找你。” 拓拔珩咬牙:“你不是已经让顾玉蝶重残了吗?” 穆冰瑶笑道:“叁皇子太看轻自己了,没借你的势,顾玉蝶怎敢这么大胆?” 拓拔珩稳下来,他知道穆冰瑶不会在大庭广众下杀他。他忍气苦笑道:“若本皇子受一点苦,可以让郡主消气,本皇子受得心甘情愿;只是本皇子想知道,郡主用的是什么毒?” “叁皇子不必演戏,你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本郡主不会感到内疚。别动,愈动内力丧失的愈快,这药叫‘麻木不仁’。” 麻木不仁? “中了麻木不仁,内力消失,然后四肢开始麻痹,渐渐的经脉失去知觉,最后成为一只行尸走肉;本郡主待你不错,和永安郡主比起来,同样是残废,你的外观比她好看多了。” 拓拔珩怒瞪着她,心里却无比惊恐。 穆冰瑶声音甚至透着慵懒:“本郡主现在心情不好。” 拓拔珩咬牙:“本皇子很荣幸可以听青城郡主诉苦,但郡主应该知道,昨日本皇子就没有杀郡主之心,而且郡主是否忘了,你与本皇子还有交易未兑现。” “你放心,本郡主答应就不会食言;不过本郡主要把粮交给你,是在你离开大秦国土之时,到时候东西自然会在边境等你。” 拓拔珩眸光深深:“说吧!青城郡主要本皇子做什么?” ***** 天字一号房,是聚贤茶居单独的院落,顾玉蝶从今早醒来,看到自己血肉模糊的腿,惊恐与痛彻心扉的叫声就不断从房里传出! 她气愤地一边吼一边摔东西,身边的丫头全跪一地,有两个额头也受了伤,却不敢去捂,一句话也不敢说。 她已经杀了一个大夫,只因为大夫说她的脚再也不会好,注定要残,她一怒之下就拔剑杀了他。 顾玉蝶将唯一的药碗又砸了出去!“芯蕊,通知父王了没有?本郡主要立刻回京!” 芯蕊蒙着面纱,她在猫鬼巫蛊的时候,被顾玉蝶推出去,脸被黑猫毁了容。 芯蕊低头没有说话,心里却充满了快意。 顾玉蝶哭吼着:“你们都是死人吗?只知道跪在这里,不知道本郡主很疼吗?都是一群没用的东西!本郡主要回京!要父王立刻杀了穆冰瑶!” “想杀穆冰瑶,是不是该问一问本王?” “锦、锦哥哥……” 几道剑影,地上跪着的人,连喊叫的机会都没有,便全都倒地气绝。 “锦──”顾玉蝶才要告状,就猛然看见段锦杀了她所有的人,顿时倒抽口气:“锦哥哥……” 有那么一瞬间,顾玉蝶以为朝着自己走来的,不是她从小爱慕的俊美皇子,而是一个地狱罗剎。 他走来,像一把刀。 顾玉蝶“噗通”一声跌到了地上,她顾不得疼,直接嚎啕大哭:“锦哥哥,玉蝶残了!那穆冰瑶残忍成性,把我丢进兽笼,让老虎咬我……” 段锦冷笑一声:“哦?瑶儿这么仁慈,竟没让老虎咬死你?” 段锦邪魅的眼染着冰霜,毫无怜惜之情:“你怎么不说说自己联合拓拔珩,拿本王的事要挟瑶儿,先逼她进兽笼?” 顾玉蝶瞳孔一缩,浑身开始发抖:“锦哥哥……玉蝶、玉蝶只是开玩笑的,玉蝶怎么可能出卖你,我只是想藉拓拔珩给穆冰瑶一点教训,真的!玉蝶不会出卖锦哥哥!” 段锦瞇着眼:“你告诉本王,瑶儿做了什么需要你教训?” 顾玉蝶说不出话。 “为了自己私欲,你可以与虎谋皮;顾玉蝶,你先与太子皇兄合谋毒我母妃,后联合北周皇子欲杀我妻,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欲杀我妻者皆如是’!” “锦哥哥!”顾玉蝶尖叫挣扎起来:“不,你不能杀我!你忘了我父王救过皇上,也救过你,还是你的恩师──” “你们父女俩是不是过得太舒服了?父皇是大秦皇帝,任何一个人在危急时救父皇那叫忠君,整个大秦救父皇救皇室的人多得去了!难道救了父皇、封了异姓王就真以为自己是王?可以忘记身为人臣的本分,毒害后宫嫔妃?还可以通敌杀害皇子妃?”段锦愈说愈怒。 “穆冰瑶不是没事吗?受伤的是玉蝶……”她抱住段锦的腿。 “住口!” 段锦甩开她的手,她的碰触让他觉得恶心。 顾玉蝶瞪大眼睛,她在段锦眸中看到嗜血的杀气,他已动了杀机。 “不,不要……” 段锦冰冷的眼神宛如看一个死人。 “你不能杀我,我爹不会放过你的!”她不断往后蹭。 “你爹?”段锦已抽出软剑:“你做事何曾考虑过你爹?你以为毒害嫔妃、通敌陷害皇子妃,你死了,你爹还能安生?”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被老虎咬残、又死在段锦手上,顾玉蝶的下场理该如此! #239段锦怎么受得了这女人! 顾玉蝶脸色煞白,她想起穆冰瑶在赌场说过的话── (段锦不会放过你爹的。) 异姓王,就算是王,也是皇家给的;富贵当初能给,现在就能收。 要你死,你也得死。 顾玉蝶表情呆滞、眼神空洞:“我爹、我爹……” 段锦瞧不起这样的女人:“但凡你做事有考虑过你爹,也不至于落到这样下场;本王说过,放过你与太子合谋,就是还了永安王的启蒙之恩;如今你仍不知悔改,甚至为了伤害瑶儿找上拓拔珩,本王便绝不能容你。” “可是我心悦于你啊!”顾玉蝶大喊了出来! “锦哥哥,玉蝶喜欢你、不要你成为别人的!” 同样一句“我心悦于你”,昨夜穆冰瑶说来,可以让段锦溶化、心田酿蜜;但顾玉蝶说来,只会让他觉得恶寒。 段锦挥起手中墨剑,银光一闪,一抹血线出现在顾玉蝶的颈项上。 让她死的无痛无觉,是他对顾玉蝶最后的仁慈。 ***** 茶楼里,穆冰瑶和拓拔珩仍然对座。 人家说所谓美人,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肌肤。 眼前这女子何止如此?在茶烟弥漫的烟雾中,她缥缈如群玉山头的仙女,更像遗世独立、神秘莫测的巫山神女。 “叁皇子的眼睛是抽筋了吗?本郡主不介意剜了它。” 拓拔珩失笑,他甚至闻得到穆冰瑶声音里的血腥味,他满嘴苦味,对穆冰瑶刚刚开出的条件简直欲哭无泪。 “郡主要本皇子不将皇妹嫁入淮王府,本皇子答应了;但要本皇子签下一年五百匹北周战马,为期五年的协议,这实在是强人所难。” “本郡主说了,这是一封永远都不会摊在阳光下的契约,除非叁皇子先不仁,否则瑶儿绝对不会不义。” 拓拔珩眼神一凝:“你打算以这纸契约威胁本皇子?” 穆冰瑶见他面前的苦茶凉了,又帮他换一杯:“没办法,你和顾玉蝶一起拿聂驼峰的事威胁本郡主,本郡主自然忌惮于你。” 拓拔珩脸色铁青。 “叁皇子,本郡主必须自保。” 自保?保的根本是淮王。 “你不怕本皇子将你威胁的事,告诉你们皇帝?” 穆冰瑶倩笑:“自然怕啊!所以你不签,就等着麻木不仁地死去。” 拓拔珩为之气结,他瞪着契约上的内容,这一签,除非他当上北周新皇,否则这张契约就像叁尺白绫箍着他的脖子;可不签,他离不开这里。 拓拔珩叹了口气:“顾玉蝶竟然觉得自己可以打败你,简直是痴人说梦。” 他心不甘情不愿,用麻到快没知觉的手,在契约上愤怒签名:“好了,如你所愿,也希望郡主说到做到。” 穆冰瑶收起契约,一脸笑如春风:“只要叁皇子信守承诺,这契约就是废纸一张。”她又指着茶:“叁皇子快喝,都说苦丁茶能降火解热。” 这苦茶,是麻木不仁的解药? “喝茶吧!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叁皇子难得来一次大秦,这滋味一定要好好记着。” 妈的!真的有够苦! 拓拔珩心想,这滋味他会记一辈子! 穆冰瑶站起来:“叁皇子,比起顾玉蝶,和本郡主合作才是最聪明的。别忘了本郡主还欠你东西,杀了我,你什么都拿不到。” 拓拔珩气得想掐死穆冰瑶,那二十万石粮就是她的保命符! 看着穆冰瑶消失的背影,他气得捶桌:“段锦怎么受得了这女人!” ***** 两人一回杨府,就听说穆禛中了毒。 “禛儿!” 穆禛一听见穆冰瑶的声音,直接从床上跳起来,扑到穆冰瑶怀里!一双核桃般红肿的眼睛噙着泪水,两只小手、小脚直箍着穆冰瑶,一副可怜模样。 穆冰瑶看到这表情怎么受得了?忙抱紧穆禛坐下来,她看向陆一凡:“陆大哥,怎么回事?” 陆一凡苦笑:“王妃,一凡提炼悟灵草和水蕨,想研制一种新药,能驻容养颜,只是缺了一味龙珠草;而龙珠草必须在高山的瀑布洞口,阳光足、水气足、阴气亦足的环境下才能生长;想不到这话被禛儿少爷听见,他看了一凡画的龙珠草,竟然拉了侍卫上后山去寻,结果为了采龙珠草,染了与龙珠草并生的葶苎汁液,这毒不致死,但也够呛了。” “你……”穆冰瑶看着穆禛,心软得一塌胡涂。 “侍卫说少爷一路上讲着要采给娘!”秋月笑着摇头。 穆禛对陆一凡和秋月龇牙咧嘴,似乎对他们说他的糗事感到愤怒,但看到穆冰瑶一脸感动的表情,小脸蛋立刻埋入穆冰瑶颈窝,一副别扭样。 穆冰瑶搂紧他:“禛儿,还好你没事。” 穆禛涨红着脸,粗嘎道:“笨!”然后指自己。 “是挺笨的。”段锦把他抓起来,娘子的胸部只有他能蹭,这小子得寸进尺了。 “你知道笨在哪儿?” “段锦!”穆冰瑶见他抓着穆禛,让他在半空中胡乱踢着,一脸心疼。 “笨在没找你爹一起去。”他看向陆一凡:“这小子没事了吧?” “没事了。” “那就好,走,本王陪你去采龙珠草。” “段锦!”穆冰瑶一脸诧异。 段锦道:“难得他有心,后山瀑布本王知道在哪里,傍晚前我们就回来。” 他打了一下穆禛的屁股:“带着你的匕首,跟本王走。” 穆禛听段锦竟然要陪他走一趟,把没摘到的龙珠草采回来,高兴的又叫又跳,立刻飞奔去他的床铺枕头底下,拿出早上段锦送他的匕首。 “爹!爹!爹!”那着急的模样,一屋子人都笑了。 见两父子离开,连氏笑着对穆冰瑶说:“殿下以后一定是个好父亲。” 看着段锦挺拔的背影,一身绛红锦袍光华灼灼,穆冰瑶点头。 杨远此时走来:“王妃,赌场的秋娘来了。” 穆冰瑶点头道:“嗯,让她到偏厅等我。” ***** 有上一世的经验,加上灵力加持,穆冰瑶看人十分准;她第一眼看见秋娘就和看见温如仪一样,都是她想要的人。 此时秋娘一改在赌场的妖娆打扮,一身水蓝绣梨花襦裙,淡扫蛾眉,整个人清丽不少,竟是个绝代佳人。 “秋姑娘模样好,本郡主看了舒服。” 被穆冰瑶称赞,秋娘有些羞赧:“郡主谬赞,奴婢本姓黄,秋娘是奴婢的名。” 两人分宾主坐下,穆冰瑶道:“秋娘家中还有何人?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秋娘道:“秋娘一生无依,只有一个弟弟,明年即将参与春闱。秋娘一生贱命,会留在翟爷身边工作,除了服毒遭到控制之外,就是为了供养这唯一的弟弟进学;如今弟弟已在京城,秋娘是生是死,便无所罣碍。”秋娘眼神真诚:“可是昨晚遇见郡主,郡主的一言一行给了秋娘很大的震撼;原以为女子柔弱,命如草芥,却不知女人也能活得如此恣肆痛快!” 秋娘起身跪地磕头:“秋娘不才,但秋娘愿意为郡主效犬马之劳,还望郡主成全。” 穆冰瑶看着她良久,亲自起身去扶:“别动不动就跪,本郡主的人,膝盖都是硬的。” 秋娘听着楞了一下,立即恍然,惊喜道:“郡主!” 穆冰瑶笑看着秋娘,她还怕这秋娘不想跟她呢! 她这叫老天下雨有人送伞、打瞌睡有人送枕头;之前还在烦恼温如仪一个人无法打理她太多产业,照夜还太嫩,老天爷就又送来一个秋娘。 “听你言语不俗,读过书?” 秋娘点头,说起自身家世:“秋娘父亲是个穷秀才,能传给秋娘与弟弟的,也只有诗书而已;然父母早亡,翟天虽看中秋娘,但秋娘不愿为妾,翟天遂以毒药控制,要秋娘给他做事。” 秋娘顿了顿:“秋娘本以为此生再无希望,却想不到能遇到郡主。”秋娘眼眶氤着雾水,却没有让眼泪掉下来,眉宇间透着傲气:“是郡主给了秋娘再生机会。” 和秋娘又说了一会儿话,穆冰瑶愈谈愈惊喜,温如仪稳重、黄秋娘灵活,她的投靠让穆冰瑶觉得无比完美。 最后穆冰瑶笑:“回去收拾细软,明日与本郡主一同回京。”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请问穆冰瑶重生后最大兴趣。 穆冰瑶:捡人、捡动物…… #240李家隳落 青城杨府后山。 段锦背着穆禛一路施展轻功,把个小猴子乐得跟什么似的,一路又叫又笑!看段锦的眼神晶光灿灿,满眼崇拜。 “爹、强!” 简洁有利的称赞,让段锦一脸得意。 “想不想学?” 穆禛箍着段锦脖子,猛点头。 段锦咧嘴一笑:“吃得了苦,本王教你。” 穆禛头点得更用力,他不怕苦,他要和爹一样厉害。 两人在瀑布下,段锦教穆禛如何避开葶苎,让穆禛亲自采龙珠草,看他小手将龙珠草小心翼翼放入木匣,段锦嘴角不自觉勾起笑容。 皇帝虽待段锦不薄,但他们先是君臣,才是父子,亲情的骨子里仍羼杂权谋方能安生,想不到这一刻,段锦居然在这小子身上,感受到民间真正血浓于水的亲情。 本以为多一个小子在身边会让他厌烦,想不到乐趣还挺多,段锦决定把这小子留在身边,只要他晚上别和他抢小仙姑。 “儿子,男子汉大丈夫,首先晚上要自己睡,不能黏着娘。” 穆禛对段锦眨着黑曜般的大眼,那你为什么可以黏着娘? “不懂?”段锦挑眉。 穆禛点头,又指指段锦。 段锦竟看懂了:“你娘是本王娘子,和本王一起睡天经地义,以后你也会有个娘子陪你睡,懂没?” 穆禛虽然不太懂,但他懂不能惹怒权威,所以他妥协。 他看过真正的小狼崽在公狼不在时,窝在母狼怀里睡;他觉得自己也可以这样做。 于是用力点头:“懂。” 几年以后,穆禛对自己当初的表现很满意,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识实务了! 若当时自己坚持要和娘一起睡,恐怕他当下就被扔在深山里了。 话说回来,段锦见穆禛如此善解人意,十分高兴:“孺子可教!够资格成为本王的孩子。” 晚膳前,父子俩回来了,穆禛跟献宝一样,穆冰瑶亲了他好几口。 然后穆禛又兴冲冲带着龙珠草去找陆一凡,见陆一凡正在治疗大野人,一脸好奇。 而且意外的,他与大野人云扬,竟特别能沟通。 两个人都“啊啊啊”个不停,把陆一凡和秋月雷了一脸。 最后陆一凡决定请小野人当说客,大野人终于肯配合陆一凡施针,让陆一凡一口一个小祖宗的喊。 晚上穆禛很守信用的自己睡,让穆冰瑶很意外;虽然心底有那么一丢丢的小失落,却觉得段锦很会教孩子。 第二天,一行人浩浩荡荡回京。 这一路多了大小野人、一头老虎、一名美人,还有杨家四口,以及玉成父子。 一路上众人笑声、还有叫声不断。 谁看过一个六岁小孩是骑虎上路的。 他们悠闲的走,京城里的李家,却像炸开的锅。 皇上知道鞍山私矿的事,十分震怒;加上李家钱庄发生假钱风波,全国挤兑,大理寺、户部、刑部都介入调查,李家家主因为铁矿和钱庄的事,下了诏狱。 李父入狱前,先将家主之位传于李旭,让李旭得以全权处理一切;李旭临危授命,也管不上接的风不风光,能让李家转危为安才是重点。 所以一回来与太子密谋后,铁矿部分只能咬牙断腕,该切割的不能妇人之仁,该舍弃的也不能恋栈,即使痛失血本,也要保住家族。 好不容易将鞍山铁矿的事定调在李父受人蒙蔽,以为是石矿,只负责出资,没有实际参与开采,才让李父回家,但一万两罚银创下大秦赎人的最高纪录。 不过钱庄的事却没这么好解决,而且愈滚愈大。 别说老百姓兑到了假钱,连好几个官员家里也出现了假银契,包含许多言官,这些文人书生平时清高不爱谈钱,但一发现自己攒的辛苦钱存进李家,竟然换了假银契,谁能善罢干休? 朝堂上唾沫星子差点淹了李家,把李家从第一皇商、第一世家说成了大秦最可恶的奸商…… 李旭虽然找了替罪羊,但每天都在找钱应付各地兑钱的人潮。 段钊也努力按耐朝臣,直说李家是被陷害的,让人先忍忍;许多朝臣面对太子不好发作,但没拿到钱谁晚上睡得安心?自己表面不动,但家里中馈可是天天要花销,自家夫人吵着去取钱,太子总不好让人家家里揭不开锅。 所以李家打落牙齿和血吞,不断拿出私家积攒,先应付过去再说。 李父入狱几日,身体便倒了,卧病在床,所有的事都要李旭处理;李旭和李家其他长辈好几天无法睡好觉,子弟们更是到处奔波,卖脸卖面子,只可惜效果有限。 更糟的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城外爆竹厂起火,昨夜一声轰然巨响,冒出一大朵红色蘑菇云,估计半个京城的人都看到了!奉天府又风风火火的去查了。 江宁织造运入京城的布匹,昨晚竟然失窃,盗贼将宫里的五百匹湘缎全盗走了;运送的官员把李旭私订的叁百匹全部充公上缴。 更气的是,张家竟然凑一脚,说得到可靠消息,李家锦绣布行卖出的湘缎与皇宫内院使用十分相似,户部听到传闻,立刻前往检查,京城的四家布庄全部拉下门,等待检验。 李旭此时已经气得肠子都断得一截一截,他李家是流年不利还是忘了点光明灯?噩耗一个接一个。 张家落井下石,段钤这里也不放过。 段钤让人兵分两路,一路在朝廷上书、一路在民间书院开讲抨击,李家贪赃枉法,不足为商人榜样,建议撤销皇商资格、收回经营钱庄权利云云…… 李旭此刻已是浑身寒气,一脸生人勿近。 这些狼狈站在李旭面前的,都是京城内外叫得出名号的大掌柜,现在一个个惊慌失措、六神无主的向李旭会报“灾情”。 城里最大的粮行丰城号的吴掌柜说:“主子,那八十万石粮咱们的人一路追到西南,就追不下去了……”吴老板多希望自己也像那八十万石粮一样人间蒸发,或像李家老爷一样重病不起,就不用面对李旭这张阎王脸。 城里数一数二的珠宝行奇珍斋孙掌柜也淌着汗:“主子,今早小的一到金库,里面……里面的十箱黄金和十五箱珠宝也……也不知怎么就……就不翼而飞──” 四家李氏锦绣布庄的掌柜也抖着哭音:“主子,昨天户部来查,总共查扣了四十匹湘绣、两百匹锦缎和八十匹的水云纱……” 城里最大的赌场豪情阁赵当家也咬牙道:“主子,您让小的起出库房里的二百万两白银和二十万两黄金不知为什么……为什么都变成……变成一堆石头──” 爆竹厂的张堂主还来不及爆料,李旭就大吼一声:“啊!”他用力一掀,整张坛木制的八仙桌直接被他推倒! “主子、主子、主子!你们除了叫主子还有什么话可说?”李旭恶狠狠地指着眼前人:“你们除了可以告诉本驸马发生的惨状,谁可以告诉我是谁搞的鬼!是谁在本驸马背后撒野!” “这……”各家掌柜、堂主你看我、我看你,根本欲哭无泪! 如果知道是谁搞的鬼,早抓犯人去了,还需要这么可怜兮兮地来讨罪受? 李旭气到杀人的心都有了,眼前这一桩桩生意都是他手中的金鸡母,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和手腕搬他的粮、偷他的钱、劫他的货还炸他的爆竹厂! 墨雅斋掌柜还没说呢!墨雅斋有客人拿了一幅周磊的画去请教周磊,结果周磊却说他没画过这一幅,现在人人都在说墨雅斋卖假画…… 李旭坐下来,眼睛闭上好一会儿才张开,一脸无力:“你们退下吧!都先想办法稳住,有事本驸马会传唤你们。” 所有人宛如劫后余生离开厢房,当他们下楼看到悦宾楼的状况,也是摇头。 悦宾楼掌柜坐在柜台,眉头紧皱的看着寥寥无几的客人;一品状元楼兴起太快,转眼间就把悦宾楼的客人抢了一半有余,现在能维持一日开销已经算不错了。 李旭命令随侍:“召集李家各支长老,今晚回本家商议。” “是。” 李旭回到李宅,发现二公主来了。 “驸马。” 李旭对段宜秋并没有多少感情,甚至因为尚二公主绝了仕途,心里有些怨怼;但毕竟二公主是皇室中人,他懂得敬重,对段宜秋还是很客气的。 段宜秋一心一意爱着李旭,也知道他对她的心结,但她就是非他不嫁。 如今李家有难,段宜秋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她亲自倒了杯茶给他:“驸马辛苦了。” 李旭接下茶,看了二公主一眼;有时他会想,如果他不是娶一个娇贵的二公主,而是娶一个能干的妻子,今天是不是能好过一点?不用一个人焦头烂额,而是有人可以一起出谋划策、共度难关? #241这是一场李家的存亡之战 他突然想起穆冰瑶,这个让他恨得牙痒痒的女人;段锦不是没有遇过难关,但关关难过关关过。 从宫里的猫鬼巫蛊、到这一次他千里狙击,段锦哪一次不是生死之劫?但穆冰瑶有勇有谋、死生相伴,现在想想,实在让他欣羡。 段锦因为有穆冰瑶,才能底气十足、义无反顾的去争那个大位;反观失去穆冰瑶的太子,身边跟着一群只知争宠的妃妾,加上一个愚蠢的穆冰莹,都快开始怀疑人生。 二公主见李旭一直盯着自己看,双颊不自禁红了起来:“驸马……” 李旭回神,叹了口气,疲倦挥挥手:“公主不用担心,本驸马还应付得过去,公主还是回公主府吧!” 段宜秋听他这么说心里很失落,她也很想与他共体时艰,这是她的义务也是权利不是吗? “驸马,现在李家有难,宜秋怎么可能安心待在公主府?自然是要与夫君一起面对。宝珠。” 丫头立刻将一盒木匣递上。 段宜秋道:“这是父皇母妃当初给本公主的;里头有田地、宅子、庄子,夫君拿去吧!” 李旭一震!他从没想骄奢的二公主竟然会…… 段宜秋低下头:“其实宜秋知道,驸马这些年是有遗憾的,本公主不懂经商不懂营生,连这时候也不知如何帮你;这些体己,若能帮上棉薄小力,驸马就尽管拿去。” 李旭看着段宜秋,突然觉得自己就算比不上段锦好运,但相较于太子,他又是幸运的。 此时管家来报:“主子,各支长老都到齐了,老爷也到了。” 李旭深吸一口气,摸着精致木匣站起来:“走吧!” 这是一场李家的存亡之战。 ***** 趁机踩李家一脚的段钤人马,看着属下送上来的密报,心情从云端直跌落谷底。 这是第二次,赵王的金主被锦瑶二人给端了。 还记得皇家狩猎完,段锦带穆冰瑶去千桐镇赏桐花,这一赏把油管局的梅青山给杀了;想不到这一次穆冰瑶去青城,莫名被顾玉蝶带去赌场,又一气之下把凌氏兄弟的舅舅翟天也给灭了。 段钤气得大拍桌子! “顾玉蝶!” 都是因为她,没事引穆冰瑶去赌场做什么?竟让她气起来炸了赌场、杀了翟天,而他只能哑巴吃黄连、不能声张。 青城太守对外说“赌场灭绝人性,以人斗兽,所以老天有眼,以山崩来惩罚翟家……” 太守还下令翟府财产充公,全留做青城建设,造桥铺路也好,设棚济粥也罢,总之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人人都在传,青城郡主就是老天眷顾的福星,连老虎都不敢动她。 简直荒谬! 欧阳墨摇头叹息:“殿下,翟天已死,凌氏兄弟不知所踪,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段钤脸色一沉:“这两个不会去挑衅瑶儿吧?” “当务之急,是赶快找到凌氏兄弟,他们目前不适合在外面走动;不过翟天换出来的那个玉雕,听说正是藏在赌场,如果因此炸毁,却是好事一件。” 段钤点头:“传令下去,全力寻找凌氏兄弟。” “是。” 欧阳墨又道:“淮王与青城郡主已在回京路上,殿下……” 段钤知道欧阳墨的意思,但要他对穆冰瑶动手…… “殿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青城郡主是一个可怕的对手,而且她一心向着淮王,殿下切勿为了不可能的幻想,自毁长城。” 段钤阴沉着脸:“本王知道,但现在要对付她和老七并不容易。” 欧阳墨点头:“我们不必自己动手。” 段钤看向欧阳墨,后者道:“这次李家中箭,各路产业连环发生问题,这明显是遭人设计,依老臣看就算不是全部,也一定有淮王与青城郡主的手笔。”欧阳墨老眸锐利:“这两人在一起实力无法估计,既然杀不了他们,那就必须分化他们。” 段钤急忙问道:“如何分化?” “永安郡主已经不可能,但这次拓拔珩带着北周两位公主来和亲,若能让其中一个嫁进淮王府……” 段钤眼神一凝:“永安郡主做不到,欧阳先生却觉得北周公主做得到?” 欧阳墨点头,他分析说:“能做到最好,做不到也能扰乱穆冰瑶,我们更要尽力促成这样的事;只要淮王后院不合,心高气傲的穆冰瑶就难与淮王同心。其次,北周与哈尔赤不同,土地大、铁骑骁勇,与我大秦一直似敌非敌。淮王若纳了北周公主,无论是王妃还是侧妃,皇上对淮王的忌惮一定大增,说不定还会因此收回黑豹骑,一如皇后的莫家军。” 段钤琢磨欧阳墨的话,深以为然。 欧阳墨进一步道:“现在殿下所有力量,应该放在打击太子势力上;我们失了梅青山和翟天,若太子也失去李家,王家军又因为王轻云而转移阵线,那我们就有与淮王一拚的本钱。” ***** 李家的灾难像雨后笋子,一颗一颗从土里爆出来;暗卫将李家现况一一呈报给了段锦。 因为铁矿、布庄、商行、赌场、爆竹厂相继出事,李家无法应付百姓挤兑,已开始向其他大户调钱;包含王家、白家,以及几个太子党人马,甚至隐世不出、只低调从商的四大世家之一萧家,李家都派人去接触。 只是叁十间钱庄的坑实在太深,加上其他产业的焦头烂额,估算必须准备四百万两才够度过这次危机。 李旭最后还是动用了二公主嫁妆,加上自己凑来的,已经有两百万两,但还欠缺两百万两;所以李家私下也拿出自家田产、庄子、铺子、宅子等地契共八十叁处,想抵押给权贵借钱。 王家上了太子的船,好处还没沾上,就要先借钱给人家;白家更倒霉,只因为嫡女嫁给了王家,所以两家意思意思,一共买了二十张地契,有田地有房宅有铺子等,帮了五十万两,其他太子党零零总总也帮了十户,有二十万两,萧家家主一点面子也不给,直接将人家扫地出门,所以还有五十叁张地契没人要,总共还欠一百叁十万两。 暗卫汇报,穆冰瑶在里间一听,让秋娘陪穆禛写字,她走到外间,问了句:“李家内部没有内讧?” 暗卫道:“自然是有,以李时的父亲那一支最激烈,他们指出李旭无法及时止血,遏止挤兑,证明他能力不足,不应该再继续担任家主;但他们也很聪明,要李旭处理完这次危机,才能卸下家主重担。” “所以这次拿出来的地契,都是李旭这一支的?” “是的。” 段锦看向穆冰瑶:“娘子有何高见?” 穆冰瑶想了想,对秋月道:“联络叶家兄弟,取我印信领出一百五十万两给叶家。”她看向段锦:“李旭走投无路,最后只能到当铺典当,能接受他五十几户地契的当铺不多,以他的傲气,慕君山庄和张家当铺他一定不愿去,那么京城最大的当铺,就只剩叶家的正鑫当铺。” 齐敬道:“王妃要帮李家?” 穆冰瑶道:“当然不是,李旭是聪明人,他不去慕君山庄和张家当铺,除了是仇人外,也因为他现在惹不起;但正鑫当铺是叶家的,他还不看在眼里。李旭是个商人,商人最仇视什么?就是比他更有钱的商人;他若发现正鑫有本事一口气收他五十叁张地契,他又岂会让正鑫扩张下去?等他拿到一百五十万两,本郡主相信,李旭会一把火烧了正鑫当铺。” “那岂不是害了叶家?”陆一凡疑惑道。 段锦刮了刮穆冰瑶的鼻子:“本王只知道瑶儿很会赚钱,原来瑶儿也很会坑钱。” 穆冰瑶给段锦一个调皮的目光,她起个头,段锦就知道她想怎么做,这种感觉真好。 “叶家被烧一家当铺没关系,本郡主可以从五十叁张地契里,让叶家挑叁张做补偿。”她转头看向秋月:“去请秋娘出来,她有事做了。” 秋娘出来,穆冰瑶笑问:“秋娘拍卖过物品没?” 秋娘摇头。 “你琢磨一下,不久京城有一场地契拍卖会就会在一品状元楼开拍,届时让你好好表现。” ***** 晚上穆禛睡了,段锦拉着穆冰瑶在客栈院中散步;时序已入秋,夜晚颇有凉意,段锦帮穆冰瑶拉好斗蓬,搂着她跃上屋顶。 月亮像一弯白色的微笑,细细弯弯的往上翘,段锦将穆冰瑶搂在自己胸前,双臂将她圈在怀里。 段锦皱眉:“瑶儿瘦了。” 穆冰瑶头靠着他的肩膀:“没有吧?应该是长高了。”今年春天秋月帮她做的衣服,袖子都不够长了。 “是吗?那这里有没有长大一点儿?”说完箍在她腰际的手,就想往她胸部攀去,被穆冰瑶一手打掉,又羞又臊:“段锦!这里是外头!” “好吧,那到了里面再摸……”的确,影卫都在不远处。 穆冰瑶脸颊像煮熟的虾子,伸手想摀段锦没遮拦的嘴,被他一手抓住,直放在唇上亲吻。 段锦重新搂着她,将脸贴着她的颊,语气心疼:“只是觉得和本王在一起,瑶儿太辛苦了。” *****这是快乐草的分隔线***** 段钤:小草,本王快没钱了! 瑶儿:联络叶家兄弟,取我印信领一百五十万两,把李家地契通通买下来…… 段钤:(╯°□°)╯︵ ┻━┻ #242本王喜欢一切瑶儿喜欢的 段锦继续道:“虽说当初你来找本王,就是不想成为预知梦里的失败者,这些经营擘划、鞍前马后都避免不了;但倘若本王再强一点,你就不用这么辛苦,还屡遭危险。” 本王还可以把你藏在淮王府,不让任何人觊觎。 穆冰瑶听着段锦的话,眼眶微微发热。 从上一世到现在,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别说上一世段钊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理所应当,有时甚至还嫌弃她做的不够好。 而这一世自己变强了,甚至有了灵力,别人要伤她并不容易;但也因为自己变强,成为别人更大的威胁,遇到的困难也更加凶险;但似乎所有人都认为穆冰瑶很强大,不但能自保,还能保护他人。 现在段锦竟然说如果他更强大,自己就不用这么辛苦…… 一种被珍惜、被重视的感觉涨得心口满满满满,以前所遇到的困难、委屈也几乎都在这一刻变得微不足道;这是一种被疼惜、被理解的抚慰,知道有人疼惜自己,这样的感觉十分陌生,却非常美好…… “瑶儿?”段锦俊眉一凝,担忧地打量穆冰瑶,以为她不舒服:“怎么了?” 穆冰瑶急忙摇头:“大妖孽,你知道吗?这世上,没有人像你对瑶儿这么好。” 段锦邪魅一笑,捏捏她的鼻子:“那是自然,你要知道,本王对小仙姑的好你叁辈子都还不完,所以本王很好心,让你慢慢还,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本王都会把你押在身边,让你不留遗憾。” 穆冰瑶“噗嗤”一声笑出来,虽然对段锦这种没脸式的情话已经习以为常,但每次他的话,总是让穆冰瑶更感谢老天爷;这一趟重生,老天给她最大的礼物,就是段锦。 “你对我好一世,我要还你叁世,你比瑶儿还会做生意。” 段锦皱眉:“这样说有道理,那这样吧!你还叁世之后,换本王还你叁世。” 穆冰瑶笑得更是开怀:“这还有完没完?” 段锦将她搂得紧紧:“没完,永远跟你没完。” 穆冰瑶突然静了下来,转头看着他:“段锦,我常莫名其妙带人回来,你真的不生气?” 段锦啄了一下她的唇:“你又不捡男人回来,本王在意什么?” “不觉得我不够尊重你?比如……认了禛儿?”她承认看到穆禛当下她母爱泛滥,没有做太多思考。 段锦正视着她,一双桃花眼在熠熠灿星下,闪着更慑人的光芒:“小仙姑,比起所有人,包含父皇,本王更看重你,更信任你,即使瑶儿当下是一时冲动,本王都相信瑶儿不会做伤害本王的事;认一个孩子算什么?更何况是一个这么有趣的孩子,本王喜欢一切瑶儿喜欢的。” 穆冰瑶又想哭了:“大妖孽,你可不可以别这么好?” 段锦一脸无奈,心想本王容易吗?本王那几个皇兄、你那表哥、还有无聊公子,就算把你娶回家也不敢完全放心。 所以不怕对小仙姑好,只怕对她不够好。 “捡几个人、认几个孩子算什么?本王养得起!”他警告看着她:“但小仙姑只能跟本王生孩子,离那个无聊公子远一点。” 穆冰瑶脸一红,搥他:“没正形,袁大哥没那个心思,你别老和他抬杠,他也帮了咱们很多忙。” 段锦冷哼一声:“男人心,海底针,谁知道他想什么?” 穆冰瑶嘴角直抽,段锦这话说的。 “你不是男人?” 段锦邪魅看着穆冰瑶,眸光危险:“本王是不是男人小仙姑不知道?”他在她耳边吹气:“回房证明一下?” “段锦!”穆冰瑶被他撩得浑身不对劲,整个人面红耳赤。 “不然你亲亲本王?” “这样叫亲?”大妖孽语气十分不满。 “本王得亲自示范一下,什么才叫亲。” 说完捏着美人下巴,低头,火热的舌头撬开怀里人的嘴唇和贝齿,长驱直入,与她缠绵缱绻…… 沁凉秋夜,渐渐升起一股暧昧暖流,两人都开始低喘:“看来真应该要回房了……” 但是── 两人同时一震,直冲而来的杀气,几乎让人毫无反应时间! 段锦搂住穆冰瑶,迅速翻下客栈屋顶,十多名暗卫与数十名黑衣人同时现身,双方都亮出武器,表情肃杀、怒目对峙。 杨桦与杨家兄弟也带着人出来,无言更现身站在段锦和穆冰瑶身前。 “瑶儿,你进屋去。” 穆冰瑶闪身进屋,秋月、秋娘已将穆禛抱来,陆一凡推来了云扬,连氏也把玉成父子带来,大家集中在一起。 云扬虽然不会说话,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但因为穆禛,敌对意识已经减少,眼睛直盯着外头,那是一种想撕裂入侵者的目光。 穆禛的眼睛,和云扬一模一样。 想欺负爹娘,该死! 他紧握匕首,看穆冰瑶:“爹,帮。”他想出去帮段锦。 云扬嘴里也发出野兽的低鸣,被绑住的双手不断挣扎。 穆冰瑶安抚他们两人:“先看看状况,真的需要一定让你们出去。” 门外刀光剑影,短兵交接的声音、吆喝与嘶嚎不绝于耳;穆禛爬下穆冰瑶的怀抱,跑到窗边,透过窗棂看外面状况;屋外近百人的厮杀,他的目光则完全胶在段锦身上。 夜幕阒黑,新月黯淡,段锦挺拔如松,猛如俊虎、快如猎豹;一手墨色软剑在他手中挽出魔幻剑花,随风而起带出一道道腥红血泉,而他依旧面如冠玉、身不染尘。 他像黑夜里的一团火,穆禛看得都痴了。 澎湃的浪潮在他胸口鼓动,忍不住大喊:“爹!强!” 屋外的段锦似乎听到了,嘴角得意勾起一笑,大声说:“禛儿,保护好你娘!” “是!”穆禛大喊。 这一声“是”喊得虎虎生风,脸色也涨得通红,手中匕首紧握,跑到穆冰瑶身边,拉着她的裙襬:“娘,虎、虎!” 穆冰瑶蹲下身,知道他的意思:“禛儿放心,狴犴已经出来了。”穆冰瑶已经感应到狴犴的气息,牠猫着身子,躲在黑暗中。 好像是要呼应穆冰瑶似的,一道贯彻云霄的虎啸划破天际,随之而来的就是一声声痛苦的哀嚎!穆禛大叫一声,又冲到窗口,果然就见到狴犴英勇的虎姿,那个厉害啊! 他很想冲出去和段锦与狴犴并肩作战,但却谨记段锦的话,留在屋里保护娘。 连氏看着,赞赏道:“禛儿耐得住性子,以后必成大器。” 秋娘眼眶泛热,对穆禛的际遇她的感受最深;记得第一次看到穆禛,他还是个浑身脏兮兮的小野人,被人用链子箍住手脚,只会低吼啮咬;但今天,他除了脸上几道淡痕,已经是个俊逸清秀的孩子,那脸上迸射的神采那么灵动,有稚子的天真,也有坚毅的韧性,他不只是个人,还是个未来有锦绣前程的人! 看到他,想到自己,他们何其有幸! 遇到了穆冰瑶,他们都能真正成为一个人。 突然,一道剑光往窗户刺来!穆禛大叫一声,灵敏退开;就在刺客破窗而入那一刻,照风照月已经拔剑上前,与之缠斗。 又跃进来一个人,穆禛护在穆冰瑶身前怒瞪着来人,所有人都往后退,云扬坐在轮椅上,被绑住的双手双脚不断挣扎,陆一凡看出他担心穆禛,所以大胆把他绳子解了。 “你别急,我帮你解。” 连氏也会武功,但她护在穆冰瑶身边寸步不离。 云扬一恢复自由,大吼一声,大小野人合体,一窜一掇、合作无间,刺客根本无暇分身来杀穆冰瑶,没两叁招,刺客就吃了云扬一掌,吐血给扔了出去! “喝!”大小野人还不忘击掌吆喝一声,让身后人哭笑不得。 连氏喷笑:“真是大小顽童。” 原本段锦还担心刺客闯入,但看到云扬出手护卫,一颗心放了下来。原本悬殊的人数,不到一刻钟,杀手已经锐减到与暗卫人数相当;再加上狴犴,刺客哪里还是对手? 云扬和穆禛简直就是屋里的两大杀器,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死一双;连照风照月都退到穆冰瑶身边,完全交给这两个人发挥。 云扬骨子里就是个武将,野了两年又蛰伏了这么多天,就算毫无记忆,但捍卫精神渐渐苏醒,穆冰瑶发觉云扬的眸光开始不同,那精湛湛的目芒,闪着睿智的光。 “陆大哥,云将军似乎不一样了。” 陆一凡点头:“嗯。”他高兴道:“或许是这一刻的打斗唤起了他深沉记忆,毕竟他是个武将,这对他的刺激,比一凡给他施针五天还管用!” 连氏也高兴道:“这么说那些刺客还来对了!” 外面很快被弭平,原本跨坐在云扬肩头上的穆禛,如羽箭冲出,直接奔到了段锦身上,“巴唧”一声,往段锦脸上就亲了上去。 段锦一愣,直瞪着这小子,见他还想伸舌头舔自己,忙抓住他,嘿嘿两声:“你亲一下就够了,剩下的交给你娘如何?” 穆禛很愿意和娘分享这张帅气的脸,用力点头:“娘、亲!” 穆冰瑶:…… #243左氏想扶正? 穆冰瑶脸上瞬间升腾一抹红云,她怒剜段锦一眼,轻咳两声,对穆禛说:“隔那么远,叫娘亲做什么?”说完还此地无银叁百两地和狴犴亲昵。 对穆冰瑶自动把穆禛“娘、亲!”中的停顿给忽略,段锦也不揭穿她,只是和所有人一起低头浅笑。 齐敬绑了叁个杀手过来:“殿下,留了叁个活口。” “带下去审。” 陆一凡突然表现得很积极:“殿下,一凡身为男人,却一直当个安静的美男子,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这审犯人的功夫,能不能留给一凡?” 穆禛那满脸的天真,此时现出疑惑的表情,连云扬都一脸瞧不起他的模样。 这时别说陆一凡,秋月首先受不了:“小少爷和云将军可别瞧不起陆大哥,本事人人不同,陆大哥的逼供也不是人人都受得了的。”说完一双美目瞪向那叁个刺客,满眼写着不怀好意。 段锦和穆冰瑶自然知道安静美男子的本事,杨氏兄弟更想见识医毒圣手的厉害。 段锦懒得理他们,挥挥手:“一凡,明天早上给本王结果。”说完又吩咐齐敬把外面弄干净,就拉小仙姑回屋,要那个没兑现的“娘、亲。” 穆禛巴到陆一凡身上,一双狗眼睛瞅着他闪闪发光,软得陆一凡无法招架。于是小野人快快乐乐的和陆一凡、杨氏兄弟审犯人去了。 云扬却彷佛累了,自己坐回轮椅,让秋月推回房休息。 这一夜,在客栈后院,陆一凡献宝似的,把细水长流、川流不息、麻木不仁、黄河之水天上来、相思几时歇……等都展示了一遍,看得穆禛啧啧称奇、咯咯怪笑;最后用了一个‘招蜂引蝶’,招了一堆蜜蜂、臭虫、螳螂、金龟子、瓢虫、蜈蚣……往杀手身上爬、鼻孔钻,终于在第二天,段锦得到了他要的答案。 “是永安王!是永安王要杀穆冰瑶!” 得知答案的锦瑶二人都不禁沉默。 穆冰瑶握着段锦的手:“永安王恐怕不会善罢罢休。” 段锦反握住她的手:“你放心,本王已有打算。” 穆冰瑶点头:“我只是不希望你不开心,毕竟他是你的启蒙恩师。” 段锦冷然道:“再大的恩情也在顾玉蝶毒我母妃时还清;他买凶杀你,本王也容他不得。” 一行人用完早膳,便整装出门。 昨晚的打斗,客栈掌柜小二都吓得半死不敢出来;现在他们一行人要走了,自然是高高兴兴的把人送走;昨晚简直鬼哭狼号,像神仙打架! 这一路,京城不断有消息传来,段锦和穆冰瑶也随时下指示,终于在北周宫宴前一天回到京城。 穆冰瑶带穆禛一回穆府,就听到正厅吵吵闹闹,她眉头一皱,让照风照月将狴犴先带回琼琚苑,自己牵着穆禛,进了正厅。 果然一进去,就看见叶氏和左氏站在堂下,堂上老夫人和穆晟都一脸为难;站着的叶氏低首敛眉,左氏则一脸得意,抬高下巴睥睨着叶氏,而老夫人左边坐着一名中年妇人,细眉凤目,颧骨突出,五官长相与左氏相似。 “这是怎么了?”穆冰瑶一出声,所有人都望了过来,发现是穆冰瑶,穆晟、老夫人和叶氏眉头一松,终于露出微笑;而左氏脸色一变,中年妇人放下茶杯。 “瑶儿,你回来了。” 所有人行了礼,张嬷嬷扶老夫人站起来,穆冰瑶扶起父亲和叶氏,见叶氏一脸无奈,心中了然。 左氏悄然走到中年妇人身边,一脸受欺负的模样。 穆冰瑶一双微凉眸子:“这位是?” “老妇东宫舍人左恪嫡妻年氏,也是娇娇的母亲。” 左氏偷偷拉母亲衣袖,心里恨极! 这穆冰瑶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在这重要关头回来!让她成为正妻的机会增添变量。 “郡主,这里长辈议事,您可以先去休息。” 穆冰瑶笑:“穆府有什么事是本郡主不能听的?”她把穆禛抱到自己膝上。 “本夫人与穆府长辈讨论扶正娇娇之事,不劳郡主费神。” 穆冰瑶看向穆晟:“父亲,您要扶正左氏?女儿怎么不知?本郡主不同意。” “荒谬!”左夫人怒斥,趾高气昂看向穆晟和老夫人。 “老夫人,穆府的家教竟是如此?长辈议事,晚辈掺和什么?就算贵为郡主,也是穆府晚辈。本夫人听闻郡主对穆大人后院指手画脚,果然如此,说出去真让人笑话!” “让一个小小舍人之妻在本郡主面前撒野才是笑话!我穆冰瑶管不了穆府后院,倒要你这个外人来管?照风,给本郡主赏她两嘴巴子!” 照风像一阵风掠到年氏面前,“啪啪”两道清脆的耳光,搧得年氏都懵了! “娘!”左氏尖叫一声,忙去扶年氏。 年氏抚着火辣的脸颊,愤怒道:“穆大人,这是穆家晚辈对长辈的态度?” 穆晟面目冷然:“先有国,才有家;瑶儿是皇上亲封的青城郡主,她要处罚谁,不用问过老夫。” 老夫人也彷佛解了气,金杖一蹬:“左夫人,你女儿只是我穆府的妾,我穆家女儿也轮不到你来教。” 年氏怒极,但为了女儿只能暂时忍下。 “好,老夫人、郡主,我们言归正传。我家娇娇蕙质兰心、知书达礼,难道不够格当穆府正妻?丞相大人居庙堂高位,让一个商人之女名不正言不顺的掌家,这成何体统?” 她一脸趾高气昂:“老夫人,穆府没有主母,穆大人迟早要续弦;而且听说穆大人本就有意抬妾为妻,我家娇娇出自官家、一身闺仪不是寻常商女可比,还是太子所赐,难道会输一个低贱的商人之女?” “好好一个官家千金,被一个商户女压一头,娇娇在穆府一定受委屈──” “既然觉得受委屈,那左夫人带回去可好?” 年氏瞪大眼,左氏脸色更是一白,整个人依在婢女怀里,泪眼瞅向穆晟,穆晟又看向叶氏,叶氏撇开脸,表情冷然,穆晟突然一阵心惊,有些不安。 穆冰瑶道:“左氏,你是不是忘了本郡主之前说的话了?” “我、我……” “左夫人,你想谈家教,本郡主就和你谈。左氏蕙质兰心?她若蕙质兰心,怎么会趁父亲不在,半夜去闹贵妾的房,拿别的男人身份压她?知书达礼?左氏若知书达礼,难道不明白她进了穆府就是穆府的人,拿太子来压我穆家,这是怎么?比本郡主还像个皇家人。她要和叶氏比?怎么比?论年纪,她小叶氏两岁;论地位,叶氏是贵妾她是侍妾;论先后,叶氏还早她两个月进府,更受父亲与祖母器重掌理后院,她还懂不懂尊卑?开口闭口太子殿下,本郡主倒要请教皇上,国事是不是不够太子关心,让他管到官员后院来?当然本郡主也想问问左氏,你心里摆着的,是我穆府,还是太子府?” 年氏脸色一白,踉跄两步,而左氏直接跌坐在地上,一脸快昏厥的模样。 年氏怒瞪穆冰瑶,左氏本来就是太子赏来的,大家心知肚明;但她直接把台面下的事掀出来,不但让穆晟膈应左娇娇,要闹到皇上那里去,恐怕太子也要招罪,那她家官人还有好果子吃? 年氏恨穆冰瑶恨得肝都疼了。 穆晟瞇向左娇娇,老狐狸心里自然有一把尺。 左氏知道穆晟生气了,忙跪爬到他身边:“老爷,妾身那日是遭到邱氏窜掇,没有要去膈应叶姐姐的意思。真的!还有,妾身的心是在穆府,妾身是老爷的人,心自然也是向着穆府。” 说完左氏身子一歪,往丫头身上倒去。 “娇娇!”年氏奔过去,将昏厥的左氏搂在怀里,哭了起来:“我可怜的女儿啊!怎么这么命苦,本来以为嫁来穆府是享福的,怎知道这般可怜,丈夫不疼、婆母不爱……,穆府欺负人啊!” “虎、老虎!” 突然一个童稚的声音响起, 左氏尖叫跳了起来:“老虎?老虎在哪──”这一跳,头上许多珠钗掉了下来,散落一地。 左氏见哪有老虎?所有人都一脸木然看着她,而她一身狼狈,羞红得无地自容。 照风笑道:“禛儿少爷想狴犴?等等带你去看牠。” 照月更讽刺:“禛儿少爷也能当神医,一句话就把人救醒了。” 穆晟和老夫人脸色更沉了。 左氏忙跪下来:“老爷、老夫人,娇娇错了,娇娇不该装晕,但娇娇是真的不舒服……”左氏低声呜咽,抽气声听起来十分可怜。 穆冰瑶此时道:“妄想当穆府主母,自然病得不轻。我穆家是积善之家,祖母更仁慈宽厚,再怎么不堪还是愿意医治的,老管家,赶紧去请大夫来。” 小草懒得用分隔线: 陆一凡(带了一盒宝贝):王妃,让本安静的美男子来! #244叶氏扶正 老管家憋到快笑岔气,忙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这么好笑的事,当然是赶快出去告诉所有人,让大家一起内伤! 堂上老夫人也憋得很辛苦,直拿手绢拭眼睛,唉!瑶儿一回来她就开心。 穆冰瑶继续道:“左夫人放心,只是一个小小的妄想症,很快就会治好。当然,你以前没教好的事,我穆府也会好好教。” “你!” “左夫人更不用担心,左氏是太子送来的重要侍妾,穆家断不会随便以不顺父母、善妒、恶疾、无子、多言这些七出理由随意把左氏休弃或发卖,一口饭穆府还是给的起的。” 七出都犯了五个,左氏还没被赶出去,穆府真仁慈。 左氏这次真的一软,整个人昏了过去! “娇娇!” 穆冰瑶摇头:“啧啧啧,真是红颜薄命……” 年氏出气多、入气少,也几乎快被气晕。 看着左氏被抬了下去,年氏气得转身想走,谁知道这时候一个小家伙窜到她面前,递给她一杯茶。 年氏看向穆禛,这孩子一脸稚气,虽然长相清秀,但浑身野气,冷哼一声:“哪里来的野孩子?” 还没等穆冰瑶变脸,照风就叱道:“竟敢说淮王殿下与青城郡主认的义子是野孩子!” 年氏踉跄一步,这又是什么鬼! 谁知道淮王和穆冰瑶还没大婚就认义子?正不知道怎么下台,穆禛又把杯子往她伸去,粗里粗气地道:“喝!” 年氏和所有人都吓一跳,想不到这孩子竟然只叫她喝茶了事;年氏忙接过茶杯,对穆禛一揖:“愚妇有眼不识泰山,公子龙章凤姿,竟没看出来,请公子别见怪。”说完,仰头一口气将茶喝光,便匆匆离开。 年氏走前,没见到穆禛眸中一抹得逞的光。 穆冰瑶当然知道穆禛动了手脚,他这两天从陆一凡那里拿了些宝贝。 知道陆一凡不会给致命的东西,穆冰瑶也由得他去。 不再管年氏母女,穆冰瑶把穆禛介绍给老夫人和穆晟、叶氏。 “禛儿,给外公和太婆行礼。” 穆禛认真跪下,可爱恭敬地行大礼:“外公、太婆,我,穆禛。” “这是叶姨婆。” 穆禛也要对叶氏下跪,但叶氏直接拉住他的手:“妾身不敢让禛儿少爷行礼,妾身见过少爷。” 穆冰瑶简单把认养穆禛的事说了一遍,穆晟直接将身上玉佩拿下来,送给穆禛当见面礼;而老夫人听到这孩子竟被母狼养大,整颗心软得不要不要的,眼眶都红了,赏了穆禛好多礼物,又将桌上的点心都放到他手里,让穆禛大方送老夫人一脸口水,都忘了狴犴还在等他。 气氛和乐融融,叶氏突然对众人道:“老夫人、老爷、郡主,你们聊,妾身先告退。”说完就带着桂儿走出厅堂。 穆冰瑶看着叶氏背影,对穆晟道:“父亲,您打算怎么处理?” 穆晟低头沉默,他心里是喜欢叶氏的,但又怕得罪太子,毕竟穆冰瑶已经送走了邱氏,若连左氏的面子都不给,他怕和太子直接撕破脸。 老夫人也是担忧这个,她叹了口气:“委屈芙蓉了。” “祖母、父亲,如果知道叶氏是个好的,也知道委屈人家,为什么还要继续让她委屈?她的出身真的这么重要?商人之女又如何?人家也是正当人家,更别说叶氏才是真正‘蕙质兰心、知书达礼’。再说,嫁进穆家就是穆家的人,是商人之女还是东宫舍人之女,有差别吗?” “瑶儿,你明知道为父忌惮什么?” 穆冰瑶淡笑:“忌惮太子?他现在为了李家忙得不可开交,哪有时间管左氏的事?更何况他不满又如何?难道父亲抬哪个妾为妻,他段钊还要置喙?别忘了他将来也是父亲的女婿,干预岳父后院,说出去能听吗?” 穆冰瑶突然正色道:“父亲,原谅女儿直言。叶氏是个怎样的女子,相信父亲明白;今日左氏带着左夫人这一闹,父亲的态度已经让叶氏伤心了,如果不想让叶氏寒心,父亲就不能再这么叁心二意。” 此时管家上来,手上拿了一摞账簿和钥匙:“老爷,老夫人、郡主。” 穆晟心里一个咯噔:“这是做什么?” 老管家道:“方才叶姨娘将老奴叫去,把府里账簿和钥匙都交了出来,让老奴告诉老爷老夫人,说她愧对老爷老夫人交代的责任,还造成后院不宁,所以交出中馈大权,等老爷续弦,名正言顺交给嫡妻。” 听到老管家的报告,穆晟陡然站了起来。 他突然一阵恐慌,心口闷痛得厉害。 “叶氏刚烈,自然受不起这样的侮辱;父亲,你以前不会看女人,现在还一样吗?” 穆晟被穆冰瑶的话一激,夺过老管家手中的东西,大步走了出去。 “瑶儿,不如祖母直接作主,将叶氏升为嫡妻?” 穆冰瑶摇头道:“将叶氏抬为嫡妻,必须让父亲去做,这样叶氏的心才会真的放在父亲身上。” ***** 晚上琼琚苑可热闹了,除了一只猞猁翼龙,现在又多了一头猛虎狴犴,这两只猫科亲戚一见面,本来翼龙大爷要炸毛,去青城没带牠已经够懊恼了,回来又多一只争宠的,还是一头虎大爷,翼龙都要委屈成小媳妇儿! 还好穆冰瑶解释得快:翼龙是她穆冰瑶的兽宠,狴犴则是儿子穆禛的。这话一出,翼龙大爷没事了,收回闺怨眼神,和老虎大哥互相舔毛,滚成一团。 穆禛第一次看到翼龙,也特别喜欢,立刻加入两只神兽,叁只滚在了一起。 穆冰瑶把两头神兽都交给穆禛照顾,穆禛高兴地接受了。 李嬷嬷少爷长、少爷短的,得知他的遭遇后,又哭得淅哩哗啦,穆禛愈来愈能感知人的情绪,直跳到她怀里给她擦眼泪。 “有娘,不哭,好,禛儿。” 稚嫩青涩的颠叁倒四,却把李嬷嬷的心化得跟水一样,立刻到库房找出好几匹布料,要给穆禛做衣服。 照夜从一品状元楼回来,秋月见到她,两人直抱着哭;穆冰瑶有鉴于琼琚苑多了这么多人,问了照夜想法,最后将照夜安排给穆禛,让她照料穆禛起居,照夜高兴的应了。 比起学经营,她更喜欢待在主子身边。 与照夜一起来的还有温如仪,穆冰瑶将秋娘介绍给她,两人都是可怜人,也是聪明人,知道在穆冰瑶身边做事必须同心,玩小心思是自毁前程。 温如仪向穆冰瑶报告了这几天京城的状况,穆冰瑶则把后面要做的事交办给温如仪和秋娘,等温如仪偕秋娘一起回一品状元楼,时辰也已经过了戌时。 穆禛入睡后,影叁来报,说穆晟进入海棠轩就没再出来;左氏醒来,气到在房里发脾气,派丫头去海棠轩找穆晟;穆晟直接告诉丫头,他明日会宣布叶氏晋为嫡妻,要左氏明日早一点来给嫡妻请安;丫头回去报告,左氏又昏了一次,现在已经醒来,但人呆楞着卧在床上。 穆冰瑶听完让影叁退下,叶氏以退为进,果然让穆晟下定决心。 叶氏成为穆府主母,让叶家与穆家关系更亲厚,太子或许就知道穆晟已经不在他掌控之中,恐怕李家设计叶家的计划就会提前。 ***** 永安王府。 永安王的书房桌案上,摆放着一堆药瓶、书信和证据,顾况眸子充斥着血丝。 “不、不可能!”永安王额头青筋浮动,拳头紧攥。 他不相信他眼中乖巧的女儿会做这种事,与太子合谋设计毒害杨德妃,诱段锦回京;以及密联北周叁皇子拓拔珩,以掌握段锦机密诱杀穆冰瑶。 “师傅,本王知道你疼爱女儿,但现在证据摊在你面前,你还不信?” 永安王抬头:“殿下!” 段锦往前走两步:“师傅,本王称您一声师傅,但您是不是就忘了本王姓段;而您,是我大秦段氏的臣子?” 永安王立刻袍子一掀跪下:“臣不敢!” “不敢?”段锦半瞇的桃花眼闪着妖异的光,更带着嗜血冷凝:“那么百名杀手是怎么回事?” “臣……臣……”顾况恨道:“她逼玉蝶进兽笼,让老虎咬她!” “永安王,你要护短到几时?本王不相信你查不到事情的始末!让人进兽笼的好主意是谁想的,若不是瑶儿赌赢,现在死在兽笼里的就是本王王妃,然后逼顾玉蝶进兽笼的,就会是本王。” “殿下!” “而本王一定会更加凶残,让老虎当场咬死她!”顾况大声,段锦比他更大声! 顾况一窒,书房空气彷佛都被抽空。 段锦道:“你也不用心生怨怼,父皇母妃早知道顾玉蝶做的事,要不是看在你当年救了父皇、并且是本王的启蒙恩师,顾玉蝶根本活不过及笄之礼。” 永安王内心狂跳,想不到这件事皇帝也知道;难怪当初他给玉蝶请婚,皇帝和杨德妃都…… 顾况一下子没了底气。 段锦继续说:“本王一再给她机会,早在母妃中毒这件事上,本王已经算还了师傅当年恩情;但她联合曲清莲,以本王为要挟,与北周皇子合作,诱骗瑶儿想置她于死地,本王断无法再忍。”他看向永安王:“顾玉蝶做的是灭族的祸事,但本王给师傅最后两个选择。第一,您解甲归田,从此不问朝堂事;第二,若不愿意,本王为了保护自己妻子,明日这些证据,本王便移交大理寺,直接状告永安王府。” 顾况睁大眼,震慑地看着段锦。 “师傅,知道你爱女情深,但别忘了,你还有顾府一大家子,以及两个稚子。” #245涟漪爱上了赵王? 永安王第二日就上书,交出印信和虎符。 皇帝意思意思慰留一下,便从善如流同意了;顾况心里淌了冷汗,也意识到皇帝这些年对他或许也不满已久,终于死心回府,收拾细软,黯然回乡。 同一时间,李旭在太子段钊府邸,两人这几天焦头烂额,尤其是李旭。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走到这个地步;内有宗亲逼迫、外有百姓挤兑,草木皆兵,苦不堪言。 为了敉平这些事,李旭几乎花掉了所有积攒,让段钊从中斡旋,或找人顶替、或粉饰收买,才没有让李父和他再受牢狱之苦;但钱庄挤兑一直没有改善,七州叁十家钱庄每天需要的银两如流水,人潮天天到钱庄吵着领钱,李旭已经找钱找到快崩溃。 段钊也是一脸黑成了锅底,为了帮李旭,他也白了好几根头发,甚至自己也拿出近百万两,动用所有人脉,来处理城外爆竹厂的意外。 两人看着桌案上的账簿,脸色一直是铁青的;外面谣言怎么都遏止不了,钱庄的挤兑一直没法减缓,还有人唆众聚集在李氏商行前丢石头、臭鸡蛋、烂叶梗什么的,并扯着喉咙谩骂,让李家的声势直坠谷底。 挤兑造成的钱坑比想象中大,原本预计四百万两白银能解决,现在必须追加到五百万两,现在算算,还有五十叁张地契没有人吸收帮忙,他还需要一百五十万两的现银。张家是张开双手说愿意协助,但李旭不相信他们,知道一旦将产业典押给了张家,那就是肉包子打狗,以后他一张地契也要不回来。 京城除了张家,只剩下慕君山庄有这个财力一口气拿出一百五十万两白银,但李旭绝不会找袁清砚,因为他认为李家这次出事,就是袁清砚和段锦、穆冰瑶搞的鬼,只是他没有证据。 段钊浑身也笼罩着阴霾,对穆冰瑶一心向着老七,他早妒火中烧,若现在连袁清砚都帮了老七,对他绝对是大威胁。 而且他隐隐觉得,母后与袁清砚似乎有所牵连;母后经常有意无意会在他面前提起袁清砚,还要他与袁清砚交好;但奇怪的是,袁清砚对自己的敌意非常明显…… 段钊一边想,一边翻阅户部送来的资料,抽出其中一张递给李旭:“你瞧瞧,京城这一家正鑫当铺你听过吗?他的财力竟如此惊人,说不定可以一口气拿出一百五十万两。” 李旭一看,眸光微缩:“正鑫当铺?叶家的。” “叶家?” 李旭点头:“叶家是京城里的纯商户,家主叫叶庆麟,嫡妻生了二男二女,嫡长子叶家驹、二公子叶家骏在商界的风评不俗;大女儿嫁给一个五品官,二女儿……二女儿就是穆晟府里的贵妾叶氏。” 太子抬眉看向李旭:“是这个叶家?穆冰莹说,穆冰瑶和这位叶氏十分投缘。” “是吗?”李旭眸光闪过锐意。 太子点头:“本太子送了两个侍妾给穆晟,结果这两个女人去找叶氏麻烦,其中一个邱氏被穆冰瑶剁了手指,给扔回太子府,另一个左舍人之女,倒是还留在穆府。” 说曹操曹操就到,太子府长史在书房门外道:“启禀太子殿下,左恪左大人求见。” 左恪一进来,就满脸怒容,还有一脸欲言又止的委屈样。 “发生什么事了?” 左恪把妻子今天在穆府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段钊听完也沉下脸,如果穆晟对那叶氏十分疼爱,想将叶氏扶正…… 李旭看着手上户部给的正鑫当铺资料,淡淡道:“殿下,若穆晟那老狐狸抬叶氏为正妻,对殿下大业可是大大不利。” 两人对视一眼,毁了叶家,瞬间达到共识。 第二天,李旭果然找上了正鑫当铺,正鑫当铺面对这么大笔的典当,掌柜煞有介事的去请了叶家大少出面。 叶家驹亲自到当铺和李旭谈。 叶大少接家业也好几年,自然不是商场上的小白兔,尤其穆冰瑶已经交代过,所以叶家驹对李旭相当小心翼翼。 他的严谨,反而让李旭放心,毕竟五十叁张的地契价值一百五十万两,那可是一生难得遇上一回的大生意! 双方银货两讫,一百五十万两交给李旭,叶大少也立刻将李家五十叁张地契和典当券契,秘密送到了穆冰瑶手中,然后交代当铺掌柜,将当铺里的重要物品和银两,全部转移到别的地方。 穆冰瑶收到地契后,让秋月收好,便与穆晟、穆冰莹同赴皇宫,参加北周使团的接风宴。 穆冰莹一早心情就很恶劣,王氏才被休弃多久,父亲就要抬叶氏为嫡妻,这样外面的人要怎么看她? 要不是她还顶着未来太子妃(?)名号,让她在世家间还有人奉承,否则她都不敢出门了。 一行人终于来到鹿鸣殿。他们一到,宾客已经来了八成;穆冰瑶因为是郡主,位置比较靠前;而穆冰莹则是与穆晟坐在重臣列位,这让穆冰莹觉得她又矮了穆冰瑶一截。 直到看见威远侯府的人到了,她才整个人明亮起来;忙走过去请安,只是白氏与王轻云对她不咸不淡,让她很尴尬。 “舅母,我娘还好吗?” 白氏看着穆冰莹,已经很难维持和善面孔;她的一双儿女,一生不能求得所爱,都是拜眼前这个女人和她母亲所赐。 白氏冷着脸:“妹妹好不好,穆大小姐去看她不就知道了?” “我……”穆冰莹眼神闪烁,窘然低下头,紧紧绞着手绢:“这几天莹儿比较忙,过几天就去看娘……更何况有舅母在,莹儿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白氏觉得心冷,她都替王氏不值,根本是养了一只白眼狼。 王家对她的疏离,穆冰莹不是没感觉,但她必须巴着王家,将来嫁给太子才有底气,穆冰莹去握王轻云的手:“表姊,明天莹儿找表姐出来喝茶?” 王轻云悄悄收回手:“不是没空吗?表姊就不耽误表妹了。” 穆冰莹碰了一鼻子灰,闷闷的回到自己坐位。 皇室陆续有人到了,九公主看见穆冰瑶和楚玉歆,高兴过去打招呼,几人再一起到大公主处,和大公主说话。 李旭偕同二公主出席,最近李家的事在风口浪尖,但这样的场合,李旭和段宜秋也不好不出席。 段钤来了,身边跟着一个许久不见的人,涟漪公主。 涟漪仍一身明艳红衣,她一来就四处张望,直到看见穆冰瑶,忙走上去抓住她的手:“穆冰瑶,本公主有事找你。” 楚玉歆摇头:“涟漪公主半路拦截人的兴趣,一如以往啊!” 涟漪也不管楚玉歆的调侃,问穆冰瑶:“这次北周派了两个公主来和亲,你说,她们会意属谁?” 穆冰瑶此时才知道涟漪公主担心什么,她耸耸肩:“不知道,本郡主又没见过那两位公主。” 涟漪颇有深意地看着她,用只有穆冰瑶听得到的音量道:“你没见过北周公主,却见过拓拔珩?” 穆冰瑶一惊,她见过拓拔珩的事她竟然知道?但一下子就想通了。 翟天是段钤的人,她和拓拔珩、顾玉蝶的对赌,段钤一定知道了;可能段钤与幕僚讨论时,被涟漪听了去。 穆冰瑶将涟漪带到人较少的地方:“看来涟漪对赵王府上下,打点得不错。” 涟漪脸一红,也不管穆冰瑶是不是揶揄她,马上道:“这两个公主不会想进赵王府吧?” 穆冰瑶开启灵力检视涟漪,竟从涟漪身上闻到了合欢花的气息。 她试探地问:“公主……心悦赵王?” 涟漪一愣,双颊更是绯霞晕染,还带着以往没有的叁分娇羞。就算是以前她将目标锁在段锦身上,也没见她这般模样。 果然,她听涟漪说:“穆冰瑶,本公主后悔了;本公主不想让王轻云当王妃,我要自己当赵王妃,赵王是本公主的。” 以前她同意以侧妃嫁进赵王府,是为了皇家子嗣的血脉,所以段钤去争取王轻云,她无可厚非;但现在她爱上赵王,以她的个性,自然不愿王轻云进赵王府。 “不止王轻云,北周公主也不行!” 穆冰瑶悄悄替段钤默哀。 时辰已到,国宴快要开始。 #246拓拔珍请婚 一落座,就看见段锦和袁清砚又斗上了。 只见段锦显摆儿子:“我家禛儿现在除了会叫爹娘之外,还学了‘叔叔’两字,下次让他跟国师见礼。” “听说禛儿第一眼见殿下是咬上了嘴?禛儿第一眼见本公子,却是亲了好几口,本公子怪想念的。” 段锦的笑瞬间僵住,又道:“叔叔就是叔叔,越不过爹去。” 穆冰瑶一脸无奈,决定关闭灵力,听了闹心! 谁知这时袁清砚突然小声道:“拓拔珍对你似乎志在必得。” 段锦一楞,袁清砚已经转身和其他臣子说话。 随着几声唱喏,皇帝带着皇后与众嫔妃来了。 接着,殿外太监尖锐的声音又响起,拓拔珩带着两位公主和北周使臣进殿。 “北周拓拔珩见过大秦皇帝。” “北周拓拔珍(拓拔璎)见过大秦皇帝。” 拓拔珩刀削立体的五官、斜飞入鬓的浓眉、犀利闪烁的鹰眼,高大威猛的身形以及龙行虎步的英姿,刹时就夺了殿内所有女子的目光。 而五公主拓拔珍、六公主拓拔璎一身北周华服,头上银冠华丽,其中走得比较前面的女子估计是五公主拓拔珍;她头顶冠帽用了很多红珊瑚、水晶与玛瑙;成串的彩色珠子做成的额穗在她一边婀娜步行,一边晃动闪亮,更别说两边的垂穗子是以银质蝴蝶搭配红珊瑚珠,走动时也发出银片与宝珠相碰撞的清脆声音。 至于六公主拓拔璎,她五官娴静柔美,听说她的母妃是北周着名美人;她一身湖绿色华服,与穆冰瑶身上的衣服颜色相似,头上银质底座,围箍中间嵌了数个鎏金花座,镶着珊瑚、松石珠,两侧镂花银饰连接流穗,虽然华贵炫丽,却又淡雅清新。 许多大臣与贵族都觉得皇子真是命好!不知是哪两个有福的,可以得到这两个美人。 拓拔珩剑眉鹰眼,挺如劲松的身躯潇洒入座,许多贵女眼睛都不自觉随了他转;连皇帝新得的美人琉璃,都盯着他瞧。 皇帝封琉璃为璃贵嫔,离妃位就只差一步之遥。 五公主拓拔珍在皇子中逡巡,然后她看到淮王段锦,眼睛一亮,那赤裸的目光,别说穆冰瑶,殿上的人都看得出来。 穆冰瑶将视线移向拓拔珩,对方一副无辜样;对自己妹妹这么明目张胆的对段锦表示兴趣,他也很无奈。 于是有些人又偷偷将目光移到穆冰瑶身上;淮王如何宠爱青城郡主,大概全大秦无人不知,现在又来了一个艳冶无双的大美人,唉!长的好就是有这种艳福。 而且拓拔珍还是北周嫡公主,不是之前顾玉蝶那个异姓王之女可以比的。 酒过几巡,歌舞几轮后,拓拔珩对大公主举杯:“大皇嫂,许久不见,大皇嫂可好?” 大公主举杯:“多谢叁皇子挂心,本公主一切都好。” 大公主以本公主自称,就是在告诉北周,她如今的身份,是大秦的公主,不再是北周的大皇子妃了。 拓拔珍此时出声道:“听说大皇嫂有自己的公主府,不知能不能去找大皇嫂玩儿?” 大公主不喜欢拓拔珍,她自诩北周皇后所出,骄纵蛮横,以前可没多敬重她,如今亲热起来,是因为段锦的关系。 拓拔珍当然做过调查,大秦公主中,除了六公主段嫣,大公主与段锦关系最好。 “大公主府乏善可陈,没什么好玩的,但京城名胜美景不少,五公主和六公主可以多逛逛。”这是明晃晃的拒绝了。 拓拔珍眸中浮上一层愠怒,但马上压了下来。 为了避免尴尬,拓拔珩切入正题。 “大秦皇上,我北周位处神州大陆极北之地,腹地虽大,但终年气候严寒,导致土地贫瘠,草木难生;今年又碰到十年难见的大旱,导致北周百姓粮食短缺严重,朝不保夕。父皇为此常殚精竭虑,寝食难安;所以特派本皇子到富庶的大秦求粮,还望皇上慷慨解囊,助我北周度过难关,北周将对大秦感激不尽。” 拓拔珩一段话说下来不卑不亢,展现的气度既不低下求人,也没有大国的傲慢,倒是让大秦君臣有了好印象。 拓拔珩聪明,他想娶个皇子妃回去,自然要让大秦喜欢他。 北周的来意皇帝当然晓得,但以前北周动不动就侵犯大秦边境,让大秦边疆将领和百姓不胜其扰;最近又有暹逻借求粮使计,让他戒心顿然加重,不想轻易松口。 他看向拓拔珩,冷冷道:“大秦得天庇佑,给了丰饶沃土,并且风调雨顺,所以能年年丰收;但这粮米也是我大秦百姓辛辛苦苦种植得来,是血汗与劳动的结晶;若没有相对给予百姓福利,朕就将稻粮予人,实在愧对大秦辛苦耕作的农民。” 无非就是要扒北周一层皮,拓拔珩心里嘀咕。 他拱手道:“我北周边疆多是剽悍的部落首领,有些一时饿极了,来不及等待朝廷补粮,就跨界牧马,实在非我北周朝廷所愿,还望大秦皇帝明察。此番拓拔珩带着两个妹妹来求粮,就是带着极大诚意而来。” 他指着两位公主:“五公主拓拔珍是我北周皇后嫡出公主,六公主拓拔璎为我父皇最喜欢的宠妃赵姬所出,都是我北周捧在手心、细心呵护的高贵公主,论貌论才,在北周也是数一数二;父皇愿以两位公主和亲大秦,与大秦缔结秦晋之好。” 拓拔珩又说:“当然,大秦女子才德冠天下,当初大皇嫂嫁予我大皇兄,北周上下对大皇嫂无不称赞,只可惜大皇兄福薄,战死他乡,无法与大皇嫂恩爱白头;今拓拔珩不敏,也想求一位大秦窈窕淑女,成为本皇子的皇子妃,让大秦与北周缔结盟约,更加牢固。” 殿中响起讨论声,许多大臣这才明白,今天是北周使臣的接风宴,也是一场相亲宴。 拓拔珍知道很多人都在看她,眼中的惊艳让她暗自得意,只有段锦,那个全场最张扬貌美的皇子,却恍若未见,让她有些着急。 为了见段锦,今天她十分用心打扮,可是他那双邪魅蛊惑的桃花眼,竟完全不看她。 难道是因为传闻中那个,他十分宠爱的准淮王妃穆冰瑶? 拓拔珍看向对面,四处寻找,想看出哪一个是穆冰瑶? 这一看真不得了!虽知道大秦美女如云,但以她对自己的自信,倒不怎么把大秦女人当一回事;然而现下望过去,随便抓一个都是倾国倾城。 乔若兰、王轻云、楚玉歆、穆冰莹……都是桃李争妍,各有风姿;然后她将目光放在一个娴静清婉的女子身上。 她穿着和拓拔璎差不多颜色的衣服,只是看起来更加精致,从她这个方向看去,湖绿色的缎面闪着粼粼流光,就像一名美人站在翠湖波面上,遗世独立。 她在公主席位之后,又高于其他大臣家眷。 拓拔珍一凛,青城郡主! 她就是青城郡主,今年大秦的第一红妆,淮王段锦的准王妃。 好啊!就是她,藏得可真深。 穆冰瑶感受到一道炽热视线胶在她身上,明显带着敌意,她知道那是拓拔珍,她竟然能从众人中看出自己是谁。 九公主低头跟说:“瑶儿,拓拔珍一直看你……” “随她去,她不惹我便好。” 皇后和杨德妃也都看到拓拔珍的目光。皇后一脸深思,而杨德妃则内心狂跳,若拓拔珍看上老七,这对老七的帮助可不一般啊! 张贤妃和刘淑妃,太子、赵王、燕王也各自肚肠,心想老七还真是桃花满天,人家北周嫡公主一眼就看上他。 皇帝心里也明镜似的,但他很头疼;穆冰瑶是个好用的儿媳妇,还是大秦凤星;若他同意把拓拔珍许给段锦,他有预感,这个儿媳妇会跟他翻脸。 而且李家倾颓之势已现…… 袁清砚低头喝酒,微垂的眼帘遮住他的眸子。 皇帝轻咳两声:“叁皇子龙章凤姿,五公主与六公主更是天仙美人、尊贵不凡,朕的儿女虽各有优点,众臣子家的千金也多有德艺双馨的美人;要结两姓之好,还是相处过后再决定。五日后便是我大秦献宝船会,这期间叁皇子与两位公主也可与我大秦这些才俊姑娘多接触,再来讨论和亲事宜。” 拓拔珩正要回答,拓拔珍就站起来:“启禀大秦皇上,您的提议自然甚好,但请允拓拔珍大胆说一句,本公主已有心仪皇子,那就是淮王段锦。” #247一心一意的一 拓拔珍的话引起全场哗然! 很多人都把同情的目光瞥向穆冰瑶;她虽然惊才滟滟,但怎么一个赐婚这么命运多舛? 场中射向拓拔珍的视线也很多,惊讶的不以为然的佩服的都有,但大多是饶富兴味地看着她,心想又来一个不怕死的要挑战穆冰瑶了。 许多皇族勋贵又想开赌盘,这次应该很刺激,因为拓拔珍不是一般女子,她可是北周嫡出公主,得到她,可谓如虎添翼,这绝对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当初在永安王府求娶穆冰瑶的家族,心里也开始蠢蠢欲动;果然永远保持希望,老天爷就不会亏待你;看吧,希望又出现了。 段钤揶揄段锦:“老七真是好福气,美人一个个为你倾倒。” 袁清砚也低语:“禛儿会喊爹了,挺好。” 段锦目眦欲裂。 杨德妃心脏跳得厉害,又担忧地看向段锦;这孩子一心挂在穆冰瑶身上,以他的硬脾气,可能会当场拒绝。 她让玉莲去找段嫣,玉莲一愣,还是乖乖去了;她低头对段嫣说了几句话,段嫣一震,表情不以为然,不愿当这个说客。 穆冰瑶一如在永安王府,这里有皇帝有穆晟,她一句话都不会开口。 但方才玉莲对段嫣说的话她听到了,在这个殿中,没有她听不到的耳语。 (让老七不要拒绝五公主,瑶儿本宫会负责劝说。) 劝说? 穆冰瑶觉得自己做了这么多,杨德妃还是觉得她可以被取代…… 皇帝抚须:“五公主,淮王已赐有正妃,明年一月即将大婚。” 拓拔珍扬眉:“本公主知道,毕竟青城郡主声名远播,这一路听得不少。不过还没大婚不是?” 此时段锦道:“五公主,本王不会娶你。” 拓拔珍还是一脸张扬:“淮王殿下,先别拒绝本公主,那是你不认识本公主。” 段锦声音像结了冰:“五公主耳朵坏了吗?本王说不会娶你。” 杨德妃忍不住开口:“老七!” “母妃,儿臣的想法您应该最清楚。” 段嫣一旁点头,这就是她不替母妃传话的原因。 段锦气势的严厉让杨德妃瞠大眼睛!她明显感受到从段锦身上传来的怒气。 拓拔珍被段锦冰冷的语气一噎,有些拉不下脸来;她要嫁他是他天大的荣幸,段锦竟然拒绝? 做为和穆冰瑶有契约的“合伙人”,拓拔珩此时微笑开口:“五妹,你的想法大秦皇帝和淮王殿下已经知道了,先坐下来,反正我们会留在大秦几天,皇家子弟各个惊才艳艳,说不定过几天你就改变想法了。”他站起来:“皇上,明日本皇子想藉皇家北苑,举办一场秋猎,邀请皇子公主与各权贵子弟参加,不知可否?” 皇帝觉得这样很好,遂同意了。 “那敢情好,听说青城郡主骑射精湛,不知道青城郡主是不是愿意和本公主明日切磋切磋,比试一番?” “五公主!”段锦起身。 拓拔珍一脸不以为意:“淮王殿下担心青城郡主会输?”她再次看向穆冰瑶:“我北周最瞧不起胆小怕事之人,想成为玉面战神的王妃,恐怕也不能是胆小怯懦的鼠辈。青城郡主,本公主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不出声?你的胆子是给猪吃了?” 全场倒抽口气,不论喜不喜欢穆冰瑶,北周公主这样说,就是在折辱他们大秦郡主,所以都现出不满之色,连皇帝都皱了眉头,更别说段锦。 人家亲自叫阵,穆冰瑶当然不能缩着,她可是顶着大秦郡主之名。 穆冰瑶娉婷而立,:“五公主真聪明,本郡主的胆子被你吃了。” 八皇子“噗──”一声,一口茶直接喷出来。 在场的人都是见惯大场面的,特别是有穆冰瑶在的场合,他们已经练就钢铁般的心脏和超强的忍耐力,所以此时还能绷住,只是嘴角不断抽搐,忍得有些辛苦。 拓拔珍脸色一变,声音拔高:“放肆!你骂本公主什么?” “骂你什么?” “骂我──”拓拔珍差点上当。 “你……”拓拔珍咬牙:“伶牙俐齿,果然刁钻。” “好说,本郡主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路。” “噗──”这次是九公主没忍住,喷茶之后,脸色涨红,忙转过身,让婢女帮她整理,但她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拓拔珍气得眼睛冒出火星子:“青城郡主,只是切磋一场,你就这么害怕?怎么,怕把淮王妃的位置输给我?” 穆冰瑶知道就算她和拓拔珩签了契约,以拓拔珍跋扈嚣张的个性,拓拔珩要制衡她恐怕不容易。 所以这一场,她不想比也得比,否则没完没了。 “五公主,你想比骑射,本郡主可以陪你玩。但这天下什么都能争,什么都能赌,本郡主却不会拿淮王妃的位置和你赌,因为淮王不是物品,天下也没有什么能与他等价。所以就算你有一项技能赢了我,淮王妃这个位置我也不会让,至于你进不进得了淮王府,那是你的本事。” 这一席话,让全场男子对段锦投以钦羡目光,淮王何其有幸,能得到穆冰瑶这般言论?这世上有一个人,将你放在心尖上,超越荣誉、万物不换。 她射箭不是第一又如何?她写诗弹琴不是第一又怎样? 人间最适合的伴侣,就是你心悦于她,她正好也视你为无价之宝。 段锦此时投注在穆冰瑶身上的目光,柔软痴缠得如一潭春水,漾着波光,粼粼生辉;对他而言,穆冰瑶同样千金不换。 他早在仙境对她说了,穆冰瑶是他的人间至宝。 袁清砚忍住胸中一口腥甜,放下茶杯,以免被他捏碎。 杨德妃的脸沉了下来,自己儿子迷恋穆冰瑶也就算了,如果穆冰瑶对老七占有欲也这般强烈,这对他以后执掌大位,不是好事…… 坐在主位的帝后二人,也同样深沉的注视穆冰瑶;皇家无情,这么长情的穆冰瑶,果然会为大秦的政局带来变量。 变异的凤星…… “瑶儿,来者是客,不得无礼。”杨德妃忍不住说了一句。 穆冰瑶看了她一眼,点头称是。 本来精神一直萎靡不振的皇后,看了杨德妃一眼,突然精神大好,无论明天比赛结果如何,杨德妃都已经输了。 她太傻了。 皇后和蔼笑道:“年轻就是这么有活力,明日也就是玩玩,不必如此剑拔弩张,都坐下来。” 拓拔珍也决定退一步:“你说的也有道理,能不能进淮王府是本公主的本事。不过没赌注的狩猎不好玩,这样吧!明日谁赢了对方,就答应对方一个合理的要求,如何?” “本郡主不会答应你任何赌注。” “就这么说定了,瑶丫头,人家的确来者是客。” 皇帝说话了,穆冰瑶自然不能有异议。 接风宴继续进行,但许多人开始心不在焉,都在盘算明天狩猎,自己可以做什么…… 段锦审视穆冰瑶,突然觉得小仙姑的眼神,变得陌生起来。 ***** 晚上,段锦早早旋风似的翻过琼琚苑墙头,来到穆冰瑶寝房,结果扑了个空,便直接到穆禛的卧房找人。 穆冰瑶正手把手在教穆禛写字。 桌上纸张,好多个“一”字。 穆禛发现了段锦:“爹!” 其实以穆冰瑶的灵力,早听到他翻墙进来。 段锦看了一眼穆冰瑶,摸了摸穆禛的头:“娘教你练字?” “一。” 段锦点头:“这是一,‘一心一意’的一。”他若有所指地看着穆冰瑶。 穆冰瑶一顿,放开穆禛的手,看向照夜:“让禛儿再练两张,就准备就寝。” “是。” 段锦二话不说,拉了穆冰瑶走出穆禛房间,回到穆冰瑶寝房,门“砰”一声关上。 秋月和照夜知道,今晚谁都不能去打扰。 寝房里,段锦将穆冰瑶搂得极紧,好像他一放手,怀里的小仙姑就要消失。 “段锦,你弄疼我了。” 穆冰瑶在段锦怀中,胸腔被挤压的几乎无法呼吸,忍不住用力推他,甚至举起粉拳搥他。 段锦放开她,一双寒湛湛的桃花眼盯着穆冰瑶的脸:“小仙姑,看着本王。” 穆冰瑶眼神闪烁,故意剜他一眼:“你发什么神经?”她用力掰开他箝制她肩膀的手,却怎么也掰不开,声音不禁大起来:“你一定要这么用力吗?我肩膀好疼!” 段锦紧张放开,想去解穆冰瑶的衣服:“本王看看。” “段锦!” 穆冰瑶拍开段锦的手,压抑了一整天的脾气突然涌上来,她怒不可抑地道:“是不是我在你们眼中都这么随便?想怎样就怎样?你想脱我衣服我就得脱,要我腾位子我就得腾?” 段锦浑身一僵:“瑶儿,你知道本王──” “我不知道!” #248妳在谋杀本王「Рo1⒏run」 穆冰瑶退了一步吼出来,她看向段锦的眼神有着赤裸的意难平。 她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怎么了?她一向把自己的情绪控制得很好,不断告诉自己陪段锦夺嫡的路上,这些都是正常的、必须的、应该的…… 因为大妖孽太好了,他是京城大多女子的深闺梦里人,很多女子都想待在他身边,成为被他拥在怀里疼惜的女子,就像她现在拥有的一样…… 就因为段锦这么好、无可挑剔的好,所以一切挑战威胁她都勇于面对! 不论她们是谁、什么身份?她一路捍卫,谁也不让! 但今天在鹿鸣殿上她就突然累了,从皇帝的眼神、杨德妃的警告,她终于明白,就算她再天真地相信她与段锦,可在帝王家,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 “瑶儿……”即使今天殿上穆冰瑶表现无畏,也捍卫住自己淮王妃的位置,但段锦此刻心里就是发慌。 他从来没有这么不安的感觉,看着穆冰瑶的表情,以及她散发的疏离感,好像她就要离开自己一样;他觉得有人正拿着刀,一片片刨他的心。 “瑶儿,本王替母妃给你道歉……” “不用。”穆冰瑶转身,眼眶的酸楚,让她很担心会被他看见自己的脆弱,所以拿背对着他:“其实我明白的,德妃娘娘出发点是为了你,不是针对我,我没有生气,只是一下子有情绪……” “你就是在生气,而且你连本王都气进去了。”段锦控诉着。 穆冰瑶一愣,浑身突然像失去力气,长长一叹:“段锦,我累了,明天还有比试,我想休息了。” 段锦没有出声、没有回应,只是将一双眼睛凿在穆冰瑶背上,让穆冰瑶觉得背部灼热,十分烦躁。 她打开窗户,看外面夜幕,秋天的夜风带着萧飒凉意,院子外墙边洁白的昙花突然开了。 昙花只在秋天的夜晚开,然后不到一个时辰就会凋谢。 因为它太洁白,不愿染尘,所以宁愿早凋? 许多美丽的事物,自以为永恒,其实就像昙花,瞬间即逝。 穆冰瑶想到今年杏花繁开的春天,她闯进淮王府,要段锦娶她,条件是帮他夺位。 回归初心,他们两人的缘起,是帮他夺嫡。 如果娶拓拔珍可以帮他── 彷佛有一柄冰椎,直穿透穆冰瑶胸口。 “明天……你希望我赢吗?” “穆冰瑶!” 段锦大喝一声,吓得外面的影卫差点从树上跌下来! 段锦将穆冰瑶转过来,恶狠狠看着她:“如果可以,本王很想把你抓起来狠狠揍一顿!”他咬牙切齿:“明天的比赛重要吗?重要过本王吗?你以为本王会因为你明天比试的结果,就改变你我之间的诺言?” 穆冰瑶:…… 段锦目眦欲裂:“本王不值得你相信吗?你说你心悦于我,难道是骗我的?” 穆冰瑶楞楞凝视段锦愤怒的脸,手臂被他紧紧抓着;她其实很疼,但因为心里更疼,反而感受不到手臂的痛。 她摇头:“不,你很好,是瑶儿不好,瑶儿贪心了!瑶儿早知道殿下是要走上那条路,甚至还是因为如此我们才相识的。所以助你位登大宝,那是我们最终的目标,所以……只要有利于这个目地,我们就得去做不是吗?”她低下头,回避他灼热的眼光,但回避不了自己的心痛如绞。 段锦瞇着眼:“所以小仙姑什么意思?本王怎么听不懂了?你要把本王让出去?” “不是。”穆冰瑶抬头,勉强自己对段锦露出笑容:“我是说我们不能意气用事,你可以娶拓拔珍进淮王府,她可以成为你强而有力的后盾。” 段锦鹰隼般的锐眸直盯住她,浑身散发寒气:“你再说一次,本王可以如何?” “我说你……可以娶拓拔珍。” “你真这么认为?” 穆冰瑶用力点头:“娘娘也这么认为不是吗?有了拓拔珍的力量,我们可以事半功倍;我早日报了仇,殿下也能夺嫡成功。” “然后呢?” 穆冰瑶心里一痛,撇开头,很努力才能不让眼泪掉下来:“什么……什么然后?” 他把她的脸转过来,扣住她的下巴,逼她看向自己:“然后你就要跟本王一拍两散,把淮王妃的位置还给本王,自己消失?让禛儿喊别人爹?” 穆冰瑶一震! 段锦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因为她的表情不对,太不对了!从离开接风宴开始,他就觉得穆冰瑶的眼神变了。 穆冰瑶退一步,段锦就往前一步;段锦不断逼近她,直到将她逼到床柱。 “殿、殿下……” 段锦“砰”一声,用力在墙上拍了一掌! “啊!” “你从不在没人的时候叫本王‘殿下’!”段锦吼出来。 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直传到心脏,段锦瘖哑的声音从牙缝中吐出:“穆冰瑶,你竟敢单方面作这样的决定?你与本王的誓言呢?你说过‘本王不离、你便不弃’,你说本王从身到心、由内到外都是你的,这些都是欺骗本王的吗?”段锦一双眼睛红得出血。 穆冰瑶想把他推开,却怎么也推不动,只好怒道:“我高估了我自己行不行?我只要想到梦里的情景,要与别人分享丈夫我就害怕!我这里就会很痛!”她拍着她的胸口。 “去他妈的预知梦!本王和太子皇兄不一样。” “是,你们不一样!你们非常不一样!所以我更不能忍受!”穆冰瑶眼泪流了下来:“段锦,你可以只有一个淮王妃,但你不可能只有一个人的后宫,你懂我的意思吗?其实很多人都告诉过我这个事实,是我自己不去想,不去面对。可今天殿堂上……你有一个这么好的机会,可以得到北周嫡公主的帮助,你想想我光要训练黑云骑就得殚精竭虑,而拓拔珍却只要一句话,你说我──” 段锦气死了!不等她说完,直接就将她压在床柱上,一手箍着她的腰,一手按住她的后脑勺,狠狠地吻她! 他用力咬她的唇,撬开她的贝齿,舌头直探入她的口中,探寻那没良心的舌头,狠狠的封住、吸吮、啮咬,然后他还要掠夺她的呼吸和心跳,让她感受不能呼吸、濒死的痛苦! 因为她的话就是这样伤害他,让他有濒死的错觉。 “段……” 穆冰瑶真的快不能呼吸,感觉整个胸腔的空气都要被段锦抽空,他还是紧紧压住她的唇,半点空气都不给她,最后气极,她用力一咬,血的腥甜渗入了彼此的口中。 她用力推开他── “段锦你疯了!” 两人的嘴唇都闪着红色的血光,穆冰瑶急喘着气,扶着床柱,一张脸涨得通红,方才有一刻她真的感到恐惧,觉得段锦真的要让她死。 段锦的脸色与穆冰瑶完全不同,他嘴唇渗着血,但一张妖异的脸却异常苍白,四周的空气彷佛骤降至冰点,从他身上散发的寒气,足以令她结冰。 “段锦!你刚刚那不是吻,是谋杀!” “对,是谋杀;就像你刚才说的话一样。” 穆冰瑶:── “从你承认你想离开本王,想让本王娶那头猪开始,你就在谋杀本王。” “段……”穆冰瑶低下头,一种揪心的疼痛隐隐传来,她何尝愿意说那些话?看着自己紧紧攥着的拳头,明知道他不好受,但自己控制不住。 过了许久,穆冰瑶才嗫嚅道:“对不起……” 段锦走过去,将穆冰瑶拉进怀里,长长叹了口气,声音瘖哑,却又透着宠溺和一点点无奈;他用力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口,下巴在她头顶厮磨,语气透着埋怨:“小白眼狼,你有没有心?” 穆冰瑶眼眶一红,搂着段锦整个哭了出来。 “如果皇上要你娶怎么办?德妃娘娘要你娶怎么办?你是要坐上那位置的人,不可能──” “谁说不可能?”段锦截断她的话,他拉开她,让她正视自己:“本王可以只有一个淮王妃,就可以只有一个皇后。” 段锦亲吻穆冰瑶的额头,深吸一口气:“事在人为,瑶儿,再不现实的事,我们也一起创造过不是吗?而且储位与你,本王已经选择你,你是不是忘了?” 穆冰瑶抬起泪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她记起来了,在怀君山她曾被杀手逼下悬崖,大妖孽也跟着她一起跳;在崖底,他亲口对她说储位与她,他选择她。 段锦挑眉:“本王心眼小,只能装你这只狐狸精,多装一只猪都不行。”他捏着她的鼻子:“你若不当凤星了,本王也不屑那新帝星。” “段锦,你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本王一直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瑶儿,本王还没有放弃,天下与你,本王都要,如果得天下的奖励,是让一头猪陪伴一生,谁要谁领去!” 穆冰瑶哭着哭着竟喷笑出来。 段锦恼怒:“你的胆子真给她吃了?竟然想要离开本王?” 尒説+影視:ρ○①⑧.run「Рo1⒏run」 #249秋猎1:没有穆冰瑶,她一个儿媳妇都不会 说完直接将她压在榻上,这次是好好吻了一场。 “嘶──” 唇上的伤口又流血,穆冰瑶看着很心疼,轻啄他的伤口:“很疼?” 他拉着她的手,捂在自己心口:“没这里疼。”他又低头狠狠咬她:“是你来招惹本王的,就要有一辈子陪在本王身边的自觉!记住,无论是生是死,你都得待在本王身边。” 穆冰瑶眼睛清明不少,她哭笑着:“看来我上了贼船,这辈子和你成了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是本王想把你绑上贼床,和你成为一条被子里的蚂蚱。” 说完把她的手往下带:“本王受了好大的惊吓,需要安慰……” “你……” 床榻上立刻发出悉悉簌簌的声音,床帏与烛影一起摇晃…… ***** 第二天,穆冰瑶醒来,身边已经没人,但榻上的余温显示段锦没有离开多久;她走下床榻,正要唤秋月进来,发现桌上有一张纸。 是一个很大的“一”字,笔力遒劲、入木叁分。 下面还有叁行小字。 (一是一心一意的一、一诺千金的一、更是一生一世的一。) 穆冰瑶将字贴在胸口,其实问题一点都没有解决,但是昨天段锦的态度确实安抚了她,也让她心情好了不少。 加上这张纸。 “一生一世?不是我给他叁世,他再还我叁世?怎么只剩一生一世了?”穆冰瑶心里酿着蜜,眼前虽然风雨不小,但有人牵手同行,就算走的坑坑绊绊,也有滋有味。 穆冰瑶从床榻暗格拿出一只楠木盒子,以前这里放的是母亲给她的首饰,但现在这盒子放的是段锦给她的信,大多是一些小笺,穆冰瑶视若珍宝。 穆冰瑶换好猎装,一打开房门,穆禛就站在她门外,身着武装与绑腿鞋,束发于后,系着墨玉发带,腰间插着段锦给他的匕首,而狴犴跟在他身边。 影叁恭敬道:“王妃,今早殿下被皇帝召见,走的时候让属下带禛儿少爷去南门点将台。” “发生什么事了?” “千桐镇昨夜遭到匪寇侵袭,千桐镇镇长和县令已被杀。” 穆冰瑶脸色一沉:“千桐镇?” 影叁点头:“皇上让殿下立即带兵去扫荡流寇。” 果然,有人忍不住想动手了。 昨晚他们就想到,这次秋猎除了给拓拔珩兄妹相亲,整个偌大北苑,恐怕也有不少人将穆冰瑶当成猎物。 太子、李家、赵王;当然,拓拔珍也算一个,昨晚她目光里的妒恨,藏都藏不住。 所以这时候发生千桐镇遭流寇肆虐,就是要把段锦支走。 段锦当然也明白,于是要京城暗卫全部出动保护穆冰瑶,琼琚苑这里他不放心,就决定将穆禛和狴犴带去军营。 穆冰瑶点头,还是段锦考虑周到。 “殿下说快则叁天,慢则五天就会回来。” 穆冰瑶看着穆禛:“跟爹爹去打仗,要听爹爹的话。” 穆禛用力点头:“娘,禛儿,想。” 穆冰瑶微笑摸摸他的头:“娘也会想禛儿。”她懂穆禛说话的逻辑,重要的词汇摆前面。 她将他放下来,看向狴犴:“保护好禛儿。” 狴犴舔了穆冰瑶的手,低鸣了一声,直接将穆禛叼上牠的背。 翼龙说的没错,凤凰山哪里有待在主子身边好玩?狴犴又吼了两声,雄赳赳气昂昂载着小主子离开。 穆冰瑶骑着霜白,带着翼龙来到北苑,立刻就看到了拓拔珍。 拓拔珍一身艳红骑装,让人一眼就看见她;而拓拔璎则一身水蓝,衬得她冰肌玉骨,清丽绝伦;她和拓拔珍一冷一热,宛如冰雪与火焰,让人目不转睛。 拓拔珍看到穆冰瑶的坐骑和她身边的翼龙,眼睛一瞇。 好样的!马骏兽美,都是难得之物,拓拔珍目露贪婪。 “瑶儿,你来了。” 九公主段宜萍和楚玉歆来到穆冰瑶身边,玉歆担忧看着穆冰瑶,小声道:“瑶儿,淮王殿下今晨带兵去千桐镇……” 穆冰瑶微笑:“别担心,殿下都有安排,只是等等你和九公主千万别跟着我。” 九公主天真,一脸不解:“为什么?” 穆冰瑶正要回答,拓拔珍就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说:“穆冰瑶,你还真敢来?” “为什么不敢?不就是狩猎吗?” “既然敢来,却要带一头猞猁壮胆?” 穆冰瑶抬头看了看天空飞翔的几只海东青,冷笑道:“五公主是眼睛不好使,所以才带天上那几只鸟?瑶儿的胆子虽然被五公主吃了,但脑子还在。” “你──” 听到旁边嗤笑声,拓拔珍气极,恨不得一刀杀了穆冰瑶:“准备好答应本公主的条件吧!” “看来今天的比试很有看头。” 是段钊、段钤、李旭和拓拔珩等人,王曜在段钊身后,一脸担忧。 穆冰瑶看向段钊、李旭和段钤,心想千桐镇的事总之就是这几个人的手笔,别有深意的对拓拔珍道:“五公主的海东青,看来不只天上那几只。” 拓拔珩饶有兴致看着眼前情况,不发一语。 这里谁不是千年的狐狸,演哪出聊斋呢! 拓拔珩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听说淮王殿下去邻镇剿匪?不能参加狩猎太可惜了!” 拓拔珍十分扼腕!她今日的英姿段锦看不到了。 不过她又瞟了穆冰瑶几眼,嗤笑一声,段锦不在也好,正好收拾这贱人。 皇帝来了之后,没多提千桐镇的事,要年轻人好好玩;只提醒拓拔珍和穆冰瑶,秋兽凶猛,要注意安全。 当皇帝说到“注意安全”,眼神是看着穆冰瑶的。 “谢皇上关心。”穆冰瑶语气不咸不淡。 哼,好一个秘密盟友。 明知道这次秋猎,她也是人家的“猎物”,却还是把段锦调走。 穆冰瑶暗下眼帘,是不是李家倾颓的太快,让皇帝也忌惮她了? 一些对拓拔璎有意思的权贵公子,当然就往拓拔璎靠去,包括燕王段钧,他近日因为李家无暇掣肘张家,心情大好,率先带人进入北苑。 虞部将标注拓拔珍和穆冰瑶的箭交给她们两人,告知狩猎不同的动物会有不同的点数,也告诉她们会有侍卫跟随,收取她们的猎物登记,让她们安心比赛。 拓拔珍为了公平,也要求北周侍卫跟随,两国一起见证。 官员一说比赛开始,拓拔珍就像箭一样冲出去;当穆冰瑶也要出发,身后却有人唤住她。 “青城郡主。” 穆冰瑶转头,是玉莲嬷嬷。 都到这时候了,杨德妃也要阻挠她? “玉莲嬷嬷。” 玉莲见穆冰瑶的表情带着疏离,表情略显尴尬;但她的主子是杨德妃:“郡主,娘娘有请。” 穆冰瑶冷冽道:“娘娘应该知道,瑶儿有比试。” 玉莲也是一脸为难,她觉得娘娘这么做不厚道,但她只是一个奴婢:“娘娘可能有事交代郡主,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穆冰瑶清淡道:“请嬷嬷回去告诉娘娘,等瑶儿比试完,便亲自到菲萝宫向她请罪。” 说完转身缰绳一驾,快如疾风,也往北苑入口奔去。 “郡主!”玉莲疾呼一声,但哪里还有穆冰瑶的身影? “玉莲嬷嬷。” 玉莲转身,是六公主。 段嫣看着只剩一个小点的穆冰瑶,叹了口气说:“母妃是不是忘了,如果没有穆冰瑶,她一个儿媳妇都不会有……” 玉莲沉默低下头。 何止没有儿媳妇?没有穆冰瑶,淮王早死于猫鬼巫蛊,根本活不到现在。 段嫣然道:“玉莲嬷嬷,回去告诉母妃,不帮瑶儿,也别破坏。否则她已经失了穆冰瑶的心,等七弟回来,她会连七弟的心都失去。” “六公主!”玉莲脸色煞白。 ***** 穆冰瑶骑着霜白,身边陪着翼龙一路疾行,与照风、照月来到北苑西林;她知道身后不远除了虞部的侍卫,段钊、段钤、李旭和拓拔珩都有人在窥探她;但她不予理会,林子里头有一大堆刺客等着,她可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狩猎。 西林这里野兔麋鹿不少,在这里狩猎的人也多;穆冰瑶得加快脚步,多射几只存货,尤其她刚刚还被玉莲占去一些时间。 只见她闭起眼睛,突然,她从背后箭桶拔出一支箭,对准林翳最高的一棵树,“嗖”一声,一道尖锐的鹰唳响起,随之落地的,就是一只硕大的黑鹰。 接着转身,拔箭拉弓,窝在另一棵大树下的野兔也左脚中箭,在地上匍匐挣扎。 翼龙吼了一声,然后穆冰瑶又驾马往前,在行进中瞥向左边,一次抽出两支箭,彷佛风驰电掣,一只梅花鹿左腿中箭,然后另一只野兔也中箭,从草丛中翻了出来。 记录员匆忙上前登录:“黑鹰一只,叁点;野兔一只,一点;梅花鹿一只,四点;野兔一只,一点。” 顷刻之间,穆冰瑶已经赚进九点。 在远处监看的段钊、段钤和拓拔珩等人,皆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250秋猎2:以为这里有山猪,看岔了 就算他们知道穆冰瑶箭术不俗,但那毕竟是场上定点比试;现在完全是林间实战,想不到穆冰瑶的骑射,竟这般神俊! 绛紫窈窕的身影,骑在雪白无杂毛的霜白上,穆冰瑶英姿昂扬,眉眼如画;就在他们震惊之际,她又射下一只赤腹鹰,还有被翼龙赶出来的野猪。 “赤腹鹰一只,叁点;中型野猪,四点。” 拓拔珩简直瞠目结舌。 穆冰瑶像是看都不用看,就知道哪里有猎物似的。 突然之间,他们又看到穆冰瑶拉住缰绳,站在马背上,直接双手高举,荡上了一棵树。 穆冰瑶虽然不会武功,但身子敏捷腰身柔软,她趴在一枝横出的树干上,树枝缓缓下压,小心抽箭,眼神专注凝视前方。 段钊等人看不到她的猎物是什么,但都被树上这一道绛紫身影给迷住了;此刻的穆冰瑶不是清丽慧黠的名家千金,像一头美丽挠人的小花豹,能夺人眼目却又让人害怕她的爪子,不敢轻易接近…… 段钤喉结滚动,他不止一次告诉自己放下执念,但每一次见到穆冰瑶,他都会后悔给霜白下黄麻的事,就因为那一次,穆冰瑶与他连朋友都做不成。 段钊就更呕了,今日见她为了捍卫淮王妃位置如此拚命,段钊的拳头攥得死紧,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李旭看着段钊挣扎的表情不动声色,他将目光放回穆冰瑶身上;他不管拓拔珍嫁给谁,但今天穆冰瑶一定要死。 他看了太子一眼,悄悄离开。 拓拔珩看着这几个人,呈现的内心戏非常丰富;看来这穆冰瑶在大秦,也是把这几个政敌惹得头痛异常、爱恨交织;他被迫写契约的不平之气终于有点平衡,不是只有他着这女人的道。 难怪段锦保护得跟什么一样。 这样一个有貌、有智、有才,还有能的人…… 重点是她还扼住了他的喉咙,手上有他一纸致命的契约。 突然,拓拔珩从自己背后抽出箭,引弓,将箭镞对准几十尺外的穆冰瑶。 段钊等人一脸诧异,但都没有第一时间阻止;只有陪在段钊身边的王曜,也立即引弓,将弓箭对准拓拔珩。 拓拔珩:“本皇子给几位殿下射个猎物回来?” 段钤脸色一变。“叁皇子!快将弓箭放下。” 拓拔珩嘴角仍勾着微笑:“几位殿下心里,难道不期待这支箭射出去,了结你们难以言说的纠结?” 段钊和段钤一脸戒备地看着他。 王曜紧张喊了声:“太子殿下!” 拓拔珩侧着头,直盯着目标:“本王这份大礼真没人愿意收?” 拓拔珩的箭镞在林子里闪着阴森冷芒;王曜额头都沁出冷汗,深怕太子真叫他不管,任拓拔珩射杀穆冰瑶。 “太子殿下,青城郡主若出了事,皇上一定会怪罪下来……” 拓拔珩语气轻挑:“王小将军,本皇子狩猎不小心手滑,太子和赵王都可以为本皇子作证。” 王曜目眦欲裂,手心都是汗,但仍一瞬不瞬盯着拓拔珩。 段钊突然道:“王曜,把箭放下。” “太子!”王曜惊叫。 段钊虽不舍穆冰瑶,但李旭损伤太重,对他大业影响太大,他不得不取舍;而且让穆冰瑶死在拓拔珩手上,比等一下死在林子里对自己更好。 拓拔珩嘴角微扬,看着王曜,只要王曜将箭放下,他就会让穆冰瑶一箭穿心。 王曜喉咙滚动,牙齿紧咬,要他看着穆冰瑶在他眼前被杀,他做不到! “太子、赵王,瑶儿表妹她、她是殿下们的救命恩人!”王曜咬牙出声。 在猫蛊事件里,若没有穆冰瑶,别说争储,他们连命都没有。 拓拔珩笑出声:“救敌人这种蠢事,想不到也有人做。” 就在拓拔珩满弓准备放箭,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如果叁皇子不怕本公子即刻起封锁北周兽皮、牛羊与铁器生意,你尽管放箭。” 拓拔珩一惊,立刻放下弓箭,看向来人:“袁清砚!” 拓拔珩咬牙,这个袁清砚,慕君山庄的主人,他一直想拉拢却油盐不进,想不到竟还出面阻挠他? 袁清砚一身月白长袍,在阴幽的林子里更加醒目;他缓缓来到几人面前。 “你──” “本公子卜了流年,大秦明年恐有蝗害,粮食说不定歉收。”袁清砚平静看着拓拔珩:“叁皇子狩猎可要小心,免得一箭把北周的粮也给射没了。” 拓拔珩心一提,袁清砚这是在威胁他!就在他准备解释,一道强势犀利的箭矢声,快如闪电朝拓拔珩射来! 拓拔珩一惊,他闪避不及,只能硬着头皮运内力徒手去抓;这一抓,自己都被箭矢的力道,往前带了好几步。 拓拔珩握着箭矢,箭身好像裹着一团绿色软泥,让他整个拳头指缝都渗了绿泥。 几个男人回头,就看见穆冰瑶好整以暇,像个树精灵一般坐在树枝上;同时虞部侍卫报:“狐狸一只,四点。” 突然,一股异味弥漫,而且来源就在拓拔珩手上;拓拔珩不看还好,一看整个人表情都不好了!一堆恶心蠕动的毛虫就附着在箭身上,而拓拔珩刚刚一个不查,直接抓爆虫子,那诡异臭味就是这些虫子流出的不明汁液。 “恶──” 拓拔珩第一个忍不住,甩开羽箭的同时,自己先呕了出来! 很不凑巧的,与他站在附近的段钊、段钤,身上也被他甩来几只毛虫,脸上表情十分精彩。 袁清砚的玉骨扇“刷”一声打开,斯文遮住口鼻。 “穆冰瑶!” 拓拔珩怒喊了一声,只见穆冰瑶一荡,利落的落在霜白身上,骑着霜白踱过来。 “以为这里有山猪,看岔了,抱歉。” 拓拔珩怒道:“你竟敢射杀本皇子,你不想活了?” “我射杀叁皇子?本郡主狩猎不小心手滑,袁公子可以为本郡主作证。” 袁清砚笑如醇酒:“是,本公子方才看到一头山猪跑过去,青城郡主一定是手滑。”他收起笑容:“狩猎嘛,手滑误射也是有可能的。” 拓拔珩怒极,让属下忙舀水给他净手,但也不知那是什么虫,味道挥之不去;连同段钊和段钤身上,也都有一股怪味。 穆冰瑶皱着眉:“叁皇子怎么回事?本郡主知道北周气候干寒,但该沐浴还是要沐浴,否则让人家觉得叁皇子习惯不好,我大秦姑娘就不想与叁皇子和亲了。” “穆冰瑶!” “叁皇子不用感谢本郡主的提醒,但你耽误本郡主狩猎就不对了,毕竟本郡主现在正与五公主比试中。”她看向段钊和段钤身上的污渍,一脸嫌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们几位倒是‘臭味相投’。” 说完一个利落上马,那姿势,王曜心里道一声好! 几个男人怒的怒、呕的呕、恼的恼,叁个大男人竟说不过一个女人。 段钊和段钤拂袖回去更衣,段钊临走前看了林子深处,心想李旭应该部属的差不多了…… 拓拔珩一身狼狈看向袁清砚:“袁公子,别告诉本皇子,你也心仪那位青城郡主?” 袁清砚清冷转过身来,右手长袖一挥,带起遍地落叶,其中有几片竟然朝拓拔珩颈项扫去! 拓拔珩猛然一凛,退了好几步,闪过疾射向他的飞叶!好几片叶子直接嵌进他身后的树干。 拓拔珩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叁皇子,你知道的太多了。”袁清砚说话的声音仍醇如美酒、轻若棉絮。 拓拔珩喉结滚动,扯出一个很难看的笑容:“本皇子不信,你会在这杀我。” “对,本公子不会在这里杀你,因为你太臭了;但要提醒你,本公子方才说的,没有一句虚言。” “你──”拓拔珩不服:“穆冰瑶的心又不在你身上!” 一阵风吹来,让袁清砚如瀑黑发与白袍一同飞舞,更添他出尘的化外仙气。 “护不了她的人,如何等到她的心。” 说完,又是刮起一道劲风,一转眼,白衣人已在数十尺之外。 ***** 龙吟宫。 皇帝看着文宗,眸光深深。 上次就在这里,段锦脸不红气不喘的告诉他:只要他肯给,他就敢拿。 他果然有底气说这句话,因为他有穆冰瑶。 李家百年基业,已经开始土崩瓦解…… “皇上,国师求见。” 袁清砚一身白袍进来,恭敬对皇帝行礼。 “国师免礼,赐坐。”皇帝心如明镜:“国师是来责怪朕的?” 袁清砚看向皇帝:“皇上,瑶儿今日没有凶相,一切都能化险为夷。” 皇帝扔了卷宗:“和你这个人说话真无趣,难怪你赢不了老七。” #251秋猎3:她的心之所向,就是本公子的心之 袁清砚脸一黑,正欲说什么,皇帝挥挥手:“罢了,朕知道她是凤星,哪会这么容易殒命?不过是要灭灭这丫头的气焰。” 袁清砚道:“皇上,您确定这么做灭的是瑶儿的气焰,而不是她对您的尊敬之心?” “她敢?” “她不敢,但她会心寒。” “哼,小丫头片子,脾气这么大?” 皇帝一脸审视的瞅着袁清砚:“那丫头魅力当真这么大?你不会告诉朕,你也对那丫头……” 袁清砚不给皇帝遐想的机会:“皇上,您很清楚臣是为了凤星而来;但若您要消灭凤星,逆天而行,臣可以把她带走,让一切按照原本的轨迹走。” 皇帝:…… 袁清砚的声音仍醉如春风:“皇上,你想逼走凤星?” 皇帝深沉瞪着袁清砚。 当皇帝的人,都希望国祚延绵,千秋万代,也希望培养一个好的接班人;但皇帝也是人,有人的私心,眼前他还不想退位,一定会担心哪个皇子过于强大,威胁到自己;所以他拔了莫家军、削弱李家,是对太子的警告;任由穆冰瑶去端了那几个书院,则是对段钤的掣肘;要对付张家也是,他知道燕王按兵不动,是为了等待时机,而不是对皇位不觊觎。 但段锦这个老七,是这半年来,成长最多、成就最大、民间声望也最高的皇子;他同样必须出手加以压制,维持皇子间的平衡。 皇帝叹了口气,别说其他皇子忌惮锦瑶连手,连他偶尔都会觉得害怕。 这两个人都有一种特质,会让所有人的目光自动移到他们身上。 “国师,老七……会是取而代之的新帝星?” 袁清砚嘴角微微上扬:“皇上的太子还在,所以新帝星还不会上位。”袁清砚当然知道皇帝担忧的是什么,他道:“凤星逆天改运,延续国祚,穆冰瑶的生死至关重要;方才北周叁皇子准备在北苑射杀穆冰瑶,而且是在太子和洛王面前。” 皇帝锐眼一瞇。 “连北周都知道穆冰瑶的影响力,若真让她死在北苑的狩猎场……” 袁清砚微笑:“皇上,这是您展现长辈慈爱的时候了。” ***** 袁清砚叫来洪喨,部属一切。 “主子,为什么要通知皇上?您一声令下,属下也可以去部署,甚至八观音早就在林中待命,您为何……若青城郡主与皇帝离心,对您……不是更有利?” 袁清砚看着天空,他不想吗?他当然想,他想现在就将穆冰瑶带走,远离朝堂倾轧,直接回慕君山庄,给她一切她想要的,即使是这个天下。 但是,现在带她走,只能带走她的人,带不走她的心。 “洪喨,凤星之所以是凤星,就表示她有自己的意志;记住,她的心之所向,就是本公子的心之所向。” 洪喨一震,等到他回神,袁清砚的身影已经成了一个小白点。 ***** 段锦带着叁千兵马驻扎在千桐镇外,许多将领看到玉面战神身边带着一个骑虎的娃,都是一脸怪异。 他们偷偷问了齐敬,齐敬说男孩叫穆禛,是未来淮王妃认养的义子,但王妃因为要进狩猎场,所以殿下就将他带在身边。 所有的将领瞬间恍然,敢情是因为青城郡主忙,所以他们的战神殿下,就要负责带娃。 几个将领跟着段锦上山头,居高临下窥探千桐镇内的情形;只见一片雪白桐花纷飞的城镇,几名匪寇站在城门上,严密监视着城外。 将领们心情倒是很轻松,几百个流寇,他们还真不看在眼里。 齐敬道:“殿下,刺候说里头流寇才区区五六百,皇上让我们来剿匪,不是大材小用?” 段锦嘴角微扬:“若真是五六百个流寇,本王早就和禛儿回京,这里交给赵庆就成;当然是这五六百人不是真流寇,而是训练有素的军队。” 方才探子从城中回来,他身上穿着一件他们的衣服,腰带下有一枚红色火焰;段锦拿给齐敬。 齐敬狠狠一震:“赤焰军!” 在众人的疑问声中,穆禛抬头静静看着段锦。 这一路行军,他说话少,但十分专心看;出门时,娘亲告诉他,跟着爹爹可以学很多东西,让他多看,然后动脑想,想不懂再问。 齐敬想到数月前,王妃在林子里被一队骑着大宛战马的弓弩手狙击,当时穆冰瑶就说他们是赤焰军,一支莫家隐藏起来的铁骑。 所以这次将他们调出来的人,是太子? 当时殿下就说要等时机,等赤焰军自己暴露出来,再一举端了。 看殿下一脸从容,难道现在机会来了? 段锦看着城门上戍守的人,那挺拔的身姿和气势,哪里像横行江湖的草寇?根本就是经过严格训练的铁骑;而且看似随兴的部署,其实却正在进行最严密的监视。 “听说各个能以一抵十,五六百人等于五六千人;看来皇后是将赤焰令交给太子,而本王的太子皇兄想彻底给本王打脸。” 如果玉面战神带了叁千人马却不能剿灭区区五六百的匪寇,不知要怎么被笑掉大牙? 赵庆、杜海这些人沉默了,这的确是一条毒计;他们以为剿匪简单,叁五天就能解决,但如果里头是一支军队,而他们轻敌的结果…… 陈田上前,气愤拍胸脯问:“殿下,属下愿意打头阵,会会这支铁骑。” 段锦漂亮的眉宇上扬,转身看向赵庆、杜海、陈田等人:“咱们到了这里的消息,他们一定知晓;但他们不知道本王已经认出他们是赤焰军。他们的弓弩手箭无虚发,还拥有最好的战马,骑兵武功又好;但,那又如何?” 所有的将领见段锦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就知道他已经有了攻城的办法。 连穆禛也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 段锦看着山头对面,又看着穆禛,笑问:“禛儿,你觉得叫老鹰去游泳,如何?” 穆禛直觉有了答案,但他还是想一想;娘说了,要想一想才回答:“笨。” 段锦露出一个十分赞赏的朗笑,将穆禛抓起来坐在自己肩头指着对面:“本王的禛儿比太子皇兄聪明;你们说,让一个专门以攻击为主的铁骑去守城,是不是叫老鹰去游泳?” 穆禛格格笑着,被赞美了他很高兴。 所有将领恍然大悟,也露出会心的笑容。 对这些经验十足的将领,只要给了方向,他们自然就能设计战略,因势利导,安排出最有效的攻坚方法。 杜海道:“殿下,或许他们得到的指示就是击败我们,至于是不是守得住城,不是他们最大的考虑。” 段锦转过身来,玉树临风的玉面战神肩上坐着一只小孩,看起来虽然怪异,但这孩子不吵着要糖、不闹着要睡觉,和他们家的浑小子都不一样,只专注听着大人们的对话,让这群将领们也不敢质疑小觑。 段锦道:“这重要吗?他们想打,咱们就一定要陪他们玩?我们不需要迎合他们,先完成我们的任务,把千桐镇夺回来。” 齐敬急道:“可是殿下,难道我们就这样放过他们?”他们可是太子手中最大的武器。 段锦看向齐敬:“谁说本王要放过他们?” 此时穆禛突然兴奋叫了出来:“狼!像狼!” 所有的将领一凛,对穆禛又是崇拜又是佩服!他们马上就听懂他的意思。利用对方弱点,夺回千桐镇后,再对赤焰军进行围捕。 他们唯一赢他们的,就是人多。 果然虎父无犬子,才六岁就饱读兵书,简直是个小玉面战神! 段锦把穆禛放下来,穆禛看着大家对他的表情骤变,连自己爹爹都一脸似笑非笑觑着自己,便涨红了脸不敢说话,正要躲到爹爹身后,却听到爹爹说:“不愧是本王儿子,你们都听到了,立刻回去研究,晚上报予本王。” 段锦拍着穆禛的肩膀:“禛儿,想不想和爹去刺探敌营?” 穆禛用力点头,爹带去的地方都好玩。 所有将领回去研究战略,但殿下就这样带一个六岁娃闯敌营真的好吗? 又想想这个六岁娃寡言稳重,可以骑虎,又能说兵法战略,实在不能以六岁视之…… 快乐草懒得画分隔线: 众将领:六岁娃就这般寡言稳重,可以骑虎,又能说兵法战略,实在不能以六岁视之。 (唉!自家媳妇儿果然比不上青城郡主,瞧瞧人家多会带孩子……) 穆冰瑶: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252秋猎4:李旭付钱给你们了没有? 被误会很会带孩子的青城郡主,现在正面临第一场刺杀。 穆冰瑶离开段钊等人后,又迅速射了几只猎物,箭无虚发的狩猎,让后头虞部的侍卫都不禁为穆冰瑶喝采,记录得更加起劲! 北周随行的两个侍卫脸色有些难看,这看起来娇滴滴的郡主,骑射能力完全不输自己五公主! 就这样,眼看着穆冰瑶不断收获猎物,点数都快突破一百点,两个北周侍卫不禁替自己公主着急。 正在担忧之际,气氛一紧,穆冰瑶身边落下十几名黑衣人,将她包围在中间;那些北周侍卫见猎心喜,直接拦下想回去讨救兵的虞部侍卫。 穆冰瑶和照风、照月、翼龙紧盯着四方黑衣人,翼龙显得很兴奋,吼了几声!鼻孔翕合张扬,喷着白气,前腿兴奋地耙着。 嘿嘿,终于轮到爷狩猎了!那些小兔小鹿,爷怎么会看在眼里? 穆冰瑶坐在马上,侧着头:“让本郡主猜猜,你们是谁的人马?段钊?段钤?李旭?还是拓拔珍?” 这几个杀手都很沉得住气,但当穆冰瑶说到段钤时,穆冰瑶的灵力感受到空气的涌动有些不同,若非她有灵力,怎么也看不出来。 她冷笑一声:“原来是赵王。” “废话少说,兄弟们上!” 影一到影八早化暗为明护卫着,他们和黑衣人打起来;照风和照月专注守在穆冰瑶身边,翼龙灵动地在穆冰瑶四周又跳又窜;对那些试图闯进来的,牠来一个咬一个,来两个咬一双;好几个黑衣人被牠的利牙狠爪撕裂得血肉模糊。 林子里刀光剑影,这么大的声响竟然没有引起北苑侍卫关切,穆冰瑶心里已经有底:这一区,大概在段钊和段钤的默契下,已经悄悄成为狩猎穆冰瑶的专区了。 她往后看,虞部侍卫脸色苍白,他被一名北周侍卫架着,被箝制住行动。穆冰瑶冷冽看着他们,他们虽然感到寒颤,但仍没有放下手中的刀。 穆冰瑶看向照风,照风立刻一柄飞刀过去,杀了北周另一名侍卫。 “啊!” “青城郡主!”挟持虞部侍卫的北周人咬牙,但手中的刀抵着虞部侍卫仍不敢放下来。 穆冰瑶对他说:“你可以胁持他不让他通风报信,但不能杀他;若你敢动手,本郡主也会让你长眠大秦,与你的同伴为伍。” 北周侍卫喉结格格作响,最后放下刀,凭他一个人,如何是穆冰瑶的对手。 虞部侍卫义愤填膺地道:“青城郡主,属下立刻回去找人。” “不用,你现在回去,只有死路一条。” 这名侍卫一楞,然后恍然明白,刚才穆冰瑶说那些黑衣人是赵王的人,他脸色煞白,这不是他能淌的浑水。 穆冰瑶这是在救他的命,立刻跪下拱手。 穆冰瑶笑着说:“起来吧!顾好你的小命,本郡主的成绩别算错就行。还有,希望你脚力够好,又能护住自己,后面追杀多着呢!” 侍卫热血一涌、拍着胸脯,披肝沥胆地道:“郡主放心!许叁脚力好,并誓死保护狩猎记录。” 这许叁才说完,前面影卫和翼龙已经解决了所有刺客;穆冰瑶看着北周那个侍卫很快恢复镇定,对眼前的状况似乎不怎么在意,心里不禁一沉。 看来那拓拔珍送给自己的礼物“规模”不小,至少比段钤这十几个杀手还多。 影一等人也不隐匿了,直接护在穆冰瑶周围,影四往回走时,狠狠瞪了北周侍卫一眼,那侍卫心里直淌汗! 跟在穆冰瑶身后,他的命就是握在人家手上。 穆冰瑶不知道何时会再遇到一波杀手,她把握时间,火力全开;也饶是段钊他们把这里圈起来留给她,没人和她抢,猎物都是她的。 猎物多,但箭愈来愈少,她左右开弓,专挑獐鹿、山猪、羌、黄鼠狼以及大型飞禽下手,转眼间,她的点数已经破百。 就在许叁大声说她的点数已经突破一百一十点,穆冰瑶一凛,感觉一道犀利的杀气正对着她的后背! 穆冰瑶猛然转身,十几丈处有一只利箭直对着她;穆冰瑶毫不犹豫抽箭引弓,朝传来杀气的方向直接放箭── 箭凌空电掣而去,而翼龙大吼一声,亦迅速奔去!不久传来一声惨叫,翼龙刁着一个虬髯男子直接甩在穆冰瑶面前。 他的左肩中箭,而右手手腕已经被翼龙咬得鲜血淋漓,就算他是神射手,这辈子也休想再射箭。 “穆冰瑶,你这狠毒的女人!”在地上痛苦扭动的男子粗嘎吼着。 “是不是要死在你的箭下,本郡主才叫仁慈?” 虬髯男子终于闭嘴,但一双狰狞的眼睛瞪着穆冰瑶,表示对她的愤怒,并对穆冰瑶能感觉到他充满疑惑。 他可是北周第二神射手,仅次于大将潘豹,藏匿功夫也是数一数二,怎么可能让一个娇弱的女子发觉? 穆冰瑶居高临下看着他:“是拓拔珩,还是拓拔珍?” 虬髯男子猛然一震,眼神闪烁起来;真是他妈见鬼了,他明明长的一脸大秦脸孔,穆冰瑶怎么一猜就准? 虬髯男子咬牙切齿,猛然一跃,直朝穆冰瑶扑去!没想到一道黄色残影立刻就把他撞飞滚了好几圈! 虬髯男子吐了一口血,翼龙又把他的劲腿重重踏在虬髯男子身上,黄澄澄的眸子鄙视着他,鼻孔喷出两道傲娇白气。 当你爷爷死了吗? 穆冰瑶看到从他腰间掉出的令牌,原来是拓拔珩,看来他是真怕了自己。 “影四,杀了他。” 影四跃了出去,虬髯男子还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喉咙便喷出一道鲜血,立即断命。 穆冰瑶看向北周侍卫:“看你的表情,本郡主还以为他多厉害。” 北周侍卫震惊得话都不会说了。 穆冰瑶叹了口气,看着地面说:“都出来吧!看到他死了,你们怎么忍得住呢?” 王妃小队一惊,立刻聚在穆冰瑶身边,他们完全没有感应到有埋伏。 果然,穆冰瑶一说完,地上尘土往空中炸开,从地里窜出二十几个人,各个黑衣蒙面,手提大刀,将穆冰瑶几人团团包围。 穆冰瑶笑道:“又是谁豢养的鼠辈,遁地的功夫不错。” 这一伙人气势冷峻,翼龙的身子弓了起来,对于能遁地的,牠还是第一次看到,黄澄澄的眼睛觑着对方,一点也不敢大意。 这一伙人的头子冷声道:“能感应到我们的存在,青城郡主不简单。” “别!本郡主和你们不一样,我日子过得可简单了,不像你们得躲地里见不得天,又要蒙面见不得人,过得这么坎坷。” “死到临头还耍嘴皮。” “本郡主死到临头?”穆冰瑶抬头看树叶筛下的阳光:“大白天的,不适合作梦。” “凭他们几个,你以为保护得了你?” “谁说只有他们几个?” 随着一声娇俏女声,满天陡然飞降的红色羽毛随之落下! 二十名利落轻盈的女子从树林中飞降而下,其中一名特别娇艳灵动,直接落在穆冰瑶马前。 “属下蛮蛮,救王妃来迟,请王妃恕罪。” 穆冰瑶笑道:“蛮蛮,见到你真高兴。” 那蒙面黑衣人捡起红色羽毛,猛然一震:“七彩羽!” 蛮蛮笑得艳丽:“算你有眼光。”她对身后穆冰瑶道:“王妃你先走,这几只山老鼠留给蛮蛮就行。” 穆冰瑶感受到蛮蛮浑身气势已非昔日阿蒙,遂点头:“蛮蛮小心。” 穆冰瑶突然又问蒙面人:“对了,李旭付钱给你们了没有?确定收的是真钱?” 黑衣人脸色一黑,她怎么看出他们是李旭派来的?但情况不容他们细想,蛮蛮等人已经发动攻击。 穆冰瑶抬头看太阳逐渐偏西,立马缰绳一驾,冲出包围圈。 那许叁脚力还真是不错,竟然也跟上来了! 他挥着汗,心想怎么二驸马也要青城郡主的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觉得不是穆冰瑶在狩猎,而是穆冰瑶成了众人的猎物? 才逃出来没多久,穆冰瑶感应到不远处树旁有一只大型山猪,当她正要拉弓射击,一枚暗器突然朝穆冰瑶后背射了过来! 影叁大叫一声:“王妃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影叁一喊,穆冰瑶回头,而暗器已经掷来,照风横过去想拦截已来不及,穆冰瑶也自知闪不过去;突然!一条白绫缠上了穆冰瑶的腰,一口气将她提到了树上。 那支飞镖嵌进旁边树干上,镖上隐隐泛着的蓝光。 穆冰瑶又惊又喜:“妍芝!” 妍芝对穆冰瑶一笑:“郡主,您在树上稍坐休息。”说完一跃而下,随着她白色衣带蹁跹,另外七个白衣女子一同降落林中。 “慕君山庄八观音在此恭候,全都滚出来受死!”八名女子齐声自报家门,声势十分浩大。 四周顿时涌出了一群杀手,穆冰瑶在树上算了算,竟然不下五十人;但她仔细一看,这几十个人看起来却不像同一拨的人。 穆冰瑶立即道:“妍芝,穿蓝色衣服的是拓拔珍的人、褐色衣服的是太子的人。” #253秋猎5:永安王,我在这里 八观音听到褐色衣服的是太子的人,立刻眼露杀机,一个也不想放过。 一名褐衣杀手大笑道:“几个娇滴滴的姑娘就想赢我们?” “当然不只几个姑娘,还有本护卫。”洪喨带着数百名护卫,从外围将这一群杀手团团围住。 洪喨对树上的穆冰瑶道:“皇上派末将来接应郡主。” 其实他很想说是他家主子,但主子说必须先提皇帝,所以又补了一句:“是我家公子向皇上建议的。” 穆冰瑶失笑一声,不用他补充,他也想得到,在段锦不在的情况下,袁清砚不可能毫无准备。 两拨杀手立刻决定合作,先杀出去再说。 一场杀戮,很快在林子里展开,八条天蚕丝织成的白绫宛如八尾灵动白蛇,在一群杀手间穿梭来回;那白绫暗藏着无数锋利刀片,触者必定见血。 而大批兵力的加入,更是把场面打得轰轰烈烈,短兵交接,血光连天。 许叁和北周侍卫早已经躲到草丛边,许叁把怀里的狩猎记录簿紧紧护在怀里。 影卫八人和照风照月、翼龙也加入战场,场面打得难分难解。 整座林子瞬间成了杀戮场,每个人的刀剑上都淌着血珠子,而八观音的白绫,渐渐染上刺眼血色。 穆冰瑶专注看着下方,没想到在她身后树干上,一个人影逐渐往她靠近;在对方只离她不到五尺距离,穆冰瑶迅速转身,一支毒针朝偷袭者射过去;那人身材高大,身手却也矫健!他一个倒挂金勾闪过了毒针,穆冰瑶从腰带里拿出唐彦设计的飞虎爪,直接弹射到十几尺外另一棵树上,按钮一按,她便像一尾绛紫色燕子,飞到了另一棵树上。 穆冰瑶感觉对方武功了得,在树上她完全没有胜算,于是她迅速爬下树,闪进一处草丛,放下箭袋,将自己隐藏起来。 才刚隐身,蒙面人就来到了她前面不到叁十步距离,提剑四处张望。 穆冰瑶透过草丛与树身隐蔽,看着那个人的背影,灵力一扫── 是他! 穆冰瑶没见过他几次,但印象十分深刻。 穆冰瑶缓缓走了出来,她知道这人势必要取自己性命。 “永安王,我在这里。” 来人霍然转身,目光灼然如炬,他缓缓拿下蒙面布巾。 永安王一双着火的眸子直盯着穆冰瑶,就是这个女人,让他挚爱的女儿无法得偿所愿。 就是这个女人,让他女儿误入歧途,最后死于她最爱之人的手。 就是这个女人,让他顾况中年丧女、师徒决裂。 就是这个女人,让他卸甲归田,一无所有。 因为这个女人,他顾况一败涂地! 蝶儿,父王替你报仇,你嫁不了淮王,为父让穆冰瑶也嫁不了! “永安王,本郡主以为您老人家已经在回靖州路上了。” “穆冰瑶,你凭着魅惑外表和便给口才狐媚皇子,老夫就算要隐居山野,也要为民除害再走。” 穆冰瑶笑了:“魅惑外表?便给口才?请永安王明示,本郡主的外表和口才祸乱了天下什么事,需要永安王一次次的替天行道?” 顾况:…… “说不出来?本郡主最大错事,就是认识淮王,成了准淮王妃,让顾玉蝶遗憾终生,是不是?” 顾况被说中心事,杀气更甚。 “蝶儿从小心心念念就想嫁淮王,若不是因为你,她也不会误入歧途,所以本王一定要杀了你为她报仇!” 穆冰瑶表情更加鄙夷:“顾况,你是不是被永安王这个异姓王头衔给冲昏头了?别忘了你姓顾,不姓段!你永安王还是段氏底下的臣!顾玉蝶心心念念想嫁给段锦,段锦就非她不娶?她毒害德妃、与拓拔珩合作,是我逼她去做的?你如果到现在还执迷不悟,本郡主觉得你那仅存的两个幼子,恐怕将来也保不住!” “穆冰瑶你住口!”永安王气得胸腔起伏:“果然如欧阳墨所说,牙尖嘴利、善于狡辩。” 欧阳墨?穆冰瑶心里冷笑,所以是段钤嗾使已经解下兵权的顾况来杀自己? “本郡主善于狡辩哪比得上你是非不分,其实你很清楚你要杀我的真正原因,与什么口才便给、祸乱天下都无关,就是受了人家教唆,来报自己女儿之仇。” 穆冰瑶见顾况没有回答,又接着说:“我终于明白顾玉蝶这么目中无人、为所欲为的个性是谁教出来的;永安王,你才应该为顾玉蝶的死,负最大的责任!” 顾况眼睛一红:“你胡说!” “不敢听?顾玉蝶为了亲近德妃不择手段,完全不考虑德妃是淮王的母妃,这么做伤的是淮王的心。她为了杀我,可以罔顾大秦和段锦的权益,和拓拔珩互通有无,这种为私欲不择手段的作法,与你今日为了给女儿报仇站在我面前,而罔顾段锦放你一条生路的好意有什么两样?” “你──” “你还愚蠢如猪,给人当枪使也不知道!打着为天下大义来杀我,难道没眼看今天林子里都发生了什么?调离段锦,满林子追杀我的都是什么人?段钊、段钤、李旭、拓拔珩、拓拔珍!他们为什么杀我?杀我的好处是什么?难道也是为了大秦江山?顾况,张开你的眼!杀了我就是要断你好徒儿的左膀右臂!你说你蠢不蠢?自私不自私?顾玉蝶是不是都跟你学的!” “穆冰瑶!”顾况眼睛瞪得奇大。 穆冰瑶上前一步,继续撕裂他的伤口:“真相很残酷是吗?一直高高在上、众人仰望的永安王,不可一世的永安王,别说养出一个是非不分、无所不为的女儿,自己更太把自己当回事。救皇帝了不起吗?这天下为皇帝舍生送死的人多得去了,这更是身为人臣的本分!皇帝和淮王念着你的恩德,你就蹭鼻子上脸,以为自己多了不起!你永安王口口声声说段锦是你的爱徒,你怎么爱他了?你要杀他所爱,还被他的敌人当枪使,接着呢?是不是要怨怼段锦转而对付他?” “我让你别再说了!”顾况愤恨狰狞,嘶吼道:“对!老夫就是要替蝶儿报仇!老夫就是要杀了你!玉蝶得不到淮王妃位置,你也休想得到!”说完直接就往穆冰瑶扑来! “郡主小心!” 那许叁气喘吁吁追上来,一来就听到永安王要杀穆冰瑶,大叫了一声! 穆冰瑶早有所准备,淬了嗜尸草的暗器她早已握在手上;对穆冰瑶而言,武功、内力她没有,但对付一个失了理智、疯狂了的永安王,一根毒针足矣。 “嗖──”一声,顾况俯冲而来的动作骤停,接着缓缓倒地。 许叁整个人瘫软在地,用手抹了脸,这一天他都经历了什么?他今晚能睡得着觉吗? 跟在他身后的北周侍卫,也是牙齿咯咯作响。 许叁喘了好几口气,撑起身子,来到穆冰瑶身边:“郡主,许叁可以帮你作证,你杀永安王,是为了自保。” 穆冰瑶转过头来却是问他:“狩猎还有多少时间?” 许叁觉得穆冰瑶实在太坚强、太厉害了,经过这么多场追杀,还记得自己的比试。 “还有不到半个时辰。” 就在穆冰瑶捡起草丛里的箭袋和长弓,她就看到前面有个人定定站着,目光炯炯的注视着她。 是段钊。 段钊换了一身衣服,墨紫色秀银竹的锦缎,将他俊逸尔雅的外型烘托得更加光华滟滟;但穆冰瑶只觉得倒胃口。 “瑶儿……”段钊的语气包含气馁、懊恼、眷恋、愤怒、不舍……他往前进一步,穆冰瑶就往后退一步。 段钊见她警惕后退,便不再前进;眼睛扫向穆冰瑶身后的许叁,把许叁吓得差点尿裤子。 “参、参见太子殿下!” “滚!” “太子殿下,臣女还在比试中。” 比试?段钊怒目瞪着:“你就这么想赢?” 穆冰瑶轻轻一笑,指着林子里隐隐约约传来的打斗声:“其实对本郡主来说,输赢本来不是这么重要,但看在你和赵王这么用心参与这场比试,本郡主不得不认真。” 段钊听了穆冰瑶的话,神色有些不自然;他看许叁的眼神,不自觉流露出杀意。 穆冰瑶马上说:“许叁,看来本郡主已经没时间狩猎,就这样将本郡主的成绩报出去吧。” 许叁感恩的点头,努力撑起颤抖的双脚,急忙跑了出去。 北周侍卫见许叁跑了,当然也脚底抹油赶紧溜。 段钊感叹一声:“你对一个侍卫,都比对本太子好。” #254这又是什么毒气攻击? 穆冰瑶现出一个理所当然的表情:“许叁与我素昧平生,却克尽职责的跟在本郡主身后,见本郡主被追杀,还想去找救兵,如此重情重义,和太子殿下在林子里的精心安排,您说,您怎么和他比?” “你──”段钊咬牙:“那是因为你处处与本太子作对!” “换句话说太子殿下也处处与本郡主作对不是?既然如此,咱们话不投机半句多,你现在站在这里,也是要来杀我的?” 见段钊不语,穆冰瑶冷笑一声:“从这出去,就是北苑西侧出口,本郡主闯了这么多关,太子应该是最后一关了吧?” 段钊看着眼前这个双眸澄澈、眉眼如画的女子,她虽沾满尘土,但仍掩不住她浑身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慑人魅力。 这女子原是他的,不!她就是他的;是穆冰莹那女人散播谣言,才让他阴差阳错的与她失之交臂,然后从此愈走愈远…… “瑶儿,本太子不想杀你。” 穆冰瑶嘴角的弧度一直没有改变:“那真是太感激了。” “瑶儿,如果你愿意到本太子身边,本太子不会在意你与老七的一切,而且会对你比老七对你更好!你要什么本太子都给你,甚至赶走府里所有女人也可以!” 穆冰瑶清冷地听着段钊的话,一脸疑惑:“不会在意我与段锦的一切?太子殿下,你有什么资格在意?你会对我比段锦对我更好?你知道段锦怎么对我好?”穆冰瑶语气是掩不住的轻蔑:“你知道你与段锦最大的差别在哪?段锦很少说他会对我如何,但他会做;可是殿下?先夸海口得了手再说,至于能不能兑现,就不是你在意的事。我要什么你都给?我让你杀了李旭,你杀不杀?我让你灭了威远侯府,你灭不灭?” 段钊闻言一滞,呆在当场。 穆冰瑶继续说:“所以别说什么为了我,让你做什么你都愿意,你的话拿去骗叁岁孩子都骗不过。” “瑶儿!” “太子殿下。”穆冰瑶很不耐烦:“干脆些,你现在是要杀我,还是要放我过去,一句话。” 他咬牙:“瑶儿,本太子绝不会让你嫁给七弟!你是本太子的。” “我是我自己的。” 段钊大喊出来:“不!本太子那个梦很鲜明,它是真的!” 穆冰瑶怒斥:“大白天做的梦你也当真?太子殿下,我对你的梦一点兴趣也没有,更不想与你一起作梦,不动手就让开!” 段钊深吸一口气:“瑶儿,你知道本太子舍不得杀你。” “哈!”穆冰瑶真的气笑了:“敢情我刚刚在林子里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段钊脸上一红,穆冰瑶完全不给他面子:“殿下和本郡主长姐真是天生一对。” “本王究竟哪里比不上老七?” “殿下哪一点比得上段锦?” “你──”段钊也怒了,他冰冷道:“你就这么自信老七不会背叛你?别忘了,他也是皇子,为了利益和权势,他不可能只有你一个女人。” 穆冰瑶笑道:“你们能不能有些新意,老是用这一句威胁我?别说段锦会不会纳妾,就算将来他妻妾成群,你段钊也只会多不会少,一百步去笑五十步,有意思吗?” 段钊突然眼神一凛:“瑶儿,那至少答应本太子一件事,放过李家。” 穆冰瑶抬头看向他,装傻道:“本郡主不懂你的意思。” “瑶儿,别再装了!李家出事,不就是你与老七还有袁清砚搞的鬼?” 穆冰瑶不被段钊的气势所扼:“本郡主仍是那一句,不懂太子殿下在说什么?” 段钊已经隐隐现出杀意:“瑶儿,趁本太子还有商有量,否则──” “否则如何?不知道青城郡主是做了什么,要让太子殿下出言恐吓?” 两人往后一看,一身月白长袍、温润如玉的袁清砚走了过来。 袁清砚走到穆冰瑶身边,衣袍蹁跹,宛如谪仙般的优雅:“狩猎时间快结束了,本公子来接瑶儿。” 段钊嫉妒地看着两人;穆冰瑶对待袁清砚,同样比对自己还要好,这让他如何接受? 在穆冰瑶心中,他竟比一个江湖人士还不如? 段钊怒瞪袁清砚,这个人,天生与他八字相冲。 穆冰瑶感受到来自段钊的蒸腾怒气,并不想在此多逗留:“林子里已经没有声音,应该打完了,太子不用去善后?” “宵小闹事,自然会有禁卫军去处理。” 穆冰瑶冷笑道:“太子殿下这么无情,果然是做大事的人。”她看向袁清砚:“我看到洪喨和八观音,多谢袁大哥。” “洪喨?”段钊像抓到了袁清砚的小辫子:“你竟敢私调禁卫军?” 袁清砚冷然道:“太子殿下可以去问问皇上,禁卫军是谁派的?” 父皇?段钊脸色变了变。 或许是灵力的关系,穆冰瑶总觉得眼前这两人在一起,特别剑拔弩张。 此时段钊和袁清砚同时皱着眉头,穆冰瑶突然觉得,这两人眉宇竟有几分相像…… 袁清砚道:“太子殿下,您与其在这揣测,不如想想当皇上问你这林子里这么多杀手哪来的,你要怎么回答?” ***** 袁清砚让洪喨将永安王、连同林子里的那些杀手尸体一并带走,送穆冰瑶出北苑后,他也找皇帝复命去了。 穆冰瑶回到北苑口,看到燕王对拓拔璎很殷勤,但穆冰瑶感觉得出,拓拔璎对燕王没兴趣。 看着一脸淡雅单纯的拓拔璎,穆冰瑶想,看你什么时候露出狐狸尾巴? 楚玉歆和九公主看到穆冰瑶平安出来,都松了一口气,正想往她这里来,突然一对夫妻横冲而出,“咚”一声跪了下来,吓了众人一跳。 穆冰瑶挑眉:“这不是年氏吗?” 话才说完,突然从年氏身上传来“噗”一声!然后一道淡青色的烟从她身上冒起,一股臭味瞬间弥漫开来! 所有人脸色一变,连穆冰瑶都倒退叁步,脸色涨红。 这又是什么攻击! “年氏!你做什么?”穆冰瑶怒道,立即摀住口鼻;她的灵力体质正忍受年氏威力强大的毒气攻击。 左恪在她身边羞愧到想死,但年氏是他的嫡妻,他不能像大家一样逃离,虽然他也觉得自己快要中毒昏厥,但他还是得陪在年氏身边。 年氏已经羞愤地想撞墙!从昨天开始,她就不断放恶臭,惹得丈夫夺门而出,奴婢仆役都不敢近她的身,整个左府乌烟瘴气、恶臭熏人。 左府请大夫请到了半夜,只是不论看多少大夫、吃多少药都没有效。 最后是一名有经验的太医告诉她,她可能中了毒,她才惊觉自己被下了药。 年氏不断回想自己如何被下毒?想半天才想到在丞相府喝了一杯茶;这时她才恍然,就是那小子! 毒是那小子下的。 因为她骂他是野孩子! 她看了一天的大夫,也被人用异样眼光凌迟了一天,哭得气脱委顿,连服侍她的婢女都因为那味道太醺人,吐得淅哩哗啦!她打也不是、骂也不是,一激动起来还一直“噗噗噗”,把一个舍人府搞得简直没法待了! 走投无路下,她只好厚着脸皮,来北苑堵穆冰瑶,求她惠赐解药。 “请……请郡主让……小少爷原谅臣妇无礼,并惠赐解药。”说完又“噗”一声,绿烟蒸腾,众人又退了一大步。 楚玉歆以手绢摀着口鼻,拉穆冰瑶退后:“瑶儿过来一点,别被她醺晕了。” 左恪夫妇羞愤得!但现在最重要的是解了年氏身上的毒,否则他们真没脸出门! 穆冰瑶也已经猜到,大概是禛儿给她倒的那杯茶,掺了陆一凡特制的“遗臭万年”。 “本郡主不懂左夫人是什么意思,还请左夫人离本郡主远一点,这样……空气不好。” 左恪心里恨极:“郡主,前日内人得罪了小少爷,还请小少爷大人大量,饶了内人。” 穆冰瑶脸色一沉:“左大人什么意思?” 现场又传来“噗噗”两声,左氏夫妇所跪的地方已经是绿烟弥漫;所有人恶心得迅速逃离现场。 左氏夫妇想死的心都有了!心里想这种变态毒药到底是谁发明的?有种来一杯鹤顶红啊!药死了一了百了,让她受这样的侮辱,简直比死还痛苦。 “请青城郡主开恩,饶了臣妾!”说完又趴在地上求饶。 穆冰瑶冷然道:“年氏,你到我穆府,大言不惭对丞相府主母之位下指导棋,现在又要污蔑本郡主的义子对你下毒,会不会欺人太甚?” “郡主!”年氏惊恐地看着穆冰瑶。 “有病就去看大夫,随便冤枉一个六岁孩子你好意思吗?左大人,你身为东宫舍人,放任年氏对本郡主的义子无的放矢,是欺负定了我穆府?还是对本郡主有意见?” 左恪脸色煞白,忙低头:“臣不敢!” “不敢就滚!” 穆冰瑶让侍卫把这对夫妇拉走,只让年氏臭上七日,没让她真“遗臭万年”已是偷笑。 #255她要当他唯一的女人 她一进眺望楼,就看见拓拔珩、拓拔珍兄妹;拓拔珍是一脸暗恨,一副“你怎么没死”的表情。 照风小声在她耳际道:“殿下传书过来,说已经安全到达千桐镇;但占据千桐镇的不是匪寇,是赤焰军。” 穆冰瑶一震!赤焰军? (殿下有要求支持?) “没有,他让王妃不要担心。” 穆冰瑶点头,只要知道对手是谁,她对段锦就有信心。 拓拔珍走到穆冰瑶面前,略带嘲讽地说:“瞧你一身尘土,看起来挺狼狈的,这一路很刺激吧?” 穆冰瑶泯着茶,抬头道:“北周安排的秋猎果然别出心裁,本郡主迫不及待想回报五公主。” (你放心,女人报仇,从早到晚,等着。) 拓拔珍脸色变了变,四处张望了一下,以为自己幻听,转身喝叱虞部官员:“你们动作怎么这么慢,成绩还没算好?”她等不及要对穆冰瑶提条件了。 官员忍着脾气:“五公主息怒,因为要等皇上,所以成绩必须等皇上到了才能公布。” 拓拔珩一旁喝茶不语,他发现段钊、段钤和李旭不在,连袁清砚也不在。 他问:“请问太子、赵王和二驸马人呢?” 虞部官员恭敬回答:“回叁皇子,下官不知,还请叁皇子耐心等候。” 拓拔珩注意到,官员偷偷拉开与他的距离。 拓拔珍此时回来,也皱眉头嫌弃道:“叁皇兄,你身上怎么有股怪味?虽然不像方才那对夫妻,但是……” 拓拔珩一脸尴尬,别说拓拔珍,连他自己都闻到了;都是没事接了那一箭,现下可好,这身味道不知道要留在身上多少天! 此时玉莲嬷嬷走到穆冰瑶身边:“青城郡主,娘娘有请,就在外头亭子。” 走出眺望楼,果然看见德妃坐在澹远亭里品茶。 “瑶儿见过德妃娘娘。” 这礼行得仔细周到,杨德妃心里一冷,这是要与自己生疏的表示。 “起来吧。” 穆冰瑶找了德妃对面座位坐下,那是距离她最远的位置。 杨德妃想,若是顾玉蝶或乔若兰,相信不论自己给了她们什么委屈,她们一定还是挨着自己,添茶倒水、撒娇讨好,但穆冰瑶…… “瑶儿这是怪本宫了。” 穆冰瑶摇头,表情平淡:“娘娘自有娘娘的考虑。” “老七是本宫的儿子,本宫所有作为都是为了他。” 是,只要能助段锦登上帝位,人命都能牺牲,更何况一个淮王妃位置? 穆冰瑶敛下眼帘,没什么好伤心的,杨德妃是段锦的母妃,不是她的母亲。 杨德妃的目光变得冷锐,她佩服穆冰瑶的能力,但她太傲,这样的女人太难掌握,容易成为关键时候的变量。 而且她也不是不可取代,就算她帮老七拿下云家军,但云家叛国罪名未雪,对老七是福是祸还不知道,哪比得上拓拔珍背后有整个北周? 所以除非她能容得下拓拔珍,否则穆冰瑶愈到最后,反而会成为老七的挡路石。 “你没有话要对本宫说?” 穆冰瑶抬头看向杨德妃:“娘娘是不是在想,当鱼与熊掌不能得兼,熊掌与鱼,该如何取舍?” “这没什么好纠结的,熊掌与鱼本宫都要,若只能择一,自然是取熊掌而舍鱼。” “明显娘娘眼中,瑶儿是鱼。” “瑶儿,本宫看重你,但为了老七,你淮王妃的位置都必须让出来。” 穆冰瑶抿着唇没有说话,一旁的玉莲嬷嬷十分紧张:“娘娘!” “闭嘴。” 玉莲被杨德妃一喝,便忍住退回一旁。 穆冰瑶低头,看见自己手指竟破皮流血了,方才狩猎时一无知觉,此时放松下来才隐隐刺痛。 昨晚那种无力感又回来了,虽然段锦不断向她保证,但周遭的阻力真的太强大,她能怼王氏怼左氏怼天下任何一个女人,唯独不能怼德妃。 “如果瑶儿不让呢?”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羽睫晃动。 杨德妃语气严厉起来:“瑶儿,本宫很感激你到目前为止为老七做的一切;但不用本宫说,你也知道拓拔珍的助力对老七有多重要!拓拔珍是北周公主,她能轻松做到的,可能穷极你一生精力都给不了,你不能这么自私!” 发现穆冰瑶闻风不动,杨德妃有些抓不住她的心思:“瑶儿,眼光放长远一点,大秦不可能拥护一个北周女子当皇后;依照老七对你的疼爱,立你为后是迟早的事。” 立她为后?穆冰瑶指尖的疼蔓延到了心脏部位。 那个位置,她根本不屑。 她不要当他第一高位的女人,她要当他唯一的女人。 在她重生的那一天,她告诉秋月:不是做错事叫蠢,再重复一次错事才叫蠢。如果这辈子再重蹈覆辙,她穆冰瑶岂不白重生一回! 杨德妃见她一直不说话,开始失去耐心:“为大局着想,你心甘情愿也好,不甘不愿也罢,总之本宫做主,你不让也得让。” “我不让。” “大胆!” 杨德妃用力拍向桌子,桌上玉盏震了一下:“穆冰瑶!本宫看错你了!本宫以为你真心爱老七,想不到你是一个这么自私的女人!” “或许吧!”穆冰瑶一点也不否认:“娘娘。”穆冰瑶抬起头,神情坚定:“很抱歉瑶儿不能当一个让您满意的儿媳妇。可这世上,唯一能叫我让的人是段锦,除非段锦开口,否则淮王妃的位置,就算死,瑶儿也不让。” “你──” “娘娘,皇上来了。”玉莲轻声提醒。 果然远远的,皇帝的仪仗朝这里走来。 杨德妃和穆冰瑶走出亭子,行礼如仪。 皇帝看着穆冰瑶,整个灰头土脸、一身狼狈,右手紧紧攥着的拳头全是血。 皇帝皱眉:“瑶丫头,你的手怎么回事?” 穆冰瑶这时看向自己的手,也吓了一跳!从指缝渗出的鲜血红的碜人,她摊开手掌,满掌心的血。 皇后道:“皇上,臣妾让周嬷嬷帮青城郡主包扎,请皇上先移驾。” 皇上点头,带着众人先行,皇后走进凉亭:“德妃妹妹,放心把瑶儿交给本宫。” 杨德妃复杂看了穆冰瑶一眼,才带着玉莲跟上皇帝。 亭子里,皇后的宫女拿来药箱,帮穆冰瑶清理伤口、上药。 皇后一旁冷声道:“你帮皇上整垮李家,助德妃的儿子上位,可看看你得到什么?一个放任你在林子里被追杀,一个嘛……相中新儿媳妇了?” 穆冰瑶没有回话,感受金创药在手指上锐利的疼。 穆冰瑶看向皇后,李家的事她再否认也没意思,更何况皇帝也很腹黑,先放任杀手追杀,再让洪喨来救,这也是告诉她,她穆冰瑶一样是他掐在手中的蝼蚁。 她道:“皇后娘娘,瑶儿没有能力撼动太子。” 皇后愠怒皱眉:“让你撼动太子,是当我莫家没人了?” 穆冰瑶抬头审视皇后,此刻皇后皱眉的神情,与方才在林子里,袁清砚和段钊的表情有点像…… 穆冰瑶一个激灵! 不!这想法太疯狂了,不可能! 穆冰瑶,你真的累了。 穆冰瑶一等手上的伤包扎好,起身对皇后一揖:“谢皇后娘娘。”说完行了礼就往眺望楼走去。 ***** 等到穆冰瑶和皇后都进入殿中,拓拔珍迫不及待站起来:“皇上,可以公布本公主和穆冰瑶比试结果了吗?” 穆冰瑶虽然气定神闲,但皇帝看她那一身狼狈,不禁有些后悔;特别是知道她在林中的遭遇,比他想象的更险象环生。 皇帝大手一挥:“报成绩。” 几个下注的勋贵子弟,猛搓手。 虞部一名大人恭敬上前:“启禀皇上,青城郡主与五公主的狩猎成绩已经结算完成;经过双方记录员与北周侍卫确认无误,成绩在此。” 皇帝道:“读吧!” “是。” 就在官员打开纸张要宣读之际,拓拔珍突然起身道:“等一等!” 所有人楞了楞,全看向拓拔珍。 拓拔珍道:“穆冰瑶,你是一个守信用的人吧?” 穆冰瑶其实对自己能不能赢并没有把握,但她觉得自己已经尽了力。 “愿赌服输,本郡主也希望五公主是个守信用的人。” 拓拔珍得意挑眉:“行,不如此刻咱们都把条件说出来,谁输都要服从!” “行。” 拓拔珍首先道:“若本公主赢了,本公主在大秦期间,你不能阻止本公主找淮王殿下,本公主到淮王府作客,你也不能反对。” “本郡主自然不会限制公主的行动,但本郡主不保证淮王殿下会配合你。” “这你不用管。” 穆冰瑶点头:“行。若本郡主赢了──” #256杀穆冰瑶,比得到拓拔珍更重要 穆冰瑶看了杨德妃一眼:“若本郡主赢了,五公主先为昨日殿堂上的无礼向本郡主道歉,而且以后看到本郡主就绕道走,本郡主不想见到你。” “你不阻止本公主找淮王?” 穆冰瑶笑:“有本事你去找。” 拓拔珍下巴高抬:“你可不要后悔。” 她完全不相信自己会输;从她得到的消息,穆冰瑶虽然狩猎不少,但林子里有好几波追杀,穆冰瑶的时间根本不够,不像她,是所有时间都用在狩猎上。 官员摊开手上资料,开始朗诵:“五公主总成绩一百二十五点,这是点数明细,请皇上过目。”厚厚的好几张。 全场响起惊叹声!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取得一百二十五点狩猎成绩,大秦一般男子,也不见得人人都能做到。 皇帝看了一眼,就让众人传阅。 拓拔珍对自己的成绩相当满意,一脸骄傲地看着穆冰瑶。 接着官员摊开第二份资料,大声朗诵道:“青城郡主总成绩一百四十八点,这是点数明细。” 哗── “怎么可能!”现场传来拓拔珍高八度的声音,尖锐无比! 从明细纸张的数量,明显记录比拓拔珍少,她上前从拓拔珩手中抢过明细;这不看还好,一看不自觉退了两步! 看看上面都写了些什么?黑鹰六只、野鹄七只、赤腹鹰六只、山羌五只、獐鹿六只、梅花鹿四只、大型山猪、中型山猪、小山猪、狐狸……全都是点数超过叁点的猎物,反观自己的大多是野兔,超过叁点的不到十只,难怪自己的明细洋洋洒洒,却比不过穆冰瑶单薄的几张。 拓拔珍脸色苍白,表情很难看。拓拔珩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毕竟他是亲眼看见穆冰瑶箭无虚发的神俊模样;但拓拔珍不能接受,她不能接受自己输给穆冰瑶的事实。 楚玉歆很高兴的说:“瑶儿好样的!大赢啊!”她睥睨拓拔珍:“五公主,你应该是一个守信用的人吧?” 九公主也对拓拔珍道:“五公主,愿赌服输,就先给瑶儿道个歉,以后记得看到她绕道走。” 昨日拓拔珍咄咄逼人,现在输了,不知道会不会也大方认输,所有人都睁大眼睛看着。 拓拔珍听到九公主的话,气得满脸通红!她拓拔珍长这么大,还没跟谁道过歉! 她示意拓拔珩,要拓拔珩帮她;但拓拔珩哪敢出头?别说方才林子里他那支箭已经得罪了穆冰瑶,还折损了一员神箭手;更别说她手中还有他觊觎的二十万石粮,以及一封可以灭了他的契约。 当然最主要的,拓拔珍是拓拔琀的妹妹,又不是自己的,自己造的孽自己担。 段嫣此时冷声道:“原来堂堂北周嫡公主,是一个说话不算话的人。”她似乎意有所指:“连一个狩猎的赌约都不能履行,真不知道北周来求粮,到时所答应的事是不是能做到?” 所有人倒抽口气,神色一变! 皇帝眼睛也瞇觑过来,德妃看了段嫣一眼:“嫣儿!” 段嫣不再说话,但给穆冰瑶撑腰的效果已经做到。 六公主将两人的比试提升到国与国的高度,就不容拓拔珍耍赖。 拓拔珩终于出面了:“五妹妹,愿赌服输,给青城郡主道歉。” 拓拔珍胀红脸,紧闭着嘴,做最后的挣扎。 拓拔珩上前,在她耳边语带威胁:“若因你耽误求粮,这责任你扛?” 拓拔珍瞠大眼睛,后槽牙几乎要咬碎,怒转过身,身上银饰发出叮当声响:“穆冰瑶,算你赢!抱歉!”说完一脸委屈看向皇帝:“皇上,本公主身体不适,先行告退!”说完头也不回直接离席。 拓拔珩与拓拔璎觉得脸上无光,一场筵席也吃得索然无味,而且拓拔珩身上味道愈来愈重,与他坐在邻近的皇子都借故起身离他远远的,帝后更是提早退席,经过拓拔珩身边还诡异看了他一眼,把拓拔珩气得! ***** 带着穆禛去敌营夜探回来的段锦,将得回的敌军布防图交给赵庆后,就招暗卫听取京城消息。 一听完,整张脸阴沉。 穆禛上前,爬上段锦膝盖,伸出小手去摸段锦的脸,骨漉漉的眼睛瞅着他。 段锦感受到穆禛晶亮眸子里的担忧,叹了口气:“禛儿,咱父子一定要对你娘更好。” 她受委屈了。 等穆禛睡着后,段锦一身凛冽寒气来到议事营,众将领都感觉凉飕飕的;殿下心情似乎不太好,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忙将一晚上的讨论报告出来。 杜海最后问:“殿下,要不要留活口?”歼灭有歼灭敌人的作法,收服战俘则有收服战俘的方式。 段锦冰寒嗜血的眸子盯着舆图,只说了叁个字:“杀无赦!” 回到寝帐,段锦给小穆禛盖好踢掉的被子,一旁笼子里的“小仙姑”发出优美的咕咕声。 他的瑶儿想他了…… 段锦就着昏暗摇晃的烛光,写下一连串指令,和一封给穆冰瑶的信,一起送回京城。 ***** 同一时间,菲萝宫。 段嫣看着杨德妃,直接开门见山:“母妃,您有没有发现,皇后今晚笑得特别高兴?” 杨德妃愠怒:“你想来教训母妃?” 段嫣叹了口气:“母妃,女儿不敢。老七是女儿的亲弟弟,自然也希望他好。以前嫣儿不喜穆冰瑶,觉得她粗俗无文,上不了台面。但这一路走来,瑶儿的能力如何女儿就不说了,只说一点,皇后也是因为忌惮她才逼她服毒的不是?” “你说的本宫如何不知?本宫不也一直支持她?她是聪明,但却不识大体!”杨德妃愈说愈生气:“老七以后是要坐上那个位置的,后宫难道只有一个皇后?一个妒意这么强的女人,特别是聪明的女人,最后反而会成为绊脚石。” 段嫣低下头,哪个女人不想守着自己心爱的人,谁想看自己的丈夫在她人床榻过夜? 她道:“母妃,老七胸有大志,若他认为真有必要娶拓拔珍进门,他自然会去和瑶儿沟通。您贸然出手,首先让瑶儿与母妃离心,这对老七不是好事。” 杨德妃撇开头不说话,她知道自己是急了,但她也是为了段锦好,如果皇帝把拓拔珍指给别的皇子怎么办? “母妃,今天女儿和若兰进了北苑,北苑西林全被太子皇兄的手下围住,不给任何人进去,但瑶儿今天却是从西林出来的。你应该看得出来,今天她满身狼狈,那不是因为狩猎,而是因为被追杀。” 杨德妃一震!她一个急转身,头上步摇跟着摇晃。 段嫣道:“今天禁卫军秘密处理了“一堆尸体”,其中包括永安王。” “你说什么!”杨德妃的震惊非同小可,脸色苍白:“本宫还以为……以为只是拓拔珍想教训一下瑶儿……” 段嫣叹息一声:“我问了洪都尉,他没有明说,但可以肯定的是,瑶儿遭到好几拨人的追杀。”段嫣对穆冰瑶心疼起来:“母妃,晚宴前太子皇兄、四皇兄、二驸马从勤政殿出来,各个灰头土脸……” “你是说……”杨德妃抚着心脏,有些喘不过气:“他们想在林子里……” 傍晚在澹远亭,穆冰瑶满手血痕、一身狼狈的模样又历历在目。 “老七这么凑巧在今晨出兵剿匪……母妃,太子皇兄他们都不傻。”她看向杨德妃:“对他们而言,这场狩猎,杀穆冰瑶,比得到拓拔珍更重要。” ***** 寅时,千桐镇,一声鸡鸣点燃黯幕的战火。 杜海带着五百骑兵于右城门装模作样的宣读劝降书,然后开始叫嚣对阵;赤焰军暗笑对方愚蠢,也迅速整装与之对峙。果然不久,铁骑属性的赤焰,一引诱便忍不住开始追击败逃的骑兵。 杜海引诱赤焰往黄鹄岭,陈田、赵庆各带五百人从左右两翼进攻城门,陈彰又带人直冲油管局;不到中午,被赤焰占领两天的千桐镇,又回到大秦手中。 被诱进黄鹄岭的赤焰军,发现自己上当,很快退了出来,但陈田早断了他们的去路。 赤焰调出百名弓弩手,但黑豹骑一具具盾牌排出,加上占据了制高点,赤焰的弓弩手瞬间无用武之地。 赤焰将领当机立断往前冲,但带娃的段锦早在前方等着他们,准备血洗赤焰,以消他燃了一整晚的怒火──。 #257三皇子,你看中谁了? 千桐镇和黄鹄岭打得火热,京城里穆冰瑶在一品状元楼,和叶氏兄弟、秋娘、温如仪一起研究那五十叁张地契。 看房契还真是一件令人愉快的消遣。 穆冰瑶道:“这两天天干物燥,正鑫当铺外要加强注意,李旭要纵火,大概也就这几天的事。” 叶家驹点头道:“郡主放心,一切都已经打点好。” 秋娘和温如仪两人,一动一静、一冶艳一清丽,却难得的投缘;而且只身在外,对对方的遭遇都起了怜惜之情,很有相依为命的味道。 秋娘道:“郡主,李旭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祖产遭到拍卖,当天权贵云集,李旭极有可能动手脚或找人闹场。” 穆冰瑶道:“不是极有可能,是绝对可能;但没有关系,本郡主已有办法。这一次拍卖是京城第一次这么大规模公开拍卖田产庄园店铺,李家的东西都是好货,想捡便宜的一定不少,而且我们有这么好的环境和如此美丽的拍卖官,当天一定座无虚席。” 穆冰瑶把她的办法一说出来,众人眼睛瞠的又圆又大,众人只有佩服的份。 叶家骏又拿出一只木盒:“郡主,上次你让叶四找师傅做的‘胭脂砚’已经好了,他说总共做了四十六个,在下先带一个给你看看。” 读书人没有不喜欢砚台的,赞叹道:“郡主,这真是好东西!” 木盒一打开,整座砚台闪着墨绿色如绸缎的光芒,摸上去的石质纹理更如丝绒绸缎,滑润细致,呵气生雾。 温如仪一见就眼睛一亮:“好漂亮的砚!” 叶家骏眼睛闪着炽热的光:“郡主,在下从不知道绿胭脂也能做成砚台,昨天拿到后斗胆试了试,那真是好砚!绝不比老坑端砚和红丝砚差。” 穆冰瑶微笑,大方道:“那这方就送你了。” “郡、郡主!”叶家骏高兴到话都说不出来。 穆冰瑶又让他交代叶四,以她的名义各送一方胭脂砚给楚江、周磊、袁清砚和陆遥先生;以淮王名义送给吏部尚书和兵部尚书,盒子上一定要注明是金玉满堂师傅雕刻的;然后留二十方砚台在金玉满堂贩卖,另二十方她让影卫拿回来给她。 “是。” 叶氏兄弟和温如仪都知道,等这胭脂砚一被朝堂那几个尚书使用过后,一定马上在朝中掀起胭脂砚热潮,而金玉满堂那二十方胭脂砚,就跟着奇货可居、可漫天叫价。 叶家兄弟对穆冰瑶简直崇拜到五体投地。 当初她买那些绿胭脂花不到叁百两,就算加上师傅工钱,一方胭脂砚就回了本,其余随便算算,都是好几万两的净利。更可贵的是穆冰瑶不小气,对待身边的人都好,叶家、楚家、如仪的义父、陆大夫的父亲,她都没有漏掉,全部用送的。 对叶家而言,遇见穆冰瑶可说是祖坟冒青烟的事儿;原本一个可怜的女儿被人家说未婚克夫,只能为妾;谁知这个女儿才是真正旺了叶家的人,不但自己得到丞相宠爱,成为穆家主母;叶家还因为穆冰瑶,打开完全不一样的格局。 ***** 相较一品状元楼,皇宫勤政殿的气氛,就没这么愉快了。 皇帝将一封封陈情递给拓拔珩,表情必须很努力绷住才不至于笑出来。 那些都是一些世冑和权贵一大早呈上来的,所写的文字虽然不一而足,但内容都是委婉告知皇上,经过接风宴和北苑狩猎,自己家族没有与北周联姻的打算。 拓拔珩此刻心里的羞耻感,不比在行宫发脾气的拓拔珍低。 这是他第一次出使大秦,就被人家这么明晃晃的嫌恶和拒绝! 昨日秋猎的事已经传的满城皆知,不止拓拔珍和穆冰瑶的狩猎比试,还包括他身上有怪味,也被传得沸沸扬扬。 皇帝其实心里门清,这是他那个正在剿匪的儿子怒了,在替他媳妇报仇。 不过这样也好,北周来求粮,看在人家国内闹饥荒,大秦不好意思痛宰;现下他们自己这么不济,闹出没人要嫁也没人想娶的窘境,北周再怎么说,姿态也无法摆太高,协议时大秦便有利得多。 “皇上……”拓拔珩眸子一缩。 皇帝伸手阻止了拓拔珩:“北周的诚意朕心里清楚,但婚姻讲究缘分,五公主的婚配,朕会再斟酌。” “皇上圣明,是五妹过于耿直,才会闹出这么大的笑话。” 皇帝矍铄精明的眸子望向拓拔珩:“公主的婚配其实问题不大,朕比较想知道,叁皇子意属与我大秦何人结亲?” 拓拔珩对皇帝自然不敢打马虎眼:“大秦皇室女子皆貌美贤良,各个都是人中凤凰,几名权贵之女也都让人惊艳,只是不知是否已有婚配……” 皇帝笑说:“叁皇子直说无妨,你看中谁了?” “本皇子就直说不讳了,不知九公主是否婚配?或者王家嫡女王轻云姑娘……” 皇帝深眼看着拓拔珩没有说话,直把拓拔珩看得心里有些毛,但他话已出口,也收不回来了,所以一脸坦然,等待皇帝回复。 皇帝突然道:“朕还以为,叁皇子对我大秦的青城郡主也有意思。” 拓拔珩心里一阵狂跳,一双眼睛直看向皇帝。 “皇上,您开玩笑的吧?” 段承拓一双睿智的眼睛直盯着拓拔珩:“叁皇子也知道朕开玩笑的?若你觉得去和朕的老七抢穆冰瑶是不智之举,那么在林中的行为,叁皇子和五公主做了同样的事,叁皇子就觉得很明智?” 拓拔珩脸色一白,心想林中之事还是爆出来了。 他起身拱手:“林子里无非是与青城郡主开玩笑,当然不可能射杀青城郡主,还请皇上明察。” “叁皇子,朕希望你明白,你们来大秦求粮,基于人道,朕应该借粮给你们,但若打着和亲求粮的名义,在我大秦玩花样,朕也绝不会姑息。” “至于和亲对象……” 拓拔珩有些紧张,抬头看向段承拓。 皇帝道:“朕的小九才十四,年龄尚小,若她愿意和亲,可能过两年,朕才同意她出嫁。”他顿了顿:“至于威远侯府的王轻云,有没有议婚你可以去问问,等献宝船会结束,再告诉朕。” “谢皇上成全。” “明日巳时,朕的国师和几位大臣,会和叁皇子讨论求粮之事,有什么事情,就明天再议。” 拓拔珩心里骂了声老狐狸! 他起身要走,皇帝一记回马枪:“叁皇子。”皇帝轻咳两声,一副朕也是为你好:“想办法治好身上的……隐疾,否则……”一个有正常鼻子的皇帝,你说他容易吗? 拓拔珩的脸色由红转紫、又涨成紫色,几乎是狼狈出逃。 一回行宫,拓拔珩摔了几乎所有能摔的东西!然后看到几名宫女离他离得远远的,立刻不忍了,恼羞成怒拔刀杀人! “你们也嫌弃本皇子?本皇子割了你们的鼻子,让你们都闻不到!” “啊!” 好几个宫女太监被削了鼻子,满脸鲜血,最后都流血过多死亡!但拓拔珩似乎还没消气,一连砍杀了很多人,直到殿中除了他,再也没有任何活人,他才把剑扔在地上! 两个北周公主都躲在自己房里不敢出来;最后是拓拔璎出来善后,又大着胆子去找拓拔珩。 北周随行的御医一直无法消除拓拔珩身上的怪味,让拓拔珩气得又要拿剑,忙被拓拔璎拦下来。 “叁皇兄,剑下留人!” 拓拔珩羞愤难当,怒瞪着那群大夫吼道:“都给本皇子滚出去!一群没用的东西!” 叁四个御医仓皇逃了出去,拓拔珩怒得拍桌:“可恶的穆冰瑶!” “叁哥,我们……是不是在淮王殿下回来之前,去见一次穆冰瑶?我们以替五姐向穆冰瑶赔罪的名义去找她,让她帮你解了身上的毒。” 拓拔珩抬头看向拓拔璎,眼神带着探究。 拓拔璎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忙说:“明天你就要和大秦商议借粮,如果青城郡主不生气了,妹妹想……舆论也不会再抓着我们不放。” 拓拔璎皱眉道:“昨天秋猎的事传得满城皆知,妹妹觉得是有心人为之,目的是让我们求不到粮,也和不了亲。” 拓拔珩叹了口气,还好拓拔璎是个有脑子的。 “还能有谁?当然是淮王段锦使的计谋。” 拓拔璎眼神闪烁: “所以我们更要修补和穆冰瑶的关系。”她硬着头皮:“还有你身上的气味……可能也只有她能解。” 拓拔珩又气的想拔剑! ***** 离开一品状元楼,穆冰瑶去了一趟淮王府。 云扬的神智愈来愈清醒,虽然不会说话,但已经能够认人,身上的毛也不断脱落,五官呈现了出来。 他看到穆冰瑶,一直往她身后探去;穆冰瑶知道他是在找穆禛,告诉他穆禛和段锦打仗去了,等过两天回来,就带他来看他。 听到“打仗”二字,云扬神色有些变化;穆冰瑶就和杨氏夫妇道:“多和云将军聊一些军中事,或许可以唤起他的记忆。” 杨桦是杨德妃的堂弟,对杨德妃这次的作为有些尴尬:“王妃,以前娘娘看得很清楚的,这次……” 穆冰瑶道:“其实娘娘的态度一直很一致,之前娘娘不知道她身上的毒是顾玉蝶所下,也动过要瑶儿让位给顾玉蝶的念头。其实娘娘的出发点都是为了淮王,瑶儿明白。” 连氏心疼道:“难为你了。” #258当皇帝才有权任性 委屈一定有,但又能如何?杨德妃是段锦的母妃,只有让自己做得更好,使杨德妃无从挑剔。 宫里,就是一个靠实力说话的地方。 出来后,影一立刻报告说皇上派了全公公,等着接她进宫。 皇帝也该找她了,遂点头:“回去告诉全公公,本郡主直接进宫。” 穆冰瑶来到龙吟宫,太监直接将她带到御花园的秋槿园,皇帝在那品茗,桌上已摆上了棋盘。 皇帝和穆冰瑶都没有注意,一名御花园宫女低头快步走过秋槿园,毕竟皇帝在这里赏木槿,众人是要退避的。 宫女迅速去到灼华殿,和一个嬷嬷说完话,嬷嬷就进去对里头裁剪海棠花枝的娘娘耳语一番。 娘娘下首坐着段钧,一副兴味盎然玩着手中一百零八片鲁班锁。 “老五,我们的机会来了。” 段钧伸了个懒腰,将穆冰瑶送他的鲁班锁放一旁,品了一下香茗,才回答母妃的话。 “李家……真的是穆冰瑶施的法?”段钧直接用“施法”来形容,因为距离上次他和张贤妃在皇帝面前,要求穆冰瑶解决李张两家事情才多久?现在李家别说对付张家,整个李家没垮就算万幸,这不是神仙施法是什么? 张贤妃放下剪刀净完手,也优雅泯了口茶。 “你说呢?献宝船会攸关皇上面子,是整个大秦盛事,皇上当然会重视;那天咱们走了之后,皇上便找了穆冰瑶下棋;方才嬷嬷说,皇上又找穆冰瑶在秋槿园手谈,看来是又有指令了。” 段钧道:“可是母妃,北苑狩猎您也看到了,父皇似乎对太子皇兄、四皇兄和李旭的追杀采了放任姿态,穆冰瑶怎么可能还帮父皇做事?” 张贤妃一双精明睿智的眸子闪着冷芒:“这就是皇家、这就是权势的好处;穆冰瑶再聪明,也翻不出皇帝的掌心。皇上为了帝位的稳固,怎么可能独独让淮王一枝独秀?穆冰瑶正是老七软肋,拿捏住她,淮王也不敢放肆……反正,穆冰瑶已经成功帮皇上削弱了李家。” 段钧摇头,要不是看到李旭对穆冰瑶深恶痛绝,他还是不敢相信,一个未及笄的姑娘,就有这样的能力。 “因为穆冰瑶,李家已不是咱们张家的对手;老五,让你沉潜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好好表现了。” 是啊!先让太子、赵王、淮王互咬,剩下他就一枝独秀了不是? 以前他总是一副无心大位、醉心工艺的纨绔模样,在几个皇子露出欲望私心、惹父皇不喜的时候,他利用“献宝船会”异军突起,讨皇帝欢心,自然能让父皇对他刮目相看。 段钧点头:“母妃放心,方谨那里一切都很妥当,孩儿也有分寸,叁天后叁百艘巨船齐聚广春潭,一定让父皇满意。” 张贤妃点头:“老五,别轻忽这次活动,咱们的成败在此一举。” 段钧一脸自得意满:“母妃放心;孩儿没办法让您成为父皇身边的皇后,但一定让您当上皇太后。” 母子两笑话一顿,段钧又说:“母妃,孩儿需要请旨与北周联姻?” 张贤妃一脸嫌恶:“北周那两个上不了台面的公主,一个跋扈愚蠢,一个矫揉造作,都不是良配;现在那拓拔珍的笑话闹得满城皆知,谁沾上谁倒霉;至于那拓拔璎,看似贤淑优雅,但一肚子心思,你少沾惹。” 段钧一脸疑惑:“那母妃还让孩儿在北苑一直缠着拓拔璎?” “也是试探,拓拔珍奔着淮王而来,本宫是想看看拓拔璎的想法;她若是个安分的,你的示好她就应该有所表示了;但那个公主……你看着好了,那拓拔璎的目标,不是太子,就是淮王。” 张贤妃看得清楚,拓拔璎是北周赵姬的女儿,赵姬和皇后斗了好些年,拓拔璎若能嫁给太子或段锦,对拓拔璟的夺嫡会有帮助。 从她秋猎时不理睬燕王,也见她不亲近赵王,最大可能就是奔着淮王来的。 “那女人!”段钧鄙夷:“她有什么本事和穆冰瑶斗?” 没错!拓拔璎完全是个炮灰。 张贤妃看向自己儿子:“但炮灰也有炮灰的价值,你看拓拔珍很蠢,却能使德妃和穆冰瑶产生嫌隙,希望这炮灰也能有些贡献。” ***** 看得清楚时局的不只张贤妃,段钤和刘淑妃在翠霞殿的偏厅,也有同样的话题,他们都看出那拓拔璎是个深沉的主,完全不想和北周扯上关系。 刘淑妃又道:“你和穆冰瑶,当真没机会了?” 说到这个,段钤就隐隐作痛:“儿臣与瑶儿早不是一路人了,欧阳先生更请出了永安王,所以和瑶儿……” 他抬头:“母妃,儿臣已经许王轻云正妃之位,就等适当时机,向父皇请婚。” 刘淑妃觉得有点可惜:“熄了对穆冰瑶的心思也好,老四,你要注意涟漪和王轻云之间的平衡,这两个虽说是你最大的助力,但你一定要一碗水端平,否则祸起萧墙,得不偿失。” “是的,母妃。” 段钤点头,心想他还留了一手,就是那尊道德天尊像。 “说不定不用我们动手,老七和穆冰瑶就自取灭亡。” ***** 皇宫秋槿园。 “小丫头生朕的气了?”皇帝竟然先拿起黑子,往棋盘中间放。 穆冰瑶看了一下棋盘,这是要跟她服软示好? 她穆冰瑶何德何能? 见穆冰瑶没有说话,皇帝又道:“朕让全公公点了岭南进贡最顶级的檀香,小丫头还不能心平气和与朕下棋?” 穆冰瑶看向皇帝,柳眉上扬;心想皇上你在说笑吗?你让我在北苑被追杀一天,然后出来让我闻几口顶级檀香,就想让我翻篇? 果然当皇帝才有权任性。 穆冰瑶语带机锋:“檀木在梵语里,是‘布施’的意思;皇上是想让瑶儿明白,皇上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天下苍生?那瑶儿还下什么棋,应该回去好好反省。” 皇帝吹胡子瞪眼,这小妮子讽刺人都不带脏字。 “朕不是让洪喨进去帮你了?丫头气性这么大?要不是朕相信你和老七实力,也不会放任他们蹦跶。别忘了,朕是瑶丫头的秘密盟友。” 穆冰瑶翻桌的心都有了!但这是石桌翻不了,只能心里翻白眼。 她咬牙:“皇上还记得是瑶儿的秘密盟友,所以不想瑶儿死,是因为想到只倒了一个李家,还有一个张家?” 敢情他留自己一条命,是要把她的价值全榨干才要让她香消玉殒。 皇帝倒是一脸“既然你提起,朕就顺便问一问”的表情。 “看来瑶儿对张家也是有进度的,就说来听听?” 穆冰瑶都要气笑了,这城墙般的脸皮,她也要拜服! 不过,穆冰瑶倒是突然间释怀了。 上一世她当了十年的太子妃,一年的皇后,她体认到坐上皇帝这个位置,考虑的本来就是自己的政权;包括他自己,所有人都应该以帮他创造利益、巩固他的江山为使命。 所以他并不认为放任太子等人在林间追杀她是不对的事;因为她让皇帝认为她是危险的,同时威胁她还可以控制淮王,他当然要拿捏她。 穆冰瑶是真正释怀了,对皇帝和杨德妃,她已经不气了;感谢上一世的经验,让她明白目前身处下位的自己,如何才能保命。 她甚至庆幸,眼前这个皇帝,是个真小人,而不是一个伪君子。 穆冰瑶开始下棋,皇帝挑眉,他知道这丫头放下了。 皇帝心里不禁赞叹!穆冰瑶心思通透,还能举重若轻。 “丫头理解朕了?不怪朕了?”两人开始走棋。 “狡兔死,走狗烹,道德这种东西,是身处猎人位置才要检讨的,不是那只猎狗要思考的问题;猎狗要想的,是自己若不能给猎人创造利益,还让猎人觉得会反咬自己,那被烹死也是活该。” 皇帝睨了她一眼:“你这丫头,理解朕又要膈应朕,说话夹棍带棒。” 穆冰瑶故意用力吸了一口檀香,这动作让皇帝放声大笑。 他感叹老七何其有幸,能得到穆冰瑶这样的女子相伴。 “臭丫头,陪朕好好下棋。” 穆冰瑶却道:“皇上,瑶儿还有一件事要说。” ***** 每一个人都在自己人生的道路上汲汲营营,就算是浑浑沌沌的穆冰莹,她也觉得该为自己的将来努力一把。 她来到太子府,很幸运的,今天段钊在,正用一脸僵硬的微笑陪她喝补汤。 这几天她很努力动脑,想要改变自己的处境;而她认为,唯一可以解救她,让她重返荣光的,只有太子段钊。 她一边喝汤一边向段钊抱怨,说穆晟抬叶氏为妻,她的日子简直要过不下去。 #259本郡主的茶也不是人人都敢喝(小草任性加 穆冰莹抱怨叶氏苛刻她,一个月没几两例银;父亲、祖母也不待见她,反而把穆冰瑶当成了宝,好像她才是嫡女,自己成了庶出! 穆冰莹愈说愈难过,认为自己在穆府受到虐待,同时觉得穆冰瑶搞鬼,让皇后不喜欢她、王家疏远她,她现在可是穷得只剩下太子! “你父亲和王家待你不好?”段钊语气淡淡的。 穆冰莹决定大吐苦水:“也不是不好,但是他们对穆冰瑶那贱人更好,这才是问题所在!太子,穆冰瑶那贱人凭什么和我平起平坐?就是因为她已经被皇上赐给淮王当正妃,而皇上却没有松口允莹莹太子妃之位……”她观察段钊的表情,嗫嚅地道:“所以莹莹才会被瞧不起。” 穆冰莹大胆圈住段钊的手臂:“殿下,您会给莹莹太子妃的位置,让我将穆冰瑶狠狠踩在脚下,对不对?” 段钊紧蹙着浓眉,这愚蠢的女人,给她太子妃的位置是要让她将穆冰瑶踩在脚下? 她怎么不想想穆冰瑶都帮老七做了什么?而她自己则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她连安抚王家、笼络穆晟都做不到,他要她这个太子妃做什么?简直比以前柳青还不如。 “当然,本太子心悦于你,自然会许你太子妃之位……”段钊凑近她,勾起她的下巴。 段钊用手遮住她的眼睛,发现她真的很像穆冰瑶,心念一动,猛然将她横抱起来,往寝房走去。 就在寝房春色无边,两人交迭身子颠鸾倒凤到一半,门外有人急喊:“殿下,沉嵩有急事求见!” 段钊动作骤停,粗喘着气怒道:“什么事?” “是千桐镇的事。” 段钊猛然从穆冰莹身上抽离,勾起床榻旁边的衣服,一边穿衣一边对穆冰莹道:“穿好衣服,本太子让人送你回去。”说完“砰”一声离开寝房。 穆冰莹未着寸缕,紧抓着棉被羞愤难当,她怎么觉得段钊将她当成了下做女人,要之则来、挥之则去? 此时有人推门进来,是高良娣。 穆冰莹还一丝不挂坐在床上,房里充斥着欢爱的气味。 “你、你大胆!未经允许,就擅闯本小姐房间,还不出去。” “你的房间?”高良娣早看轻了穆冰莹。 她冷眼看床榻上的人,觉得这个女人既可笑又可怜。 “丁香,伺候穆大小姐更衣,太子爷交代了,让穆大小姐喝完这盅补汤再走。” 高良娣说完,完全不看穆冰莹,转身就走了出去。 ***** 段钊的脸涨成紫青色,“碰”一声,桌案上的笔架已经被他愤怒地全扫落在地! “五百名赤焰全军覆没?” 段钊面目狰狞,额头青筋暴凸:“母后告诉本太子,赤焰的存在极为机密,连父皇都不知道,段锦断不可能知道赤焰的存在!” 沉嵩等人苦笑;他们也很想相信段锦不知道赤焰的存在,但知不知道有差吗?人家就是打赢了啊!号称莫家军里菁英中的菁英、魔鬼般存在的五百个赤焰铁骑,就这样被段锦歼灭了。 “现在我们要想的,是消息不久就会传到宫中,若淮王知道赤焰军属于太子,皇上责问起来,我们该怎么办?” “还有一件事,这几天淮王身边跟着一个孩子,那孩子听说是青城郡主收的义子,名叫穆禛,他喊淮王为爹。” 段钊一愣,穆冰瑶收的义子? “知道这孩子是哪里来的?” 沉嵩道:“听线人说,淮王与青城郡主这次从青城回来,带回几个陌生人;其中有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叫做穆禛。” 穆冰瑶认了义子?段钊满心妒意,他无法忍受穆冰瑶的孩子喊他人爹! “杀!把那孩子给本太子杀了!” ***** 穆冰瑶从皇宫里出来,就听到照月兴奋对她说殿下赢了,已经拔营准备回京。 穆冰瑶正高兴地和照风照月讨论,要准备什么好吃的犒赏段锦和穆禛,身后就传来声音: “瑶儿表妹。” 穆冰瑶转身一愣,是王曜。 “恭喜淮王殿下凯旋归来。”王曜露出微笑。 “曜表哥有事?” 王曜点头:“祖父和父亲想见你。”王曜忙补充说:“你放心,祖父和父亲没有恶意。” 穆冰瑶想不出王牧父子见她的理由,但她想起云家军,也觉得有必要亲自去一趟。 “好,但毕竟穆家与王家已经没有姻亲关系,叶姨娘又刚被抬为正妻,瑶儿这么光明正大去王家不好;今晚戌时,瑶儿会低调拜访。” 王曜欣慰点头,抱了拳就转身离开。 照风叹息道:“王小将军是个好人,可惜是王家人。” 穆冰瑶心里也是叹息,王曜是王家人,还是一个耿直的王家人。 马车走在街道上,穆冰瑶揭开车帘,看到街道依旧热闹非凡,人来人往,贩夫走卒十分忙碌。 秋月道:“献宝船会快到了,现在京城里所有商户都动员起来;奴婢听府里嬷嬷们说,叁百艘船同时进入广春潭,咱们大秦各州县的好东西都会进来!吃的、用的、香料、布匹、草药、兽皮、珠宝、首饰什么都有,届时一定好玩极了!” “听说会有很多市集,小姐,咱们到时候带禛儿少爷一起出来玩儿,他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一定会很高兴。” 说到穆禛,穆冰瑶的心就软了,好几天没见到他,真的很想念呀…… 一回到府里,穆冰瑶下了马车,老管家就来报:“郡主,北周叁皇子和六公主已经在正厅等候多时。” 穆冰瑶眉宇一扬,他们来做什么? 秋月道:“小姐,他们不会是来替拓拔珍报仇的吧?” 穆冰瑶大致可以知道拓拔珩找她的原因,但拓拔璎……穆冰瑶心里冷笑,千万别那么没创意让她猜中。 “不用,让他们在正厅等,本郡主换身衣服就来。” 等到穆冰瑶换了衣服,娉婷窈窕的走进正厅,就看到穆晟和拓拔珩,拓拔璎并不在正厅。 “叁皇子,父亲。” 拓拔珩等穆冰瑶等了一个多时辰,心里窝火;但想到有求于人,又只能按耐下来。 “瑶儿,你终于回来了。”一脸你再不回来,老夫就要呼吸困难而死的表情。 穆冰瑶闻到拓拔珩身上浓郁的熏香,却仍掩不住他捏爆恶虫所染上的异味,不禁也轻轻皱起眉头。 “叁皇子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要事?” 拓拔珩敏感,看穆冰瑶的表情,想杀了她的心都有,但仍把满腔的愤怒咽下:“本皇子冒昧前来,自然有事求于郡主。” “听说六公主也一起来了,怎么没见到人?” “穆大小姐拉着六妹到她屋里去了。” 穆冰瑶一愣,这两人凑在一起又是什么组合? 可能听穆冰瑶回来了,拓拔璎终于摆脱一直警告她不准惦记太子的穆冰莹,来到正厅。 “叁皇子和六公主找本郡主有什么事?” 穆冰瑶一边喝茶,一边问。 秋月给拓拔璎上的是金盏花,给拓拔珩上的却是苦丁茶。 拓拔珩一闻到那苦不堪言的味道,整张脸又不好了。 穆冰瑶是在提醒他,她手中,有他一只致命契约;但他又同时盯着茶煎熬,上次他中了麻木不仁,毒药是这杯苦丁茶,解药也是这杯苦丁茶,现在看到苦丁茶充满了阴影。 他身上的怪味,是不是也是这苦丁茶就能解?喝还是不喝? 偏偏拓拔璎喝了她的茶,还高兴称赞:“郡主的茶真好喝。”让拓拔珩脸上青筋抖动、嘴角抽搐。 穆冰瑶轻笑道:“本郡主的茶,也不是人人都敢喝,六公主就比叁皇子有勇气。” 看到穆冰瑶一脸揶揄,拓拔璎满脸狐疑,他冷哼道:“青城郡主不会只有这种茶可以招待客人吧?” “那要看什么客人?本郡主通常是看对象给茶。好了,两位贵客无事不登叁宝殿,有话直说。” 拓拔珩脸色有些不自在:“本皇子替五妹向青城郡主道歉,还望青城郡主不与五妹计较。” “只要五公主在大秦期间遵守诺言,看到本郡主都绕道走,自然会相安无事。” 拓拔珩道:“郡主放心,本皇子会约束好五妹,也会遵守和郡主的约定。” 拓拔珩意有所指,穆冰瑶当然听出他是指不会让拓拔珍嫁入淮王府的事;遂点了点头,向身边秋月道:“秋月,叁皇子的茶凉了,帮他换一杯。” “是。” 拓拔珩松了口气,他知道下一杯就是解药了;只是看秋月送上来的茶还是一杯黑不见底的苦丁茶,拓拔珩就额头发胀,直想翻桌走人! 穆冰瑶就是非要他难受不可……他决定买个十斤八斤回去给拓拔琀和拓拔璟。 二话不说,拿起茶杯忍着苦味,一口气喝了下去。 #260夜会威远侯 拓拔璎听不出两人哑谜,但感觉得出双方“气氛不错”,想开口帮拓拔珩讨解药:“青城郡主,我叁哥昨日狩猎,不小心抓了些怪虫子,不知郡主这里……” “六妹,青城郡主的茶,就是灵丹妙药。” 拓拔璎一脸喜出望外:“感谢青城郡主,青城郡主真是个好人!” 我是个好人,却不是个烂好人;穆冰瑶嘴角微扬,这拓拔璎的演技直逼顾玉蝶。 “六公主倒是对叁皇子和五公主都很友爱,与五公主个性不像。” 拓拔璎闻言一喜;心想她果然比拓拔珍聪明,对穆冰瑶的笑容就愈灿烂了。 只是她不知道,在穆冰瑶的感觉里,她的笑充满了算计的味道。 知道自己的毒解了,拓拔珩一刻钟都不想待下去:“时辰已晚,本皇子兄妹叨扰已久,就此告辞。” 穆冰瑶道:“不送。” 只见拓拔璎突然忸怩道:“叁哥,能不能让妹妹和青城郡主说一些体己话?” 穆冰瑶嘴角一扬,果然来了。 拓拔珩满眼警告,但拓拔璎却笑着对拓拔珩撒娇:“就姑娘家的一些悄悄话,不好意思给叁哥听。” 拓拔珩警告道:“六妹,不要造成青城郡主的困扰。” 拓拔璎心跳骤快,脸上保持笑容:“叁哥放心。” 拓拔珩出去之后,拓拔璎深吸一口气,这是她唯一一次和穆冰瑶单独说话的机会,一定要把握。 穆冰瑶泯了口茶:“六公主,和本郡主这样单独说话的机会可不多。” 拓拔璎谨慎看着穆冰瑶,其实她心里无比忌惮,可是又不想放弃…… “明天中午淮王殿下就回来了,六公主还犹豫什么?” 拓拔璎一愣,高兴道:“殿下明日就回京了?”拓拔璎深吸口气:“青城郡主,本公主知道五姐的事让郡主非常不舒服──” “你知道本郡主会不舒服,所以六公主慎言。”穆冰瑶冰冷地说。 拓拔璎忍不住激动起来:“其实你已经猜到本公主的意思?青城郡主,本公主和五姐不同──” “本郡主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同。”穆冰瑶站起来,准备叫外面的人进来送客,又一个想当她姊妹的。 拓拔璎急着道:“不同的!穆冰瑶,给本公主一刻钟时间。” 穆冰瑶完全不想浪费时间:“六公主,给你两个人选。进宫去找杨德妃,或者等淮王殿下回来,直接找他!再来本郡主面前说什么想与我当姊妹的话,别怪本郡主不客气!秋月,送客!” 秋月提着裙子厉声摆手:“六公主请。” 拓拔璎咬唇:“青城郡主,这是你我互惠的好事。” “秋月。” 秋月决定动手拉人,拓拔璎负隅顽抗:“青城郡主,我只要当一个名义上的侧妃……” “六公主!”秋月挽袖子:“如果您想身上也染上臭虫怪味,就继续说!” 拓拔璎花容变色,直接逃离秋月身边,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头:“郡主,我真的不会和你争宠──” 穆冰瑶哂笑一声:“六公主,你习惯把人当笨蛋?淮王不宠你,干嘛帮拓拔璟夺位?吃饱撑着?” “我──” “秋月,放虫!” “啊──” 拓拔璎几乎是夺门而出,那声音之尖锐,吓得在院里刁着兔肉的翼龙都抖了一下。 晚上穆冰瑶用完膳,休息片刻,就要准备去王家。 她用一架没有任何标志的马车,在行人稀少的街道辘辘驶着,戌时时分,准时来到威远侯府。 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王牧和王浩父子亲自在书房门口迎接。 穆冰瑶不是一个拿翘的人,更深知要震慑人,威势地位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实力。 “威远侯和震远将军不必多礼。” 威远侯睿眼审视穆冰瑶,内心赞叹又惋惜。 若不是因为王氏的鸟肚鸡肠,王家若得此女,早列四大家族之林。 就了座、奉了茶,穆冰瑶开门见山:“侯爷,更深露重,瑶儿就不浪费时间;如今穆府与王家不再是姻亲关系,瑶儿与太子也壁垒分明,不知侯爷找瑶儿所为何事?” “士别叁日,青城郡主果真令人刮目相看。老夫也不耽误郡主,有话也就直说。”他顿了顿:“郡主打算让李家倾颓到什么程度?” 穆冰瑶抬头看向王牧,虽然是自己让他直说,但他也太直接了吧? “郡主就别否认了,老夫这几天前思后想,能一下子推斜李家这座大山,除了郡主,再无他人。” 王曜一双眼睛只盯着腿上紧攥的拳头。 穆冰瑶没说话但也没有否认。 王牧叹气:“是皇上下的命令吗?” 包含王浩、王曜,书房里的人都震慑看向威远侯。 穆冰瑶心想果然威远侯心细如发,马上能猜出是皇帝的旨意;威远侯见穆冰瑶没有说话,突然像老了十几岁一样,身子往后靠。 “是老夫贪心了,当初若没有答应敏柔,成为莹儿嫁与太子的靠山,如今也不会让王家落入这般尴尬局面。” “父亲!” “祖父!” 威远侯伸手阻止他们发言,他看向穆冰瑶:“李家一倒,接着皇上也要收了我王家?” 穆冰瑶道:“侯爷想多了,皇上是一名仁君。他瓦解莫家军,只是不希望太子逾越本分;加上李家身为大秦第一世家,助太子非为妄作,私营铁矿、收买朝臣,甚至想干预科举,所以皇上才要挫其锐气,使他们消停些。” “整个李家钱庄信誉全毁、布庄酒楼、书斋商行倒的倒、关的关,这叫只是‘挫其锐气,让他们消停些’?”王浩皱眉,这个惩罚也太重了。 穆冰瑶嘴角微扬:“铁矿和炮竹是皇上的逆鳞,李家连这种生意都敢做,你说,没有满门抄斩,是不是法外开恩了?” “皇上就不怕李家狗急跳墙?” “如果李家能安分,不做死就不会死,皇上只是要他们偃旗熄鼓几年。” 威远侯又道:“皇上昨日北苑这般对你,德妃娘娘也有异妃之心,你怎么……” 穆冰瑶一脸无畏:“侯爷也是皇上的臣子,难道看不明白?皇上藉瑶儿之力压抑太子、赵王,又怎么会让淮王一枝独秀?自然也要警告一下本郡主,要我别失了分寸。所以本郡主就算怵惕不安,却很清楚可以得到什么好处,所以无悔。” 穆冰瑶能讨好皇上,最大好处就是淮王。 淮王殿下当真是天下最幸福的男人。 “敢问郡主,皇上打算废太子──” 威远侯一问,书房的空气几乎凝结,穆冰瑶嘴角不自觉上扬。 “夺嫡这一条路,手上沾血似乎理所当然,但是不怕侯爷笑话,本郡主认为,就算手染鲜血,心也必须是干净的。” 穆冰瑶环视王家人:“淮王殿下去千桐镇剿匪,剿的不是匪,是赤焰军,你们知道吗?” “赤焰军?” 王浩当然知道千桐镇作乱的人是太子派去的,但却不知道是军队。 “太子为了杀本郡主、灭淮王威风真是用心良苦。”穆冰瑶继续说:“赤焰军是莫家的秘密铁骑,拥有最好的战马和配备。” “侯爷,您是武将,太子拿军队去侵占千桐镇、杀害无辜百姓与朝廷命官。这样的人……,别说天子心意难测,你认为老天爷会让无德暴虐的段钊成为下一任国君?” 穆冰瑶的话,让现场一片沉默。 “那我威远侯府……” “所谓‘永言配命,自求多福’,若威远侯没有做过缺德事,自然祸不及身;侯爷,你说是吗?” “青城郡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王浩震怒拍案。 穆冰瑶完全不怕王浩的气势,一双澄澈的眸子看向王牧:“本郡主说什么,侯爷心里清楚。” “你──” 王牧眼底有一闪而逝的杀气,但很快就消失了。 “你们出去。” “父亲!” “祖父?” “出去。” 等到王浩父子出去后,王牧低沉开口:“郡主,你知道些什么?” 穆冰瑶耸耸肩:“侯爷觉得瑶儿应该知道什么?” “你不怕老夫杀了你?” 穆冰瑶朗笑道:“侯爷说笑了,秘密前来是瞒外人的,淮王的暗卫怎么可能不知道我来王家?” 凤书雷叹了口气:“老夫还是小瞧郡主了。” “侯爷好说。” 王牧道:“说吧!你想知道什么?郡主愿意来,一定是我王家有郡主想知道的事,老夫都可以告诉你;但希望郡主答应老夫一件事──。” “侯爷还是不要说了吧!本郡主可能做不到。”说完穆冰瑶就站起来,准备走人。 “若到有一天──老夫希望你保住王曜。” 穆冰瑶停住脚步,转身看向王牧。 穆冰瑶点点头:“好,那侯爷能不能告诉本郡主一件事。” “说。” “两年前,侯爷为什么灭云家军?” #261段锦凯旋 穆冰瑶从书房出来,已经过了子时。 王曜正准备送她离开,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由我送青城郡主一程吧。” 穆冰瑶转身,竟然是王氏。 “姑母。”王曜皱眉,打心底不希望王氏再和穆冰瑶有交集。 穆冰瑶打量许久不见的王氏,她瘦了不少,眼下凹陷乌青,整个人阴沉晦暗。 灵力一扫,那愤恨不平的乖张狠厉仍在,穆冰瑶不禁叹了口气。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要王氏懂得悔改反省,比让穆冰莹变聪明更难。 “王氏,许久不见。” “是啊!我每日吃斋念佛,都在祈祷你这贱人早日给阎王收了去;怎知天道无常,还让你这贱人在人间蹦跶,妖言惑众、为非作歹。” “大胆!”照风拔剑,被穆冰瑶制止。 穆冰瑶笑着说:“王氏精神这么好,难怪父亲从来不担心你,和叶氏和和美美过日子,就是穆冰莹也很放心地让你一个人在王家。” 穆冰瑶一句话就踩在王氏的痛处,气得她面目狰狞,整个表情都扭曲起来:“穆冰瑶,你会不得好死!” 面对王氏,穆冰瑶没什么斗嘴欲望,所以决定速战速决。 “王氏,你还是早点休息,若被本郡主气死了,穆冰莹要以什么身份嫁给段钊,你就看不到了。” “莹儿一定会成为太子妃,成为未来大秦皇后!”王氏咬着牙坚信。 穆冰瑶清冷地看着她:“也不知道未来大秦皇后,多久没来看你了?” 王氏整个人一僵,脸色煞白。 “王氏,你曾对别人种了什么因,自己就要承受那个果。你容不下我娘亲,让我叁岁就与亲娘骨肉分离;如今,你女儿近在几条街之外,她却连你的面都不肯来见,你还不幡然悔悟?” 王氏倒退两步。 穆冰瑶径自离去,王浩夫妇看着仍僵在原地的王氏,心里又生气又叹息。 ***** 第二天巳时,穆冰瑶已经站在东城门外,翘首眺望段锦的军队,期待他们抵达时,她能第一眼看见。 果然快接近午时,军队先导已经通知城门,再不到半个时辰,黑豹骑就会来到东城门处;而段锦也派齐敬先行,看到穆冰瑶忙下马:“王妃!” 穆冰瑶忙迎上去:“殿下和禛儿呢?” 齐敬笑道:“王妃莫急,殿下和禛儿少爷再半个时辰就能进城。” 王曜负责城门安全,自然也奉御命迎接淮王回京。 他见穆冰瑶焦急欣喜,与昨晚的寡淡冷傲完全不同,心里愈发百感交集:是不是只有淮王殿下,才能见到你最柔软的一面? 在淮君山,段锦打死狼群,穆冰瑶搂着段锦那小女儿姿态,他始终无法忘怀…… 穆冰瑶突然回头:“曜表哥,借我一匹马。” 王曜立刻招来一名侍卫,牵了一匹马过来;穆冰瑶二话不说跨鞍上马,缰绳一驾,往前奔去。 秋月笑道:“小姐等不及了。” 穆冰瑶迎风驰骋,她是真等不及想见段锦和穆禛。 终于,穆冰瑶见到前方烟尘滚滚,大秦旗帜和黑豹骑旗在蓝天下飘扬;她整个精神一振,心脏跳得骤快,手里扬鞭,加快马速。 先行军见一女子骑马狂奔而来,纷纷警戒抽出长剑。 “前方何人?立即下马回避!” 穆冰瑶还没回答,身后齐敬便以内力回应:“青城郡主在此,休得无礼!” 一听是穆冰瑶,所有人长剑迅速收起,而一声虎啸,带着一个金色身影立刻飞跨过众人,直接奔到穆冰瑶面前── “娘亲!” 一声兴奋叫声,带着一道金色残影,直接往穆冰瑶身上扑来。 穆冰瑶立刻拉紧缰绳:“禛儿!” 饶是穆冰瑶骑术惊人,否则穆禛这一猛扑,非把穆冰瑶撞下马来。 “娘亲!”穆禛一高兴,本能尽现;搂住穆冰瑶脖子,伸出舌头,就往穆冰瑶脸上舔去。 “娘亲!禛儿想!”禛儿想娘亲了。 “娘也想禛儿!”穆冰瑶眼眶都红了。 穆禛束发于后,头上仍是出发时那一条墨玉发带,身上却穿了一套金色盔甲,在秋阳照耀下,鲜明立体的五官灼灼耀眼,滑禄乌黑的瞳孔闪着兴奋眸光,小麦健康的肤色微红,活脱脱是个朗逸小子,看得穆冰瑶表情都得意起来。 “我家禛儿怎么这么好看?” “也不瞧瞧是谁的儿子?” “爹!爹!”穆禛也兴奋叫着。 只见段锦凌空踏步,借着几个士兵肩头,一路施展轻功飞奔而来。 他最后一个飞跃,直接落到穆冰瑶身后,穆冰瑶一回身,段锦的唇就印了上去,露出一抹穆冰瑶最为熟悉的邪魅笑容:“小仙姑,本王想你了。” 穆冰瑶满脸骤红,段锦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 穆禛看到段锦亲穆冰瑶的唇,自己竟也匝巴匝巴嘴,想去亲穆冰瑶的嘴,却被段锦一把从衣领拉起,丢到狴犴的背上:“太挤了,骑你的老虎去。”说完回头交代齐敬:“后面交给你。” 又看向穆禛:“别跟上来!”说完就驾着马,带着穆冰瑶踏马而去。 “跑了!爹娘!”爹娘跑了,穆禛不满大叫。 齐敬早想到会有这种状况,第一时间拉住穆禛:“禛儿少爷,殿下和王妃有事,你和属下一起。” 穆禛虽然不高兴,但娘说要听爹的话,爹说别跟。 段锦带着穆冰瑶一路狂奔,没有特定方向,凭着心之所向,往山上小径奔去。 七月流火,秋阳高张却不炎热,满山遍地的美女樱,把入秋的金黄硬抹上了一片绯红。 两人奔到了一个山头,段锦拉住缰绳,先跃下马,然后抱着穆冰瑶下来,直接让她站在自己的靴子上,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按着她的后脑勺。 这次俯身亲吻,就不是方才一见面的蜻蜓点水,而是灌注所有思念与心疼。 这个吻,因为少了观众,穆冰瑶也大胆起来,双手环住段锦的腰,从接受他的柔情缱绻到回应,再一起浑然忘我,甚至在段锦咬上她的耳垂,还嘤咛出声…… 直到段锦发觉再继续下去,有直接在花海中办了穆冰瑶的可能才放开她;迷蒙妖异的桃花眼布满春情,看着穆冰瑶被他吻得满是痕迹的粉颈,他才有了回到她身边的真实感。 听说她的手受伤了? 段锦忙寻找她的手,看到她右手掌心和食指、中指分别缠着纱布,他就眸光一黯,原本炽热的温度骤降。 他将她受伤的部位放在唇边仔细亲吻,然后将穆冰瑶紧搂进怀里。 他没有说话,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嗓子眼,可是穆冰瑶都听到了。 穆冰瑶不是不难过,但此刻闻到他身上的木梨气息,听到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就什么都过去了。 “只要你在我身边,什么委屈都不委屈。” 段锦忍不住又吻了她一口:“你觉得不委屈,但本王不能当作这些事没发生;你放心,没有一个跑得掉,咱们原本要进行的计划,本王要加码。” “加码?”穆冰瑶挑眉:“你有谱了?” “何止有谱,还连篇的;太子皇兄、四皇兄、李旭、拓拔兄妹没一个跑得掉!” 段锦拉着穆冰瑶坐下来,他们居高临下,山脚下左方远处就是繁华京城,城外官道上放眼望去,一片深浅不同的金浪。风一吹,稻田、粟米、玉米、高梁一片一片的,完全看不到尽头,这是大秦富庶丰饶的颜色。 穆冰瑶将头轻轻靠在段锦肩膀:“昨天皇上见我了,他说只要咱们都本着初心,他不会再对你我动手。” 段锦一震,侧头看向她,目光灼然。 穆冰瑶噘嘴道:“皇上不愧是你父皇,聪明、脸皮也厚,跟你真一个样!” 穆冰瑶窝进他怀中看向前方:“至于德妃,你更不要因为这件事和娘娘置气;娘娘做为后宫一个嫔妃,希望壮大你的助力,瑶儿可以理解。我和乔若兰,我赢;我和顾玉蝶,本来她赢,但她最后输了;现在我和拓拔珍,她‘暂时’认为拓拔珍更好。” 穆冰瑶离开段锦的怀抱,认真看着他:“段锦,你就这样想,你的母妃不是想换掉我,而是想放一个她觉得更适合的人坐淮王妃的位子。” 段锦定眼看着穆冰瑶良久,暖流流淌;穆冰瑶知道自己重情,他崇拜父皇、敬重母妃,但这两人却伤了穆冰瑶的心,此刻最难受的,恐怕也是他。 但穆冰瑶不忍他伤心,所以努力给他一个,让他心情不那么糟的理由。 段锦捏她的粉鼻:“你帮我父皇、母妃想这些理由,真是用心良苦。” 穆冰瑶唇角上扬,段锦对她是真的了解,可以说是两世加起来,最了解她的人。 “我想安慰你是真的,但理由也是真的。” 其实穆冰瑶真心觉得自己对段锦沦陷颇深。她为复仇重生,对欺负她的人没有一个愿意饶恕;但对段锦的至亲,她会为了他,找理由说服自己,让自己和他都好过一点。 段锦实在是吻不够穆冰瑶,整个人把她压在美人樱上,打算再来一次皇天在上、后土在下,对天地证明自己对穆冰瑶赤诚的爱。 就在他把手伸向穆冰瑶后腰,京城上空窜上一道红烟! 段锦倏的跃起:“出事了!” #262虚伪璎就是虚伪璎 段锦和穆冰瑶看到信号,进城后影一第一时间上前:“殿下、王妃,禛儿少爷不见了!” “什么?”穆冰瑶脸色煞白! 段锦脸色虽难看,但还是先安慰穆冰瑶:“瑶儿先别慌。”他看向影一:“说,事情怎么发生的?” 军队进京城后,陆一凡和秋月看到穆禛都十分高兴,让齐敬、赵庆等将领先带大军回营,他们则带穆禛去一品状元楼。 秋娘和温如仪准备了一堆好吃的,正打算好好犒赏小主子,谁知道就在一次穆禛解手,照夜在门外一直等不到人,喊也没人应,一撞进去,才发现小少爷不见了,而对外窗户大开,地上只留穆禛一只靴! 影一说完,穆冰瑶也冷静下来,对方若是抓走穆禛,就不会那么快要他的命,对方一定是对段锦和自己有所图。 此时影二到影八已经以一品状元楼为中心,往外的街道巷弄寻找;蛮蛮分配凤凰小队定点监视住太子府、皇宫、赵王府和李家。 段锦和穆冰瑶赶到一品状元楼,照夜哭肿了双眼,抱着穆禛的小靴子跪在穆冰瑶面前:“王妃,照夜该死!” 穆冰瑶扶起她:“傻丫头,敌人有备而来,只要他们想下手,就算不在茅厕,也会在别的地方下手;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出绑架的人,救回禛儿。” 温如仪和秋娘发现穆禛不见开始,就封锁酒楼出口,到现在已经快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过去,没有任何勒索信。 穆冰瑶问:“如仪,今日厢房都是满的?” “目前都是满的。” “禛儿不见到现在,有人离开吗?” 胡掌柜立刻说只有一间厢房的客人离开,那是两位朝中大人,两个人来,两个人走。 “很好,如仪、秋娘,准备茶水,咱们逐个房间敬茶。” 穆冰瑶端正一下仪容,就在胡掌柜陪同下,带着如仪和秋娘一起逐个房间敬茶。 前两间厢房听说一品状元楼老板竟然是青城郡主,而且要带两位美丽的女主事来敬茶,无不异常惊喜、赶紧开门;而到了第叁间,无论胡掌柜怎么敲门,里头的人都粗气的要赶他们离开,说不需打扰。 穆冰瑶看了一下厢房环境,这一间离茅厕很近,若想从茅厕跳窗再沿着屋檐回厢房,只要是有轻功底子的人,就能轻易做到。 她问:“里头有些什么客人?” 胡掌柜道:“回郡主,是四名男子。” “点了哪些食物?” 阿六立刻上前道:“两样小菜,叁壶酒。” 两样小菜叁壶酒?不像聚会倒像是要议事。 “禛儿来之前他们就来了?” 阿六麻溜地说:“小少爷等人先到,但他们几乎同时。” 穆冰瑶看向门内,很好!竟敢在她的地盘绑架她的孩子。 “禛儿就在里头。” 穆冰瑶让秋娘等人后退:“照风照月!” “砰”一声,照风一脚撞开房门,立马两个男人提剑挥了出来,和照风照月展开激战。 另一个男子也拔剑挥向穆冰瑶,马上遭到玉面战神惠赐一腿:“想对本王娘子下手,你是全家活得不耐烦了?” 段锦的话还没说完,另一个男人杀猪般的惨叫声又响起! 原来有个男人想从窗户跃出,但一出去就遇上等待已久的影卫,马上一脚又把他踹了进来。 四个男人很快就被打趴在地。 穆冰瑶在厢房角落的一口箱子,找到了昏迷的穆禛。 陆一凡很快帮穆禛检查了一遍,还好只是吸了一点迷药,没有大碍。 穆冰瑶让陆一凡将穆禛带走后,四个绑架犯已经被捆绑起来。 段锦看着其中一人:“本王认识你,西营地虎连第叁队的百夫长李大军。” 李大军一愣,脸色铁青,想不到他一个小小百夫长,淮王竟然认识他。 “殿、殿下饶命!属、属下不知道这孩子是殿下和青城郡主的孩子!”李大军直冒冷汗,咬牙轻颤道。 “不知道?那你们抓这孩子做什么?” 李大军忙说是因为赌债缺钱,见孩子衣着华丽,才临时起了歹意,另外叁人忙着附和。 只是他们说的鬼话,锦瑶二人一点都不信。 段锦直接踹飞其中一个,那人哀嚎撞向桌椅,吐出一大口鲜血。 “你们是把本王当傻子?本王儿子一身军服,就算脱了铠甲,你们难道看不出来?” 地上还跪着的叁人脸色变化不定,低头说不出话来。 穆冰瑶看到李大军右手护腕上,画着一只小兔子,冷声开口:“敢绑本郡主儿子,那就别怪本郡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来人,去把这位百夫长的儿子给我抓来。” 李大军整个人惊跌在地,抖如筛糠:“郡主饶命!” 段锦道:“说,是谁让你们做的?” 李大军用哭嗓道:“是沉嵩,沉嵩让我们抓孩子……送去太子府。” 锦瑶二人互看一眼;很好,新仇旧恨,一并奉还。 ***** 穆禛醒了之后,锦瑶先将他带回淮王府。 穆禛想见云扬,直接跳到陆一凡身上,赶着他走快一点。 段锦牵着穆冰瑶的手,正要往后院走,就有人来报:“殿下,宫里来了旨意,今晚申时皇上在麟德殿设宴,恭贺殿下与众将军凯旋。另外,德妃娘娘召殿下立即入宫晋见。” 段锦想了想,对穆冰瑶道:“今晚和禛儿宿在这里?” 穆冰瑶摇头:“禛儿若想留下来陪云将军,倒是可以让他留下,你忙你的去,瑶儿有瑶儿该做的事,晚上我回穆府。” “李家的事要收尾了?”段锦挑眉。 “不只,张家的事也要开始了。” “那今晚的庆功宴……” 穆冰瑶摇头:“都是一些讨厌的人,瑶儿就不去了。对了,注意璃贵嫔,她身上的气味很特别,你进宫前,跟陆大哥拿点东西防身。” ***** 菲萝宫。 段锦一进菲萝宫,就看见杨德妃身后站着拓拔珍和拓拔璎。 杨德妃欣喜上前,握住段锦的手:“老七,平安回来就好。没受伤吧?” 拓拔珍和拓拔璎第一次离段锦这么近,心中小鹿乱撞,两人也过来见礼。 段锦径自扶着杨德妃进殿,对拓拔珍、拓拔璎视若无睹。 “老七回来了?恭喜凯旋。”段嫣安然坐在椅子上嗑瓜子。 “六姐可好?” “你六姐自然好,这京城是愈来愈有趣了,每天都有新鲜事。” 段锦邪魅笑道:“是啊!本王一边打仗一边听到不少笑话。比如有个自信满满的某国公主狩猎输了,羞愧到叁天不敢出门,见到本王娘子还得绕道走,哈哈,这笑话本王可以笑一年。还有,听说咱大秦权贵因此上书说还是大秦姑娘好,不想与某国联姻。” 段锦故意忽略杨德妃要他闭嘴的眼神,继续说:“六姐,不只如此,你听说了吗?还有个公主私下找瑶儿,说她五姐是个草包,她的弟弟才是她父皇最喜欢的皇子,然后自荐枕席要给本王当侧妃,让本王协住她弟弟夺嫡。” 拓拔璎一听立刻起身反驳:“本公主哪有说五姐是草包?” 所有人:…… 拓拔珍霍然站起来,一个巴掌甩了出去! “贱女人!”拓拔珍抓起拓拔璎衣领,用力推搡:“虚伪璎就是虚伪璎,本公主总算看清你了!原来你怂恿本公主央求皇帝赐婚,就是想看本公主笑话!可恶!” “五姐,啊──” 拓拔珍狠起来,两只手左右开弓,搧得拓拔璎分不清东南西北,她发冠上的红珊瑚、璎珞、珍珠、银片散落一地。 拓拔珍还直接踢拓拔璎:“你弟弟是父皇最喜欢的皇子?呸!拓拔璟算什么东西?你竟敢趁本公主不注意找穆冰瑶谈条件?是不是本公主太久没打你,你就忘了廉耻怎么写?” “救命啊!” “你这不要脸的虚伪璎!” “拓拔珍,别以为我不会还手!” “来啊!本公主怕你不成?” 杨德妃:…… 段嫣:…… 在场所有宫女、嬷嬷、太监们全看傻了眼。 段锦冷眼挑眉,指着扭打在一起的两个公主:“母妃,你就是要这样的人当本王王妃?” 杨德妃觉得面子都被这两个公主给丢光了!一句话也懒得再说,扶着玉莲嬷嬷的手直接进了内殿。 ***** 拓拔珩一脸阴沉的走向麟德殿,如果他知道来大秦求粮会发生这样的事,他死都不会来。 中午和皇帝、众大臣商议求粮,已经快要削掉他一层皮。 什么礼仪之邦?趁机剥削敲诈简直无所不用其极、吃人都舍不得吐骨头! 本来他还庆幸段锦不在场,为难不到他;但他百分之百肯定,袁清砚替了段锦的位置,根本趁机替穆冰瑶报仇! 明明北周使臣一番天花乱坠,让户部、吏部已经点头,袁清砚一个“且慢”,北周就又损失几千头羊、和签下几项对北周极吃亏的协定。 #263献宝船会 两个时辰谈得他火气高张、北周使臣各个脸色苍白,散会后还听大秦官员纷纷对袁清砚竖大拇指:“老天爷真不公平,怎么能同时给人智慧、金钱、地位和外表呢?” 而自认自己也拥有智慧、金钱、地位和外表的拓拔珩,偏偏没有粮,只能被扼住咽喉,不断让出利益,为求多一石粮而抛却尊严。 拓拔珩归结这趟求粮不顺的原因,就是他得罪了穆冰瑶,以及两个公主意外不得大秦皇室青睐。 唉!拓拔珩身累心也累,现在他更动不得穆冰瑶,也更需要她那二十万石粮。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皇帝同意他的和亲对象。 才和使臣一起走到行宫门口,就听说两位公主在里头开打!拓拔珩整个火气蹭蹭上扬,大喝一声:“谁都不准进来!” 说完拔出剑,怒气腾腾往里头走去,果真看见两个女人在行馆直接上演全武行。拓拔珍一对天光云影双刀左右开弓,拓拔璎也扯开白莲花的娇弱面具,一把银月弯刀狠狠招呼过去,整个大殿几无完物。 拓拔珩问都不用问,就可以从两人互骂中听出始末,整张脸由红转白、再由白转红,最后涨成紫色。 而此时,她们互掐互骂的内容已在皇宫传了个遍! 然后庆功宴还没开始,皇帝已经委婉来了旨意,让两位公主晚上“好好休息”,晚宴就不要出席了。 要不是不出席实在不符合礼仪,连他都不想出现! 拓拔珩走至麟德殿殿门,突然感觉背后一柄匕首朝他射来,他一个侧翻堪堪避过,就见到那柄银色匕首旋了个弯,回到一个总是张扬邪魅、玩世不恭的人手里。 拓拔珩眼神一沉:“淮王殿下,这背后暗算,恐怕不是君子行径。” 段锦端详着手上匕首,吹了口气,似乎想吹走匕首上不存在的灰尘。 “背后拿弓弩暗算就是北周皇子的君子行径?本王对北周的逻辑,深感佩服。” 段锦虽然笑着,但反射出一股冷霜寒意。 拓拔珩自然知道段锦是来替穆冰瑶讨公道的,他来到段锦对面,眼神也是无畏直视着段锦;大家都是想夺嫡的皇子,很多话可以心照不宣。 “殿下,本皇子虽然做的不一定是君子行径,但却是一个有企图心的皇子会做的事,您应当明白。” “拓拔珩,本王不管你是君子还是小人,你最好保证本王娘子从此平平安安长命百岁,否则你很快就能看到本王的非君子行径。” “你就不怕本皇子告诉皇帝聂驼峰的事?” 段锦笑:“你先担心你签下的合约什么时候到你父皇手里吧!” 拓拔珩目眦欲裂。 段锦啧啧两声:“你说本王娘子多好,谁要换你们北周的两头猪?” 段锦进殿前,眼神阴沉下来,他有预感,他迟早要与拓拔珩一战。 ***** 接连两天,表面上和平,实则暗涛汹涌。 两个北周公主躲在行馆不再出门,美其名是学习大秦文化,实则养伤。 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献宝船会,广春潭前皇帝要校阅宝船的万春楼,张家花重金重新整修,从建材、瓦片到上漆摆设造景,无不精细,到处打点得气派恢弘、富丽堂皇;除此之外,以万春楼为中心,辐射出去的四个大道、叁个广场,张家也是卯足了劲装点,还安排很多活动,找了杂耍百戏、举办各种土宜庆典,已经连续两晚,南漠京城几乎成了不夜城,热闹非凡。 张家就是要热闹,愈热闹愈好,以彰显大秦在皇帝治理下,藏富于民的仁君形象,也要借机给燕王造势。 相对张家的忙碌热闹,李家则忙着应付钱庄挤兑,还有大大小小好几件官司,对内还要忙着恶斗,李旭已经离被逼疯不远。 一品状元楼也忙,因为地理位置佳,二楼厢房、叁楼以上客房窗户一开,远处百艘宝船进入眼帘,早一房难求。 饮食方面,秋娘想出“宝船宴”,加上敬亭绿雪等贡茶打出名号,这几天天天客满,也是一位难求,看得醉仙楼、悦宾楼的人一脸羡慕嫉妒恨! 更何况前几天因为穆禛的事,一品状元楼的老板是穆冰瑶已经传开,大家更要来见识见识,让一品状元楼无疑成了京城第一楼。 明天就是献宝船会,申时时分,夕舂未下,段锦和穆冰瑶带着穆禛,后面跟着陆一凡秋月,来到万春楼西边大道。 今晚不宵禁,还有杂耍百戏,他们特地带穆禛出来热闹热闹。 段锦紧紧牵着穆冰瑶的手,小心护着她,陆一凡也趁人多抓着秋月的手紧紧牵着,把秋月的脸羞得像煮熟的虾子,而穆禛坐在齐敬的肩头上,每看见一样新奇的,就会鬼吼鬼叫一番。 照夜买了很多零嘴给他,他特别喜欢糖葫芦;咬了一口觉得好吃,又要照夜去买,他挣着要从齐敬身上下来,拿糖葫芦要给段锦和穆冰瑶吃。 “爹、娘,好吃。” 看着穆禛一双墨玉璀璨的星眸充满期待,段锦拿了一支:“爹和娘一支就够了,其他都给禛儿,回齐敬背上去。” 穆冰瑶就着段锦递到她面前的糖葫芦,咬了一颗含在嘴里,见段锦也利落吃了一个,瞅着她笑,心里比嘴里还甜。 上一世、这一世,此刻最幸福。 广场上除了各色摊贩、百戏杂耍;一些五官轮廓较深的胡人窜火圈、顶罐子、翻筋斗、踩绣球……令人眼花撩乱。 他们来到一个比射的摊位,段锦让穆禛上去玩,十箭中了九箭,现场一片叫好声;只见段锦和穆禛两父子十分得意笑了起来,周围游客也看闪了眼。 “好俊的公子。” “那孩子也长得好啊!” “怎么这么年轻就有孩子了?” “你看他身边的妻子,长得也天仙似的!” 段锦听到有人说穆冰瑶是他的妻子,转头扫了那人一眼,那人陡然一震,好犀利的眼神! 想不到段锦勾勾手指:“齐敬,那人说的好,赏。” 齐敬立刻上前,到那男人面前拿出一枚银锭子:“这是我家爷赏你的。” 男人一脸震惊,他是从东陵来替主人送货的,想不到大秦到处都是有钱人!他决定要来大秦讨生活,这里处处有黄金! 他们逛到了一处卖乐器的摊子。 “瑶儿!” 穆冰瑶回头,是楚玉歆。 楚玉歆和四懿书斋几个姑娘来玩,穆冰瑶看过去,里头竟然有王轻云、穆冰莹、乔若兰。 好大的阵仗。 几个姑娘看到穆禛都很好奇,特别是乔若兰看见他亲昵搂着段锦,满嘴喊着爹爹,黯下的眼帘遮住她的心思。 穆冰瑶和楚玉歆一边说笑,眼睛不自觉瞄向不远处的王轻云。 王轻云变得寡言,双手交叉放在腹部,皱眉闪着游客…… ***** 第二天,七月初七,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也是大秦献宝船会的大日子。 广春潭上宝船首尾相连,绵延千里,万旗飘动。 万春楼前广场,百人鼓阵敲响了献宝船会的序曲,壮阔的舞龙舞狮表演,正式拉开献宝船会的序幕。 整个广春潭面上,共停靠了叁百艘南漠各郡县的特色商船;其中有十几艘来自南疆自治区的少数民族,宝船装饰十分具有民族特色;他们穿着自己的传统服饰,唱着自己民族的庆典歌谣,在船上载歌载舞,青天阳光下,还放起了鞭炮,整个场面热闹非凡。 皇帝带着皇室成员、后宫嫔妃、朝臣百官,还有各国使臣,浩浩荡荡登上万春楼,检校宝船。 燕王段钧无疑是风头最健的人物,一身黛绿蟒袍,眉宇飞扬的介绍献宝船会的程序和安排;皇帝看到这样壮阔的场面和百姓齐聚吶喊,龙颜大乐,直说段钧做得好,回头大大有赏。 段钧愈活跃,段钊和段钤就愈不舒服;两个都被穆冰瑶端了财神爷,看到段钧撒钱如流水,眼睛都要红出血。 果然会咬人的狗不会叫,平常什么声音都没有的人,现在蹦跶的最厉害。 见众人齐聚,方谨上前,双手捧着一只卷轴,恭敬念道:“督水监水路转运使方谨,领圣命率江淮租庸转运使,历经两年四个月,往北从蓝田县凿通往京城水路,引入皇城禁苑广春潭,往南凿通到泉州甘城;运河全长一千叁百二十七里,沿航道设置叁十五处转运站、一百四十八座粮仓,如今不辱使命,全竣完工,运河沿线州省郡县同贺,共叁百艘宝船,载满各地土宜,与运河舆图,一同进献皇上,愿我大秦国运万载、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愿我大秦国运万载、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数万人齐声高喊,声音响彻云霄,几乎要掀了天! 此时从叁百艘宝船中,最中间、最大的一艘宝船上,燕王段钧击了一声鼓,领众船高呼: “天佑大秦,邦定人康;年丰谷润,国泰民安;景德在位,民心所向!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震天动地,绵延千里。 #264真正的道德天尊像 这段话别说皇帝飘飘然,几个皇子对这样的场面也是内心澎湃;没有什么比看见自己国家昌盛繁荣、天下归心还让人振奋;而这样的盛世得天独厚,让来观礼的拓拔珩兄妹也震荡不已! 这样富庶繁华,北周万万无法企及。 方谨献上运河地图,然后开始唱名;被唱到名的宝船,都有人在船头高呼带领,说着祝贺的吉祥话。 “随州太守马启明进献五谷百物。” 随州船只上,太守立即高唱:“一龙治水,十牛耕田;五谷丰登,致富迎春。随州太守马启明进献五谷百物,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靖州太守江广献六畜各百只。” 靖州船只上,太守高喊:“六畜猪为首,神州万象新!靖州太守江广献六畜各百只,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好!”皇帝龙颜大乐,不断鼓掌叫好。 方谨就这样一路唱下去,各宝船也一路献上宝物,看得各国使臣每双眼睛赤红不已,特别是求粮求得辛苦的拓拔珩,真心觉得大秦连空气闻起来都富裕流油。 他拳头紧握,如果他将来不只是北周国君…… 如果他挥军南下…… 如果这块天府沃土是他的…… 穆冰瑶将视线往拓拔珩这里飘来。 她知道,眼前盛会更坚定了拓拔珩夺嫡心志,也勾起了他并吞大秦的野心。他登上北周之主的下一步,就是踏足大秦,流血漂橹…… 献宝活动结束,就是各州表演;这一次献宝船会可以说是皇帝治绩的呈现,他虽然不是一方霸主,却是宽厚仁君,将名留大秦青史。 方谨除了热热闹闹办了一场献宝船会,还让各州太守于晚宴献奇珍异品;皇帝对张家和方谨这次十分满意,当场就封方谨为从叁品的左散骑常侍,其他所属僚等,升官的升官,奖赏的奖赏,无一遗漏;更别说燕王段钧,被皇帝在众人面前大大夸奖,直接让他掌工部,乐坏了张贤妃。 意气风发的段钧,若他身后有尾巴,不知已翘得多高? 只有段锦、穆冰瑶和袁清砚知道,被高高捧起,就准备被摔入深渊;以前你相安无事,是因为你还没冒出头。 晚上皇帝赐宴鹿鸣殿,所有献宝船会功臣、各州太守都参加,他们还要进献珍品,通州就是由杨桦进献二十四斤羊脂玉的道德天尊像。 不过这次宾客太多,除了皇室嫔妃、四品以上官员及各地太守可以入正殿外,其余官员家眷,都设宴偏厅。段锦和穆冰瑶一到鹿鸣殿口,便看见丹城首富金大户一家;他们是通州宝船代表,而白泽昨日也与他们一起回到京城。 趁着白泽和段锦说话,穆冰瑶发现金宝钗的目光一直偷偷打量自己,神情叁分紧张与七分……兴奋。 兴奋?穆冰瑶嘴角微微一勾,对她说了句:“金姑娘,玉老先生在金府期间,感谢金家照顾了。” 只见金宝钗眼神闪烁,说了句“应该的”之后,就闪到自己哥哥身后,不敢看穆冰瑶。 原来是你…… 段锦一身银红锦服,衬得他玉貌更加丰神俊朗、妖异魅惑;而穆冰瑶一身浅紫缠枝绣紫藤花的曳地琉璃水缎,更衬得她清丽如仙。 这一妖一仙,走进殿里几乎闪瞎众人。 两天没露面的拓拔珍和拓拔璎,见到这两人,百种滋味上心头;拓拔珩已明确告诉她们,皇帝不会将她们任何一个赐婚给段锦,让她们早熄了心思。 穆冰瑶一入座,她的杯下竟压着一张字条。 “帮我!” 帮我?穆冰瑶一愣,她开启灵力,镇定地以眼光四处搜寻;玉歆刚入座,隔着几个人看到穆冰瑶,还对她笑着眨眼。 是谁?是谁传这张纸条给她?这是女子的字迹…… 突然,她看向王轻云,她正脸色苍白地望着自己,一脸希冀。 是她? 晚宴开始,奇味珍馐、觥筹交错自不用说,乐伎华装、歌舞娉婷也让人眼花撩乱;而最受众人期待的,却是各州要献的奇珍异宝。 新任的左散骑常侍方谨,一一介绍各州郡县献上的奇珍宝物。 燕州太守第一个上来,献上一只通体火红的鸟;外型像山鸡,却比山鸡小一点,羽毛异常鲜艳,冠背呈金黄色、头却是绿色,胸、腹、尾各有一撮赭红的羽毛。 “赤鷩!”堂上有人惊呼。 燕州太守得意道:“正是赤鷩,赤鷩乃神鸟,传说饲养赤鷩,可以避火,是只祥瑞珍禽。” 皇帝很高兴点头,看起来很满意。 第二个是云州太守,他献上一株叁百年的七仙草;传说七仙草入膳能延年益寿。一般上百年的七仙草已经难寻,更何况是叁百年,皇帝自然很高兴地笑纳了。 接着徐州献上千年紫檀木百寿屏风、雍州从波斯得来的两瓶西域葡萄酒;当靖州献上上申山瑞兽白鹿,皇帝霍的一声站起来。 古人认为只有政治清明的时候,白鹿才会出现;所以皇帝一见白鹿,龙心大悦。 接着什么南海鲛人泪珍珠、能发出人声的娃娃鱼……终于,轮到了通州。 当杨桦起身,杨家两兄弟抬着黑檀木做的木匣一同上前,来到展示宝物处;杨桦朗声道:“这是青城郡主于青城玉石场起出的二十四斤上等羊脂玉,由灵雕传人玉成老先生雕刻的道德天尊像,座下采用通州碧城上等百年黄花梨木,上刻‘帝王虽瘦,天下必肥’八个大字,以彰显我大秦仁君心怀天下的美德。” 皇帝终于等来了这尊道德天尊像,高兴道:“快呈上来给朕瞧瞧!” 黑檀木盒一开,一抹朦胧辉芒立即透了出来,映得黑檀木彷佛笼罩在月色氤氲中。 众人瞬间屏住呼吸,想到这光芒竟是一块羊脂玉所发出,都感到不可思议。 杨游小心翼翼将双手伸入盒中,他身穿一袭宝蓝锦服,一靠近更映衬出玉光的璀灿!等到他将整座道德天尊像起出来,众人深深叹服! 一座宁静庄严的宝像,就呈现在众人面前。 杨远和杨游彷佛走在一团月光里,然灵雕传人功力自是不俗,再发光发亮的玉,所有人都能看出玉像上,道德天尊圣容庄严、衣带飘逸,宛如真仙。 皇帝近年好道,这对他而言,无疑是最好的礼物。 皇帝轻触像身,这羊脂白玉色泽温润如水,触之如肤,而且不感冰寒,不用什么厉害专家,也能感受到这颗玉石的纯度,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玉。 看皇帝的表情,就知道他爱不释手,是到目前为止,他最喜欢的礼物。 穆冰瑶一直暗中观察段钤,原本优雅闲适、宛如魏晋名流的潇洒恣意,在起出玉像的剎那,完全绷不住了! 他那一张如玉温润的容颜,瞬间垮然!彷佛心有灵犀,他看向对面穆冰瑶,发现穆冰瑶对他举杯轻酌。 (你杀不死我,也换不走玉,你彻底输了。) 段钤狠狠一震!脸色近乎惨白。 不只他,刘淑妃和欧阳墨等幕僚也是灰败如土,一切已不必再说。 段钤突然轻笑出声:“太子皇兄,天命是不是真的不可违?否则……老天爷怎么每次都站在她那一边?” 坐在他左侧的段钊皱眉道:“你是指老七?” 段钤摇头,是穆冰瑶,他竟幻听到她说他彻底输了。 段钤低头看自己紧握的手,白玉光辉似乎还在眼前晃着,让他觉得自己身上的白袍,呈现一种毫无生气的死白。 突然,一只纤葱玉手握住他的拳头;他抬头,是涟漪公主。 段钤深吸一口气,不,他不放弃!他还有涟漪公主的哈尔赤族,以及── 他抬头,看往对面王家女眷;王轻云此时也望着他,一脸泫然欲泣的无助模样。 “对!本王还有王轻云。”他决定了,他要在今日请婚。 涟漪公主身子一震,眼睛飘向对面,阒黑幽深的眸,燃起了火苗。 所有珍异献完,皇帝大乐,他是献宝船会最大赢家。 此时,拓拔珩突然站起来,走到正殿中央,朗声道:“大秦的富有繁华,本皇子真是大开眼界!皇上,本皇子叨扰贵国数日,得粟米一百五十万石、小米五十万石,并与贵国签妥友好协议,现在就只剩联姻了。” 拓拔珩一说完,拓拔珍和拓拔璎心头一跳,偷偷看向皇子方向,不知道她们会嫁给哪个皇子? 皇帝其实十分头疼,心里气笑老七这混蛋想的馊主意,但表面不动声色道:“北周使团这几日在京城参访,顺便接触可以议亲的对象……只是朕发现,我段氏宗亲与朕的皇子们,对娶异国公主没有太大兴趣;若将两位公主指给大臣子弟,又恐辱没了公主身份……” 皇帝说到这里,拓拔珍和拓拔璎感觉无数道眼神都往她们这里射来,全是嘲讽与轻蔑。 她们大老远趾高气昂的来和亲,到最后竟然是没有人想娶她们,这传回北周,如何见人? 拓拔珩脸色铁青:“皇上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要让本皇子将两位公主再带回北周?” 此时穆晟出声:“叁皇子怎么会这么想?我大秦是礼仪之邦,怎会做这等无礼之事?” 快乐草懒得画分隔线: 大家猜猜,两个北周公主要嫁谁? #265拓拔珩想要的和亲对象 “什么意思?” 礼部尚书楚江站出来:“我大秦可以和亲的,可不只有皇子;叁皇子,您是不是忘了还有坐在堂上、我大秦的九五圣君──皇上呢?” “什么!” 楚江一说,全场下巴几乎都吓掉了! 皇上?把没人要的拓拔珍和拓拔璎,都送进皇帝的后宫? 哗── 咱们的皇上果然是明君,实在太了不起了! 许多大臣和宗室都感动莫名,咱皇上为了皇子,竟愿意牺牲自己……呃,这样说虽然有些奇怪,但没办法,嚣张草包的拓拔珍没人要娶、动机不纯的拓拔璎没人敢娶,这种情况下,皇帝牺牲自己,两个公主一起打包,往后宫一丢,既保住了北周颜面,又保护了自己皇子;众人觉得,想出这办法的人,简直是奇才! 奇才段锦,此时看向对面的穆冰瑶,笑得很妖孽。 如何?本王的办法是不是很好?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穆冰瑶泯着茶杯偷笑,她也是此刻才知道,真是妖孽人想的妖孽办法。 八皇子此时一脸激动道:“父皇英明!”他昨晚紧张害怕到一夜无眠,深怕自己雀屏中选。 这声赞美让皇帝满脸尴尬,转个方向瞪了段锦一眼。 拓拔珩也看着地板,这地砖的菱花纹路真特别,在北周从来没见过…… 拓拔珍和拓拔璎一脸风中凌乱,看向堂上最高位的皇帝。 怎么会这样? 就算不是段锦,但太子俊逸、赵王潇洒、燕王有钱(?),就是八皇子也隽雅有才……嫁哪个都好,怎、怎么自己就成了他们的母妃了? 台下千金们极有修养的抿唇微笑,心里也都松了口气;咱大秦养得美美的大白菜,怎能给北周公主拱了去? 楚玉歆忍不住趴在桌上,摀着自己的嘴,深怕一个不注意,笑得太大声,但她抖动的肩膀已经出卖她,惹来母亲的白眼。 不过皇帝身边的嫔妃就各个脸色不好了,才入宫不久的璃贵嫔,一脸不善地看着两个北周公主,而杨德妃,恼怒看向一脸得意的儿子,气得要说不出话来。 儿子是这样给他媳妇儿出气的? 把两个本来想当自己儿媳妇的人,送给自己当姊妹! 杨德妃想想就像吞了一只活苍蝇,一肚子排江倒海…… 现场诡异地安静,两个公主也回不了神,甚至忘了要出来谢恩。 直到段锦举杯朗道:“恭贺父皇今日得两位美人,儿臣敬父皇一杯。” 其他皇子和众臣如梦初醒,纷纷举杯狗腿祝贺。 皇帝佯咳两声,让全公公宣旨,封五公主为珍贵人,赐锦华殿;六公主为璎贵人,赐淑芳殿,今晚就可以搬家。 段锦又非常妖孽的一笑,举杯看向两人:“本王恭贺珍贵人、璎贵人。” 贵人?竟然连被皇子称一声母妃的资格都没有,以后看到舞姬出身的璃贵嫔还得行礼。 见两个妹妹有了“好归宿”,拓拔珩觉得轮到自己了。 他清清喉咙,高声道:“皇上,本皇子这几日与大秦贵女相处,真心觉得大秦女子各个蕙质兰心、才情过人;这两日也选中了一名心仪对象,望皇上成全。” 此时穆冰瑶看到王轻云整个人一震,而白氏也是一脸愁容。 是王轻云? 拓拔珩还真是好计算!若他娶了王家唯一嫡女,有王家当靠山,他在北周夺嫡无异增添一股强大助力,拓拔琀和拓拔璟在气势上就先输了一筹!而且,若他想侵略大秦,除非王轻云在北周自缢,否则皇帝怎么可能派王家出战? 王家,可是大秦继云家军之后,唯一打败过北周的军队。 前能开路、后能掣肘,好一个拓拔珩! 穆冰瑶看着手掌中那两个娟秀却匆忙的字迹:帮我! 帮,怎么不帮? 穆冰瑶抬起头来,看向段钤。 王轻云还是压垮太子的最后一根稻草,是王家与段钊决裂的关键。 王家昨日已经得到让王轻云和亲北周的消息,因为献宝船会,今日一整天王轻云都近不了皇子身边,王曜又不可能帮她,让她完全没机会通知段钤,如今王轻云只能寄托在穆冰瑶身上。 果然,皇帝看向王家:“威远侯府嫡女王轻云,出列听封。” 全场又“哗”一声! “是她!是王姑娘要和亲?” “真是她?” 全场讨论声四起,而甫听噩耗的段钤整个人一震,立刻看向已经脸色灰白的王轻云缓缓起身,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 “不……” 段钤从咽喉轻吟出声,他身边的涟漪公主却眉开眼笑。 段钤不可置信,双拳紧握,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为什么!王轻云已经是他最后的筹码── 他愤怒瞪向拓拔珩,目眦欲裂。 段钊也十分震惊,但转念一想,王轻云远嫁北周,王家会更战战兢兢,依附自己也会愈牢靠,这反而是好事,以后王家最亲的孙女辈,就是穆冰莹。 穆冰瑶此时给段锦传音入密。 (王轻云和亲北周对我们不利,必须破坏。) 段锦藉喝酒,对穆冰瑶点头。 王轻云摇摇晃晃出来,和亲是皇上下的命令,她不能抗旨,否则会害到王家。 王轻云以余光看了一眼段钤,满是愁苦;又看了一眼穆冰瑶,紧紧咬着下唇。若这两人不能出手,她就真要远嫁北周了! 拓拔珩见王轻云走出来,眼神一直带着笑意。 “王姑娘不用紧张,本皇子是带着诚心而来,一定会好好待王姑娘。” 段钤低着头,眼神满是愤恨与委屈,整个心情都陷在自我挣扎里;到底要不要出来阻止?王轻云已经是他夺嫡的最后希望,但皇帝最近对他的不满也到了顶点,惹怒皇帝的代价他伤不起! 段钤整张脸愤怒焦躁地扭曲着。 “王家嫡女听封──” “唉哟!” “轻云!” 王轻云在皇帝念到一半,突然双腿一软,白氏惊慌大叫一声,而拓拔珩立刻扶住瘫软在地的王轻云。 “王姑娘,你怎么了?” 殿上的人一阵骚动,视线都聚集在殿堂中央;穆冰瑶的眸光一直盯在段钤身上,只见他震动了一下,稍稍起了身,迟疑了片刻,又坐了下去。 穆冰瑶心中一叹。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为读书人。自命潇洒不羁,如名士风流的段钤,他曾是翰林榜样、读书人的领袖,可是如今,为了自身利益,自己的女人也能割舍。 穆冰瑶用了灵力让王轻云双腿一软,不能让皇帝加封成功,一旦王轻云封了公主或郡主,和亲就没有挽回余地。 拓拔珩也着急了起来,因为王轻云此时双手摀着腹部,神情痛苦,额头甚至沁出汗珠,整个人缩在地上。 “轻云,怎么回事?别吓娘啊!” 段钤此时发声:“父、父皇,是不是赶紧宣太医进殿?”段钤一说话,才发现自己喉咙干涸的厉害,声音也变得极不自然。 全公公忙让人去请太医。 涟漪公主突然冷声道:“王姑娘是不是不想和亲,所以装病?” “涟漪!”段钤一声低喝,让涟漪闭了嘴,但涟漪仍满脸不在乎看着场上的人,你就装!哼! 但涟漪误会王轻云了;穆冰瑶利用灵力使王轻云跌了一跤,却没想到让王轻云真的吓到了,而她的腹中已经有近两个月的身孕,只是她还没有告诉任何人,包含段钤。 穆冰瑶吓了一跳,她猜测王轻云有孕,但方才金云蝉给了她明确答案。 从昨天在市集王轻云护着腹部、闪躲行人她就有所怀疑,想不到刚刚那一跤却让她动了胎气。 穆冰瑶忙走了出去,来到王轻云身边,将一只手放在王轻云摀着腹部的手上,眼神凌厉:“轻云表姊,我帮你说!不说……就没机会了。” 听到穆冰瑶的话,王轻云整个人一震,眼睛瞠得奇大,她反抓着穆冰瑶:“你、你怎么知道……” “这不重要,你赶紧决定。” 王轻云眼泪掉了出来,发生这样的事,她不敢告诉任何人,两个月与段钤的地下情,甚至怀了身孕,她已经无法负荷。 “娘、娘!我肚子好痛!” 王轻云突然大叫一声,只见王轻云的身下裙裾,晕染出刺目的鲜红。 #266王轻云有孕 “轻云!” 白氏恍如电击,她隐隐约约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但她猛摇头,不敢置信。 穆冰瑶看向楚玉歆,楚玉歆立刻拿了一件袍子跑出来,盖在王轻云身上;场上靠得近的人,都已经看到了血迹。 “天!她下身流血了!”一个声音拔高而起,是拓拔珍。 场上所有人对这样的骤变都惊愕不已! 皇帝心生不悦,忙问:“王姑娘究竟怎么回事?” 穆冰瑶见王浩夫妇已经呆滞,只好起身回话:“启禀皇上,王姑娘腹痛难当,但目前还不知道详细情况。” “来了!来了!太医来了!” 太医很快帮王轻云把了脉,做了检查,起身道:“启禀皇上,这、这位姑娘……有孕,而且有小产的危险。” “什么!” 整个鹿鸣殿响起了震天的喧哗声! 皇帝龙颜铁青,而拓拔珩脸色更难看,手一甩,回到自己座位。 自己求亲的女子,竟然……竟然与人有了首尾? 皇子区段钊和段钤同时霍的一声站起来!涟漪公主表情也猛然一变,震惊地看着场上痛苦的王轻云以及身边段钤。 贱人!竟敢瞒着她与赵王好上了! 穆冰瑶道:“皇上,先让王姑娘下去医治,其他的以后再说。” 皇帝挥动龙袍,烦躁道:“带下去、带下去!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皇帝的怒气,让王家人从惊愕中清醒,几个太监嬷嬷上来,将王轻云抬了下去。 “你说是谁的?” “谁知道?平常一脸冰山美人,想不到竟然会做这种事?” 姑娘间闲言不断,皇室宗亲这边也在讨论。 “王轻云也是咱大秦难得的才女,真想不到啊!” 段钧捋着下巴:“早知道她背地里这么浪,本王就上了。” 段钤听到,气得瞳孔一缩、胸口顿紧。 “是吗?本世子倒是好奇,是哪个人给王姑娘蓝田种玉,不怕被震远将军砍了?” “说不定是王姑娘主动送上来,不吃白不吃……。”段钧一脸猥琐笑着。 段钤嘴里尝到了血腥味,段钧的话让他想揍人。 皇后见好好的赐婚变成这样,深恐皇帝降罪王家,让段钊又失帮助,忙小声道:“皇上,王家的事不宜在这里议论,眼下王姑娘是赐不成婚了,好在还没下赐婚圣旨,不知皇上是否还有其他人选?” 皇帝还没个想法,拓拔珩就已经镇定下来,他才不会丧失这大好机会:“皇上,王姑娘是皇上要赐给本皇子的和亲皇妃,如今发生这样的事,皇上是否该给本皇子一个交代?” 皇帝想,今天若不惩治王家,拓拔珩恐怕不会善罢干休。 “震远将军治家不严,罚俸一年;王轻云不守女子戒律,未婚有孕,令我大秦蒙羞;一个月内削发出家,到慧心庵为尼忏悔,终生不得还俗!” 皇帝这一席话,就是要让王轻云去子留母,然后到慧心庵当姑子。 王浩忙起身跪到中央:“皇上!请皇上听臣一言!皇上要治臣之罪,臣不敢不从;但小女自幼乖巧,谨守闺训,会发生这样的事,臣与内人同样震惊;说不定……说不定内有隐情,小女是遭人胁迫,不是不守妇道,还请皇上明察。” 穆冰瑶盈盈走出:“皇上,请听臣女一言。” 皇帝深深看了穆冰瑶一眼:“说。” 穆冰瑶道:“轻云表姊未婚有孕,虽不符合礼法,但她体内的孩儿若太医保得住,必须留下来。” 现场又掀起讨论声。 皇帝瞇着眼:“瑶丫头,你知道王姑娘的孩子是谁的?” “是。” 现场又是一阵抽气声。 涟漪公主很想冲出去把穆冰瑶给杀了!她看见身边段钤突然眉宇一松,脸色已不像方才苍白无色。 这个孩子来的正是时候,段钤想自己纵然会受到惩罚,但可以阻止王轻云和亲,还给了自己和王轻云名正言顺在一起的理由。 “是儿臣的。” 段钤站了起来,表情已经恢复镇定;他闲步出列,跪在殿堂中央:“父皇,王姑娘腹中孩儿,是儿臣的。” “老四?”皇帝瞇着眼觑着段钤,在他身侧不远的刘淑妃绞着手中帕子,一脸紧张看着皇帝。 “是,父皇,儿臣知罪;王姑娘才德兼备、容貌出众,儿臣心悦已久,一时难以自持……” “荒唐!心悦已久怎不让父皇赐婚,枉你自诩翰林风骨,怎么会做这等悖德屈礼之事?” 穆冰瑶知道这里没她的事了,回了座位,接着只要隔山观虎斗就行。 王家人却呆楞着,他们知道王轻云心悦段钤,却完全不知道两人是何时在一起的?王浩回想这两个月王轻云怪异的行径,不禁恍然大悟! 王浩愤怒瞪着段钤,他不相信段钤动机纯良,分明是别有居心。 段钊的目光也深邃起来,王家嫡女竟然和自己的对手好上了,还怀了孩子? 涟漪公主也用一双复杂的眸子看着跪在殿中的人,这半年她不随哥哥回哈尔赤,就是希望段钤能爱上她,她甚至为了他不再让四鹰碰她…… 可王轻云竟然有了段钤的孩子! 涟漪嫉妒的快发狂! 刘淑妃此时起身,款款一揖:“皇上,容臣妾说一句不得体的话,虽然老四和王姑娘未婚悖礼,但既然她怀了皇家子嗣,必然不能等闲视之,那可是臣妾和皇上第一个皇孙啊!是不是应该要给老四和王姑娘赐婚……” “皇上。”皇后一双凌厉的王眸扫了过来:“今日是要帮北周叁皇子赐婚,别误了正事。” 刘淑妃却微笑道:“那就是双喜临门,反正帮老四赐婚,也不妨碍替叁皇子另择佳偶,不是吗?” “王轻云不守女子戒律,如何能进皇家门?” “那是因为王姑娘长的好,让我家老四情不自禁,皇后娘娘何必阻拦?想当初怀君山……”刘淑妃把眼睛瞟向太子和穆冰莹,一切尽在不言中。 段钊和穆冰莹无端中箭,表情不自然起来。 “你──”皇后也跟着羞臊万分。 “够了!”皇帝一喝:“皇后与爱妃都少说两句。” 段钤拱手趴地:“请父皇给儿臣赐婚,迎娶王轻云为儿臣正妃。” 涟漪公主掰断了一双玉箸! 她起了杀心! 皇后当然不愿王家与段钤挂勾。 “老四,你就这么肯定,王姑娘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 皇后这句话诛心,听在王浩耳中特别刺耳:“皇后娘娘,您这句话不是要逼小女去死吗?” 段钊却道:“王将军,母后只是希望王将军叁思,以免所托非人。” “太子皇兄这是何意?王姑娘与皇弟两情相悦,请太子皇兄勿破坏王姑娘名声。”段钤也出声捍卫。 段钊徐徐道:“老四不必着急,而且……四弟是不是忘了身边还有一个公主,对你不离不弃?” 众人把目光突然放到涟漪公主身上。 涟漪公主本来就冶艳张扬,还是一族公主,这半年一直跟着段钤,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实,此时段钊一说出来,果然王浩眉头就紧紧皱起。 段钤瞳孔一缩,段钊此时提起涟漪公主,分明就是要让王家不要将王轻云嫁给他。 “太子皇兄,涟漪公主是父皇赐与臣弟的侧妃。” 段钊笑着说:“原来涟漪公主只是父皇旨意,王姑娘才是老四心尖上的人。” 段钤心中暗叫不好,段钊的话直接撕裂涟漪公主的尊严! 果然涟漪脸色骤变,她怎么能忍受这种侮辱?她起身欲走,被段钤抓住手腕:“别上了太子皇兄的当。” 涟漪看向段钤,眼神委屈复杂,却又吞不下这口怨气,“哼”的一声,转身跑出殿外。 皇帝见场上乱糟糟:“老四,你和王姑娘的事过了今日再议,现在讨论的是叁皇子和亲的人选。” “是。” 段钤回座位,和段钊四目相对,火花四射;以前见面叁分情的虚伪表象,因为一个王轻云全撕裂开来,两人正式决裂。 “老四好手段,读书人也会挖人墙角。” “太子皇兄好说,王家人眼睛犀利,自会择良木而栖。” 滋滋!滋滋滋!空中闪着霹雳啪啦的火花。 皇帝叹了口气,看向自己的公主们,事情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感觉到身边九公主的紧张,穆冰瑶心也沉了下来;难道这一世,九公主还是难逃和亲命运,只是从东陵改成了北周? 拓拔珩又气宇轩昂的走到殿中央。 “皇上,王姑娘已经不能成为本皇子和亲对象;其实皇上知道,本皇子和亲人选中,王姑娘只是第二顺位。” 九公主突然抓住穆冰瑶的手,浑身颤抖起来;穆冰瑶反握着她的手,给她支持的力量。 #267拓拔珩真正的和亲对象 全场肃静下来,王轻云竟然只是拓拔珩心中的第二人选? 人人望着皇帝,都想知道谁才是北周皇子心中的第一目标;看着皇帝的眼睛眨都不眨,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皇帝沉默半晌,才沉声道:“六公主段嫣,出列听封──” 什么!竟是六公主! 整个鹿鸣殿发出轰然声响! 是六公主?怎么会是六公主? 包含段锦、杨德妃等所有皇子嫔妃,以及所有公主,没有人想到拓拔珩和亲的首选,竟然是六公主段嫣? 连段嫣自己都懵了。 穆冰瑶看向拓拔珩,只见他眉眼得意张扬,嘴角浮上一抹得逞的快意,此时她才知道,拓拔珩不愧是北周皇子中最老奸巨猾、最能隐藏的人;他放出消息,在公主里最想娶的是九公主,想不到他竟然能瞒过所有人,把目标锁在段嫣身上。 段嫣其实早就过了议婚年龄,已经十九有余;但因为她是杨德妃的女儿、段锦的亲姐,想要娶她的人多如过江之鲫,没有这两人同意,谁也别想打段嫣主意。 拓拔珩好心思,的确,若要娶公主,娶玉面战神的胞姐,当然比娶一个没有兄弟倚靠、母亲又几乎打入冷宫的九公主来得有利得多;淮王愿意帮他很好,就算不帮忙,看在段嫣的份上,也不会出手帮拓拔琀和拓拔璟。 这个人……当真步步为营,心思深沉无比。 这次北周来的叁人,竟然同时将眼光锁在段锦身上,而最后,得利的是拓拔珩;至于狂妄珍和虚伪璎闹的笑话,相信可以让拓拔琀和拓拔璟在北周皇帝面前,忍受许久的眼刀子。 穆冰瑶敛下眼帘,这拓拔珩,还真不能小觑…… 杨德妃眼眶红了,段锦的桃花眼也收起轻挑,发出寒颤冷芒盯着拓拔珩;他竟把主意打到他亲姐身上。 大公主拍拍段嫣的手背,她震了一下,脸色白了白,起身缓缓走了出去,站到殿堂中央。 见段嫣冉冉而出,拓拔珩的眼睛就像一头草原上饥饿的狼,兴奋盯着即将到手的猎物。 段嫣努力挺起胸膛,勇敢直视着拓拔珩。 这个男人,是樊青一直要杀的人;但现在,她竟要嫁给他…… “嫣儿!”杨德妃颓然坐在位置上,紧紧攥着玉莲的手,她想求皇上,但转身看到皇帝射来凌厉冷绝的目光,杨德妃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儿臣段嫣听封。” “朕六公主段嫣,贤良聪慧,品貌俱佳,今封为固伦公主,和亲北周,嫁与叁皇子拓拔珩为正妃;望固伦公主秉持大秦懿德,敬爱夫君,以促进两国和睦邦交为己任,莫辜负了朕的期望。” “儿臣固伦公主段嫣,领旨。” ***** 殿内一片恭贺之声,但偏殿边缘一处寝房却乱成一片。 太医好不容易保住王轻云肚里的孩子,开了药方带人下去煎药,两名蒙面黑衣人就直接闯入要置王轻云于死地;白氏尖叫一声,准备以自身去保护女儿,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洪喨带人和照月一同闯入,洪喨一剑便挑开刺客的剑! 黑衣人见势不可为,火速离开寝房。 白氏惊甫未定,她见过照月,知道她是穆冰瑶的侍女,流着眼泪道谢;照月说那两个黑衣人是太子人马,让白氏呆立良久。 洪喨命两个人守着,自己去通知王曜,照月等到王曜赶来,才回去复命。 照月回去时,宴会已经结束;锦瑶二人的好心情,因为段嫣要和亲北周,消失得无影无踪。 杨德妃一离开鹿鸣殿,眼泪瞬间掉了下来,反而是段嫣一脸淡漠,搂着杨德妃,一边细语安慰。 段锦沉默不语,想问段嫣有何打算,但觉得此时不是好时机,因为拓拔珩走了过来。 拓拔珩信步踱到他们面前,对杨德妃道:“德妃娘娘舍不得女儿,本皇子能够体会;不过请娘娘放心,本皇子一定会好好爱护固伦公主,不会让她受委屈。” 杨德妃不想见拓拔珩,直接背过身去;段嫣也不想和他说话,段锦道:“叁皇子,时辰已晚,请回吧!” 拓拔珩也不以为忤,仍笑着说:“淮王殿下和青城郡主,以后咱们也算是一家人,请多多指教。” 段锦沉了脸。 拓拔珩大声朗笑,转身迈开步伐要离开时,突然两条腿骤然一疼,整个人瘫软在地。 “叁皇子!”他身边的护卫忙去扶他。 “是谁!”拓拔珩怒而转身,却见段锦等人都站在原地,完全没有暗算他的迹象,但他明明中了暗器,两腿宛如刀锯。 穆冰瑶冷声道:“叁皇子得意忘形,连路都不会走了。” 拓拔珩四处张望,不知哪里藏了高手,这里不是他可以闹的地方,便决定隐忍下来;反正他已经得到和亲六公主的圣旨,算是功德圆满。 “青城郡主放心,本皇子的未来是条康庄大道,好走得很。”他一脸春风得意:“本皇子也很期待,青城郡主给六公主的添妆。”他在暗示那二十万石粮,穆冰瑶也该准备了。 穆冰瑶笑道:“叁皇子放心,本郡主的添妆绝不会少,只不过……”穆冰瑶语气冷凝:“叁皇子说会善待六公主,希望你说的话,和你写下的同样有信用。” 你也还有一纸契约在我手上。 拓拔珩咬牙,笑容变得不自然起来:“那当然,本皇子向来一言九鼎。” 待拓拔珩走后,杨德妃和段嫣被请到御书房;段锦和穆冰瑶想跟去,却被全公公阻止了。 照月回来,正要对穆冰瑶禀告,就见一男子匆忙跑到段钊身边耳语,只见段钊一脸气极败坏,踹了那男子一脚。 两人对视一笑,便不动声色地离开。 段钊想杀王轻云,断绝段钤和王家联系的枢纽,穆冰瑶怎么可能让他得逞? 没让太子和赵王互咬,怎么对得起他们在北苑对她的“招待”? 轿辇来到宫门口,杨桦一家、白泽以及金家人都已经等着他们两人。 金宝钗一反宴会前的兴奋,看到穆冰瑶和段锦连袂出来,脸色白了白,忙低下头。 “见过淮王殿下、青城郡主。”金大户和金宝镇看见两人忙上前行礼。 金大户道:“殿下,这次草民一家会在京城停留五天,殿下有什么事尽量交代小犬和小女去做,保证一定和照顾玉老先生一样,万无一失!” 金大户喝了酒,面透红光,不只对段锦极为恭敬,对穆冰瑶也比在青城更加客气。 原因是他身为丹城首富,来到京城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在京城,没有最有钱,只有更有钱。 别说那几个有名世家,玉成带着金大户一家子游街,这里指、那里看,嘴里说着“这是青城郡主的、那是青城郡主的;还有那一大片,都是郡主的……”就已经让他瞠目结舌,等到他们来到一盅汤品卖五两、还有敬亭绿雪等贡茶的一品状元楼,看见那满满的人,玉成还是一脸淡淡的说“这也是青城郡主的”,他就说不出话了。 原本金大户心里的小算盘,认为穆冰瑶虽是未来淮王妃,但只是有貌有才的丞相庶女;而淮王若要做大事,没有钱可万万不能,如果他能提供金援,不相信他不能给女儿搏一个侧妃位置,和给儿子谋一个留在京城办差的机会。 但……光眼前看到的,穆冰瑶手中的银子可能就不比他少,更何况一定还有看不到的。 穆冰瑶淡淡说道:“金老爷辛苦了。” 辛苦有这么一个女儿。 “不辛苦、不辛苦!”金大户忙哈腰,他不一定佩服大官,但他佩服大老板啊!能当一品状元楼那样酒楼的老板,金大户佩服得不得了。 白泽和陆一凡等人也围了过来。 段锦一双眼睛盯着金宝钗,让她心脏都快要跳出来。 段锦此刻因为段嫣和亲心情恶劣,冷哼道:“办事万无一失?齐敬──” “在。” “把那个卑劣女子金宝钗给本王拿下!” 金大户酒气全散,与金宝镇两人大惊失色。 “殿下,不知舍妹做了什么──” 段锦浑身带着煞气:“你们何不自己问问她?” 金宝钗何曾见过这等威压,双腿发软,“咚”一下就跪在地上。 “殿、殿下饶命!” “饶命?”段锦眼睛一瞇,看到某个白袍蹁跹的皇子:“金宝钗,你想要哪个殿下饶你的命?” 金宝钗突然看到段钤,彷佛遇到救兵,立刻跪行到段钤面前:“赵王殿下,你救救宝钗!救救宝钗!” 段钤刚刚得知王轻云保住了孩子,又遭到刺客刺杀,正急急忙忙要赶往王家,偏偏在宫门口被金宝钗拦住,脸色沉黑如墨。 #268大妖孽,喜欢瑶儿帮你造的银河吗? “赵王殿下,我是金宝钗!是我帮翟天换了玉雕像,你救救──啊!” “妹妹!” “女儿!” 金宝钗不管不顾在宫门就说起她帮翟天偷玉雕像的事,让已经心乱如麻的段钤气上加气! 她不说还好,一说更是怒火攻心,都是一群没用的家伙,一脚就把金宝钗踢飞出去。 “哪里来的蠢妇,竟敢在宫门冲撞本王,来人,拿下!” 金宝钗抱着被踹的肚子,吐了一口血,惊恐得瞪大眼睛? 她踉跄的爬过来,焦急道:“殿下,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说只要我帮你换了玉雕像──” 段钤怒喝一声:“住口!” 许多达官贵人本来就要从宫门口离开,此刻纷纷往这里看。 段钤气极败坏,眼神淬毒,语气充满了警告:“再胡言乱语,休怪本王无情!” 穆冰瑶清脆悦耳地声音响起:“赵王殿下说的好像自己很怜香惜玉似的。” 段钤整个人定住。 金宝钗一听,也觉得赵王这一脚踢得凶狠,几乎要置她于死地,声音更大声:“赵王殿下,难道你想杀人灭口?你让翟天跟我说只要我换了玉雕像,穆冰瑶会被皇帝唾弃,还犯了欺君之罪,她就不能当淮王妃了!” 现场听到的人都倒抽一口凉气,然后纷纷鸟兽散! “小何,快走、快走!”某大臣立刻吩咐车夫,此地不宜久留。 “夫人昏倒了,快扶上车!”另一家的夫人很有默契地眼睛一闭。 “老爷怎么了?头疼,快、快回府!” 一瞬间功夫,原本围观的人潮迅速散去!每辆飞快的马车里,都有长辈借机耳提面命。 “儿啊!皇家的水很深,没事别靠近。” “女儿啊!泼天的富贵人人爱,但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个福气。” “没有青城郡主的命,就别做青城郡主的事,还好你不太聪明……” 宫门前,一阵秋风吹来,把金大户和金宝镇吹出了一身寒颤;金宝镇喉咙咯咯作响,惊骇地看着自己妹妹。 金大户早当场僵化,双膝不由自主跪在地上,心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金宝钗才不管哥哥,急忙跪行到赵王面前:“殿下,我是换成功的!真的!我成功了!我亲眼看到玉成那老头将假的放进黑檀木匣里去!真的,你要相信我,我把真的给了翟爷……为什么穆冰瑶没事?现在淮王殿下要杀我!殿下你救救我!” 段钤闭着眼睛,广袖里的拳头紧紧攥着,一道真气已经汇聚在他的右手,他觉得自己今日受够了! 金宝钗没看见段钤眼中已浮现杀机,还在哭喊着:“殿下你不能不管我啊!宝钗帮你做事就是你的人,你不能让穆冰瑶杀我!” 段锦冷笑道:“四皇兄好福气,不但身边有个明艳的涟漪公主、和威远侯府千金珠胎暗结,现在还有个丹城首富之女为你铤而走险……” “老七,此女胡言乱语,不知是被谁教唆来陷害本王。”他看向金宝钗:“大胆金氏,是谁让你污蔑本王,从实招来,若死不悔改,硬要诬陷本王,本王当场杀了你!” 穆冰瑶挑眉道:“赵王殿下威胁金姑娘,不怕惹人诟病?如果真觉得冤枉,何不送官法办?” “不不不!不能送官法办!”金宝钗吓得站起来,想去拉段钤的袖子:“赵王殿下,是你要我做的,你不能──” 金宝钗的声音嘎然而止,瞪大眼睛看着面无表情的段钤,他的眸中闪过一瞬解脱的放松…… 她缓缓看向自己腹部,一把匕首从自己腰腹插了进去,黑红色的血渍立刻晕染了她橙色的裙襦。 段钤身边的侍卫手一抽,金宝钗整个人瘫倒在地。 “宝钗!” “妹妹!” 侍卫冷情道:“大胆刺客,竟敢在宫门口行刺赵王,罪行当诛。” “妹妹!” “宝、宝钗……” 金宝镇抱着金宝钗哭了起来,金大户则跪在地上,两眼空洞。 陆一凡上前,检查金宝钗的伤势,摇摇头,匕首淬了毒,金宝钗已经死了。 金大户大叫了一声,哭了出来。 杨桦夫妇和众人都冷冷看着这一幕,这是金宝钗咎由自取;若她无害人之心,金家的泼天富贵从此打开,但也因为她的愚蠢,断了金家在京城发展的机会。 “四皇兄够狠,竟连一条生路都不给。”段锦感到齿冷。 “污蔑本王、刺杀本王,就是死路一条。” ***** 杨桦夫妇协助金家处理金宝钗的尸体,其他的人趁天色尚早,都去逛夜市过七夕了。 闹街上因为献宝船会,城里解禁;广春潭上的宝船还办了很多活动,整个京城东边,几乎成了不夜城。 段锦带着穆冰瑶远离人群,来到城西大雁湖畔,他早让齐敬在这里租了一艘画舫。 七夕情人夜,他只想和穆冰瑶一起过。 船缓缓沿着水岸游行,这里没有万盏灯火,只有水声泠泠和草丛蛩声唧唧;段锦搂着穆冰瑶坐在船头,天上繁星闪烁,银汉在天空形成一条玉带,阻隔了两颗遥遥相对的星。 “本王不喜欢牛郎织女。” “为什么?”穆冰瑶躺在段锦胸前,让他温暖的双臂从身后箍着自己。 “牛郎没本事,织女没眼光。” 穆冰瑶抬头看段锦好看的下巴,不以为然:“坚持也是一种本事;一年只能见一次还能心志不改,做得到的不多。” 段锦趁机轻啄了一下她的粉额:“若是本王,要本王一年才见小仙姑一面,那铁定没门儿!没桥不会自己搭?一年一盼,本王不干!游也游过去找你。” 穆冰瑶微笑:“瑶儿比织女幸运。” “所以小仙姑比织女有眼光。” 这人!是赞美她还是赞美自己?算了,反正段锦没脸没皮也不是今天才发现。 穆冰瑶突然道:“真让六公主去和亲?” 段锦叹了口气:“明日本王问一问六姐,先听听她的想法。” “若真和亲,以后想一年一见都不可能。”穆冰瑶叹了口气,声音略微沉重:“白天献宝船会时,我感受到拓拔珩的贪婪气息……他已起了进犯大秦的野心。” 段锦目光冷凝,将穆冰瑶搂紧:“有种来战,让云豹双骑会会他。” “可是六公主在他手里……” 穆冰瑶感觉段锦情绪低落了起来;和亲是维系邦交的重要筹码,是每一个公主都有可能遇到的使命;皇家受百姓奉养,若能以一个公主换得百姓几年安宁,没有国君会拒绝和亲。 段锦在战场上,决断杀伐、义无反顾;但实际上,穆冰瑶知道他是一个最重情之人,对他想爱护的人,他一定义无反顾、倾尽全力去保护;这是他和段钊、段钤最不一样的地方,也是让穆冰瑶最动容之处。 感受到他的低气压,穆冰瑶突然离开他的怀抱,转身面向他:“段锦,如果我等会儿没力气走路,你抱我回家?” 没力气走路?让他抱回家? 莫非小仙姑想再一次感受皇天在上、后土在下的刺激? 行啊!床、不船上云雨,给牛郎织女亲自示范什么叫恩爱他喜欢,小仙姑果然会玩。 “小仙姑想干什么,本王都配合。” 穆冰瑶自然知道他想入非非,睨了他一眼,站起来,带起一阵馨香:“大妖孽,你坐好,好好看着,这是瑶儿送你的七夕礼物。” 说完径自走到甲板中央,她一身浅紫曳地琉璃水缎,在银光下闪着熠熠光芒,随着她的行动迤逦款摆,有说不出的迷人风情。 只见穆冰瑶转身,微笑面对着段锦,那一双杏眸秋波,眉眼如画,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意,段锦喉结滚了滚。 穆冰瑶突然闭起眼睛,张开双手,随着船的行进,秋风扬起她如瀑黑发,与身上紫色衣带交织飞扬,她袖上粉紫色轻纱也缓缓上扬;段锦一凛,穆冰瑶浑身透出一股如仙的气质,好像下一刻,她就会腾空飞起。 “瑶儿……”段锦一下紧张起来。 穆冰瑶张开眼,对段锦媚然一笑,双臂突然往前和四周画了一圈,那纤指柔软无骨,彷佛带着魔力,凝聚点点微光;段锦揉揉眼睛,他以为自己眼花了! 穆冰瑶衣带蹁跹,跟着她手臂挥动扬起美丽的弧度;陡然间!画舫四周水气蒸腾而起,凝成一颗一颗浑圆的小水珠,颗颗晶莹如星,跟着她带光的鲜葱玉指,在她的周围旋转飞舞。 “瑶儿!”段锦站起来,千万颗水珠顿时包围住整艘画船,穆冰瑶就像从空中翩然降下的织女,身子离地些许,飘浮在半空中,彷佛天上织女踏着水珠拱桥,来画船与他相会。 水岸上的水草,不知何时也浮起荧光点点,那水珠映着流萤星光,折射出璀璨撩乱的光芒,包围在画舫四周。 氤氲朦胧,如梦似幻,美如仙境。 穆冰瑶朝段锦伸出手:“大妖孽,喜欢瑶儿帮你造的银河吗?” #269她深懂媚术,还浸习已久 穆冰瑶醉眼醺然、媚眼如丝,蛊惑中带着迷蒙炫惑又有几分温柔,段锦喉间溢出低哑的浅笑,他低语:“喜欢。” 很喜欢,要命的喜欢。 穆冰瑶唇角上扬:“段锦,如果有一天,真有一条银河阻隔在你我之间,不是只有你会游过来,我也会想办法游过去,就像现在,我宁愿和你在银河里浮沉,也不要独自在岸上枯等。” 段锦举步向前,这就是他喜欢的女人,宁愿一起在银河里浮沉,也不要在岸上枯等。 段锦喃喃道:“一年一盼……” 穆冰瑶噘着嘴,眉眼尽是风情:“我才不干!” 段锦一把拉住她伸过来的手,将她带进他的怀里,头低俯下来,缠缠绵绵的吻了上去。 千万颗凝结的水珠包围住画舫,浑圆剔透,宛如水钻,折射着八箭星芒,比天上真正的银河还要璀璨晶亮…… 他们再一次皇天在上、后土在下,幕天席地于牛郎织女的见证下,浓烈激情地温存了一番。 段锦将穆冰瑶抵在船舷,用力而深入的要她,每一下都撞在让人想尖叫的位置;当段锦将她翻过身,从身后再一次深入,幽深阒暗的河面映照碎星的夜空,反照两人相贴的身影,段锦一边喘息一边说:“本王身边,永远只有一个穆冰瑶。” 穆冰瑶终于累瘫在段锦怀里。 ***** 慕君山庄京城别院。 袁清砚喉咙一股腥甜,猛然吐出一口血,在地上溅起一朵血花。 “主子!” 妍芝立刻拿出一条素绢,帮袁清砚拭去嘴角的残血,扶袁清砚坐下后,倒了杯茶,让他洗去口中的血腥味。 袁清砚一身月白长袍,在禅院星空下设坛占卜,他深吸口气,略微苍白的脸色还是带着浅浅笑意:“无妨。” 他对照洛书,曲起修长手指算着:“巽风二二,小畜二九,家人二叁,易二八,无妄九八,噬磕叁八,颐六八,蛊六二……”又翻起身边的推背图。 “第十七象,庚辰,地水师。”袁清砚喃喃念着:“声赫赫,干戈息;扫边气,奠邦邑。” 妍芝心里叹了一声,七夕佳节,宫里欢宴,自家主子却在这里以性命窥探天机;这样的场面她已经看了好多次,主子苍白的脸色,因为替穆冰瑶卜出好的结果而露出笑容。 可那笑容愈是欢愉,她就替主子愈心疼。 妍芝看着手中素帕上的血迹,对主子而言,那颗凤星,比天上的织女星还遥不可及,她眼中根本没有银河彼岸的主子。 妍芝还是软声道:“主子,这谶词听起来寓意不错。” 袁清砚的眼神幽幽淡淡,如瀑长发披洒在月白色的长袍上,整个人清朗俊逸,那浅浅微勾的笑意却显得有些孱弱。 “干戈息的先决条件,是先有干戈;奠邦邑是出兵扫寇后的结果。大秦,还是少不了一场腥风血雨的战争。” 此时洪喨进来:“主子。” 袁清砚看向洪喨。 洪喨将殿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又说他受穆冰瑶之托,救下王轻云,免于段钊的杀害。 “做得好。” “六公主和亲……”袁清砚看着自己排出的宫图:“巽为风,颐主女真;瑶儿和六公主,竟决定了大秦和北周的国势。” ***** 天上星光虽炽,却月光黯淡;王家的马车飞快在街道上奔驰,因为他们正被四个骑马大汉追杀。 王曜认得他们,是涟漪公主身边的四大神鹰护卫,在他们的紧逼下,王曜一边驾驭马车、一边与他们挥剑对抗,马车速度顿时慢下来。 接着一身红衣的涟漪公主,手握紫藤鞭,从黑暗中奔了过来,脸上更满是嗜血之气。 “把王轻云留下来。” 涟漪的眸子已经被嫉妒填满,当她听到王轻云肚里的孩子被保住的时候,一张冶艳的脸瞬间扭曲,嫉妒之火几乎要把她烧死! 王浩持剑出来帮王曜,和四鹰展开激战。 马车里白氏搂着虚弱的王轻云,本以为女儿怀了段钤的孩子,只是惹恼太子,想不到还招惹上了蛮横的涟漪公主,心里不由得更厌恶段钤。 王轻云也听到涟漪的声音,正要说什么,马车一个趔趄,他们的马受伤了! 整辆马车翻覆,白氏抱着王轻云滚出车箱,跌到了路边草丛,王浩父子与四鹰缠斗,涟漪跃下马,持鞭就要往王轻云挥去! “住手!” 一道白影从天而降,段钤以长剑卷住紫藤鞭,将她的鞭子甩开,一身挺拔身姿挡在王轻云母女身前。 涟漪怒眼赤红,银牙暗咬,就差那么一步,她就可以杀了那贱人! 段钤怒气腾腾,剑眉倒竖:“涟漪,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让开!” “让开?”段钤射向涟漪公主眸光,让她不自觉退了两步。 段钤冷声道:“想杀云云,先杀了本王。” 一种撕裂的疼痛在左胸狠狠划过,涟漪倒抽口气,握鞭的手紧紧攥着,却忍不住瑟瑟颤抖:段钤方才这句话,比在鹿鸣殿她乍听王轻云怀了他的孩子还让她难受。 云云? “呵呵……”涟漪突然笑出声,声音凄绝愤恨,绝美艳丽的容颜染上一抹厉色:“段钤,从今天起,护好你的云云,千万不要给本公主机会,否则发生一尸两命的意外,就别怪本公主无情。”说完转身跃上自己的马,一抹红色的艳影,就此消失在星光下。 四鹰见公主撤退,也不恋战,纵身上马离开。 “云云,你没事吧?” “殿下。” 白氏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就将王轻云拉回自己身边,一点都不给段钤好脸色。 王浩看着段钤也一肚子火,真想一剑把他杀了。 段钤也知道自己此刻不受王家待见,忙道:“王将军,王家的马车已不堪使用,为了云云身体,还请让本王送你们一程。” “哼!”为了王轻云,王浩也只能妥协。 白氏看女儿和段钤眉眼都胶在一起,心里愈发沉重,这笔胡涂帐真不知道该怎么算! ***** 太子府。 “你说涟漪公主失败了?” “是。”沉嵩点头。 王轻云怀了赵王的孩子,简直是大大坏了太子和王家的关系;王轻云不除,或让王轻云生下老四子嗣,太子与王家迟早要走上决裂道路。 但是自己的人刺杀失败,现在涟漪公主也没有成功,王轻云当真命大。 “可恶!”段钊一掌拍在石桌上,还将石桌上所有物品全扫到地上! “太子殿下何需如此忧心?” 段钊转身,一身冶艳金色宫装的女子突然出现在身后,沉嵩一看到她,赶紧低下头,退了出去。 “是你。” 琉璃,也就是璃贵嫔,蛾眉粉黛,樱唇红艳,微微上扬的眼角带着勾人风情,那肌肤雪白细嫩,即使月光黯淡,但更透着朦胧的白皙。 她风情万种的走近段钊:“知道殿下心情不好,来看看你。”声如莺啭,男人的火气顿时降了叁分。 从扎布将她带到京城,不知怎的,段钊每次见到琉璃,总有股迫不及待想亲近她的欲望。 段钊一把将她搂了过来,头移近琉璃颈窝,用力呼吸,她身上有一股香气,总能让人热血沸腾:“这么晚还出宫?被发现了怎么办?” 琉璃一脸嗔怪:“还不是担心殿下?” 琉璃是天生艳骨,她知道什么样的声音、什么样的动作能让男人不能自持,因为她深懂媚术,浸习已久。 在白巫族,她是被巫师宣判没有习巫术慧根的女子;和松花不一样,松花是被认为若神女不出,将是下一任的巫族神女,而她,早就被厌弃了。 可琉璃不服,凭什么不给她机会?论外表、论手段、论天资,她哪一点比不上松花那小姑娘?所以她离开了巫族,反而习得了另一套蛊惑人心的手段,特别是男人,只要她有心,没有男人逃得过她的媚术。 她要证明给巫族的长老和巫师看,她琉璃不是神女山灵的厌弃品,就算没有巫术,她也能做到巫女能做的事,甚至比巫女做得更好。 #270跟那个发假钱的李家都不一样 就像此时,她也对段钊施展媚术,一股骚动在段钊体内流窜,让原本愤怒的情绪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想汲取琉璃身上的气味,抚平身体的燥热。 “你不怕父皇找你?”一双手已经在琉璃身上不规矩起来,身后小厮婢女退得干干净净。 琉璃嘤咛一声,娇柔道:“皇上今日新得两位美人,怎有时间找奴家?而且……”她一双柔软无骨的手抚上段钤胸膛,声音魅惑销魂:“今晚是七夕,牛郎织女都相会了……” 很快男人就将女人抱了起来,往寝房走去;当红纱帐幔里交迭的人影传来娇喘,段钊哪还有心思想王家的事? 这正是琉璃要的,段钊的助力愈少,她的重要性就愈高;皇帝虽是壮年,但哪能呵护她一世?等到他驾崩之后她一个后宫嫔妃还能如何? 习媚术服的丹药已经令她终身无法有孕,若不能承宠,皇帝老头一死,她只有殉葬和出家两条路,她琉璃才不干! 她琉璃可以做得更好,爬得更高。 ***** 七月流火,热闹的牛郎织女会,就在丑时过后,一条火蛇迅速吞噬了正鑫当铺。 “走水了!走水了!” 献宝船会闹到子时方歇,众人方沉睡又被惊醒;但等到大伙儿来救火时,正鑫当铺早吞没于火海,只见掌柜和伙计在门口哭天抢地,人人一副哀痛欲绝的惨状。 叶家人也赶来了,望着窜天的火舌,一脸无语。 众人见叶家兄弟一脸沉重,心想他们一定损失惨重,里头那一张张的当票借据都付之一炬,那损失简直无法估算…… 叶家兄弟头摇得愈起劲、声音愈感慨,乡亲就愈同情。 叶二少:“大哥,留在这里看也没有用,咱们回去合计合计。” 合计什么时间拍卖李家祖产。 浓烟熏得斯文稳重的叶大少眼睛都流出泪水,他一边拭擦一边道:“是啊!早点开始,后面才不会措手不及。” 明天一早就通知如仪和秋娘,开始准备拍卖会…… “咱们一定要仔细一点,否则就对不起人家了。” 不狠狠赚一票,实在对不起李旭这么看重叶家。 “二弟说的没错,事不宜迟,咱们走吧!” 顺便跟如仪要一个拍卖的好位…… 街坊邻居见叶家兄弟这么快化悲愤为力量,心心念念想着怎么处理后续,都对叶家兄弟竖起大拇指。 “真是一个善良的商户!” “是啊!好久没看到这么有良心的商人了。” “这么肯负责任的当铺真是少见,叶家也有钱庄,老子决定了,明天一定要逼李氏钱庄把老子的钱都还来,存到叶家钱庄去,这么有良心的商户,太有保障了!” “是啊、是啊!” “跟那个发假钱的李家都不一样!” 现场一片交誉赞叹,听得掌柜和伙计有点懵,这把火似乎把叶家愈烧愈旺,这是叶家要发了的节奏? ***** 连续几天,言官弹劾赵王和王家的折子如雪片飞到皇帝的龙案上;说赵王枉为翰林领袖,私德有亏,给皇室蒙羞。 这些折子没有意外,很多都是太子、燕王人马所递;但令人玩味的是,其中也有不少赵王自己人,包括欧阳墨领导的翰林院,几个大学士也纷纷上书,要赵王反躬自课。 朝堂上对赵王毫不留情的口诛笔伐,欧阳墨没遏止还推波助澜,穆冰瑶听了,笑说段钤和欧阳墨这棋下得好。 一干人在一品状元楼研究“地契”,顺便八卦一下京城最新消息。 白泽先道:“赵王在大秦百姓心中是翰林领袖,但别忘了他是皇子,他能不能夺嫡,不是看舆论,而是看皇帝;再怎么说,赵王是皇帝的儿子。他和王轻云未有婚约珠胎暗结,这对皇帝而言并非大事,在文人间说破了,也是才子佳人的风流韵事,只要后续赵王态度良好,愿意负责,这个谈资维持不了几天。” 穆冰瑶点头:“赵王厉害之处,在于他掌握了皇帝的心思。皇帝也许一开始也生气,但他贵为九五之尊,自己的皇子因为这种事被朝野毫不留情谩骂,他脸面也过不去,心里不会舒服,甚至看赵王被骂得狗血淋头,自己就骂不下去了,还会觉得这些言官一天到晚揪着皇室私事不放,是没事找事!不过就是两个有情人情难自禁,赵王又不是不愿负责,那些上折子的言官蹬鼻子上脸骂得愈起劲,皇帝就觉得赵王愈可怜;更何况王轻云背后有王家军,皇帝不得不思量。” 众人一脸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样操作。 穆冰瑶嘴角微扬:“他们愈骂,皇上就愈同情段钤和王轻云,而宫里刘淑妃也不是等闲之辈,等着吧!这两天,赐婚的消息就会下来了。” 段钤打的算盘,与穆冰瑶和白泽推断的八九不离十,皇帝对段钤的责备比想象中小。 不过威远侯府就不太平;太子、赵王连番来“关切”,让一向面临大敌也能处变不惊的威远侯王牧,都气得把书房砸了个遍! 王牧虽觉得太子风雨飘摇,但他对段钤更不看好;而且他与王浩夫妇一样,都认为段钤对王轻云的接近是别有居心。 若不是王轻云肚里的是皇家子嗣,早就一碗汤药让那孩子升天! 王轻云在家里哭成了泪人,穆冰莹又来撒野,也让王府头痛不已。 穆冰莹去太子府喝补汤,被太子的侧妃侍妾嘲讽,说王家背信忘义,让太子气得不轻;还说家里有个准淮王妃的青城郡主,若少了威远侯府支持,穆冰莹什么都没有,早晚会被太子抛弃。 穆冰莹简直要吓坏!怒气腾腾到王轻云面前兴师问罪,哭着抓王轻云的衣襟叫嚣,说她是不是嫉妒自己,所以心生怨恨爬赵王的床,好让外公和舅舅转支持赵王! 王轻云被她的话气得不轻,又被她勒住脖子差点断了呼吸,白氏和王氏得到消息匆匆赶来,赶紧分开两人;穆冰莹一见母亲,喊了一声娘!就崩溃大哭起来。 王氏久不见穆冰莹,哪舍得她这般哭泣,直搂着她安抚:“我可怜的女儿!” 这母女俩直接就在王轻云房里哭起来,白氏见王轻云脖子上的勒痕,整个火气上扬,气得想杀了这对母女! 她再也忍不住:“穆冰莹你给我听清楚!你姓穆不姓王,没有资格在这里撒野!现在你们两个都给我滚出去,本夫人不想见到你们!” 白氏出身高贵,一怒起来自然也是霸气侧漏,王氏看王轻云脖子上的痕迹,忙拉着穆冰莹到她房里。 “莹儿,你放心,娘一定帮你,绝不会让王家倒戈到赵王那里。” ***** 穆冰瑶让影卫注意威远侯府,所以穆冰莹大闹王家的事,自然传到穆冰瑶耳里。 “照月,你让白氏好好注意王氏,虽然皇帝还没赐婚,但王轻云肚子里的是皇嗣,若掉了可是犯了皇上大忌。那王氏什么本事没有,让人莫名失了孩子这种阴损本事她很在行。” 提到王敏柔,照夜一凛,浑身战栗。 穆冰瑶和穆禛都感觉到照夜的变化,穆禛伸手去抓照夜的手,又拍拍自己胸脯:“不怕。” 照夜眼眶一红,心头温暖:“禛儿少爷,照夜不怕。” 想到照夜的事,穆冰瑶火气也上来:“照夜,你的仇本郡主一直记着,王氏一定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对于一些小事,穆冰瑶不是一个太会记仇的人;但一旦让她记其仇来,她一定会让对方连人都当不成。 又过了两天,南方传来一个好消息,苏冉将军大胜伯虑,已经准备班师凯旋,将于八月十五前后回朝复命;消息传来,举国欢腾。 皇帝正为苏冉打胜战而高兴,又看到几个大臣还在炒赵王和王家的冷饭,气得皇帝直接在他们面前摔折子,还故意赐婚,让赵王八月初一享齐人之福,连同侧妃涟漪,一起娶入赵王府。 皇上的旨意气得段钊在太子府又摔了好几个名贵端砚。 欧阳墨不愧是翰林院与文人之首,心思之深、计谋之高,让沉嵩等人不禁扼腕,暹逻宴怎么就没能杀死他! 太子与赵王私下斗得如火如荼,淮王和燕王人马乐得看戏。 不过京城永远有新鲜事,皇室秘辛固然是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但比不上攸关自身生存的消息,更让百姓重视。 七夕一把火烧了正鑫当铺,这件事本来没有在京城掀起什么涟漪,毕竟一间当铺起火,只是小事一桩;加上叶家商誉不错,为难他们的人不多,到了期限带着银两想去赎回物品的人,态度不至于咄咄逼人,也不会漫天开价,都在合理范围内;但这也是一笔庞大开销,所以这两天,京城爆出一个大消息── 正鑫当铺要拍卖已经到期,但李家并没有能力赎回的五十叁张地契。 这件事,几乎像狂风卷落叶,横扫整座京城;要知道李家是大秦第一世家,还是皇商,名下产业都霸占着京城最好的地段。 别说店铺房产绝对是抢手货,连庄园、田地也都是沃土丰田,稻谷粒粒肥、果实满山满谷,买到就是赚到。 消息一爆,别说京城兜里有钱的蠢蠢欲动,四大世家的其他叁家早磨刀霍霍,准备到时来抢购。 不只如此,这个消息还惊动了京城以外、几个想将势力拓展入京的富商;这可是来天子脚下占一席之地最好的机会!所以消息一放出,全京城疯狂。 什么苏冉回京、赵王娶亲、公主和亲,这些天高皇帝远的事和老百姓没有关系;但五十叁张精华地段的地契那才是老百姓睁大眼睛,搓手兴奋等着抢的事! 李家听到消息,李父是直接昏死过去,而在书房的李旭则当场石化! #271李旭看人家吃他的肉 “喂,你听说没有?正鑫当铺好心有好报,起火之前,刚好铺里重新装修,将当铺里价值连城的当票和债券地契,全都移了出来,李家那五十叁张地契和典当券契,就是其中一批。” “是啊!我听说叶家为了还客户钱,将李家到期却没来赎的券契,以一百五十万两卖给淮王殿下,拿来给当铺周转。可淮王殿下要这么多土地房契干什么?他说这是与民争财,所以听青城郡主的建议,开个拍卖会,拿回一百五十万两本钱后,要捐盈余的两成给奉天府的守卫衙役,以及京城民防司各区的第一线护卫,连守城门的士兵都有,说是中秋加菜金。” 现在所有京城里的茶馆客栈、酒楼楚馆,都在谈论这个话题。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淮王殿下和青城郡主不在意那些小钱,所以发下来和百姓同乐,每个人分个两叁两,都是一个月的薪俸了。” “淮王殿下和青城郡主真是大好人,前阵子剿匪给国库赚进不少银两,这次又不与民争利,帮了叶家还有利共享,真是我大秦之福!” “是啊!现在那五十叁张地契资料已经公告在一品状元楼前给大家看,叁天后就要在一品状元楼正式开拍,咱买不起,去凑个热闹呗。” “作梦吧!听说当天光是要进拍卖场的帖子就要一百两,你进的去?而二楼叁楼的观众席早在消息一出,全都订满了。” “那我搬板凳坐在门口,可行?” “不行!奉天府的府卫队长和民防司的护卫队长,为了感谢淮王殿下和青城郡主,当天自动派百名护卫,将一品状元楼保护起来,你想想,上百万两的交易,能不慎重吗?” “可是老子想看啊!听说是一品状元楼的秋娘当拍卖官。” “谁不想?不过没关系,茶馆的说书先生已经找了订到位的客人,买了两个位置,他们会全程观看,咱们之后去听说书也行。” “看来只能如此……” 就这样,一品状元楼拍卖消息一出,上自温如仪、秋娘,下至洗碗婆子,每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饭都没能好好吃。 为了拍卖会,温如仪商请了算数极佳的叶二少,届时来担任拍卖记录官;这是叶家引发的大事,叶二少义不容辞。 叶大少也派了行里几个仔细的人来打下手。 一品状元楼门前架起了八个大木板,总共贴了四十五张地契,还加以编号,详细说明地契所在地、大小和内容性质;每天都有人来抄写,想带回去研究。 为什么是四十五张?因为其中八处被锦瑶保留下来了。 穆冰瑶看中淮王府旁边的园子,里头也有一个湖泊,她决定留下来送给陆一凡和秋月当新房;那里不但可以种草药,还能钓鱼,陆遥先生一定会喜欢。 段锦也看中两户五进的院子,想送给白泽和齐敬。他还看中京城近郊一处山庄,几乎占了半座山头,他带穆冰瑶和穆禛亲自去看了一次,叁人都十分喜欢,穆冰瑶就把它也留了下来。 另外又让叶家优先挑了几间不错的的铺子,以成本价卖给了他们。 此时全京城的有钱人,几乎陷入研究李家产业的疯狂中,这看在李家人的眼里,就像啃他们的骨、吃他们的肉一样煎熬。 李旭把自己锁在屋里一整夜,然他不愧是商场翘楚,第二天便开始去了解一品状元楼的拍卖方式,发现对方所有拍卖行为都站得住脚、现场还有奉天府与民防司的戒护,他就知道自己没有强取豪夺的机会。 成王败寇,李旭也不浪费时间埋怨对手,他开始奔波运作,找段钊、找与他友好的仕绅和李氏宗亲,就算不能买回全部,他也必须在拍卖会当天,把一半以上的李家祖产买回来,否则李家势必退出京城,二十年无回京希望。 皇帝知道这件消息,也呆楞当场,几乎说不出话来;甚至一边听报告,一边替李家肉疼。 老七和瑶丫头,打蛇果然打七吋。 李家怎么会甘心见自己祖产一件一件被拍卖?那就好像清醒地看着敌人在剜他们身上的肉,然后秤斤论两叫卖;可是因为一切合法,人家手中有地契、有典当券契,李旭只能一边喊疼,一边看人家吃肉,吃他的肉! 这出戏原来还可以这样演。 皇帝身边的保皇党皱眉问:“青城郡主这么堂而遑之拍卖李家产业,难道不怕李家报复,当天大闹一品状元楼?” 皇帝唇角微勾:“这就是那丫头聪明的地方。你要弄险,就要有弄险的准备。拍卖李家产业,是老七挂的名,能参与买卖的,也都是上流权贵,这件事本来就受瞩目;瑶丫头拿两成盈余分拨给奉天府和民防司,不但可以得到免费的保护,还引发全京城百姓的舆论,成了嘉惠于民的善举。” 大臣们懂了,也体会这一招的厉害之处。 穆冰瑶不怕得罪敌人,因为她准备得够好;她还能善用资源,使百姓为她驱使,成为她的助力。 “如果瑶丫头是个男儿,朕户部的位置非她莫属。” 全公公见议事结束,臣子都退下了,便恭敬进来道:“皇上,璃贵嫔备了雪蛤燕窝,问皇上是要过去琉光殿,还是她送过来?” “朕过去吧!”说完就站了起来。 每每去琉光殿,皇帝都觉得彷佛回到年轻时候,精神体力都特别好。 “可是……”全公公忙接着说:“璎贵人现在正站在御书房外,拿了一盅蔘汤等着皇上;而珍贵人也派人来说,想和皇上一起用膳……” 皇帝眉头微皱,基于对北周的尊重,这两天他分别临幸了拓拔珍和拓拔璎,对这两位公主,若她们安分待在后宫,他自然会好生照顾,不会亏待她们。 一开始只给贵人品阶,是为了给她们之前胡乱打皇子主意的教训,慢慢的会把她们升到公主该有的高度。 皇帝颇有些得意,有了这几个美人,觉得自己彷佛也回到了二十几岁最意气风发的时候;看全公公还在等他的答案,他说:“让璎贵人回去,说朕晚上去看她,珍贵人处……明日朕去锦华殿用午膳。” 老七的“孝心”虽让皇帝有点脸红,但心里还算受用。 全公公忙让其他子弟兵去回珍贵人和璎贵人,亲自领着皇帝往琉光殿去,心想皇上也是回春了,最近勇猛啊! ***** 一品状元楼为了迎接明日的拍卖会,正在进行最后检视;所有与拍卖会契约的相关内容,都交由秋娘负责,而温如仪则负责打点现场。 温如仪和秋娘配合得非常好,两人也很喜欢这样的搭配;一个管理内部、一个负责对外,明月与艳阳,同样照人,同样光彩。 叶大少没事也会来走走看看,二少正在训练手下拍卖时的纪录规则,务求迅速精确,以免在热门对象发生竞标时产生纷争。 叶大少坐在一旁喝茶,他已二十八,曾娶过一门妻子,帮他生下一个四岁女儿,但两年前妻子因病过世后,便一心投入事业,也没有再娶,家里只有一个通房;这阵子与温如仪相处,心湖却渐渐不平静起来,眼神有时会随着她转,但总在她望过来时,忙飘开视线。 自己娶过妻,又是一介商户,配不上书香世家的温如仪,更何况她现在还是周磊的义女。 叶家驹觉得现在能这样静静看着她,心里便也满足。 温如仪自从走出汪越阴影,生活有了重心,整个人愈发光彩照人;加上胸有诗书气自华,即使身处商场,眉眼依旧温润内敛,自与一般纵横商场、气势凌人的女子大不同。 她才是真正的温润如玉花如仪。 就这样静静瞅着她,叶家驹眉眼唇角的笑意,就会不自觉深起来。 叶大少一桌一椅一人,在喧闹的酒楼里,自成宁静安详的世界。 此时门口突然传来喧哗,温如仪和管家走了出去,叶大少也站起来。 明天就是拍卖会,一点闪失都不能有。 一品状元楼前,几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和伙计吵了起来。 这几个书生说明天想要在酒楼门口摆摊,胡掌柜等人说不行,对方却不依不饶,还说酒楼不给做生意,是断了他们书生的活路。 书生们能说会道,胡掌柜、阿六等人自然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围着酒楼门口吵,坏的是一品状元楼的声誉。 温如仪一出来,就看到了汪越;他一袭青色长衫,面容温和,一双眼睛也是温柔地看着她。 温如仪眉头微蹙,再看看其他人,都是湘竹书院的书生。 “这位公子,本店门口不能摆摊,还请公子们将那些桌椅撤走。” 为首的书生眼睛细长,看起来就一副心思深沉的模样:“这位就是名闻遐迩,徐州大儒温知新的女儿如仪姑娘?一品状元楼的主事?” “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那书生目光轻浮,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在下姓何,单名一个平字,最喜欢路见不平伸张正义,所以大家都叫在下何不平。” “不论你是何平还是何不平,方才胡掌柜已经告诉何公子,本酒楼明日不宜在门口摆摊,还请迅速将这些东西挪走。” “一品状元楼号称是京城文人墨客最喜欢聚集的地方,偏偏里头一盅热汤要卖五两银子,我们这些清寒的读书人想喝都喝不起,现在竟然连门口摆摊都不能,贵酒楼是不是该改个名字,否则就有沽名钓誉之嫌?” 温如仪直视何平,一点也不退缩:“不是碰过几本书就叫书生。” #272我不跟妳多要,分我一户即可 温如仪下巴抬的高高的:“书生除了读书识字,还要能讲道理。何公子,你站在我一品状元楼的地盘,强迫我给你在这里摆摊,是不是以后本酒楼也可以桌椅带着,到湘竹书院做生意?” “这……” 此值用餐时间,人潮聚集,很多人都看着,对何平几人指指点点。 “你们酒楼财大气粗,明天更是几百万两的钱财交易,让我们几个书生在这里摆摊赚个几两银子,有那么困难吗?我们这些贫寒书生又不妨碍你里头竞标,为何要如此断人生路?亏你还是温大儒之女。” “何公子,你现在是希望本姑娘施舍你吗?” “你说什么?”何平怒瞪温如仪,整个背都要冒起火来,连汪越都皱眉,以为如仪不会这样说话。 “以前我父亲告诉我,读书人最重要的叫做气节;但是有一些人,就算读了圣贤书,骨子里却卑贱得很。这种人自诩清流,披着读书人的外衣,却做着摇尾乞怜的勾当,嘴巴还不承认,就像何公子现在这样,明明是想求一品状元楼给机会,却又要一副高高在上,好像你要来我店门口赚钱是我的荣幸一样。” 能出入一品状元楼的人自然都不是等闲人物,听到温如仪的话,都发出会心一笑;这些读书人心里自卑、外表却傲得跟凤凰似的,事实上真正瞧不起自己的,正是他们本身。 何平等人,包含汪越,脸色都十分难看,温如仪的话直接戳中他们心里最脆弱的软肉,自尊疼得很! 何平愤怒道:“温如仪,你竟敢辱骂于我,好歹本公子也是举人出身,明年春天就要春闱,岂容你一介无知女子辱骂!” 温如仪一双澄澈的眸子,把他龌龊的心思看得清清楚楚。 “在徐州,读书人的样子我看多了!举人出身又如何?就算是青城郡主、淮王殿下这样高贵的人来酒楼,态度也是谦和客气。反观湘竹书院的各位,未经允许,就把做生意的桌椅都搬了来,不同意还是我的错?怪我没有同情心?” 温如仪目光锐利:“如果你们要我的同情,那就要有让我同情的样子,这么趾高气昂到人家门口撒野,打我的脸还要我同情你,不知这是哪本圣贤书教何公子的?” “温如仪!” 此时汪越上前:“如仪。” “公子慎言,你我非亲非故,请叫我温姑娘。”温如仪看汪越的眼神,就如同何平,没有半点不同。 她身后的叶大少深眼看着汪越,他就是负心汉汪越。 汪越知道温如仪想与自己划清界线,但他不相信温如仪会对自己全然无情。 “如仪,我知道你气我,但事情都过去了,能不能给我们一个方便……” “汪公子也知道事情过去了,那就不要沾亲带故,明日本酒楼有重要活动,不便予你们摆摊,请带着你们的东西离开。” “如仪,看在老师的份上──” “别提父亲。”温如仪的眼神是“你不配”。 汪越胸口被堵得难受,这些日子他愈发想起她的好,后悔自己一时受不了诱惑,抛弃了她。有时他还在想,等他明年考上进士,他一定要回来找她再续前缘。 “诸位公子。”叶大少上前:“这样吧!对面珍味坊是在下的铺子,地方更宽敞,在下也不收租银,各位公子把桌椅抬到那里去。” “不行!我们就是要在这里。”何平叫嚣。 叶家驹眼神一凛,在商场上的霸气突然涌现:“何公子,同在一条街上,还与一品状元楼正对面的位置不要,非要在一品状元楼前,让人不禁联想,你们别有居心?” 四周响起讨论声,叶大少给的建议的确好,这些人还不依不饶,的确会让人产生联想。 何平等人变了脸色,何平骂道:“你个奸商!我们和温如仪说话,关你什么事!” 奸商? 有人拉了何平,小声道:“何兄,他是叶家驹,咱们书院仅次于李家的赞助者。” 叶家驹? 汪越也讶异原来他就是叶家大公子?他知道温如仪和叶家颇有交情,看来这件事棘手了。 温如仪伸手扯住叶大少的衣袖,汪越眼神一凝,目光胶在温如仪的手上。 温如仪道:“叶大哥,不用再与他们废话,如仪请奉天府的衙役大哥来一趟,给他们处理。” 结果当然是阿六人还没去奉天府,何平汪越等人就灰溜溜离开。 叶家驹看向自己手臂,温如仪这才发现自己就这么自然地抓着人家,俏脸一红,忙放开手走了进去,而叶大少耳尖也泛着可疑红晕,跟着走进酒楼。 街道转角,去而复返的汪越探出头来,半瞇的眼神凝着幽黯的光。 ***** 穆冰瑶拿着一本书坐在琼琚苑院子的软榻上,看穆禛和翼龙、狴犴玩耍。 最近段锦教穆禛轻功步法,告诉他只要能让翼龙和狴犴追不上他,就可以让他挑战齐敬。 此刻叁道影子窜上跳下,穆冰瑶觉得自己的小园子,都快就会被他们叁只摧残殆尽。 此时秋月走来:“小姐,夫人和大小姐来了。” 秋月口中的夫人,已经是叶氏;穆晟扶正叶芙蓉,成为穆府的当家主母。 叶氏一脸无奈:“郡主,大小姐她……有事找你商量。” 穆冰瑶侧头看向穆冰莹:“都进来说吧。” 一行人进了偏厅。 穆冰莹一坐下就指责穆冰瑶:“穆冰瑶,你说!轻云表姊和赵王的事,是不是你搞的鬼?” 穆冰瑶挑眉看向穆冰莹,难得她聪明了一回。 “轻云表姊心悦赵王已久,这是你我都知道的事实。” “但他们怎么可以!”穆冰莹怒喊起来:“王家是要帮太子殿下的,轻云表姊怎么可以──” “长姐,你是不是觉得所有人都要为你而活?凭什么你要嫁给太子,王家就要为你投靠太子?你要知道,轻云表姊才是王家嫡女。” 穆冰莹咬牙,就是这样她才会紧张啊! “我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王家不能背叛太子!” 穆冰瑶冷冷看着她:“这种事不是你我能决定的,而且皇帝已经赐婚,你找我没有用。” “我娘说这件事一定是你搞的鬼,太子和赵王因为王家斗起来,得利的是淮王。” 穆冰瑶挑眉,身为局外人的王氏反而把事情看得清楚。 “本郡主是觉得,让有情人终成眷属也不错,更何况轻云表姊也没有阻碍你嫁给太子,你一样常去太子府,见你的太子、喝你的补汤不是?” 说起补汤,穆冰瑶心里一直觉得怪异;以她对段钊的认识,他怎么可能这么细心,距离大婚还有半年,就让她每隔一天到太子府喝碗补汤,还不愿意把药方给穆冰莹。 穆冰瑶盯着穆冰莹,以灵力将她扫了一遍;只可惜她发现不了什么,但就是觉得不对劲。 她想叫金云蝉看看,但此时不方便。 穆冰莹被穆冰瑶看得毛毛的,觉得她就是看不得太子对她好,怒道:“说到底你还是嫉妒太子对我好,记恨他不要你转过来娶我,我告诉你,你的奸计不会得逞。” 穆冰瑶失笑:“长姐,我还需要对你使用什么奸计?若失去王家对你的支持,不知段钊还能让你喝几碗补汤,你就珍惜着喝吧!”说完就要送客。 “不,我还有事!” 穆冰瑶一脸不耐,叶氏更是一旁苦笑。 穆冰莹脸不红气不喘:“我知道你明日要拍卖李家地契,但自己留了八户,看在姊妹一场,我也不跟你多要,就分我一户即可。” 穆冰瑶一愣,她以为她听错了。 “你说什么?” 穆冰莹脸上有不自然的红晕,瞪着穆冰瑶身后的秋月,一脸穆冰瑶疯了的表情:“我说给我一户,听说你给这贱婢一个大园子,我是你嫡姐,给我一个五进的宅子就好,我也不多要。” 穆冰瑶还真的僵了一会儿,虽然觉得自己长姐是个奇葩,但脸大如盘到这种程度,她还是佩服万分。 嫡姐?穆冰莹哪是嫡姐,是敌人。 穆冰瑶收起表情:“长姐,你哪一点可以跟秋月比?想要宅子,明日来一品状元楼竞标,你的太子不是很疼惜你?想必一户五进的宅子太子还是买得起的。”说完拉着叶氏起身:“母亲,来帮本郡主看看明天配戴什么好?” 两人一走,照月上前,长剑一抖,就把穆冰莹吓出了琼琚苑。 当晚,穆冰瑶叫来影一,让他去查段钊究竟给穆冰莹喝什么补汤? #273房契拍卖会1:朕就来当一次变数 事出反常必有妖,段钊若想讨好一个女人,一定会投其所好。穆冰莹张扬肤浅,给她珠宝首饰就能讨她欢心,可是段钊连一只发钗也没送过,却让她去喝补汤? 事出反常必有妖。 ***** 夜幕低垂,今晚的月亮只露出一半的脸,加上水气弥漫,彷佛将月亮以薄纱遮掩起来;人走在路上,不提灯笼,连影子都看不清楚。 叁四十个黑衣人宛如鬼魅,他们如灵动的黑蛇,从一品状元楼四周窜出。 两个黑衣人各自提一桶火油,准备攀上酒楼屋顶,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没想到一根细针从后方刺入脖子,连反应都来不及,直接倒了下去。 一名女子利落指挥,走过来踢踢死绝的尸体,喃喃道:“天空是鸟的地盘,老鼠也敢上来?抱歉啊!来不及给七彩羽。” 另外还有两名黑衣人提油桶绕道酒楼后面,才一转身,分别看到一黑一白的无常脸,白脸虽然俊逸但气息冰冷,银光一划,黑衣人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就已经气绝。 另一个看到黑脸也没幸运多少,被一对铜铃大眼吓到,正趔趄两步,脖子就被人徒手扼住,“喀”一声,颈骨就断了。 发出的声音比一头猫越墙还小。 黑脸说:“无言兄,和你一起出任务不错,干净利落,都不用说话。” 白脸瞪了唐晔一眼,晚上和你出任务才不好,都看不见你。 黑脸手一挥,突击队往四边散去:“走吧!外面还有叁十几只老鼠。” 晚上就宿在一品状元楼天字一号房里的锦瑶二人,正在灯下对弈;对外面不正常的气流涌动恍若未闻。 “小仙姑,你不会想杀得一子不剩吧?” 穆冰瑶抬头,灯火照映她的眸子,好像揉碎的星空:“我很好心的,总要留一个人带消息回去不是?” 果然,当一名黑衣人负伤回李宅,报告任务失败的时候,李旭的脸色狰狞,扭曲得生人勿近。 “四十个杀手连一根柴火也点不燃?不!只要还有一丝机会,我绝不放弃。” ***** “他绝不会放弃的。” 龙吟宫里,禅房熏着香,禅桌上也同样摆着棋盘。 坐在皇帝对面的,是一身白衣胜雪,修眉斜飞入鬓的俊逸谪仙。 皇帝挑眉:“到了这个地步,李旭还有其他方法?” 袁清砚唇角微微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落下一枚黑子:“只要不到弹尽粮绝,李旭就不是会服输的主;他是一个可以将所有能利用的,都极尽利用的人。” “哦?”皇帝眉心微颦:“他还有什么人?”皇帝也落下一枚白子。 袁清砚笑得很有仙气,刚走进来的全公公差点看痴了,摇摇头,心想这国师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 他恭敬上前:“启禀皇上,二公主在殿外求见。” 皇帝看向袁清砚,只见袁清砚很有深意一笑。 皇帝恍然:“这就是你说的‘能利用的都要极尽利用’?” 他竟然成了李旭最后一个要利用的人。 “皇上可是天下最富有的人。” 皇帝表情玩味:“那国师认为,朕……该不该帮自己女婿?” “皇上怎么做,想必凤星心里有数。” 皇帝觉得很过瘾,将手中几个白子扔回钵里:“好!朕就来当一次变数!看看那丫头怎么破?”他对全公公道:“让宜秋进来。” 袁清砚离开龙吟宫后,抬头看氤氲不清的月亮,妍芝悄悄来到他的身边。 “《易传》里有云:‘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为何虚一不用?因为这个‘一’,就是变数,是上天也无法掌握的变数;可偏偏,这个变数掌握了天下人。” 包括我。 “主子,夜凉,该回去了。”妍芝轻声说着。 袁清砚又看了一眼东南方新升的星宿,它逐渐绽放光芒,一天比一天亮,但它的身边还有一颗晦暗不明的星也悄悄升起…… ***** 第二天,拍卖会正式开始。 一大早就有人拿着板凳想坐在一品状元楼门口看热闹,都被奉天府和民防司的大哥们客气的请走;他们全副武装,头盔护甲武器全上身,百姓看到那模样,谁敢逗留? 人家一句“兄弟──”话都还没说,这些善良百姓就跑得比什么都快。 当然,那是指善良老百姓,至于那些比较不善良的,就要费一番唇舌了;总之权贵们进入一品状元楼还算顺利。 这一天,一品状元楼全员精神抖擞,只是胡掌柜和阿六他们没想到,他们今天做了一件十分新奇的事。 “客倌抱歉,今天本酒楼都没有位置了,不过隔壁街的悦宾楼很空,委屈您今日先去那里用膳。这是给您的优待券,下次来,凭本券赠送您小菜一碟。” “客倌要住宿?不好意思,本酒楼这叁天都客满,不过隔壁街悦宾楼还有很多房间,就勉强您今晚先到那里歇息,这是给您的招待券,下次来住宿,凭本券可以获得第二日的免费早膳。” 这听在一大早就进来领号码牌的李家,觉得十分刺耳。 阿六还一边喝水问另一个伙计:“悦宾楼应该已经客满了吧?接着要让客人去哪?醉仙楼吗?离咱这里稍远一点,隔两条街呀!醉月轩好了,稍近一点儿,客人比较不麻烦……” 李旭此时还可以冷笑看着隔壁桌的赵王,一身白袍更衬得他的脸黑如锅底,醉仙楼竟然连捡漏都排不到。 许多富豪权贵陆续到达,不到巳时,缴了一百两要参与投标的人已经到了八九成;别说四大家族、城里城外几个叫得出名号的巨贾也已经现身。 在李旭眼里,这些都是吸血鬼! 整间一品状元楼已经坐满,唯一一张见证席的桌子,十个位置也座无虚席;袁清砚、楚玉歆、奉天府的荣大人、大公主、杨桦夫妇都来了。 温如仪谈吐优雅、应对得宜,指挥若定的模样让许多官夫人眼睛一亮;上次叁石老人的认义女宴名满权贵圈,她们亲眼见到温如仪,都喜欢得不得了,是娶回家当儿媳妇的好人选啊! 楼上叶家骏撞了一下大哥,小声道:“大哥,经过今日,你的对手会多如过江之鲫,弟弟都替你紧张!” 叶大少眼中的失落一闪而过:“她能嫁到更好的人家,我能阻止?” 叶家骏很不以为然:“我大哥怎么了!我大哥就不好吗?仪表堂堂、内外兼修,为什么要妄自菲薄?是因为你已经有了曦儿?”叶大少四岁的女儿。 “二弟别说了,专心你该做的事,今日疏忽不得。” 叶家骏叹了口气,他如果是大哥,才不会这么消极,喜欢就要去抢! 要像淮王殿下一样,抓在手里才是真的。 想到段锦和穆冰瑶,叁楼楼梯口就出现了两人身影。 除了大公主和几个皇子,所有人全站起来行礼:“参见淮王殿下、参见青城郡主。” 尤其是奉天府和民防司的护卫,喊得特别大声。 财神爷呀!眼睛都亮得发光。 段锦牵着穆冰瑶,男子一身银红华锦,墨玉腰带,形容风峤,那一双蛊惑的桃花眼,随便一勾便能夺魂;而他身边着水蓝冰丝长裙的女子,宝蓝色束腰,笑容灿若春花、肤容皎如秋月,彷佛月下仙子清丽如仙。 两人一如妖一似仙,却意外的相称相宜,彷佛天生就该站在一起。 两人就座后,穆冰瑶便朗声对大家道:“欢迎大家莅临一品状元楼,今日总共有四十五件非常优异的房产地契要拍卖,希望每个来到一品状元楼的贵宾都能得偿所愿。” 穆冰瑶眼波流转,她姿态优雅,眼神轻轻一扫,全场瞬间屏息。 她接着说:“今日与会嘉宾,一品状元楼都收了各位一百两,但每桌酒楼会提供十品招牌菜肴,不足随时添加;酒类则提供由太湖畔惠山名酿‘惠泉酒’,无限量供应,但求嘉宾尽兴;不喜烈酒的姑娘,也有养颜美容的荔枝酒,一样无限量提供。” 穆冰瑶说到这,全场就响起热烈掌声! “当然,不喝酒的,还可以品茶。”她看向温如仪。 温如仪上前道:“今日酒楼提供鲜爽回甘的巴山雀舌、口感醇和的惠明翠片、以及清香甘醇的武陵剑兰;一样,随传随到,只要您需要,随时告诉四周服侍的伙计,立刻会帮您送到。” 有这样的美食、这样的服务,这一品状元楼不红也难。 穆冰瑶等掌声稍歇,才又开口:“今日拍卖盈余,淮王殿下将捐赠两成,给维护京城治安居功厥伟的奉天府和民防司的基层护卫队员;今日他们也隆重出席,维护今日拍卖会治安,本郡主由衷感谢。” 所有正装威武的护卫队高声齐呼:“感谢淮王殿下、感谢青城郡主。” 淮王高声道:“不敢当,取之于民,自然用之于民。” 李旭听到这句话,硬生生将手中筷子折断!但眼捷手快的伙计,马上送上一双新的,速度神速。 穆冰瑶道:“现在有请一品状元楼最美丽的拍卖官:秋娘。” #274房契拍卖会2:龙吟宝剑,如朕亲临 对男人而言,穆冰瑶和温如仪这般清丽有气质的姑娘,看了赏心悦目没错;但对于好美色的男人而言,秋娘这种艳丽无双的女子更能夺人眼目。 秋娘一袭银黑水缎罩着水色轻纱,信步下楼,美的像一道艳光,从每个人眼前划过。 秋娘眼妆精致不轻挑,勾出一抹上扬的艳色显出她的精明,不是一个庸俗的欢场女子,虽浑身艳骨,却无人敢升起亵玩之心。 “这就是秋娘?” “青城郡主实在厉害!她去哪里找来的人?一个温如仪已经名动京城,再一个艳色无双的秋姑娘,这一品状元楼实在是……” “欢迎各位嘉宾,秋娘有礼了。”声音清亮,不带一丝媚音,削弱了许多官夫人的敌意,不禁重新审视她。 又是一次掀顶的掌声。 秋娘客套了几句后,拍卖会终于正式开始;穆冰瑶的目光始终盯着李旭那一桌,她预料中“李旭最后的机会”还没有出现。 然而当锣一敲响,助理要送上第一张地契数据时,门口适时响起一道女声:“慢着!” 二公主手持龙吟宝剑,身后带着四名大汉、四名宫女,在众人瞩目下,挺直腰杆走了进来。 李旭露出这几天第一次灿烂风华的微笑,迎了上去。 “公主,辛苦了。” 段宜秋温柔一笑:“能为驸马做事,是宜秋的荣幸。” 段宜秋转身高捧宝剑:“龙吟宝剑在此,如朕亲临。” 所有人一听,忙起身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二公主难得这么得意,高声道:“平身。” “谢皇上。” 二公主得意扫了穆冰瑶一眼:“穆冰瑶,父皇知道今日有拍卖会,特为二驸马准备两百万两白银共襄盛举,希望本公主没有来迟。” 段宜秋这话一出口,现场就倒抽口凉气! “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皇上要帮李家?” “那我们还要不要竞标?” “龙吟宝剑一出,如朕亲临,皇上看着呢!这还让不让人好好竞标?” 下面细碎的讨论声嗡嗡作响,穆冰瑶对上李旭和段宜秋挑衅的眼神,好像在告诉她,皇上站在李旭这边,看谁敢出价竞标。 穆冰瑶看段锦的眼神彷佛在说“你看吧?” 这皇帝,果然只是秘密盟友。 皇帝是一定会帮的,二公主也是他的女儿,明面上不会做得太绝。 灭李家是段锦夺嫡的事,不是皇帝的,皇帝当然乐做这个顺水人情。 穆冰瑶只是没想到,皇帝不但借钱,连龙吟宝剑都借出来了。 她告诉秋娘该怎么着就怎么着,不用担心。 秋娘底气一足,马上道:“呈上一号物件。” 秋娘身边有一个大木板,她一说话,立刻就有人送上一张图纸,钉在木板上;上面有地址、位置图还有格局标示。 全场发出赞叹声响,这地契拍卖会周到啊! 只听秋娘动人清亮的声音道:“这是城东市集里的商铺,位置和大小就如图纸上所写,目前做的是香料生意,叫软香斋,已经营业七年,口碑不错,东西也好,秋娘挺喜欢没事去逛逛的;里头有个姑娘很会介绍,叫琼芳,秋娘很想挖来一品状元楼,可惜人家忠诚的很。” 秋娘清楚幽默的口条惹得全场会心一笑,让众人对软香斋好感度大增;但李旭脸就黑了,穆冰瑶将他的产业调查的挺彻底。 秋娘继续道:“近半年软香斋每月盈余最少叁百,最多五百两,算是还不错。起标价:一千两。” 这秋娘一介绍,许多人就蠢蠢欲动,这介绍得详尽啊!连每月盈余都能调查到! 有人想举牌,但此时李旭那一桌立刻出声:“一千两。” 李旭一出价,楼上负责记录的叶家骏手下,就有人开始纪录。 他一出价,所有人就开始观望。 怎么办?要不要出?出了就是与皇帝抢标,这实在是…… 大家的表情纠结,你看我、我看你,龙吟宝剑在此,没人敢跟皇上叫板啊! “九号出价一千两,有没有人要往上加?”秋娘出声提问:“这软香斋地点好、口碑佳,一年可提供四千到六千两盈余,一万两标到都嫌便宜,如今才一千两,有没有人要往上加?” 台下还是一片静寂,秋娘心里有些着急;拍卖会最担心冷场,现在因为龙吟宝剑坐镇,人人蠢蠢欲动,但没人敢出价,这如何是好? 李旭冷笑道:“秋姑娘,若没人喊价,是不是可以敲定音锤了?” 秋娘深吸口气:“一千两一次。”她环顾四周,许多男人接触到她的目光,都舍不得秋娘失望,但对手是李旭,他背后是皇帝啊! “一千两二次、一千两叁次!第一号物件软香斋以一千两由九号成交。” 所有人楞在那里,拍手不是,不拍手也不是,场面尴尬。 所有人突然想,李旭有龙吟宝剑,在如皇帝亲临的情况下,是不是都会以底标价买回所有地契?如果这样,这场拍卖会就成了一场大笑话,而花了一百五十万两的淮王和青城郡主,就成了最大输家。 李旭起身:“感谢各位割爱。”声音有不自觉的得意。 全场鸦雀无声。 酒楼作业十分顺畅,立即就有人将一号得标的单据拿去给李旭填写。 此时助理送上编号二号的图纸,一样钉在大木板上。 秋娘似乎没有受到方才低气压的影响,声线动人地道:“这二号地契如图纸所示,是一处位于南郊的五进大宅子,格局方正,座北朝南,目前是个空屋,但保持得非常好,有专人管理打扫。房屋建材采用北方橡木,能防虫,百年不坏;秋娘喜欢它里头的陶然忘机园,里头种植了满园菊花,今日得标者,九月可以办一场菊花宴,当乔迁宴最恰当不过。” 秋娘侃侃介绍,每每都让人心痒难耐,但背后李旭虎视眈眈,他们动辄得咎啊! “不过秋娘最喜欢的,却是它的邻居,掌管礼部的叁一尚书楚大人府上,刚好就在隔壁;人家说‘里仁为美’,有大秦叁大儒之一的楚府当邻居,气质自然也能受到陶冶不是?起标价:五千两。” 想买宅子的,一听秋娘介绍没有不心动的,但每个人都不自觉往李旭方向飘,只要他不出声,就准备举牌。 可是,李旭又再一次让众人失望,他朗声喊出:“五千两。” 现场又一阵叹息,尤其是楚夫人,她很想买下这间紧邻楚府的宅子,以后玉歆嫁人还能住隔壁,可惜啊…… 李旭见现场还是一贯冷清,激动去握二公主的手。果然!抬出皇帝,谁敢跟他抢。 此时二楼突然出现一道气势恢弘的声音:“一万两。” 众人往上看去,淮王段锦,手上拿着一支木牌,随兴左右晃着。 李旭脸色一凝,众人台下窃窃私语。 二公主脸色不豫道:“老七,你是地契的所有权人,如何能喊价?” 段锦挥挥手中号牌,指着身后白泽:“本王帮白先生喊的。” 白泽摸摸鼻子,一脸淮王你想怎么玩随你的模样。 段锦瞇着他魅惑的桃花眼,淡笑说:“父皇想共襄盛举,龙吟宝剑都拿出来了,怎么能让父皇玩独脚戏?当然要一起热闹热闹!” 秋娘闻弦歌而知雅意,马上喊:“八十九号,一万两。” 李旭胸口宛如遭了一记闷拳,平民百姓看到二公主手拿龙吟宝剑,所以没人敢和皇上争,但段锦是皇子,难道皇帝还不让皇子竞标? 李旭看向穆冰瑶,穆冰瑶对他微微一笑。 皇帝座镇又如何?二公主和淮王同是皇帝子女,难道女婿能出价,儿子就不能喊价? “一万一千两。” 一道温润如酒的声音响起,袁清砚身后的妍芝举起了八十八号牌。 “竟然连慕君山庄也出价了。” 台下开始窃窃私语,声音透着激动。 秋娘笑如春风:“八十八号,一万一千两。”秋娘看向楚夫人:“楚夫人,您现在暂时的邻居,是慕君山庄的袁公子。” 楚夫人楞了一下,看到谪仙般的袁清砚对她笑,心脏差点停了一拍:“好!好!好邻居……” “一万两千两!”一个雷公般的声音响起。 秋娘立刻道:“六十叁号,一万两千两。楚夫人,真抱歉,你邻居换人了。” 全场笑了出来!连楚夫人都忍俊不住,彷佛大家抢着当她楚府邻居似的。 一有人喊价之后,台下就开始热络了;许多事就是这样,对自己本来有兴趣的事物,只要有人带头,胆子就生出来了。 “一万叁千两!” “一万五千!” “两万。” “两万一。” 秋娘不愧是掌控现场的高手,随着她的穿针引线,数字开始堆高,工作区的叶二少效率也好,每一次喊价都清清楚楚记下,流程丝毫不含糊。 现场热了起来。 #275房契拍卖会3:你们眼中还有没有本驸马? 场面一热,要茶要酒的声音就出现了,胡掌柜和伙计打起精神,开始穿梭其中,绝不让谁的杯子空着。 这个五进的宅子市值至少五万两,眼看数字渐渐攀高,段钤泯着酒,斜眼看隔壁桌的李旭,那已经是强弩之末的脸。 原本段钤也以为李旭祭出龙吟宝剑,今日段锦和穆冰瑶就讨不了好,谁知道段锦一个四两拨千金,不过喊了个价,就破了这个局;而能进来这里竞标的,哪一个是省油的灯? 他们想通了一个道理:法不责众;更何况他们不犯法。 今天和皇帝抢生意的不会只有一家,而皇帝真的会因为大家跟他抢标就将这些人法办?他们已经让了皇上一局不是?今天可是完全依法举行拍卖会,他们都是缴了一百两进来的,凭什么不让人竞标? 还有,二公主不是说,皇帝给了两百万两吗?有本事下来抢标啊! 抢到算你有本事,抢不到,是李旭辜负皇帝期望,和他们没关系。 所以现场开始热闹了,举牌都举得高高的,才第二张地契,被秋娘说成了风水宝地的五进宅子,价格节节高升。 “四万两!” 李旭的脸色渐渐涨红,两只手摆在双腿上,紧紧鼓着拳头;他没有想过有一天,他李旭竟要和别人一起竞标自己的祖产。 “六十叁号,四万一千两。” 他李旭号称是李家百年来最优秀的继承人…… “二十五号,五万。” 可是李家百年基业,眼看就这样葬送在他手里…… “六十叁号,五万五千!” “六万两!”李旭喊了出来。 整场静了下来,六万两已经濒临市价,他必须把祖产保下来。 秋娘的声音响起,一如前面的报价:“九号,六万两,一次。” “六万一千两。” “六十叁号,六万一千两,一次。” 李旭看向那个六十叁号,那是一个身着锦服的纨绔公子,身材肥胖,叁角眼,满脸横肉,他对这间宅子从头到尾十分执着。 袁清砚喊价后,第一个喊的就是这个六十叁号。 穆冰瑶看向楚玉歆,唤来秋月,让她去问楚家,是不是不想让六十叁号得标? 秋月马上下去,在楚玉歆耳边低语;楚玉歆立刻看上来,对着穆冰瑶殷切点头。 穆冰瑶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白先生,帮本郡主喊价,只要不让六十叁号得标即可。” 白泽点头,心里很喜欢穆冰瑶这样,为了自己人,钱财都不看在眼里。 “六万两千两。” 白泽站起来,挥动他手中的木牌。 秋娘微笑:“八十九号,六万两千两,一次。” 白泽玉树临风,容貌俊秀,一身浅灰绣墨竹的长衫衬得他温文尔雅,俊逸不凡;台下的人第一次见到白泽,不禁窃窃私语。 “这人是谁?长得真好。” “方才淮王喊价用的就是他的牌子,看来是淮王的人。” “尔雅俊逸,谦谦公子,妙人啊!” 楚玉歆回头,楞楞看着白泽;他站在淮王身后,却丝毫不逊色,一脸从容淡雅、温润清和…… 那六十叁号发现有了新的竞争者,怒瞪白泽。 “六万叁。”那雷公声音又响起。 “六万四千两。” “六万五。”纨绔公子的脸已经涨成虾子颜色。 “六万六千两。” 台下已经轰然雷动,李旭则僵在那里,一副“你们眼中还有没有本驸马”的表情? “七万两!小白脸,有种你再出!”纨绔公子直接指着白泽叫嚣。 “七万一千两。”小白脸白泽用行动告诉纨绔公子他很有种。 哗── 才第二间就要这么刺激吗?已经破七万两了! 纨绔公子的脸闷成了茄子色!他是户部侍郎的二公子,喜欢楚玉歆很久了,十分想当她的邻居,说不定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想不到半路杀出程咬金,要来破坏他的好事,他怎么甘心? “七万两千!” 所有人的头直接望向白泽,果然他也没有让大家失望:“七万叁千两。” 李旭颓然坐下,他不能再出价了,必须换一个策略,他只有两百万两,只能锁定几个价值高的目标,有些必须牺牲。 “公主,龙吟宝剑可以放下了,它已经没有用了。” 段宜秋一愣,抱着沉重的龙吟宝剑,其实她的手已经酸到快没知觉,但想不到她累了这么久,龙吟宝剑竟然只帮李旭保住一间铺子,它就没用了? 场上的厮杀还没有停止,奉天府和民防司的兄弟们也看得血脉贲张,继续啊!淮王殿下赚愈多我们拿愈多,用力给他加上去啊! 他们不断为白泽和纨绔公子两人吆喝! 纨绔公子不屈不挠:“七万四千两。” 白泽也锲而不舍:“七万五千两。” “八、万、两!”纨绔公子脚一跺,脸上横肉一震,浑身都要冒烟,连手上的扇子也要着火了! 白泽灰袍一掀,劲挺如松:“八万一千两。” 楚芊芊眼眶都要红了,在她眼中,白泽已经成了救她出水火的英雄。 场上叫嚣声不断,光看戏也热闹啊! “伙计,上酒!” “伙计,添茶!” 阿六他们跑得可勤快了!今天京城富豪几乎聚集在这里;才拍卖第二间,他口袋里的小费就已经五两,都快他叁个月的工资了。 “八万五千两!”纨绔公子已经一副你再出价我就死给你看的脸。 偏偏白泽来自炼羽族,死人见多了。 “八万六千两。” 纨绔公子“砰”一声跌坐在椅子上,他只带了八万五千两,眼泪竟然流了出来,他当不成楚姑娘的邻居了,呜呜…… 这辈子讨不到楚姑娘当娘子了。 秋娘马上道:“八十九号,八万六千两一次、八万六千两二次、八万六千两叁次。”秋娘定音锤一敲:“编号二号物件八十九号以八万六千两得标,恭喜白公子。” 现场响起赞叹的掌声,白泽十分有风度抱拳对纨绔公子说:“承让。” 一直到白泽坐下,楚玉歆的眸光还胶在白泽身上,直到母亲叫她,她才回神,而双颊不由自主泛上可疑红晕。 拍卖会就这样热热闹闹进行着;李旭和李家长老见自家产业一件一件落入别人口袋,心肝都要拧出血来!头顶上乌云罩顶,满脸积着厚厚阴霾。 穆冰瑶见李旭改变策略,开始挑产值高的对象下手,比如一座含有果园的庄子,起价八千两,李旭就直接喊出两万两;但他的宿敌慕君山庄不会让他好过,袁清砚令人沉醉的声音,总是以高于他一千两,让李旭的脸变得更扭曲。 李旭喘着气,看到之前那个纨绔,竟然用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脸看他,他一直努力端着的脸就差点崩溃! 他李旭竟然沦落到让一个纨绔同情他! 同情你妹!李旭怒得站起来── “十五万两!” 袁清砚挑眉,比市价高了五万两……勉强可以,袁清砚摆摆手,不出价了。 “九号,十五万两一次、十五万两二次、十五万两叁次;第九号物件九号以十五万两得标,恭喜驸马爷。”秋娘敲下定音锤。 李旭宛如打了一场仗,当他坐了下来,背部几乎汗湿。 见李旭捉襟见肘,张家、白家、萧家也加入战局,再加上刘淑妃的娘家刘国公口袋也深,膈应个一两户也绰绰有余,总以比李旭高个一千两,让李旭有钱却买不回祖产,最后眼睁睁看着自家地契一张一张落入敌人手里,气得都快要脑溢血。 楚家好不容易标得一户四进宅子,袁清砚也买了两户,周磊也下场买了两间铺子。 周磊道:“我这两间铺子以后都是如仪的嫁妆。” 温如仪满脸红晕,现场鼓掌叫好。 袁清砚对周磊说:“周老,你看咱们家洪喨如何?” 原来袁清砚早就发现,一直站在他身旁的洪喨,这一阵子时不时眼光会随着温如仪转;心想周磊的义女嫁与洪喨,才女配武状元,也是天作之合。 周磊哈哈大笑:“洪喨这个榆木头除了傻了点,好歹是当朝武状元,配得起如仪,可以谈、可以谈。” 温如仪在楼下忙着,但周磊声音大,她也听到了,不由得脸一红,无奈的摇摇头,四处忙去了。 坐在二楼不远处的叶大少,眼神一暗,静静低下头。 秋娘和叶氏兄弟相处也不是一两天,自然把叶家驹的模样看在眼里。 她笑说:“周老爷子,如仪姑娘是秋娘的好姊妹,等拍卖会结束,老爷子要不要再办一场选婿会?秋娘亲自给您主持。” 全场瞬间鼓噪起来,温如仪剜了秋娘一眼,拍卖会才又继续。 拍卖会一直持续到申时,四十五张地契都拍卖出去,李旭手上还有一百多万两。 一天下来,他就只要回了两张地契。 穆冰瑶静静看着,心里开始琢磨:一百多万两,皇帝给的,为什么不花? 整场拍卖会可谓圆满,结算之后,在众人见证下,淮王交给奉天府和民防司的护卫队长一张叁十万两的券契,所有现场护卫的兄弟各个高兴到要上了天! 叁十万两啊!算算每人可以得个好几两,这哪里只是秋节加菜金,根本是发财!足足半年的薪俸! 锦瑶二人一场拍卖会,给出叁十万两的消息,当晚席卷了整个京城,无人不知。 #276二公主,我们和离吧 李家祖屋。 低靡的气氛压得整个议事厅鸦雀无声,所有人看着坐在主位的李旭,将象征家主的印鉴、家徽、账册、钥匙都拿了出来。 他这个号称李家百年不世的天才,成了李家为期最短的家主。 李旭将家主地位的物品都拿出来交给李家叁位长老,也不管继任者是谁,拱手道:“各位长老叔伯,各位兄弟,李旭无能,无法带领李家走向更辉煌的前程,反而败坏至此,李旭无颜忝居家主之位,今日让出,并且我李旭一支退出李家,不再给李氏蒙羞。” 李旭决定与李家脱离关系,让堂下许多精明的年轻人一听,心里窃喜,毕竟成败只是一时,李旭的能力,他们还是十分忌惮;但表面仍惺惺作态,出言挽留。 “堂哥,留得青山在。虽说堂哥犯了大错,但交出家主位置已是惩罚,不需脱离李家,我李家又不缺一双碗筷。”李时嘴角抽动,想笑啊! “是啊!再怎么说,堂哥败光了家产也还是我李家的子孙。”李晼一脸得意。 这些人字字如刀,表面挽留,实则句句诛心,逼得人没脸留下。 可有些长老却仍在意李旭的价值,再怎么说,他还是二公主的驸马。 “阿旭,你是我李家子孙,万万没有离开的道理;更何况对振兴咱们李家,你也有一份责任。” “是啊!你虽然没了产业,却还是个驸马爷,怎么能脱离李家?” 李旭看着这些人的嘴脸,心里万分不屑。 年轻一辈忌惮他,巴不得他赶快离开;老一辈舍不得他,惦记着他最后的价值,何曾在乎亲情? 若他们对他有一丝感念,甚至感激父亲半百岁月对李家的付出,如何会冷眼看着他李旭这一支败亡至此? 这样的李家,李旭不屑。 只有脱离这些卑鄙虚伪之徒,他李旭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这样的想法,其实在李旭心中酝酿已久;在拍卖会进行到一半,被身边长辈出言谩骂,他就已经下定了决心。 李旭道:“感谢诸位慰留,但李旭去意已决,至于欠各家的银两,那一座庄园和一间铺子,以及皇上给的一百多万两,足够还给大家,从此以后,我李旭不欠李家一分一毫,就此告辞。” 李旭不管身后人此刻是什么嘴脸、什么心情;跪别李家祠堂,确定父亲这一支已经彻底划出李家祖谱,他走出祖宅大门。 他心境从未如此轻松。 他回家将父母安顿好,把早预留的一笔金钱交给父母,并与父母及唯一的嫡亲弟弟李昊长谈。 李父这几个月也对家族的势利看在眼里,背弃祖宗家族是大逆不道的事,但为了给李旭、李昊一个未来,这责任,他含泪扛了! 李旭告诉父亲,决定出城远游,他跪地给父母磕了叁个响头。 李昊擦干眼泪:“大哥放心,父母交给弟弟,您安心去闯,我们等你回来。” 李旭拍拍自己弟弟肩膀,然后去公主府。 段宜秋待在公主府内殿,不断来回走动,心思不宁。 方才她将龙吟宝剑还给父皇,父皇已经知道结果,只让全公公收下宝剑,就遣她出宫了;什么表情也没有,一句话都没说。 段宜秋很想在父皇面前编排段锦和穆冰瑶,可是她才开口一句,就被皇帝打断。 “宜秋,成王败寇,愿赌服输,相信驸马懂得这个道理,回去吧!” 段宜秋还想说什么,却瞥见皇帝扫来凌厉目光,便什么都不敢说了;现在没有母妃在父皇身边斡旋,她很没底气。 回到公主府,段宜秋将桌上的杯子全扫到地上,一旁婢女没有人敢发出声音,更无人敢上前。 外面嬷嬷进来:“公主,驸马回来了。” 段宜秋一听李旭回来,忙站起来,而李旭已从外面掀帘走进来,看到地面满目疮痍,让段宜秋脸色一红,忙骂婢女:“都是木头人吗?还不赶紧收拾下去,真是一群饭桶,不知本公主养你们有何用!” 李旭见这里乌烟瘴气,却没有什么表情:“二公主,李旭有话想对二公主说,请移驾书房。” 二公主知道李旭心情一定很不好受,现在十分后悔把寝殿砸成这样,若两人能待在寝房,气氛总比待在书房好。 只可惜,想到她又气起来,捏了靠她最近的婢女:“都是你们这些蠢货!本公主要砸也不拦着!哼!” 话说二公主小心翼翼来到书房,发现李旭正从书架上拿了几本书下来,那都是他住在公主府的时候,最爱看的几本。 二公主一股隐隐的不安袭上心头:“夫君,你在做什么?” 李旭回头,眼神里是吓人的平静,却看得段宜秋心头乱马踢踏、咚咚作响。 她知道李旭辞了家主,甚至脱离了李家。 “二公主。”李旭的声音斯文尔雅,一如她初见对方,他叫她的声音:“我们和离吧!”声音一如以往的平静客气。 段宜秋心口一窒,木然跌坐在雕花椅上。 “你……你说什么……”一道撕裂的痛楚,在胸口蔓延开来。 段宜秋心里明白,成婚两年多来,李旭对她的客气代表什么,代表他并不爱自己。即使与她生活了两年,自己仍然走不进李旭的心里;外面好听说驸马与自己相敬如宾,可实际上两人却是这世上最熟悉的陌生人。 自从叁年前她在太子府第一眼见到李旭,就被他堪如宋玉的翩翩风采所迷,从此一颗真心就系在了李旭身上,仗着当时母妃得宠,硬是让父皇下旨,让李旭成了自己驸马。 可是洞房花烛夜那晚她就知道,李旭不爱自己,甚至怨自己;那冰冷的眼神似乎控诉自己夺了他的前程,绝了他仕途。 洞房花烛夜,他们圆房了,草率的过程只是为了向宫中交代元帕上的血迹,以避免皇帝降李家不尊皇室之罪。 然而第二天,李旭变了一个人,好像那晚仇视她的眼神全是自己的幻觉。李旭很客气,对她像供在公主府的菩萨,敬重有加,见者无不称羡;只有自己知道,当只有两个人的时候,李旭看自己的眼神,如一汪无波的死水。 甚至有时她觉得,他看穆冰瑶那恨得牙痒痒的表情,眼神里那复杂的情绪,都让她产生羡慕;那是一张有生气、有魅力的脸…… “驸马,你怪本公主没有帮到忙,所以──” “不是。”李旭眼神澄澈,少了乖张狠厉的李旭,彷佛年轻了几岁,更像个温润如玉的俊秀青年。 “今日二公主能将龙吟宝剑都请来,已经比李旭期待的更好了,是时不我与,成王败寇,怨不得人──” “不!你就是怪我!”二公主站起来,头上金灿灿的珠钗步摇猛然摇晃,一如此刻她激动的心情。 “你怪我不如穆冰瑶聪明,怪我不像她可以替夫君运筹帷幄;你从两年前就怪我,怪我把你绑在公主府,让你无法立足朝堂!你怪我!你一直都在怪我!” 二公主歇斯底里叫着,她怒瞠着眼瞪着李旭,努力让眼眶里的热气不凝结成水,她示弱了两年,如今这些委屈她也不想再忍,就把满腔的怒意对着李旭宣泄了出来。 看到二公主的怒容,李旭知道这两年段宜秋也不容易;然而他觉得,分开对两人而言,才是解脱。 因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爱上二公主。 “公主,是李旭亏待了你。”李旭平稳陈述着,他自问自己本来就是比较冷情的人;要他对二公主虚应委蛇,虚情假意一辈子,他做不到。 “亏待?你也知道你亏待了本公主?那就补偿我啊!对我好一点,补偿我呀!为什么要和离?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段宜秋举起拳头不断搥打他:“本公主究竟做错什么?要让你这样对我!你以为我不想帮你吗?不想像穆冰瑶一样可以成为自己丈夫的帮手吗?我想呀!可是你给过我机会吗?你没有!你总是推开我、对我冷淡,比敌人还不如!” “公主……”李旭任她打,但他觉得她情绪有些失控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二公主目光狠厉,精致眼妆被泪水晕糊开来,变成一种诡谲恐怖的表情。 “你一定在想,最好是本公主先受不了,然后和你提和离,从此你就可以海阔天空,但本公主偏不!本公主就不信,你就算一开始不爱我,本公主也终有一天可以捂热你的心,所以我忍、我等!可你看我等到什么?等到你忍不下去了,等到你要跟本公主谈和离!李旭,你太过份了!你不是人!”段宜秋激动过度,突然伸手朝李旭挥去! 啪── 李旭左脸即立刻红了起来。 #277穆冰瑶夜会李旭 一道明显的掌印火辣辣印在李旭脸上,李旭楞着不动,段宜秋却吓了一跳;她没有想到自己会去掴李旭巴掌,也没有想到李旭连闪都不闪,就这样硬生生吃下她的愤怒,甚至指甲还刮到了李旭的脸颊,俊逸的脸多了一道刮痕。 “夫、夫君,本公主不是故意的,本公主……” 段宜秋想上前,拿帕子去擦从李旭脸颊上的血迹,但被李旭抓住了手腕,自己从怀里拿出手帕,轻轻压了压伤口:“公主,你不用道歉,这是李旭欠你的。” 段宜秋双眸一缩,李旭现在竟然连碰触都…… 他从怀里拿出早写好的和离书,放在桌案上,拿起自己的书本:“李旭是真心希望公主未来能幸福。二公主,保重。” 李旭转身跨步,二公主却从身后抱住他:“不、不要!夫君,我不要和离!你再给本公主一次机会,我会好好的,我不吵不闹,不耍脾气、不摔东西,就算像以前一样也行,我不要和离!我让你纳妾,你喜欢谁纳进来就是,我都不阻挠!或者你想怎样我都同意!” 李旭掰开她的箝制:“二公主,我想离京从头来过,你能离开京城,和我一起吃苦,过着没有钱、没有仆人婢女的生活?” “我──我可以自己带婢女、仆役,我是公主,为什么要吃苦?” 李旭现出微笑,将她紧抓着衣袖的手挪开:“宜秋,你适合当尊贵的公主,不适合当一无所有的李旭妻子。” 公主府前停了一辆普通马车,书僮看见李旭立刻跳下车来:“公子,都准备好了,我们可以上路了。” “好。”李旭抬头看高挂夜幕的月亮,他的心,此刻与月亮一样皎洁澄明。 “小四,我们出发。”重新出发。 马车辘辘,入夜的官道上没有人迹,秋虫唧唧,李旭甚至在马车里拿出许多年没有吹的笛子,对着月色吹了起来,一曲《姑苏行》,把江南风情吹得韵味深长,中间快板流畅的指法,让人发现原来被称为李家不世天才的李旭,竟有这样的音乐造诣。 小四已经许久不曾听公子吹笛了,今日一听,眼眶湿润。 这才是他从小认识的公子,温润如玉,隽秀无双。 出城十里,道路中央站立了一名抱剑女子,小四忙拉住缰绳。 “公子,前方有一名姑娘拦了马车。” 李旭皱眉,他出城除了家人,无人知晓。 小四正要问,对方已先道:“马车里可是李旭李公子,我家郡主在前方十里亭备有酒席,要为公子饯行,还请赏光。” 其实照风说的不情不愿,李旭叁番四次狙击王妃,双方根本就是敌人!好不容易把他打得一无所有,都得半夜滚离京城了,王妃竟然还要来给他送行? 郡主?哪一个郡主? 李旭心头狂跳,不会是……她? 李旭掀了帘子,远远一看,还真是穆冰瑶身边的女侍卫。 他不明白,穆冰瑶还有什么理由要见自己?若要杀他,这个女侍卫现在就可以动手。 十里亭里,一名清丽女子端坐在石桌前,白天她一身水蓝冰丝的曳地长裙,如今是一身鹅黄绣翠绿缠枝的云锦,头上只有一支墨玉镶金发簪,眉间少了精明,就像一个温婉的闺阁女子。 如果时光倒回两年前,他没有尚二公主,穆冰瑶没有赐婚淮王;这个女子或许就是他心中企慕的佳人。可如今,他的几次欲置她于死地,她更一夕之间,让他从第一世家家主沦为一无所有的清贫公子,两人之间的账,不知该怎么算? 穆冰瑶看向亭外复杂望着自己的李旭,他一袭浅绿素袍,洗尽铅华,竟也洗退了商人势利精明的嘴脸,蜕变成一名翩翩尔雅的斯文公子。 穆冰瑶嘴角上扬,方才开启灵力听到的那支《姑苏行》,这才是李旭原来的样子。 看到穆冰瑶那抹友善的笑容,李旭更惊讶了。 “青城郡主夜半等李某在此,不知欲意为何?” “闻公子将要远游,故设宴饯行。” 她称自己为“李公子”,而非“驸马爷”。 “成王败寇,李旭已经一无所有,对这样的结果也是心服口服,郡主得到李某的一切,不知李某还有什么是郡主要的?” “有。” 李旭抬头。 “你。”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你”字太令人震惊,一阵夜风,惊起树上几只栖息的飞鸟。 李旭猛然看向穆冰瑶。 还好此时是半夜,十里亭里只点了一盏灯,否则让穆冰瑶看见他耳根莫名泛红,他李旭就真不用活了。 李旭清咳了一声:“郡主慎言。” 穆冰瑶却俏皮道:“本郡主是认真的,李公子请坐。” 眼前这个女子,几个时辰前,他恨不得将她杀之而后快,如今却与她夜会十里亭;人生际遇转折,不可谓不神奇。 秋月上前,帮两人都倒了酒。 昏暗摇晃的灯火,宛如李旭忐忑杂乱的心思;穆冰瑶也不废话,直奔主题:“李公子已与二公主和离了?” 李旭又是一愣:“李旭何德何能?还有让郡主调查的价值?” 穆冰瑶却认真看着李旭:“李公子何必妄自菲薄,其实对本郡主而言,整个李家最有价值的,不是那些金山银山或者庄园宅子,而是你这个人。” 李旭虽然五内汹涌,但在不明白穆冰瑶的动机情况下,他决定保持沉默。 “李公子是李家百年来最优秀的子弟,是第一世家李家的荣耀,更是整个李家唯一一个二甲进士出身;这样的人,怎甘心将可以经纬天下的手,只耽溺于货殖,在钱堆里打滚?更可恼的是,还被跋扈的二公主看上,成为驸马,从此绝了仕途。” 李旭一直认为自己把愤懑隐藏得很好,而眼前这个未及笄的女子…… 这不是影卫可以查出来的事,而他确定他没和她喝过酒,不可能酒后吐什么真言。 然而事实上,他和穆冰瑶还真一起喝过酒。 上一世的时候。 ***** 段钊成了皇帝,穆冰瑶当了皇后,段钊大赦天下,宫里摆宴叁天。 第叁晚李旭喝醉了,当时宫宴结束,宾客陆续离开;而段钊被当时封为柳妃的柳青拉走,穆冰瑶一个人留在大殿,感叹她成了皇后,但段钊却一晚都没去看她。 李旭就这样带着醉意来到她面前,那大概是穆冰瑶唯一一次看到李旭卸下面具的样子。 他说:“皇后已经帮皇上得到天下,如何还一脸不豫?” 穆冰瑶失落一笑,回应他:“看二驸马手中的酒也是苦酒,皇上能登基,二驸马也是大功臣,为何二驸马也是一脸失意模样?” 那一次,李旭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的告诉她自己心中的缺憾。 当他提到对二公主的恨意、对李家的厌恶时,穆冰瑶一脸讶异,还特意支开了内侍与宫女,避免李旭惹祸。 那一晚,两人倒是在鹿鸣殿喝到了叁更。 李旭说了自己的雄心壮志,他想致君尧舜上,想学习管仲乐毅,但驸马身份使他一切理想化为乌有,还有身为李家家主的使命,都只能暗地里替段钊做些见不得光的事。 讲到激动处,甚至忘我说两年后,等段钊皇位更稳固,他想请旨和二公主和离…… 那一夜,穆冰瑶对李旭这个人,有了很大的改观,甚至答应他会帮他达成所愿,因为上一世,她一样不喜欢二公主。 只可惜,她当了一年皇后就死了;而李旭后来如何,她也无从得知…… ***** 穆冰瑶微微一笑:“李公子很意外?”她轻泯酒杯:“其实李公子与本郡主的某一时期,是同一种人。” 李旭嘴角微抽,穆冰瑶才几岁,竟把自己说得老气横秋? “这里只有我们两人,说句比较大胆的猜测,今日这样的结果,虽是本郡主造成的,但有叁分,也是李公子设定的结局。” 李旭心里一凛,震惊地看向穆冰瑶。 “本郡主不知道李公子是什么时候做了这样的打算,但今日拍卖会,表面上你是尽了全力,甚至让二公主进宫找皇上,连如朕亲临的龙吟宝剑都带来了,段钊和李家也不能再说你不尽力。” “你从来就不是一个没有计划的人。今天拍卖你只得了一间店铺、一座农庄,加上皇帝给的一百多万银两,总共价值约两百万,大约就是李家旁支这次拿出来的钱,你一毛不欠的还清,没少偿还但也绝不多给;之前典当给白家、王家等将近四十张地契,你留近一百万两给了父母安家,这是为了脱离李家做准备,让李家二老在你净身离开后没有后顾之忧;而用尽了二公主的陪嫁,或许是对二公主的报复?反正你认为身在皇家,皇上亏待不了二公主。” 李旭:…… “你在今日拍卖会后就卸家主之位、与公主和离,安顿好家人,踏着月色潇洒离开,是因为你早就安排好一切,甚至连人心你都算计好了。李家此时陷入家主内斗、而段钊也沮丧今日结果,恼怒你成为无用的弃子,无暇顾及你,所以今夜是你离开的最好时间。” 李旭说不出自己现在的心情,他震惊、诧异,却也欣喜,他从没想过这个世上有人这么了解他;明白他的狠,也明白他的柔软。 “李公子,你算计了一切,但本郡主要问,你自己的未来呢?你算计了什么?” “什么意思?”李旭到此时才拿起白玉盏,将杯酒从喉咙灌下。 “一曲《姑苏行》本郡主听出李公子的惬意和悠闲,却听不出你对未来的憧憬;瑶儿不相信,李家百年最优秀的子弟,这一次出城,是准备走马看花,且看且走、且走且做。” 李旭挑眉,她听到他吹笛了? #278我比段钊更适合当你的合伙人 “难道青城郡主以为,李某继续在帮太子?” 穆冰瑶摇头,眼神有从未见的调皮:“投靠太子,是你当初不得不、也是最好的选择;但如果现在可以往回倒退两年,你就是淮王和我穆冰瑶的人,哪里轮得到段钊。” 李旭一口酒差点呛到,今天应该是他和穆冰瑶说最多话的一次。 但穆冰瑶的每一句话,都该死地说中他的内心,也每一句话都让他震惊不已。 什么叫做若现在倒退两年,他李旭就是她和淮王的人…… “李某就当郡主抬爱了,多谢郡主的酒。”酒杯放下,起身拱手抱拳,准备离开。 “虽然迟了两年──但现在还不晚。” 李旭转身,被穆冰瑶的话震慑住。 李旭微怒道:“郡主是在开李某的玩笑?” 穆冰瑶也站起来:“你觉得本郡主半夜不睡觉,专来十里亭等你,是来跟你开玩笑?我在家数钱不好吗?” 李旭:…… 李旭谨慎看着穆冰瑶:“你,或者是淮王,究竟想做什么?” 穆冰瑶又示意他坐下来:“李公子可以先告诉本郡主你接下来的计划?或者,我们也可以合作。” 穆冰瑶目光纯正,态度真诚:“你放心,我一定比段钊,更适合当你的合伙人。” “青城郡主不要开玩笑。”李旭觉得自己的心脏开始擂鼓。 “我从不开玩笑。尤其是,不拿一个人的前途开玩笑。” 李旭眸光严肃,穆冰瑶十分正经,两个人对峙着。 “李公子,从我们这几次的交手,你一定也知道,本郡主不是一个纯粹善良的人,以德报怨这种事,在本郡主身上绝对看不见,反而我是一个有仇必报之人。你以前是段钊的人,你为他出谋划策,我为淮王殚精竭虑,咱们各为其主,没什么好说的;能整你,本郡主一定往死里整,不会给你喘息的机会,所以李家这样的结局,本郡主不会良心不安。” 李旭嘿嘿两声:“青城郡主挺了解自己的。” 穆冰瑶不觉得不好意思,也不介意李旭的揶揄:“帮助段钊的人,本郡主从不给他活的机会,但你李旭则是例外,而且是唯一的例外。” “为什么?”李旭没有昏头:“李某当了这么多年的商人,天上不会无缘无故掉馅饼。” 穆冰瑶淡然一笑:“因为你对段钊并不忠诚。” 李旭眉宇一凝,表情愠怒。 穆冰瑶马上道:“别误会,本郡主的意思,并非说你身在曹营心在汉;我说了,你选段钊是不得不的选择,你是帮他没错,但正确地说,你是在完成你心中的英雄梦,只是最后的结局并不完美而已。” 穆冰瑶停了片刻,观察李旭的反应不再那么激动后,才又继续道:“与其说你是段钊的幕僚、下属,不如说你选了他当合伙人,但最后生意没做成,你赔了本,然后两人拆伙,各奔东西。” “本郡主刚刚也说了,整个李家,瑶儿认为最有价值的就是你,所以,本郡主不会杀你;不但不杀你,还想和你合伙,我想成为你新的合伙人。” 李旭心脏跳得骤快,都要有些呼吸困难:“为什么?淮王殿下身边人才济济,有经商能力的,别说慕君山庄的袁清砚,就算是叶家也不容小觑。” 穆冰瑶摇头:“袁大哥虽帮我甚多,但慕君山庄是江湖组织;叶家是京城后起之秀,但子弟完全是朝堂新手;而我要的,是一个更全观的人。” 穆冰瑶深吸一口气,眼神带着虔诚:“李公子,淮王对本郡主而言,不只是未来夫君,他在瑶儿心中,是一个比段钊优秀百倍的皇子,他值得天下才俊帮他一起守护大秦的锦绣江山。”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已经昭然若揭了。 李旭脸色泛红,因为穆冰瑶让他的英雄梦死灰复然,他知道他心动了。 “你要说瑶儿自私也好,对付李家,固然是为了折太子羽翼,但更有本郡主的私心。只有让你孑然一身离开那个家族,抛弃那庞大包袱和二公主这个拖累,你李旭才能放手一搏,发挥真正的能力。” 李旭几乎要热泪盈框:“在下若像郡主说的这么有才能,大可继续投靠太子。” 穆冰瑶冷哼,态度傲然:“可是在这里等你的人是我。段钊没那眼光,我才是看见你李旭价值的那个伯乐,而淮王殿下可以给你更宽广的舞台。” 李旭低下头,发现自己双手拳头不知何时紧紧握起,手指现在舒展开来都有些僵硬,他有些消化不了穆冰瑶给他的信息,甚至怀疑自己是在作梦。 “明明我们几个时辰前,还是势不两立的敌人,你……” “公子小白不在乎管仲那一箭,才能成为春秋霸主;李公子,你满腹经纶,有谋有识,在瑶儿心中,你就是可以辅助淮王的管仲;段锦有你、有白泽,天下定矣!” 穆冰瑶清亮的声音如碎玉,不断敲打在李旭滚烫的心板;她说到激动处,双颊红润、眼神晶亮,浑身散发一股高贵圣洁的光辉,彷佛站在他面前的女子,已经是王翔九天的皇后,让人打从内心想拜伏在她脚下,任她驱使差遣…… 穆冰瑶倒了叁杯酒。 “李大哥,这一杯,是瑶儿与您赔不是,希望这杯酒能化干戈为玉帛,你我不再是仇人。”说完仰头饮尽。 “第二杯,代表瑶儿与淮王殿下的诚意,向李大哥抛出橄榄枝,愿一起为大秦江山共创前程。”又是干脆一饮而尽。 “第叁杯──” 李旭夺下穆冰瑶手中的第叁杯酒:“这第叁杯,代表我李旭认了穆冰瑶这个朋友,以及合伙人。”李旭温文一笑,竟意外的迷人:“你都称我为李大哥了。” 过去的,就让他都过去吧! 说完拿起手中酒杯,豪迈一饮而尽。 “李大哥。”穆冰瑶这次是真诚的冲李旭一笑:“瑶儿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一个能把李家都不看在眼里的人,段钊竟放掉这样的人才,不怪他会败亡。 “说吧!我现在该做什么?”李旭的眸光晶灿,嘴角的笑意一洗之前的衰败。 ***** 马车一走,一道银红身影落在了十里亭内,从穆冰瑶身后搂住她。 “本王从没想过,能把李旭变成自己人。”看着远方仅剩一小点的黑影,还有隐隐传来的笛声,段锦语气里有对穆冰瑶的佩服。 “在大秦与北周边境建立势力网,不是一个简单的工作,确实只有李旭的手腕可以完成。” 穆冰瑶打了个呵欠:“困了,咱们回吧!” ***** 热闹的献宝船会终于结束,拓拔珩五日后回北周,并约好八月底六公主和亲队伍出发,护送之人就是六公主段嫣的亲弟弟,玉面战神段锦。 穆冰瑶以乌贼汁做成墨汁,写了封密函给拓拔珩,说他的使团经过永济关后,二十万石粮会由慕君山庄的皮毛商与他联络。 “小姐,为什么这么麻烦,要特地用乌贼墨来写?” 做乌贼墨耗工费时,但穆冰瑶亲自制作,一步步都很谨慎。 “乌贼墨挥发性高,不到十天,我写的这些字句,都将挥发不见,不会留下任何证据。” 拓拔珩这个人心眼小,睚眦必报,在穆冰瑶这里吃了这么多亏,又是中毒、又是被迫签契约,处处受制于她。这封信明晃晃就是她送粮给北周的证据,才不信拓拔珩不会拿来利用。 秋月担心道:“如果他拿到信,就给皇上看怎么办?” “不会。”穆冰瑶写完,拿起信纸吹干笔墨:“他没拿到粮食之前,不会贸然亮出底牌,对他而言,拿到米粮是他的首要目的。” 秋月笑道:“等他到了永济关,这封信早变成一张白纸,看他拿什么威胁小姐。” 秋月等人得意笑着,但穆冰瑶心情却很沉重;八月换段锦要陪六公主和亲北周,轮到她要担心段锦的安危。 拓拔珩绝不是一个省心的主,看他的眼睛穆冰瑶就明白,他是草原上的狼,盯上的猎物,若不得到手,他势不罢休。 大秦,已经成了他眼中的肥羊;段锦是他吞噬肥羊的绊脚石。 ***** 皇帝下旨,让赵王同时迎娶王轻云和涟漪公主,刘淑妃就立刻传白氏进宫,亲自与白氏商量包含六礼、时辰、仪式等等,白氏心里五味杂陈,但看到刘淑妃盛意拳拳,也没话可说,至少在态度上、礼制上,刘淑妃和赵王都做得无可挑剔。 唯一让王家不舒服的,就是涟漪公主也是同一天进赵王府。 段钤同时迎娶正妃与侧妃,刘淑妃可忙坏了!正妃和侧妃都是要入皇家玉牒的,王家不能得罪,哈尔赤族也不能得罪;除了聘礼抬数少了二十抬外,其他的,赵王府给涟漪公主的,与王轻云几乎所差无几。 白氏回到房间经常以泪洗面,为王轻云不值;对外她要笑脸迎人,对内要安慰女儿,前几天王轻云被涟漪公主和穆冰莹一折腾,孩子险些保不住。 为了王轻云,白氏头发白了不少。 哈尔赤为了给涟漪公主壮声势,听说深受哈尔赤王信任的国师符泰,将会陪同蒙达王子,亲自来参加婚礼,带来的嫁妆足足一百零八抬,这还不包括五百匹给大秦的战马。 这摆明就是打算和王家别苗头的意思。 段钤不想让王轻云太难看,再加上她又怀了他的孩子,也是真心高兴自己有后,又是皇帝第一个皇孙,所以他特别重视,为了宽王轻云的心,在刘淑妃准备的聘礼上,又加了二十抬,并且许诺亲自迎亲,才让王家脸色稍霁。 迎亲的喜事,给低迷许久的赵王府带来一丝生机。 尒説+影視:ρ○①⑧.αrt「Рo1⒏аrt」 #279这个位置不需要公平 至于张家,献宝船会的成功,以方谨为首的一批官员升了官,连带提携了许多张家子弟;段钧监管工部后,新官上任叁把火,整个工部大调动,趁机安插自己人,许多农收后要动工的工程,他也不避讳给了张家方便。 工部是很花钱的部门,但只要户部钱拨下来,油水也十分滋润;许多原本观望的臣子,竟也慢慢依附过去。 至于段锦,手中本来就有兵部和吏部,去年击退西戎、今年剿了几次匪,加上穆冰瑶带来的声势,玉面战神的声望,一直是几位皇子中最受百姓爱戴的;所以算来算去,太子段钊,宛如受了诅咒,声势直坠。 段钊在太子府不知发了多少顿脾气! 李旭出走,他赔了夫人又折兵,拿出一百多万两都打了水漂,有去无回;而王家与段钤结亲,虽然王家没说要反水投靠赵王,但一个与赵王有姻亲关系的武将,他怎么还敢视为亲信? 王家的态度不明,穆府就更暧昧;送去的两个侍妾一个被断指送回,一个只能当后院怨妇……这一个个离去,他堂堂太子怎么就好像众叛亲离了一样? 更糟的是,母后给的赤焰军,没有母后说的那样厉害;段锦在一日之内五百人全数歼灭,不留一个活口。 此刻,他就跪在勤政殿,被皇帝直接把赤焰令扔在地上。 段钊咬牙:“请父皇降罪。” “降罪?你的意思是让朕杀了你?” 段钊毫不怀疑皇帝真的会杀了他,忙磕头在地:“请父皇饶了儿臣这一次。” “孽子!一国堂堂太子豢养私军就算了,还伪装流寇占领城池、杀害朝廷命官,这若能饶,还有什么不能饶?” 段钊只能把头低得更低。 “太子真是朕的好儿子,朕遣散了莫家军,你居然还敢私藏军队,这一支赤焰你倒是藏得隐密;但是你的赤焰军不是拿来对付敌人,而是拿来对付自己百姓,你这样如何当我大秦储君!” 段钊冷汗淋漓:“请父皇恕罪!儿臣一时误信佞臣怂恿犯下大错,已将弘文馆吴翰、辛传两位洗马罢免斩首,请父皇饶了儿臣这一次!” 躺在地上火红的赤焰令,几乎要烫伤段钊的眼。 皇帝一脸沉痛,他如何不明白太子这样做的目的? 他曾告诉穆冰瑶,他是皇帝,也为人父亲,不希望见到他的儿子,为了夺嫡而手足相残;也告诉过袁清砚,养子如羊,不如养子如狼,这锦绣江山是天子肩上的重担,不能交给无能之人;而竞争,是看出优劣的方式之一。 皇帝失望看着跪在地上的段钊,他是他的嫡子,他的头却如丧家之犬垂着。 “全公公,传朕旨意:太子无德,律己不严,实乃东宫叁师未尽教导之过,皆罢去其职、降级叁等以为惩戒。太子赴太庙自省一个月,罚俸一年。” 皇帝如鹰般的眼神盯着段钊:“太子,把你手上剩余的赤焰军缴上来。” 段钊惊讶抬头:“父皇!” “怎么?不愿意?” 段钊气极:“父皇,老七手中有黑豹骑,加上兵部又编列了一支黑云骑,为什么他手中可以有军队,儿臣不能?父皇这样未免太不公平!” 段锦怕夜长梦多,直接给云家军叁千人马一个新身份。 “公平?”皇帝挑眉,浑身散发一种尊者肃杀的气息:“你想与朕谈公平?钊儿,你的太傅都教了你什么东西?你知道太子身份的意义?你是将来的储君,老七是淮王,是你的臣,他手上的铁骑是用来帮你打天下、守江山的;而你养私军是要干什么?篡国?把朕赶下来?” “儿臣不敢!” “你不敢?你不敢把朕赶下来,却敢用私军来杀害手足、残害你将来的子民?这是你太傅教你为人储君的道理?”皇帝气得把桌上镇纸直扔下地。 “儿臣知错,请父皇息怒。” 皇帝吹胡子瞪眼,火冒叁丈:“你想跟朕谈公平,朕告诉你,在储君的选择上,从来靠的就不是公平!如果你一意孤行,不以百姓为心,朕对你公平,就是对天下百姓不公平、对先祖打下来的基业不公平!” 他拍拍自己的龙椅,说话掷地有声:“这个位置不需要公平,需要的是强者、有能力的强者、得民心的强者!你懂不懂!” 段钊咬牙,脸色涨红,头也低得更低。 皇帝的话让他觉得难堪,好像在暗示自己,在他心目中,他比不上段锦,他不配坐上那张椅子。 当他走出勤政殿,迎面走来一个妖娆魅惑的女子,她对他一揖后,与他擦肩而过,在没人注意下,纤手大胆去握了一下段钊广袖中的手,让他神情一凛。 回过身,璃贵嫔对他嫣然一笑,似是给他打气,然后转身请全公公通报。 太子出宫前,先去探望皇后,毕竟又要去太庙自省一个月。 皇后的身体一直孱弱。 “母后。” “太子来了?” 皇后坐在软榻上,她已经知道皇帝下的旨意;东宫叁师罢黜,连降叁级,这是杀鸡儆猴;而赤焰军被缴,也等于把太子的手捆了起来,皇后脸色更显苍白,那赤焰军是她莫家最后的心血。 她感叹道:“失去穆冰瑶这颗凤星,竟然让钊儿沦落至此!” 错失穆冰瑶这件事,他无一日不后悔,但他又能如何? “对穆冰瑶,母后休要再提;儿臣与她,已是彻彻底底的敌人。” 皇后叹了口气:“虽然德妃最近得罪了穆冰瑶,可惜老七与她感情坚定,这两人锋芒暂不可触,但老四娶王轻云,绝不能让他们得逞,否则……” 在失去赤焰军的情况下,王家军一定要掌握在手里。 “母后的意思,是先对付老四?” 皇后点头,揉揉额头:“穆冰瑶是你父皇现在的红人,先搁一边,而张贤妃和她儿子也窜上来了。哼,张贤妃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不过,轮不到我们出手。” “为什么?” “你以为穆冰瑶对付了李家,会任由张家在淮王面前耀武扬威,等着吧!张家自有段锦他们收拾。我们最大的威胁虽然是段锦,但要和他对抗,就一定要有王家军,所以不能让段钤娶王轻云。” 段钊觉得母后说的有理,张家自有老七去对付,他必须先解决挖他墙角的段钤。 “母后有方法?” “‘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不以奇招,咱们赢不了,太子,我们需要新盟友。” “谁?” 其实皇后心中最好的盟友,是那个人;但那人恨她入骨,又对穆冰瑶动了感情。所以,她只能寻奇兵,就算弄险也在所不辞,否则就枉费她为了进宫,牺牲了那么多。 皇后对着帘幕后的人道:“叁皇子,出来吧!” 段钊看见拓拔珩,心里一凛,惊讶地看着皇后。 拓拔珩看了一眼皇后,正视段钊:“本皇子就不说废话了,太子,本皇子可以帮太子殿下,让赵王永无翻身之日。” 段钊挑眉:“叁皇子这么帮助本太子,图的是什么?” 拓拔珩面色一冷:“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本皇子与穆冰瑶有仇,自然不愿看到她和淮王如意。所以本皇子打算和太子结盟,我助殿下稳固太子之位,届时太子也在本皇子于北周夺位时,让本皇子藉势即可。” 段钊眼神一转,唇角一扬:“叁皇子打算如何帮本太子?” 拓拔珩露出一抹阴厉冷笑:“以我的身份。”拓拔珩站起来:“太子殿下,如果让贵国皇帝觉得,他娶王轻云,又与本太子私下往来密切,书信不断……” 段钊眼睛一亮,他看向皇后,皇后也是一脸笑意,彷佛段钤已经是他们网中鱼虾,难以逃脱。 “好计!果然好计!” ***** “好计!真是好计!” 穆冰莹从宫宴后,就一直在想一个问题;王轻云怀了段钤的孩子,就能这么快赐婚,还马上在下个月就能嫁入赵王府当正妃;自己虽然也是在怀君山与太子有了肌肤之亲,却妾身未明,还得等穆冰瑶及笄,才能一同出嫁。 她与轻云表姊最大的不同,就是王轻云脸皮够厚,母凭子贵,一跃跃进了赵王府;而她,和太子温存次数不多,上次太子动了情,可是进行到一半又被人打扰,导致也没能进行到最后…… 她决定要效法轻云表姊,不要脸皮,天下无敌! 穆冰莹气王轻云小气,自己攒着这么好的计谋却不告诉她。 于是她抓好时间来太子府,准备色诱太子;一来却听说太子被皇帝责骂,还要到太庙反省,心里大叫不好! 太子被叫去太庙反省,那怎么行? 穆冰莹气愤地想,一定又是穆冰瑶,她坏点子特多。 正在担心,想不到段钊回府了,竟还一脸欣喜,看见穆冰莹也和颜悦色,唇角带笑。 于是她趁段钊去更衣,在房里燃起了事先准备的软香。 穆冰莹特地穿了一件桃粉色抹胸,上面罩着绯色轻纱,发育不差的前胸沟壑若隐若现。她素手拿起汤碗,透过汤药的热气氤氲,一双媚眼直勾着段钊。 软香扑鼻,美人身子还有意无意蹭着自己,而那一双含情媚眼果然让段钊心神一荡。 “今日不知为何,莹莹看起来特别不一样。” 穆冰莹放下汤碗,一双纤白素手大胆去磨挲段钊的手。 “莹莹怎么不一样?”说完一张妍丽的脸蛋就往段钊凑去,那邀请的眼神,让段钊身子整个烧了起来。 #280她,竟然是穆冰瑶的替身? 这种情绪和感觉段钊并不陌生,他后院姬妾成群,在闺房乐趣上他从不亏待自己,突然看向金兽嘴里的焚香,心里明白是穆冰莹在勾引他了。 他以手指勾起穆冰莹的下巴,这张脸,上次就因为觉得有几分神似穆冰瑶,让他动情不可自拔…… 愈想愈心动难耐,眼前的人脸,也自动变成了那个他怎么也得不到的人,那嘴角笑容、那媚眼如丝,都像那个女子在对他发出邀请…… “你想要……本太子?”他迷蒙地问。 穆冰莹春情萌动,身子一软,往段钊身上靠去:“太子殿下……” “说。”段钊还是硬抬起她的脸,要她说,彷佛这句话很重要,可以填补他心里的缺空:“说你谁都不要,只要本太子。” 穆冰莹脸上几乎要红出水来,只好嘤声说道:“我谁都不要,只要太子殿下,啊──” 天地一旋,段钊已经将她抱起,粗鲁的将她放倒在床榻之上,用力扯她的衣服,吻住她的唇啃咬起来,动作迫不及待。 “太、太子殿下!”穆冰莹浑身发烫,但段钊的粗暴吓到她了。 她娇媚道:“殿下轻、轻点,殿下弄疼我了。” 在段钊眼中,躺在他身下衣裳半开、春光无限的女子是穆冰瑶,她正在他身下娇艳含情地邀请他,还要他疼她。 “好,本太子轻点,本太子会好好疼你,让你只想着本太子,谁都不要……” 段钊几乎是以前所未有的努力讨好身下女子,抚摸她、挑逗她、吻她,鸾帐里渐渐传出娇吟,让原本守在门外的婢女羞红了脸,忙走远一点。 等到穆冰莹忍不住了,极需要段钊的身子来熨平她体内奔腾的情潮,她忘情喊着:“太子……太子……” “说你要我。” 穆冰莹脸色潮红,心想今日段钊怎么了?一直要她说这种羞人答答的话,但她心里甜,自然不反对,娇羞附和。 “要你,我要你。” 段钊一个挺进,带着一点报复与占有的心情,整个床榻在穆冰莹一声惊呼后,开始摇晃起来。 “你是我的!你一直是本太子的,只有本太子才能这样对你──” 穆冰莹一方面承受灭顶的欢愉,一方面也兴奋太子对她的占有欲,她紧紧抱住段钊,知道他爱听,也大胆在言语上刺激他、满足他。 终于他结束在她身上,两人酣畅淋漓了;段钊将整个身子压向穆冰莹,喘着气,将脸埋在身下人的颈窝,闭着眼睛,吐出满足的话语。 “瑶儿,你喜欢本太子这样对你,是不是……” 穆冰莹浑身一僵,眼睛陡然瞠大! 刚刚……太子说什么? “瑶儿,你是本太子的,只有本太子可以这样对你,老七算什么东西……” 穆冰莹整个人几乎石化,她僵硬着身子,拳头紧握,牙齿紧紧咬着下唇,避免自己叫出声音。 若说第一次太子是口误,但第二次呢? 敢情方才段钊在她身上的狂野索取,都是把她当作穆冰瑶的替身? 他占有自己,和自己做这件事,脑中却把她当成那个贱人? 不!他怎么可以这样? 穆冰莹僵硬地将头转向段钊的方向,胸口因为激动而上下起伏,段钊已经沉沉睡去,口中还在呓语着:“瑶儿……瑶儿……” 穆冰莹艰困的下床,脚一沾地差点腿软;她轻声叫了婢女抬水进来,双脚几乎酸疼到无法行走,好不容易走到屏风之后,将自己泡在热水里,清洗方才欢爱产生的黏腻。 穆冰莹呆楞着看着自己身上的斑斑红痕,她以为那是爱痕,是太子爱她的证明;可事实却是,那是耻辱!是穆冰瑶刻在她身上的耻辱! 该死!她该死! 穆冰瑶,不弄死你,我就不是你姐! ***** 一品状元楼的生意愈来愈好,尤其是经过拍卖会,温如仪和秋娘的名声,也在京城里传开。 但大家不知道的是,表面上温如仪和秋娘管着酒楼,可实际上,她们还分别管着穆冰瑶大大小小的店铺和庄子,一个管帐、一个管人,背后还有叶氏兄弟帮衬,穆冰瑶是真的跷着二郎腿数钱过日子。 今日穆冰瑶带穆禛来,穆禛喜欢坐在穆冰瑶身边;穆冰瑶和叶大少对账本,他拿着纸笔一旁练字。 温如仪进来厢房,她看穆禛写字,本来紧皱的眉眼瞬间柔和起来。 穆禛认字认得很好,温如仪笑看着,那字迹一笔一划都不马虎,笔力浑厚有力,一看就是个刚毅坚强的人所写的字迹。 “禛儿少爷的字进步不少。” 叶家驹抬头,看着温如仪抚摸穆禛头发,一脸笑语嫣然;心想她一定是个很喜欢孩子的姑娘。 如仪继续道:“听来吃饭的军营大哥们说,禛儿少爷这次跟着去剿匪,表现可好了!以后一定能成为殿下好帮手。” 穆禛用力点头:“帮爹爹,保护娘。” 穆冰瑶抬头一笑,穆禛吃好睡好,加上段锦教他练功,身子结实,眉眼愈见清秀俊朗,心想几年后便是个小玉面战神。 “如仪怎么了,一脸愁苦?” 温如仪摇头:“没事,只是来休息一会儿。” 照夜却笑着说:“奴婢听阿六他们说,自从拍卖会后,许多官夫人都喜欢往咱酒楼跑,这本来是好事,只可惜醉翁之意不在酒,人家都是来看咱温姑娘的;看来,楼下又有人缠着姑娘了?” “照夜!” 听照夜说完,叶家驹头一低,无声对起账本来。 穆冰瑶笑意温和:“如仪聪慧,当一府主母绰绰有余,这些官夫人有眼光;如仪若是瞧上了谁,告诉本郡主,本郡主帮你相看?” 温如仪俏脸一红,佯装打了照夜一下:“就你丫头多嘴。”她看向穆冰瑶:“郡主别笑话如仪,如仪不想成亲。” 秋月道:“如仪姑娘是不是还在意那个负心汉?其实你比陆大哥幸运多了!陆大哥被骗了感情,还差点身败名裂;你还好没嫁给他,若嫁给那个渣男,现在才真悔不当初。” “我没有,那人早已经过去了,如仪一点都不在乎他。” 心是放下了,但曾经扎在心上的伤口却不容易消失:“感情的事随缘,现在如仪不想嫁人。”她看向穆冰瑶,眼神充满感激:“如仪很满意现在的生活,郡主、义父、叶家哥哥们,大家都对如仪很好,每天都过得很充实,有时晚上和秋娘想帮郡主多绣几条绣帕,都没时间。” “你干嘛替我绣绣帕呀?”穆冰瑶狐疑地问。 温如仪摀着嘴笑道:“郡主明年一月及笄就要出嫁了,您日理万机,恐怕没时间作这些针线活吧?如仪绣工还可以,当然要帮郡主多绣几条绣帕呀!” 穆冰瑶脸一红,瞟了温如仪一眼:“怎么话题扯到本郡主身上来了?”然后她找到一个替死鬼,指着秋月:“你先帮她绣吧!年底本郡主就要把她嫁了,人家陆大哥等不及了!” 秋月脸一红:“好端端的,怎么就说到奴婢身上了?”而且自己已经偷偷在绣了好吗? 叶家驹觉得这群姑娘们可能忘了他一个大男人在这里,轻咳了两声:“你们聊姑娘家的事,我一个大男人碍着你们了,我出去走走。” 穆禛此时也道:“叔叔,禛儿,一起。”现在穆禛已经能说比较顺的句子。 征得穆冰瑶同意,穆禛牵了叶家驹的手,两人开门离开。 秋月突然道:“叶大公子一定是个好父亲。” 温如仪说起叶家驹过世的妻子和四岁的女儿:“不过叶大哥也没有再娶,倒是叶二哥定了亲,明年春闱后才办喜事。” “叶大少长得好,瞧着就比那渣男好上百倍,奴婢觉得叶大少与如仪姑娘很般配。” 温如仪脸上一红:“秋月说什么呢!你可别在叶大哥面前说,以后见面多尴尬。” “如仪介意叶大少娶过妻?”穆冰瑶试探问着,她自然看出叶家驹的心意。 现在屋里没有男人,温如仪也就说得比较大胆:“如仪怎么会嫌弃叶大哥?叶大哥见识广博,为人又稳重,可比一般书生好多了。” 此时秋娘突然闯了进来,手上拿着一封书信,满脸惊喜,眼角却淌着泪痕:“郡主,秋娘找到弟弟了。” “真的吗?” 一屋子女人都替秋娘高兴。 话说秋娘与弟弟相依为命,当初秋娘会受翟天箝制,甘心替他工作,也是因为要供养她的弟弟读书,将来好考取功名。 今年五月,秋娘给了弟弟一笔盘缠,让他和同案一起进京,准备明年春闱;但她来到京城,却没在弟弟该落脚的地方找到他,两人失去了联络。 如今因为一场拍卖会,竟然连埋首书堆的弟弟都听到了她的名声,心想那形容怎么那么像自己姐姐,怕直接过来冒昧,还特地写信来确认,看到落款“通州青城黄沛”,秋娘激动得哭了。 “黄沛?”穆冰瑶诧异道。 “郡主认识舍弟?”秋娘一脸懵。 #281他见过良心长什么样吗? 穆冰瑶觉得人生实在太巧,失笑道:“本郡主第一次和淮王殿下去丹城,在路上遇到两个书生,他们在客栈前找测字先生测字,我和殿下还在一边看呢!” 到现在穆冰瑶还不知道那测字先生就是袁清砚,但看到的书生就是黄沛;她还告诉段锦,叫他要记得黄沛的脸,说他以后是个好官,要好好保护他,别让他给段钊害了。 想不到她竟然是秋娘的弟弟。 心想自己上辈子究竟错过了多少人?不过还好,这辈子她总能保住一些好人。 秋月也惊叫道:“唉呀!小姐一说奴婢就有印象了,奴婢记得他写了一个‘且’字,测字先生说他的字端正如官帽,必定高中;而他身边的书生也写‘且’字,却像个神主牌位。” “是了,就是他。”穆冰瑶握住秋娘的手:“那黄沛长得干净清秀,一看就是个好的;秋娘放心,明年春闱他一定高中。” 秋娘一个爽朗明艳的姑娘,说到自己弟弟,又听到穆冰瑶这么说,眼泪就扑簌簌流下来,亲情满溢:“多谢郡主金口。” 温如仪笑道:“秋娘找到弟弟是高兴的事,怎么反而哭了?他现在在哪儿呀?快把他找来。” 秋娘忙擦干眼泪,柳眉微蹙:“他在湘竹书院。” “湘竹书院?” 所有人微微一愣,是汪越在的那个书院。 秋娘疑惑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在那里,可能还是要等见面问他才晓得。” 穆冰瑶点头:“虽然湘竹书院受到李家把持,但也不乏一些不愿同流合污的清流;更何况现在李旭已经离开,一些想夤缘求进的人已经捞不到好处,放心,有实力的人一定会出头。” “没错,秋娘找到弟弟是好事,快去找他好姊弟团聚。” 此时阿六慌张地在门外喊道:“郡主、温姑娘、秋姑娘!叶大公子受伤了!” “什么?” 此时照夜已经冲进来,脸色苍白:“小姐,叶大公子被汪越刺伤,流好多血,禛儿少爷把那汪越痛打了一顿,是洪都尉把他们分开的;影卫已经都把人带回来了。” 胡掌柜已经将人送上叁楼,也命伙计去请大夫,所有人都跟着照夜往叁楼客房走去。 一进客房,见汪越满脸挂彩,灰头土脸躺在床上,两手摀着肚子哀嚎;而叶家驹手臂被刺了一刀,整个右臂青绿色袖子全染了血,看起来怵目惊心。 洪喨正在帮叶家驹疗伤,而穆禛被影叁双臂抱着,正确说是拦着,因为他还愤怒的龇着牙,两只脚在空中轮踢,看起来就像想冲过去,再狠狠把汪越咬一顿。 “禛儿。” 穆禛的注意力在看到穆冰瑶后,就挣脱了影叁,一下子窜到了穆冰瑶面前,一张俊脸涨得鼓鼓,气愤指着床上哀嚎的人说:“坏人!” 穆冰瑶安抚穆禛,这孩子自从认了人,谁对自己好他很清楚,见叶家驹被汪越刺伤,他怎么受得了,当然是爆冲上前痛揍一顿,甚是手口并用,不用说穆冰瑶都能想象。 汪越努力撑起身子:“青城郡主,你不会纵子行凶、是非不分吧?” 看到汪越狼狈的脸,额头上还有一个深刻的齿痕渗着血,寡淡道:“本郡主倒是很想知道,你们的冲突是怎么发生的?而叶大少又怎么会受伤?” 汪越一窒,讪讪道:“本公子与叶大少说话,他一言不合推了本公子,本公子出于自卫……才伤了他。”说到这里面带狰狞:“想不到这个小野人竟然爆冲上来,抓着本公子一阵猛打猛踢、还咬人,简直毫无家教!” 汪越骂了穆禛,穆冰瑶还没反应,照夜和秋月就受不了了!敢说穆禛是野孩子已经触了众人逆鳞,竟还敢说他们禛儿少爷没家教? 他汪越这个渣男又是哪个田里种的哪根葱? “一个大男人比不过一个孩子,还敢恶人先告状?” “一个书生带凶器就有家教?呸!要不是你嘴巴不干不净,叶大少会推你?” “我家禛儿少爷怎么啦!你拔刀伤人还有理?” “禛儿少爷是听不得你说温姑娘坏话,也见不得你欺负叶大少才动手的!” “什么?你个大渣男还敢说温姑娘坏话,还有没有良心?” “秋月姐姐,你都说他渣了,渣男哪还有良心?他只有一颗黑心和一颗负心。” “也是,他见过良心长什么样吗?” 秋月和照夜你一言我一语,气得汪越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此时李霜也得到消息赶来,还带着两个家卫。 “越哥哥!” 一进来看到汪越被痛揍得不成人形,尖叫了一声:“越哥哥,你怎么变这么丑!” 秋娘冷笑道:“他的心更丑,不信李姑娘剖开看看?” 李霜的父亲和哥哥接管了悦宾楼,所以她人就在隔壁街,听到消息匆匆赶来,看到俊逸的汪越被打成了猪头,她怎么受得了? 李霜怒道:“青城郡主、温如仪,你们仗着人多,欺负我李家人?” 温如仪沉默不说话,只是静静坐到叶家驹身边,看洪喨帮他清创上药;她拿起自己的绣帕,给叶大少拭擦额上沁出的汗珠。 这个动作惹得叶家驹一愣,耳根不自觉红了起来;洪喨动作也是一顿,而汪越冷眸暗凝,表情也起了变化。 穆冰瑶将这些都看在眼里,心想这是一出多复杂的感情戏? 这才想起拍卖会袁清砚给周磊建议,让如仪嫁洪喨。 什么情况?叁男争一女? 大夫来了,汪越就是一些皮外伤,除了脸上额头一排齿印深了些,其他擦药就好,也没有伤到骨骼和内脏,连开药都不用,反而是叶大少伤口深,比较严重。 秋娘揶揄道:“几处皮外伤就让一个大男人哀嚎至此?还真不是个男人。” 李霜一听看了过来,她本来就见不得比她美的,一个温如仪已经让她气得晚上睡不好,现在又看到美艳的秋娘,这个人还是这几天京城最火的美人,不禁一腔不能妥协的怒火,瞬间喷发出来:“青城郡主,你就纵容你的人撒野!” 穆冰瑶悠闲泯茶:“在本郡主的地盘,本郡主的人不能撒野?更何况你怎么知道是本郡主的人撒野,而不是这个渣男跑到我的地盘撒野?” 李霜这时才怒气腾腾转过头去:“越哥哥,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 穆冰瑶道:“影叁你说吧!说的不对,汪公子再补充。”影叁还原真相的能力有目共睹。 原来叶大少带着禛儿少爷和照夜上街,买了糖葫芦,两人一边逛着,一边看着街坊招牌认字。 “李锦记包子。” “李锦记包子。” “对,那叫春来哨子面。” “春来哨子面。” 两人来到一个书摊。 “这本书叫《春秋》。” “春秋。春来哨子面的春。” “嗯,禛儿少爷真聪明!《春秋》的作者是孔子。” 穆禛顿了片刻,一脸疑惑:“坐着,孔子,站着呢?” 叶家驹一愣,领悟过来便哈哈大笑,两人一路说笑,却在一个巷子口被汪越拦了下来,说有事与叶家驹谈,于是他们就走进比较没有人迹的巷子里。 汪越第一句话就是:“离温如仪远一点。” 叶大少看起来斯文,但不是一个怕事之人:“汪公子以什么身份对叶某说?还有,你来告诉叶某这些,你的未婚妻知道吗?” 汪越脸色一变,厉色道:“本公子和李霜的事不劳叶大公子费心,但温如仪是我汪越的人,你只是个有几个臭钱的商人,别赖虾蟆想吃天鹅肉。” 叶大少此时表情已经很不高兴:“汪公子慎言,如仪姑娘待字闺中,并未婚配,何来你的人之说?请不要光天化日之下坏了人家姑娘闺誉;而且叶某知道你汪越是李霜的人,李家难道不是商家?我叶某从商多年,深知脚不能踏双船的道理,奉劝汪公子,站好你现在脚下的船,免得淹死。” “免得淹死!”穆禛大声附和了一句。 影叁说到这边,秋月就拍了一下掌:“好!叶大少说得好!禛儿少爷回得好!” 秋月没事就爱听书,影叁功力扛扛的! 但李霜的表情就不好了,转过头看向汪越,一双眸子已经燃起火苗。 影叁继续说下去。 当时汪越脸色有些挂不住,特别是看到叶家驹身边这个男孩还瞪着他,他觉得在小孩面前丢了脸,忍不住道:“本公子和李霜在一起只是权宜之计,等本公子考上了进士,就会风光迎娶如仪。” “你以为如仪姑娘还看得上你?” “本公子和如仪从小青梅竹马,她喜欢什么、爱吃什么本公子都知道,谁也无法拆散我们,只要我高中了,她会回来本公子身边。” 叶大少一脸鄙夷:“叶某认识的如仪姑娘眼光没这么差,更不会这么没志气,还会认你这株回头草,现在的如仪已经不是可以任你欺凌的女子,别说她后面有青城郡主,我叶家也站在她身后挺着。” “挺着!”穆禛又附和。 “你离她远一点。” “离她远一点!” 汪越愤怒道:“你凭什么叫本公子离她远一点?难道你已经上了她──” “混账!闭上你的脏嘴!” #282我家如仪不收垃圾(小草任性加更) 听到汪越的话,叶家驹怒不可抑,走上前推了他一把;叶家驹是真卷袖子准备揍人,但是他没注意到汪越宽大的袖子里,手中早握一把短刀,他一上前,汪越就伸出手来一划,叶家驹就被画出一道口子。 穆禛见到叶大少受伤,怎么忍得住?大叫一声冲上去,一脚踢开汪越手中刀子,接着就是一阵乱打。 “坏人,打死你!” 照夜当场慌了,影叁、影四是跟随其后的,但完全没有想拦穆禛的意思,心想只要小主子没打死人就行,偏偏小主子才热身完,洪喨就来了,分开了两人,把人都带来一品状元楼。 穆冰瑶看向汪越:“汪公子,还有没有要补充的?” 李霜看汪越的眼神已经像淬了毒,尖声叫道:“汪越,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 秋娘找着弟弟心情好,也高声喊着:“李姑娘不用剖了,这心黑到都透出来了!” 李霜已经冲到汪越面前,不管不顾搥打:“你说什么?我李霜只是你的权宜之计?等你高中了你就要回头找温如仪?汪越,你还是不是男人?” 李霜不断搥打汪越,汪越已经一身伤,不禁疼得龇牙咧嘴。 “霜儿,你听我说!你先住手──” 李霜停下手来,怒瞪着汪越,汪越一身狼狈,他知道自己今日一定只能择其一,不能叁心二意;当然他心底算盘打得响,李家败坏、李旭出走,和温如仪有青城郡主和慕君山庄比起来,聪明人都知道怎么选。 汪越道:“霜儿,当初我是被李旭说动,为了不想让如仪为了我那么辛苦,才答应依靠李家;我对你实在没有……” “汪越!你说什么?”李霜失控尖叫,直接给了汪越一记耳光。 秋娘冷哼:“汪公子看来不只不是男人,是根本不是人。” 汪越也不管了,耳光都挨了,他一定要赢回温如仪的心:“李霜,这些日子和你在一起,我觉得很辛苦,本来我也想和你好好过日子,但是……我发现我忘不了如仪。”说到这里还看了温如仪一眼:“我……我还是喜欢如仪,我放不下她。” “汪越,你太可恶了!你当初不是这么说的,你明明说──” “李霜,我们结束了。”汪越冷起心肠道:“我决定回到如仪身边,她才是我心里真正想在一起的人。” 温如仪突然抬头道:“汪越,我们也早结束了。” “如仪?” 所有人看向温如仪。 温如仪一脸平静无波:“早在你还我玉佩那一日,你我就再无瓜葛。‘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你忘了吗?当日我便以这四句诗,表明你我从此各不相干。” 汪越不管李霜还在旁,挣扎道:“如仪,我知道你只是一时气话,你从来都不是这么心硬之人!你忘了我们两人从小到大的情谊?我记得你以前最爱吃龙须糖,你看!”汪越从怀里掏出一包已经被压碎的龙须糖:“我知道你喜欢,来京城后,虽然见不到你,但我身边都会带着龙须糖,藉此睹物思人……” 汪越说的深情,身边的李霜就更怒火滔天:“汪越你真不是人!你还说是因为怕我饿了,才随身携带龙须糖……” 秋月很不给面子抖了抖,还作势看了看地上有没有鸡皮疙瘩。 “汪公子,你还是收回你那不值钱的感情,也怪我与父亲当初识人不明,误把浪人当良人。”她眸中一片清明:“我真的喜欢龙须糖吗?不,我一点都不喜欢;其实我根本不爱甜食,是你买了,我不忍扫你的兴罢了;不过就算我喜欢龙须糖,也不会是你给的。” 汪越一脸苍白:“如仪,我知道你气我,给我时间,我会证明给你看!我对你是真心的!” 秋月说起戏词:“日落西山你不陪,东山再起你是谁?同甘共苦你不在,荣华富贵你不配!‘汪世美’,我告诉你,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是看李家败了、如仪姑娘火了,就又想吃回头草;青梅竹马很厉害吗?告诉你,我们如仪姑娘不收垃圾!” 秋娘一口茶差点喷出来,不忘竖起大拇指,给秋月一个赞。 穆冰瑶站起来,看向李霜:“李姑娘,你曾说没有钱办不到的事,看来,你的钱也买不到汪越的心,虽然他的心在本郡主眼里不值半毛钱,但既然你带了人来,就把人拎走,我家秋月说了,如仪不收垃圾。” 李霜哪里能受汪越这样的侮辱,更何况她的父亲现在很有机会成为李家家主,她将会成为李家家主的嫡女,以后要嫁什么人没有? 她目光阴鸷:“汪越,你记住,是本姑娘不要你,不是你不要我!我们走!” 汪越看李霜离开,还想跟温如仪说什么,穆冰瑶却截断他:“汪公子,你也走吧!” “如仪……” 穆冰瑶冷笑道:“汪越,别喊了,本郡主不妨告诉你,你刚刚做错了一件事,就是在李霜面前选了如仪。” 汪越一震,一脸狐疑。 穆冰瑶道:“本郡主就让你死得明白点。汪越,人家说饿死的骆驼比马大,李旭纵然离开,李霜的父亲却有可能继任家主,李霜就会从一个李家旁支女儿变成李家家主嫡女,纵然李家不再是大秦第一世家,但这样的身份就算是嫁到四品官家都绰绰有余,否则以李霜的个性,听了你那些话怎么可能走的那么干脆利落?当然是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价不可同日而语,你今天的行为,恰好合了她的心意。” 汪越脸色苍白。 “依利而行,只会招怨;李霜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你这样对她,她又会如何对付你?你心里没点数?李霜可不是温如仪。” 汪越深吸一口气,看向温如仪:“如仪……”他一脸焦急:“我、我是为了你!你不会如此狠心──” “影叁,把这渣男给本郡主扔出去!传令下去,这人要再敢接近如仪,就给本郡主送奉天府。” 影叁拎住汪越的后脖衣襟,直接从客房窗户跃了出去,连正门都懒得走。 客房在叁楼,远远还能听到汪越的哀嚎。 “好了,闹剧看完了,都各自干活去。”穆冰瑶看向洪喨:“多谢洪都尉帮了叶大哥。” “没什么,只是路过……” 路过?洪喨身为皇城禁军的羽林都尉,会没事路过一品状元楼? 穆冰瑶看破不说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如仪值得好男儿追求。 洪喨腼腆对温如仪抱拳告辞,还一步叁回头;众人在穆冰瑶的暗示下,迅速离开客房,房里只剩下温如仪和叶大少。 温如仪一脸歉咎:“叶大哥,是如仪害的你。” 叶家驹正色道:“与你无关。如仪,你已经与汪越没有关系,不用承担他做的事。” 温如仪笑得温润,轻轻点头。 此时叶家驹突然大声说:“如仪,我不是渣男!” 温如仪猛然抬头看着叶家驹,整个人愣住。 叶家驹脸颊涨红,大声道:“如仪,我……虽然我只是一介商人,但是……我不会是渣男。” 叶家驹脸色宛如煮熟的虾子:“天、天色晚了,我、我先回去了。” 叶家驹觉得自己很丢脸,都一个孩子的爹了,怎么还这么没种?他慌张站起来,走到门边就听到温如仪道:“叶大哥,下次带曦儿过来玩,听说她长得很可爱。” 叶家驹猛然回头,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 “好,下次、下次带曦儿来,明日就带她来……” ***** “霜、霜儿!” 汪越被影叁扔到了他伤了叶家驹的巷子,正要爬起来,眼前就出现一双桃红色精致的绣花鞋。 汪越想起穆冰瑶的话,悔不当初。 李霜面容就如同她的名字,已经染上一层冰冷薄霜。 “来人,给我重重打这吃软饭的家伙,打到他站不起来,只能一辈子在地上爬!” 凉薄之人,世间必以凉薄待之。 ***** 穆冰瑶牵着穆禛回到她专属的厢房,就见到楚玉歆在厢房里走来走去,一脸魂不守舍。 “玉歆?” 胡掌柜过来说:“郡主,方才您在客房,不方便说事儿,楚姑娘来找您,小的就让她先进厢房里等。” 穆冰瑶看了桌面上所有账本都收了起来,心想这胡掌柜真是一个牢靠的人。 “姨。” “禛儿乖。”楚玉歆看到穆禛,一脸羡慕:“瑶儿你真好,有个这么可爱的孩子。” 穆冰瑶微笑:“方才看你在这搔首踟蹰,怎么了?” 楚玉歆往照风、照月、秋月和照夜几人看去:“瑶儿,你生命有多大危险?要让这么多人看顾你?” 穆冰瑶知道楚玉歆有话要说,对穆禛说:“让影叁送你去找云师傅?” 穆禛眼睛一亮:“找云师傅。” 云扬现在是唯一一个可以和他用野人方式交谈的人,穆禛很珍惜。 送走了穆禛,穆冰瑶让照风照月和秋月守在外面。 “说吧!什么事这么神秘?”穆冰瑶亲自给楚玉歆倒茶,又把点心往她面前送。 #283胭脂砚 房里剩下她们两人,楚玉歆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她双颊染上绯红,扯着绣帕,头低低的一脸羞赧。 穆冰瑶失笑道:“这真是天下奇闻,我们玉歆姑娘害羞了?我没看错吧?” 楚玉歆抬头剜了穆冰瑶一眼,深吸一口气,一脸壮士断腕。 她抓着穆冰瑶的手:“瑶儿,我们是不是朋友?” “该打,是朋友就不会问这一句。” “那好,你、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告诉我……” “什么?” 楚玉歆的脸都快红出水来了:“那白、白泽是、是什么人?” “白泽?” 楚玉歆点头:“就那日,和纨绔公子竞标的那人。” 穆冰瑶瞅着楚玉歆,心想现在是秋天吧?怎么她身边的人,桃花都一朵一朵开了? ***** 当晚段锦翻墙进了琼琚苑,等穆禛睡了之后,两人在院子里赏花,昙花开了好几朵,香气袭人。 穆冰瑶将楚玉歆的事告诉了段锦。 “楚玉歆喜欢白先生?” 穆冰瑶点头,有点为难:“蛮蛮也喜欢白先生。” 段锦楞了楞,道:“可是白先生和蛮蛮没戏。” 穆冰瑶点头,白泽和蛮蛮都是炼羽族人;聪明若白泽,他对蛮蛮若有意,不会这样无动于衷。 “白先生与玉歆……” “明年春闱,白先生、叶二都会下场;白先生若能高中,和楚姑娘倒是良配。” 穆冰瑶也是这样告诉楚玉歆,毕竟现在白泽是一介布衣,楚大人却是礼部尚书,有了功名,白泽和玉歆才有可能。 段锦突然看向穆冰瑶:“若本王只是一介布衣,小仙姑可会选择本王?” “不会。”穆冰瑶想都没想。 “什么?”段锦炸毛,跳了起来,窝在他们脚边的翼龙和狴犴抖动身子跳起来,以为有敌人!后来发现没有,才又趴了下去。 秋夜凉风好睡得很,眼神还有点责怪段锦没事一惊一乍的。 穆冰瑶微笑,看段锦这么夸张的表情觉得很有趣;她把他的衣襟抓住,将他的头拉低下来。 穆冰瑶看着段锦的眼睛:“瑶儿不可能去找一个布衣合作报仇,所以不可能选择一个布衣的你;但是──”穆冰瑶一脸深情款款:“若被你掳去了,知道你这么好,要再赶我走我也不愿意。” 爆怒的狮子瞬间被安抚顺毛了,俊逸魅惑的脸顺势低下来,吻上穆冰瑶娇嫩绯色的唇,半晌才道:“若本王不当皇子,看来只能去当土匪头子。” “那也是最迷人的土匪头子。” “那你就是最迷人的押寨夫人。” 两人又闪瞎了一堆附近守卫的人,纷纷退远一点,被狗粮撑死实在不光彩。 两人依偎着,说了白天发生的事,也说了秋娘的弟弟黄沛。 “以后朝堂上文臣有白先生、叶二、黄沛,武将有云扬、唐晔、伍长啸这些人,你会轻松许多。” 段锦搂住穆冰瑶:“最重要的是你,没有你,这些对本王都没有意义。” 穆冰瑶楞了一下,微笑,将自己的头枕在段锦胸膛。 冷月如霜,秋蛩唧唧,穆冰瑶看着眼前美丽的昙花,希望这样的美好日子,不会如昙花一般短暂。 秋日是丰收的季节,大秦今年是丰年,处处洋溢丰收喜悦,但朝堂下暗流涌动,许多人过了这个中元节,位置都有大调动。 太子人马因各种原因外调离京,一口气放出去快二十人;太子在太庙听到消息,直接在祖先牌位前吐了血,暗地里和拓拔珩联络得更勤。 奉天府荣大人升到刑部右侍郎,段锦手下大将杜海,由武转文,接了奉天府,这无疑是宣告京城守备,兵力属于王曜,管辖则是段锦的势力范畴。 楚江几个得意门生,关翊、邵清泉、廖德标等人升了职,分别进入了御史台、大理寺和司农寺,尤其关翊所任的司农少监,掌管皇仓储备,等于段锦手中除了兵部和吏部,连管粮仓也有了人;就连洪喨升了羽林军统领外,还兼了一个兵部员外郎,是个正四品的官。 淮王人马主要在吏部、兵部,这次刑部、礼部也开始渗透;户部大权握在皇帝手中,而张家人马则在工部称霸。 至于几个太子和赵王人马外放的多,升官的少,许多人都是明升暗降,例如欧阳墨的得意门生裴浚就从刑部左侍调任汉阳太守,虽是一城之主,却也远离了中央朝堂,翰林院只剩下他的大弟子肖东华独撑大局。 这一波震荡产生的波谲云诡,让一些人看出了风向;若太子再出一次错,就是淮王和燕王上位之时。 段锦每日都被叫进勤政殿,皇帝给了他不少工作,十分忙碌;但他无论多晚,都谨记翻墙之必要性,一定要来看看穆冰瑶,汲取半夜温存。 皇家暗卫近日发现拓拔珩的人半夜频繁出入赵王府,皇帝眸光暗凝,让暗卫再探。 一个个都让他不省心。 皇帝手中的案宗也显示,张家近日动作频频,户部尚书给他的折子大吐苦水;这工部一交到燕王和方谨手中,钱财几乎像水坝泄洪一样,哗啦哗啦的流;什么行宫、城墙、牌楼都要重建,虽然淮王给国库多赚了一年赋税,但钱也不能这样花。 而且秋冬两季很花钱,许多祭典、防寒措施、御寒衣物的发放、救济都在这时候,户部可舍不得国库的钱财这样浪费;钦天监说今年有大雪,若产生寒害,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所以户部尚书隐讳的讲,希望皇上能让燕王克制克制。 皇帝的儿子他自己清楚,段钧什么个性?给他叁分颜色就能开起染房,连张贤妃的灼华殿近日也门庭若市,不再像往日那般低调。 官夫人现在往后宫走动,不是到刘淑妃的翠霞殿贺喜,就是到张贤妃的灼华殿巴结,反倒是皇后称病闭门不出,而杨德妃一如往常,不是必要的人,不多交流。 皇帝叹了口气,他的后继者,看来还是太子与老七之争。 “最近民间有什么新鲜事没有?” 户部尚书林正笑道:“启禀皇上,方才臣才给吏部刘尚书看老臣刚买的胭脂砚。前两天臣在刘尚书府上看见,就爱不释手。唉呀!那真是墨浓滑顺,光泽几日如新,不比那老坑端砚和红丝砚差。” 户部林大人爱砚成痴,当场就想叫吏部刘尚书割爱,但刘尚书说那是淮王殿下提早送的中秋礼,不能给;所以一听金玉满堂有胭脂砚,立刻就让人去买。 这听在工部和刑部尚书耳中很不是滋味,心想自己部门怎就不是淮王管的?前两天京城沸沸扬扬的拍卖会,淮王一口气捐了叁十万给基层民防,现在送两个砚台给兵部和吏部尚书,让他们想让言官弹劾个贿赂官员的罪名,自己都不好意思。 “臣听说这胭脂砚是青城郡主委托金玉满堂做的,这两天金玉满堂拿出叁个,终于给老臣买到最后一个。”户部林大人是保皇党之一,才刚拿到就带来献宝;知道皇帝也是爱砚之人,便双手呈上去,奇物共欣赏。 皇帝一摸,立刻爱不释手;那黛墨色的光泽如丝,还有一股奇异墨香,眼睛都亮了。 好东西就要让大家分享,皇帝马上挥手叫楚江上前:“楚爱卿,你也是爱砚之人,上来看看,是宝贝啊!” 楚江却一反常态地老神在在:“胭脂砚的确是宝贝,臣家里也有一个,最近写文章,臣都是用胭脂砚,特别顺手。” “什么?你也有胭脂砚!” 楚江抚着胡须:“是青城郡主让小女送来给老臣的,老臣本来想去金玉满堂再买一个给小女以后当嫁妆,可惜他们说卖完了,让老臣下次请早。” 袁清砚状似自言自语:“这么说这胭脂砚似乎不错,回去本公子也试试。” “国师也有。” 袁清砚一副风雨不惊的仙姿仙容:“青城郡主因本公子在暹逻宴帮了她,也送了本公子一个。” 皇帝听到这里不高兴了,指着穆晟:“穆老,有这么个好东西,你家丫头怎么没想到朕?” 皇帝把林大人的胭脂砚抓在手上,看样子若是自己抢不到一个,手上这个就不打算还回去了。 林大人老眼直瞅皇帝紧抓在手的胭脂砚,肠子悔得都青了!没事在皇帝面前显摆什么?那是他的胭脂砚,他摸不到两天啊! 其实最可怜的是穆晟,他才该哭好吗?他是穆冰瑶的爹,这两天一直听朝中同僚在聊胭脂砚,他连一个都没有。 “这……这……” 此时段锦求见,一进来,看到大家都在说胭脂砚,还被皇帝痛骂一顿不孝。 段锦苦笑,直接奉上手上的木盒:“父皇,冤枉!儿臣这不是拿一个来了吗?” 林大人终于拿回了自己的砚台,差点老泪纵横。 #284段嫣心里的那个人 段锦直说这胭脂砚是瑶儿之前买的一批绿胭脂石,找金玉满堂的师傅做的,总共四十六个── “四十六个!” 御书房里头,加起来将近五百岁的老人,全都不淡定了! 段锦道:“瑶儿对玉石有些研究,所以当她看到绿胭脂石的时后,就请师傅替她做了这些胭脂砚,一开始没有要卖,就是让儿臣拿来送送人,慰劳几个大人终年辛劳;她自己也趁过节送给一些平时疼爱她的长辈、还分了一些给金玉满堂贩卖,最后自己留了几个。” 一听穆冰瑶还有“几个”,所有人都咽了咽口水,一脸希冀看着段锦。 这淮王到底是踩到什么才能这样好运?穆晟生两个女儿,他就抽到了上上签。 上上签的穆冰瑶就像会行走的招财树,陪淮王剿匪,就帮他充盈国库、赌个石赌到二十四斤羊脂玉、办个拍卖会可以捐叁十万给百姓,现在连闲来无事做个砚台也能奇货可居,一砚难求。 至于抽到另一支……什么签的就别说了,太子现在人还在太庙孤独地反省。 大家看向穆晟,户部尚书问:“穆老,您一定也拿了一方对吧?” 穆晟一脸黑,正要否认,段锦就道:“丞相大人还没拿到,那是瑶儿今年准备给大人的寿礼。大人先当作不知,各位也别说漏嘴。” 段锦的话,马上让穆晟笑得眼睛都弯起来:“不说、不说!” 我有就好、我有就好。 但皇帝不好。 “老七,那朕呢?” 段锦心里哼哼,您有脸皮惦记人家胭脂砚?不过表面谦恭有礼:“父皇,那胭脂砚是瑶儿的,她有她的安排,但金玉满堂今日会再释出两方,儿臣先买了一方,就是这个。” 皇帝吹胡子瞪眼,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买和送能一样吗?他知道穆冰瑶不给他是因为北苑的事,说到底就是记仇。 竟没把他列在“一些平时疼爱她的长辈”名单中。 会议很快就散,因为金玉满堂还有一方胭脂砚! 但是,胭脂砚哪里能等到那群大臣来?金玉满堂门口已经暴动了。 方谨的二公子方晓晖与欧阳墨的几个弟子直接在门口捋袖子,准备为了胭脂砚干架! 方晓晖仗恃着方谨,也是撒钱如流水,彷佛他家有只聚宝盆。 方二公子还很不喜欢输的感觉。 经穆冰瑶暗中一操作,这方二公子就为了胭脂砚来了。 至于欧阳墨的弟子,趁老师生辰,几个弟子也想联合送先生一方好砚,所以双方人马在金玉满堂门口狭路相逢。 一个骂对方写过字吗?买什么胭脂砚? 一个骂对方穷酸,根本买不起胭脂砚,最后方晓晖直接让人把银票扔到金玉满堂柜台,简单粗暴捧砚走人。 比金钱比权势,书生都输了。 书生里带头的是欧阳墨的侄子欧阳靖安,最后恼羞地把人带走,离开时,每个书生都垮着肩,一脸沮丧。 突然前面站着一名持剑女子挡住他们:“喂,你们是欧阳墨的弟子?” 书生们一愣,欧阳靖安拱手:“是,敢问女侠……” 照月也不废话,直接上前将肩上布包拎给他:“给,我家郡主说看在你们一片孝心,送给你们。” 欧阳靖安接过布包,正要细问,照月却已经几个兔起鹘落,在几丈之外。 几个人打开布包,掀开木盒,赫然是一方胭脂砚! ***** 穆冰瑶收到大公主的帖子,想起许久没见面,而且她知道以大公主家中养了那位琴师,没事她不会让人去府中打扰,所以她找自己一定有事。 穆冰瑶一到,立刻就被大公主的嬷嬷恭敬迎了进去。 大公主亲自起身迎接。 穆冰瑶看到坐在她身边的段嫣:“六公主。” “都是自己人,瑶儿别客气。” 段嫣面容消瘦,黑白分明的眼睛下面有了眼袋,还有了淡淡青色,看起来这几天一定没睡好。 穆冰瑶大概知道,今天她们找她做什么了,心里沉重。 这事不好办啊…… 穆冰瑶坐下后,婢女上了茶,所有人就被大公主遣退了下去,包含瑶儿带来的人。 “瑶儿……” 穆冰瑶截断段嫣的话:“六公主可是不愿和亲北周?” 段嫣苦笑一声,看了一眼大公主,才悠悠地说:“果然什么事都瞒不住你。” 大公主道:“嫣儿,这里只有我们叁人,你放心说。” 这绝对是得罪拓拔珩的事,不过即使如此,穆冰瑶也不怕,段嫣可是段锦的亲姐。 段嫣有些难以启齿,大公主也没催她;但依照穆冰瑶上一世的记忆,六公主与景安侯世子和离后,是远游离开,一直到自己死了都没有回宫。 穆冰瑶大胆猜测,段嫣心中应该是有了人,所以不想和亲。 大公主道:“本公主是在北周生活过的,北周皇室斗争比大秦还严重,本公主不愿待在北周,有很大的原因是因为如此,甚至怀疑当初大皇子的死,是他们几个皇弟的阴谋。”她握住段嫣的手:“拓拔珩相传喜怒无常,所以若是私心,本公主也不希望嫣儿和亲。” 段嫣眼眶开始泛红,好似累积了许久的洪水,终于濒临临界点,必须爆发。 段嫣这一爆发,便不可收拾,大公主和穆冰瑶让段嫣好好哭了一场;一个一向清冷高傲的人一旦崩溃,情绪的宣泄不会很快停歇。 半晌,段嫣哭够了,转为抽咽,看着大公主和穆冰瑶一脸关心,没有取笑或不耐烦的意思,心里一暖,便不好意思起来。 “嫣儿……失态了。” 大公主一直握着段嫣的手:“哭出来舒服了?” 段嫣忙擦眼泪:“皇姐……” 穆冰瑶怀疑段嫣都快二十的大姑娘,但皇上和杨德妃都没有为她赐婚,本就感到奇怪;她也曾问过段锦,但段锦说六姐曾帮父皇立过功,她要求的赏赐就是自行决定婚配对象,而父皇也同意了,所以就算心里着急,但皇帝和杨德妃也拿她没奈何。 段嫣此时娓娓道来:“长姐和瑶儿还记得……五年前定国公萧卓叛变之事?” 大公主轻颦眉宇,当时她已经远嫁,穆冰瑶对这件事也没有太多记忆,毕竟那时她才九岁,还在穆府后宅,过着被欺凌的日子。 萧卓在南方叛变,定国公府被灭,萧卓被关押天牢。 萧卓是四大世家萧家旁支,萧家家主在这件事爆发后,立刻切割与萧卓的关系,并上书所有萧家子弟退出朝堂,避世不出,转而经商。 那一年段嫣十四岁,有一批萧卓余孽想闯天牢救萧卓。 皇上早得到消息,决定来个计中计,让当时的禁军小队统领伪装为太子,打算让萧卓余孽带走,找到他们隐蔽的老巢,好一网打尽。 那个易容为太子的禁军统领,就是现在镇守永济关,使北周不敢来犯,有大秦‘绝影将军’之称的樊青。 穆冰瑶心头一跳,竟是樊青?上一世她就是以一曲《广陵散》让他出动,杀了段锦身边的第一影卫,无言。 段嫣继续说着。 当时的行动出了一些差错,刺客不只抓了假扮太子的樊青,连段嫣也给抓了;但当时她胆子大,很冷静,和樊青配合,沿途还留了线索,这是后来引禁军找到萧卓余孽,将之歼灭的关键。 那一段既危险、又惊心动魄的经历,却成为段嫣生命中最甜美的一页。 歹徒撤退过程中,有时想施虐于他们,樊青屡屡保护,所以即使她没看过樊青的真面目,却对他产生了生死相依、祸福与共的情感。 最后他们被抓到藏匿老巢,樊青本欲趁夜偷溜出去查探地形,然歹徒竟在囚禁樊青和段嫣的房中点放迷香,樊青内力尽失,之后他们听到了琴音。 那琴音似有魔力,樊青和段嫣浑身发热,脸上现出情潮;他们才知道,迷香配合琴音,成了极阴毒的迷情媚药。 萧卓余孽想让兄妹二人做出忤逆人伦的丑事,令皇室蒙羞。 段嫣当时将自己缩在窗边,从窗棂缝隙看到外面有一癯瘦老人,盘腿抚琴,那蛊惑人心的琴音就是由他弹出来的。 穆冰瑶道:“那老人,就是暹逻宴上弹琴的老人?” 段嫣点头。 穆冰瑶此时才想通,暹逻宴晚上弹琴老人是南疆自治部的人,为什么要冒险跑到龙吟宫杀皇上?原来他是萧卓余孽,要为萧卓报仇。 段嫣继续说,眉眼现出自己也没察觉的柔情。 当时她和樊青都陷入挣扎,可那迷音对男子杀伤力似乎更大,樊青当时摔破茶杯,将自己划得鲜血淋漓都无法克制拥抱段嫣的冲动,他甚至有自我了断的想法。 但段嫣告诉他,他死了,自己在歹徒手中也是受辱而死;于是段嫣主动抱住樊青,两人成就了好事。 过程中,段嫣揭了樊青脸上的伪装,现出他本来面目;眉眼锋利,面如刀削,整个人刚毅俊朗,那一双如鹰深邃的眸子,从此攫住段嫣的目光,一颗心也因此沉沦。 那一刻段嫣就决定,此生她嫁定了樊青。 可当他们顺利回到京城,段嫣求皇帝赐婚,樊青拒绝了。 #285六公主和亲的任务 歹徒后来发现自己抓到的是假太子,竟然以为段嫣也是假的;所以当余孽被禁军剿灭时,两人的好事因此没有被宣扬出来,而樊青和段嫣也有了默契,这件事就这样被隐瞒下来,连皇帝和杨德妃都不知道。 但是,被拒绝的段嫣,一点都不想放弃樊青。 樊青开始躲六公主,而段嫣凭借立了大功,向皇上讨了恩典,得到婚姻的自主权,她一直心存希望,甚至放下自尊去找他,但樊青始终对六公主十分冷漠,不但说自己这辈子没有成亲打算,还要段嫣找个会疼她的人嫁了,他会一辈子把那件事烂在肚子里。 段嫣很痛苦,她不是没想过用身份逼樊青娶她;可是她和二公主毕竟不同,她的尊严让她不愿以权势相逼,她希望有一天能感动樊青,让他主动求娶;她愿意为樊青放弃公主身份,让他不会像李旭一样郁郁寡欢。 她暗暗发誓,只要樊青一天不娶,她就一天不嫁。 他傲,她可以比他更傲。 可是最后等到的,却是他自请外调边关,戍守永济关。 而六公主则独守这份执念,坚持到了现在,整整五年。 “嫣儿,你……太傻了!” 五年相思,五年煎熬;女人的青春有几个五年可供这样挥霍? 穆冰瑶却问:“六公主,你觉得樊将军也对你有情,不愿娶你是另有苦衷?” 段嫣抬头,眼神坚定的用力点头! “本来本公主以为,他天生铁石心肠,无情无爱;但有一次本公主藉喝酒逼他接受我──” 段嫣脸红了红:“我跟他闹,还故意撞昏自己……他将我抱回我的寝宫,自己守在我身边;我半夜醒来,偷偷看到他坐在我床边,抚摸我绣给他的荷包出神。其实那荷包我绣得很丑,是一株白色的并蒂莲;但他却对着荷包露出笑容,那是一抹从来没有在我面前露出的微笑,很温柔,很……” 段嫣眼眶又红了:“所以我愿意等,他一定有不能娶本公主的苦衷。” “那六公主为什么要答应和亲?”穆冰瑶侧着头问:“你有婚姻自主的恩典,以皇上对六公主的疼爱,若你不愿意,皇上不会同意和亲的。” 段嫣的眼泪掉了下来:“因为我想他,我想……我若去北周,是不是离他更近了;他要去戍守永济关时告诉我,他不会再回来,让我死了心。”她看向穆冰瑶:“这次我和亲北周,他身为永济关将领,势必要出关迎接,我到时候就能见到他……” 穆冰瑶心拧着,段嫣对樊青的感情是刻入骨髓,蚀骨凿心的喜欢。 大公主道:“瑶儿,本公主知道你足智多谋,就像你帮本公主一样,再大的困难也能举重若轻、化险为夷。”她心疼段嫣:“嫣儿这样太可怜了。” 穆冰瑶眸光凝敛:“六公主,皇上让你和亲,是不是布置了任务给你?” 段嫣猛然一震,她抓住穆冰瑶的手:“瑶儿,你帮我!求求你帮我!” 穆冰瑶忙道:“六公主,凭瑶儿与淮王殿下的关系,能帮你焉能不帮?皇上是不是知道樊青的事?说了什么……让你不敢拒绝和亲?” 皇帝身边的暗卫可不是吃素的,而且那只老狐狸,哼,有什么他老人家不知道的? 段嫣抹干眼泪,深吸口气道:“父皇的确早就知道我与樊青之事,只是樊青既然无意娶我,父皇也不会将我嫁给他。” 她叹了口气,眼神严肃起来:“父皇说比起王轻云和小九,我最适合和亲;因为他要我想办法给北周皇帝下毒。” 大公主和穆冰瑶一震! 段嫣眼神空洞,低下头淡淡说:“北周侵略大秦的野心一直存在,国师甚至告诉他天象已现,这两年烽火必会兴起。若能毒杀北周皇帝,让几个皇子陷入争储,或许他们便无暇举兵……” “父皇说只要本公主成功了,我就是大秦的功臣,他会迎我回国,并下旨让樊青娶我。” “若你不答应呢?” “若我不愿意……他就降旨,让景安侯之女代替我去执行任务,而我立刻下嫁景安侯世子。” 段嫣抬头:“所以我答应了,因为答应,我还能见他一面,还能心存一丝希望……” 大公主沉默了,身为公主,她们从小就知道,养公主千日,用在一时,这一时就是为了万民福祉去和亲,去维持邦交,甚至去敌国执行任务。 在国家的大是大非面前,个人的意志甚至情感,都得靠后。 大公主自己就是如此,她和北周大皇子拓拔琮的和亲,维护了大秦近十年的和平;直到两年前,北周才试探性带兵侵犯了一次大秦边界,被王家军打了回去。 大公主长叹一声,段嫣以为自己和亲和定了,眼泪又掉了下来。 “先别下定论。” 大公主和段嫣都看向穆冰瑶。 穆冰瑶颦眉:“北周好战,无论和不和亲,这一仗都要打。拓拔珩参加了献宝船会,看到大秦的富庶繁华,他眼中迸射的贪婪,淮王殿下看得清清楚楚。” 穆冰瑶顿了顿:“拓拔珩为什么求娶六公主和王轻云?因为娶王轻云可以牵制王家军,还能靠王家军给他争储造势;娶六公主也是同样的道理,因为你背后有淮王殿下,他手上有云豹双骑。” “所以六公主和亲北周不但没有帮助,甚至是死路一条。” 穆冰瑶叹了口气:“到八月底还有一段时间,最好是让淮王殿下探探樊青的意思。” 段嫣黯然点头。 ***** 献宝船会结束后,杨桦夫妇回青城,但杨远、杨游兄弟留了下来;段锦安排杨远进入奉天府,跟着杜海,接管奉天府的府卫;而杨游则让他到赵庆麾下,两兄弟高兴应命去了。 云扬的状况也愈来愈好,虽然记忆还不甚清晰,但身体已渐渐康复,说话配合动作,也能表达完整意思,让陆一凡很满意。 穆冰瑶到的时候,云扬和穆禛正在梅花桩上,管家带穆冰瑶到达练武场,就看见一大一小两道残影,在梅花桩上窜上窜下,远远就能听到两个野人“啊啊啊”、“吼吼吼”的鬼叫声,虽然不懂他们的交流,但能感觉出他们的兴奋之情。 唯二能听懂梅花桩上对答的,是在一旁叫嚣助阵的翼龙和狴犴,一猞猁、一猛虎也跟着鬼吼鬼叫,绕着梅花桩跑,场面甚是热闹。 穆冰瑶看了一会儿,一下午的坏心情,此时烟消云散。 穆禛看到穆冰瑶,高兴大叫一声,险些没闪过云扬扫来的腿,喊了声:“娘!” “小心!” 穆冰瑶一来,穆禛更不想丢脸,拳脚舞起来更是虎虎生风;而云扬这阵子在穆禛的刺激下,身子的恢复也更加神速。 一旁观察的陆一凡赞叹道:“没想到禛儿少爷是云将军恢复的最佳良药;他疼禛儿少爷,舍不得伤他,又想教他,所以两人对战,不只可以训练云将军的四肢,还可以锻炼他的脑,让他原本退化的思维渐渐活络起来,许多功能也逐渐恢复。” 穆冰瑶点头,心想那真是太好了。 她想到的是,大秦与北周终将开战,云扬若能康复,对段锦和大秦,绝对是好消息。 梅花桩上的一老一小玩得不亦乐乎,突然间,一道银红色残影跃上梅花桩,直接和云扬对打了起来。 “云将军,本王会会你!” “爹爹!”穆禛兴奋一喊,眼睛瞬间放亮。 “禛儿下桩去,好好看着。” 穆禛一跃而下,接过照夜递过来的巾帕和水,但一双眼睛一瞬不瞬看着梅花桩上的两人。 高手过招,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段锦长相俊美妖异,却不女气,加上一身武艺,对打起来每个招式都漂亮到不行。 曾有人说玉面战神平时俊美不算最美,与人对战起来,那才好看。 段锦的俊美迷惑人心,也让人屏息,虽说话常不按牌理出牌,但真正面临大事时,俊美妖异的脸庞却又透着一股沉稳内敛,让人迷恋。 是,穆冰瑶承认自己迷恋他,深深迷恋。 陆一凡等人很少看到穆冰瑶一脸花痴模样盯着淮王,都觉得很新鲜,秋月、照夜等人想笑不敢笑;她们家小姐多智近妖,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原来还是有颗少女心! 桩上两人过了近叁百招,段锦高兴道:“云将军宝刀未老,本王受教了。” 段锦从与云扬过招,发现云扬的思考已经渐渐恢复纯熟,不再像在仙境那般,仅是靠着本能;现在他使出来的招式,思绪缜密,每个动作都是有计划而为之,代表他的理智和以往的经验渐渐回来了。 两人有默契对完最后一招,一起跃下梅花桩。 云扬喘着气,和穆禛对练是玩耍,和段锦这叁百多招,却是殚精竭虑、拚尽他现在所能才能做到,不过他的眸光精湛,看得出来自己也很振奋。 “谢……殿下。” 这是穆冰瑶第一次听到云扬说出语意完整的一句话,十分高兴:“看来云将军恢复之期,指日可待。” 云扬看着自己的手,眼神还有些迷惘;穆禛走过去握住他的手:“云师傅,棒!” #286让张家大树倾颓的一根腐枝 云扬摸了摸穆禛的头,唇角露出笑容,眉眼亦带慈色。 穆冰瑶和陆一凡商量,当下就决定把云倩叫回来,让她陪伴在云将军身边,这时有云倩在,更有助于云扬的恢复。 听到这个决定,最高兴的莫过于齐敬了。 晚膳时分,白泽和杨远杨游也回来了,难得人到得这么齐,穆冰瑶和穆禛就在淮王府用膳。 这一餐大伙吃得很尽兴,还说明日中元节,晚上一起去大雁湖畔放水灯;段锦说等宫里家宴结束,就去和大家会合。 看白泽给穆禛编蚱蚂,穆冰瑶想着明天顺便把玉歆约出来。 上茶时杨远说了一件棘手的事。 他现在在奉天府当差,昨天城西重新建造的牌楼失火,把御史大夫吴寰之子,任职于工部的吴世凯给烧死了。 但吴寰却到奉天府击鼓鸣冤,坚称吴世凯死亡前,很多人看到他和工部侍郎方晓暐发生龃龉,说吴世凯是被方晓暐在牌楼里打死的,方晓暐为了脱罪才放火烧牌楼,再谎称吴世凯是因监造牌楼,不慎起火烧死。 由于尸体烧成了黑炭,杜海颇难断案。 而且这方晓暐是何人?正是方谨的大儿子,那个以五千两高价购得胭脂砚的方晓晖大哥是也,平日也是纨绔一枚,嚣张跋扈得很。 这件案子难处有二:一是尸体焦黑,就算仵作验出尸体胸骨受到重击,但真相难辨;二是原告与被告身份都较杜海显贵,哪一方他都得罪不起。 杜海和杨远新官上任,两人深怕办了坏事,连累段锦,所以对这件案子感到棘手。 穆冰瑶淡淡一笑:“杜海太紧张了。”她看向段锦:“就我所知,杜大人不是一个惧怕权贵之人,只要他判案有凭有据,当事人自当心服口服。” 白泽道:“白某倒是明白杜大人的难处。如果吴世凯是烧死的,自然问题不大;但若真是方晓暐杀人灭口……,近日方谨因为献宝船会成了皇帝跟前红人,许多人都因为他鸡犬升天;他又有张家护航,若真办了方晓暐,恐怕方家和张家,都不会善罢干休。” 穆冰瑶笑语嫣然:“那就拉高审理层级,由奉天府办案,但结果呈报大理寺和刑部,进行叁司会审,一同断案。” 玩这么大? 段锦两手一摊:“有问题吗?本王爱妃怎么说就怎么做,有事,本王兜着。” 穆冰瑶对着段锦笑弯了眼,就是这份信任,让她心里感到温暖。 杨远问:“可是尸体已经焦黑,如何断案?” 穆冰瑶说完之后,杨远整个眼睛都亮了。 穆冰瑶又道:“或许这个案子,就是让张家大树倾颓的一根腐枝。” 白泽反应很快:“那白某立刻把收集的资料和后续都准备好。” 张家,嚣张不了多久了。 ***** 第二天中元节,全城普渡,家家户户杀彘祭祖。 但认真的杜海一大早就在奉天府开衙审案,把所有相关人等一并都请来。 方谨带着嫡妻,身后一排奴仆,气势浩浩荡荡;而御史大夫吴寰形容枯槁,颜色憔悴,几丝苍白乱发更显孤单。 双方一见,吴寰瞪着站在堂前的方晓暐目眦欲裂,恨不得扑上去打死这个杀儿凶手! 奉天府门口挤满了人,都准备看这新官上任的杜老爷,办案是不是像他带兵打战那么神? 杜海惊堂木一拍,闲杂声音都静肃起来。 杜海道:“今日审理吴世凯命案,本官约双方家长列席,就是要还原当天牌楼真相,双方都各选一名见证人出列。” 吴寰自动站了出去,而方谨也站出来,一个从叁品的御史大夫,对上正叁品的左散骑常侍,方谨的嘴脸带着鄙夷。 杜海道:“很好,请两位见证人随杨统领前往还原证据现场。” 吴寰和方谨虽狐疑,但还是和杨远来到奉天府后院空地,只见地上摆了两只猪,一头活猪、一头死猪。 杨远一到,让吴、方二人检查这两只猪,确定一死一活,然后在活猪腿上箍了一道铁圈,以证明那头是活猪。 接着吴、方二人随衙役将两只猪送进一间木造小屋,架在屋里的烤台上,然后退出,把整间小木屋淋上火油,点火烧屋。 吴、方二人都一脸狐疑,方谨问:“杨统领,请问这是何意?” 杨远笑着说:“方大人稍安勿躁,等会儿自然真相大白。” 一开始木屋里可以听到活猪粗嘎的哀嚎声,但随着火舌,黑色浓烟不断窜出,猪的哀嚎声就听不见了。 木屋很快烧塌了下来,围在四周不远的人,都被浓烟呛得咳嗽起来。 等了约半个时辰,木屋烧完了,拨开木屑,里头有两只烤黑了的猪,其中一只脚上箍着铁环。 确定是这两只猪无误,杨远带着原班人马和猪,又回到审堂中。 “启禀大人,两只猪已在双方见证人监督下,完成证据,请大人查验。” 方谨嗤笑道:“杜大人,仅凭这两只烧焦的猪,就能判断吴世凯是烧死还是被人所杀?” 杜海道:“那是自然。” 方谨笑了两声,甩袖轻蔑地回自己座位,一屁股坐下。 吴寰脸色也很不好看,但没说什么,也闷闷回座。 站在堂上的方晓暐一脸不耐:“杜大人,赶快让这两只猪开口,说出吴世凯是怎么死的!” 他的话惹来四周一阵讪笑。 杨远道:“今日中元,家家杀彘祭祖,鬼神会透过这两头死猪,‘开口’告诉大家真相。” 方家人发出轰天笑声,一脸蔑视鄙夷。 杜海惊堂木一拍:“公堂之上,请保持肃静。”他看向殿堂中央的人:“方晓暐,前日午时,你与死者吴世凯在城西牌楼上发生争执,之后牌楼走水,只有你逃出来,而吴世凯则不幸死于牌楼之中,是也不是?” 方晓暐扬着笑意道:“是,本公子逃得快,所以没有丧身火窟;那吴世凯腿短跑得慢,所以就烧死了。” 吴寰气得想站起来,最后还是忍住了,一张脸涨得通红。 杜海问:“你的意思是,你出来的时候,吴公子还活得好好的?” “当然。” “你们两个在里头,身边没有其他的人,为什么会起火?” 方晓暐很能装:“青天杜老爷,那吴世凯脾气暴躁,不服本公子的命令,竟然在牌楼里以下犯上;您瞧,本公子脸上还瘀青呢!要不是他死了,本公子还要告他伤害长官不可。” 吴寰拍椅怒站了起来:“你胡说!世凯虽然个性耿介,脾气却很温和,如何会伤害你?” 方晓暐一副有恃无恐,指着自己脸上的伤:“脾气温和是你说的,他对本公子可不温和;说不定他早对本公子成为他顶头上司不服气,眼红呗!” “你──” 杜海再拍一次惊堂木:“肃静!方晓暐,你尚未交代,牌楼是如何起火的?” 方晓暐怒道:“那吴世凯不服本公子下的指令,拿一边的桐油桶砸本公子,他摔破了一桶桐油,冲过来打我,我推了他一把,他竟然拿挂在墙上的油灯往本公子这里甩,本公子身形敏捷躲了过去,但油灯碰到了桐油,牌楼就瞬间起火,本公子哪里管得了他,当然是逃命要紧;所以说恶有恶报,是老天爷要收他。” 吴寰老年得子,气得说不出话,眼眶一红,只能咬牙以袖拭泪。 他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个性虽然如他一丝不苟,但绝不会对人暴力相向。 杜海冷冷看着方晓暐:“方晓暐,你还是坚持吴世凯是自己烧死自己,不是你杀人要以火灾灭尸?要知道,你一旦咬定如此,若最后查出吴公子是你杀的,那毁尸灭迹,纵火烧牌楼,可是罪加一等。” 方谨脸色一冷:“杜大人,你这是在威胁小犬?” 杜海道:“方大人今日是观审,不是陪审,请不要说话,干扰本官审案。” “你!”方谨眯缝着眼,心里给杜海记了一笔,自他回京,还没人和他这样说话。 方晓暐也一副不耐烦,他和吴世凯在牌楼里的事,没有其他人看见,根本不可能有人可以证明他杀了吴世凯再放火,所以一副有恃无恐:“本公子没有杀吴世凯,虽然牌楼里只有我和他,但真的是他自己被火烧死,本公子是冤枉的。” “方晓暐,虽然牌楼里只有你与吴世凯两人,但不代表你们做的事没人看见。”杜海道:“‘举头叁尺有神明’,适逢中元,多少鬼神出了鬼门来到人间,你们孰是孰非,这两只要供奉给祖先的猪只会告诉我们。来人,请仵作。” #287何来清心寡欲,只是未见良人 上来的,竟是刑部御用仵作,方家人一凛。 “王大人,请您好好验验这两头猪的喉咙。” 王大人给两头猪验尸也不以为忤。半晌,王照道:“杜大人,这两头猪左边这一头喉咙干净,没有任何损伤;右边这一头喉咙焦黑,明显是因熏烟呛死所导致的结果。” 杜海眉头一扬:“那你可以告诉本官,这两头猪,哪一头进木屋时还是活的。” 王照道:“当然是右边这一头,因为死猪不会喘气,火烧得再旺他的喉咙都不可能焦黑。” 杜海大喝一声:“很好!来人,将吴世凯的尸体抬上来!” 很快一具尸体被抬了出来。 当仵作要检查尸体喉咙,方晓暐已经腿软地跌坐在地,等王大人说出吴世凯喉咙里干净无烟,终于证明牌楼起火前,吴世凯就已经死亡的事实。 “我的儿啊!”吴寰跪跌在尸体之旁,痛哭失声,闻者心酸。 “杜海真是神啊!”众人纷纷竖起大拇指。 方夫人大叫一声:“我儿!” “娘、娘!我不要被关!”方晓暐哭了出来,惊恐道:“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是他、是他!我叫他以后不要用萧家木材,改用张家的,他嫌贵,不肯听,孩儿才──” “住口!”方谨紧张地让方晓暐闭嘴,他的案子已经棘手,若再牵扯到张家,麻烦就更大。 杜海惊堂木拍得响亮:“都给本官保持肃静!”他一双鹰眼直盯着方晓暐:“大胆方晓暐,你可知罪?” 方谨立刻上前:“杜大人,就算验出吴世凯不是因火烧而死,也不能证明是我儿下的毒手。” 仵作此时拱手道:“杜大人,这具焦尸虽然已经面目全黑,但死者胸腔腿骨多处骨骼断裂,这绝不是火灾所能造成。” 方谨立刻狡辩:“那也不能证明是小犬所为,又没人看见。” 杜威道:“本官方才问案,方晓暐自己承认牌楼里只有他们两人;许多人都能证明两人进牌楼时吴世凯是健康无恙的,再加上方才他那番说词,方大人,您觉得您继续在这里胡搅蛮缠有意思吗?”杜海觉得当青天大老爷过瘾啊!伸张正义的感觉和上阵杀敌一样爽快。 方谨眼神透着阴鸷:“这件事不能就这样断案。” 杜海冷哼:“当然不能就这样断案,方才令郎说了他们发生龃龉的原因,确实得深究一番。”他看向一直坐在身边记录,安静的白泽:“白先生,方才堂上记录可做好了?” 白泽在奉天府领了个主簿之职。 白泽一起身,门口几个姑娘都红了脸,天啊!怎么方才都没注意堂上后方,有个这么玉树俊朗的俏郎君? “大人,白某都已写妥,请过目。” 杜海又道:“死者吴世凯是工部将作监大匠,城西牌楼建造负责人,而犯案嫌疑人方晓暐为工部侍郎,品阶在本官之上;为使众人服气,本官已上书皇上,将办案过程与证据呈上,择日与大理寺卿、刑部尚书举行叁司会审,定叫死者安心、让犯人无所遁形。退堂!” 方家人顿时面无血色!叁司会审,那方晓暐还有活路? 方晓暐当庭收押。 杨远将尸体送回吴家府邸,吴寰一边流着老泪、一边道谢。 杨远道:“吴大人节哀,令公子品行高洁,才让老天开眼,真相大白。” “不过……吴大人要小心,毕竟方家势力庞大,你也听到了,令公子是因为不愿给张家放水,才惹祸上身……” 吴寰“哼”一声:“连小儿都知道威武不能屈,难道老夫这个当老子的还比不上儿子?” 杨远安抚道:“吴大人深思高举、不愿同流合污,实令人敬佩,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拱拱手:“本统领还有公务在身,请吴大人保重。” 杨远一走,吴家就挂起白幡,看着儿子灵堂,吴寰心里悲戚欲绝:张家! 哼,光脚不怕穿鞋的,老夫一个言官,两袖清风还怕什么张家! “来人,拿官服,老夫要进宫。” ***** 万树凉生霜气清,中元月上九衢明; 小儿竞把青荷叶,万点银花散火城。 七月十五,是地官生辰,地府释放大量的孤魂野鬼,让其暂享人间祭祀,也叫地官赦罪。 放河灯,是中元节很受民间喜欢的活动。 穆冰瑶一群人没去市集和百姓凑热闹,反而来到大雁湖畔的西水寺前,众人赏月放河灯。 叶大少把四岁的女儿带出来,叶晨曦长得水灵剔透,两条辫子晃呀晃的,一双水蒙蒙的眼睛眨巴眨巴,双颊白里透红,一下看到这么多人有些害羞,小手搂着叶家驹脖子,声如碎玉:“郡主好,各位叔叔、阿姨好。”然后看向穆禛:“小哥哥好。” 一直都是环境里最小的穆禛,突然有个这么可爱的小女生叫自己小哥哥,脸上笑容乍现,他走到叶家驹面前:“放河灯,走,不怕。” 叶晨曦看着父亲,叶家驹将她放下来,两个孩子跟着照夜一起放河灯,笑声盈盈。 几个大人瞅着孩子玩耍,秋夜虽凉,但一片清明,岁月静好。 楚玉歆带了琴,一曲《箕山秋月》,配合远处法会诵声,洗耳洗心,让人沉淀忘忧。 一品状元楼的美食摆上石桌,一樽美酒,飨一片月光,兼有空灵好音,这个中元佳节,过得特别与众不同。 白泽听着楚玉歆的琴声,吟诵出声: “箕之山兮,可耕而樵;箕之水兮,可饮而游。牵牛何来兮,饮吾上流;彼以天下让兮,我以之逃。世岂无尧兮,应尧之求;吾与尧有兮,不与尧忧。” 白泽温润的声音配合楚玉歆的琴音,在缥缈烟波的湖畔飘荡开去。 叶家驹坐在温如仪身边,看着温如仪慈爱的帮曦儿擦手,心里不由得暖流涌动,看着温如仪的眼神愈加温暖;而温如仪抬头忽然对上叶家驹的眼神,也是双颊绯红。 穆冰瑶瞅着今天想促成的两对,好像很有戏。 她轻轻感叹:“何来清心寡欲,只是未见良人。” 身边秋娘一听,轻笑道:“郡主好文采,要是秋娘,就说‘问世间情为何物,自是一物降一物。’” 叶二少噗嗤一声笑出来:“秋娘一针见血!” “小姐,这桂花露好喝是好喝,但多饮会醉的。”秋月见穆冰瑶干了两小瓶桂花露,满脸嫣红。 “没事,再说这里有你们,本郡主有什么好怕?” “瑶儿,难得有琴,你要不要也弹一曲?说不定你的琴音,能把你降的那一物引来。” 楚玉歆心胸开阔,不会因为自己今日想吸引白泽,就不让琴艺与她伯仲,甚至比她优异的穆冰瑶弹琴。 她这样的态度反而让白泽欣赏,好一个胸怀坦荡,心境磊落的女子。 果然是王妃想介绍给他的女子,白泽看楚玉歆的眼神多了一分笑意。 穆冰瑶一个深呼吸,十根手指头宛如行云流水、珍珠击玉;一连串环佩声响从她纤葱手指中流出。 “是《天风环佩》。”楚玉歆低语。 《天风环佩》是一支上古流传下来的曲子,指法繁复、琴音奥妙,有如神仙在天空乘风来去,但只闻佩玉铿锵,却不知神仙所踪。 正当所有人都沉浸在穆冰瑶幽邈的琴音,突然有人击掌── 啪!啪!啪! 穆冰瑶琴声骤然而止!所有人见了来人全都后退,温如仪抱起了叶晨曦,紧紧将她护在怀里。 “青城郡主不愧是大秦的第一红妆,这一曲当真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穆冰瑶没有忽略拓拔珩看着她的那一瞬,眸中冰霜比今日的大雁湖还要冷。 “听说叁皇子明日就要启程回北周,今晚好兴致。” “正是明日要走,今晚特来与郡主辞行;不知能否讨杯水酒,与郡主话别两句。” 穆冰瑶嘴角轻微一扬:“想不到本郡主的水酒,叁皇子还敢喝?既然你敢,本郡主又何必小气?请。” 拓拔珩看着月光下的穆冰瑶,蛾眉粉黛,清眸潋滟,宛如他们北周传说中的雪山圣女,高贵不凡。 “青城郡主不为即将离开的本皇子弹一曲?” 穆冰瑶爽快答应,她轻挑起琴弦,琴音很快从她指尖流泄而出。 拓拔珩眉宇一凝:“郡主这琴声似乎幽怨了。” “今日中元,为了应景,叁皇子将就一下。” 穆冰瑶的琴音很动听,却幽怨如孤魂野鬼的呜咽;那声音宛如丝线,从人的耳轮钻进,像要钻入骨髓五脏,想拒绝却不行。 拓拔珩心中暗道不好!忙运起内力抵御,又不敢出声打断,怕自己岔了气走火入魔,还不断默念清心咒。 拓拔珩愈想抵御,心中却愈像有一把火在五内闷烧;脑中突然出现拓拔琀和拓拔璟的脸,一股最怨恨最恐惧最暴戾的情绪,如浪涛袭来! 脑中更有十几个孤魂野鬼叫嚣,叫得他头疼欲裂! 穆冰瑶双手撩拨琴弦,不断注意拓拔珩表情变化,突然手指一勾,发出一道尖锐高昂的声音,收束琴音。 拓拔珩强忍住翻涌上来的一股腥甜。 #288运河出事了! “这是梵音《无量寿净土陀罗尼》,能消除业障、净化心灵,使人的魂魄渐趋干净。”穆冰瑶侧头睨着拓拔珩:“叁皇子看起来很痛苦?” 穆冰瑶完全没有同情心:“看叁皇子这么痛苦,可见心中起了许多不该有的妄念。正好,本郡主替你消消业障,还要不要再听一曲?” 拓拔珩好不容易压下那口腥甜,但五脏六腑似乎还在翻搅,心中骇然。 “看来郡主琴音,本皇子无福消受。” 她一个没武功、没内力的女子,骑射精湛、多智近妖也就算了,一手下毒的功夫和能招人心魔的琴音让她变得十分危险;若她有心致自己于死地,自己至少死了叁遍有余。 “本郡主的琴音,的确不是人人能听,心存妄念之人便听不得。” 有人说最了解你的人,有时不是你的父母妻子,而是你的敌人。 “妄念吗?如果这个妄念太诱人,怎么能够怪人对它起了贪恋?” “照叁皇子这么说,许多掠夺都能合理化;不过说的也是,和野狼谈道德,本郡主也是执着了。” 拓拔珩深吸口气:“青城郡主,若本皇子娶了六公主,而你嫁予淮王;咱们也算姻亲,相互合作不好吗?” “叁皇子果然和珍贵人、璎贵人是同一国人,喜欢将人当傻瓜。你我都清楚,你娶六公主是存着什么心思;更何况和亲绝不是合作的保障,利益才是,怎么看叁皇子与本郡主的利益都是背道而驰,何来合作之说?” “别忘了六公主即将嫁给本皇子。” “别忘了本郡主握有你的契约书。” 拓拔珩一滞。 穆冰瑶轻笑出声:“叁皇子认为娶了淮王的胞姐,就是掐住淮王的咽喉?” 的确,他手中是有六公主,但穆冰瑶手中的那纸契约,才是真正掐住他的命脉。 拓拔珩笑得很有深意:“看来本皇子要让玉面战神意气用事,还得再多下功夫? “本王意气用事的后果,恐怕不是叁皇子殿下可以承担得起。” 段锦声音一落,人已经到穆冰瑶身边。 玉面战神一身绛红绣麒麟锦袍,在银光照耀下,俊逸的面容更显妖异;投向拓拔珩的目光,也带着危险与警告。 “殿下有需要这么明显告诉本皇子,谁才能令玉面战神意气用事?” “本王是在告诉你,哪些人你惹不起。” 拓拔珩无所谓笑笑:“这次大秦行,本皇子最幸运的就是认识二位。明日本皇子便出发回北周,在此向二位道别。”他看向段锦:“等淮王殿下送六公主到北周来,本皇子必竭诚款待。” 说完转身,背后却传来穆冰瑶的声音:“叁皇子,劝你还是把体内那口黑血吐出来;你业障太深,会连续叁夜盗汗下痢。对了,本郡主顺便治好了你长年手汗毛病,不用太感谢我,只是不想你恶心到六公主。” 拓拔珩一愣,才继续往前走;直走到段锦和穆冰瑶看不见的地方,“噗”一声,一口恶血才吐出来。 拓拔珩的侍者忙上前扶住他:“殿下!” 拓拔珩拭掉嘴角血迹,看着自己的手。 这是穆冰瑶对他的警告,要他善待六公主,否则,她也可以让他死。 ***** 杜海“焚猪判案”一战成名,杜青天名号不胫而走。 当天整个京城都在谈论这件事,果真老天有眼,用两头猪就能让纨绔的恶迹现形;与这消息同时传出的,还有方家二公子与书生们在金玉满堂抢胭脂砚的事,也在翰林书院、四懿书斋传得沸沸扬扬;那方二公子砸五千两的嘴脸,基本上和蛮横的胞兄并无二致。 民间茶坊现在说书最津津乐道的段子,排名第一的是《一品状元拍卖会》;第二就是《杜青天焚猪判案》,把方家仗势欺人的嘴脸,说的那叫一个人神共愤! 在说书人的精彩宣传下,连同方宅内的秘辛,谁跟谁如何、谁与谁又怎样?唉呀!那真叫人瞠目结舌、拍案惊奇,岂是一个乱字了得! 就这样,方家姑娘已经说好的亲,突然之间没戏唱了;这两公子有几房姨娘、几个通房,有多少外室,也一下子被爆料得清清楚楚;说好的亲也立刻被退了,只说姑娘突然身染重疾,亟需休养…… 方家在民间形象崩毁,在权贵间也是关系微妙。 言官以吴寰为首,弹劾的折子像雪片往皇帝的勤政殿飞去;方家回京城的好日子没几天,又是得罪翰林院的欧阳墨、又是和御史台结仇,一个刚回京、根基不稳的方家,就这样摇摇欲坠。 自己倒也就算了,偏偏还要拖张家下水。 方大公子在奉天府那一番话,把张家扯进了纷争里;然后从小养尊处优的身子,又不禁吓。方晓暐怕被用刑,一张嘴像水坝闸门,什么都说、什么都讲,杨远还要叫他念慢一点,他来不及誊。 而当“张家”两字出现在口供里,准备叁司会审的刑部和大理寺就知道,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张家家主、张贤妃和燕王段钧都嗅到了危险。 他们讶异一桩杀人案竟可以扯到他们身上。 在方谨的请托下,段钧不出面斡旋说不过去;但他出面更惨,已经天不怕地不怕的吴寰,看到燕王帮张家出面,想起杨远的话,气得大骂“官商勾结”,带着御史台同僚,伙同要给欧阳墨出气的翰林院,一封封弹劾折子往上送,恨不得张家也给吴世凯陪葬。 段钧气得每天在燕王府砸东西。 “官商勾结”这四个字,在第叁天出现在皇帝的御案上,张贤妃、段钧忙到御前哭诉,说是有人眼红张家办了献宝船会,故意陷害。 皇帝忍住想笑的冲动,穆冰瑶会发难,绝对是已经准备好了;他装模作样地安抚张贤妃和段钧,还佯装震怒,下令御史台协助刑部,把陷害张家的事情,“一条一条查清楚”。 皇帝这命令,让张贤妃和段钧直接懵了! 一条一条查?张家哪禁得起刑部和御史台一条一条查?吓得面色如土,忙传消息到张家,让张家尽速做好防范;无奈火似乎愈烧愈旺,这一查,不得了! 张家和方谨引以为傲的运河弊端连连,别说杀人焚尸的方晓暐,方谨和方晓晖,张家家主的几个重要支柱,像端午的粽子,直接一串扔进刑部大牢。 张贤妃已经好几天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她无法相信筹谋许久、连李家都给她等倒了,好不容易迎来张家的飞黄腾达,转眼间就要在她面前崩塌。 这阵子的成功彷佛一场美梦,而这美梦她还没享够,就旋然被一棒打醒,甚至还要将张家打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灼华殿里,张贤妃不能理解。 段钧也暴躁道:“究竟是谁在针对本王!” “娘娘不好了!”灼华殿的宫女跑进来,脸色煞白。 “刚刚奴婢听到前面公公说,皇上震怒!” 但宫女还没说,前头已经派人来找他们了。 ***** 让张家名声显扬的运河出事了。 运河沿岸叁州十五城百姓发生暴动,怒骂张家和方大人,说为了挖凿运河,张家和方大人毁人祖坟、挖人良田、强迫百姓迁徙,更强征民工,导致百姓无以为家,今年冬天无处过冬。 张贤妃一听脑袋一阵昏眩,摇摇欲坠,燕王脸色惨白。 皇帝直接将折子扔在燕王脸上,又砸了镇纸、杯子,等手上抓起了胭脂砚,顿了顿,才放下来道:“瞧瞧你们干的好事!” 罗列两排的大臣们最近没少拿段钧好处,在风向还没搞清楚前,不敢落井下石;你看我我看你,打算观望一下局势再说。 工部尚书硬着头皮说:“现在情况未明,追究谁的责任尚早,但平息十五城十几万百姓的情绪不能等,也要查明是否有暴民或有心人从中教唆也未可知。” 礼部尚书楚江眉毛一挑:“张大人的意思,是有人教唆百姓挖了自己的祖坟、毁了自己的良田房屋,然后再群起暴动,陷害方大人和张家?” 别说楚江心是向着段锦,他一个耿介不阿的读书人,清贫起家,听到这样的事气得脸红脖子粗,张大人还想欲盖弥彰、文过饰非,实在令他不齿。 皇上甩下折子:“官商勾结、官商勾结,朕最近看到最多字眼就是官商勾结!姓张、姓方的官,勾结姓张、姓方的商!” “砰”一声,皇帝重重拍在龙桌上,胭脂砚都跳了一下。 皇帝指着段钧:“老五,这就是你给朕办献宝船会背后的真相?让朕担了个‘好大喜功、践踏百姓、草菅人命’的罪名?” 段钧吓得脸色发白,忙趴在地上求饶。 “父皇,儿臣愿意亲自去解决民怨。”段钧抬起头来,他知道唯有亲自去处理,找几个替死鬼顶替才能了事;若让其他皇子去查,他与张家将死无葬身之地。 “你?” 段钧紧张拱手:“是,父皇;儿臣愿意下乡去处理。” “你确定你走得了?”皇帝脸色铁青:“全公公。” #289琉璃的海棠宴 全公公又拿了好几份折子上来。 段钧一脸苍白,看完整个背都颓了下去。 皇帝眼中的痛心疾首不是装的:“这些都是弹劾你的折子!朕以为你成熟了,懂得为朕分忧,哪里知道你管了工部,就把国库当成你燕王的私库,大兴土木、好大喜功不说;现在是农收时节,你征用民工闹得天怒人怨,朕若还让你下乡,朕皇帝位置也做到头了。” “皇上息怒!”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段钧瑟瑟发抖。 从小到大,皇帝就算没有特别宠爱段钧,但也不曾亏待他,更没有这样责骂过他,今日他从皇帝的言语里听出他对他的愤怒和心寒。 没办法,段钧隐忍太久了,这些年来,眼看太子高高在上、赵王在翰林称霸、淮王在军队与民间享有盛誉,只有他默默蛰伏,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这景象何其熟悉?前不久跪在殿堂中央的是太子,如今太子失了圣心,赶到太庙反省,又一个皇子跪在御书房,不知皇帝要怎么宰? 段钤悄悄看向段锦,别人看不清楚,但他看得明白。 这时还是袁清砚站出来,建议皇帝除了究责,十五城十几万人的安抚与救济更刻不容缓;宜派钦差下乡调查,纠举地方官,勿枉勿纵以平民怨;另外吏部和户部也要派人一同下乡,解决流民安置与救济,否则这些百姓将无以过冬。 “钦天监预测今年有大雪,此事宜早不宜迟。” 皇帝怒瞪颓败跪着的段钧,生气是真的,难过也是真的;他叫穆冰瑶打张家,但这些伤天害理的事,若张家不做,穆冰瑶也造不出来。 最后段钧被皇帝拔去工部监管之责,禁足燕王府,待监察御史调查定罪;运河开通相关官员张家、方家所有官员暂停职责,拘禁各府以待调查。 然后丞相穆晟,直接被任命为钦差大人,领御史和救济团队,下乡严查。 “别给朕放过任何一个贪官污吏!” ***** 琼琚苑。 段锦剥了颗葡萄,送到穆冰瑶面前,穆冰瑶想拿,段锦不给,直接送进她嘴里;手指轻轻碰触了穆冰瑶的舌尖,引发他一阵奇异的战栗,忍不住倚身过去,吻上了带着葡萄清甜的唇。 这几日他们两人分工,一个管京城、一个负责城外,终于让张家和方家兵败如山倒…… 为了呼吸,穆冰瑶不得不推开段锦。 段锦控诉:“瑶儿不心疼本王,本王这些日子累坏了,想尝点甜头还不行?” 穆冰瑶满脸嫣红,她四周扫了一遍,知道她只是看不见,不代表没人好吗? 而且光天化日,就坐在苑里的软榻上,段锦一吻上来,偶尔还会忘情,手就不规矩起来,这叫她如何承受? 此时秋月拿了一张帖子,宫里璃贵嫔派人,邀请她和穆冰莹去参加赏海棠宴。 穆冰瑶挑眉,此时是多事之秋,她还有心办海棠宴? 穆冰瑶整好装,让段锦送她去;到了流光殿,段锦怏怏交代了穆冰瑶几句,就决定去慕君山庄讨儿子去。 穆禛这几天除了淮王府、琼琚苑,跑最多的地方就是慕君山庄。 流光殿不大,但建造精美,红砖绿瓦、琉璃灯挂,处处流光满溢,霞光绚丽,宛如天上的神宫玉殿。 看得穆冰瑶闭了闭眼睛,甩开眼前流窜的不规则颜色。 穆冰莹此时也匆匆赶来。 段锦送穆冰瑶,当然不会顺道送她,只能坐府里马车前来;一到就剜了穆冰瑶一眼,眼神的怨恨从太子在榻上唤出她名字的那一刻,就没有消失过。 穆冰瑶扫了一眼今日与会者,除了权贵高官的千金,还有嫔妃和公主。 连拓拔珍、拓拔璎也在。 宴无好宴。 园子里摆了席,穆冰瑶先朝几个公主嫔妃见礼。 拓拔珍先发难:“青城郡主,你太失礼了,见了后宫嫔妃竟不行跪礼?” “失礼的是珍贵人吧?”段嫣扫了拓拔珍一眼:“我大秦规矩,郡主对妃位以上嫔妃才需在正式场合行跪礼;珍贵人若想要青城郡主的膝盖,还得等你爬上妃位才有资格拿。喔,对了。”段嫣笑语嫣然:“等瑶儿嫁给老七成了淮王妃,那嫔位以下的人,还得给淮王妃行礼。瑶儿,过来这坐。” “你!”拓拔珍脸色涨红,眼睛瞠得奇大。 她没想到自己膈应穆冰瑶几句,反而受到段嫣的嘲讽,每一句话还直往她心脏踩,疼得她胸口一抽一抽的。 乔若兰小心看向段嫣,又迅速敛下眼帘;六公主对穆冰瑶态度的转变,最不适应的是她。 拓拔璎看到穆冰瑶也是五味杂陈,声音棉里藏针,指着满园绯红的西府海棠:“很多事情不到最后也很难说,您瞧这海棠花,花苞是正红色的,结果等到开花,竟成了粉红。” 穆冰瑶就算被赐为正妃,但不到最后,谁知道呢?说不定和她们一样,成了侧妃、成了妾,一辈子也穿不了正红。 穆冰瑶微微一笑,听说近几日这两姊妹争宠争得厉害,但还是璃贵嫔占了上风,这些开得灼灼艳丽的西府海棠,正是皇上近日所赐。 穆冰瑶莞尔:“‘只恐深夜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这西府海棠就算是粉红又如何?在权贵间受欢迎的程度,仅次于牡丹;以前还有位权贵言‘汝若能香,当以金屋贮汝’。皇上将这海棠送于璃贵嫔,自是表示璃贵嫔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既符合礼制,又代表恩宠,这赏赐不是人人都可企及的。” 拓拔璎一噎,拓拔珍却直言道:“海棠有色无香,青城郡主是暗示我们贵嫔娘娘虚有其表?”她讨厌穆冰瑶,也气皇上宠璃贵嫔,两人最好掐架一场,她才高兴。 穆冰瑶道:“海棠无香,自是因为贵嫔娘娘本身就花气袭人,哪里还需要其他花香?想仗恃外力,那都是浮云。” 想仗势北周势力的两公主:…… 穆冰瑶今日攻击火力旺盛,而身为主人的璃贵嫔,看得很有兴致,也不打断她们。 拓拔珍恶狠狠瞪着穆冰瑶;的确,比美艳比权势,任何东西都没有比恩宠来得重要;穆冰瑶根本不需和自己拚输赢,光段锦为她‘欲杀我妻者皆如是’,就够她炫耀一世。 她比穆冰瑶美艳;欲杀我妻者皆如是。 她比穆冰瑶有势力;欲杀我妻者皆如是。 她的武功比穆冰瑶好;欲杀我妻者皆如是。 光一句‘欲杀我妻者皆如是’,拓拔珍就输得一败涂地。 可恶!有穆冰瑶的地方,她拓拔珍就没痛快过。 “穆冰瑶,你存心找本公主麻烦是不是?” 璃贵嫔皱眉道:“珍贵人,你已经是大秦皇帝的贵人,不是北周公主。”在她的地盘还自称公主,是不把她璃贵嫔放在眼里? 拓拔珍气得坐下。 心想这个低贱舞姬也敢这样与她说话,等她成为四妃之一,她要搬走这里所有的海棠,让她自己去香!哼! 穆冰莹发现拓拔珍真的很讨厌穆冰瑶,或许…… “皇上驾到──” 所有人一愣,皇上竟然来了,众人忙起身请安。 璃贵嫔扶着皇帝坐下,笑语盈盈,柔媚道:“皇上怎么没先通知臣妾,臣妾好出去迎接。” 那姿态媚骨天成,别说皇帝骨头要酥了,身边一干女眷都忍不住被璃贵嫔的娇柔媚态吸引。 穆冰瑶心里一凛,媚术! 她听秋娘说过,翟天曾找了一名南疆自治部的女子要调教她习媚术;但秋娘知道学媚术的后果,不但会成为翟天送人的玩物,这辈子还将丧失生育能力;因此她宁愿被翟天以毒药控制,也不同意。 如今穆冰瑶看璃贵嫔的举手投足,那媚眼如丝、柔媚艳骨,无不撩拨现场所有人,那的确是媚术无疑。 璃贵嫔是暹逻国使臣扎布送给皇帝的,皇帝杀了战象、蛇女,唯独留下璃贵嫔,这与她的媚术一定有关系,她让皇帝迷恋于她。 扎布、太子、李旭…… 穆冰瑶好像抓住了什么,她悄悄抬眼看向美艳无双的璃贵嫔,她与段钊之间,是不是有联系? 穆冰瑶觉得该写封信问问李旭。 皇帝说他心烦,所以到她的流光殿来看看;璃贵嫔伸出一双青葱玉白的双手,按在皇帝额头两侧,轻轻按压起来,皇帝一脸陶醉;所有千金都低下头,不敢直视。 拓拔珍和拓拔璎一脸复杂。 她们似乎有些明白,灼华绯红的海棠,没有地位,那就要有本事! 在这后宫花海,不能成为牡丹,也要是傲枝头的海棠。 只听璃贵嫔道:“皇上近日操劳运河沿岸百姓的事,也要照顾龙体。” 皇帝叹了口气:“运河沿岸十五城近十几万百姓居无定所、吃饭无粮,朕如何敢安寝?只要一想到这件事,朕就窝火。” 穆冰瑶把头垂得低低的,心想皇上你可别把这件事算在我头上。 “穆丞相已经带队南下,皇上就放心交给臣子们。” 那声音之轻柔婉嫕,直把皇帝心头火给灭了。 皇帝突然看着台下一干女子,说道:“方才朕在御书房,几个大臣提了对难民冬日救济措施;朕看这里不乏才女,你们给朕说说,有什么好方法?” #290所谓第一红妆想出来的办法 璃贵嫔轻颦柳眉:“皇上,后宫不得干政,更何况是这些云英未嫁的姑娘,说出去要让言官弹劾了。”她可不想给皇后、杨德妃抓到把柄。 “这有什么?”他指着穆冰瑶:“那丫头还进过御书房,提供了狮面战象的点子,大扬国威。我大秦女子不让须眉,更何况这无关国政,只是聊聊救济百姓法子,有何不可?” “都是为百姓尽一分心意,说的好,朕重重有赏。” 皇上这一席话,让许多人跃跃欲试。 璃贵嫔说让后宫嫔妃捐出一些私己,不用国库银两,就可以攒一笔救济基金;拓拔璎揣摩上意,说张家是始作俑者,应该先罚以重锾,出人出力。 乔若兰则说各城选定地方盖临时屋,统一安置没有住处的流民。 楚玉歆说御医也要参与救济,今年会有大雪,许多老人孩子可能熬不了严冬。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皇帝专注地听。 拓拔珍眼看大家不断贡献计策,自己一句话也接不上,不由得有些心慌。 “开粮仓!设济粥棚!对,设济粥棚!”太好了,终于给她想了一个。 皇帝静静听着大家说的,都和御书房那些臣子说的差不多;突然看向穆冰瑶:“瑶丫头,怎么没声音?” “大家都说得很好。” 拓拔珍冷哼道:“青城郡主是没有想法吧?本宫不知道原来大秦的第一红妆这么好拿。” 穆冰瑶看了拓拔珍一眼:“第一红妆这里好几位都得过,是比『跋扈珍』这称号容易些。” 拓拔珍霍的站起来:“穆冰瑶,本宫知道你牙尖嘴利,若你不说出一些方法,本宫就当你侮辱嫔妃,请皇上重罚予你!” 皇帝此时居然点头:“珍贵人说的有理,瑶丫头,说不出所以然,朕就罚你给珍贵人道歉。” 穆冰瑶看了皇上一眼,后槽牙都快磨平了;皇上还真是她的秘密盟友,隐密到完全看不出是盟友。 穆冰瑶站起来,对皇上一揖:“臣女确实有一些想法,没说只是希望想得更周全一些。” 拓拔珍哂笑:“周全?能想出方法就不错了,还周全?本宫就洗耳恭听,所谓第一红妆想出来的办法。” 拓拔珍没见识过穆冰瑶的厉害,但不代表别人没有;乔若兰一脸紧张,楚玉歆眼神晶亮,段嫣、段宜萍也满心好奇:“瑶儿,快说说看。” 穆冰瑶道:“皇上,运河沿岸叁州十五城十几万流民是不是都无屋可居?” 皇帝道:“不,户部统计,有六万百姓无屋。” 穆冰瑶接着问:“那经费预算,可有问题?” “若要兴建临时屋,经费人力难说,但若只是物资粮食,则绝对充分。” 穆冰瑶点头道:“臣女认为无屋无粮可以分开处理;无屋者,不用兴建临时避难所,可以将这些经费直接拨给十五城知府,等待明年开春,直接拨给灾民兴建自己的房子。” “那他们今年冬天住哪?” “臣女想改良前朝举措,将民间寺庙设置的‘病坊’加以修改。寺庙设置的病坊是专门收治病人的,本就有房间,再加上寺庙都有禅房,若能加以规划,就能收容这些无家可归的百姓,别说挡风避雨,就算生病了、心里苦闷了,也还有僧医医治和开导。” 穆冰瑶说到这里,原本随意坐着的皇帝,正襟危坐起来,眼神也锐利了不少:“那如何提高寺庙收容百姓的意愿?” “僧人慈悲为怀,加上收容病患替信徒治病,一直是佛寺传教的主要手段,这群流民来自沿岸十五城,正是他们传教的好机会;当然,若再加上由皇上钦赐牌匾,更能给佛寺添光,这些寺庙一定会前仆后继来登记。” 乔若兰咬牙,穆冰瑶的建议,明显比她提建造临时木屋高明许多。 穆冰瑶又说:“至于设济粥棚……” 拓拔珍脸色一变:“设济粥棚有问题吗?” “闭嘴!” 皇帝一怒斥,拓拔珍一缩,脸色就白了白。 穆冰瑶道:“设济粥棚是给官员做事方便,但坦白说,于民甚为不便。试想,济粥棚是定点济粥,每日每人只能领一碗粥,年轻力壮的人还好,若是老人小孩也要冒着风雪来领,这走多远、走多久也没人知道;好不容易排队领到了热粥,寒风一吹不就成了冷粥?” “今年有大雪,济粥棚的设置更是不便。” “那你说该如何做?”皇帝自己没发觉,他的嘴角正微微上扬。 穆冰瑶眉宇平和,声音平稳地娓娓诉说:“既然是救济,那就要做到便民、利民,不但救百姓性命,也要救到百姓心里。臣女建议直接按人口数分派米粮、木炭、冬衣给田地被强征之人;寺庙也按收容人数给予,交予住持统一处理,官员只要定时探查慰问,缺什么补什么,既方便又不浪费;重点是百姓不必劳师动众、四处奔波。” “妙啊!瑶丫头,真是好计!” 楚玉歆道:“瑶儿,粮食、木炭好处理,但冬衣立马就得做,否则怕来不及。” 穆冰莹抢着回答:“不用做,我们可以募捐。民间募捐交给地方官,而我们不都会做冬衣吗?把旧的拿出来捐给百姓就行。” 她一说完,立刻引来众千金响应。 拓拔璎点头:“这是好办法,大臣们每户家里都可以清出很多冬衣,咱们也可以共襄盛举。这些棉袄斗蓬质料好又保暖,百姓一定可以感受到皇上恩泽。” 穆冰瑶却摇头:“不行。” “为什么?”拓拔璎忍不住声音高了起来。 “老百姓生活勤俭,平时穿惯的衣服都是棉麻所制,不只便宜,还因为它耐磨、方便劳作;各位娘娘千金们的冬衣不是锦缎就是兽皮,这些珍贵到不行的衣服在他们眼中,可能劳作一辈子都拥有不了一件。” “那送给他们还不好?” 穆冰瑶摇摇头:“送他们很好,但他们会舍不得穿,等到春天就把它拿出来卖,拿去做几件适合劳作的棉衣布鞋。” 众人:…… 拓拔珍冷笑说:“青城郡主说得好像自己过过这种日子似的。” “本郡主没过过这种日子,但看过,珍贵人,北周长年雪天,看来珍贵人很少出门。” “你──” “那怎么解决?还是得订做一批?”近十万件啊!不是小数目。 穆冰瑶看向皇帝:“可以送旧的御寒军衣。” “军衣?” 皇帝眉宇一扬。 穆冰瑶点头:“咱们戍守边疆将士,每年都会发配冬衣,特别是戍守北方的将士,别说那厚棉袄的御寒效果佳,耐磨实用性又高,百姓收到了换不了钱,但又十分御寒,效果就很好。” “现在距离冬天还有两个月,苏冉将军也即将班师回朝;只要下一道命令,让将士将军衣上的军徽拔除洗净,兵部提早送冬衣,回程时顺便回收旧冬衣,那么一定能赶在十一月大寒时送到百姓手中。” 皇帝抚须忖度:“戍边将士超过二十万,挑出十万件好的御寒衣物不困难……” 乔若兰道:“只是这样,我们倒是英雄无用武之地,想贡献一下自己的能力,倒是没机会了。” “怎么会没机会?”穆冰瑶道:“衣服不适合捐,但家里不用的汤婆子、暖炉、碳盆这些保暖物品倒是可以捐。这些收集起来可以专给老人家和住在寺庙里的百姓使用。” “好!这建议好!丫头,你果然不负朕的期望。”皇帝高兴大笑。 拓拔珍、拓拔璎两人脸色难看,她们和穆冰瑶的距离,或许有大秦到北周这么长? 乔若兰此时突然道:“青城郡主果然聪慧,你一定很遗憾自己不是男儿身,否则就能入朝安邦定国、指划江山了。” 现场陡然一静,悄悄将目光瞄到皇帝身上。 乔若兰的声音轻描淡写,却极其恶毒诛心! 她暗示皇帝应该要提防她。 六公主微笑看着皇帝道:“父皇,瑶儿是男儿才可惜,就是姑娘家才能嫁入咱们皇家,这么聪慧大度、眼界宽广的姑娘,才是咱们段氏要娶的媳妇。”她又看向乔若兰,目光转为冷凝:“相信乔姑娘也很佩服瑶儿,是不是?” 乔若兰脸色苍白,段嫣和她是手帕交,可是现在她看自己的眼神,却充满警告和谴责。 她赞美穆冰瑶聪慧大度、眼界宽广,就是在指责自己是鸟肚鸡肠、狭隘善妒的女子。 乔若兰羞愧低下头,攥紧拳头:“固伦公主说的是。” 楚玉歆也状似无心、心直口快地道:“听了乔姑娘的话,下次皇上再问臣女意见,臣女都不敢随便答话了。” 乔若兰脸色瞬间惨白,忙出列跪下:“皇上,臣女一时失言,冒犯皇上、冒犯青城郡主,请皇上原谅。” #291那丫头的野心只有老七 穆冰瑶安静看着乔若兰,突然浅浅笑说:“乔姑娘,本郡主很喜欢当姑娘的。” 乔若兰一愣。 她声音清脆如碎玉:“因为当姑娘,才有机会嫁给淮王这样的英雄,你说是吗?” 乔若兰浑身一僵,穆冰瑶的话是直接刺入她胸口的利剑,疼得她不能呼吸。 众姑娘开始揶揄穆冰瑶,场面恢复热络,尴尬的只有乔若兰。 皇上有了好办法就待不住了:“瑶丫头,到勤政殿来,好好给朕说说你的想法。” ***** 等到穆冰瑶离开御书房,已是华灯初上;皇宫里五步一盏琉璃灯,十步一颗夜明珠,将进入深秋萧索的空气,凭添一些华丽精致的暖意。 穆冰瑶在后宫与出皇宫的交叉口停住脚步,顿了顿,还是跟前面的导路公公说:“将宫灯给本郡主,我去菲萝宫给德妃娘娘请安。” 下午她到流光殿,消息一定已经传到杨德妃耳中;况且段嫣也在,流光殿里发生的事,德妃娘娘一定知道。 她进了宫,出宫前没去跟杨德妃请安,倒显得自己心眼小,不懂礼数。 穆冰瑶到了菲萝宫门口,李公公和玉莲嬷嬷看到她,都现出喜出望外的表情;自北苑宴,杨德妃有易妃心思后,穆冰瑶再也没有踏足菲萝宫。 杨德妃坐在堂上,看见穆冰瑶对她盈盈拜见,心里也是五味杂陈,但她还是亲自走下去扶起穆冰瑶:“难得瑶儿还愿意来看本宫。” 穆冰瑶其实很佩服杨德妃,她有主见却身段柔软,这才是后宫生存之道。 只要是人,都会做错事,但身处高位,要认错却是一件难事;尤其让未来婆母给未来儿媳认错,那简直是逆天不可能的事。 杨德妃已经做得很好,她端着身份没有真的道歉,但她的态度、表情、眼神,都让你知道她坦承自己错了,而且准备为自己的错误弥补。 穆冰瑶给杨德妃敬茶,也请她不要怪罪自己之前的无礼。 杨德妃拍拍穆冰瑶的手,对她说以后她与老七的事,自己就不再插手。 杨德妃叹了口气:“嫣儿要嫁到北周,以后想见也见不到,本宫也只剩老七和你了。” 穆冰瑶此时悟出一个真理:和长辈产生磨擦,还是要年轻人先走出第一步。 “娘娘,瑶儿和殿下会好好孝敬您。” 杨德妃赞赏点头:“皇上交代的事,你尽力做;本宫还是第一次,见皇上这么赏识一个姑娘。” ***** “本宫还是第一次,见皇上这么赏识一个姑娘。” 凤央宫里,皇后见到皇上,也是这么一句。 皇后贵为后宫之首,即使被剥夺了大部分权力,但后宫里发生什么事,她还是知道的。 下午流光殿的事,已传遍了后宫。 皇上泯着茶,眸光深邃地看着皇后:“既然知道朕看重她,就别再对她出手。” 皇后一脸自嘲,咳了两声:“皇上觉得,臣妾还有对她出手的本事?” “本宫的儿子已经被皇上关到太庙,整个莫家已经成了一个空壳,是本宫要烧高香,祈祷这颗凤星别对我儿出手。” 皇后的目光犀利起来,像母狼要保护自己幼崽,摆开护卫的架势。 皇上盯着皇后半晌,语气充满无奈:“怜君,朕愈来愈看不懂你。” 当年皇帝还是意气风发的太子,也是多少千金的春闺梦里人;他与莫怜君的大婚,被誉为天造地设、最完美的一对璧人。 只是皇帝再如何真心相待,总觉得莫怜君与他,中间隔着一道跨不过去的鸿沟;她是一个完美的太子妃,可自己始终走不进她的心。 他不想承认自己娶了一个冷情的妻子,在新婚夜必须给两人下迷药,才能完成圆房。 皇帝对新婚夜没有太多记忆,只记得那一晚他很疯狂;眼前是这么美丽的女子,他如何不激动?但当第二天暗卫进来,告诉他房里有残留的迷香,他查了所有人,确定迷香是太子妃自己点的,他就种下怀疑的种子,自己的太子妃,是不是心里有人,所以要藉助药物才能与自己圆房? 他让暗卫查过莫怜君,一切完美;除了以前她喜欢在莫府种百合,来到太子府开始改种牡丹,其他一切如旧。 皇帝曾认为他可以等,等到他捂热她的心,或许有一个他们的孩子,就可以改变她。但是,他等到的,却是段钊出生后,一个权谋之心尽现的“皇后”。 她仍然不是他的妻,只是身份从太子妃,变成了“皇后”。 那时皇帝才觉悟,她的心门,永远不会为他而开。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放弃的,也忘了是哪个妃子转移了他的注意力,总之两人就这样一路走来,他是皇帝,而她,仍是“皇后”。 两人似乎同时回忆过去,又同时回到现实。 皇后撇开头,那道阻隔她与皇帝的鸿沟,没有皇帝想得那样神秘,但却是她心中的白月光,也是唯一的一片净土,可以种植世上最洁净百合的净土。 她没有正面回答皇帝的问题:“皇上不是说‘最讨厌聪明的女人’,怎么穆冰瑶成了例外?” 她语气嘲讽:“穆冰瑶的聪明,绝对更胜当年的本宫,但无论她再怎么厉害,皇上对她依旧如故;就算是北苑那一次,最后也舍不得要她的命。为什么?只因为她是凤星?” 皇帝背对皇后,看着窗外已经不圆满的月亮,摇头道:“不只因为她是凤星。”他转身:“皇后,穆冰瑶与当年的你一样,惊才滟滟,举世无双;甚至她的心思深沉,比你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是皇上痛恨那样的臣妾,明知臣妾想要什么,却总是暗中破坏。” “因为朕讨厌你的野心。” “野心?”皇后失笑:“皇上,你不会告诉臣妾,穆冰瑶没有野心?” “有,她有;但她的野心和你不一样。” 皇帝道:“那丫头对老七的感情是真的。” 皇后顿时觉得,有一支冰箭射穿她的胸膛。 “那丫头的野心只有老七。” 皇后身子晃了一下。 “朕不知道是花了多少时间,才愿意承认自己无法走进你的心,才决定放弃你。怜君,你的野心太大了,大到你只看见自己,却看不见别人;你以为面具戴得很成功,可以骗过所有与你虚应委蛇的人,但却骗不了对你用心的人。怜君,朕第一天就知道你在演戏,朕很想看,你为了权势,究竟可以虚假成什么样子?” 皇后跌坐在凤椅上,头上的九尾凤钗不小心跌落下来,金色的凤羽震颤着,就像她现在的心情。 皇帝捡起那支掉落的凤凰钗:“朕以前很想知道你是辜负了谁,才来到朕身边;但这么多年过去,朕已经没有兴趣知道了,因为他与朕相同,都是一个失败者,也都是被你辜负的人。” 他把九尾凤钗重新插回皇后头上,声音冷的像千年不化的冰:“戴好它,为了能戴它,你可是辜负了两个男人。” ***** 叶氏怀孕了。 整个穆府许久没有这样的喜事,穆晟已经南下,老夫人喜悦之余,忙让人写信去报喜;叶氏和穆冰瑶还约好一起去宝相寺上香,请佛祖保佑穆晟赈灾一路平安,也保佑她腹中孩子。 这件事穆冰莹知道了,跑到王家找王氏哭诉。 王氏咬牙切齿,浑身的毛细孔都在喷发怒火,那个贱人竟然怀孕了? 一旁穆冰莹还在加油添火:“娘你都不知道,祖母一堆堆补品往海棠轩送,更不要说穆冰瑶,她几乎有花不完的钱,还请了两个从宫里出来的嬷嬷照顾叶氏。” 穆冰莹的话刺得王氏一口心头血差点呕出来。 “娘!穆冰瑶那贱人真是个狐媚子!她都有淮王了,还、还迷惑太子……” “你说什么?太子不是对你很好吗?” 穆冰莹既哀怨又羞愤,太子与她在床榻上,喊的却是穆冰瑶,简直是人生的奇耻大辱。 她把这件事告诉王氏,王氏一听,气到发抖! “穆冰瑶一定也跟你舅母说过什么,你舅母最近提防得紧,我完全接近不了云丫头的小厨房。” 穆冰莹一愣:“什么?轻云表姊的胎还在?”穆冰莹摇晃王氏的手臂:“娘,女儿绝不能失去王家这个靠山,否则女儿就真当不成太子妃了!” “别担心。”王氏安抚穆冰莹:“轻云肚子里的孩子不能留,叶氏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准留。”王氏满眼狠厉如刀,冷酷得吓人。 ***** “你是说……胡蔓草?”穆冰瑶挺直腰杆,接过影一递过来的单子,那是陆一凡看过药渣后写的药材内容。 “是。” 段钊竟然给穆冰莹喝胡蔓草? 胡蔓草在《梦溪笔谈》里又叫吻葛或断肠草,这名字一看就知道是什么玩意儿。 #292宝相寺上香 陆一凡说胡蔓草大部分都是用于镇痛与和缓心悸,以这样的药量正常人每隔一天喝一次,大约九个月到一年,就会呼吸困难,最后心脏骤止而死。” 穆冰瑶握着手上的纸,一股巨大的寒意从握纸的指尖侵袭蔓延,即使外面秋阳耀眼,她却浑身冰冷。 一个自以为对自己有情有义的未婚夫婿,打着为自己好的口号,每隔一天一碗补身汤药,自己喝得满心欢喜,却原来是致命鸩酒,要让自己命丧九泉。 “九个月到一年……” 算算日子,若明年一月大婚后,叁个月左右,穆冰莹就会香消玉殒。 穆冰瑶突然想起猫蛊之后,在太子宴上,段钊对自己说的话。 (穆冰莹对本太子而言只是王家外孙女,不久之后……她就不会碍你的眼了。) “不久之后就不会碍我的眼……说的原来是这个意思。” 上一世他是不是也是这样对穆冰莹说? 只要我帮他得到皇位,整顿好后宫,我就不会碍穆冰莹的眼了? 果然,是蛇一身冷,你怎么能期待一只禽兽有人性、有良心? “这样的人如果真成了大秦国君,咱大秦还有希望吗?” 穆冰瑶微笑道:“我家秋月愈来愈有见识。”接着叹了口气:“是啊!这样冷血的人,如何会爱护百姓,以天下苍生为己任?” 秋月道:“小姐,你打算告诉大小姐吗?” “当然要告诉她,但她不会相信,还会说是本郡主嫉妒她才这么说。” 照月道:“王妃,这女人屡次陷害王妃,王妃不用告诉穆冰莹,这是她自作自受。” 穆冰瑶摇头,顺手将穆冰莹的药单交给秋月:“本郡主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了不说,本郡主与段钊有何区别?还成了他的帮凶。更何况,与其让穆冰莹这个猪队友被毒死,还不如让她去和段钊闹,才能发挥她这个猪队友最大的价值。” “说的也是,敌人不痛快,我就痛快!”秋月解气地说。 ***** 第二天,叶氏和穆冰瑶要到宝相寺上香;临上马车前,穆冰莹匆匆赶来,说她也要去。 “慢着!”照月伸手一挡,长剑出鞘叁分,把正要挤上马车的穆冰莹吓得退了两步。 她要去,叶氏不好拦着,但穆冰瑶从她一靠近,就知道她没好心,那浑身满满的恶意,都快要让她不能呼吸了。 总共两辆马车往城南山上的宝相寺前进。 第二辆马车上,照风以极快动作夺了穆冰莹丫头朱儿手中的竹篮,打看布巾,里头除了香烛等上香的必备品之外,还有几盒点心、荷包、和几个小药瓶。 朱儿脸色难看,抢回竹篮怒道:“你们、你们做什么?” 照风抄了小药瓶,检查了一番,是常见的金创药,荷包里有几锭碎银。 秋月现在很会察言观色,一看就知道有问题。 秋月一个眼神过去,照风亮剑:“说,这药是做什么的?” 朱儿看到白亮亮的剑,吓得脸色惨白起来:“出、出门在外,带些药品总有备无患……” 秋月冷笑道:“是吗?这么多金创药,怎么,朱儿是算准了这一趟有血光之灾?我认识你这么久,都不知道你这么神?照风,看来她不怕你的剑。” 照风道:“这话若让公孙师傅听到了,我就得回炉重造了!” 刷刷刷几下,朱儿就大叫:“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 在穆冰瑶的马车里,穆冰莹闭上眼,好似真的就等着到宝相寺上香,照月盯着她,她有些芒刺在背的感觉。 “穆冰瑶,让你的侍女别一直盯着本小姐,不舒服!” “不舒服还硬要跟。”照夜恨极了王氏母女,忍不住咕哝。 “你说什么!”穆冰莹听了大怒,伸手就想搧照夜,但她才一伸手,手腕立刻被一只小手箝住,握得她骨头生疼。 “痛……”穆冰莹愤怒得想破口大骂,但对上穆禛如狼锋利的眸光,硬是把骂人的话吞了下去。 “穆冰瑶,你是怎么教你的婢女和儿子的?快让你儿子放手!我的手要断了!” 穆冰瑶悠闲品了口茶:“你要感谢你动作慢了一步,若你真打在照夜脸上,你的手已经断了。” 穆冰莹脸色白了白,看向叶氏:“叶氏,你好不容易扶正成为穆府主母,难道就这样看一个庶女欺负嫡姐?” 叶氏气定神闲:“芷姐姐已经抬为老爷平妻,郡主已经不是庶女;更何况郡主教训人,哪是我一个刚扶正的相府主母可以置喙?” 穆冰瑶道:“穆冰莹,本郡主说最后一次,再拿母亲身份说事,或打母亲肚中孩子的主意,别怪我不客气。” “别怪我不客气!” 穆禛本身就有一种野性的威胁感,加上言语一恫吓,穆冰莹便缩了缩,立刻噤声,心想野孩子就是野孩子,果然粗暴得很。 叶氏摸摸穆禛的头,微笑道:“若我肚子里的孩子,以后像禛儿一样勇敢就好了。” 穆禛知道叶氏肚中有小孩,十分新奇,心想就像母狼一样,会生出小狼崽;他伸出小手摸摸叶氏肚子:“小崽,禛儿保护。” 众人都笑出声,叶氏更是高兴:“好,有劳禛儿。” 到了宝相寺,穆冰莹发现朱儿竟然发烧了,满脸通红、浑身发烫:“这怎么回事?” 秋月道:“可能昨夜受了凉,上车就发烧了。” 呵呵,当然是陆一凡的新作“火冒叁丈”发挥效力。 穆冰瑶当下就要车夫送朱儿去看大夫,然后打包送回穆府。 “那怎么行?”穆冰莹大叫,见众人疑惑她的大反应,才讪讪道:“可以叫大夫,朱儿回去了,今晚谁伺候本小姐?” 穆冰瑶道:“母亲有孕,若朱儿过了病气谁负责?反正只有一晚,长姐就担待些,需要什么,找秋月就是。” 穆冰莹咬牙,眼睁睁看朱儿被原车送回。 两个沙弥领穆冰瑶一行人到厢房放行装,穆冰莹一到房里,掀开竹篮和行李,发现她的‘工具’都不翼而飞,气得把竹篮摔在地上。 另一间房里,秋月把马车上的事报告给穆冰瑶。 “她金创药里有藏红花,这是针对母亲而来,看来这件事王氏也参与了;照风,这两天,你全程待在母亲身边,贴身保护她。” “是。” 照夜担心道:“小姐是担心穆冰莹还有后招?” “有王氏加入,事情就不会简单,这两天的饮食、茶水、焚香都要注意;照风,务必提醒桂儿。” 照月担忧道:“王妃,照风去保护夫人,是不是让蛮蛮现身,贴身保护王妃?” 穆冰瑶摇头:“我身边愈多人,她们愈小心,提醒蛮蛮和影卫他们好好监视就好。” 此时一个小沙弥敲门,说讲堂已经准备好,请她们过去。 宝相寺依山而建,闹中取静,香火极为鼎盛,是大秦权贵最爱来的寺庙。 几座殿寺黉宫巍峨,气势庄严宏伟,抬头门牌那叁个大大的“宝相寺”叁字,还是开国皇帝亲笔书写。 两边四人才能环抱的大石柱,上头刻着佛经变文故事;那地狱十八层的样貌栩栩如生,烈火、刀山、油锅,以及下地狱受罪的人狰狞痛苦的表情,都让人胆颤,不忍卒视。 跨进寺门门坎,佛堂门面金碧辉煌,大炉中香火鼎盛,求签拜佛的善男信女穿梭不绝。 北面钟楼,那里悬挂一口大钟,听说此庙刚建成那日,交钱十万可敲一下新钟。有人为了炫富、还有人为了讨开国皇帝高兴,竟形成了京城豪绅排队敲钟的盛况。 当年李家家主,掷一地黄金连敲二十下,让开国皇帝邀他参加国宴,创了大秦第一个平民参加国宴的历史。 宝相寺虽然看起来富贵堂皇,里头高僧不少,其中听说有位上百岁的不悔大师,在八十岁后卸下住持责任,云游四海去了,即使是弟子,只要他不回来,也根本不知师父人在何方。 不悔大师看透生死,也超脱生死,听说今年已经一百一十岁,是尊活佛,就算回到宝相寺,也从不见外客,在自己禅房进修,除了贴身的第叁代弟子(因为前两代弟子,都比他早圆寂)和住持,平时是什么人皆不见。 今日讲经请经,是在正殿大雄宝殿后的讲堂进行,主讲人正是住持明心法师,不悔大师的嫡传弟子。 小沙弥引领众人前去,经过一处叫“落愁”的禅院,四周静寂无声,只有一名白须老僧拿着竹帚,扫一地落叶。 穆冰莹一脸不耐:“到底讲堂在哪?走这么久了。” 走这几步,穆冰莹不耐烦转身,直接撞上了扫地的老僧。 “唉呀!要死了,是谁走路不长眼?” 穆冰莹一个趔趄,直接跌在地上;而穆冰瑶则忙扶住扫地的僧人。 “师父没事吧?” “阿弥陀佛。”老僧站稳身子,忙对穆冰瑶行礼:“感谢施主相扶之恩,老僧无事。” #293在佛祖清静地做坏事,不怕下地狱? 穆冰莹气得站起来,拍着身上的灰尘:“你这老东西,走路不长眼睛,宝相寺怎么有你这么莽撞的老和尚?” 老和尚笑瞇瞇地道:“老僧就是处世不圆满,佛祖才不收,让老僧继续在人间修行,施主勿怪。” 穆冰瑶感应这老者眉眼睿智清明、气息中正平和,彷佛已经智慧圆融、万事通透,到了八风吹不动、风雨心不惊的境界。 穆冰瑶忙拉了一下穆冰莹:“长姐,佛门清静地,勿高声喧哗。” “是这老和尚撞我,你凭什么教训我?要不是你赶朱儿回去,本小姐能被撞着?”说来说去都是穆冰瑶的错。 “长姐,再多言我就让照月押你回去。” “你──” “呵呵。”老僧笑道:“无妨、无妨,施主请慢走。” 穆冰瑶道:“师父,您年纪大了,这些粗重工作就让小沙弥做,您别辛苦了。” “呵呵。”老僧还是笑着:“不辛苦、不辛苦;生亦何欢?死亦何哀?种因得果,轮回有报;姑娘心善,必有好报。” “承老师父善言。”穆冰瑶双手合什,笑容清浅。 “各位施主是要去讲堂听讲,请《消灾陀罗尼经》?” “是。” “老僧带各位去。” 老僧带着穆冰瑶等人往讲堂走去,一到堂门口,就看到上面有四句诗偈。 “焰里寒冰结,杨花九月飞;泥牛吼水面,木马逐风嘶。” 穆冰莹看到这四句,就笑出声:“这不是妄想吗?” 叶氏也看不懂,但叶氏沉稳,知道这样的句子挂在这里必有其深意,但穆冰莹自以为是惯了,心里想什么就表现什么。 老僧看穆冰莹的眼神,闪过一丝遗憾;又看穆冰瑶:“姑娘可知这四句诗的意思?” 穆冰瑶道:“照常理看,这四件事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但所谓‘禅’,本来就偏重心灵的体悟,在特定状态里,打破既有观念、混淆性质,泯灭差别,就不奇怪了。” 像她,谁能想到一杯鸩酒毒死的人,还可以重生? “所以这是要人突破原有一切束缚,才能创造大智慧?” 老僧面露红光,眼神精湛:“姑娘慧根,深体禅意,正是有大智慧之人。” “老师父善人善言,信女不敢当。” “所谓涅盘重生,施主有大造化、也有大际遇;只是这大际遇包含一切苦果,相信施主亦有大智慧化解。” 老僧笑着离开,拿着扫帚,一边走一边说:“老僧此生竟能见‘凤凰浴火,涅盘重生’,哈哈哈……” 穆冰瑶等人一进去,就看见左边几个熟悉的妇人坐在蒲团上,竟是白氏、王轻云和王氏。 “瑶儿、莹儿?”白氏一脸意外。 穆冰莹笑道:“唉呀,是娘还有舅母、轻云表姊,这么巧?你们也来请平安经?” 叶氏和穆冰瑶对视一眼,知道这对母女绝对不安好心。 穆冰瑶带着叶氏往空位走,不让叶氏和王氏有交集。 “母亲放心,从现在起,我不会让照风离开你。” 叶氏微笑点头,有穆冰瑶在她很放心。 另一边白氏转身低语道:“妹妹、莹儿,你们玩什么把戏?我警告你们,若让轻云受伤,我绝不轻饶。” 看到穆冰瑶等人,白氏就知道王氏鼓吹她们来请经,一定不怀好意。 王氏笑:“大嫂,我们是来请平安经的,谁玩把戏呢?” 讲台前檀香袅袅上升,配合讲堂右侧师父们低诵经文的声音,气氛庄严肃穆;明心法师开始讲起《消灾陀罗尼经》,要念一百零八遍;念经的时候,听讲者要心无旁骛,专心祝祷,等一百零八遍说完,就能上前请经。 这一次的经文,是明心大师亲自抄写,在佛祖前祭祀满百日的。 穆冰瑶闭起眼睛,但灵力大开,在这除了明心大师低沉微弱的诵经声,就没有其他杂音的讲堂,若有任何细微的声音,都逃不过她的耳朵。 穆冰瑶突然睁开眼睛,往左后方的王氏和穆冰莹看去,正好对上王氏恶毒阴鸷的眸光。 王氏一凛,想躲开视线,却发现移不开眼睛。 (王氏,还记得离开穆府那晚,你被蚊子叮了?) 什么? (脖子后的红肿是不是愈来愈大?) 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听到穆冰瑶的声音? 王氏眼睛瞠得奇大,浑身冒着冷汗。 (现在脖子是不是很痒?) 王氏下意识的摸摸后颈,这个红肿的确有扩大的趋势…… (在佛祖清静地做坏事,不怕下地狱?) 王氏牙齿不能控制的颤动起来。 (你们派了多少人?想杀我以及两个孕妇肚里的孩子?) (喔,刺客来得真快,鬼门还没关,本郡主也送你一程?) “穆冰瑶!” 王氏突然大叫一声,然后讲堂四周木窗猛被撞开,数十个黑衣人手握森森长剑,戾气逼人,直接而准确地将穆冰瑶一行人和王家人包围起来。 现场惊声尖叫,许多请经的人家开始逃窜;几个和尚也把吓呆了的明心大师抬了出去。 穆禛护在穆冰瑶身前,一双如狼的眸光盯着黑衣人,野性狠厉的大吼一声,而照风照月趁此空档把要保护的人都拉到身后,和王家带来的护卫,把没有功夫的人都围在中间。 穆冰瑶问:“谁派你们来的?” 状似首领的人道:“废话少说,青城郡主,你是要乖乖出来受死,还是要连累这些人和你一起死?” 穆冰莹叫:“穆冰瑶,这些人是冲着你来的,你可不能连累我们!” 王氏也道:“我们是威远侯府的人,与穆冰瑶不相干,快放我们走。”又看向穆冰瑶:“穆冰瑶,若因为你伤了我大嫂和云丫头,威远侯府也不会放过你!” 穆冰瑶笑:“你这话不是在告诉刺客赶快杀了白氏和王轻云,好增加本郡主的罪孽?”穆冰瑶看向白氏:“王夫人,看来威远侯府养了只中山狼。” 白氏双眸一凝,原来找她们来请经,是这个意思。 王氏忙叫道:“大嫂,你别听穆冰瑶胡说。” 穆冰瑶整张脸变得冷凝,浑身陡然迸发肃杀之气:“来人!” “王妃!”王妃小队八人和蛮蛮带领的凤凰小队齐齐落下。 “杀、无、赦!” 原本是请平安经的讲堂,瞬间变成人间炼狱;刀光剑影,血花飞溅。 为了避血腥气,穆冰瑶让照风照月带叶氏和王轻云退到后边。 王氏拉着穆冰莹亦步亦趋跟着两个孕妇。 此时有两名刺客举刀往后方妇孺砍去,照风照月上前应战;王氏大叫一声,引刺客往她们看去,叁四个黑衣人突然放弃眼前对手,往叶氏和王轻云窜去! 黑衣人快,但穆禛与蛮蛮更快! 蛮蛮和穆禛挡住刺客挥过来的第一击,穆禛怒喊:“该死!” 蛮蛮对王氏意有所指:“你若喉咙痒,本姑娘帮你放点血,让你痒不起来。” 王氏吓得噤声,不敢再喊。 白氏朝王氏看过去,若不是这个男孩和女子来得快,她们和叶氏都已死于非命。 聪明如她,已知王氏心思。 白氏愤怒不已,今日若能回王家,不把王氏赶出去,她就不姓白! 王轻云也推了穆冰莹一把:“你离我远一点。” 穆冰莹心如擂鼓,心虚道:“轻云表姊……” 叶氏平静地看着眼前厮杀:“人在做,天在看;佛祖也看着呢……” 王氏恶狠狠想冲去抓叶氏,但穆禛怎么可能让她得逞,跃起来朝王氏胸口一踢,王氏就腾空飞了出去! “啊!” 王氏被踢入了厮杀阵中,一名黑衣人转身举剑欲刺,王氏忘情直喊:“住手、是我!” 黑衣人顿了顿,就这一瞬间,自己却死在影叁刺过来的剑下。 影叁杀了刺客后,直接将王氏抓起来,扔到了照夜面前:“照夜,你想让她怎么死?” 照夜浑身发抖,叶氏抱住她,轻语道:“照夜,没事,没事的。” 穆冰莹忙过去抱住母亲,愤怒道:“你们想对我母亲干什么?” 白氏看着地上拥抱成团的母女,一脸清冷,彷佛看一个死人:“这位壮士,请先让我带她回王家治罪;你们放心,我会留她一口气送去穆府。” 王氏整个人一僵。 黑衣人很快被歼灭,穆冰瑶越过一具具尸体,来到她们面前,居高临下看着王氏母女:“这些刺客,谁帮你们找的?” 所有人一愣,怎么,王氏母女还有帮凶? 王氏摀着疼痛的胸口:“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影叁踢了她一脚:“死到临头还嘴硬!” “娘!”穆冰莹惊叫一声。 王氏吐了一口血,她咬牙切齿,眼神阴狠地看着穆冰瑶:“穆冰瑶,你想陷害我门都没有!这些刺客说不定是你找的,是你故意陷害我。” 白氏听了也眉头一凝。 穆冰瑶笑道:“本郡主与叶氏是早就要来宝相寺,但本郡主如何未卜先知,知道轻云表姐和你们母女也要来?” 白氏一想也是,她和轻云是昨天晚上才被王氏怂恿来宝相寺请经,是临时起意;而且若穆冰瑶想杀害轻云,宫宴那日穆冰瑶就不必出手相救。 她看王氏的眼神又冷了叁分。 #294丑女人,咬死妳! 王氏忙向白氏喊冤:“大嫂,你别听穆冰瑶胡说!她要害我和莹儿!” 白氏齿冷道:“你当我是傻子还是聋子,你那声让刺客手下留情的话,我听得清清楚楚。” 王氏一惊,心里喊了声该死!竟然在情急之下露馅,但她不能承认;王家不只是穆冰莹最后的靠山,也是她的靠山。 “大嫂,这一切都是穆冰瑶的诡计!是她要分化我们,大嫂别上当啊!” “舅母,平时我和表姊这么好,娘怎么可能会陷害轻云表姊?你千万不要被穆冰瑶蒙蔽了!” 蛮蛮轻哼一声:“真是孝顺女儿,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王氏一愣,的确,穆冰莹方才的话乍听之下是求情,但只是为‘母亲’求情,把她和自己划了一道界线。 王氏难掩失望,但很快就收拾心神:“大嫂,现在死士都死光了,这是穆冰瑶的诡计,只要全死了就没有办法证实她的谎言,可以安心嫁祸于我。” 蛮蛮道:“王氏好眼光,你一眼就看出那是死士?既是死士,就算活捉又怎么会供出主谋?” 王氏脸色一白,抚着疼痛的胸口站起来,哭得好不可怜:“大嫂,我们是一家人啊!” 秋月蛮蛮等人不停翻白眼。 白氏看向穆冰瑶:“瑶儿,你可有证据证明这些刺客是她们找来的?” 穆冰瑶道:“本郡主无法证明那些死士与王氏母女有绝对关系;但这两人居心叵测,却是有凭有据,蛮蛮。” “是。”蛮蛮上前,从一名队员手中接过一个布包,直接交给白氏,王氏一看那布包,脸色就变了。 “这是从王氏房中搜出来的。那两罐金创药含有藏红花,藏红花有什么效用,不用本姑娘说吧?” 王氏怒斥道:“你们跑到我房里,根本就是要恶意栽赃。大嫂,你一定要相信我!” 秋月上前,从腰中拿出一罐一模一样的:“这是从朱儿那里找到的,里头也是含有藏红花的金创药,你们母女倒真巧,请个经带这么多金创药。” 王氏脸色一变,穆冰莹表情也不自然起来。 穆冰瑶见王氏虽然紧张,但眼神镇定;她果然聪明,只要没有确切证据,她绝不会承认。 看来突破口,还是穆冰莹。 “王氏,你就承认吧;朱儿说药是穆冰莹给你的,因为她一定要除掉轻云表姊肚中的孩子。” 穆冰莹一听立刻反驳:“胡说!药明明是我娘给我的,说我除去叶氏、她除去表姊的──” “莹儿!”王氏尖叫,整个瘫软下去。 一切前功尽弃了。 穆冰莹楞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气得满脸通红:“穆冰瑶,你套我的话?你耍我!” 她气得朝穆冰瑶抓去,穆禛则像一道闪电冲上,踢了穆冰莹一脚,跳到她身上,朝她的脸咬下去── “丑女人,咬死你!” “啊!救命啊!” “禛儿少爷,千万别咬死她,咬个半死就好。”蛮蛮一旁挥拳助阵。 ***** 不久,奉天府的侍卫队长杨远,就被明心法师给请来了。 穆冰瑶让杨远去查这些死士的主人。 死士都是权贵豢养的,没人帮这对母女,她们有钱也请不起死士。 穆冰瑶又把王氏母女带藏红花欲意伤害叶氏与王轻云告诉杨远,两人虽坚决否认,但人证物证俱在,谁也逃不了。 穆冰莹惊慌大叫:“不!不要抓我!不要抓我!” 王氏也慌了,忙忍痛站起来:“你们要抓抓我!是我,莹儿的藏红花是我给的!莹儿毫不知情,她不知道里头有藏红花。” 王氏就在穆冰莹面前被套上枷锁。 “娘!”穆冰莹的呼喊带着恐惧的哭音。 “莹儿不怕,娘不会有事。”王氏瞪向穆冰瑶:“穆冰瑶,你这么阴狠,真不知道淮王为什么喜欢你!” 穆冰瑶笑道:“淮王为什么喜欢我本郡主不知道,但本郡主知道阎王一定很喜欢你,带走。” 王氏被杨远人马带走后,白氏母女也决定马上下山,穆冰莹想和白氏母女一起回去,被拒绝了。 白氏道:“穆大小姐,您太子妃这尊大佛,我王家招待不起。” 等王家人走了,众人目光看向穆冰莹;穆冰莹紧张道:“你们、你们想做什么?我说了,那药是我娘给的,不是我,我娘也承认了!” 蛮蛮一个手刀砍在穆冰莹后颈,穆冰莹一个闷声,晕了过去。 穆冰瑶让叶氏换了马车,也让暗卫先送回穆府,但她自己则留下来过夜。 秋月看蛮蛮穿了穆冰莹的衣服,一脸狐疑。 “王氏这次这么干脆被抓,一定是因为还有后手,今晚是他们行动的最后机会。” “那为什么蛮蛮要伪装成穆冰莹?” 穆冰瑶笑:“为了利益而结合的人,对对方永远存着怀疑之心,尤其是愈高位者就愈担心。王氏被抓,对方也会担心王氏是否会在严刑逼供下供出他们?毕竟谋害郡主可是重罪,里头还牵涉将军之女与丞相之妻。” “小姐的意思是,今晚会有人来抓穆冰莹,用来威胁监狱里的王氏?” 穆冰瑶笑说:“蛮蛮被抓后,记得多捞些证据。” 蛮蛮搓手,隐隐兴奋着。 晚上穆禛也很兴奋,因为幸福来得太突然,今晚他可以和娘亲睡。 别说娘亲身上味道好闻,窝在娘亲身边,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那是他贫瘠的语言无法形容,却非常非常渴望的。 到了熄灯时,他太兴奋睡不着,搂着穆冰瑶,娘亲娘亲叫个不停;穆冰瑶瞅着他红润的双颊、晶亮的眼,那心都要化了,拍着他的后背,甚至唱歌给他听,那是她小时候,芷姨娘经常哼的曲调。 深秋时分,冷月如霜,穆禛窝在穆冰瑶怀中,闻着母亲身上的气息和着床榻淡淡的蔺草香,眼皮渐渐沉重起来。 穆冰瑶的精神则保持着高度警戒。 果然,过了子时,一道袅袅清烟从纸窗外被送了进来,穆冰瑶的灵力,在夜深人静的夜晚更加灵敏,马上闻到一股迷香气息。 因为金云蝉的关系,一般毒物迷香对穆冰瑶没有用;穆冰瑶摇醒穆禛,喂了他一颗解毒丹,比了一个让他噤声的手势。 穆禛在丛林生活了六年,暗夜视物的能力和对危险的感知很灵敏,立即清醒过来,穆冰瑶以传音入密要他继续装睡,诱敌入内。 另一间厢房,蛮蛮伪装成穆冰莹,果然也等到那一股迷烟;蛮蛮不动声色服下解毒丹,接着就有两名黑衣人蹑手蹑脚进入她的房间,故意弄出一些声音试探,发现床上的人无动于衷,遂将她扛了起来,飞了出去。 只是他们不知道,在他们身后,好几名比他们会飞的炼羽族,也跟上了他们。 穆冰瑶房门,悄悄被打开,黑衣人手提长剑,映着若有似无的月光。 就在刺客举剑要往床榻刺下,穆禛像一只猎豹窜了起来,先踢掉刺客手上的利刃,再扑到对方身上,烙下属于穆禛的印记──在额头狠狠的一排齿印。 “啊──”刺客喊了一声,想甩开穆禛;而照风照月此时也闯进来,双方开打。 窗外又落下七八名黑衣人准备接应,只是还没进来,就被影一等人缠住,没多久便都被擒。 这些黑衣人一拿下后,影卫卸了他们下巴,想从口中抠出毒药丸,让他们想自尽都难,却发现他们口中没有毒药,这次对方派来的不是死士。 照风照月将灯点亮,室内大放光明,秋月进来报:“小姐,‘大小姐’不见了!” 穆冰瑶挑眉,审视着这九名黑衣人,有几个面露得意之色。 她说:“影一,带出去好好审。” 第二天一大早,穆冰瑶就得到了她要的答案。 竟然是拓拔珍。 当穆冰瑶回穆府,就有消息传出青城郡主、王轻云和新任的丞相府主母叶氏在宝相寺遇刺,两位孕妇提前一天回府,而穆冰瑶为了等平安经多留一夜,夜晚又遭遇狙击,所幸淮王派人保护,因此没事。 从现场留下的证据发现,主谋者竟是刚成为珍贵人的北周公主拓拔珍,以及穆丞相两个多月前的下堂妻,王氏。 杨远前一天押解王氏、以及扛了“一堆”死士尸体回奉天府,让很多人亲眼目睹盛况,赵王府也进宫找妇科权威李太医,匆忙带去威远侯府,这件事便被传得沸沸扬扬。 酒楼茶馆人人都在谈论这件事,什么王氏不甘被休妻,什么嫉妒叶氏有孕,趁穆晟下乡安置流民,便邀请白氏母女也上宝相寺请经,打算对叶氏下手。 然而,因为她人单力孤,所以和同样不喜青城郡主的珍贵人合作,想趁讲堂读经,将穆冰瑶和叶氏一起杀掉…… #295王氏挽歌1:判斩立决 还有一些“历劫归来”的香客,他们现身说法,当时黑衣人人数之多、气氛之肃杀,前所未见…… 更令人咋舌的是,果然后宫禁军在珍贵人的住处锦华殿,找到青城郡主身边被掳走的侍女。 侍女哭诉说她听到歹徒以为她是穆冰莹,就把她抓走,原因是珍贵人想以穆冰莹威胁王氏,不能供出和王氏合谋的人,就是珍贵人! 说书人立刻收集香客和侍卫的第一手资料,加上前阵子拓拔珍轰轰烈烈的事迹,勾勒出一部情节复杂、跌宕起伏的旷世巨作──《珍贵人传》。把第二名的《杜青天焚猪判案》挤到了第叁名。 (第一名仍是《一品状元拍卖会》) ***** “杜青天”杜海自从焚猪判案后,成了新青天大老爷,没有他不敢审的案、不敢判的刑;一封折子送到皇帝桌前,状告珍贵人挟怨行凶,要皇上整肃后宫。 赵王原本高高兴兴准备大婚,未婚妻竟遭王氏和珍贵人设计,差点流掉子嗣,每天勤跑威远侯府不说,更亲自赴奉天府了解案情,要杜老爷对王氏严惩。 更别说宠妻狂魔‘欲杀我妻者皆如是’的淮王,更亲赴御史台,带领御史联合上书。 一要皇帝送国书于北周,谴责派这样无品无德的公主来和亲是何居心?竟把大秦当成她的北周,想杀谁就杀谁? 二是诘问北周,给一个和亲公主配置这么多死士又是何意?若无合理解释,已经答应的粮食将叩关不出,六公主也不愿嫁了。 皇帝怒气腾腾把拓拔珍叫来,将她的令牌和一本《珍贵人传》直接掷到她面前,简直要被气炸。 拓拔珍面对皇帝质问直接懵了! 所有人证、物证都不容她反驳,加上还想绑架未来太子嫔妃穆冰莹,皇帝直接逼她交出所有死士,同时箝制她所有从北周带来的人,包含侍卫、婢女、嬷嬷,下旨降她为才人,收回锦华殿,让她搬去寿康宫,每天帮皇太妃抄经以反省己过。 这等于已将拓拔珍打入冷宫,试想皇帝怎么可能去皇太妃的宫里临幸嫔妃,要不是碍于她是北周刚和亲的公主,早一条白绫和鸩酒给她二选一。 王氏在牢中也不好过,所有穆冰莹做的事,在证据确凿下,她咬牙全认了;加上想以藏红花毒害自己兄长的女儿,连王家都不能接受。 威远侯府已发出声明,与王氏断绝关系。 少了王家支撑,杜海就更无顾忌,直接判斩立决。 杜青天又一次明镜高悬、魄力断案,人民称颂! 穆冰莹知道结果后,窝在她的蕉雨阁闭门不出,连去奉天府看王氏也不敢;白天惴惴不安,晚上恶梦连连,恐惧和罪恶感让她几乎要撑不住。 偏偏太子禁足,穆晟下乡,王府更因她的歹毒心思对她闭门不见,将她扫出王家;并说不论将来王家支持谁,都与她穆冰莹再无关系。 穆冰莹几乎要崩溃! 她跑去找叶氏闹、跑去找祖母闹,但完全无用。 老夫人从得知穆冰莹才是始作俑者,联合拓拔珍想借机杀掉穆冰瑶、毁了叶氏和王轻云的胎,老夫人就当这个嫡孙女不存在了;更遑论叶氏将之当成空气,一切规矩照旧,但老死不相往来。 穆冰莹最后的希望是皇后,但皇后怎么可能见她?早在知道段钊给穆冰莹下药的那一天,她就彻底省了和穆冰莹虚应委蛇的心。 不出五天,穆冰莹已经两眼无神,神情萎靡。 当她去太子府喝完汤药,第二十五次问高良娣,太子在太庙有没有消息给她?高良娣一如前二十四次摇头走人,她再一次陷入失望深渊。 其实她心里门清,太子心里,都是那个贱人。 王氏明日就要押解到东市行刑,全京城的人都会看到她穆冰莹的母亲,被刽子手金刀一挥,人首异处。 她穆冰莹从此以后,也要被烙上死囚之女的身份…… 为什么?她穆冰莹明明是高高在上、人人追捧的丞相嫡女,为什么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为什么! 当她像个游魂回来,看到穆冰瑶牵着穆禛,从高大精致的郡主马车下来,婢女侍卫簇拥,她觉得特别刺眼。 都是她!都是穆冰瑶的错! 一个庶女为什么不安分当她卑微的庶女?当什么天下第一红妆?当什么青城郡主? 都是她,自己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都是她,娘才会被休、沦为阶下囚! 都是她,王家和她反目! 更是因为她,太子才会不喜欢她! 娘说了,她穆冰莹是太子妃!是未来的大秦皇后!但因为这个贱人,瞧瞧她成了什么?成了人家指指点点的对象,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穆冰瑶、穆冰瑶! 现在穆冰莹脑中只剩下叁个字:毁、了、她! ***** 奉天府地牢建在地下室,长年见不到阳光。 就算是夏天,白天暑气蒸腾,溽热难当;夜晚好不容易觉得阴凉了,却是各种爬虫、动物出没的时间,老鼠、蟑螂、各种不知名的虫子会趁你睡着时,爬你的脸、咬你的手脚。 聚集在这里的,都是一些穷凶恶极之徒,每日吼叫、污言秽语不绝;有些被关久了,精神失常,不是笑就是哭,甚至还哀嚎鬼叫,让整个地牢,就像墙上那阴暗明灭的火把,处处弥漫一股阴森死亡的寒意。 王氏蓬头垢面,一身囚衣,头发散乱地坐在女囚牢里,头发上黏着凝结物,头皮右上方还秃了一块,血淋淋的,整个人脏污不堪。 好巧不巧,与她关在一起的囚友,是去年她偷偷放利时,逼得人家还不出钱,最后愤而杀了讨债人,被判了无期的刘氏。 其实王氏根本记不得刘氏是谁,但刘氏对她印象深刻;看到王氏进来,从惊讶转而惊喜,直喊老天有眼,让她在这暗无天日的囚牢里,还能“报仇”。 所以王氏一来,刘氏对她拳打脚踢,扯她头发、吐她口水,两人打成一团;王氏自小娇生惯养,如何打得过这些平时劳作惯了的村妇?最后挂彩最严重的还是她。 每天她都要和刘氏来这么一场,刘氏被关了这么久,心理早就不正常,仇人都送到眼前了,自然要狠狠揍。 今天,两人又掐起来,狱卒来分开她们,告诉王氏,明天午时,她就要进囚车游街,斩首示众。 王氏整个人呆住,刘氏却十分愤怒,她还没解气啊! 刘氏火起来,又狠狠把王氏揍一顿,还扯下一把她的头发,狱卒怕刘氏把王氏打死,遂把刘氏关到另一间牢房,让王氏可以平安度过生命中的最后一夜。 “小哥,今日有没有人来看我?” 狱卒冷笑道:“呸!像你这种专门残害自己人的狠毒妇人,还指望谁来看你?威远侯府早对外宣称与你断绝关系,丞相大人下乡去帮助流民,至于你那个女儿,嘿嘿……听说每天跑太子府,谁还想和你扯上关系?” 王氏:…… 若这辈子要找一个她问心无愧的人,大概就是穆冰莹了;可是到了她要临刑的前一天,对她最无情的人,也是这个女儿。 王氏坐在茅草堆上,抓着后颈又红又痒的红疱,踢赶利用黑暗来嗫咬她的老鼠,她感觉后颈有汤水在流,带着一股黏腻恶心的味道。 “依呀”一声,地牢入口的门打开,两名狱卒点了油灯进来,整个地牢瞬间明亮如昼,横行的老鼠逃也似的窜进鼠洞。 王氏适应光亮后,看到来人竟是穆冰瑶。 杨远命狱卒将油灯挂在墙上,自己搬了张干净的椅子给她,秋月带了一个竹篮,狱卒将竹篮里的饭菜送进王氏牢中,而照夜则冷冷站在穆冰瑶身后。 “想不到我死之前,最后一个见的人居然是你;老天爷竟连这最后一夜,也不让我好过。” “因为你根本没有好过的资格。” 王氏戴上镣铐的双手抓着地牢栏杆怒喊:“穆冰瑶,我是你的嫡母,亏我把你抚养长大,你却处处与我作对!与莹儿作对!你忘恩负义,将来一定不得好死!” “怎么?只准你害人,不准人自救?王氏,你的孩子是孩子,别人的孩子就不是?” “哼,你娘就是个贱人,你也就是贱命,凭什么和我的莹儿平起平坐?” 我娘是贱人? 穆冰瑶眸光一凝,王氏后颈宛如着火似的,让她痛得在地上打滚! “穆冰瑶,你对我做了什么!好痛──” 王氏在地上滚动,双脚踢蹭,整张脸红得透紫,浑身痉挛,还发出凄厉的叫声。 “救、救命!救命──” “道歉!对我娘道歉!” “贱人!你就是贱人生的贱种,有种你杀了我!啊──” #296王氏挽歌2:这里是她人生的终点 “很难受吗?是,应该很难受;我娘告诉我,她进穆府,你就不断给她喂毒,要不是她小心,我都可能来不了这个人世。王氏,你何其狠心?你扪心自问,我娘亲何曾一日与你争宠?她不过要一个安身立命的所在,你却如此咄咄逼人,在她最虚弱的时候,还下剧毒,眼睁睁看着她承受痛苦煎熬而死!” 穆冰瑶收手攥紧,眼眶也蓄着雾气:“马钱子,这名字你很熟悉吧?一点点马钱子,就能让人吞咽困难、呼吸不畅、心悸抽搐、五脏六腑如同火燎……现在是不是觉得四肢不能控制,想将自己缩成一团却做不到?” 王氏从没有这么恐惧过,穆冰瑶说的症状,正一一在她身上应验,那种椎心的疼痛,让她生不如死。 她已经把自己的下唇咬破,鲜血的味道滑入喉咙,灼痛感如千针万箭往她身上扎,她想缩着身子,但全身痉挛,以一种不正常的姿势扭动,她好痛!痛到生不如死! “有、有种你杀了我!”王氏脸部扭曲、狰狞吶喊。 “杀了你,哪那么便宜?我娘曾受过的痛苦,你必须亲自尝一遍,还给她。” “穆冰瑶!你、你──” 王氏还想对她说一些歹毒的话,却双手箍在喉咙处,发现她连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她惊恐瞪着穆冰瑶,她连咒骂她的能力都被剥夺! “呃……呃……” 王氏汗出如浆,脸色从紫色退成一种濒临死亡的青黑色,她真的体会到死亡的感觉,那种恐惧让她想叫却叫不出…… 她想求饶了,想求穆冰瑶要嘛杀了她,要嘛让她自尽,这太痛苦、太痛苦了…… 王氏泪流满面,眼神透着惊骇与哀求的光,彷佛在说:求求你,我知道错了!我错了!放过我、放过我…… 穆冰瑶站起来,往监牢走了两步;王氏努力匍匐,用身子在地上蠕动,想爬到穆冰瑶脚边,求她饶恕;但就在她颤抖的手要碰触到她精致的绣花鞋,穆冰瑶又往后退了一步。 “王氏,想想你对我娘做的、对我做的,我如何能轻易饶你?为了怕我挡穆冰莹的路、怕我抢穆冰莹的光彩,封街狙击、买凶刺杀,还想将我嫁给一个戏子?更可恶的是,你还找人侮辱照夜,你不知道本郡主多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找四五个男人折磨你到死!但你该庆幸,你是禽兽,我不是;所以我只能让你痛,痛到你想死却死不了!”穆冰瑶的声音透着对王氏最深层的痛恶。 此刻身后的照夜流着泪,却觉得特别解气。 王氏不断趴在地上颤抖,她不知道地狱长得如何?但她觉得此刻的她就身处地狱。 “你都离开穆府了,却因为嫉妒叶氏,想杀她腹中孩子,连收容你的王家你也恩将仇报,想对王轻云的孩子下手;她是你哥哥的女儿、你的侄女,你这么做和禽兽有什么不同?” 王氏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 “你想说你明天要死了,要为这些付出代价?错了!你在这里不是为你的过错赎罪,你只是穆冰莹的替罪羊。” 王氏明显一震。 “你以为本郡主不知道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穆冰莹?我那长姐头脑如何我很清楚,你是替她受死,不是为你的恶行赎罪;所以今晚,我要替娘亲、替自己、替照夜、还有那些被你所害之人讨一个公道,这个如刀剜火燎的痛,你好好受着。” “啊……啊啊……” 王氏在地上不断打滚,双脚不自主踢踏,眼睛甚至痛到往上吊,那已经是人体所能承受的极致;王氏突然身子一松,整个人瘫平在地上,浑身汗湿,宛如水中捞出来一样,偶尔还间歇抽搐一下。 “这样……你、你消气了吗……”王氏嘴唇苍白无色,望着穆冰瑶虚弱出声。 “消气?”穆冰瑶笑着:“可能吗?你才痛多久?本郡主可是被你虐了十四年。” 王氏闭起眼睛,她没力气说话,也不知说什么,一副我已如此,你还能如何的模样。 穆冰瑶道:“王氏,折磨一个人你是翘楚,本郡主从你身上学了不少。” 王氏眼皮动了动。 “以前我就对你说过,种什么因,将来就要承受什么果;这句话对你适用,对穆冰莹同样适用。” 王氏眼睛猛然张开,浑身不自主瑟瑟抖了起来! “你、你想对莹儿做什么?穆冰瑶,有种你冲着我来!” 穆冰瑶的话,比她方才受的火燎刀剜还要痛苦!这一辈子她是坏事做尽,但她的一切作为,都是为了穆冰莹。 “对她动手?”穆冰瑶冷笑:“穆冰莹根本轮不到本郡主动手,就已经有人替天行道了。” “谁?是谁!你说!是谁要害我的莹儿!” “段钊以帮穆冰莹补身子为名,要她每隔一天上太子府喝一盅补药,你知道这件事?” 王氏浑身开始发颤,从脚底窜起一阵冷意。 “你想到了?喔,当然,这种事你常做。父亲许多侍妾不就是被你以补身子为名,一天一天的喝下你准备的毒药,让自己最后药石罔救的吗?” “不、不可能……太子要王家支持,不会这样对莹儿,莹儿要当太子妃……” “太子妃?穆冰莹当不了太子妃了,她已经喝了两个月的胡蔓草,也就是所谓的断肠草。” 穆冰瑶看向王氏:“不用半年,你的女儿就会到地下陪你了。” “不──”一声尖锐嘶喊从地牢里发出,王氏抓住地牢栅栏,眼睛瞪到快要爆凸出来:“穆冰瑶你这个贱人!你为了要折磨我,所以编了这个谎言骗我,你骗我!” 穆冰瑶指着地上为她准备的饭菜:“你女儿没胆来看你,我替她来给你送最后一餐;王氏,别自尽,今晚每个时辰你都要承受半个时辰的折磨,直到卯时结束;本郡主明天刑场若见不到你,我就会让穆冰莹代替你,走完这人生最后一趟路。” “穆冰瑶!” “王氏,后会无期。” 照夜看了王氏最后一眼,人生最悲惨的,莫若这个人了;众叛亲离,明日也将身首异处,她可以放下了…… ***** 人生,没有最痛,只有更痛。 王氏以为她经历昨晚之后,已经没有什么还可以撕裂她的心,原来还是有的。 一大早,狱卒送了一封书信给她,让她在上面签名。 那是穆冰莹请狱卒递进来,让她签名的文件;她要与王氏断绝母女关系。 王氏知道穆冰莹为什么这么做,因为有一个被斩首示众的母亲,她会被人家耻笑;而且她死了,她还得守孝叁年,不能在明年嫁给太子…… “呵……呵呵……”王氏签了名,这是她能为女儿做的最后一件事。 接着她被装进囚车,车前立了一块板子,写着她的罪状;这辈子她坏事做尽,理应被斩首,但讽刺的是,这板子上的罪行,却是她女儿的,不是她的。 菜渣、臭鸡蛋、石头……四周的辱骂嘲笑声,都已经进不了王氏的耳朵;她只希望早一点到午时,早一点到东市,早一点让那刽子手,结束她这失败的一生。 杜青天已经端坐在刑场高台,两边威武的侍卫全副武装执剑站立,刽子手手拿金刀,满脸肃穆。 王氏被押下囚车,双手捆绑于后,脚上戴着镣铐,步履蹒跚,一步一步踱到刑台,跪在杜海面前。 她佝偻的背上插着一只木牌,上写着“死囚犯王氏敏柔”。 “啪!”一颗臭鸡蛋砸在王氏额头上,褐黄的蛋液从她的额头缓缓流下。 谩骂声四起,又一把烂菜梗丢了过来,可是她已经听不清楚。 在众多唾骂声中,有个戴纱帽的女子隐藏在人群中,她身子瑟瑟发抖,很想转过去吼这些无知的贱民。 你们才贱!你们都是贱民,有什么资格骂我娘?我娘可是威远侯府的女儿,是高高在上的贵妇千金,岂容你们侮辱? “你瞧瞧,她都要行刑了,她女儿都没来。” “就不该来,有这种娘多丢脸!” “现世报!活该!” 穆冰莹:…… 咚! 侍卫敲响行刑的大鼓,时辰到了。 穆冰莹握紧手上的断绝关系书信,告诉自己,刑场上的不是她的母亲,不是! 杜青天斩首令一掷:“行刑!” 刽子手的金刀在秋阳下闪着肃杀冷芒。 娘…… 刽子手金刀高高举起。 王氏闭上眼睛,这里,是她人生的终点。 穆冰莹抖如筛糠,手中的书信也被她揉捏成团,她突然意识到,这世间对她最好的人,正代替她走上死亡之路。 等刑台上的女人一死,这世上再也没有人真心对她好了…… “娘……” 一道金光闪过,伴随众人的惊呼声,穆冰莹也跟着尖叫起来! #297涟漪送给段钤的嫁妆 “呕!”朱儿扶着踉跄的穆冰莹走到巷子里,穆冰莹揭开纱帽,手扶着墙,在巷道旁呕吐起来! 这两天她没吃什么东西,吐出来的全是在太子府喝的补药,她满口苦味,觉得自己的食道彷佛有火灼烧,呕吐停不下来。 药吐完了,又吐了黄色的胆汁,那酸腐的气味,也几乎要让她昏厥。 “小姐!小姐!你怎么样?奴婢带你去看大夫?” 穆冰莹两眼空洞无神地看着朱儿,她喃喃道:“朱儿,我没有娘了,我身边已经没有半个人会帮我了……” 朱儿哭道:“小姐,您忍一忍,明年一月您就嫁给太子,到时您就是太子的人,太子会帮小姐的。” “太子?对、对!本小姐是太子的人!我一定要抓住太子的心,让太子为我报仇!” 朱儿见穆冰莹仍不放弃,想找穆冰瑶报仇,惊慌道:“小姐,夫人这次牺牲自己保全小姐,小姐接下来一定不能莽撞行事,一切等嫁给太子再说,好不好──啊!” 穆冰莹听到朱儿要她放弃对付穆冰瑶,气得转身搧她一巴掌! “你这贱婢!是不是拿了穆冰瑶的好处,所以替她说话?本小姐告诉你,这个天地间,有我就没有她!不管怎样,本小姐一定要她死!” 穆冰莹面目狰狞,加上面色惨白,已经丝毫没有大家闺秀的气质与风范;那可憎的面目,让朱儿不禁从心底升起一股胆寒。 她觉得大小姐以前虽然蛮横跋扈,但现在已经变得可怖狠厉,浑身透着一股危险戾气。 穆冰莹一阵恶心又往旁边吐了起来,除了一些酸水,什么都吐不出来,朱儿忙道:“小姐,奴婢先扶您去看大夫,要报仇,也得有精神才行。” 正当朱儿被搀扶着离开小巷,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朱贵。 “贵表哥?” 朱贵,穆晟妹妹穆筠的儿子,在老夫人六十大寿那日,曾不知天高地厚的想跑到琼琚苑调戏穆冰瑶,却被云倩和几个嬷嬷揍个半死;当时受了很重的伤,躺床躺了许久。 “莹儿表妹。” 朱贵仍是一副纨绔的风流样,方才他去看了“前舅母”行刑,那一身肮脏污秽,心里就冷笑。 以前穆冰莹还没赐婚给太子,他的母亲想亲上加亲,游说穆晟想让他将嫡女穆冰莹嫁给他,成为他的正妻,想不到王氏一副趾高气昂嘲讽穆筠:“妹妹,别说大嫂说话难听,你家贵哥儿是什么料你也知道,我家莹儿却是丞相府嫡出千金,威远侯外孙女,将来是要嫁皇子的,怎么可能下嫁给一个校尉之子?”气得她母亲回来摔了一套他最爱的青玉瓷杯。 现在呢?王氏被休,王轻云要嫁赵王,淮王又宠穆冰瑶,无论王家和穆家,都不会支持穆冰莹。 朱贵以折扇敲着左掌心,大摇大摆踱到穆冰莹面前:“莹儿表妹,你也是去看……” 穆冰莹脸色马上一变,冷然道:“贵表哥,王氏已被我爹休妻,本小姐与王氏也已脱离母女关系了。” 朱贵一脸诧异,难怪他看到王家人去给王氏收尸,都摇头骂穆冰莹不是东西!不去见最后一面也就算了,也没想过给她娘收尸…… 穆冰莹看朱贵那猥琐好色的脸,还是如以前一般,一点长进都没有,突然想到一个毁去穆冰瑶的办法。 现在让穆冰瑶死,已经不能让她解恨;她要她身败名裂! “贵表哥,您用膳了吗?陪莹儿一同用膳可好?” ***** 穆冰瑶没有去看王氏行刑,在一品状元楼听取影叁报告。 影叁除了报告王氏伏法,又道:“昨日欧阳墨生辰宴,他的弟子们已经将胭脂砚送给欧阳墨,欧阳墨十分高兴。” 穆冰瑶点头,让温如仪用她的名义,送一些桂花酿到翰林书院和四懿书斋,说是本郡主感念之前在那里上学,送些桂花酿给先生们和同学们分享。 温如仪微笑点头:“好。” “郡主想营造欧阳墨弟子与我们走得近的印象?”秋娘抓住关键。 穆冰瑶点头:“段钤和欧阳墨关系密切,很难离间,但制造一点不舒服却是容易的;特别是段钤近日连番受挫,他对欧阳墨等人的能力,一定也有所不满。” 以前是没有缝隙,现在敌人的城墙皲裂了一条缝,她当然要见缝插针。 影叁又道:“哈尔赤的蒙达王子和国师符泰,他们的送亲队伍已经接近京城,今天他们会宿在城外驿馆,明日进京。” 穆冰瑶点头:“最近涟漪公主如何?” “涟漪公主除了进宫探望刘淑妃,一直安分待在行宫秦娥馆,大婚那日,也是从秦娥馆出嫁;刘淑妃安排八皇子代替赵王,迎涟漪的轿子到赵王府。” 涟漪痛恨王轻云怀了段钤的孩子,这几日竟如此安静? “她没有其他举动?” 影叁摇头:“除了和哈尔赤使者联络得较勤外,几乎闭门不出。” 穆冰瑶忖度:“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完全不像冲动的涟漪公主会做的事;影叁,劫一只他们的飞鸽,我想知道她传递的,都是什么消息。” 穆冰瑶陷入沉思,突然一个福至心灵,她往窗外看去,一只美丽的粉蝶从窗户翩然飞过。 “影叁。” 影叁会意,迅速往窗边掠去,厢房在二楼,窗外不可能躲人,而且影卫都环伺在四周,不可能给人探近却不知。 不久影叁回来:“王妃,外面无人。” 穆冰瑶柳眉轻颦,自己居然感应错了? ***** 行宫秦娥馆。 涟漪让苍鹰将她写好的纸条装进小竹筒,系在老鹰脚上,双手一放,老鹰振着翅膀,朝外面飞去。 老鹰飞走的方向,不是朝东边去找哈尔赤使臣,竟是往北飞去。 如果有人注意这只飞鹰,就会发现,牠送信的目的地,是北周的使臣队伍。 拓拔珩与太子合谋,要让赵王不但娶不了王轻云,还要他自取灭亡;他找的突破口,就是涟漪公主。 在他离京前,他找了涟漪公主密谈,先感同身受安慰了一番,再分析时势给涟漪公主听;告诉她若段钤娶了怀有皇嗣的王轻云,凭王家的实力和影响,哈尔赤对赵王而言宛若鸡肋;涟漪若想扳回一城,那就要在王家正式投靠段钤之前,先做出对段钤更有帮助的事,那就是──夺位。 若段钤一跃成为大秦国君,她涟漪有从龙之功,不但在段钤的心目中高于王轻云,对哈尔赤族也有利;至于王轻云,就算生了皇嗣,也比不上她有功劳。 涟漪公主果然动了心。 这次哈尔赤使团有蒙达,还有国师符泰,他们已经按照自己的要求做准备,拓拔珩也承诺了到时会让边境部族配合,这一次赵王大婚,她虽然是侧妃,但会送给段钤一份最好的嫁妆。 万事具备,只欠东风;涟漪做好一切安排,便听从拓拔珩建议,去找刘淑妃;他说这个女人比段钤容易说服。 她进了刘淑妃的翠霞殿,果然刘淑妃大为动心;找来赵王,告诉他涟漪的“奇袭计划”。 段钤直呼荒唐,让涟漪万万不可任意妄行。 但涟漪早准备好拓拔珩教她的说词:“殿下,本公主就要嫁入大秦,成为殿下侧妃,一心一意谋的也是殿下大事。眼下太子被禁足太庙、燕王因为运河流民暴动,惹怒皇上,依照御史台办案情势,恐怕张家也会继李家之后,退出京城势力;现在皇子中,淮王一枝独秀,皇帝也尚在盛年,若非出其不意,殿下想夺嫡要等到何年何月?我们必须奇袭,否则这大秦皇位,迟早落入段锦手中。” 刘淑妃陷入沉思,而段钤眸光深沉。 涟漪道:“现在太子被禁足在远远的太庙,燕王躲在王府,黑豹骑驻扎城外,整个京城守卫在王曜手中;我们出手,王曜就算惊讶,但为了王轻云,他岂会为难殿下?而我们出其不意动手,段锦远水救不了近火,那高位不就手到擒来?” 谁会想到在自己大婚之日,行逼宫之实? “你想叫本王弒父夺位?”段钤脸色很难看。 涟漪却道:“殿下,本公主知道文人重名声,但自古成王败寇,历史都是由成功者书写,照欧阳墨那磨唧作法,这天下迟早被段锦夺去。” 涟漪公主看了一眼刘淑妃:“殿下,淑妃娘娘贤德,却长年委屈在皇后、杨德妃之下,以前更要受萧良妃的气,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可以让淑妃娘娘扬眉吐气,成为大秦地位最崇高的女人!” “老四……”刘淑妃唤了段钤一声,隐隐透露她的兴奋和期待。 “母妃,这件事非同小可,必须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就来不及了!老四,这的确是我们最好的机会。”刘淑妃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段钤防备地看向涟漪:“这么做非常冒险,你图的是什么?” “殿下,本公主之前想刺杀王轻云,对你的心意你应该清楚;所以本公主倾全力帮助殿下是心甘情愿;但本公主知道,就算殿下成了国君,大秦也不会要一个异族公主当皇后,所以本公主不图皇后之位,只希望殿下成功后,能答应本公主两件事。” “说。” “第一,签订与哈尔赤的和平条约,只要本公主在大秦后宫一天,大秦就与哈尔赤族签订友好同盟。第二,至少给本公主一个孩子,让本公主将来有个安身立命的依靠。” 涟漪公主一反以往冲动娇蛮,一本正经说着自己计划,眸里的真挚散发着潋滟光芒,让一向不重视她的段钤也动容。 他走过去执起涟漪的手:“好好告诉本王你的计划。” #298莫莫望归客,依依江上船 夜幕低垂,天空像镶了碎银的黑布,月亮清冷得只剩下一弯细勾,倒挂在黑幕上。 穆冰瑶现在习惯再晚都会等段锦。 戌时,秋月剪了剪灯芯,让油灯的亮度大些;穆冰瑶还靠在窗边的软榻看书。 “小姐,夜深了,再看就伤眼了,殿下还会来吗?” “我再等会儿。” 穆冰瑶看向窗外,怒放的昙花香气袭人,竟吸引蝴蝶夜晚也飞来驻足。 最近不知怎么回事?总觉得自己周遭有人盯视,若人在外面也就算了,现在在琼琚苑,这样被窥视的感觉竟也这般强烈。 “秋月,你会不会觉得……我们周遭有道视线,一直盯着我们。” “没有啊!”秋月很紧张,声音放小:“小姐觉得我们被监视?” “谁那么大胆,敢监视小仙姑?” 段锦挟一身风霜进来,他身上的衣服,甚至沾染了露水,冰冰凉凉的。 “忙这么晚?饿不饿?” 段锦笑道:“小仙姑陪本王吃一些?” 穆冰瑶转身要交代秋月,秋月立刻笑道:“奴婢省得,立刻准备去!”说完就匆匆离开,不惹人碍眼。 段锦道:“禛儿睡了?” 穆冰瑶点头,帮他脱下披风,段锦道:“今天傍晚,哈尔赤族的蒙达王子与国师符泰抵达城外驿馆,父皇命本王接待。” “接待一族王子和国师,需要用到我们玉面战神?”穆冰瑶拉他坐下,倒了杯热茶给他暖手,自己也挨着他坐着。 段锦刮刮穆冰瑶的鼻子:“这两人难不倒本王,但他们带来的东西,本王得好好注意。” 哈尔赤使团藉和亲朝贺,带了五百匹哈尔赤草原的战马要献给大秦,但他们以管理这些战马以及给涟漪公主贺婚为由,也带了叁千勇士一起到达东城外驿馆。 叁千! 段锦泯了一口茶:“五城兵马司的负责人是王曜,这些天为了四皇兄同时娶王家千金和涟漪公主,两家比拚得厉害;特别是涟漪公主前阵子还狙击王轻云,所以王曜今日一见蒙达王子带了五百匹战马和叁千勇士,不甘示弱,也召集叁千东城护卫军,到城门外与之对峙。” 穆冰瑶挑眉,叁千对叁千,这么热闹? 秋月摆上宵夜后,人就迅速离开。 “这两方的女儿同一天嫁给四皇兄,一个是正妃、一个是侧妃,都是要入皇家玉牒的,所以气势上谁也不服谁;今天哈尔赤族的勇士就差点和守卫军打起来。” 差点?穆冰瑶对着段锦眨眼,如蝶翻飞的羽睫上下飞动,十分娇俏可爱,段锦忍不住轻啄一口。 王曜守过边疆,不是一个鲁莽之人,但他也不服输,以有这么多哈尔赤兵马在城外为由,把叁千护卫军也留下来防护;所以现在京城东郊,总共有六千兵马驻扎。 穆冰瑶一凛,六千兵马? “哈尔赤的先行使臣说五百战士是为了照顾战马,另外两千五是为了恭贺公主大婚。按习俗哈尔赤皇族大婚是要跳战士舞祝贺,所以这两千五百名将士叁天后不会进城,而会在涟漪公主大婚当日,在城外献战舞祝贺。” 穆冰瑶一口茶差点喷出来:“这鬼话皇上也信?” “不信又如何?和亲是大事,明知有猫腻,但为了这事翻脸,有些小题大作;加上父皇认为有王曜在,叁千人他还不放在眼里,但父皇派本王出马震慑一下哈尔赤人,让他们退了叁十里才许他们扎营。” 穆冰瑶却说:“阿锦,表面上看是两军对垒,但实际上,他们都和段钤有姻亲关系。” 段锦表情略凝:“小仙姑也想到了?” 穆冰瑶点头道:“两军对垒,叁千对叁千,皇上可以不放在眼里,但若是一支六千人的军队,一半是草原骁勇铁骑,一半是对京城守备熟悉的守卫军,若突然举兵向内,你说──” 段锦浑身释放凛冽寒气。 即使锦瑶二人还算信任王曜的为人,但王曜愚忠,若有把柄被胁持,一切难说。 两人花前月下,讨论的却是排兵布阵。 他们揣测,段钤若真这么大胆,发难日也绝对是大婚那一天。 “这是段钤最好的机会。太子、燕王被禁足,你我都会在赵王府参加婚礼,连皇上也会亲临,你说,这是不是一个好机会?” 毕竟他手上最好用的,就剩下王家和哈尔赤族。 “欧阳墨不会下这种决策。” “欧阳墨自然不会,但暗卫说,段钤已经两天没有见欧阳墨了。” 段锦微笑:“你的离间计成功了?” “还不一定,但嫌隙是一定有了;毕竟欧阳墨的弟子对本郡主赞誉有加,段钤心里一定不是滋味。” ***** 与此同时,皇宫里龙吟宫仍旧灯火通明;皇帝看着暗卫传来的消息,眉心形成一个深深的川字。 拓拔珩的队伍离京之后,速度偏慢,而离京前他的人密集进出赵王府,如今虽然次数少了,却换成涟漪公主与拓拔珩有联系,再联想今日哈尔赤族带了叁千勇士来…… 皇帝放任王曜去与哈尔赤对峙,又让段锦去处理双方硝烟,他想看看,这个老四究竟打什么主意。 唉!在他需要袁清砚的时候,偏偏他回汝阳;虽然这个国师,袁清砚一直当得很随兴,但总能在关键时候提醒他,现在他不在,皇帝还有些不习惯。 人家父亲祭日,总不能不给人家离开。 暗卫还站在他面前,皇帝问:“最近皇后和太子如何?” 暗卫恭谨道:“太子居太庙几乎不出门,都在书房抄经,只有闲暇时出来透气,看看初开的木槿。” “有没有什么人和他接触?” “没有,除了他的贴身内侍和两名小厮,太子连个侍妾、婢女都没有带;太庙外除了守卫,只有一个哑巴老奴洒扫,这几天太庙也没有访客。” 皇帝点头。 “皇后呢?” “皇后平时闭门不见客,连穆冰莹都不见。方才她让周嬷嬷备了一对白烛、几副牲品,与往年一样,在凤央宫后院祭拜她的义兄。” 皇上一愣:“又到了七月二十八了?” 皇后每年七月二十八日,都会设祭台,追念她的义兄莫望归。 莫望归是前任安国侯,也就是皇后父亲在一次狩猎救回来的孩子,因为他完全忘了以前的记忆,安国侯又很喜欢他,将他收为义子,还给他赐名莫望归。 莫望归天资聪颖,前安国侯在莫怜君十二岁时过世,整个侯府虽然由莫天德继承,但私底下却是莫望归在打理;名声赫赫的莫家军,就是他培养出来的。 只可惜天妒英才,在皇后十八岁嫁给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安国侯府却传出莫望归骤然离世的消息。 皇后出不了宫,每年七月二十八便会设祭台,遥祭这位兄长;早几年皇上还会吃醋,心里颇不是滋味,但到了后头,或许是对皇后心冷,也渐渐不放在心上。 此时的凤央宫后院,燃着一对白烛,几副牲品,还有一束素白圣洁的百合,皇后脱下后袍,披发素衣,犹如以往还在安国侯府一样,只是岁月不知不觉已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 莫怜君身上穿的,是她在安国侯府时的衣裳,发上也只有一只百合玉簪,这是那个人最喜欢的模样。 “莫莫望归客,依依江上船。” 莫怜君一边烧着祭奠的纸钱:“莫莫,大家知道你叫莫望归,还以为是父亲帮你取的,其实你的名字是我取的。父亲救回你的时候,我第一眼就喜欢你,我的小名叫依依,就用这诗句帮你取名。” 莫望归,我不想你记起以前,不想有一天你离开我,所以我叫你莫望归。 你是我的莫莫,而我,是最黏你的依依…… 可想不到,莫莫从不想离开她,是依依抛弃了莫莫。 “有一次我生辰,你送了我整园的百合,那天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日子。你借着满园馨香向我表白,你说我把你的名字取得很好,‘莫莫’没有心,因为那颗爱慕之心,在我身上……” 是我对不起你。 一颗泪珠断线落下,“啪咑”一声,在地上溅起一朵水花。 我带着利益熏心走向皇宫,而你,把心要回去了,带着不足周岁的砚儿…… ***** 汝阳慕君山庄祠堂,百合花布满了整个桌案。 袁清砚将香插进香炉,清烟袅袅,彷佛自己对父亲的思念,都跟着这馨香翳入天听。 “父亲,今年百合开得很美,说到底,还是我们山庄里的土壤最适合种百合;不过今日用来祭祀你的,是儿子在竞秀园种的。” “父亲,她没有资格拿你的百合,所以孩儿送了一次之后,就不再送了,因为她不值得。” 袁清砚坐下来,倒了两杯清酒:“父亲,孩儿见到那颗凤星了,她就像孩儿梦中那样美好;清丽、慧黠、机灵、幽默,所有孩儿喜欢的特质,都可以在她身上找到。” 风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谁教桂叶香;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轻狂。 诗人是懂得相思的,相思一旦入骨,即便知道相思无益,但抱着痴情度日,惆怅终身又何妨? “父亲,我想这天地间,唯一不会笑孩儿的只有您了。咱们……真是一对傻父子,干杯。” 无情不似多情苦,无心公子号称无心,是将一颗心,都寄放在那女子身上了。 #299他妈的本王不忍了!(小草偷偷加更) 一只海东青振翅,缓缓飞了下来,停在一名皮肤黝黑,瘦如骷髅的男人手上。 这男子穿着一身黑衣黑袍,胸前挂着一串兽骨做成的骨环,灰色长发编成了无数条细长辫子,远远看,像是无数条灵动灰蛇,披撒在他身后。 男人有一双墨绿色幽黯的眼珠,眸光深邃如潭,让人不敢直望;而有棱有角的鹰勾鼻让他看起来显得严峻犀利,浑身透着一股神秘却不容得罪的妖异气息。 他是哈尔赤的国师,符泰。 符泰迅速浏览一遍手中消息,很好,他们这位娇蛮公主真的长大了,知道要为哈尔赤和自己谋前程了。 蒙达走过来:“国师,涟漪写信过来了?” 符泰转身,缓缓对蒙达行了一个哈尔赤族的礼仪:“王子。”身上环佩铃铛丁丁作响。 “涟漪公主说一切准备就绪,要我们按照计划即可。” “这一次,本王子一定要讨回面子。” 上次来参加上清节朝贡,还参与了皇家狩猎,被大秦削了脸面,特别是穆冰瑶那双箭齐发,简直让他们兄妹丢了大脸,这次,他就要表现给大秦人看,他哈尔赤王子的厉害。 “等本王子帮赵王得了大秦、杀了段锦,我就要他把穆冰瑶送给本王子!” 符泰此时望向窗外,一只粉蝶从驿馆的园子飞了进来,在浑身暗黑气息的符泰身边缭绕,那画面有说不出的诡异。 符泰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指,骨节明显,指甲又长又黑,一只蝴蝶停在他的手指上,鹅黄色的翅膀开阖震动。 蒙达看符泰盯着蝴蝶的表情,那原本就墨绿的瞳孔,此时更绿了,这画面饶是粗犷的蒙达,都浑身起鸡皮疙瘩。 国师这模样,停只蝙蝠、乌鸦也好,停蝴蝶在手上,表情还这么含情脉脉,能不能再诡异一点儿? “国师,你的蝴蝶去侦察穆冰瑶,可侦察出什么了?” “那女子……”国师的声音粗嘎:“她竟能感应到本国师的迷踪蝶?” “什么意思?” 他知道国师蝴蝶的厉害,比什么影卫都强。 你会防人,但你会防一只蝴蝶吗? 国师的蝴蝶不但能盯梢侦察、还能下巫蛊,害他从小看到蝴蝶就有阴影…… 符泰嘴角突然咧开,瞳孔颜色转成碧绿,一脸兴奋:“她的感应力竟这么强?本国师的迷踪蝶一靠近,她就感应到本国师……” 符泰是以自身魂魄驱动蝴蝶,所以蝴蝶出去侦察,其实就是他一部份的魂魄也跟着出去;但那个穆冰瑶竟可以感应到他的存在,彷佛屋里多了一个人,让她疑神疑鬼,以至于蝴蝶什么消息都没有带回来。 符泰只能从蝴蝶飞过了哪里,知道穆冰瑶的落脚处,其他一概探不出来。 符泰突然很兴奋:“这女人,是……巫族还是苗族人?” 蒙达皱眉:“没听说穆晟娶了苗族或巫族女人,国师,你是不是搞错了?” “是吗?”符泰挑眉,幽绿的眸子发着诡异的光:“那真是太有趣了,本国师迫不及待想见一见……” ***** “启禀殿下,他们又开始了。” 东城外,王曜叁千守卫军行阵排开,几名武将纵马而出;而远方十几里处,也有烟尘滚滚,一看也是十几匹战马踢踏而来。 眼看两队人马就又要纠缠在一起,计较出谁优谁劣。 这两天哈尔赤的士兵挑衅得很有技巧,他们以“观摩讨教”为由,较劲了几场,每次玩到段锦都以为双方决定开打,哈尔赤却又能屈能伸的道歉,说是律下不严,要大秦别计较。 唐晔黑着一张脸:“殿下,蒙达王子是故意的。” 段锦点头:“虽是故意,但本王觉得演戏成分居大。” “没错,这叁天打了五场,表面上火药味浓厚,让人以为双方一触即发,但雷声大、雨点小,感觉像是因为士兵不能入城,所以带人出来玩几场。” “他们想制造两方不合的印象。” “一个大秦、一个哈尔赤,阵营不同,本来就不合,为何还要欲盖弥彰制造不合?” 这不是脱裤子放屁? “伍长啸已经带十八个人,潜伏在他们将领四周。婚礼开始,他们若不乖乖跳舞,而想上马打仗,我们就会先杀掉他们两个将领和叁个千夫长。” “听说那叁个千夫长,都是力扛千钧的大力士。” 唐晔难得笑开怀:“他们有力气,我们有速度,不怕。” 段锦点头,赵庆、杜海、杨远、杨游都已经准备好,一旦哈尔赤有异动,保卫皇宫机制就会开启。 ***** “殿下,万万不可!” 段钤抬头看向他听了一辈子话的先生:“欧阳先生,您知道本王今晚见您,不是要听这四个字。” 欧阳墨不只是段钤的老师、赵王府的第一参谋,还是大秦叁大儒之一,段钤这阵子疏远他,他当然有感觉。 段钤明日大婚,今晚派马车来接他,他十分高兴,还带了自己刻的对章来相贺;结果一进书房,赵王就将纸笔摊在桌案上,让他写‘奏请帝王禅让书’。 欧阳墨青袍一掀,跪了下来:“殿下,当今皇上勤政爱民,深受百姓爱戴,微臣如何能起这样的让位书?这实在是大逆不道之举。” 段钤却冷冷看着欧阳墨,眉心隐含戾气:“欧阳先生,太子无德无状,骄纵妄行,可是父皇一而再、再而叁容忍,夺他莫家军、拔他吏部与兵部权责、关他禁闭又如何?太子之位还是他的;莫家、李家因为助他先后倒台,现在王家也将投靠本王,为什么他都滚去太庙了,太子之位还攥在手中不放?” “父皇是明君,但不是圣君;智者千虑也必有一失,父皇就真的把皇帝当得很好吗?” “他纵容太子皇兄与李家勾结,纵容张家、方家好大喜功办献宝船会,却毁人房屋良田、填人祖坟,爆发十万流民无法过冬。欧阳先生,你再说一次,父皇真是明君?” “殿下慎言!” “慎言?本王是不吐不快!欧阳先生,本王受教于先生,学四书五经、学做人道理、学经世济民,哪一日不是夙兴夜寐、临深履薄;岂是虚伪的太子、暴发户的燕王和只会打仗的淮王可以比拟?为什么同样是父皇的孩子,本王就不能当太子?” “欧阳先生,您一味叫本王忍忍忍!本王要忍到什么时候?忍到地老天荒、忍到看自己的兄弟一个个爬到本王头上、忍到本王眼睁睁看着哪个兄弟登上高位,然后本王跪地称臣,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忍?哈哈哈!他妈的本王不忍了!” “铿”一声,段钤将桌案上的茶杯直接往地上摔去,整只茶杯就像段钤的耐心,瞬间飞溅得支离破碎。 欧阳墨惊呆了,他从来没见过儒雅潇洒的段钤,会有如此爆怒的时候;那狰狞的眉目,已经被登上九五尊位的欲望给代替。 “本王贵为四皇子,叁皇兄当不了太子大任,就该让贤给本王;父皇年老昏聩,许多事看不全了;故以欧阳先生为首的翰林院起草请命,建议皇上退位让贤,由四皇子直接即位为大秦之主。” “殿下,这是篡位!” “这叫让贤!” “殿下!” 欧阳墨倏的站了起来,老脸涨红,他身为大秦文人领袖之首,绝做不出这种大逆不道、背主求荣的事。 “老夫一辈子俯仰无愧,辅助不了殿下是老夫无能,但读书人的风骨尚存,绝不做这种助纣为虐、篡位窃国的事!” 段钤抬头觑着欧阳墨:“助纣为虐?篡位窃国?欧阳先生,你从穆冰瑶那里得到的好处,不只胭脂砚吧?” 欧阳墨浑身一震! 段钤冷笑一声:“要让本王看见先生忠诚很简单,您知道该怎么做,不是吗?” ***** 夜凉如水,太庙。 段钊走到书房外的园子,看着满园盛开的木槿,绯红浅紫的花朵在枝头错落开放,不求最高,只求更高。 一名佝偻哑巴,端着茶盘,缓缓走了过来,段钊的随侍接下后,哑巴就又弯着背离开。 段钊道:“夜凉了,把茶端进来。” 走进内室,段钊遣走了所有人,从茶壶下取出一张纸,上面六个字让他笑了。 赵王明日逼宫。 段钊从窗棂缝隙看出去,恰好看见一朵深紫色的木槿花,朝天空怒放。 ‘木槿花西见残月’,木槿又叫无穷花,果然,月残了木槿花都不残。 只要不放弃,他仍有无穷希望。 ***** 终于到了赵王大婚之日。 今日京城的街道,是真正的十里红妆;红色绸带让整座京城以皇宫为中心,周围主要街道全都红彤彤的。 两队迎亲队伍同时从赵王府出发;迎娶正妻王轻云的花轿,由赵王段钤一身喜服,亲骑骏马迎娶。 沿街驻足的百姓没看过这么大的迎亲阵容,轿子上绣着百子千孙图,全是细细的金线勾勒,即使今日阳光并没有很充足,却让轿顶如同一面发光的金扇子。 另一边则是十二人抬的豪华大轿,一路吹吹打打来到行宫的秦娥馆,蒙达王子帮涟漪公主准备的嫁衣是哈尔赤族的传统嫁裳,上面绣了哈尔赤族的传统纹路图腾,也是金光闪闪,亮丽纷呈。 八皇子段铨一身黑色云绫锦,系上大红绸花,他不是新郎倌,却代替段钤来迎娶涟漪公主。一路骏马英姿,也是看得路边小姑娘心脏乱了节奏,直喊没有阳光的早晨,天气怎么还这么热? #300迎娶与逼宫 威远侯府。 王曜已经将王轻云背出王家,进了花轿,他的心情百感交集;即使知道自己妹妹喜欢赵王,但真心觉得这不是一桩良配。 赵王表面光风霁月,但武将天生不喜文人表面做派,所以就算看到如宝坞的花轿,也不觉得段钤有心。 若真有心,就不会迎娶正妃同一天,也招摇迎娶侧妃。 段钤平时一身白衣,今日大红喜服上身,俊逸潇洒的面容更添叁分风流。 影五、影六被穆冰瑶派来‘观礼’,一路跟随,两人注意力却明显摆错重点。 “哼,等殿下迎娶王妃,咱们八人再叫上突击队下去当轿夫,你瞧瞧那几个人的脚,各个虚浮无力,一看就是中看不中用。” “就是。”影五说完换影六:“等咱王妃出嫁,殿下的花轿也一定比赵王这顶好看百倍千倍!” “等等两顶花轿狭路相逢,不知道会不会打起来?快!跟上。” 影五期待中的对打戏码没发生,也各依时辰进赵王府,正妃先跨过火盆,不到一刻钟,换侧妃,一切顺利。 皇上、刘淑妃、王牧、王浩夫妇都依序就座,许多皇族宗亲也盛装观礼。 穆冰瑶随着段锦静立一旁,发觉蒙达身后的国师符泰,一双幽森的眸光一直盯着她看,那感觉让穆冰瑶眉心微皱。 她悄悄握了握段锦的手,给他传音入密,让他注意这个国师。 王曜没来,他送王轻云出嫁后,便回到东郊。 鞭炮声响起,段钤左右逢源,左右各牵一条红绸,红绸上有一朵醒目大红花,他要带着两个美娇娘一起拜堂。 许多贵公子都很羡慕段钤,段钤也尽现得意之色,他的目光扫了一眼穆冰瑶,看见老七的手紧紧牵着她,心里升起一抹不快。 很快的,大秦的一切都是本王的,包括你。 白氏坐在主位心里很不是滋味,段钤一边牵着自己女儿,另一边还牵着涟漪公主;已经大阵仗迎侧妃入门,竟也要带着她拜堂?直接丢进院子不行吗? 这府里大大小小都在看,以后谁会奉王轻云为正宫?他们会以为涟漪公主可以和正妃平起平坐。 (段锦,今日欧阳墨没有来。) 段锦瞇着他的桃花眼,轻轻点头。 穆冰瑶看向蒙达、又看他身后的国师,心脏一跳!紧握段锦的手。 (快!我可以确定,赵王要逼宫。) 段锦倏的消失在会场。 “一拜天地!” 穆冰瑶觉得符泰很诡异,不敢开启灵力,只让金云蝉观察他。 “二拜帝妃。” 段钤牵着王轻云和涟漪公主齐齐对皇帝、刘淑妃跪下叩首。 “夫妻对拜。” 段钤面向王轻云,与她两人行了对拜礼,正当众人要鼓掌时,涟漪拉了红绸,段钤被扯着转身,楞了一下,他知道涟漪希望也有个对拜礼,但这与礼不合,王家人都看着。 他佯装整理红绸,悄悄捏了一下涟漪的手,暗示她稍安勿躁。 “送入洞房──” 四个粉雕玉琢的女童,分两组牵引着王轻云和涟漪公主分别进入自己的喜房。 穆冰瑶此时完全可以确定,哈尔赤今天一定帮了段钤什么事,否则段钤不会如此礼遇涟漪。 那叁千勇士…… 喜宴设在赵王府后花园的两仪殿,此时段锦已经回来,与穆冰瑶一起来到宴客厅。他小心翼翼扫了环境,这里除了正门面对后花园外,叁面全是墙,除了几扇窗子,出口就只有正殿六片大门。 这还真是挟持人质的好地方,逃都没得逃。 参加喜宴的人陆续来到宴会厅,勋贵子弟逮到机会就灌段钤酒,但段钤十分克制,八皇子和身边几个幕僚纷纷起身挡酒。 段锦和穆冰瑶对四周的人事物都十分警醒,食物更是小心翼翼,段锦甚至吃了解毒丹。 酒酣耳热之际,婢女又鱼贯出列,此时上了一道螃蟹羹。 秋天是吃蟹的季节,肥美秋蟹看得人人食指大动,而段钤一人一盅,婢女端到桌上后,许多人迫不及待已经入口。 穆冰瑶舀了舀晶莹浓稠的汤汁。 (有迷药。) 段锦一顿,假装做吃食状,四周至少有四双眼睛盯着他和穆冰瑶。 穆冰瑶不用开启灵力,也感觉得到背后那双幽深的眸子,正紧紧地盯着自己。 喜宴上许多人对螃蟹羹赞不绝口,突然不知何处传来“铿”一声,有人杯子掉落在地。 那一声响彷佛是个信号,一个一个宾客接连往桌上趴去,现场掀起一阵惊呼声,但尖叫的人也在瞬间陷入了昏迷。 穆冰瑶和段锦假装昏迷过去,整间大殿还清醒的,只有段钤、蒙达、符泰、王浩、皇帝和刘淑妃。 皇帝震慑地站起来,刘淑妃此时已经离开皇帝身边,来到段钤旁;而几乎同一时间,皇帝身后的侍卫已被蒙达击昏! 王浩立刻将皇上护在自己身后,摆开保护架势:“赵王!你做什么?” 两仪殿的大门被迅速关上,外头响起一连串兵器交接的杀伐声,两边窗户更跃进了十几名侍卫,整个大厅以被段钤控制。 意外的是,两名侍卫还把被反手捆绑的欧阳墨推了进来。 “淑妃、老四,你们这是做什么?” 除了王浩,所有人都站到段钤身旁,刘淑妃畏畏缩缩,但眸光的兴奋骗不了人。 欧阳墨跪在地上一脸悲愤欲绝。 段钤将身上的红绸拔下,丢在一旁:“父皇,今日儿臣大喜,想向父皇讨份大礼。” “你想弒父?就怕朕这颗人头,你要不起。” 段钤道:“父皇何必这么说?儿臣会不会弒父,可以看父皇的表现。” 王浩道:“殿下,您与皇上是君臣也是父子,怎么能联合外族,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蒙达啧啧地道:“赵王殿下,您瞧,和王家比起来,我哈尔赤对您多好?公主嫁给你,就是倾全族之力帮你;你娶王家千金当正妃,人家还站在皇帝身边与你为敌,太不值了!” 王浩“呸”的一声大骂:“无知蛮子,我王家的忠诚岂是你们这些南蛮鴃舌懂得!赵王,你枉为读书人领袖,风骨何在?忠诚何在?” “忠诚?岳父大人,云云已经嫁给本王,说到底……本王才是您该忠诚的对象。”段钤试探道。 王浩一凛,他顿时感受到身后皇帝射来的目光,怒斥道:“放屁!我王家世代忠于大秦,杀东陵、平北周,侵我国土者,都是我王家的敌人!今日面对乱臣贼子,更是人人得而诛之,我王浩没念多少书,但脑袋清楚得很!” 趴在桌上假昏的段锦,听到王浩这句话,都不禁想跳起来为他鼓掌。 “那是你没看见王轻云在本公主手中。” 一道清扬得意的女声传入,王浩大惊:“轻云!” 王轻云的双手捆绑于后,被一身喜服的涟漪公主拿刀架在脖子上,缓缓走了过来。 “爹!” 王轻云看到现场状况大骇:“殿下!你这是做什么?” 段钤温和看向王轻云,但说出来的话却令她震惊:“云云,快来帮本王劝劝岳父大人,只要岳父大人愿意投效本王,明日,你就是大秦的皇后。” “殿、殿下!”王轻云整个人懵了。 “赵王殿下,拿女人要挟,你还有没有脸?”王浩急了。 “岳父大人,大行不顾细谨,这点小事,云云会帮本王的。” 段钤又看向皇帝:“父皇,是您待儿臣不公;太子无德无能,您却迟迟不肯废太子;儿臣究竟有哪里不能取而代之?难道父皇觉得儿臣比不上太子皇兄?又或者──”他指着昏厥的段锦:“您想将皇位传给老七?呵呵……玉面战神又如何?还不是被本王药昏,只能躺在那里任本王宰割?” 段钤见皇帝紧抿着唇,深邃眸光满是冷漠:“父皇,儿臣给您选择。您让,还是不让?” 皇帝冷道:“让如何?不让又如何?” “父皇愿意让,就写下太子无德,伙同淮王逼宫。幸四子赵王与哈尔赤蒙达王子不顾危险,奋力救君并挽救百官性命,故决定退位为太上皇,并立即传位于四子赵王为大秦新帝。” “若不让……”段钤眼露杀机:“很遗憾,父皇重伤于淮王之手,本王救驾不及,父皇危惙之际,写下禅位诏书,传位于四子为大秦皇帝,并讨伐太子乱党,杀无赦!” “你这个混账东西!朕竟然生出你这样大逆不道的孽子!你说的话不会有人相信!” 段钤指着欧阳墨:“怎么会呢?欧阳先生是叁大儒之一、翰林院之首,他亲耳听到的话,怎么会有假?更何况……还有本王的岳父大人作证。有欧阳墨和震远将军,大秦还有哪个文人武将不服气?看看昏倒的这些大臣,等会儿儿臣救了他们,他们还不感激涕零?” 一旁刘淑妃道:“老四,快动手,以免夜长梦多。” #301段钤逼宫(1300珠加更) 段钤点头:“岳父大人,识时务者为俊杰,一边是已经无力回天的父皇,一边是你的女儿女婿,只要您愿意过来本王这边,明日,云云就是大秦皇后、您是国丈,王家就是大秦第一家。否则──” 段钤冷笑:“东城外的王曜恐怕……” 王浩瞪大双眼、双拳紧握,浑身阵阵发抖。 皇帝想起东城外还有叁千名哈尔赤战士,吼道:“孽子,你在东城外做了什么?” 蒙达代为回答:“没什么,只是拿了王将军信物,告知小王将军,让他成了我哈尔赤族叁千战士的向导,来个京城一日游……” “不可能!曜哥儿不会信,我王氏子孙不做卖国贼!”王浩语气铿然。 “哈哈哈──岳父大人最好祈祷小王将军没这么倔强,否则……” “殿下!”王轻云不可思议地看着段钤,现在她才算真正明白发生了什么,也才知道为什么段钤这么礼遇涟漪公主,原来他们早计划要逼宫! 王轻云猛然瞠目:“殿下,难道你亲近我,目的是……” 段钤看向王轻云,声音轻柔:“云云,想这些没有意义,别跟自己过不去,你腹中已经有了本王孩子,就是本王的人,嗯?” 王轻云宛如晴天霹雳!她想挣脱涟漪的箝制,脖子已画出一道血痕,控诉道:“段钤,你利用我?” “云云,本王说了,别自寻烦恼。”段钤大袖一挥,看向王浩:“岳父大人,从龙之功摆在眼前,请扶太上皇到案前,伺候他老人家写禅位诏书。” 王浩忧焚五内,看着被抓的王轻云、昏厥的王牧、白氏,再看看皇帝,他心一狠大笑出声:“我王浩不敢说这辈子都无愧天地,但我王家的血是为大秦而流,绝不做卖主求荣的乱臣贼子!女儿,是爹对不起你!皇上,臣不能手刃逆贼,但一定为皇上挡死!” “震远将军!”皇帝眼眶也不禁一红。 段钤眼神透着狠绝:“看来岳父大人是要白白浪费这个机会。国师,那就有劳你了。” 符泰上前一步:“能为大秦新皇服务,是本国师的荣幸。” 王浩惊恐挡住皇上:“你们想干什么?” 此时符泰右手宽大的袍子一扬,一只粉色蝴蝶拍着翅膀,扑扑飞了出来,连带从袍袖中散出一抹透明偏黄的轻烟,看起来诡异莫名。 蝴蝶? 穆冰瑶心里一震! 最近她总觉得有人窥伺,但都看不到人,只偶尔会看到蝴蝶环绕周围;原来,是这个符泰。 蝴蝶往皇帝飞去没多久,皇帝便推开王浩,目光空洞地来到摆上纸墨的桌案。 “皇上!” “拿下王浩。” 皇帝举笔,一边声调平稳地口诵一边落笔。 “朕今日遭太子与淮王两名逆贼逼宫,为淮王所伤,四子赵王虽救驾成功,但朕负伤太重,康复无望。国不可一日无君,朕决定立即传位于──” “咻咻──”两声,两道银光激射而出! 一道银光直接将蝴蝶钉死在梁柱的囍字上,一道则打落皇帝手上笔杆,一团墨污了传位诏书。 符泰一口血猛然喷出! “噗──” 皇帝魂魄归位,清醒过来;而此时大厅两边窗户,一口气跃进二、叁十名着褐绿军服的战士,两叁下就从段钤的人手中,将人质王浩、欧阳墨夺了过来。 段锦的声音慵懒响起:“四皇兄,臣弟不喜欢你这个版本,真心听不下去。”然后看向皇帝:“父皇,儿臣救驾来迟,请父皇恕罪。” 皇帝哪会生气,有一线生机高兴都来不及!又看到自己失去意识下写的内容,气得满眼腥红:“老四,你让朕太失望了!” 段钤见情势倒转,闯入者各个虎背熊腰、气势凶猛,便让涟漪挟持着王轻云,往后退去。 符泰忍着反噬的痛楚,也和蒙达快速退至门外。 段锦等人跟出了大厅:“四皇兄,趁早投降,你已没有后路。” “谁胜谁败还未可知,这里都是本王的人。” 段锦指着突击队:“本王能让这些人进来,自然有本事出去,打仗这种事,不一定靠人多。” 段钤冷笑:“七弟不愧是玉面战神,到哪里都带着军队。” 段锦看向皇帝一眼,道:“四皇兄当着父皇的面给臣弟下眼药,真不厚道。哈尔赤一口气叁千人在城外耀武扬威,本王带几个突击队员防身怎么了?” 符泰盯着穆冰瑶:“青城郡主,你来自苗族,还是巫族?” 穆冰瑶故作疑惑:“符泰,全大秦都知道本郡主是穆丞相之女,从小在丞相府长大,京城都没离开过几次,你想转移焦点?” 符泰脸色阴沉:“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本国师。” 段锦妖孽笑道:“还国师呢!虽然本王挺瞧不上无聊公子,但瞧瞧人家,要当国师也先整整脸,你顶着这张脸上朝,不嫌有碍观瞻?”又看向蒙达,一脸嫌弃:“蒙达王子,哈尔赤这么不挑?”指了指符泰,又指了指段钤,一次骂俩。 “段锦!” 皇帝此时道:“老七,不用与他们废话!孽子,放了王姑娘,朕饶你不死。” 王浩一旁紧张着。 此时空中陡然升起信号烟,段钤眼睛一亮:“得手了!哈哈哈!父皇、岳父大人,王曜的守卫军已经和哈尔赤叁千勇士整合完成,恐怕不到半个时辰,整个皇宫就在本王的掌控之中。” 段锦挑眉:“四皇兄,大白天的,不适合作梦吧?”他笑得妖孽:“也不知是哪个天才给四皇兄的建议,让你制造哈尔赤战士与京城守卫军不合的假象,或许你想借机转移众人对赵王府的视线,但看在本王眼里,这叫欲盖弥彰,你以为本王就没有防备?” 涟漪一愣,不假思索直道:“可是拓拔珩说……” “拓拔珩?” 涟漪公主一副破罐子破摔的表情:“没错,不管你们看不看得出来,如今我哈尔赤叁千勇士已经让王曜带进城。淮王,你的黑豹骑号称可以以一敌五,就算现在调兵,远水也救不了近火。” 蒙达也笑道:“不只如此,我哈尔赤八万勇士已经整装,只要驻扎通州、庸州、淮州的黑豹骑有动作,他们也会出兵。”他高抬下巴:“至于守卫大秦东北防线的王家军……呵呵,你们就不怕王家军一动,北周边境部落就南下抢粮?” 皇帝气得七窍生烟! “孽子,你想当皇帝想疯了!你不只逼宫,还想造反?” 段锦拍拍皇帝背部:“父皇不气,儿臣方才说错了,给四皇兄出谋划策的不是天才,而是一个脑袋给门挟了的蠢才,怎么设计这种儿臣六岁都知道没用的计谋。” “什么意思?” 段锦道:“四皇兄,你好好舞文弄墨不好吗?学我们排兵布阵干什么?你这小小逼宫还用不上本王黑豹骑,连新成立的黑云骑都不用动。”他端起脸色:“兵部早下令班师回朝的苏冉,带着手下十万大军,转东防卫哈尔赤了。四皇兄,脑子是好东西,要使对地方。” 段钤闻言狠厉道:“不论如何,哈尔赤勇士已经进入京城,请父皇立即写完禅位诏书,否则本王便下令六千将士血洗皇宫!” “殿下恐怕没这个机会。”穆冰瑶出声。 “什么意思?” 段钤才刚说完,两仪殿屋檐就跃下一人跪地抱拳,声音透过内力,所有人都听得到:“臣羽林军统领洪喨,带禁卫军两千人前来救驾,谨听皇上差遣。” 又两个人从屋檐跳下。 “黑云骑突击队队长伍长啸(黑豹骑参军赵庆),已歼灭叁千企图闯东城门的哈尔赤士兵,率队前来救驾,谨听皇上差遣。” 皇帝龙颜大喜。 不仅如此,还有一个从屋檐施展轻功,帅气跃到皇帝等人面前。 “属下奉天府侍卫统领杨远,已护守京城东南西北四大城门、叁百七十二个据点,并率员前来救驾,谨听皇上差遣。” 最后,一道黑色快如猎豹的影子,踏着哈尔赤战士的肩膀,亦从天而降,跪列在皇帝面前。 皇帝和王浩看到他简直激动到要跳起来! “五城兵马司护卫统领王曜,奉淮王殿下之命,带五城守卫军镇守皇宫丹王门、玄武门、凌霄门、福临门四方宫门,并率员前来救驾,谨听皇上差遣。” 皇帝心里好一个澎湃啊!这才是他大秦将领、大秦忠臣! “好!好!众将领平身!” “臣(属下)遵旨。” 震天价响、豪气干云的声音让皇帝一扫怨气。 段钤见大势已去,陡然拉过王轻云,自己将刀架在王轻云脖子上,那鲜红的喜服已经浸渍深赭血色。 王轻云震慑地仰头看着段钤,她最爱的人,竟拿着刀架在她的脖子,威胁皇上、威胁她的父兄。 #302丫头,平日里妳最会使么蛾子 “岳父大人、王曜,立刻将父皇押下,过来本王身边,否则本王杀了王轻云。” 段钤的话让原本已经不怒的皇帝,又将心脏提到了喉咙口,气得肺都要炸了! “孽子,你真想气死朕?” “父皇,开弓就没有回头箭,儿臣若束手就擒,父皇还会让儿臣活吗?”他面向王浩父子:“本王数到叁,若本王看不到你们押着父皇过来,你们就等着替王轻云收尸!” “女儿!” “一。” 所有人看着段钤胁持着王轻云,她脖子上的血已经顺着剑身滴到地上,众人却不敢妄动。 “二。” 一旁蒙达王子感到暴躁,赵王已现颓势;谁会那么笨拿皇帝去换一个大臣之女? 他在涟漪耳际小声道:“时不我与,退!” 涟漪音量却没有放小:“涟漪不退,涟漪要和赵王在一起。” 王轻云一听,突然笑出声,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原来……原来殿下与涟漪公主才是一对鸳鸯!” 段钤一愣,当“叁”正要喊出口时,王轻云自己一个用力,撞开段钤,想让自己就这样死在段钤刀下! 段钤一惊:“云云!” 他立刻挪开箝制王轻云的剑,王轻云一个踉跄,往前扑去。 涟漪闪过狠绝,手中的刀立刻往王轻云肩上刺去,段钤本来要拉王轻云,看到涟漪的动作,忙以刀去挡,但涟漪的刀尖已经刺入王轻云肩胛骨,她往前一个趔趄,直接扑跌到地上。 “女儿!”王浩大吼,王轻云不只肩膀流血,裙下也一片腥红。 此时王浩父子再也忍不住,冲了上去,直接和段钤、涟漪打起来。 双方一触即发,但符泰觉得大势已去,他阴沉墨绿的眸瞟了穆冰瑶一眼,丢下一枚烟幕弹,抓着蒙达,一个闪身,藉浓浓黑雾逃之夭夭。 穆冰瑶忙道:“快追!” 伍长啸带着几个突击队员立刻追了出去。 段锦始终护卫在皇帝身边,皇帝鹰隼般凌厉的眸光射向蹲踞一旁,瑟瑟发抖的刘淑妃。 “想当皇太后?” 刘淑妃浑身一震,整个人瘫软在地。 激战中,王曜一脚踢开涟漪手中的刀,她来不及抽出紫藤鞭,已被王曜一剑刺向胸口── 长剑一抽,鲜血喷涌,腥红色的血液在她品红喜服上晕开。 “殿下……” 涟漪虚弱的声音传入段钤耳中,她已气息奄奄,段钤瞳孔猛然一缩,却无暇顾及,因为王浩的铁拳朝他虎虎挥来。 王曜不再管涟漪,纵身一跃,帮父亲对付段钤。 在二对一的情况下,段钤渐落下风,王曜很快打落段钤手中的刀,往他膝盖一踢,段钤一个踉跄,王浩朝他胸口就是狠狠一掌! 一口腥血喷出,段钤整个人扑倒在地。 王曜愤怒想一剑杀了他,段锦却开了口:“国有国法,王曜,你不能杀了四皇兄。” ***** 一场逼宫以失败落幕。 太医院带人来给昏迷的宾客灌药,因为有符泰参与,穆冰瑶不放心,让陆一凡也来帮忙。 那些宾客睡了一觉,醒来得知自己昏迷中参与了一场逼宫,原本坐自己身旁、得意非凡的刘国公府一家,一夕成了阶下囚。 所有宾客都不敢议论,对自己能捡回一条命已经谢天谢地,看到皇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是要恭喜还是节哀? 算了,还是赶紧回家收惊,以后皇家婚宴少参与为妙。 皇帝当天就下旨:“逆子段钤勾结哈尔赤族,意图弒君、杀害手足,即刻收回封地、贬为庶人,交由宗正寺终身圈禁;刘淑妃协子逼宫,枉为妃位,褫夺淑字,降为才人,迁重华宫,赐白绫绞杀!刘氏一门夷九族,其余参与人等,经查证属实,杀无赦!” ***** 这一场逼宫大秀,很多后续要处理;包含对哈尔赤的关系、以及北周拓拔珩在这件事上,终究占了什么位置?是真的与赵王结盟,还是进行了挑拨? 一直忙到半夜,段锦仍是一身白日的绛红锦袍,翻身进琼琚苑。 穆冰瑶忙迎上去,亲自拧了温热手巾来给段锦擦手。 段锦牵着穆冰瑶坐下:“抄了赵王府,王轻云救回来了,但腹中孩子……” 穆冰瑶不说话,这是意料中的事。 段锦又道:“伍长啸没有追到符泰和蒙达王子,而且……禁军在赵王府处理尸体的时候,发现涟漪公主的尸体不见了。” 穆冰瑶眼神一凝,涟漪公主的尸体不见了? “会替涟漪公主收尸的,只有哈尔赤族人。”穆冰瑶看向段锦:“那个符泰不是一个简单的巫师。” 穆冰瑶想哈尔赤与大秦彻底撕破脸,现在符泰最着急的,应是想办法回哈尔赤。 段锦道:“父皇已经下密令给苏冉,让他灭了哈尔赤再回来。” “王曜杀了涟漪,哈尔赤的阙勒可汗恐怕也不会善罢罢休,交给苏冉应该没问题;只是蒙达王子和符泰还在大秦境内,还是要赶快将他们抓到才好。” 段锦点头:“那个符泰,他似乎很针对你,光这一点本王就不容许他活着。”一双桃花眼闪着冷冽的眸光。 他拉着穆冰瑶坐在软榻上,又告诉她欧阳墨请辞翰林院院正,决定致仕归老。 穆冰瑶心里叹了口气,欧阳墨这次打击应该挺大。 段锦玩着穆冰瑶纤细白嫩的手指,微笑瞅着她。 穆冰瑶马上理解,会心一笑:“想请本郡主出马,帮你挽留人才?” 段锦道:“是帮大秦挽留人才;其实欧阳先生不过知命之年,较之叁一尚书楚江,他的眼界更宽、处世智慧更圆融。从这件事也可以看出,他虽辅佐四皇兄,但心底仍有一把尺。” 穆冰瑶点头:“建国靠武将、治国需文臣;以后你身边的白泽、叶家骏,甚至是李旭,若有欧阳墨从旁提点,一定能让他们发挥得更好。” 段锦瞇起他魅惑的桃花眼,抓起穆冰瑶的手在唇上一吻:“这么说娘子是答应了?” 穆冰瑶点头。 段锦趁机啄了一口她的唇,真的,本来只是想浅尝辄止,但也不知怎么搞的,吻上那软嫩的唇,就欲罢不能。 一阵镂魂蚀骨的亲吻,让段锦的目光渐深,呼吸也粗沉起来,他横抱起穆冰瑶放到床榻,一手开始在她身上游走,很快解了她的腰封、松开扣子,想从衣襬处伸进去…… 但房外传来声响,两人动作一停。 “殿下,有要事禀告。” 段锦脸一黑,声音像吞了炸药:“影一,最好这‘要事’够重要。” 穆冰瑶满脸通红,忙推他坐起来。 影一当然知道自己是冒着生命危险来报告的,所以赶紧说:“齐统领说,皇上要殿下和王妃即刻进宫。” ***** 来到勤政殿,穆冰瑶和段锦看着从赵王府搜出来的信件,皇帝兀自坐在龙椅上生气,额边青筋一根一根抽着。 从赵王府搜出好几封段钤与拓拔珩的书信,里头是明明白白的通敌;不过皇帝整个思考下来,又觉得应该是涟漪搞的鬼,他有些拿捏不准。 而且他对拓拔珩,有些忌惮。 拓拔珩有狼一样的野心,还有狐狸的精明,他觉得北周迟早会落入此人手中。 “你们怎么看这些信?” 穆冰瑶道:“赵王殿下怎么说?” 皇帝说到这里就拍桌子大骂:“这孽子!朕问他,他却说反正说什么都没有意义,随朕处置。” 段锦道:“父皇,四皇兄的个性您了解;您相信他会逼宫,但相信他真的会造反与拓拔珩合作?” 穆冰瑶笑容清浅:“赵王若真对北周势力这么在意,当初就会努力争取和珍才人、璎贵人联姻。” “其实无论四皇兄有无与拓拔珩合作,拓拔珩在这件事上绝对不干净;大秦若祸起萧墙,让父皇与儿臣们相互猜忌,对他的狼子野心就更有利。” 皇帝目光深沉,拓拔珩想的,正是他让段嫣嫁北周后要做的。 他气得拍了下龙椅:“哼!这北周真不是东西!一个拓拔珍在朕的后宫养死士、一个拓拔珩窜掇朕的皇子造反,早知如此,朕就不给粮,饿死他们!” 段锦:“粮食给了已经来不及,但六姐的婚事……” 皇帝一愣:“这事容朕想想。”他叹了口气:“朕还得考虑边境安危,今年多出十万流民,实在不宜兴兵。” “父皇英明。” 皇帝看向穆冰瑶:“丫头,平日里你最会使么蛾子,你给朕想个办法,这口气朕咽不下去,朕非报仇不可。” 穆冰瑶嘴角微抽,皇上您这是什么意思?还能不能好好聊天? 说冰雪聪明不好吗?什么我最会使么蛾子? 穆冰瑶一脸不乐意的表情,看在段锦眼里,却是父皇已经将穆冰瑶当自己人的表示,才会把自己想阴人家的事告诉她,还找她“合谋”,脸上看穆冰瑶的眸光,愈是温柔。 皇帝一脸讨好:“丫头,别忘了朕是你的秘密盟友?快说,朕知道你已经有办法了。” 穆冰瑶清清喉咙:“皇上,您真是把秘密盟友的意义发挥到极致了。” 简直是秘密到需要帮助的时候,都感觉不到盟友的存在,不过穆冰瑶不敢说。 皇帝不要脸皮,天下无敌:“丫头放心,朕是九五之尊,一言九鼎,再怎么秘密的盟友终归还是盟友不是?有事朕给你兜着;这次你和老七救驾有功,十几箱奖赏不是立马送到穆府了?朕不是一个小气的人。” #303懂了,小仙姑要的是,这个(h) 穆冰瑶心想,段锦没脸没皮的功夫,果然是承袭皇帝。 “一码归一码,那些奖赏是救驾的赏赐,若瑶儿能提供皇上报仇的点子,还能有什么好处?” 皇帝吹胡子瞪眼:“丫头忒会做生意,朕的儿子都赐给你了,你还要什么奖赏?” 穆冰瑶一听,双颊发烫,烧了起来。 皇帝这话说的,让穆冰瑶都不知道怎么接。 嘿,姜是老的辣,比脸皮,小姑娘还早! 比脸皮比不过,但小姑娘可以耍赖:“孔夫子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做为与小人一样难养的小女子我,还是要跟皇上讨个‘小惠’,否则太亏。” 皇帝瞪着她:“臭丫头,那你要什么?” “看皇上诚意啰!” “这样吧!明年春闱后的闻喜宴,就不在皇宫里办,朕亲自去你的一品状元楼宴请应届登科郎,如何?” 穆冰瑶一听眼睛都亮了! 皇帝亲临,登科才子齐聚一品状元楼,那她的一品状元楼就真成了状元楼了!如仪和秋娘听了一定高兴坏了。 穆冰瑶笑到眉眼都弯了:“让皇上亲临,瑶儿怎么好意思?” 皇帝看到她笑得这么市侩,也气笑了:“臭丫头,快说。” 段锦第一次见皇帝和穆冰瑶这般斗嘴,竟觉得十分有趣。 “其实办法很简单。皇上,您只要放出风声您很生气、非常生气,然后好好宠幸璎贵人就行。” ***** 北周大皇子过世后,拓拔琀、拓拔璟、拓拔珩都对太子之位志在必得;拓拔珍闹事,皇上捎国书谴责过北周,已打压皇后一族气势;拓拔珩带回一百五十万石粮食、又与六公主和亲,算是立了功;因此北周皇帝最宠爱的赵姬,拓拔璎的母亲,自然会将目标转向拓拔珩。 只要大秦放出风声,赵王逼宫是受到拓拔珩怂恿,皇上大怒,考虑以后不借粮给北周,甚至想晚一年再让六公主和亲,赵姬一定会把握机会狂吹枕头风,那拓拔珩这趟借粮的功劳,瞬间化为乌有。 然后皇帝只要每天做出宠爱拓拔璎的姿态,给赵姬藉势即可。 这招厉害的是,传出去的只是风声,不像正式国书给对方解释机会。风声以讹传讹,想象空间无穷大,赵姬运作一下,拓拔珩哑巴吃黄连,想解释也不知从何解释起。 皇上果然大乐。 ***** 出了宫门,天上没有月亮,只有几颗残星点缀;清冷的街道上,段锦和穆冰瑶两人,牵着手相偕走在阒无人迹的大街,一步一步走往丞相府。 八月了,街道旁一排枫树红艳得惊人,空气也传来清淡的桂花香,不知道是哪户人家种的玉桂,味道清洌,在这样的时间闻来,让人又清醒又迷醉。 方才在勤政殿讨论拓拔珩,有一点穆冰瑶没说,但她能感觉得出来,皇上其实已经猜到了。 段锦当然也猜到了。 “拓拔珩合作的对象不是四皇兄,四皇兄只是他和那个人合作的牺牲品。” 穆冰瑶点头,那个人是谁,皇帝知道,段锦知道,她也知道;但只要皇帝不提,她和段锦就不会说。 “赵王大婚,最受到威胁的人是太子,一旦赵王娶了王轻云,还生下皇嗣,王家就断无可能帮太子了。” “所以太子皇兄趁我们对付张家之际,和拓拔珩连手找上涟漪,就有了今日的逼宫大戏。” 段锦握着穆冰瑶的手一紧:“太子皇兄抓准父皇不会写禅位诏书,一定会死在四皇兄手里;今日一凡协助救宾客,意外发现十几名官员是假昏,那些恐怕都是太子皇兄的人马,等到你我死在赵王府,四皇兄带人杀进皇宫,太子人马就会出来做证,说四皇兄弒君弒父,那么太子皇兄就可以走出太庙,与四皇兄对抗。” “到那时候,段钊成了替天行道的正义之师,百官会支持他杀了赵王,然后顺势成为新君。” 段锦眸光冷凝:“真是好计谋,既能一箭双雕杀了兄弟,还能即刻登基。” 穆冰瑶有点心疼:“阿锦,皇上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姑息?而你明知道这是你的机会,为什么也要放弃?” 段锦将穆冰瑶搂向自己:“皇子难为,但对父皇而言,一名身为皇帝的父亲更难为。”他深吸一口气:“今日我们若戳破这一层,父皇不办太子皇兄说不过去,但父皇心里会不舒服;他不能容忍四皇兄陷害本王、陷害他,自然也不想看本王置太子于死地。你要说父皇有妇人之仁也好,但本王觉得,相较翻脸无情的帝王,本王更乐见他像一个父亲,即使心疼的人是太子皇兄。” 今日皇帝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他不忍他的父皇同一天再失去一个。 穆冰瑶看着段锦,眼中流淌一抹温柔的光;这样的段锦如何不让她迷恋?他是玉面战神,触到他的底线,要他毁帮灭众杀人成河,他不会眨一下眼;但在某些地方,他却柔软得如同春阳,再冰冷的心也会被他溶化。 他想当皇帝,但他也想当一个能尽孝道的儿子;所以,即使那个位置他唾手可得,他也忍得住,等到皇帝想给了,他才去拿。 “你这样做,虽成全了皇上的父子之情,却也增加我们的风险,段钊不会因为你放了他这一次,下回也放我们一马。” 段锦将她搂进怀里:“多行不义必自毙,本王相信一个真理,得道者多助,寡德者必亡。” 段锦的桃花眼嵌着黑曜般的璀璨光芒,让穆冰瑶心口一紧,脸煞红了起来,心脏乱如擂鼓。 段锦得意道:“本王是不是太俊了,所以小仙姑看本王看得脸都红了?” 穆冰瑶不自然的撇开脸:“是你今日这身绛红麒麟戏珠很好看。” 段锦又凑到她耳边,低哑性感的声音,带着一股魅惑的木梨香:“本王不穿也好看。”又顿了顿:“不过没有瑶儿不穿好看。” 带着香气的秋夜,容易让人沉沦;回到琼琚苑后,想狠狠拥抱对方的欲望窜掇着两人,段锦将人压在身下,被褥下陷,很快将两人衣服扒尽,感受对方和自己一样炽热的体温。 穆冰瑶环着段锦颈脖,手心微微出汗。两人拥吻,彼此相互追逐对方的唇舌,不时鼻尖磨蹭、还会互咬;她愈来愈深陷和这妖孽超乎寻常、耳鬓厮磨的亲昵。 “嗯……” “怎么了?”段锦离开雪峰上的红樱,用低哑的气音问。 “你的手指……” 段锦右手中指撬开花缝、钻入穆冰瑶体内,沾着湿热的蜜水在甬道里来回进出,时快时慢,引发穆冰瑶一阵颤栗。 “不舒服?” 穆冰瑶没有回答,但满脸通红。 “这样呢?” “哼……”穆冰瑶一双含情眼满是水雾,语气有点倔强:“还……差点意思。” “懂了,小仙姑要的是,这个。” 段锦起身,手指从花径抽出,将自己最炽热的地方抵上去,上面早已青筋狰狞、又硬又烫手。 “说,小仙姑是不是要本王这个?”粗热的硬杵刻意顶了顶。 穆冰瑶搔痒难受,最后羞耻开口:“嗯,我要……阿锦。” 两人亲密过很多次,段锦进入穆冰瑶的方式也花样百出,但两人都喜欢最直接蛮横的,不给适应的时间,直捣黄龙后就开始在甬道中驰骋。 “瑶儿,你真是……妖精!” 每次一进入穆冰瑶,在深入而快速的吞咽里,段锦就只剩一个想法,深一点、再深一点!什么朝堂上百官朝列、沙场上斩将搴旗都忘了,他什么都不想要,只要穆冰瑶。 只要穆冰瑶因为他的每一次顶撞,都能享受极度登天的欢愉。 而事实上他也做到了,在段锦猛烈的攻势下,穆冰瑶再怎么理智慧黠也都被这强势的劲道给顶散了,起雾朦胧的含情眼格外催情,喉咙溢出的闷哼透着娇媚的欢愉,她也不羞于被知道,仰起染上粉色的脖子,去吻他的耳朵、咬他的脖颈,用指甲抓他的背,喊他的名字。 “段锦……阿锦……七郎……” 床榻上的被褥被剧烈的颠簸推到地上,穆冰瑶湿透的发丝贴在红热的两颊,整个人都被段锦给渗透湿了,声音也哑得不行,最后甚至发出承受不住的啜泣声。 她都来了两次,段锦还不肯结束。 好不容易他精关再也锁不住,射了穆冰瑶一身,又抱她进浴房,泡进他最喜欢的大浴桶,于温水里进入她。 “段锦,我……真不行了……” 她坐在段锦腰间,直觉段锦那物直顶到了她的腹部。 不知是热水的氤氲还是她的眼泪,穆冰瑶被欺负得眼尾都红了,但段锦还让她摸两人在水中交合的地方:“可小段锦还是硬的……” 是真的硬,穆冰瑶抖了一下。 段锦去咬穆冰瑶的右耳,把那颗心里的朱砂痣含在唇齿间;腰腹持续用力往上顶,要把自己顶进穆冰瑶的骨血里。 终于,段锦泄在她里面,白浊喷涌的时候,段锦埋在穆冰瑶的锁骨处:“小仙姑,迟早有一天,本王会死在你身上……” 两人闹到快清晨,段锦也不想走了,搂着穆冰瑶,很快进入梦乡。 段锦睡得很沉,无意识中,彷佛有一个力量把他往下拉,他想抗拒,却抵御不住;接着眼前陡然一亮,他被扯进一处世外桃源。 这里似在高山之上,四面云雾缭绕,空气中还带着淡淡香气;段锦确定自己绝没有来过这个地方。 #304妳不知道本王最讨厌穿白衣的人? 突然,他看到前方一抹白色窈窕身影,熟悉感觉涌起,他毫不犹豫追上去,出了林子,看到一条登山的九曲径,尽头是一座巍峨宫殿,红琉绿瓦,彷佛漂浮在白云中。 段锦朝宫殿走去,沿路峻石峥嵘、奇花争妍;头顶禽鸟啁啾,脚下瀑水如练。 段锦上了山顶,竟是一个大平台,这座宫殿他很难想象是如何建造而成?两根长五丈、粗二十围的大神木,龙蛇神兽栩栩如生,阶梯是晶莹的汉白玉。 “有人吗?” 除了远处潺潺的水声,就只有自己的回音;他往主殿走去,还真以为自己进了南天仙界,整个大殿铜构玉槛、金钩珠帘,闪得他快睁不开眼。 一转身,门口处白影闪过,段锦又追了出去。 白色衣角闪进后花园,段锦自然跟上;只见转过建筑物,花园竟不是花园,而是一座桃源仙谷。 奇花异草、绿树藤蔓,还有一潭碧绿幽湖。 湖面一角荷叶如盖,一艘画船静静流淌而出,那道引领段锦的窈窕身影,就在画船上。 段锦心里一震,明明自己对这女子没有印象,却觉得十分熟悉,好像自己认识她很久、倾慕她很久,却又将她无情遗忘。 女子停船上岸。 “姑娘,在下段锦,请问这是何处?你又是谁?” 白衣姑娘极为美丽,她脸上带着一股凄楚又激动的隐忍表情,缓缓朝段锦走来。 段锦皱眉,那是一张完全可以吸引他的脸;女子五官有九成相似穆冰瑶,但他知道她不是他的小仙姑。 星眸琼鼻、如樱红唇,婀娜窈窕的身段,如仙清丽的气质……她愈接近,段锦的心脏就跳动的愈厉害。 而且奇异的是,看着这女子,除了怦然心动,还有一股深深的愧疚不断涌现。 “段郎,你终于来找杳儿了。” 白衣姑娘自称杳儿,她走到段锦面前,想扑进段锦怀里,但段锦硬生生退了一步,并伸出手阻止她前进。 “姑娘自重。” 白衣女子楞了一下,一行清泪流了下来:“段郎,你真忘记我了?我是杳儿啊!我被一个狠心的女人禁锢起来,她为了得到你,封锁了你的记忆,将我禁锢在巫山,你来找我,不就是要救我出去的吗?” “杳儿?” 段锦满是疑惑,他根本没见过这个女子,可是心底不断涌现的愧疚与怜惜,究竟是怎么回事? “谁禁锢了你,又是谁让本王……忘记你?” 白衣女子幽怨地看了段锦一眼:“还能是谁?在你身边,谁的巫术这般强大,占有欲这么强?她独占你,把所有喜欢你的女子都赶走,甚至还抹煞了你对我的记忆。” “你是指……瑶儿?” 白衣女子咬着唇,满眼是露骨的深情:“段郎,杳儿很想你……”说完声泪俱下:“你能不能离开她,她是坏女人!她用巫术控制了你、也禁锢了我!段郎,杳儿想出去,想和段郎在一起!” 白衣女子流出的泪水反射出奇异的光芒,段锦望着她的眼,想转移视线却做不到。 这自称杳儿的姑娘伸手拉住段锦手臂衣袖,段锦闻到她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气。 她轻轻贴在段锦胸膛:“杳儿在这里饱受折磨,段郎,你救我出去可好?只要破了她的巫术,我们就能在一起。” 她的手臂缓缓攀上段锦胸膛,露出生辉玉臂…… 段锦涌起想抱她的冲动,摆放在两侧的手已伸了起来。 “怎么才能救你?” 白衣女子羽睫轻颤:“杀了穆冰瑶!杀了她,我就能出去……” 伸出的手骤止,眸光一冷:“好,我杀了她──” 段锦突然出手,掐住白衣女子的咽喉,将她抓离自己! 女子喉咙被扼住,惊骇呛咳起来:“段、段郎……咳咳!” 段锦目光如炬:“你是谁?竟敢跟本王玩把戏,还想让本王杀瑶儿?” 段锦冷笑:“杳儿是什么鬼?你不知道本王最讨厌穿白衣的人?” 女子身体僵住,白袖一挥,一道烟雾乍现,白衣女子瞬间化为一道烟,消失不见;段锦举步欲追,却听到一缕熟悉的声音,焦急喊他的名字。 “段锦!段锦!大妖孽你醒醒。” 段锦猛然张开眼睛:“小仙姑!” 段锦看见只穿着里衣的穆冰瑶,一脸焦急地望着他:“瑶儿?” 穆冰瑶此时才松了口气,眼睛彷佛要哭出来:“我才要问你,你没事吧?” 段锦猛然起身,发现自己正躺在穆冰瑶的床榻上,没有仙山、没有宫殿、没有湖泊,更没有那个奇怪女人。 “方才本王作梦了?” 穆冰瑶点头,表情一下子冷了下来,浑身还气得发抖:“有人对你施了‘控梦咒’。” 段锦楞住,控梦咒? 段锦见穆冰瑶脸色苍白,双手冰凉,立刻将她拥进怀里,拍着她的背安抚她:“本王没事,你慢慢说。” 两人半卧在榻上,看着窗外,天色已经微微亮。 “到底怎么回事?” 穆冰瑶窝在段锦怀里,蹭了蹭他的颈窝,心情终于缓了过来,不知怎么脾气又上来,捏了段锦的腰:“段锦,你在梦里喊别的女人名字。” 段锦一脸惊异地看着她。 ***** 原来穆冰瑶睡到一半,听到搂着自己的人开始呓语,一开始穆冰瑶听不清楚段锦说什么,只觉得他眉头深锁,似乎做了恶梦。 穆冰瑶环住他的腰,想给他一点安全感,想不到搁在头顶上的某人,突然脱口而出一个名字:“杳儿。” 穆冰瑶一僵,“杳儿”和“瑶儿”听起来声音相近,但以段锦来说,不可能杳和瑶傻傻分不清楚;似乎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喊错,段锦又喊了一次:“杳儿?” 穆冰瑶从没这么火大过,抽回环在段锦腰上的手,将他推离自己,然后坐了起来! 她没有像一般女人一样把段锦摇醒,责问他“杳儿是谁?”反而双手抱胸,瞠目瞪着还在床上呓语的人,最好是他还能透露更多,让她知道这“杳儿”究竟是何方神圣? 咬牙切齿听着,段锦左一句“你是杳儿?”右一句“本王怎么救你?”这类的话,气得穆冰瑶要炸肺! 敢情他淮王殿下正在做英雄救美的梦,梦里的姑娘是个名叫“杳儿”的美人? 穆冰瑶伸出脚,直接踢了段锦的大长腿! 这一下穆冰瑶用了全力,段锦身子晃了晃;可是,段锦没有醒。 穆冰瑶顿了一下,感觉出不对:“段锦?阿锦?大妖孽?” 段锦武艺高强,又长年在军中,即使睡眠中也十分警醒,穆冰瑶这么用力踢他,不可能没醒,还陷入更深的梦魇;穆冰瑶一个激灵,开启灵力,并呼唤金云蝉。 一道朦胧金光从穆冰瑶的右手晕染而出,穆冰瑶将手贴在段锦额头上,然后猛然一震! 她看到了段锦看到的画面。 一个与她长相十分类似的女子,依偎在段锦怀里,诉说她的悲惨故事。 (你能不能离开她,她是坏女人!她用巫术控制了你、也禁锢了我!段郎,杳儿想出去,想和段郎在一起!) 穆冰瑶看到这个长相与她相似的女子,依偎在段锦怀中,说她叫做杳儿,被自己禁锢在巫山,还施术让段锦忘了她。 金云蝉说,有人对段锦下控梦咒。 穆冰瑶一惊! 竟然有人在附近对段锦施咒,让他梦见对方要他梦的内容,梦里女子的形象,是作梦人自己幻化出来的,那是作梦人心中最理想的形貌;由她来叙述自己的委屈,以达到麻痹作梦人的意志,让他分不清楚现实与虚幻,然后在现实中做出梦中人要他做的事。 穆冰瑶听了不由得吓出冷汗! 控梦咒还无法被外力打断,强行叫醒反而会让作梦人被禁锢在梦中,只能凭作梦人的意志去判断真假,意志弱一点的人,很快就会相信;意志强的人,则不会马上成功,必须好几次施术,才能混淆作梦人的意志。 穆冰瑶因为有灵力,所以可以探进段锦的控梦咒里,但时间也无法太长,所以当她看到段锦问那个杳儿“怎么才能救你出来?”穆冰瑶就被迫离开了段锦的梦境。 金云蝉说实施控梦咒需要作梦人的血,若没有他的血,至亲的血也可以,但效果不好;穆冰瑶问能不能让她反追踪施术者,金云蝉绕着穆冰瑶飞转,牠说牠可以,只要穆冰瑶念着‘追魂咒’,牠就可以找出施术者。 穆冰瑶正准备念追魂咒,就听见段锦大骂:“杳儿是什么鬼?你不知道本王最讨厌穿白衣的人?” 金云蝉告诉穆冰瑶,段锦突破了控梦咒,可以把他摇醒了。 听完穆冰瑶的话,段锦整张脸几乎要黑出墨来! #305让禛儿去逗皇帝高兴? 竟然有人进入他的梦,想企图控制他,让他杀了小仙姑! 穆冰瑶想起涟漪说过,要救她的母妃,必须她和大秦皇子诞下子嗣的血液,这么喜欢用人血施术的,恐怕只有符泰。 穆冰瑶道:“只是他如何得到你的血液?”穆冰瑶一愣:“赵王?他用的是赵王的血?” 段锦眼睛闭了一会儿,穆冰瑶感受到他的愤怒,静静地不说话,只依偎在他胸膛,手轻轻拍抚段锦的背,想说点让他开心的事。 “金云蝉说杳儿的形象是你想象出来的,原来在你心中,最完美的形象是本仙姑的样子。” 段锦捏捏穆冰瑶的鼻子:“你才知道,但就算那丑八怪化身成你,不是就不是,本王不会混淆。” 段锦又将她搂进怀中:“陪本王再躺一会儿。” ***** 赵王贬为庶人,终身圈禁宗正寺,刘淑妃降为才人,于重华宫绞杀,刘国公满门抄家,九族连诛。 皇帝雷厉风行,刘国公府上空的血腥味,叁日不散。 送刘淑妃最后一程的,竟是一直住在重华宫疯疯癫癫的邓贵人。 朝堂上也有些变化。 欧阳墨说教不严,师之惰;他没教导好赵王,于堂上脱簪请罪,并决定致仕隐退,皇上百般挽留,欧阳墨却辞意甚坚,最后皇上耍赖,一句“容后再议”,欧阳墨只好退下,并向翰林院称病请假。 于此同时,皇帝对哈尔赤不再仁慈,让班师回朝的苏冉转战哈尔赤!一个属蕃竟敢窜掇皇子,简直不可饶恕,并通令缉拿蒙达王子与国师符泰。 至于北周,虽然皇帝没在朝堂上说什么,但私底下对一些心腹语露抱怨,说拓拔珩忘恩负义,辜负大秦济粮之心,要不是璎贵人是朵可人的解语花,他就兴兵灭了北周! 有些臣子闻弦歌知雅乐,跟着口诛笔伐,与皇帝同仇敌忾,最后皇帝拍龙椅说“朕忧焚五内,无心为固伦公主置办嫁妆,固伦公主和亲暂缓一年。” 此话一出,朝臣跪了一地,劝皇上龙体为重,固伦公主孝顺,一定不想那么早出嫁云云…… 这蝴蝶翅膀一煽下去,北周自有风浪,大秦皇帝就准备隔岸观火。 被暂缓和亲的段嫣,立马带着礼物,驱车去谢穆冰瑶。 ***** 皇帝将缉拿蒙达与符泰的事,全权交给段锦。 段锦软禁了哈尔赤使臣与扣下哈尔赤士兵,让奉天府和五城兵马司仔细搜捕,民防司之前得了淮王好处,这次主动加入搜捕编制,都想在最短时间内找出蒙达王子和符泰;一时间,这两人如过街老鼠,只能躲藏、不敢现身。 符泰和蒙达此时正躲在郊外一间破庙里。 二人对段锦和穆冰瑶简直恨之入骨!符泰因反噬受了内伤,稍加调息后,当晚就以赵王之血,对段锦下控梦咒,想让段锦杀了穆冰瑶。 符泰知道段锦意志力可能比常人坚强,但他没想到段锦的意志竟如此坚毅,这么快就能突破他的控梦咒,让他又吐了一次血,疗了两个时辰,才平复控梦咒的反噬。 蒙达一心想找锦瑶算账,但都被符泰阻止:“王子勿冲动,段锦武功高强,那女人也不简单;虽然未见她使用巫术,但她身上有一股诡异能量,是本国师从未见过的。” 符泰说到这里,那双幽深的绿眸,闪着诡谲与贪婪的光。 可如果忍耐得住,他就不是蒙达了:“国师,控梦咒到底什么时候可以成功?还有,别让段锦杀了穆冰瑶,我要让段锦亲眼目睹,他的宝贝女人在本王子身下承欢!” 此时一只蝴蝶翩翩飞来,停在他嶙峋枯瘦的指节上。半晌,他绿眸陡然一滞,声音冷如冰椎:“大秦皇帝派苏冉率兵转东,十万大军攻打哈尔赤……” “什么!”蒙达一震,正当他想问怎么办好?符泰做了一个噤声手势,破庙外就传来猎狗叫声。 蒙达从窗缝窥探,大约有十几名护卫牵着叁条大狼狗;那狼犬左闻右嗅,朝他们方向奔来。 蒙达紧握手中的刀,符泰也站了起来;他拿出陶罐,倒了一些粉末在左掌,右手挽了一个诀,药粉往空中一撒,将自己和蒙达的气味隐藏起来。 然而叁只狼犬仍流涎死命朝他们奔来,一头撞破庙门,另两头直接扑向蒙达和符泰。 “国师,你不是说牠闻不到我们气味?” 符泰没有时间回答,又撒出一把绿色粉末,一头冲向他的猎犬就从空中掉了下来,抽搐两下当场暴毙。 “你们隐蔽自己的气味,但没有隐蔽涟漪公主尸体的味道。弓箭手──”杨远又一次对穆冰瑶五体投地。 一排弓箭手引弓就位,杨远一声口哨,两头猎犬立刻退回。 “放箭!” 一时乱箭如雨,蒙达虽骁勇,但羽箭实在太多,左肩不慎中箭;符泰寡不敌众,重施故技,一阵黑色浓烟冒出,两人又消失无踪。 不过杨远找到了涟漪的尸体,让人抬了回去。 ***** 穆冰瑶秉持着“和敌人反着干就对了”的原则,让杨远有机会,把涟漪公主的尸体夺回来,果然没多久就得到好消息。 逼宫那天蒙达和符泰逃都来不及,还刻意回来偷涟漪尸体,那就肯定有猫腻。 所以一听杨远虽然人没逮到,但找回尸体,就立刻让人去找陆一凡。 影叁又将一份名单交给她,那是赵王婚宴假装昏迷的十八名官员。 这些人大概就是段钊在朝中最后的铁桩了。 穆冰瑶迅速浏览一遍,大部分是她上一世就知道的,但其中竟有两叁个人让她意外,例如户部度支员外郎梁宽、太府寺监卿曹羽扬,这两人穆冰瑶还以为是皇上的,想不到竟是段钊的人。 穆冰瑶嘴角微扬,藏得真够深。 段钊大概想不到,这一场他幕后策划的逼宫大戏,暴露了他最重要的党羽。 穆冰瑶想去看陆一凡验尸,起身问:“禛儿和殿下在一起吗?” “是,殿下带小少爷进宫了。” “进宫?” 影叁想笑不敢笑:“说是皇上最近心情不好,带禛儿少爷……去讨皇爷爷开心。” 穆冰瑶瞠着眼,段锦这脑洞也开得太大了,竟让禛儿去逗皇帝高兴? “不会出事吧?” 她和段锦都喜欢穆禛纯朴的本性,也没特意教他规矩,竟让他去逗皇帝开心? 月蓉笑着说:“小姐放心,禛儿少爷人见人爱,皇上见了也一定喜欢。” 穆冰瑶揉揉额角,呵呵,希望如此。 ***** 段锦带穆禛进宫,告诉他说带他去见皇帝。 穆禛问皇帝是谁?段锦说:“本王的爹。” 爹爹的爹爹?穆禛眼睛瞪得奇大,心里顿时兴奋起来。 爹爹是他看过最厉害的人;那爹爹的爹爹,又是怎样强大的存在? 段锦不知道穆禛在想什么,但见他黑曜般的眼珠子闪闪发光,对见皇帝颇为期待。 走在他们身后的齐敬很紧张,殿下不知哪来的创意?皇上最近火气旺盛,处置了一个妃子和一个儿子,还灭了一个家族,后头张家和燕王的惩罚也快下来了,整个龙吟宫名贵珍物不知被砸了多少,连全公公都叫苦连天;咱们殿下竟异想天开,想带穆禛去讨‘皇爷爷’开心。 穆禛第一次进皇宫,觉得到处都亮晶晶的;花很美、屋子很大,人也都美美香香的。 爹爹的爹爹,果然厉害。 来到龙吟宫,全公公看见段锦,本来一张苦瓜脸瞬间亮了起来,忙迎上来:“淮王殿下。” “全公公,父皇忙吗?” 全公公已经注意到段锦手中牵着个精致小娃。 唉哟我的小祖宗,长得可真好! 全公公一边想,一边苦哈哈回应:“忙啊!忙着发脾气啊!” 段锦笑:“劳您通传一声,说本王带儿子求见。” 龙吟宫里,皇帝心情郁闷,一个赵王让他伤透了心;现在刑部、御史台、大理寺将张家、方家罪证也一并送上来,张贤妃自请出家修道、燕王上折子要就蕃离京…… 这是不是身为皇帝的宿命与悲哀,为了座下这张椅子,骨肉亲情比纸张还薄。 皇帝垂着一张脸,脸色沉得生人勿近;但当段锦牵着穆禛进来,他一双矍铄的眼睛,就钉在穆禛身上。 “儿臣拜见父皇。” 穆禛何时见过爹爹给谁行礼?立刻有样学样,跪地磕头,清脆的声音响起:“儿臣拜见父皇。” 段锦撇了一下嘴,捏了穆禛后颈:“是穆禛拜见皇上。” “穆禛拜见……爹爹的爹爹。” 皇帝和全公公都是一愣,爹爹的爹爹? “起来吧!”皇帝挑着眉,一手抚须:“你是穆禛?” 皇帝也听说穆冰瑶收了一个义子,而老七对他十分重视,上次出兵千桐镇,还带他一起去;听众将领说这孩子不得了,假以时日,是个小玉面战神。 “我是穆禛。” 嘿,敢在皇帝面前称“我”的,这小子是第一个。 #306涟漪的尸体是座宝山 皇帝眸光满是打量。 穆禛一身湛蓝练功服,黑色绑腿靴,同色束发带上一枚墨玉,与段锦腰封的墨玉成对;再看长相,五官清秀俊逸,斜飞俊眉英气勃发,底下是一双黑曜星眸,然而肉包子脸蛋则让眸里的锐意少了叁分。 皇帝不由手痒,想捏捏那肉包脸。 “敢自称我?你不怕朕?” “不怕。” 全公公手心冒汗,深怕穆禛不懂事冒犯天颜;但他看段锦很淡定,完全让穆禛自由发挥。 “你知道朕是谁?” “爹爹的爹爹。”穆禛指着段锦。 皇帝觉得有趣,他朝穆禛招手:“过来。” 穆禛挺胸走到皇帝身边,却没有停下来,直接绕过龙案,在皇帝一脸愕然中,爬上他的膝盖── 全公公吓得脸都绿了,但段锦却拦住他,微笑摇头。 穆禛动动鼻子,先嗅了嗅皇帝的味道,就像平常搂着段锦一样,直接搂住皇帝脖子:“爹爹的爹爹,穆禛喜欢。” 说完“吧唧”一声,直接往皇帝脸上亲了下去。 那声音之响,简直像火山爆发,在全公公的头上炸开! ***** 穆冰瑶直接来到奉天府的停尸间。 在一般仵作眼中,涟漪的尸体只是一般尸体;但在一名巫师眼中,可能就是一座宝山,特别是针对黑巫术而言。 金云蝉告诉穆冰瑶,控梦咒是黑巫术的一种,和白巫族使用的术法不同。 白巫信仰神女山,心地善良纯洁,不喜欢血腥黑暗的东西,因为那些用血运行的巫术,十分伤害魂魄,而神女山的山灵最忌讳伤魂魄的术法。 像松花在皇宫里使用的猫蛊,已经算是神女派巫族最黑暗血腥的咒法了。 然而黑巫术刚好相反,许多术法都需要用到血,黑巫术的巫师培养的巫蛊,大部分也都要用自己的精血去豢养,所以也特别凶煞。 穆冰瑶更没有忘记,符泰要求涟漪生一个有大秦血脉的皇嗣。 陆一凡手上的纪录已经满满当当。 “王妃,这具尸体简直是宝山啊!” 杨远一旁嘴角抽搐,要不是王妃施诀屏蔽了他的嗅觉,这停尸间他一刻都待不下去。 “说说看,涟漪身上有什么?” 只是当陆一凡说完,所有人都沉默了。 涟漪公主基本上被符泰当成了培养皿,陆一凡至少发现了八种蛊虫。 例如云扬身上的火虫蛊、还有一对锁心蛊,那是一对母子蛊,被种下子蛊的人,不能与中母蛊以外的人有肌肤之亲,否则当场暴毙,七孔流血而死。 杨远头皮发麻:“一个巫师培养这种蛊,变不变态呀?” 陆一凡道:“一个巫师培养这种蛊,才是最正常不过。” 其中最特别的是迷踪蛊,牠被养在涟漪的脑部,长成之后,化为迷踪蝶,可以进行侦察和下蛊工作。 “那倒是比暗卫厉害得多!”杨远咋舌。 只是陆一凡说这些蛊都是符泰所养,必需与施术者的意志连结,他们拿了也是白搭。 涟漪身上不只蛊,还有药;符泰在她的心脏处养了一颗蜂鸟心。 “蜂鸟心?”白泽是炼羽族人,对鸟的心脏被炼为药感到有些惊悚。 蜂鸟是世上最小的鸟,体型不超过两吋,最大就人的大拇指长;牠的翅膀可以一息之间拍打超过一千下,也是鸟类中唯一可以向后飞的鸟。” 穆冰瑶:“蜂鸟体型小,但因为活动量大,需要大量进食,所以蜂鸟有一种能力,为了适应找不到食物的冬天,牠可以调节心脏,进入冬眠,又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加速跳动,以负荷快速飞行的活动量。” 杨远好奇问:“那这样的心脏可以做什么?” 陆一凡嘿嘿两声:“如果杨兄你快死了,这颗指甲大小的蜂鸟心,可以让你起死回生。” 杨远眼睛瞠得大大的,这是真正的活死人、药白骨了。 涟漪贵为一族公主,又要嫁来大秦,穆冰瑶认为涟漪活着的时候,符泰不可能在她身上下这些东西,这些一定是这两天才种下的。 陆一凡肯定了穆冰瑶的说法,然后他愤怒道:“涟漪公主已经怀孕一月有余。” 穆冰瑶震惊抬头。 “但是她的子宫里被种了‘续命蛊’。” 陆一凡说从伤口愈合,应该是四天前被种下的。 陆一凡声音有他不自觉的颤抖:“续命蛊是一种很残忍,但很厉害的蛊。这种蛊需要待在十二个孕妇体内,吸食十二个婴儿胚胎精华才能养成。被寄宿的孕妇会照常怀孕,但生出来一定是一具干瘪的死胎。这只蛊只要连续吸收十二的胚胎精华,人服食下去,可以返老还童五年;而相传,能拥有地位愈高之人的胚胎精华,效果愈好……” 杨远惊讶道:“这简直是仙丹了。” 白泽沉吟道:“的确是仙丹,比紫河车(胎盘)还厉害,可是也……太残忍,那是十二条生命。” 穆冰瑶更是愤怒。 上一世她体验过失去孩子的痛苦,她相信没有一个母亲会同意在自己身上种这种蛊,然后看到十个月后,生下一个没有生命、干瘪的婴孩。 这种损阴德的蛊,她不相信涟漪会同意。 穆冰瑶冷笑:“原来涟漪公主一直被欺骗着,她心心念念来大秦和亲,说需要一个有大秦皇家血脉的孩子,是要救自己的母妃;可是到头来,她只是她父王阙勒可汗想续命的牺牲品。” 又是一个被欺骗的傻女人。 陆一凡将所有蛊毒毁去,包含那只续命蛊;只保留了那颗蜂鸟心,陆一凡说他可以用药水代替人的心脏,继续养那颗蜂鸟心。 出来后,穆冰瑶道:“符泰一定会再来偷尸体,没有那只不知养了几年的续命蛊,他无法向阙勒可汗交代。” 白泽道:“郡主是不是想到了好方法?” 穆冰瑶点头,对杨远道:“这两天,符泰一定会找个厉害的帮手来盗尸体。” “谁啊?”杨远问。 “淮王段锦。” 白泽等人:??? ***** 外面天翻地覆,太庙里的段钊却十分安静。 哑巴仆人泡了茶,送进书房。 等老仆走后,段钊打开壶盖,从里头抽出一张纸,上头有密密麻麻的字。 他知道老四会失败,却不知道他会败得这么惨…… 到目前为止,所有事情都朝着有利的方向前进。 王轻云小产,老四圈禁,王家好好回到他的手上,加上王家护驾有功,更得圣心。 段钊眼神微瞇,这次逼宫也有意外收获。 老七竟能一边儿女情长,一边培养出迅猛的突击队?他们才用不到十人,就撂倒了哈尔赤族两个猛将、叁个能力扛千钧的千夫长。 段钊的眸底,比北周雪山顶千年不化的冰雪还要冰冷。 赵王殒落,圈禁宗正寺,这一生再无指望。 张家罪证确凿,十八人被斩首、二十五人流放,还释出八百万两,赔偿运河沿岸毁人田地、房宅及填人祖坟的款项,张家也没比现在的李家好多少。 张贤妃入观修道,燕王就蕃幽州。 唉!多偏僻啊!以后要看到老五那张欠揍的脸,也没什么机会。 就只剩这个老七了…… ***** 皇帝今晚不准备放穆禛回去了。 下午叁人去了校场,皇帝要在小崽子面前显摆,暗示段锦放水,段锦很配合,‘不小心’在骑射上输了皇帝。 “父皇宝刀未老,儿臣佩服。”这么厚的脸皮,儿臣真的心服口服。 穆禛看自己神一样的爹爹被打败,一双崇拜的眼睛也是没谁! “爹爹的爹爹强!爹爹的爹爹厉害!” 大拇指直竖上天,清脆的声音也喊得皇帝快飘上天。 出了校场,穆禛就没下地走过,皇帝一身明黄龙袍被抓皱了也无妨。 段锦见“祖孙”两相处甚欢,就将穆禛直接丢在龙吟宫,自己到兵部忙去了;穆禛也是真心喜欢“爹爹的爹爹”,听到皇帝叹气,小手伸到皇帝脸上,直揉皇帝眉心;那手一伸,吓得全公公的心脏都要蹦出喉咙,想阻止,还被皇帝甩眼刀子。 然后穆禛又进了御书房,扒在龙椅旁边看皇帝写字,那一手大字看得小穆禛一脸崇拜,又让皇帝漫步上云端。 于是穆禛被赏了文房四宝,乖乖坐在一旁临皇帝的字,那专注练字的神情,快把皇帝给看化了。 整整两个时辰,全公公看着这一老一小窝在一起,笑声盈盈,皇帝连午睡都不睡了,还亲自给小人儿剥核桃。 青城郡主真厉害,收个义子都能收到这么得人疼的;而淮王殿下好手段,让皇帝老子开心,哪里需要什么方法,丢一个孩子就行。 皇帝要的,不过就是那皇家遥不可及的亲情。 段锦父子陪皇帝用了晚膳,皇帝舍不得让穆禛走,想诱他留在龙吟宫;穆禛摇头:“晚上,娘亲读《史记》。” “爹爹的爹爹给你读!” 穆禛还真被留下了。 #307这果然是本王的“理想型” 欧阳府。 欧阳墨坐在书房,看着桌上这封没有署名的信,满脸疑惑。 信上是一个问题,就像他在翰林院一样,满院的院生恭敬坐在席上,看着先生出的题。 当他公布完题目,学生聚精会神看,再闭目思索,一边琢磨,一边磨墨;半晌,蘸笔,开始写文章。 此时信纸上写的是一道如何通过外交努力,来达到与边境邻国和谐的相处之道。 自古守国需武,治国需文;然朝堂上武将多多少少都很歧视文臣,认为文人手无缚鸡之力,只会摇笔杆、动嘴皮子;建国守国,靠的都是武将。 所以对文臣而言,若能纵横捭阖,平息战争于杯酒之间,省却血流成河、生灵涂炭,绝对能大大满足文生心中的英雄梦! 这,也是欧阳墨心中的英雄梦。 出题的人是谁?为何这般了解他?他都已经开始在心中组织起文章脉络,打算大书特书。 “老爷,墨磨好了。”书僮磨的还是那方上好的胭脂砚。 欧阳墨扑好纸,蘸笔,欲下第一个字,却在距离纸面半吋处停住。 他都要归隐了,还写什么经世济民的文章? 负气地搁下笔,走出书房门前,却在打开门之际又走了回去。 心痒啊…… 这样难得的好题目,不只他自己想写,也想拿到翰林书院给那些学生写。 算了,写着玩,谁说不能写着玩? 欧阳墨坐回书桌前,开始振笔疾书。 这一写便欲罢不能,直至叁更方歇。 ***** 第二天,穆府收到穆晟家书,信中提到他已经到了易州,易州那里情况并不乐观,而且流民状况比想象中多,他必须延迟回来的时间。 信中虽然没写什么,但是穆冰瑶眉头微皱,流民情况比估计多?是多多少?状况不乐观,是差到什么程度?这些穆晟当然不会在家书上写,不过他能写信回家,应该也会上书皇上,看来她要问段锦才会知道。 左氏心里泛起酸意,穆晟的信每个人都提了,就独独缺了她;而且字里行间充满对叶氏的想念和牵挂,甚至还有一封给叶氏的私信,让她心里妒恨难消。 她的眼神吸引了穆冰瑶的注意:“左氏,你眼睛不舒服吗?” 左氏一愣,忙收回心神,讪讪地道:“妾、妾身是担心老爷……” 左氏心里犯嘀咕,这个青城郡主实在太碜人了。 老夫人一脸忧心:“这要延迟回来,是要延迟多久?” 叶氏摸着自己肚子,也是轻颦着眉忖道:“原本预计九月回来,若要延迟,估计要十月以后了。”那时她也已经过了四个月,要显怀了。 “祖母、母亲,父亲若要入冬以后才能回来,必须帮父亲寄些御寒衣物。”穆冰瑶道。 叶氏道:“当初老爷出门前,妾身已经帮老爷准备了两件棉袄、两件斗蓬,还有一件狐狸氅;不过听说今年会有大雪,妾身去锦绣楼,再帮老爷多准备一些保暖衣服送去。” 叶家靠布匹起家,锦绣楼的绣娘在京城是排得上号的。 说到这里,叶氏已经坐不住,老夫人也没心情,所有人便识趣散了,叶氏约穆冰瑶明天一起去锦绣楼。 走出北雁堂,穆冰莹忍不住叫住她们,说既然要给父亲裁衣,不如家里大大小小都一起做了。 叶氏和穆冰瑶对视一眼,当然知道穆冰莹打的主意,无非就是想给自己多裁两身。 晚上段锦翻墙进来,吃完消夜段锦将穆禛如何逗得“爹爹的爹爹”开怀大笑说了一遍,穆冰瑶不得不佩服段锦,果然“用兵如神”。 其实下午穆禛带回满车子的礼物,她就知道穆禛入了皇帝的眼。 等穆禛睡了,段锦才把流民状况说给穆冰瑶。 运河经过泉州、荆州和易州,穆晟的队伍到了易州就发现,状况远比大家在京城听到的严重。 那方谨简直不是人,易州被毁良田超过一万亩,还不知道荆州和泉州状况如何?荆州号称大秦鱼米之乡,穆晟的救济团队,甚至担心起明年的收成,能不能应付得了明年冬天。 穆晟除了处置当地不法官员,还向朝廷要求八十万石的粮食,这是第一批,他估计大致要叁批才够;而今日皇上已经批下奏折,同意第一批灾粮于叁天后出发。 “谁负责筹粮?运粮官是谁?” “小仙姑说到重点了,这次筹粮的是户部度支员外郎梁宽,而运粮前往的是关翊和杨游。” “梁宽?”太子的人? 穆冰瑶眉心微皱,梁宽原本大家以为是保皇党,但经过赵王逼宫,才知道原来他早已是太子的人。不得不说这几年,太子在收买人心上,还是颇有斩获。 而关翊是楚江提拔起来新任的司农少监,杨游更是段锦的人;由他们两人押粮下乡,倒也合理,但不知为什么,穆冰瑶就觉得有猫腻。 见穆冰瑶皱眉,段锦失笑的伸手抚平她的眉心:“本王的小仙姑真是忧国忧民。” “难道你不忧?这人选是怎么决定的?”她抓住他的手。 段锦表情诡谲:“梁宽身为度支员外郎,筹粮天经地义,但梁宽不认识关翊,却主动举荐关翊押粮前往易州,由黑豹骑护送。” 灾粮关乎整个易州今年冬季的粮食,所以押粮责任十分重大,但同时押粮也是肥缺,梁宽竟举荐一个不到叁十、新任的司农少监,特别是他和关翊还不熟,这会不会太奇怪了? 而且找黑豹骑护送,那他们哪来油水? “小仙姑觉得有问题?”段锦嘴角上扬。 “别告诉我你觉得没问题,押粮官这个角色,要嘛就是给自己人分一杯羹,要嘛就是陷害仇人用的,你说呢?” 段锦将穆冰瑶拉进怀里,眸光沉了沉:“太子皇兄还有不到十天就会出太庙。看来,他对付完四皇兄,接着目标瞄准本王了。” 当然,这也要段锦愿意给他机会才行。 接着两人说起涟漪公主尸体上的秘密,段锦已经知道涟漪身上被种了些什么,脸色阴沉的可怕。 他认为符泰帮阙勒可汗炼续命蛊,恐怕不是只延年益寿这么简单;如果光透过段钤的血液就能施术到段锦的梦里;那颗有大秦血脉的续命蛊,能发挥的效果,恐怕更可怕。 穆冰瑶听段锦这么说,脚底就窜起一股凉意:“不行,我要去见赵王,有些事必须问清楚。” 两人洗漱上了床榻,昨日段锦恰巧宿在穆冰瑶房里,才让穆冰瑶发现符泰给段锦下控梦咒,所以为了抓符泰,段锦决定这几天都宿在琼琚苑。 段锦搂着穆冰瑶闭上眼,第一次那么期待去见那个“杳儿”。 果然,段锦睡着没多久,又来到那座山顶宫殿。 他一转身,就看到“杳儿”。 而躺在他身边的穆冰瑶同时眼睛一睁,金云蝉开始在段锦头顶盘旋。 “又是你。”段锦眸光一凝。 杳儿一脸凄楚委屈,段锦不得不说,要不是知道有人搞鬼,否则顶着一张穆冰瑶的脸,做出这样凄楚委屈的表情,他不敢保证自己能完全无动于衷。 “既然你不相信杳儿,又何必来找我?” 段锦心里冷笑,明明是你把本王招来,倒说是本王缠着你? 小仙姑说眼前这个身影,是他自己幻想出来的形象,最容易引诱他犯罪…… 今天她果然没穿白衣,换了一件绯色轻纱襦裙,显得更飘逸动人。 段锦非常不客气的,一双邪魅蛊惑的桃花眼直盯着“理想型”瞧;嗯,脸旦十足像小仙姑,但身材……比小仙姑有料一点儿,看来自己“回去”得交代陆一凡,开些补身、开胃药材,给小仙姑补补。 这可是攸关自己福利的大事。 杳儿见段锦这样看着自己,脸色有点不自然,故做娇羞:“段郎……” 段锦走过去,直奔主题:“你说是瑶儿把你禁锢起来?本王不相信,瑶儿不会巫术。” 杳儿把委屈和愤怒结合得恰如其分:“她骗了你!虽然杳儿不知她是怎么学得的,但她真的会巫术!段郎,你一定要离开她,否则你会被她害死!” 说完往前靠了一步,胸前若隐若现的两团“胸器”逼近,让段锦鼻腔里一股热流涌动,心想找陆一凡实在刻不容缓,这果然是本王的“理想型”。 (这妖孽……) 穆冰瑶一脸黑。 段锦伸手阻止杳儿的前进:“没证据之前,本王不会相信你说的事,但你可以告诉本王,除了杀瑶儿之外,有没有让你脱离禁锢的方法?只要做得到,本王倒是可以帮你。” 杳儿咬牙,眼神妩媚而幽怨,段锦心里腹诽,果然是自己幻想出来的形象,直勾得自己差点把持不住。 #308她穆冰瑶怎么不去抢? 杳儿咬着唇,过了半晌终于说出自己的目的:“段郎,你能帮我将涟漪公主的尸体带出来吗?她身上有可以让杳儿解开禁锢的蛊。” 段锦挑眉,不忘作戏:“涟漪公主身上有蛊?什么蛊这么厉害?” 舍不得儿子,套不着狼,杳儿道:“涟漪公主的心脏里,有一颗蜂鸟心。” “那本王把它挖出来。” “不!”杳儿一急脱口而出,又忙掩饰:“不能直接挖取,需有特殊方法才行。段郎,以你的身份,带走一具尸体很容易,你帮帮我吧!” “行,你要本王将尸体送到哪里?” 杳儿高兴道:“明日子时,段郎将尸体送到城西长寿巷的慈惠庵。”说完又幽幽道:“段郎,杳儿现在只是一缕幽魂,你不要带人来,阳气太重的话,杳儿就出不来了。” “行,本王知道。”知道你在胡扯。 段锦猛然睁开眼睛,一旁小仙姑手掌上金光也渐渐消失;段锦起身吻了一下她的手指,盯着人看了一会儿,就直接将人压在身下。 “大妖孽!” 天亮先去找陆一凡。 ***** 第二天用完早膳,叶氏、穆冰瑶、穆冰莹来到了锦绣楼。 锦绣楼已经成为京城数一数二的绣楼,尤其是李家少了李旭,李氏产业一落千丈;李霜的父亲担任家主原本斗志昂扬,但子孙不济,不到一个月时间,他们就知道,是他们把事情想得太容易,心里都有点后悔挤走李旭。 穆冰莹见到琳琅满目的布匹,目露贪婪;穆冰瑶见状,便有意无意提醒她,多的得从自己的例银扣,让穆冰莹恨得牙痒痒。 穆冰瑶倒是挑了很多布,大多是给穆禛的。 穆冰莹见状嗤之以鼻,一个野孩子也当成了宝。 穆冰瑶还选了一匹蚕丝雪绢,要给段锦做里衣;皇子的衣饰皆为宫制,刺绣和图腾都有特殊规定,所以她想帮段锦做件里衣,他的生辰也快到了。 结账的时候,穆冰莹让朱儿偷偷多拿了两匹布;叶氏瞧见,虽心里恨极了穆冰莹,但她毕竟是穆晟的女儿,穆晟不在,身为他的妻子,还是得照顾这个嫡长女。 叶氏最后睁一只眼闭一支眼,一起把账结了。 买完跨出锦绣楼,背后传来声音:“唉呀!这是谁?莹儿、瑶儿!” 几人闻声看过去,竟是穆筠和她的儿子朱贵。 穆冰莹眸光与朱贵对了一眼,立即笑着请安:“姑母好,表哥好。” 穆筠这次倒很有眼色,先给穆冰瑶请安:“郡主好。” 唉!人的际遇变化竟如此大?穆老夫人的寿宴才过去多久?这丫头竟从一个差点嫁给戏子的相府庶女,摇身一变成皇帝亲封的青城郡主,所有穆家人见到她都得给她行礼,俨然是穆府里最尊贵的人。 朱贵也笑容满面上前:“朱贵见过青城郡主。” 穆冰瑶实在不喜这两人,淡淡道:“见过姑母。” 叶氏也喊了一声穆筠:“妹妹。” 穆筠却很不待见从贵妾被抬为正妻的叶氏,眼神鄙夷:“叶氏,别以为被扶正就是体面的丞相夫人,凡是注意规矩,我大哥因为娶了个商户女,最近没少被嘲笑,若因你再被弹劾,说他宠妾灭妻,本夫人定不饶你。” 叶氏脸色一白。 “谁敢质疑本郡主的母亲?”穆冰瑶脸色肃穆:“你吗?” 穆筠:…… 穆筠脸色涨红,不知道穆冰瑶这么挺叶氏:“怎么会呢?不过就是提醒一句。” “姑母想提醒别人,就先把自己做好;本郡主到现在还没听见你给母亲请安。于公她是当今丞相的嫡夫人,于私她是你的大嫂,千万别让父亲回来知道,他的妹妹这么不尊敬他的嫡妻。” 穆筠几次深呼吸,能屈能伸地给叶氏叫了一声“大嫂”。 她忍!一切都为了朱贵。 朱贵吃喝嫖赌,除了色,最爱赌。穆筠用体己给他收拾了好几次烂摊子,但这次他在赌坊欠下两万五千两的赌债,一个月内若不能还清,就等着被断指。 这坑实在太大,她一下子拿不出来,又不敢动用朱府公款,正焦头烂额,穆冰莹就找上朱贵,说穆冰瑶腰缠万贯,朱雀大街上到处都是她的铺子,包含那个名声鹊起的一品状元楼。 穆冰莹说只要让穆冰瑶成了朱贵的人,琼琚苑里的金山银山就都是他的。 朱贵回家和母亲商量,穆筠宠儿子,又被这笔债逼得走投无路,怕儿子不是被赌庄断指,就是被丈夫朱权打死,思来想去,就同意儿子和穆冰莹的计划。 穆冰瑶贵为郡主,又赐婚给淮王,当然不会下嫁朱贵,但如果她失身给朱贵呢? 生米煮成熟饭,穆晟生气又能如何?淮王更不会要一个失身的女子,就算她是郡主,还不是得乖乖进她朱家的门? 只要进了朱家的门,她手中的财产就都是朱贵的。 朱贵开口化解尴尬,说他们因为朱老夫人六十大寿快到了,所以出来置办物品,这两天帖子就会送到穆府,届时邀请穆府一家都来参加。 朱贵看向穆冰莹:“太子殿下届时也会到。” 穆冰莹眼睛明亮,激动道:“太子要回来了?” 朱贵说太子从太庙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参加祖母的寿宴,脸上尽显得意之情。 穆冰瑶忖度,看来段钊很看重朱权;年初朱权还只是一个在从五品载浮载沉的禁军副尉,不到一年,竟升到了四品驾部校尉,都可以帮皇帝驾车了。 帮皇帝驾车…… 上一世……不会吧?十年后的事,提前到了现在? 穆冰莹又窜掇一起用餐,朱贵和她一唱一和:“一直想去瑶儿表妹的一品状元楼,不如今日我做东,请舅母和两位表妹到一品状元楼用膳。” 地点选一品状元楼,穆冰瑶不好不去;而且叶氏也在,她不放心让叶氏单独和他们在一起。 胡掌柜、阿六等人看到穆冰瑶和叶氏,态度十分恭敬;穆筠母子见识到一品状元楼的气派和满满的宾客,心脏怦怦跳! 想到几个月前周磊的认义女宴、近日的宝船宴,以及轰动京城的拍卖会,一品状元楼已经是京城第一楼。 穆筠母子跟着穆冰瑶进来,受到贵宾般的款待,走起路来飘飘然,彷佛这里已经是他们的,笑得眼睛都弯了。 秋娘亲自来点膳,温如仪也来向穆冰瑶问安;朱贵见到这两位赫赫有名的美人,看得眼睛都直了! 天!若拥有这间酒楼,在他那群狐朋狗友间得有多威风? 朱贵偷瞄穆冰瑶,这个女人,志在必得。 穆冰莹更是满心羡慕嫉妒恨,看菜单上的价钱,又险些让眼珠子掉出来! 一盅汤要价五两!她穆冰瑶怎么不去抢?不,她已经在抢了!看看楼上楼下人满为患,他们的钱轻轻松松全落入穆冰瑶口袋! 她怎不被钱砸死呢? 朱贵一边用餐一边吹嘘自己多厉害多有能力,还想给穆冰瑶建议。 他把墙上的画批得一文不名,建议换一个大师级的作品;等如仪冷着脸说那是她义父叁石老人周磊的作品,朱贵顿时噤了口。 结果说人人到,穆冰瑶看到袁清砚偕周磊走了进来,她高兴站起来:“本郡主有客人,姑母你们慢用;桂儿,母亲喝安胎药的时辰别耽搁了,照风,你留下来陪母亲,等会儿亲自护送母亲回府。” “是。” “袁大哥,周老。如仪,开凤仪厅。” “是,袁公子、义父,这里请。” 穆筠捂着胸口,等知道那如仙的男人竟是慕君山庄的袁清砚,穆筠更是瞪大眼睛。 是家里有金矿、富可敌国的慕君山庄? 穆筠和朱贵对视一眼,如果穆冰瑶成了朱家人,他们朱家还可以和慕君山庄搭上线,那朱家不是大发了吗? 叶氏和他们实在无法同桌吃饭,草草吃了几口就让照风送她回去。 穆筠母子也待不住:“表妹,你还要吃就慢慢吃,我们先走了。” “不了,我和你们一起走。”穆冰莹这阵子也食欲不振。 说完叁人就拍拍屁股,往门口走去;但阿六眼捷手快,立刻将他们拦下。 “朱公子,不好意思,您还没付钱?” 朱贵额角一抽:“付什么?” “付钱!”阿六天经地义:“来酒楼吃饭,当然要付钱。” 穆筠不依了,声音大了起来:“方才你没看见你们郡主和我们一起吃饭吗?你还敢跟我们要钱?” “就是!”穆冰莹也一副霸王姿态:“本小姐可是穆冰瑶的长姐,难道本小姐来这里吃饭,也要付钱?” 阿六笑了一声:“朱夫人、朱公子、穆大小姐,即使是郡主,她在这里的吃食,帐也都算得清清楚楚,没有吃霸王餐的,所以还请叁位结了账再走。” #309本王难得能清醒和杳儿聊天 胡掌柜直接账单拿了过来:“朱公子,一共是八十七两,看在郡主面子上,零头就去了不算,只跟公子收八十两;不知公子是付银子还是银票?” 八十两!穆筠脸都绿了,他们才几个人,吃了八十两? 穆冰莹眼见情况不对:“姑母、表哥,莹儿还有事!”说完带着朱儿脚底抹油,先溜了再说。 “表妹!” 朱贵脸色涨红,他哪里还有钱?他都欠赌坊两万五千两呢! “叫穆冰瑶出来!”穆筠不依了,好歹她也算穆冰瑶的长辈,让她请自己吃饭不为过。 “发生什么事了?” 秋娘婀娜走来,此时她的美艳带着叁分犀利,即使是朱贵也不敢逼视。 穆筠道:“本夫人是青城郡主的姑母,来她的酒楼吃饭是给她面子,这一顿直接挂在你们郡主账上就行了!” 秋娘微微一笑,但穆筠硬是从她的笑容感受到一丝冷意。 “朱夫人,方才秋娘为大家点膳时,朱公子要大家尽量点,说他做东;怎么现在朱公子只负责做东,不负责结账?” 秋娘的话吸引了众多食客的注目,大家对着朱氏母子指指点点。 “现在什么人都想傍上青城郡主?” “那不是朱贵吗?难怪爷听到他的声音,真是他?” “他有钱来这儿吃饭,没钱还陈大公子?” 朱氏母子听到四周声音,脸色瞬息万变,穆筠赶紧道:“烦请秋姑娘请你们郡主出来。” “郡主有贵客,这种吃霸王餐的小事若还麻烦郡主,不是显得我们这些人无能?” “发生什么事了?”恰巧杨远带着两个护卫从门口进来。 自从拍卖会后,一品状元楼成了奉天府府卫和民防司的重点保护对象;一有风吹草动,第一时间就有人上来关切。 听到有人竟然吃霸王餐,杨远搭着朱贵的肩:“兄弟,第一次来一品状元楼?” 朱贵看到奉天府的人脚就软了,哪里还敢撒野?硬着头皮先拿出家传玉佩典押,随后拉着母亲快闪,让家仆送银两过来。 “看那怂样!” “欠一屁股债,还敢来这里吃饭?笑死人了!” 秋娘一愣,忙走过去:“大哥,你说这朱贵欠人家钱?” 美人问话,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没多久,朱贵好赌,欠了好几万两的事便被秋娘知道了。 “谢谢这位大哥,阿六,给这位爷送盘小菜。” ***** 晚上,欧阳府。 欧阳墨用完膳,回到书房,瞪着桌上的题目,发了好一会儿楞。 有个莫名其妙的高手,在欧阳府来去自如;他不偷不抢,只放一张题目。 他好奇打开题目,又是个大哉问。 (子路问强。子曰:‘南方之强与?北方之强与?抑或强与?宽柔以教,不报无道,南方之强也;君子居之。衽金革,死而不厌,北方之强也;而强者居之。故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矫!中立而不倚,强哉矫!国有道,不变塞焉,强哉矫!国无道,至死不变,强哉矫!’试问欧阳先生,何谓“强”?) 欧阳墨挥手让管家和家仆下去,这是《中庸》里的一段话,子路问孔子,什么叫做“强”? 孔子说南方人的强,是宽宏容忍去教诲人,而北方人的强,是携兵器、睡盔甲,战斗至死而不厌,也是勇武好斗的人喜欢的强。 而孔子认为的强,是君子不同流合污、是守中庸之道不偏不倚。 那他心里认为的“强”呢? 这人究竟是谁? “叁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 欧阳墨蘸笔写下《论语》中的这句话,眼眶已经湿红。 “自古帝王之治、圣贤之道,不外一中。中者,……” ***** 戌时过半,城西长寿巷,慈惠庵。 段锦让人将装着涟漪尸体的麻布袋,送到了慈惠庵后,就让属下离开,自己一个人站在破败的慈惠庵堂前。 天上一弯新月,深夜秋风吹卷起地上残叶,间杂着几声刮耳猫叫,让慈惠庵里,添增了几分惊悚诡谲的气息。 长巷外更夫敲起子时的梆子:“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段郎……” 段锦看向四周:“杳儿?” 段锦只闻其声,不见其人;隐藏在四周的暗卫立刻警戒,其中较远的一棵树上,是无言和穆冰瑶。 穆冰瑶开启灵力,手挽了一个诀,也听到了“杳儿”的声音;可是其他人听不见,只睁大眼看他们殿下自言自语。 “段郎,我不能直接现身,但我能感应到涟漪公主的身体;段郎,等我吸收了蜂鸟心,我就能脱离禁锢,你将涟漪公主放着就好……” 段锦笑了,这是打算杀驴卸磨、过河拆桥? “杳儿,你打算让本王这样回去?这可不行,本王辛苦帮你送来尸体,没见到你本王怎么能走?” “段郎……” 在叁里外一栋无人民宅,脸色苍白的符泰盘腿作法,双手比划着复杂的手诀,他以魂魄现出杳儿的声音已经很吃力了,如果段锦还要继续纠缠,他会支撑不住。 穆冰瑶眼睛张开,体内的金云蝉已经掌握了符泰位置,她给了无言一个眼神,无言带着穆冰瑶飞下树来,跟着她的指引,往符泰的所在地奔去。 照风、照月、八暗卫,还有蛮蛮的凤凰小队立即跟上。 段锦知道穆冰瑶等人已经行动,干脆悠闲掇了张椅子坐下,跷着二郎腿开始和杳儿聊天。 “本王难得能清醒和杳儿聊天,咱们聊聊。” 杳儿:…… “杳儿,你的容貌怎么和瑶儿这么像?” “我……是穆冰瑶用了我的脸,其实她是个无比丑陋的女人。” 段锦脸色一变,我家小仙姑丑?你才丑!你全家都丑,死巫师! 杳儿的声音透着焦急:“段郎,你、你是皇子,身上阳气太重,我无法现身。” 段锦一脸玩死你不偿命的表情,甩着腰带垂挂的璎珞:“那颗蜂鸟心有什么功用?” “蜂鸟心……只要还有一口气,它就能肉白骨,活死人……” “那蜂鸟心是谁植入涟漪公主的心脏?这人好大的胆子,也不怕阙勒可汗找他算账?” 杳儿的声音渐渐显得无力:“阙勒可汗并没有十分重视涟漪公主,而蜂鸟心不是什么人的血都可以……” 段锦一个机灵:“养蜂鸟心需要皇族血液?” “……” 段锦见她不答,故意道:“能在涟漪公主的体内植一颗蜂鸟心,大概也只有那个变态巫师。” 段锦似乎听到一阵抽气声。 段锦玩出趣味来:“那符泰真不是东西,长得丑也就算了、还尽使一些阴损巫术。杳儿,人家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那般美丽,少和符泰那种脏东西在一起,会被污染容貌、影响气质。你若变丑了,本王会很后悔救你出来──” 空宅里的符泰脸色铁青,段锦愈骂愈顺口,他还不能回嘴,肺都要气炸。 “杳儿,本王这辈子没见过像符泰长那么惨烈的,真的!阙勒可汗对着他怎么吃得下饭?你见过他吧?叁角眼、鹰勾鼻、坑坑疤疤的皮肤、枯瘦如柴的身板,还有比乌鸦还难听的声音,这样的人炼的蜂鸟心,你确定能用?你用了不会毁容吧?心地不会像他一样邪恶吧?你看哈尔赤用他当国师,都快灭族了……” “段、段郎!” “不行不行,本王光想象就无法接受;说他獐头鼠目都恶心了獐鹿和老鼠。” “段、段锦……” “算了吧,那颗心太脏了,咱不用!” “噗──” 段锦感觉“杳儿”吐血了。 杳儿的声音骤然而止,同时四周涌起白色浓烟。 数道蒙面黑影掠了进来,有人捞起地上装着涟漪尸体的麻袋,其他人将段锦围在中间。 段锦环视一圈,啧啧道:“你瞧,本王说和符泰扯上关系会变丑吧?不过晓得蒙面,也算有救。” “废话少说!段锦,你吸入迷烟,马上就会失去意识,还有空耍嘴皮子。” 段锦仍一副慵懒欠揍貌:“苏冉的大军很快就会踏平哈尔赤,这些迷烟,叫你们国师拿去给阙勒可汗治失眠吧。” “别和他废话,上!” 段锦眸光一闪,认出说话的人就是蒙达,立即朝蒙达攻去!安排在附近的暗卫也加入战局,一条阒静无声的长寿巷,空气飘起血腥味。 ***** 隔了四条巷子,穆冰瑶等人终于来到空屋外,将近叁十条影子迅速分散,将这间破旧空宅包围起来。 屋里盘腿施咒的符泰,被段锦气得吐了两口血,此时又感应到外面一股强大灵力威逼而来,倏的一惊。 符泰立刻施了一个诀。 在空屋外的穆冰瑶听到十分轻微的“嗤嗤”声,她放大听觉和视觉灵力,喊了一声:“有蛇。” 她让所有人聚集,果然在昏暗的月光下,院子里四面八方的草丛,窜出了许多蜿蜒吐信的小蛇;这些蛇有红色的眼睛、斑斓的蛇身,以及倒叁角的头形,一看就是剧毒。 凤凰小队呿了一声,还以为是什么?原来是蛇,炼羽族天生是蛇的克星。 蛮蛮笑道:“王妃,蛮蛮送你到树上休息一下,等我们解决了这些小蛇再进去,免得脏了王妃的鞋。” 穆冰瑶笑说:“不用担心我,你们小心就是。” #310神女,我们终于找到妳了…… 有金云蝉,这些蛇见了她应该比见到炼羽族更害怕。 没两叁下功夫,凤凰小队点燃七八支火把,醺了不知名的草药,一晃过去,那些毒蛇开始后退;凶猛一点的蛇想冲过来,无言的剑比牠们还快,直接从七吋刺下,朝破窗户射去,将死蛇甩进宅子内。 一条死蛇差点甩到贴在窗户旁窥伺的符泰身上,护卫他的两名侍卫之一来不及拔剑,伸右手挥开毒蛇,却发出惨叫声!符泰马上抽另一名侍卫的刀将他右手砍断。 断手侍卫痛苦地在地上打滚,符泰动作还是太慢,蛇毒已经淬入心脉,侍卫滚了两圈便没了气息。 符泰咬牙,看到毒蛇对穆冰瑶等人无效,立刻挥动他的双手,十根像枯柴的手指在半空中比划,看起来柔软异常,十分鬼魅可怖! 一道诡异声音猛然拔尖而出── “啊!”包含无言、蛮蛮等人,他们瞬间痛苦地捂住耳朵,彷佛一根锋利银针穿透他们的脑,让他们不得不匍匐跪了下来! 他们下意识想运内力抵挡魔音,却发现内力完全使不上来。 蛮蛮等人都痛苦得捂耳屈膝,脸色惨白;仅无言以剑支撑着身子,艰困站在穆冰瑶身边。 见此骤变,穆冰瑶呼叫金云蝉,金云蝉在穆冰瑶脑中疯狂乱飞,翅膀拍动的速度堪比蜂鸟。 穆冰瑶感觉到金云蝉的慌乱。 (是定魂咒!) 符泰用己身的血催动魂魄,施定魂咒以魔音控制了蛮蛮等人,一旦他们承受不住魔音,会反听命于符泰,转过来杀穆冰瑶! 金云蝉要她“快逃!” “不逃!”穆冰瑶见蛮蛮和无言等人表情痛苦,知道他们正与定魂咒对抗;穆冰瑶忙施了一个诀,比巫术她可能比不过符泰,但比精神力,她穆冰瑶从不输人! 她的意念可以让自己突破时空,起死回生,她还有灵力,有白巫族神女山神赋予的天地灵力,绝不会输给一个阴物恶类。 她释放全身灵力,双手在胸前挽了一个十分复杂的手印。 一道金光冉冉从穆冰瑶的身上透出,光芒从原本只能笼罩自身,开始渐渐扩大范围。 从无言开始,渐渐被金光包覆其中,接着是照风、照月、蛮蛮、八影卫…… 穆冰瑶闭着眼,用灵力将金云蝉教她的护神咒力量发挥到最大;她站在黯夜无光的黑幕下,像一只展翅的金羽凤凰,将整个空屋园子照得璀璨如白昼! “那是什么!” 屋里符泰和唯一一名侍卫冲出屋外,看到这个令人震惊的异象。 “白巫族神女!” 符泰被这个认知震得踉跄两步,穆冰瑶竟是白巫神女,不但有巫术,还有灵力;符泰瞪大的眼珠子都快要凸出来! 符泰桀桀怪笑起来,他的定魂咒不收回,穆冰瑶就必须一直使用灵力护着他们,这样那些暗卫不但成了废物,还等于箝制住穆冰瑶。 “想不到本巫师可以得见白巫神女,更幸运的是,还可以杀了白巫神女,这真是来大秦的意外之喜。” 穆冰瑶心中骇然,自己这里的人全都动弹不得,但符泰身边还有一个护卫! 符泰幽黯的眸光闪着诡谲绿芒,刮耳的声音透着兴奋与渴望:“啧啧啧!白巫神女,多好的身体……这个脑、眼睛、皮肤、心脏……” 符泰贪婪的眸光、恶心的话语让护卫在穆冰瑶身边的人猛然战栗! 那是他们的王妃!不是你这恶心巫师养蛊的培养皿! 无言努力撑着的眼陡然一睁,想举剑往符泰刺去,但双脚彷佛压了千斤坠,完全动弹不得,眼眶都裂出了血痕。 “无言别动!再动你会死!”穆冰瑶大喊。 “哈哈哈哈──”符泰疯狂笑着:“穆冰瑶,是不是很后悔带这么多人来?要不要本巫师告诉你怎么解套?” 穆冰瑶冷笑道:“杀了你,定魂咒自然破解。” “重点是你如何杀本巫师?”符泰的笑声近乎猖狂:“穆冰瑶,杀了他们,你才能自救。” 众人一震,无言、蛮蛮、照风、照月甚至影卫们都已经举起手来,决定拍顶自爆,但穆冰瑶大喝一声:“都给我住手!本郡主还没有放弃!” 蛮蛮暗卫等人眼睛赤红,哪里有主子牺牲自己保护暗卫的? “王妃,殿下,爱你!” 穆冰瑶一震,这是他听到无言说最多字的一次。 段锦爱她,她不能死。 她咬牙,奋力道:“都给我撑着!” 影一他们眼眶湿红,大声喊“是!” 符泰冷笑两声:“好一个主仆情深,穆冰瑶,你想撑到淮王来救你?鲁光,拿弓箭来,给我射死穆冰瑶!” 侍卫抽出一支箭,搭上弓,瞄准穆冰瑶的心脏。 “射她肩膀,她的心脏可宝贝着呢!” 咻── 疾箭在空中画出破空的声音,迅速朝穆冰瑶飞来,所有在穆冰瑶身边的人就算内力使不上来,却都紧盯着箭矢,准备羽箭一到,飞身替穆冰瑶挡死! 无言用力一吼,第一个朝羽箭冲了上去! 但奇迹出现了! 羽箭在距离无言胸口半吋处停下,定在了半空中。 穆冰瑶猛然张开眼睛,一股强大的能量如巨浪涌了过来,她身后的人全突破了定魂咒控制,无言此时大喝一声:“去死!” 无言砍断眼前的箭,身子倏的往前冲去,银光一闪,鲁光的人头就已经与他的身子分开;而符泰猛然喷出一口血雾,趔趄了四五步,骇然抬头,只见一名白袍白须老人,自空中降临,身边伴随两名蓝袍少年。 穆冰瑶灵力宣告用罄,往后一倒,摊在蛮蛮怀里。 “王妃!” 白袍老人做了一个收束咒术的手印,转身看了穆冰瑶一眼,眼睛流露欣慰目芒:“神女,我们终于找到你了……” 白袍老人又转身看向符泰,眉眼严峻,神圣不能侵犯。 “一枚小小黑巫,也敢与本族神女作对。” 符泰咬牙,心想自己此命休矣! “瑶儿!” 当穆冰瑶看到段锦的身影,立即勉强撑起自己,在昏厥前,只说了一句:“杀了他。” 不过哪里需要她下令?白袍老人大手一挥:“乌达、葛羑。” 符泰想逃,乌达、葛羑已经拦去他的去路,蛮蛮的刀也挥了过来──他的右臂已被蛮蛮砍下。 凤凰小队全愤怒跃了过去,蛮蛮手握匕首,又从符泰的眼睛划过:“叫你这双脏眼看我家王妃!” 符泰没有意外,被凤凰小队千刀万剐,白袍老人在他身上撒了层白灰,一把火让他灰飞烟灭,连骨头渣都没留下,彻底的挫骨扬灰。 ***** 段锦将穆冰瑶带回淮王府,白袍老人和那两名蓝袍少年也跟着进淮王府。 当然,蒙达王子也被五花大绑,一路被踹进淮王府地牢。 老人拿出一颗金色药丸,陆一凡闻到从药丸里散发的药香,就知道这不是凡物,赶紧让穆冰瑶服下。 来陪伴云扬的云倩听到消息,也跑了过来。 段锦交代秋月和云倩好好照顾穆冰瑶,才对白袍老人说:“前辈,借一步说话。” 段锦猜的没错,这白袍老人正是南疆自治部的白巫族人。 还是白巫族巫师,他说他叫克韦尔沁。 他将他们如何寻找穆冰瑶的事,说了一遍。 四个月前,神女山震动,克韦巫师感应到神女灵力,这是自芷花失踪,十五年来第一次感应到神女的信息。 没有神女的白巫族是不安的,但这十五年来,他年年设坛,神女山神都没有同意另立神女,到第十二年,族里有人等不下去,开始有声音说要让松花取神女之位而代之,但是神女山神依然不同意。 直到四个月前,神女山震动,山峰霞光万丈,地鸣冲天,一百零八只五彩灵鸟围绕在神女山峰,足足飞绕了叁天,这是神女出世的信息。 他们等了十五年,神女终于现世! 只是他们发现,神女并没有降生在族里任何一个女子身上,山神指出,神女在大秦。 松花忍不下这口气,私自出山,想早族人一步找到神女和她较量一番。 段锦一脸没好气:“就是那个松花,在皇宫施了猫鬼巫蛊,差点断了大秦皇室血脉,如今本王的十皇弟还遭到反噬,长睡不醒。” 段锦问巫师可有办法治疗段铭?巫师说要见一见才知道。 克韦巫师继续说,神女山神告诉巫师,神女赋有天命,是大秦凤星,松花的本命蛊金云蝉,已进入神女体内,助神女延续大秦国祚。 段锦闻言双手一紧,巫师说法合了袁清砚的天命推演。 段锦表情严肃:“克韦巫师,本王打开天窗说亮话,瑶儿是巫族神女,本王知道,她自己也知道,但她更是本王妻子,不可能与你们回神女山。” 段锦见巫师要说话,伸手阻止他:“瑶儿也没有回巫族的想法。” #311我的男人很强 克韦巫师微笑看着段锦,起身对他行了一个巫族特有的礼仪:“淮王殿下,对白巫族而言,神女存在的意义,在于知道是不是有神女,而非神女在哪里;我巫族累世居住神女山,是喜欢神女山至清至灵的气息,而非外传出山即死这样的迷信,所以神女是不是与本巫师回巫族,完全可以由神女决定。” 段锦一听,心里松了一口气;从得知穆冰瑶是巫族神女那一刻起,害怕巫族会将她带走的心就一直悬着,现在得到克韦巫师的承诺,总算这颗心可以放回肚子里。 他不想与巫族为敌,但若巫族非带走小仙姑,他也会与之拚命。 段锦又告诉巫师,因为猫鬼巫蛊和符泰的关系,大秦皇室对巫蛊十分忌讳,所以穆冰瑶的身份务必死守,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和危险。 克韦巫师也认为应该如此,这不只是为了穆冰瑶,也为了神女山上巫族的安宁。 段锦又问了神女山上巫族的状况,现在巫族的人数不到五百,生活简单,以耕田、捕鱼、编织为生;段锦则承诺只要巫族有需要,他都愿意为巫族出一份力。 ***** 陆一凡见穆冰瑶没事,兴冲冲跑到地牢,自从上次审犯人审出了兴趣,医毒圣手闲暇时就喜欢练练业余才华,帮齐敬等人分摊工作。 审问犯人的技术活,他来就行。 白泽提着宵夜来‘旁听’。 陆一凡的桌面琳琅满目,大大小小瓶子不少;穆冰瑶最近忙,所以帮陆一凡毒药命名的工作,就落到了白泽身上。 他端来两碗面,看陆一凡准备开始,就说:“陆兄,先吃面,吃完才有力气。” “好,白兄回来得早不如回来得巧,兄弟我正要开始!” “听说有人行刺殿下?”两人就在蒙达面前吃起来。 “是啊!这世上找死的不少,但敢亲自去殿下面前找死的人不多,你说这种人是不是很勇敢?” 白泽优雅吃面:“大智才有大勇,他这叫蠢。” 蒙达瞪视着两人,怒道:“叫段锦来!本王子好歹也是一族王子,岂能在这里接受私刑?” 白泽道:“一族王子?白某没见到什么王子,只知道抓了一名刺客。” “他妈的!你们不能对本王子用刑,我要见你们皇帝!我要见段锦!” “这位刺客,皇上你是见不到的,而我们殿下你暂时不见的好。” 陆一凡摇头:“白兄,我说这哈尔赤族就没有炼羽族聪明,眼力见也不好,连选主子都不会;好的主子给你玄丹沟这样的天堂,坏主子就只能连累你住牢房、害你全族灭亡,唉!”陆一凡唆了一口面,十分惋惜。 白泽吃完斯文擦嘴,瞅着陆一凡满桌子瓶瓶罐罐:“时间晚了,送他两颗厉害一点的,免得吵王妃休息。” “对对对,效率很重要。”他从众多药瓶里挑了一罐,倒了两颗药丸,直接走到蒙达面前。 蒙达看他手上两颗黑黝黝的东西,满脸惊恐:“你想给本王子吃什么?” 陆一凡道:“兄弟,在下这些都是刚炼好,只是装瓶子后,刚巧殿下带王妃回来,我就先去看了,所以这些药都忘了贴名字,现在它们谁是谁我也分辨不出来,但我能确定的是,它们都是毒药……” ***** 当段锦第二天一早看到白泽和陆一凡苍白的脸,就知道他们审出了了不起的东西。 涟漪体内的续命蛊,不只是为了延年益寿。 “有段氏血液的续命蛊,可以用黑巫术,让别人的脸……变成大秦皇族的样子。” 段锦一震! 试想,若阙勒可汗、蒙达王子等哈尔赤族这些人,植入了续命蛊,透过黑巫术施法,容貌变成了大秦皇帝、段锦或诸位皇子…… 白泽心思缜密,又追问除了涟漪被植了续命蛊,是否还有怀了段氏血脉、又被种续命蛊的女子?她们又被藏在哪里? 一只续命蛊只能一个人用,若阙勒可汗和蒙达都要,符泰不可能只植一只;而段氏子弟众多,一不小心被设计,一夜风流后,就有可能留下祸根! 蒙达简直是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才痛苦说出还有两名女子,一个叫窈窈、一个叫幽兰,是涟漪身边的婢女,怀的是燕王的种! 当白泽和段锦说完,段锦立即让齐敬带人去醉仙楼抓那两个女人,他自己则来到云岫阁。 段锦脱了外衣,小心上了床榻躺在穆冰瑶身边,将她柔软的身子搂进自己怀里,鼻息间都是穆冰瑶清雅的馨香。 白泽的话让他感到彻骨寒意,搂着小仙姑,可以让他安心。 小仙姑总说他身上有一股木梨香,这淡淡香气让她依恋,让她安睡;殊不知他也迷恋她身上的气息,有她在怀,再紊乱的心思都能平静下来。 他低头想吻她的额头,却发现穆冰瑶眼睛是张开的。 段锦露出魅惑一笑:“醒了?” “天亮了?” 段锦点头,伸手抚着她的头发,将之顺于耳后:“你们巫族的巫师果然厉害,他给你吃了一颗药丸,说你清晨就会醒,身子没事了?” 穆冰瑶点头,微笑看着段锦的脸。 “怎么这样瞅着本王?”段锦皱眉,穆冰瑶最近很喜欢这样看着自己;他伸手摸摸自己的脸,以为沾了东西。 穆冰瑶伸手去握住他的,然后抿嘴一笑:“大妖孽,我觉得你很厉害,真的,我的男人很强。” 经过和符泰一战,穆冰瑶知道符泰的能力,而段锦竟然可以突破他的控梦咒,真的很厉害,她替他骄傲。 两人其实也没躺多久,要做的事情太多,他们巳时不到就起来,齐敬已经带回那叫窈窈和幽兰的女子。 克韦巫师和陆一凡都证实她们怀有胎儿,也都被植入了续命蛊。 锦瑶二人遍体生凉,若他们的计划成功,那是一件多可怕的事! 段锦皱眉:“巫术……真能这么强大?!” 克韦巫师说:“所谓巫咒,无论白巫、黑巫,大多是透过药物和精神的结合,利用宏观联想,达到我们所要的效果。例如将尖锐的物品放置床头,透过巫咒,会引发人头疼、刺痛;但若要远距离针对某一个人,就需要与他相关的物品,比如透过生辰八字、姓名,我白巫族就能透过宏观联想,找寻这个人的位置,更别说有当事人的毛发、指甲当桥梁,更能施以不同的咒术,产生各式各样的效果。” 克韦巫师顿了顿:“所以能学习巫术的人,天生都有精神力强大的特质,因为所有的巫术都摆脱不了意念去执行,意念愈强大,咒术的效果也愈好。”他看向穆冰瑶:“白巫族有五百位族人,但真正能习巫术的人不到二十;神女更是神女山灵降下灵力的宠儿,是白巫族精神的象征,对族人而言,就是神女山灵的化身。” 段锦和穆冰瑶点头,所谓灵力,其实就是精神力的最极致能力。 克韦巫师深邃的目光盯在昏迷的窈窈和幽兰身上:“学习黑巫术的人,他们以对方的精血为引,达到控制对方的精神和肉体。我们白巫也会施血咒,但目的都很单纯,例如让惊骇的孩子停止哭闹、让疯癫的人恢复神智、给沮丧的人提供力量……。可是黑巫不是,他们透过血咒,做的是阴损的事,可以让夫妻反目、让人生病不安、产生莫名的痛苦,甚至让人自残死亡。” 一旁陆一凡、秋月等人打起哆嗦,陆一凡有感而发:“巫术是个两面刃,用在医术上,可以减缓病人疼痛,这是了不起的成就,比药草还有效;但在心术不正的人手里,就是丧心病狂、助纣为虐。” 克韦巫师道:“不过上天是公平的,黑巫术喜欢以血咒施术,除了要对方的血液,也得将自己的精血放入,才能扩大自己的精神意念,做更牢固的控制;一旦巫术不成功,自己也必遭反噬。” 松花一命呜呼、十皇子长睡不醒就是最好的证明。 巫师最后让昏迷的两个孕妇也在无意识中‘灰飞烟灭’。 段锦将蒙达送去刑部大牢,然后进宫找皇帝。 穆冰瑶则带巫师去看云扬,巫师在云扬身上施了两个咒。 他赞叹云扬意志过人,他的脑被火虫蛊伤害颇大,能撑到现在实在很了不起。又赞美陆一凡:“陆公子医术精湛,堪比巫医。” 还说只要云扬配合陆一凡,不到半年就能完全恢复。 众人听到都很高兴,云扬的眸光也不自觉闪烁,握着云倩的手轻轻颤抖。 ***** 下午,段锦带穆冰瑶到宗正寺见段钤;段锦耳提面命,一炷香,那是他能接受的极限。 “本王在这里等你。” 从偏门进入,穆冰瑶来到宗正寺关押段氏子孙的地方;而段钤,被圈禁在宗正寺最偏僻的一角:悔悟阁。 没有小厮、没有宫女,就一个内侍照料起居。 穆冰瑶一踏进悔悟阁院落,便见满地落叶堆了厚厚一层,整个空气布满萧琐阴冷的气息;这里别说秋冬,即使是春夏,阳光也难透得进来。 内侍引穆冰瑶来到悔悟阁门口,小声说:“殿下在叁省厅,郡主随奴才来。” #312穷兵黩武与德化天下 门“依呀”打开,穆冰瑶透过昏黄的灯光,看到一个高挑颀长、长发披洒、一身白衣的人,背对着她负手而立,秋月递了个荷包给公公,公公立即哈腰退下。 门一关,就显得殿内灯光更昏暗了。 “赵王殿下。” 月白身影一震,缓缓转过身来;段钤面容俊逸依旧,只是消瘦了不少,眉眼间没有了往日名士风流的潇洒恣肆,取而代之的是深沉幽黯,与一身削瘦风霜;让那圣洁的月白长袍,平添叁分萧瑟。 段钤往桌面走去,剪了油灯蕊芯,让屋里的灯光亮一些,这里即使是白天,阳光也进不来,就像他的内心,已经只剩黑暗。 “这里没有赵王殿下,只有罪庶。”段钤声音平稳,脸上看不出表情:“想不到青城郡主,还会想来看看我这个罪人。” 穆冰瑶见段钤如此,心里碜然;段钤可以说是皇帝皇子中,除了段锦,她最愿意结交的朋友;才华洋溢、疏宕潇洒,若不是他也算计了她,是段锦夺嫡路上的敌人,穆冰瑶是很喜欢这个‘朋友’的。 “值得吗?” 段钤抬头,竟对穆冰瑶微微一笑:“若那日我成功了,自然值得。” 穆冰瑶默然。 段钤一脸洒脱,帮穆冰瑶倒了杯茶:“这里的茶没有醉仙楼好,委屈郡主了。” 穆冰瑶淡然一笑,拿起茶杯:“茶好不好喝,是看和谁喝?” 段钤挑眉,没有说话。 穆冰瑶轻泯一口:“这茶带着叁分苦,但没有锐利的艰涩,颜色尚可。” 说的是茶也是人。 “找我有事?” 穆冰瑶道:“我带了一些书,殿下无聊可以瞅瞅;另外帮你带了几刀宣纸、一盒毛笔,以及一方胭脂砚。” 段钤看向殿里右侧桌上,放了一落书籍,还有好些文房四宝。 光看过去就能看见质地颇佳的半熟宣、竹鹿宣、云笺和洒金笺;一盒泼墨堂的毛笔,以及一方砚台,竟是那千金难求的胭脂砚。 “瑶儿来,应该不只是为了赠书和给我文房四宝。” 穆冰瑶眼神凝重了起来:“殿下,您知道……涟漪公主怀孕了吗?” 倒茶的手一震,茶水洒出了杯外。 段钤只楞了一下子,又恢复了镇定:“但是她死了。” 穆冰瑶把涟漪公主母亲生病,涟漪急需一名拥有大秦皇嗣血脉的孩子、还有符泰炼续命蛊的事,一并告诉了他。 段钤呆了半晌,然后笑起来,那笑声完全没有以往名流的潇洒,反而充满讽刺与悲凉。 “我果然该死!若我真成功了,也不知哪天就被取而代之,将大秦江山拱手与人!输得好!输得好!哈哈哈──” 段钤突然问:“云云呢?” 穆冰瑶道:“孩子没保住,人还在休养中。” 穆冰瑶又问了几个问题,确定他没有其他“遗珠”就准备起身告辞。 “瑶儿,现在,我们可以当朋友了吗?” 穆冰瑶不想骗他:“殿下,你知道的,等会儿本郡主从这里离开,我们将不会再见。” 段钤脸上没有预期的失落:“很好,朋友才会说实话。”他看着她:“太子皇兄和老七……瑶儿,老七可以承诺你一个人的后院,但他能承诺你一个人的后宫?” 穆冰瑶抬头,眸光漾着深邃的涟漪,幽黯得让人看不清楚:“好问题,但我没有答案。” “爬得愈高,愈有许多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穆冰瑶陷入沉思,半晌她抬起头,眼神清冷:“殿下,瑶儿一直认为,一个人想做什么事,想达到什么目标,就要认清一个事实;那就是不能把过错或不好的结局归在他人身上。段锦若有一天做不到对我的承诺,那也是他决定的。”穆冰瑶的笑容异常理性:“他对人有所求,所以才会娶;若不想娶,谁又能令他‘身不由己’?” 穆冰瑶看向被乌云遮蔽的天空:“有得就有失,段锦权衡利弊得失后,若他还是决定这么做,那就是他的决定,并不是什么被逼的,或什么身不由己。” “你这个性……” 看着穆冰瑶离去的背影,段钤不由得替段锦头疼。 他拿出那方胭脂砚。 丝滑温润,柔细如缎,本质却坚硬如石,就像送来的主人一样。 ***** 皇帝召集所有皇子、皇室宗亲、宗亲世子进龙吟宫。 别说乍听到的人脸色惨白,皇帝已经好几天一张脸都是酱紫色,让全公公一直在他身旁拍背,深怕皇帝气到喘不过气来! 杨德妃差点支撑不住,连皇后脸色也苍白得可怕。 这何止是李代桃僵,根本就是偷天换日,打算让整个段氏江山易主。 “这简直是动摇国本的大事!” “根本是疯了!这计划若成功,谁知道坐在自己身边这个人,还是不是我段家人?抑或是哈尔赤那群贱种换脸的?” 皇帝也愈想愈愤怒,因为猫蛊,他差点失去所有子嗣,到现在还有一个十皇子昏迷不醒;如今哈尔赤族竟然想用皇家血脉为恶,企图直接取代他们,掌管他的江山? “老七,命令苏冉,直接给朕灭了哈尔赤族!皇后,传朕谕令,晓谕六宫与宗正寺,所有我段氏皇嗣娶纳的外族妻妾,一律灌下绝子汤,不准怀我段氏子嗣!已生下子嗣者严加看守,终生不得离开府邸。还有,自即日起,我大秦皇嗣不再娶外族女子!” 段钊此时出列建议:“父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巫族人身怀异术却心术不正,儿臣建议举兵灭了这些会使巫蛊的民族,特别是巫族、苗族,永绝后患。” 段锦听了出来道:“父皇,万万不可!当初始祖皇帝建国,除了四大世家,也有南疆自治部的帮助;若因少数巫师行不法之事株连全族,必使我段氏大失民心。” “老七,话不能这么说,这些民族大多穷困,一给金钱利诱,就会跟着为恶;若不赶尽杀绝,不用多,一个巫师或苗女都可能毁了大秦江山。” “若按照太子皇兄的说法,一个巫师苗女就能代表整个族人,那要不要大家去大理寺或刑部地牢瞧瞧,咱们大秦地牢里关的那些十恶不赦之徒,可大都是我们大秦子民,我们是不是都该自刎谢罪了?” “你──” “父皇。”段锦不理睬段钊,直接面向皇帝:“这些少数民族都有牢不可破的宗教信仰,他们生活也都单纯,如果不是受到有心人的利用,如何会有这复杂心思?我大秦建国近两百年,巫族苗人何曾有过异心?若因为符泰、松花而牵连所有巫族苗人,儿臣恐南疆自治部会兔死狐悲、民心思变。” 段钊冷然:“想不到堂堂玉面战神,会惧了南疆自治部?” “太子皇兄,臣弟能战但不代表好战,现今苏将军讨伐哈尔赤,而哈尔赤一直是我大秦防守东陵的要津,东陵是否会趁机跨界侵犯,这才是我们要关注的第一重点。” 段锦瞟了众大臣一眼,又看向皇帝:“父皇,东陵若是只奸诈的狐狸,那北周就更是贪婪的野狼,若要兴兵,兵力、物力、财力都是考虑;别忘了穆丞相才要走了八十万石粟米,后面需要多少还未可知,我们这时候主动兴兵南疆自治部,内忧外患,绝不是明智之举。” 皇帝看看段钊、又瞅瞅段锦,段钊的话大快他的心意,只有铲平这些会下巫蛊的民族,他才能高枕安卧;但段锦的话却是一个上位者冷静思考所下的判断。 穷兵黩武与德化天下,两人高下立判。 一直在旁沉默不言的袁清砚,突然出声:“皇上。”他的声线沉稳动听:“所谓巫族苗人,大多是安分纯朴的农民,真正能下蛊行咒的人并不多,而且也受到他们本身信仰的牵制。松花受到婉贵嫔的利诱、符泰得了阙勒可汗的命令,才会行忤逆之事,并非他们本身想侵占大秦江山。” 所以重点是那个主事人。 “国师说的有理,接着说。” 袁清砚道:“灭得了巫族苗人,却不一定灭得了巫蛊之术,反而招恨伤德。古人云:‘吊民伐罪’,又说‘得民心者得天下’,松花和符泰伏法,相信白巫、黑巫族一定人心惶惶,此时皇上若下诏于白巫与黑巫族,言明皇上扬善黜恶,只要安分守己,朝廷不会迁怒,但若要逆天而行、助纣为虐,则绝对严惩不贷。” 礼部尚书楚江也出列:“启禀皇上,臣附议国师之语,恩威并施才是王道。” 段钊低下头。 一个袁清砚已经靠向段锦,这老古板楚江现在也站到了段锦那一边;现在能在朝中帮他说话的,真的所剩不多…… ***** 皇帝维持原议,让皇族中娶纳异族外邦女子者,都灌以绝子汤,令其终生不孕;已生子嗣者,终生不得出府,否则杀无赦。 出了御书房,段钊叫住段锦。 这半年来,两人几次较劲,兄友弟恭的表面功夫愈来愈难以维持。 “短短一个月不见,老七倒是愈来愈会说话,处处表现在本太子前面,好像本太子不是一个好人。” 段锦墨眼如漆,深幽却不改嘲讽本质:“太子皇兄说这话也是奇了,难不成太子皇兄还是个好人?” 段钊的眸光瞬间一冷:“老七和穆冰瑶在一起久了,倒学会她的伶牙俐齿。” #313蒙达送给段钊的礼物 “太子皇兄,你还有空在这儿与臣弟抬杠?你与臣弟不同,臣弟对瑶儿一心一意,很洁身自爱的;你赶快想想这半年来,在哪里曾一夜风流或宠幸了谁,这些女子有没有怀孕,会不会被符泰拿去种脏东西了?若不小心本王的太子皇兄换了人,那就糟了,您说是不是?” “段锦!” “唉!一日不见,如叁秋兮,本王要去找瑶儿了,太子皇兄不送。” 段锦正要走,想不到袁清砚窜了出来:“淮王殿下,本公子和瑶儿有约,一道走吧!” “无聊公子,今日听见你提那些古人好不亲切,您何不关进你的书房,再去和那些古人谈心叙旧?或者去观星象,看看哪颗星又冒出来跌下去?再要不然就去赚钱!”整天缠他家小仙姑,真不省心! 袁清砚却满脸笑意从段钊身边掠过,跟上段锦,那月白长袍被风微掀的背影,风华绝尘。 “淮王殿下看起来不高兴?是不是得罪了瑶儿,快跟本公子说说,让本公子高兴高兴……” 被他们无视得彻底的段钊,双拳紧紧攥住,心中暗恨。 ***** 和皇太妃住在寿康宫的拓拔珍看着眼前黑黝黝的汤药,整个人全懵了! 如果被降为才人被赶来陪老太婆抄经还不算绝望,这一碗绝子汤就真的让她彻底绝望。 不只她,好好住在淑芳斋的璎贵人才真的一脸晴天霹雳,她还在努力奋斗积极邀宠,这一碗汤药下去,她的未来还有什么盼想? 一个没有子嗣的外族公主,没有支持没有恩宠,那她未来还有什么? 璎贵人闹腾许久,甚至打掉太监手中的绝子汤,全公公也不说什么,又让人端了一碗过来。 “璎贵人,您还是喝了吧!喝了还有侍寝机会,若不喝,您以为皇上还会来您的淑芳斋?” 拓拔璎一愣,是啊!她若不喝,皇上是断不可能再来了。 “喝了吧!不喝……下次送来的就不是绝子汤了。” 最后拓拔璎喝了药,全公公走后,她还能感觉到喉咙里苦涩的味道,纤细的玉手紧紧攥着,青色血管浮了上来,手心掐出血痕。 全公公不怕璎贵人,但来到璃贵嫔的流光殿,却是战战兢兢。 看着这一碗绝子汤,璃贵嫔说不寒心是假的,虽然她早因习了媚术,自知终身无法受孕;但皇上赐了这碗汤药,就是告诉她,恩宠不等于信任,她对皇帝而言,终究是个玩物。 还好,她虚报了自己是侗族,若让皇帝知道自己与松花同族,这碗汤药就不只是绝子汤,而是绝命汤。 让全公公意外,琉璃很干脆喝了药。 ***** 两天后的夜晚,刑部大牢走水,很快囚牢就陷入火舌当中;最后抢救结果,死囚与重罪犯共五死四伤,当段锦赶来,刑部尚书和典狱司长都已经在现场,现场一片焦黑和浓烟,五具尸体烧成焦土,几乎无法辨识。 段锦看着地上五具尸体,问刑部尚书:“这五人是谁?” 刑部尚书马上恭敬回答:“回殿下,这五具分别是犯了贪渎罪的孟肴、杀人案方家大公子方晓暐、运河开凿案的张廷南、方济舟,以及哈尔赤王子蒙达。” “蒙达?” 段锦来到其中一具身形比较像蒙达的人焦尸:“这一具?” 刑部尚书道:“应该是。” “应该?”段锦瞇眼。 刑部尚书恭敬道:“起火的是死囚区,那是在牢房里最内部的地方,由于一起火,火舌很快就窜上来,他们五人根本来不及逃生,而且方才狱卒盘查,也的确只有这五名不在点名之列。他们因为面额焦烂不可辨,所以请了仵作验尸,方济舟有长短脚、方晓暐因为棍刑小腿断了、张廷南小指弯曲而孟肴是个大胖子,嘴里还少了叁颗牙,特征明显;至于哈尔赤王子身材高大勇猛,那具尸体也相当符合。” “相当符合不代表一定符合,齐敬,让一凡过来。” 刑部大人疑惑看向段锦:“殿下,难道您觉得……” “哼,哪有这么巧,明天兵部要押蒙达和战俘去给苏将军,今晚囚房就失火。”他踢了踢‘蒙达’的尸体:“本王倒要看看,是蒙达这么倒霉,还是有人给天借胆。” 很快,陆一凡来了,陆一凡拷问过蒙达,不用一刻钟,陆一凡就有了答案:“殿下,一凡肯定,这个人不是蒙达王子。” 刑部尚书和一干刑房狱卒管理全都跪了下来,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刑部尚书惶恐地道:“殿下恕罪!” 他们都知道段锦身边这个医毒圣手的本事,若他说不是,那这人就肯定不是。 白泽也陪着来,忖度道:“这场火是刻意为之,目的就是救出蒙达王子。” 看来蒙达还有余党,段锦一串命令下达,要军营里的杨游加强巡守哈尔赤战俘;还要刑部和奉天府就算将京城掀了,也要找出蒙达的藏匿处。 “是。” ***** 蒙达却被带到了一间密室。 这阵子蒙达被拷问得不成人形,但此刻他知道他被劫狱了;利用纵火,有黑衣人救了他。 “殿下,人带回来了。” 殿下? 眼前景象愈来愈清晰,蒙达看见一个身着青色锦服,上头绣着四爪金龙的人,缓缓转过身来。 蒙达瞪大眼睛:“是你!” 段钊对他挑眉一笑:“蒙达王子,好久不见。” 蒙达努力撑起身子,坐了起来:“为何救本王子?” 段钊蹲下身子,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眼睛露出怜悯神色,这个表情激怒了蒙达。 段钊在蒙达发怒前就开口:“蒙达,你想不想报仇?” ***** 蒙达被劫狱的事,让皇帝又气到七窍生烟,直接要刑部下令: 蒙达一日不归案,一日杀百人战俘;这让待在太子府密室里的蒙达气到想冲进皇宫。 “别拦着本王子,本王子要去杀了这狗皇帝!” 段钊轻咳两声:“蒙达王子,你说的是本太子的父皇。” 蒙达一愣,甩开拉住他的两名侍卫,哼了一声:“难道你要本王子眼睁睁看着我族中勇士被杀,本王子却在这里束手无策?” 蒙达经过这几日疗伤,除了几道较深的疤痕,基本上已经无恙;他贴上脸皮、改变样貌,乔装成段钊身边的侍卫,伺机进行他与段钊的合作计划。 段钊放下茶杯,一派悠闲道:“要成大事,必须先学会隐忍;你看本太子被几个皇弟们逼到了这个境地,还不是等到了赵王被圈禁、燕王就藩?现在就只剩老七一个对手?冤有头、债有主,你放心,有你报仇的时候。” 蒙达坐了下来,段钊说的有道理。 “可惜了我哈尔赤那两千五百名勇士。” “等你助本太子完成大业,哈尔赤建国指日可待。” 蒙达看向段钊,奸笑道:“也是天无绝人之路,竟让你救了本王子,本王子不是知恩不报之人,也算你幸运,本王子就用符泰留下来的最后一只续命蛊,送给你当谢礼了。” 段钊微笑。 蒙达眸光一凝,眼神狠厉:“但是太子,别忘了你除了助我建国,还要让本王子报仇!你说要让我亲手杀了段锦,还要将穆冰瑶那贱人交给我。” 段钊眸光中快速闪过一道冷芒,穆冰瑶怎么样也轮不到蒙达,但此时他不露痕迹道:“那是自然,老七是你我大业共同的敌人,本就该除之而后快。今日找你来,就是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 段钊看向一旁谋士沉嵩。 沉嵩上前将计划说了一遍,愈说愈见他眸光绽放光芒,有一种近乎疯狂的激动。 此时门外传来声音:“殿下,高良娣到了。” “快请进来。” 蒙达站了起来,毕竟他现在只是段钊身边的侍卫,没有坐下的资格。 高良娣被迎了进来,段钊亲自起身去接,牵着她的手进来,来到他身边位置坐下。 “太子,您找臣妾何事?”高良娣有些怵惕地看着书房内的人。 太子很少在这些幕僚侍卫在的时候,让她进书房。 段钊也不顾这里有许多人,直接抚上高良娣的腹部:“议事久了,有些疲倦,想着你现在怀了本太子的子嗣,就想看看你。” 高良娣闻言一脸娇羞,低眉笑语:“还不到两个月,臣妾没那么娇贵。” 此时一名嬷嬷送了一盅汤药进来:“良娣,这是太子殿下特地为您准备的安胎药,快趁热喝了。” 高良娣心里一突,看着段钊的脸,脸色白了白;她知道段钊也给穆冰莹“补身子”,现在自己有了,是太子府的第一个孩子,太子这时端药给她是什么意思? “太子……” 段钊温柔的眸光看着高良娣,拍着她的手背:“良娣不用担心,本太子不会对你做不好的事;这可是我太子府第一个孩子,本太子还等着明日进宫向父皇报喜呢!” 高良娣眼眶一红,心中便无疑虑,端起汤药喝了下去。 看高良娣将汤药喝下,段钊与蒙达很快交换了一个眼神。 #314习媚术的女子心肠是黑色的「Рo1⒏run」 被人算计在心的穆冰瑶,此时正在淮王府悠闲喝茶,一边看着穆禛和狴犴、翼龙玩耍。 克韦巫师看着穆禛:“这孩子是吸取天地自然之气而生,难得、难得。” 穆冰瑶微笑听着,就是这份“难得”,这个没有段氏血脉的孩子,很得皇帝青眼,叁天两头被传唤进宫,给“爹爹的爹爹”降火。 早上她送穆禛进龙吟宫,顺便带克韦巫师去看了十皇子段铭,可惜巫师说十皇子的反噬力量太强,一辈子恐怕都无法苏醒。 穆冰瑶心下黯然,但也不能说什么。 巫师身边的弟子乌达和葛羑,一直互相推搡,穆冰瑶笑说:“你们怎么了?有事就说。” 乌达撞了一下葛羑,葛羑搔搔头:“神女,今早我们兄弟在后宫,看到一个人很眼熟,可是乌达说不可能,但我真的觉得很像……” 穆冰瑶轻松挑眉问:“谁?” “琉璃。” 穆冰瑶一凛:“你说谁?” 葛羑清澄黑汪汪的眼睛瞪的大大的:“琉璃。”然后他看向巫师:“巫师,就是被长老和您说没有习巫天分、自行出走的琉璃。” 穆冰瑶道:“璃贵嫔?” 乌达道:“我们听到她身边的人称她贵嫔娘娘。”乌达一脸鄙夷:“她怎么可能是我们巫族人,她一看就是习了媚术,那是我们巫族最不屑的术法,学那种媚术能做什么好事儿?长老和巫师绝不可能同意我们巫族的女儿去学这下贱东西!” 穆冰瑶见克韦巫师闭眼,口中念念有词,转身面向乌达和葛羑,挥起白袍在他们面前施了个咒。 一会儿张开眼睛,叹了口气:“唉!真是她。” 穆冰瑶心里十分震惊,她没想到琉璃竟和她一样是白巫族人,她以为她是侗族人。 克韦巫师简单叙述了琉璃的过去。 琉璃一出生和松花一样,十分聪明美丽,而且身上隐隐透着红光;这是巫族女子是否具有习巫天分一项很重要的指标。 长老甚至在她们两人身上探到很强的气息,都以为她们说不定就是神女降生。 只可惜,松花叁岁后灵力体质消失,但习巫的能量饱满;而琉璃则到了六岁,灵力体质消失,甚至完全没有习巫能量。 一个原本可能成为神女,最后却连巫术都不能学的女子,在族里地位一下从最高跌到了谷底,她几乎不能接受! 她不甘心,趁着采茶之余,偷偷跑到巫女习巫的地方,看巫女学巫术、学种蛊。 巫女在巫族的地位仅次于族长、长老、巫师和神婆,更不要说从没见过的神女,那超然的地位,是连族长都要下跪膜拜的。 琉璃每天都用欣羡的眼神看着那些巫女,不知哪天神女山灵一个契机,就从这些巫女中选出了神女,那身份地位,是巫族每一个女子都向往的;而且巫女身上的衣服华丽又漂亮,也让年轻的琉璃心里十分渴慕。 琉璃不只一次去求巫师,让他再鉴定一次,说既然灵力曾在她身上出现,说不定哪一天又回来了也说不定。 但没有就是没有,别说灵力了,连习巫的能量都消失得一点也不剩。 琉璃是族里最美的女子,她的美貌让族里许多男子倾慕,自然也就让族里女子嫉妒,经常拿她去找巫师测灵力的事取笑她,更故意拿松花和她比较,让她又气愤又羞辱。 十二岁的时候,一个缠琉璃许久的小伙子想非礼她,被她手中采茶用的剪子刺死,琉璃怕受到族里制裁,连夜逃走,从此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 “想不到她竟然去习了媚术。” “我巫族女子不得习媚术,这是祖先定下来的规矩;所以琉璃已经不是我巫族之人;神女,琉璃的个性好强偏激,若她知道你是神女,恐怕会有不好的想法,神女还请小心为上。” 穆冰瑶笑道:“巫师,我是神女,难道还会怕一个完全没有习巫天分的巫族女子?” 乌达道:“神女还是要小心,习媚术的女子心肠是黑色的,她们迷惑人心的能力不输给会巫术的巫女。” 第二天,穆冰瑶送克韦巫师和乌达、葛羑离开。他们寻找神女的任务已经完成,便归心似箭,想回神女山。 穆冰瑶帮他们准备了二十几车的物品,有粮食、布匹、农耕器具等什物,对族里帮助很大;段锦还派了一个小队护送,巫师很高兴地收下了。 “族里需要什么不要客气,一定要派人告诉我。”不能回白巫族的穆冰瑶,很想对母亲这些族人尽一份心力。 白泽也来送巫师,毕竟以前都是在南疆自治部生活过的。 回程的时候,穆冰瑶关心问:“白先生,明年叁月春闱,奉天府的工作会不会耽误您温书?” 白泽笑起来温润疏朗:“不会,而且在奉天府实际参与审案,对了解百姓生活很有帮助,对白某的启发更大。” 穆冰瑶笑道:“玉歆担心你,但又不敢打搅你。” 白泽听到楚玉歆的名字,微微一笑。 穆冰瑶点到为止,感情的事,别人没有置喙余地。 ***** 户部度支员外郎梁宽,已经备好要送往易州的八十万石粮,将它储放于城南旧官仓,并赶在傍晚点交给了运粮官关翊;关翊是个耿介刚毅的青年,检查十分仔细。 双方点交签收后,梁宽笑瞇瞇地拍拍关翊的肩膀:“年轻人,好好表现,能不能平步青云就看你这一趟了!” 关翊退了一步,一揖道:“运粮关乎流民生计,下官一定战战兢兢,克尽职责。” “小心是一定要的,从现在起,这批救命粮食的责任就交给你了。” “是。” 梁宽心里冷笑,年轻人,这朝堂上的水可深了,可惜呀!本官送你上路,上的是一条黄泉路,一路好走啊! 梁宽眼睛不自觉地往关翊身后的副运粮使使个眼色,人就离开了;从现在开始,这八十万石粮食的责任,全落到了关翊的身上。 关翊命令侍卫严格防守粮仓,安排妥当后,将夜晚防守粮仓的工作,交给了两名副运粮使柯士敦和徐林,自己就回去了,准备明日辰时往易州送粮。 柯士敦和徐林两人对视,看着关翊离开的背影,眉眼不自觉流露奸计得逞的神色;而这些都落入混在侍卫队中的伍长啸、李六等人眼里。 早在梁宽通知关翊,交粮地点是城南旧官仓,穆冰瑶就觉得有问题;虽然那里往易州送粮方便,但年久失修,已经两年不储藏粮食。 五栋并排仓库有四栋储藏了木材,如今将最中间一栋拿来存粮,近日秋高气爽、天气干燥,穆冰瑶一看,这根本就是要放火的节奏。 段锦带着穆冰瑶今晚就在城南旧官仓附近酒楼,准备随时掌握今晚状况,与他们在一起的,还有白泽、杨氏兄弟、以及关翊。 关翊是个耿直书生,和他的老师楚江有点像,他不明白明明知道有人要放火烧官粮,为什么淮王殿下和青城郡主只在这里观看,而不遏止这件事,那批粮可是救命粮,不能烧啊! 果然,时间接近子时,仓库那里有了动静。 关翊紧张了,穆冰瑶微笑道:“关大人稍安勿躁,八十万石粮,段钊可眼红了,不可能就这样放火烧掉。” 关翊疑惑:“什么意思?” 段锦拿起茶壶帮穆冰瑶的茶杯续满:“本王那太子皇兄少了李家,缺钱缺得凶,八十万石粮可是好东西,他才舍不得直接烤了米饭。你看着好了,你那两个副使现在应该正偷偷打开粮仓,拿潮粮换新粮了。” 段锦才说完,齐敬就进来报:“殿下、王妃,伍长啸传来消息,柯、徐两人开始带人换粮了。” 关翊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看着段锦和穆冰瑶。 穆冰瑶看向关翊:“等换粮成功,仓库里的是受潮的旧粮,若放火成功,那些粮食付之一炬,你和杨游这些运粮官就是玩忽职守、护粮不力;若放火不成功,你运的是不能吃的粮,一样看护不力,无法救济灾民,最后都要问斩。” 关翊脸色涨红,怒道:“那我们怎么还不阻止?” 穆冰瑶突然冲着他一笑,这一笑没倾国也倾城了,让关翊顿时楞了一下。 “段钊的计划想得好,但我们的算盘打的也不差,他要成功的前提,是本郡主与淮王殿下不知道梁宽是他的人。” 段锦可没忽视关翊的眼神,恼道:“不用解释那么多,关大人这么想知道,和杨远一起出去看。”腹语是快滚! 杨远搭着关翊的肩,边走边在他耳朵旁道:“走走走,人家运筹帷幄顺便谈情说爱,咱们也现场花前月下去。” 屋里穆冰瑶见都没人了,才打了个呵欠。 段锦将人搂在怀里:“昨晚没睡好?” 穆冰瑶瞟了段锦一眼:“你说呢?”这一眼风情无限。 段锦自然想起始作俑者是谁,立刻伸手给美人揉腰:“本王给娘子揉揉……” 穆冰瑶拍掉他的手,这揉下去,恐怕戏也不用看了。 半圆的月亮遮着面,城南旧仓库黑衣人影幢幢;一部部粮车悄声被推了进来,鱼贯往粮仓方向推去,黑衣人动作利索地在换粮。 尒説+影視:ρ○①⑧.run「Рo1⒏run」 #315你想抢的,不一定是江山 徐林负责动线指挥,柯士敦在粮仓里负责带人换粮,他们都是梁宽最信任的手下;这么大批粮食偷天换日,竟也这么流畅的在半个时辰内完成。 看得躲在一旁的杨远和关翊啧声连连,这梁宽偷梁,看来不是第一次啊!动作这么利索? 关翊焦急得想冲出去,被杨远紧紧抓住,只能怒瞪着眼,看着一车车的粮被运出去。 所有粮车都被送走,杨远往后一挥,一道隐没在黑暗中的黑影瞬间掠起,然后他拉着关翊又躲到另一处。 “今晚吹西北风,咱们不要给烟呛着了。” 关翊又楞住,怎么,刚才眼睁睁看着白花花的米粮被偷走,现在又要看他们烧粮仓不成? 关翊实在很懵,官场水这么深?这些楚大人都没教他呀? 然后他听到:“柯副官,梁大人来了。” 关翊看到梁宽,眼睛红到要冒火。 “火油布置完毕了?” 柯士敦恭敬道:“一切都已经依计划淋上火油,另外东西都运出去了。” 梁宽看了看眼前聚集的火油桶,少说也有五六十桶。 他勾着唇笑着:“确定五栋仓库都淋了?里面的稻米必须烧干净才行。” “大人放心,而且今晚风大,保证不到一个时辰,里头所有稻米全会烧得一粒不剩。” 梁宽嘿嘿笑了两声:“很好,这下,关翊、杨游都逃不了关系。”又道:“叫所有人都退出来,还有一刻钟守卫换班,等换了之后,一口气十五个放火点一起放火。” 柯士敦让人将火油桶送走,叮咛一个都不能落下,绝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黑衣侍卫才刚要回答,突然就听到“轰”一声,五栋仓库突然同时起火! 橘红的火舌窜上了天,把黑幕瞬间点亮!浓烟也立刻从仓库的四面八方涌了出来!梁宽、徐林和柯士敦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震趴在地,不断呛咳。 “怎么回事?”梁宽被爆炸弹起了石子打中屁股,疼得他哇哇叫! 柯士敦和徐林也莫名其妙:“不知道啊!明明交代好,等杨游的护粮队来交班我们才点火──” “饭桶!都是一群饭桶!咱们的人现在都在这里,此时起火就是咱们的疏失,快灭火!快!” “不、不能灭啊!万一灭了一检查,里面都是受潮的旧粮……” 梁宽:……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失火!”柯士敦才喊完,杨游就带着替换守卫到来,看到现场一片狼籍,而柯士敦、徐林以及梁宽前面,聚集了一堆空的火油桶。 杨游忍笑忍得十分痛苦,连眉毛都在抖动,但在明灭不定的火光下,看起来就像震怒的模样,大喝一声:“你们纵火?” 梁宽等人看到自己眼前数十桶火油桶,脚底都凉了! 另一边。 齐敬带人暗中跟随真粮,发现他们竟将八十万石粮食送到皇宫北苑后山的兽粮仓库。 在客房又被打断亲热的段锦,接到消息,揉揉穆冰瑶已经瘫痪的腰: “明天本王带禛儿入宫……”他被穆冰瑶踹了一脚。 为了预防皇帝老头听到消息爆血管,段锦当然要派灭火队穆禛上阵。 ***** “纵火现行犯”梁宽、柯士敦和徐林,因为“人赃并获”,一起移送奉天府。 这件事攸关八十万石米粟,加上梁宽身为度支员外郎,杜海第二天一大早就呈报刑部和大理寺,皇帝早朝时就很想砍人。 明明今年大秦丰年,却在不知不觉间,卖了一百万石粮给暹逻、又给了一百五十万石的粮给北周,现在国内出现流民,约需两百万石的粮食,自己信任的左右手竟然还想焚粮嫁祸,叫皇上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皇上当场判了斩立决、梁宽叁人抄家,所有财产充公补粮。 只是重点是,被烧光的粮怎么补?谁去补? 官仓里的存粮都有分配,苏冉还在打仗,这八十万石的粮势必要从民间收购。 朝堂上责备梁宽的声浪几乎要掀顶,但说到谁要去补粮、征粮,却又人人噤若寒蝉,让皇帝的脸色愈来愈像焖熟的茄子。 因为这是一件十万火急的任务,朝廷最慢叁天就必须集结八十万石粮送过去,否则穆晟在易州怎么安顿流民? 太子站在皇子列的第一人,他低头不语,袖中拳头攥得紧紧;明明一招好棋,怎么就走到这个地步? 昨晚段钊得到真粮高兴到要上天,这对失去李家的他而言,简直是久旱后的甘霖;但梁宽叁人被现行逮捕,却又让他气恼掀了桌。 还好烧的是旧粮这件事,还没有人发现。 段锦瞇觑对面的太子皇兄,从太庙出来之后,他就变得沉默,不似以往张扬,也藏得更深;要不是小仙姑另有打算,他早就去把他藏在北苑的粮给挖出来。 最后出来解决问题的,是袁清砚。 身为天下第一庄慕君山庄的庄主,如果说整个大秦还有谁可以一口气拿出几十万石的粮食,除了袁清砚,应该没人了;所以他一站出来,两边文武大臣再一次觉得皇帝独具慧眼,这国师果然罩得住! 袁清砚道:“慕君山庄在江南有些农地,今年收成还算不错。” 段钊冷笑道:“国师富可敌国,八十万石粮,想必只是九牛一毛。” 段钊的话让众人想赞美的话纷纷又吞回肚里;自古商人最忌讳在皇族面前炫富,一旦被觊觎,就会招来灭门风险。 袁清砚颇有深意地看了段钊一眼,淡淡道:“我慕君山庄再有钱,也不可能独自拿得出八十万石粮,但身为慕君山庄庄主,又承蒙皇上看重,自当抛砖引玉,出来号召粮商共襄盛举。” “皇上,身为大秦子民,慕君山庄可以无偿提供叁十万石粟米,另外五十万石,由臣出面号召江南粮商商会共同筹措,估计叁天内就能集结完毕,应该来得及送至易州救急。至于购粮费用,毕竟那些粮商还有家计要顾,臣可以谈到以市价五成,让粮商共体时艰,唯朝廷需在一个月内筹足粮款。” 皇帝眉头都松了,筹钱不是问题,问题是没粮,有了粮什么都好谈。 “国师义举,足为我大秦商家典范,此举甚好!” 皇帝眼睛瞟向段钊,方才段钊分明是想挑拨他和袁清砚:“太子,朕见你写的几篇文章,在财政上颇有见地,这筹款事宜,朕就交给你。” 段钊一愣,硬着头皮:“是,儿臣遵命。” 自古为官,花钱的官好做,收钱的官难为,向人家要钱,得放下身段、脸皮够厚,还要不怕得罪人;可段钊没有拒绝的本钱,更要趁这个机会好好表现,挽回形象。 最后皇帝下了结论:“朕命国师袁清砚为征粮大使,叁天内筹毕八十万石粮交予淮王,淮王叁天后与关翊一同押粮前往易州,不得再有疏失;另太子于一个月内筹齐征粮款项,不得有误。” ***** 中午,段锦和袁清砚同时出现在一品状元楼。 “无聊公子,不是要筹粮吗?怎跑到这来了? “要筹粮也要先填饱肚子,本公子自然是来用膳的。” “有句话叫醉翁之意不在酒,无聊公子听过没?” 袁清砚笑道:“本公子也听过另一句:握的越紧,溜得愈快。” 段锦立即反唇相讥:“瑶儿不是流沙,是珍贵的珠玉,自然要紧紧握在手里,免得别人觊觎。” 穆冰瑶趁人看不见,在桌下掐段锦的腰,对袁清砚陪笑:“袁大哥,赶紧用餐,别听他瞎说。” 坦白说,段钊今天说对一件事,袁清砚富可敌国,这绝不是皇家乐见之事。 袁清砚自然也知道段锦膈应什么:“殿下对慕君山庄不必多虑,本公子对当皇帝,无论是台面上或台面下都没有兴趣。” 袁清砚夹了一块鸡肉放进穆禛碗里:“本公子从小习紫薇五行,占星排卦,眼中的江山是天上那片无垠的星空,与殿下心中的江山不同。” 段锦也夹了一块牛肉放到穆禛碗里:“你想抢的,不一定是江山。” 袁清砚看了穆冰瑶一眼,微笑说:“那殿下愿意割爱?” 段锦放下筷子:“姓袁的,不打算好好吃饭就滚,本王一样可以给你打包路上吃。” 袁清砚笑声朗朗:“殿下说笑了,筹粮容易,但后续怎么做,总要先计划计划不是?” “你们就别闹了,禛儿看着呢!” 可爱的穆禛根本没看义父和爹爹斗嘴,他碗里满满的肉,吃得可开心了。 她们谈到了段钊筹粮款。 段钊虽然负责筹粮款,八十万石粮,五成价格约在一百二十万两左右,之前因为李家,能被他剥削的,大概都走了一遍,现在要他再摆一次低姿态求人,恐怕他做不到。 “所以筹不到他就会去偷,再假装办几场募款会,提升他自己的形象。”穆冰瑶突然严肃道。 “谁那么倒霉被他抢?”段锦挑眉。 #316我嫉妒他嫉妒到想杀了他! “燕王。” 段钧就蕃离开已经五天。 燕王?也是,还有什么比抢张家更一劳永逸? 段锦沉默不说话了。 张家虽然继李家之后被赶出京城,但南霸天的实力没那么容易动摇。 只要祖宗基石还在,张贤妃也还活着,段钧即使就蕃到贫苦的幽州,也能让他过得十分滋润。 所以他到幽州,一定会携带大量钱财,准备去幽州当土皇帝。 “若让段钊抢成了,少说也能抢个百来万,拿一百二十万出来当粮款,还能给他下面的人做面子。” “本公子算出,今年下半年,燕王有血光之灾。” 袁清砚轻飘飘一句话,段锦却蓦然向他望过去。 “你是说,本王的太子皇兄不只劫财,还要杀人越货?” 穆冰瑶也点头,在她的预知梦里,段钧就是在就藩路上,死于段钊之手。 段锦放下碗筷,俊逸而妖异的脸庞蒙上薄霜;他知道夺嫡路上没有亲情,但赶尽杀绝,已经超过他的底线。 “淮王殿下何必装出这种表情?如果你是新帝星,太子也要死于你剑下。” 段锦倏的站起来,浑身迸发的寒气逼人,连穆禛都停止扒饭,担忧看着自己爹爹。 穆冰瑶没有说话,‘重情’一直是段锦的优点,也是他的缺点;上一世,就是他个性上这个致命缺点,让他成了段钊的手上败将;自己只是用了点手段、几句软语,段锦便自甘交出兵符,万箭穿心而死。 “殿下,夺嫡之路不容一丝犹豫,如果你仍想保有这虚幻的兄弟亲情,本公子立刻带走瑶儿和禛儿。” “袁清砚!” 段锦怒吼一声,直接抓起袁清砚的衣襟,居高临下怒目望着他。 穆禛紧张站起来,却立刻被穆冰瑶按下去。 袁清砚的目光仍如一口无波的古井,深邃如墨,风雨不惊,似乎再大的浪涛到了他这里,都会自动归于平静。 他轻轻搁开段锦抓他衣襟的手,整了整抓皱的衣服:“若不想让这种事情发生,坐下吃饭吧!要讨论的事情还很多。” ***** 下午,段锦办事去了,他派人监视起皇宫北苑,以及太仆寺管兽粮粮仓的几个官员;夜晚则带人探进北苑,确认八十万石粮究竟被放在哪里。 筹粮过了两天,段钊大动作不断;蛮蛮道太子府半夜一直有人进出,而且高良娣怀孕了。 高良娣怀孕的事她不意外,上一世高良娣也怀了胎,但没有平安生下来,从此郁郁寡欢,原本也很会邀宠的她,变得心如止水,只安居在自己院内,不再过问段钊的事;也因为如此,高良娣是上一世穆冰瑶嫁入太子府后,唯一不曾伤害她的人。 想到她,穆冰瑶也不胜欷嘘。 慕君山庄累死了一百多匹马,袁清砚筹齐了八十万石粮。 这八十万石粮有白米、大米和小麦,而且都是新粮,皇帝非常高兴,所以当他看到筹粮的金额高达一百二十五万两,眉头也没皱一下,直接扔给段钊,让他一个月内筹出来,交给袁清砚。 经过一天的点收交接,段锦以运粮大使身份,带着杨游、齐敬,以及一支黑豹轻骑下易州,这一趟,估计十天。 段锦知道段钊近日动作颇多,加上蒙达不知去向,他不放心穆冰瑶和穆禛,便让德妃上奏皇帝,在淮王不在京城期间,让穆冰瑶住进淮王府,由她派教养嬷嬷去淮王府,教授皇家王妃礼节。 他让穆冰瑶光明正大住进淮王府。 这个动作让大家意识到,淮王与青城郡主大婚之日不远了。 除了暗影八人、蛮蛮的凤凰小队,段锦原本想将无言留给穆冰瑶,但穆冰瑶不同意。 “不止突击队,无言也要留在你身边,我有影卫和蛮蛮,别忘了还有翼龙和狴犴,你这淮王府跟铜墙铁壁一样,有什么不放心?” 段锦捏着她的手:“你一直在本王心上,哪里放得下?” 段锦开启甜言蜜语模式,秋月和照夜便很识趣地将穆禛带走。 穆冰瑶笑:“你放心,老实的人不会来,会来的一定不老实,本仙姑不会客气。” “千万别手下留情,有事使唤影一他们,他们若表现不好,回头本王把他们都换了。” 影一等人差点栽下来。 “知道了,能牺牲敌人,我绝不会委屈自己。” “小仙姑要好好的,你知道本王最在意你。” “大妖孽也要好好的,你知道瑶儿也最在意你。” 一室旖旎,自不在话下。 第二日,大伙儿都来给段锦送行。 袁清砚仍是一身白衣胜雪:“殿下放心送粮,本公子会照顾好瑶儿禛儿。” 桃花厉眼瞬间扫过来:“不必,本王从不养废人。”他往四周扫瞄了一眼,埋伏四周的影卫都不自觉抖一下。 “殿下这心眼,实在比针孔小。” “没办法,贼惦记着呢。” 穆冰瑶失笑:“好了,你们想激励对方也不用这样,段锦,该出发了。” 段锦握了一下穆冰瑶的手,又抱了抱穆禛,让他保护好娘亲,才一个鹞身利落上马,带着运粮大队往易州前进。 回程时,穆禛跟袁清砚去玩,而穆冰瑶坐在马车里,从袖中拿出一张字条。 这是陆一凡给她的,准确地说,是他的父亲无知阁阁主让陆一凡给段锦的;但陆一凡见到穆冰瑶,以为她会给段锦,想不到她看了之后,决定‘隐瞒’下来。 【梁家买凶,要杀青城郡主。】 梁家买凶?找的谁?赏银多少? 穆冰瑶轻哼,觉得自己都快可以写刺杀回忆录了。 马车停下,外面照风道:“王妃,一品状元楼到了。” 穆冰瑶出来,秋娘就急忙走过来。 “郡主,太子来了。” 穆冰瑶眸光暗凝,段锦一走,段钊就找上门来? 她上二楼,就看到一间厢房外,沉嵩和两名带刀护卫守在门外。 沉嵩从容行礼:“见过青城郡主,贵人在里头等您。” 穆冰瑶冷声道:“任何人来一品状元楼用膳,本郡主都欢迎,但本郡主不当陪客。” “郡主若不当陪客,贵人只好让温姑娘陪着了。” 穆冰瑶朝沉嵩射去一道寒芒,对方仍一张笑面虎:“温姑娘知书达礼,但毕竟不懂宫中礼仪,若不小心得罪了贵人……” “沉先生威胁本郡主?” “不敢,沉某一介书生,郡主折煞沉某了。” “酸儒,让开。”穆冰瑶宽袖一甩,看起来像是对沉嵩不满,但手指悄悄画了一个诀,朝沉嵩指去。 哼,我让你酸! 绑架禛儿的仇,本郡主还没跟你算。 穆冰瑶推开厢房门。 温如仪被迫坐在段钊面前,面容拘谨,见到穆冰瑶,喊了声:“郡主。” 穆冰瑶看向段钊,一身靛青锦衣,玉冠束发,不认识他的人,还以为是哪家翩翩玉公子。 上一世的穆冰瑶,便深深为这样的玉面郎君心醉,甚至还为了这张虚伪的脸皮葬送一生。 现在,这张面皮无论多诚恳谦逊、多雍容华贵,在穆冰瑶眼中,什么都不是。 穆冰瑶拍拍温如仪的手背:“这里有本郡主,你先出去。” 温如仪脸上写着担忧,但看见照风、照月跟着,才迟疑走了出去。 穆冰瑶清冷道:“太子殿下莅临小店,不知有何指教?” 段钊看着穆冰瑶,眼眸乌灵、秀眉连娟,明明身板纤细、个子不高,在平和的气度下,亮瞳透着与外表截然不同的倔强。 “瑶儿,过来坐。” 穆冰瑶板起脸孔,坐在他对面。 段钊扫了照风、照月,冷声道:“出去。” 照风、照月面无表情,彷佛方才没人说话。 段钊眸光闪过一抹狠厉,穆冰瑶道:“太子殿下别吓着本郡主的人,她们职责所在,请殿下见谅。” “瑶儿,本太子只是想和你单独说说话。”段钊皱眉。 穆冰瑶对照风照月道:“你们去门口守着,如果那位沉先生毒发了,让他忍忍,等本郡主和殿下聊完,再去帮他解毒。” 段钊脸一变,穆冰瑶对沉嵩下毒? “瑶儿──” “殿下有话快说,你的沉先生只能等一刻钟的时间。” “瑶儿!”段钊实在无法理解:“本太子究竟哪一点比不上老七?” “没有人能和淮王相比。” 段钊阴鸷目光一闪:“瑶儿──” “殿下别浪费时间,你等的起,沉嵩等不起。” 段钊语气激动:“瑶儿,本太子心悦于你你难道看不出来?”段钊激动道:“就因为穆冰莹那个蠢女人让本太子失去你,甚至让你走到老七身边!” 他站起来:“我嫉妒他拥有你!瑶儿,我嫉妒他嫉妒到想杀了他!” #317段锦就是她的信仰 段钊第一次觉得自己对一个女人这么掏心掏肺,无比真诚!只可惜穆冰瑶听完,仍然一脸无动于衷。 “你是应该嫉妒他,因为他可比你好千倍万倍;但嫉妒不代表你有资格掠夺,或到我面前说这些话,你拿去说给穆冰莹──” “别跟我提穆冰莹!” “段钊。”穆冰瑶冷肃道:“段锦才是我的男人。” 段钊深吸口气,眼睛瞪得奇大!这句话彷佛锋刀直凿心窝,痛得他要断了呼吸! 自从做了那场梦,他就有点分不清楚虚假和真实。他明知道那是梦境,却又觉得那才是真实,他是真的拥有过穆冰瑶的,只是他没有珍惜。 所以只要给他机会,他会待她如初…… 他猛然起身,但穆冰瑶一柄匕首瞬间便搁在两人颈部中间,上头闪着蓝色幽光,一看就是淬着剧毒的。 “瑶儿……” “太子,在这里不论是你还是我受伤,都不好收拾。” 穆冰瑶眸光绝决,段钊知道穆冰瑶不是开玩笑的,为了段锦,她可以拚命。 这一点,她在北苑狩猎时就表现得很清楚了。 “为什么?嫁给本太子有这么令你难以接受?给我一个理由。” “因为你很恶心。” 恶心? 段钊的脸瞬间从涨红变成铁青,他低低咀嚼这两个字,胸口冒起熊熊烈火,把桌上所有茶壶杯子、菜肴果盘全扫到地上,碎裂成无数碎片! 门“砰”一声被撞开,段钊两名护卫和照风照月全冲了进来,见两人对峙,却没有人敢发声。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这么说? 他堂堂太子身份,在她眼里竟连粪土都不如? “你不怕我杀了你?” “太子已经付诸行动很多次了。” “你也不怕本太子对老七动手?” “太子殿下想杀淮王,也不是那么容易。” 段钊面露狠厉之气:“别以为老七做了什么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练了一支黑云骑?在哪里练的?你们上次到丹城在聂驼峰上面做什么?” “太子殿下和顾玉蝶交情真好,你们一个给德妃娘娘下毒,一个给她解毒,她还告诉你段锦聂驼峰上有秘密。行,你就找人上聂驼峰瞧瞧,而本郡主就拿顾玉蝶的解药瓶子去给皇上欣赏,你说可好?” “穆冰瑶!” “太子,舆图会看不?聂驼峰那小小山头能藏什么?百万雄兵?希望你看到百万只冬虫夏草别偷挖,那可是炼羽族安生立命的东西。” “穆冰瑶我──” “太子殿下!” 穆冰莹突然冲了进来!她一进来就看见段钊和穆冰瑶站得极近,立刻醋劲大发,直接冲了过来将穆冰瑶推开:“走开,不要靠近太子!” “穆冰莹,你发什么疯?”段钊怒喝道。 穆冰莹也满脸怒容:“殿下,我才要问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穆冰莹原本要去找朱贵,但路过一品状元楼,竟看到对面停着太子府的马车,虽然没有挂上太子府记号,但穆冰莹知道那是段钊平常低调出门时使用的车子。 果然一进酒楼,就看到二楼厢房门口站着两名太子护卫,还有照风照月;心里一个“咯噔”,心想好啊!淮王今早才离开,穆冰瑶马上就约了太子酒楼相会? 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二话不说,气冲冲的提裙往上走来,果然撞破了这一对幽会的狗男女。 段钊道:“光天化日,本太子和青城郡主在这里议事,你无礼冲撞进来,满嘴污言秽语,立刻给本太子滚出去!” 穆冰瑶冷冷看着段钊,这个人果然恶心。 穆冰莹被段钊的疾言厉色吓到,话说不出来,眼泪流了下来;太子是觉得她是傻瓜吗?他和穆冰瑶分属不同阵营有什么事好议?怎么就不见太子找自己喝酒议事? 穆冰瑶突然觉得这一幕很吊诡,上一世如此可怜出丑的是自己,而今终于轮到穆冰莹尝到这种被背叛的滋味。 她不等穆冰莹又要说些什么难听的,马上对段钊道:“太子,为了避免再发生类似的误会,殿下以后别再光临本酒楼了。” 她指着一地碎渣:“这一地损失,本郡主会让人到太子府请款。” “瑶儿……” “太子殿下!”穆冰莹又喊了一声。 段钊眸光一凝,有穆冰莹在,他什么话都不能说,最后甩袖走了出去。 “殿下!”穆冰莹跟上,厢房终于恢复了安静。 穆冰瑶揉揉额头,想到穆冰莹实在脑仁疼;正准备出去,又一个狼狈身影爬进厢房,蜷在地上不住磕头。 “青城郡主饶命!青城郡主饶命!请郡主给小人解药,小人……小人实在受不了了!” 穆冰瑶转身,见到连腰都挺不直的沉嵩,直接匍匐在地板上,他痛苦地将身子扭曲在一起,五官似乎痉挛,不断的抽搐,汗雨如浆。 穆冰瑶给他下的咒,是会让人全身骨头酸软,酸到不能自持,不致死,但酸到想死。 “沉嵩,本郡主很不喜欢见到你,如果再在本郡主面前出现,本郡主不介意让你当酸儒,一辈子酸、到、死!” 穆冰瑶的威胁,让已经抽筋打滚的沉嵩又不住哆嗦:“是、是!小人绝不……求、求郡主饶、饶了我。” “照风,灌他一大碗萝卜泥,从后门扔出去。”萝卜解酸。 穆冰瑶离开前提醒温如仪和秋娘,对一品状元楼附近严加防护,并要她们两人不要落单。 她从今日暂时住进淮王府,交代刘管家,将淮王府明面上的防卫开启到最高层级,又对暗卫做了一番部属才休息。 晚上白泽回来,听到王妃找他,直接进了段锦的书房。 他才坐下来,穆冰瑶就将陆遥先生的字条交给白泽。 白泽闪过一瞬的震惊之后,便陷入疑惑。 “这消息,殿下不知道?”这张纸既然在穆冰瑶手中,而段锦今日却没任何交代,可见是被王妃瞒下来了。 白泽不苟同道:“王妃,在下认为不妥。” 穆冰瑶说:“如果殿下知道有人买凶要杀我,他能不运粮吗?答案是不能;而且他这一路上的凶险不比在京城的本郡主少,不容他一点分心。所以,我就不准备说了,以免他分神。” 白泽很佩服穆冰瑶,知道她下了决定就不会容许更改;又听说她今日对淮王府重新做了部属,又琢磨了一下字条内容。 “王妃觉得这里头有问题?” “白先生觉得呢?梁家被抄,余孽逃窜,他们想报复段锦,所以趁他不在朝我下手,表面上再正当不过,但本郡主认为,事情不这么简单。” 白泽点头:“连杀手联盟都做不到的事,梁家是哪来的自信可以成功?但无知阁得到的消息一定不会假。所以……他们想透过刺杀王妃,得到其他利益。” “从殿下将黑云骑编入兵部,到赵王逼宫逼出了黑云骑的突击队,段钊便有意无意暗示皇上,说段锦拥兵自重,想引皇上猜忌;今天他到一品状元楼来,又跟我提到了聂驼峰。我想,段钊是打算对段锦的兵权出手了。” “殿下不在,王妃独自住淮王府。众所周知殿下对王妃的重视,守卫一定重之又重;此刻传出有人要刺杀王妃,那淮王府一定会倾全力保护王妃了。” “是啊!世人还不知道云豹双骑究竟有多厉害呢!” 这是个一举多得的好计。 穆冰瑶想,若杀手能杀掉自己,对大妖孽当然是大打击;若不能除掉她,也能试探出淮王府真正的实力,看看云豹双骑到底有多少能耐? “所以刺杀的战场,一定是淮王府。” 白泽感受到一股寒意:“主谋是太子?” “当然是他。” 穆冰瑶冷笑一声,今天他不就是来给她下最后通牒的吗?看来她今天的表现,会让他下定决心。 “想测出淮王府实力,杀手一定不是简单人物。” 白泽看穆冰瑶,两人异口同声说出一个人名:“蒙达王子。” ***** 知道淮王府将要成为杀戮战场,穆冰瑶把淮王府的防护重点放在段锦书房;段钊杀她的目的是置段锦于死地,那就不会放弃搜索遄飞院书房。 白泽知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但穆冰瑶想诱敌深入,想想如果淮王殿下知道了,所有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陆一凡知道后也道:“王妃,殿下知道的话,绝不同意您这样做。” “所以不告诉他。” “王妃……”所有人都劝穆冰瑶。 “各位。”穆冰瑶敛起表情:“没有殿下,没有云豹双骑,保住了本郡主,又有什么意义?” 段锦就是她的信仰,她的一切。 白泽呆了半晌,他敬佩崇拜尊敬……最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对她行了炼羽族最崇高的礼。 穆冰瑶没辜负淮王那句“欲杀我妻者皆如是”的感情。 她,值得的。 “属下完全听从王妃安排。” #318朱府寿宴1--我家郡主从来不拿假货 穆冰瑶看白泽一脸自己已经要去送死的表情,忍不住失笑道:“白先生放心,本郡主不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明知会死还去送人头,那不叫勇敢,叫愚蠢,本郡主才不是这种人。” 听到穆冰瑶的话,白泽松了一口气:“王妃心里有底就好。” 穆冰瑶柳眉一挑:“真到那一天,本郡主要他们有来无回,而且一定要抓住蒙达。” 所有事情交代完,穆冰瑶来到云扬的房间;云扬的状况愈来愈好,云倩小时候的事,也能记起来许多。 穆冰瑶欣慰来到云扬面前,云扬正坐在桌案前练字。 云扬想起身行礼,被穆冰瑶阻止:“将军免礼。” 穆冰瑶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云扬所写的字;原来他在背诵《孙子兵法》,看来云扬的记忆力和组织能力愈来愈好,可能真如克韦巫师所说,不到半年,云扬应能痊愈。 如此一来,云家军翻案有望,而段锦又多了一名大将军可用。 穆冰瑶脸上不禁展现一丝心喜,见云扬精神不错,她试探地问:“云将军能记起两年前……在丹山聂驼峰下的竹林,发生了什么事?” 云扬微楞:“丹山……聂驼峰……竹林……” 云扬抱着头,太阳穴的青筋突突地跳,脸色迅速涨红,一脸痛苦。 云倩忙站起来,去抱云扬;穆冰瑶则劝慰:“不想了、不想了,云将军,我们不想了,没事!我们不急,慢慢来。” “爹,放轻松,想不起来没关系,放轻松。” 好不容易安抚了云扬,让他休息后,穆冰瑶宽慰了云倩一番,两人说了些体己话 ,便慢慢踱回云岫阁。 秋月很心疼自家小姐的辛苦,但该提醒的事还是得提醒,比如明天要参加朱家老夫人寿宴。 穆冰瑶点头:“礼物都备齐了?” 秋月点头,心想小姐准备那些礼物要给朱家人,简直是浪费。 穆冰瑶笑笑,朱家老夫人和自家祖母比起来,刻薄又势利;不喜是一回事,但用礼物堵她们的嘴,她省心。 ***** 第二天,穆冰瑶准备好,踩着点到朱府。 朱权是四品驾部侍郎,虽官拜四品,但没什么实权;可是朱母寿宴,还是很多人来捧场,因为他是亲自帮皇帝驾车的人。 就像全公公一样,一个内侍总管地位能有多高?但人家是皇帝身边的人,你能不敬着、捧着? 穆冰瑶是青城郡主,又是淮王准王妃,身份尊贵,无所谓来不来;但朱家主母偏偏是她的亲姑母,碍于礼节,穆冰瑶还是来了。 穆冰瑶到的时候,所有妇人、千金全都起身,叶氏和穆冰莹也搀扶着老夫人屈膝见礼。 所有人都跪得好好的,包含穆老夫人和叶氏,只有穆筠搀着朱母,一副要跪不跪的样子。 秋月见状冷笑一声:“看来有人藐视皇上亲封的郡主,不愿下跪迎接?” 穆筠和朱老夫人脸色微变,尤其是朱老夫人,今天是她的场子,连太子来,都只是膝盖点一下地就被搀扶起来,这从小让她看不上眼的穆家庶女,竟要她下跪? 她是知道穆筠想法的,所以根本就不把穆冰瑶当尊贵的郡主,反而认为她应该要来拜见自己。 “亲家母,看来你这孙女在家很喜欢摆郡主的谱,眼里应该没有你这个祖母吧?瞧你跪自己孙女跪得这么自然。” 朱老夫人和穆老夫人两人从年轻开始,就十分喜欢攀比,基本上‘互酸互掐’是两人从年轻以来的相处模式。 朱老夫人一出口,全场官夫人、千金吓得差点找不着下巴。 朱老夫人,您太久没出门了吧?还是活腻了不想办明年寿宴了? 穆老夫人怎么不知道这死对头的个性:“亲家母说什么呢!青城郡主在家怎舍得老太婆下跪?不只老太婆,连丞相、叶氏都不跪的。只是先有国法,才有家规。人家孝顺,你就能忽略国法?郡主是皇帝御封,出门在外,跪拜是天经地义,这叫行君臣之礼,你懂不懂?” 不懂的朱老夫人:…… 穆筠正想拉婆母下跪,穆冰瑶就开口了。 “本郡主一向随和,无奈君臣之礼大于天,才忝颜受众人一拜。”说完亲自去扶自己祖母,又对叶氏说:“母亲有孕,赶紧坐下。” 她虽免了朱老夫人一跪,但大家都看出穆冰瑶对朱家的冷淡。 穆筠陪笑道:“郡主教训得是,大家都是一家人,瑶儿怎么开口闭口朱老夫人,应该也叫声祖母,母亲,您说是不是?” 穆筠给穆老夫人使眼色,但穆老夫人没说话,不做死就不会死。 穆老夫人还想将上位让给穆冰瑶,穆冰瑶笑语谦让:“祖母坐了就别动,瑶儿不习惯坐在不熟的人旁边。” 朱老夫人又是一僵,方才穆筠才说都是一家人,穆冰瑶马上说“不熟”。 穆筠赶紧在叶氏身边安排了一张椅子给穆冰瑶。 一些口才便给的妇人开始发挥叁寸不烂之舌,赞美朱老夫人年高花甲,却愈活愈年轻,堂上渐渐恢复欢乐气氛。 接着就是送礼时间。 几家官夫人先送上礼物,有送玉观音的、有送华贵布匹的、也有宝石、玛瑙、珠玉,让朱老夫人乐得合不拢嘴;她看向穆老夫人,想到她几个月前寿宴上王氏给她办的闹剧,表情就愈显骄傲。 叶氏代表穆府,送了一朵百年灵芝,价值上千金,让朱老夫人喜不自胜;但又暗暗嫉妒穆老夫人少了一个侯门亲家,却多了一个富豪媳妇。 接下来就是朱家众姊妹,为了给自己祖母做面子,她们也是拚了!什么古玩字画、奇珍异宝,还有人高价买了一只从西域送来的波斯猫,让朱老夫人得意地将下巴抬得比广春楼还高。 穆冰莹见大家都送了,她也走出来:“朱奶奶,莹儿也准备了礼物。” 只见穆冰莹拿出一只红玉手镯,那手镯通体艳红,一看就不是俗物,价值可堪比那朵百年灵芝。 穆老夫人一看,轻皱眉心。 所谓礼,合宜才叫礼,穆冰莹如果绣两条帕子,那是晚辈心意;但身为未出嫁的晚辈,在穆府已送礼的情况下又送了重礼,反而显得失礼。 其实穆冰莹也是含泪送出去的,为了让穆冰瑶丢脸,这手镯可是王氏留给她的压箱底。 “唉呀!莹儿送的这手镯太贵重了!”朱老夫人那双眼睛迸射着贪婪目芒。 穆冰莹一脸得意,穆老夫人此时却凉凉地道:“是啊!我们穆大小姐给祖母送礼,都这么让人毕生难忘。” 众人:…… 还是穆筠脸皮厚:“莹儿是未来太子妃,拿出手的东西自然不是凡品。” 穆冰莹看向穆冰瑶:“莹儿算什么呢!瑶儿是皇上亲封的青城郡主、未来的淮王妃,手上珍宝更多,也不知道有没有准备礼物给朱奶奶?” “听说青城郡主名下产业不少?不过送礼是心意问题,不送也没关系。” 瞧这朱老夫人这话说的!一副穆冰瑶没送礼就是小气、没心意,和穆冰莹没法比。 穆冰瑶一脸淡然:“秋月,将本郡主的礼物送上。” “是。” 秋月将一个乌木盒送到朱老夫人面前,面朝朱老夫人,打开木盒。 只见朱老夫人眼睛陡然一闭,因为一道朦胧绿光从盒中射出,在乌木盒的四周包围起一团柔和的绿光。 “这、这是什么?” 一名妇人上前,揉揉眼睛,突然大喊:“顶级翡翠祖母绿!哎哟我的老天爷,还是祖母绿中的极品黛烟翠~!”她惊讶到翠字都要往上飘了。 朱老夫人布满皱纹的手拿起翡翠手镯,还不自禁的发抖。 坐在台下的官夫人,哪一个眼睛不是犀利的?祖母绿的手镯,富贵一点的人家是有的;但祖母绿中的极品黛烟翠看过最大的,也不过拇指大小,能做成戒指、耳坠、炼坠什么的已经很奢侈了,要做成一整个手镯,那得多大的黛烟翠? 大家又突然想到,穆冰瑶不只献给皇帝二十四斤羊脂白玉,还有一颗鹅蛋大的墨玉和粉玉,之前也听说穆冰瑶给杨德妃的见面礼,是一颗重达好几斤的血玉,这小姑娘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定惊人。 朱老夫人已经把黛烟翠套进自己手腕,整只手腕都泛着碧绿幽光,方才穆冰莹呈上的红玉手镯早被她随意搁在茶几上,看都不看一眼。 穆冰莹眼睛瞪得老大,她呕血挖心拿出来的红玉,竟然像个便宜货一样被搁置一旁,她咬着手绢,肠子悔得都青了! 穆筠结巴地问:“瑶儿,这、这真是黛烟翠?” 回答她的不是穆冰瑶,而是秋月:“朱夫人这是什么意思?我家郡主从来不拿假货。” #319朱府寿宴2--本郡主送个高贵嫡女给你们 穆冰瑶觉得无奈,她不想献宝炫富,但现在她不只代表自己,大家看她的眼神,更多是‘未来的淮王妃’,她不能给段锦丢脸。 穆冰莹恨得牙痒痒,穆筠心脏也跳得猛烈,这穆冰瑶的财富简直深不可测! 她心里更坚定要让朱贵得到穆冰瑶。 穆冰莹蔫在一旁,穆老夫人和叶氏不由摇头。 朱老夫人此时每一条皱纹都在笑,故意将手伸到穆老夫人面前:“亲家母,你有没有黛烟翠?” 穆老夫人放下茶杯:“老身没有。” 朱老夫人一听更得意了,看向穆冰瑶的表情也变得和蔼:“瑶儿这丫头真是的!这上好的黛烟翠不给自己祖母,反倒给了老身,呵呵呵……” 穆冰瑶微笑:“黛烟翠虽好,但瑶儿认为不适合祖母,所以没有给祖母。” 穆老夫人笑容和蔼,点头道:“瑶儿这丫头孝顺,也不管什么生辰不生辰,什么好的都是第一时间送到老身这里。”说完举起右手,抚了抚头上的红宝石抹额,衣袖一往下滑,露出手腕上,挂着一个叁指宽的艳红血玉手镯,那血玉一出,茶几上穆冰莹方才拿出来的红玉,看起来就不像红色,反而对比下成了橘红色。 “穆老夫人,您、您手上的是──” 所有人倒抽口气!瞬间屏住呼吸。 还是那个眼尖的妇人惊呼出来:“那是千年血玉!” “千年血玉!那可是古物,有钱都买不到……” “张夫人好眼光,这确实是千年血玉,常戴能祛湿邪、活络血液、让手脚温暖,延年益寿。”穆老夫人一边抚摸,一副满意地模样:“说起来这千年血玉还真有奇效,以前老身到了这个时候,早就手脚冰冷,但今年到现在,双手还热呼呼的呢!” 说完还借机伸出手,握了一下朱老夫人的手腕:“亲家母,你的手挺凉的,呵呵。” 那艳红刺目的千年血玉,就这样晃进了朱老夫人眼里,染红了她的眼睛,气得她直想把穆老夫人的手给剁下来。 穆冰瑶又道:“孝顺祖母是应该的,没有什么比让祖母延年益寿更重要的事。对了,祖母疼晚辈,也挂念在朱家的这些外孙女,所以本郡主给朱老夫人做了手镯,剩下的黛烟翠碎玉便做了几支玉簪。”她看向秋月:“这些朱家姑娘,就一人一支玉簪当见面礼吧!” 黛烟翠玉簪当……见面礼? 别说堂上的朱老夫人、穆筠,连拿到玉簪的姑娘们脸上都一副呆滞的模样。 没办法,幸福来得太突然,每一支玉簪少说都是上千两,但穆冰瑶说送就送…… 穆冰莹气得要呕心头血,秋月发了九支玉簪,可是没有她:“秋月,本小姐的呢?” 秋月一脸疑惑:“大小姐,你姓朱吗?” 穆冰莹:…… 此时管家来请,寿宴要开始了。 要不是为了给自己祖母长脸,穆冰瑶送完礼就想走了。 穆冰莹见到段钊,马上一脸委屈;加上段钊似乎为上次的事仍生她的气,对她都不理不睬,即使桌上满是美味佳肴,她也没有胃口,甚至还觉得反胃。 她攥紧拳头,若不是穆冰瑶,她何以至此? 不毁了穆冰瑶,她不甘心。 席间朱贵一直对穆冰瑶套近乎,但穆冰瑶仍十分冷淡。 突然,一个婢女上前布菜,‘不小心’撞翻了穆冰瑶酒杯,酒水直接洒到了穆冰瑶身上! 丫头立即跪下:“奴婢该死!奴婢不是故意的,请郡主恕罪!” 只是穆冰瑶今日穿的是绯红色衣裙,赭红色的酒倒在身上十分明显;穆冰瑶脸色冷凝,一双冷冽厉眼盯着婢女看。 她知道她是故意的,那既紧张又兴奋的情绪,逃不过穆冰瑶的灵力感应。 穆筠忙站起来骂道:“还不滚下去!瑶儿心地好不与你计较,但坏了老夫人寿宴,你担待得起?滚下去!” “是、是!”那闯祸的丫头连滚带爬地离开。 穆冰瑶一脸审视地看向穆筠。 看来这么蛾子是穆筠设计的。 一名叫春华的丫头:“请郡主随奴婢去更衣。” 穆冰瑶点头,让照月去马车里拿备用衣服。 她刻意经过穆冰莹身边,也感受到这位长姐的兴奋。 计划也有你一份儿?很好,穆冰莹,本郡主容忍你也到了极限。 上次宝相寺有王氏替你背锅,今日,看谁还能帮你。 穆冰瑶对身后照风使用传音入密,照风得了命令,趁众人不注意拿了一颗瓜子,用力一弹,穆冰莹面前的酒盏便朝穆冰莹面前倒下,酒色一样污了她整件裙子。 “唉呀!” 朱儿忙拿出手绢帮穆冰莹擦拭,穆冰瑶道:“长姐和本郡主一起去更衣吧。” 穆冰莹心想跟去也好,她可以亲眼目睹穆冰瑶的惨状! 穆冰瑶和穆冰莹来到安排的客房,两人换装的房间就在隔壁。 客房布置雅致,但穆冰瑶一走进去,就闻到一股异香,体内金云蝉发出警告,虽然穆冰瑶不惧毒。 秋月藉抖开新衣服,背过身服下解毒丹,照风照月也找机会悄悄将解毒丹服下,但她们脸色都十分难看。 室内熏的是极为霸道的媚香。 秋月、照风、照月都不动声色。 春华不敢久留:“等会儿奴婢再来带郡主回席。” 穆冰瑶不动声色道:“照风、照月,你们去厅堂取本郡主的披风。” “是。” 主仆叁人对视一眼,照风照月便出去了。 不久,春华过来,自己不进屋,只在门口告诉秋月,说郡主衣服尊贵,朱府有一种很神奇的皂角,一抹上去,酒渍很快就会去除,问秋月要不要现在就处理一下? 穆冰瑶表示头晕想休息,便让秋月和春华一起离开,春华高兴地带秋月和朱儿到后院去。 穆冰瑶看着那香烟袅袅的金兽炉,如果她没有灵力和金云蝉,今日是不是就要落入圈套,任他们予取予求? 等一下是谁会来这间客房?朱贵? 朱氏母子和穆冰莹身上阴谋的味道,都快呛死她了。 她拿起桌上点心:“这么想与穆府结亲?行,本郡主就送个高贵嫡女给你们。” 不久,照月打晕在隔壁换衣服的穆冰莹,将她扛了过来,直接丢在床榻上;穆冰瑶冷眼看了她一眼,对照月点点头,两人走了出去,和穆冰莹换了房间。 照风不到一刻钟也回来了,她绕进隔壁房,交给穆冰瑶两本名册和一本账本。 “王妃,果然如您所说,在朱权书房观音图像后有一个暗格,搜出这些东西。” “收好,这可是人家算计咱们的利息。” 此时隔壁传来声响,一名婆子带着朱贵鬼鬼祟祟走来,小心给朱贵开门。 房里只有桌上一盏烛火,在香烟缭绕下隐约看到床上一具婀娜身躯;朱贵咧着嘴,搓着手,把婆子赶走,蹑手蹑脚的来到床边。 朱贵很兴奋,呼吸急促,很快媚药就在他体内发生作用;而床榻上女子此时也翻来覆去,发出嘤咛娇音,听得朱贵骨头都酥了。 “美人,哥哥来了,哥哥来了你就不难受了。” 半晌,房里开始发出淫靡声音,有男人粗沉的喘息,也有女人承欢的娇吟;随着动作愈来愈激烈,情绪愈来愈高张,两人都忘情叫出声来!一些羞人答答的莺声浪语,即使是守在门外不远的婆子,也听得脸红心跳,羞臊不已。 听着隔壁那壮烈激动的声响愈演愈烈,穆冰瑶闭目不动如山;而照风、照月则运功养神,同样恍若未闻。 自己想出来的计谋,自己承担去。 确认隔壁已经成事,穆冰瑶主仆悄悄离开客房,往后院花园走去。 今日十叁,天上的月亮虽不够圆满,不过却很明亮,可以把敌人的丑恶照得清清楚楚。 穆冰瑶欣赏起院中一株蓝色海棠,在皎洁月光下,氤氲着蓝色幽光。 ***** 穆筠扶着穆老夫人:“母亲,您有什么好急的?莹儿和瑶儿能出什么事呢?” 一票千金也跟着穆筠的女儿来到后院。 “稀奇的蓝色海棠你们没见过吧?就在后花园,本姑娘带大家去瞧瞧。” 姑娘们都新奇蓝色海棠,也不疑有他,都跟着往客房方向来。 一到客房门口,穆筠见守在不远处的婆子对她比了个手势,眼睛一亮,十分兴奋,这是事成了呀! 穆冰瑶,从今天起,那些什么黛烟翠、血玉,通通都是我的! #320朱府寿宴3—这次他真的被绿云团团包围 “阿筠,你说瑶儿和莹儿在这里?”穆老夫人皱眉,叶氏也是一脸狐疑看着穆筠。 穆筠笑着:“是啊!我让春华将两位姑娘带来这里的厢房换装,方才婆子说郡主喊累,所以换了衣服要歇息一会儿呢!”她指着左边的客房:“瑶儿就宿在这间客房,大概睡着了。” 跟着朱大小姐一起来的姑娘,见众人都停在这里,其中一人问:“朱小姐,不是要带我们看蓝色海棠花?” 朱大小姐忙道:“是、是,你们随我来。” 几位姑娘经过厢房要往后花园走去,穆筠故意大声喊道:“瑶儿?莹儿?老夫人来找你们了,你们在吗?” “啊……我魂没了!” 女子忘情的呻吟声,吓了众人一跳! 姑娘们也瞬间停住脚步,就听到一个男人声音也大喊起来: “娘儿们真骚!你未来夫婿知道吗?” “你……你比他强──” 所有人倒抽了口凉气! 这“娘儿们”是谁?不是穆冰莹就是穆冰瑶? 这“不强的未来夫婿”是谁?不是太子殿下就是淮王殿下! 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因为声音是从穆筠指着穆冰瑶所在的房里发出来的。 “张嬷嬷!” “是!” 姑娘们也不走了,这里的戏可比蓝色海棠花好看! 张嬷嬷把门一撞,里头传出来的声音更是暧昧销魂,许多年轻姑娘听得脸都红成了虾子。 “你个骚货,以后哥哥每天给你──” 张嬷嬷和另一个婆子进去,就闻到屋里淫靡欢爱的气味,张嬷嬷心里“咯噔”!忍着愤怒,看到床上两个苟且成一团的男女,一把抓住男人的肩膀,硬是把还在干活的男人从女子身上拔开! “你个畜生,下来!” “谁!是谁坏爷的好事?” 朱贵光着屁股被拽在地上,屁股硬是撞在地板上,疼得忍不住哇哇大叫起来,床上女子眼睛迷蒙,身上的人陡然一空,也坐起身来。 “好哥哥?” 此时穆筠已经忍耐不住,抓奸一定要抓在床,不赶快进去就来不及了!马上冲了进去,一边大叫:“发生什么事了──啊!”穆筠脸色大变,指着床上的女人:“怎、怎么是你!” 叶氏扶着老夫人、朱家姊妹带着众千金也冲了进来! “天!竟、竟然是你!” “我……我魂也没了!” 一时间满屋子女人,看到跌在地上光溜溜的朱贵,年轻姑娘又瞬间尖叫! “天啊!我要回去洗眼睛……” 未婚姑娘们又都冲了出来,而且和他苟且的女子竟然是…… “穆冰莹,你怎么会在这里?” 所有门外的姑娘脑袋“轰”一声! 答案揭晓,被绿色祥云围绕而且不太强的男人是……太子! 瞬间,所有姑娘都发现了真相,蓝色海棠花也不看了,纷纷提起裙子,跑回前院散播消息去。 开玩笑!这么劲爆的消息,怎么可以只有自己兴奋,当然要散布出去,让大家一起兴奋才是啊! 穆老夫人被眼前景象震慑得快昏厥,叶氏忙顺着她的胸口;张嬷嬷见两人还沉浸在交欢的情绪中,叫丫头拿两盆冷水,直接就往朱贵和穆冰莹头上浇去! “啊!好冷!” “他妈的!谁泼你大爷!” 穆筠见床上是穆冰莹,整个人都要石化。 怎么是这女人?这女人不是被太子给睡了吗?怎么和贵儿……” “畜生!两个畜生!还不给我把衣服穿起来!” 穆老夫人一动怒,手杖往地上狠狠一戳,“咚”一声惊醒了两个意乱情迷的人。 穆冰莹看见自己不着寸缕,屋里都是人,而朱贵跌坐在地上,也是浑身光溜溜的,脑袋猛然一震,方才所有记忆全部回笼! “啊!”穆冰莹凄厉尖叫一声,抓紧丝被裹住自己身躯,但一切已经来不及。 叶氏一个眼神,桂儿立刻将地上女子衣服捡起来帮穆冰莹穿上,而穆筠也早就让一个丫头,给朱贵套上衣服。 穆冰莹急忙穿戴好,恐惧看着满屋子人,这样的景象何其熟悉? 叁月春猎,在怀君山,她与太子一夜云雨,第二天也是这样…… 一种透骨的恐惧从心底冒起,她现在已经不只是穆家大小姐,她还是皇上赐婚给太子的妃子,即使不一定是太子妃,也算是太子的人,如今却和朱贵有了首尾…… 穆冰莹狠狠战栗起来! 穆冰莹眼泪流了下来,她急忙下床,却脚一软,直接趴在了地上,整个人尽显狼狈;她爬到穆老夫人身边:“祖、祖母。”穆冰莹摇晃着穆老夫人的腿:“祖母救我!” 穆筠突然一震:“穆冰瑶呢?穆冰瑶到哪里去了?” “谁找本郡主?” 门口让开一条路,穆冰瑶在照风、照月陪同下,走进屋里,一进屋,就闻到让人浮想连篇的气味,眉头一皱。 “瑶儿。”老夫人见穆冰瑶没事,心里陡然一松。 穆冰瑶微笑拍着祖母手背。 穆冰莹突然像发疯一样:“是你!是你害我的!”她站起来:“是你这个贱人设计我的!” 穆冰莹起身扑向穆冰瑶,但照风立刻抓住她并将她甩回地上。 照风道:“穆大小姐发什么疯?我家王妃害你什么?” 穆筠对这样的结果非常不满,现在她不但得不到穆冰瑶的财产,朱贵还等于亵玩了太子的女人,而太子如今还在前堂…… 她也怒道:“瑶儿,我不是安排你在这一间休息吗?怎么──” 穆冰瑶冷冷看向穆筠,冰冷的眼神让穆筠猛然一缩,话说不下去。 “朱夫人记错了吧?本郡主休息的房间在隔壁。” 穆筠一噎,难道是自己的人带错房间了? 此时门外又一群人踏步而来,人还没到,就听到朱老夫人大叫:“我的孙儿!我的孙儿发生什么事了?” 穆筠心里大叫不好! 但来不及了,因为随着朱老夫人,朱权和太子也走了过来。 段钊一进来,就看见穆冰莹和朱贵的模样,此时就算他们都穿上了衣服,但满床的紊乱狼籍、令人不堪的气味,都证明方才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段钊眸光现出一抹杀意。 “太、太子殿下!” 穆冰莹从没感觉自己离死亡这么近。 方才一群女人匆匆回到宴会厅,七嘴八舌兴奋地说事;很快会场就骚动起来,而且一双双诡异不自然的眸光都往段钊这里射来。 段钊心下恼怒,让朱权去问到底发生什么事;朱权一打听,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急忙宣布宴会到此为此,用最短的时间让管家送客;但一些耳语已经传开,什么“背着太子”、“戴绿帽”、“不强”等字眼,都传进了段钊的耳朵。 “到底发生什么事!” 朱权跪在地上,硬着头皮断断续续地说出自己的不肖子,和穆府的大小姐在客房行苟且之事…… 朱老夫人整颗心都懵了,而段钊大桌一拍:“简直胆大包天!” “太子殿下明察,贵儿一定是被勾引的!” 段钊脸都黑成了锅底,声音透着危险:“朱老夫人和朱大人的意思是,本太子的人勾引了你朱家公子?” 朱老夫人和朱权脸瞬间煞白,又忙磕头说不是! 段钊其实不怎么理会出丑的人是穆冰莹,他气的是她顶着他的女人身份,竟与他人白日宣淫、失了贞洁,特别是他人就在朱府,就用一大片绿云把他罩得严严实实。 此时穆冰莹大哭起来:“殿下!你要相信莹儿,莹儿不会做对不起您的事!”她指着穆冰瑶:“是她,是穆冰瑶陷害我!一定是她!” 穆冰瑶安静站在穆老夫人身侧。 穆冰莹是不是水性杨花,他不确定;但他还是有那个自信,穆冰莹是心悦自己的。如果说没人陷害,让穆冰莹背着他与其他男人厮混,她还没那个胆;若要说有人陷害,穆冰瑶倒是最有可能。 此时穆筠已经恢复镇定,她屏退闲杂人等,将两位老夫人、朱权、太子、穆冰瑶、叶氏等关系人请去偏厅,然后让人将朱贵、穆冰莹整理干净,才将两人带到众人面前。 穆冰莹一被推跪下去,就立马站起来:“就是你!你这个恶毒的贱女人!是你陷害我!” 照风道:“穆大小姐是欺负我家殿下不在京城,所以就想污蔑我家王妃吗?” 穆冰莹怒道:“那间房明明是穆冰瑶的,本小姐是被人打晕送进去的;是你约了朱贵表哥偷情,却故意陷害我!”穆冰莹看向段钊,又是声泪俱下:“殿下,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是被陷害的!” 穆冰瑶会约朱贵偷情?听穆冰莹这么说,聪明如段钊,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段钊揉揉额角,大概就是穆冰莹怀恨穆冰瑶,和朱贵设计要夺穆冰瑶清白,但不知如何却让穆冰瑶反将一军,害人最终害己。 段钊冷冷看向跪在地上不发一语、只会发抖的朱贵:“朱公子,说,是谁和你约在客房?” 朱贵私底下和穆冰莹苟且这种事是万万不能承认,否则他必死无疑,自然是要咬穆冰瑶。 他看了一眼穆冰瑶,硬着头皮道:“太子殿下,小的与莹儿表妹真的是被陷害的,与小的两情相悦的是青城郡主。” #321朱府寿宴4:这个女人,注定进不了太子府 照风、照月听到直想拔剑,却被穆冰瑶阻止。 “说,继续说。” 朱贵低下头,不敢看穆冰瑶:“小的依郡主之约进了房间,想不到房里燃着媚香,小的和莹儿表妹是中了媚香才做了坏事,请太子明察!”说完不住磕头,屎盆只能往穆冰瑶身上扣了。 穆冰莹吼道:“穆冰瑶你这个贱人!” “你给我住口!” 穆老夫人“咚”一声,又气得将手杖重重击地;以她对穆冰莹的了解,也想到了是她设计穆冰瑶,最后却自食恶果。 “祖母,你偏心!明明是那个贱人──” “啊!”照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掴了穆冰莹一个巴掌:“看来穆大小姐记性不好。” 穆冰莹抚着脸颊,半趴倒在地上,见段钊无动于衷望着自己,心里一道冷意窜了上来。 这里每一个人都精得像什么似的,根本没人会相信朱贵的说词。 穆冰瑶笑看段钊:“太子殿下?” 以穆冰瑶的身份见识,说她看得上朱贵,是当她瞎了眼吗?她连本太子都看不上,会看上那厮? “朱贵,还不说实话!”穆老夫人直接木杖一扬,就要朝朱贵的背打下去! 穆筠急拦住穆老夫人的手:“母亲,穆冰瑶是您的孙女,贵儿也是您的外孙,您怎么能──” “住口!究竟怎么回事你心里清楚!” 穆筠心里一噔,脸色也煞白了起来! “娘,你不能因为瑶儿是郡主,你就什么都听她的……” 叶氏道:“妹妹,你也知道瑶儿是郡主,污蔑皇室,可是大罪。” “叶氏,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穆冰瑶怒道:“放肆!她是我穆府的当家主母,也是本郡主的母亲,女儿遭受污蔑,如何没有说话的份?” 穆筠咬牙:“要说污蔑,也要有证据!” “要证据吗?当然有!”秋月推着两个婢女进来,一个是朱儿,一个当然是春华。 朱儿和春华气脱委顿,浑身湿透,也不知秋月是怎么整治她们,两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神情非常惊恐。 “春华、朱儿,你们、你们……” 穆筠看到秋月押着这两个进来,心里一个激零,感觉不妙。 春华哭着暗示道:“夫人,少爷这几天的确和穆大小姐见了多次面,也是穆大小姐常来府上,房里那东西更是穆大小姐给的,其他的事,奴婢就不知道了!” 穆筠听春华这么说,心下一闪。 春华是在暗示她,把罪都归在穆冰莹身上。 穆冰莹见状况不妙,忙摇头道:“殿下,不是,我……” 段钊也有自己的考虑,他知道这件事穆筠母子也不干净,但春华的话只要牺牲穆冰莹,朱家他还能保住,毕竟朱权对他还有用。 段钊看向场中狼狈的穆冰莹,心想,补药可以省了,这个女人,注定进不了太子府。 段钊冷凝着脸,眼神半瞇:“你常来朱府?” 穆冰莹感觉一道寒意从脚底窜起:“我、我来朱府是、是为了看姑母和朱奶奶……”穆冰莹急忙跪行到段钊脚边,抱着他的腿大叫道:“殿下,你知道莹儿的心是在你身上的,你知道莹儿不可能──啊!” 段钊一脚将穆冰莹踢了出去,直让她撞在朱贵身上。他起身:“穆大小姐与朱家嫡长子情投意合,本太子会奏明父皇,解除赐婚,以成朱家和穆家良缘。”说完站起来,袖子一甩:“朱大人,从现在开始,这是你们朱家与穆府的家务事。来人,回府。” “太子!你不能这样对我!太子──” 无论穆冰莹怎样嘶声吶喊,段钊是头也不回地走了,这样的结局,果然如穆冰瑶所料。 穆冰莹还不值得段钊和朱家翻脸。 突然,穆冰莹痛苦地捂着肚子:“痛……我肚子好痛……” 方才穆冰莹被段钊踢了一脚,现在突然痛了起来,而过去搀扶她的朱儿惊恐大喊:“不得了了,小姐流血了!” 厅上众人一愣,穆筠忙道:“宣府医,快一点!” 穆冰瑶见穆冰莹裙下染血,眉心一凝…… 府医带着医箱匆匆赶来,果然,府医给了众人一记惊天雷! 穆冰莹已有一个多月身孕,因方才经过激烈房事,腹部又遭重击,所以,孩子保不住了。 穆冰莹听完整个人懵了! 在场所有人也都傻了! 穆冰莹原本已怀了太子的孩子,却因为方才和朱贵的颠鸾倒凤、以及段钊的一脚…… “啊──”穆冰莹猛然跳起来,朝朱贵撞去:“朱贵!我要杀了你!还我和太子的孩子来!” “疯女人!还不是你想的点子,现在怪我?” 现场又一团混乱,朱贵把穆冰莹推了出去,穆冰莹撞到柱子,“咚”一声,昏了过去。 ***** 闹剧终于结束,府医随着婢女去给穆冰莹医治,所有人还坐在偏厅,气氛肃穆。 穆冰瑶道:“穆氏,换咱们好好算账了。” 穆筠趔趄一步,她意识到穆冰瑶对她称呼的改变,从姑母到朱夫人,再到穆氏;她眼神闪烁,陪笑道:“瑶儿,您说什么呢?亲戚间算什么帐呢?” “大胆!你还不给老身跪下!朱贵,你也是!简直是浑蛋!” 穆老夫人第一次这么生气,手杖一蹬,穆筠和朱贵立马跪了下来。 “母亲(外婆)息怒!” 朱老夫人虽然也生气,但让穆老夫人在她朱家发威,她可看不下去:“亲家母,这里是我朱家,不是你穆府,由不得你作主。” 穆老夫人冷笑一声,对朱老夫人的拿翘一点都不放在眼里:“朱家?你们都眼瞎耳聋心盲了吗?若不是瑶儿愿意大事化小,让莹儿把罪给背了,你以为明天太阳升起还有朱家?” 穆老夫人话一说完,别说朱老夫人,连朱权都变了脸色。 是啊!太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一回事,如果青城郡主不依不饶…… “请青城郡主恕罪!” 朱府其他大大小小进不了厅里的,全跪在了外头。 朱权冷汗涔涔,头低得不能再低,朱老夫人和穆筠更是瑟瑟发抖,撑在地上的手连攥都攥不起来,僵硬得很。 穆筠此时十二万分后悔,当初怎样让猪油蒙了心,起了对穆冰瑶财产的贪念,还想着要让她嫁给朱贵,简直是…… 朱权怒瞪穆筠,穆筠咽了咽口水,只好硬着头皮开口:“瑶儿……” “放肆!竟敢直呼郡主名讳。”秋月一脸鄙夷:“穆氏,我家郡主可没你这样的姑母。” “郡、郡主,请、请饶了臣妇,臣妇不敢了。” “不敢?”穆冰瑶唇角微微扬起:“方才不是信誓旦旦地说本郡主与朱贵有私?” “郡主饶命!郡主饶命!臣妇一时鬼迷心窍,做了错事!请郡主饶命!” 朱贵竟然哭了出来,也跟着磕头:“郡主饶命!朱贵不敢了!朱贵真的不敢了!以后我一定躲起来不让郡主看到我,在街上遇到我一定绕道走,不会恶心到郡主!郡主开恩!郡主开恩!” 朱权也趴在地上,大声说:“请郡主开恩!” 朱老夫人见一家大小求成这样,自己也跪着,穆冰瑶还无动于衷,不由得生起气来,对穆老夫人道:“亲家母,好歹跪在这里的有你的女儿、女婿、外孙,你就由得你的孙女这样欺负人?” “亲家母,你还搞不清楚状况?瑶儿若只是我穆家的女儿,老身拚着这张老脸,也会为阿筠一求;但今天瑶儿还是皇上亲封的郡主,是淮王疼爱的准王妃,你觉得这件事老身还有置喙的余地?” “可是──” “可是什么?”穆老夫人突然狠厉怒斥起来,手杖一蹬:“你们姓朱的就这样欺负人吗?你们的恶行已经让我穆府大小姐全部扛下了,难道还想全身而退?你们怎么不想想如果你们的计谋成功了,我家瑶儿会有什么下场?原谅?敢设计陷害瑶儿,老身没打死你家这个畜生已经很客气了!你还有资格要我给你们求原谅?你们不要脸老身还要!” 说完不解气,一杖就往朱贵身上打去! “唉哟!外婆饶命!” 穆筠扑在朱贵身上:“娘,别打呀!会打死人的!” 可是穆老夫人蛮劲儿上身,举起手杖,不管不顾就是死命往穆筠和朱贵身上打,一下两下,打得母子俩唉声连连,朱老夫人都看傻了,更不敢过去拦,深怕自己不小心也被那手杖打个正着。 “打死你们这对狼心狗肺的母子!” 叶氏看了穆冰瑶一眼,心里很替穆冰瑶心疼。 穆老夫人还是疼女儿的,她这一顿胖揍,其实是在帮朱家母子;如果穆筠和朱贵没有经这一顿,穆冰瑶的怒火如何能消?而祖母都已经为了她打了自己女儿、外孙,穆冰瑶又怎么好意思再对他们出手? 朱权也看出来,所以并没有阻止岳母棒打媳妇和长子,但朱老夫人是一个心疼啊!要不是被自己儿子用眼神示意,朱老夫人早急昏过去! 果然,不久就见穆冰瑶缓缓起身,亲自去按住穆老夫人的手杖:“祖母,别打了,小心手疼。”她揉揉老夫人的手:“张嬷嬷快来,将祖母扶回去,小心别气伤了。” “瑶儿……”老夫人眼眶湿润,她知道瑶儿明白她的苦心,她觉得自己真是枉为她的祖母。 #322他注定只能是她身后的人 聪明如穆冰瑶,她怎么会不知道老夫人的心思;人心都是偏的,谁能做到真正的公平?老夫人今日能为她做到这样,这已经是上一世的穆冰瑶所企求不到的恩宠了,所以穆冰瑶觉得可以了,她不想拿朱家母子来折磨这位老人。 她有办法的,而她一出手,没人逃得掉。 朱家,会有更大的灾难等着他们。 “瑶儿!”老夫人泪如雨下,是她不会教孩子,是她的错…… 穆冰瑶扶老夫人坐下,看着地上被打得站不直身的两人,也没有叫朱权和朱老夫人起来,直接道:“本郡主原不原谅你们再说,现在讨论正事要紧。” “什么正事?”朱权一脸赔小心,他可是见识过这个青城郡主的厉害,什么狮面战象、对抗暹逻琴师,那可是他亲眼目睹,也只有穆筠那无知妇人才敢算计穆冰瑶。 穆冰瑶看过去:“长姐已经与朱贵有了夫妻之实,太子也解除了与长姐婚约,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朱权搓着手:“郡主说怎么处理好?” ***** 最后因为穆冰莹已非完璧,决定让她成为朱贵的贵妾。 双方约好,等穆冰莹身子养好,朱家就备一顶轿子,把她抬回朱府。 穆冰瑶相信等穆冰莹醒来还有的闹,但闹又如何?光凭段钊两天一碗毒药,她的命也没多久可活。 从头到尾,她就是段钊的一颗棋子。 冥冥之中,她也要尝到被爱人背叛,以及失去子女的痛苦,感受剜心蚀骨的滋味,余生都活在悔恨中。 穆冰瑶走之前,眼睛落在朱老夫人的手腕上:“朱老夫人,今日本郡主送您的黛烟翠价值至少两万两,希望您老人家喜欢。”说完轻轻点头一笑,便优雅转身离开朱府。 转身的剎那,穆冰瑶瞥见穆筠和朱贵两人,眼里迸射的贪婪目芒。 之后朱家闹了一顿,朱权知道前因后果,竟然是因为儿子在外面欠了两万五千两的赌债,才把目光放在穆冰瑶身上,朱权差点气冲天灵盖,没把朱贵揍死! 他一边踹朱贵一边骂:“穆冰瑶会跟你私会?会看上你这窝囊废?你是武功比淮王好?还是长得比淮王好?她不选淮王也还有太子、袁清砚,她是眼睛瞎了、还是脑袋残了才看上你?啊?” 朱权火冒叁丈:“你们知不知道太子和赵王与穆冰瑶斗过几回都没成功,赵王被贬为庶人、终身圈禁是谁的功劳?为了两万五千两,你们去招惹她,简直不要命了!” 他指着穆筠:“无知蠢妇!连太子殿下看到她都要忌惮叁分,凭你们也想在太岁头上动土?总之穆冰瑶不是你们这些后宅女子可以对付的,你们给老子记住,从此熄了打穆冰瑶任何心思,见到她最好绕道走,老子还要祈祷岳母大人那几棍能让她消气,别再记恨我朱家,盯着咱朱府不放。” 朱家丑闻第二天就被传得沸沸扬扬,随着朱贵即将抬穆冰莹为贵妾的消息,同时传出朱老夫人气到吐血昏厥。 大家都以为是被朱贵与穆冰莹的事气的,但真相是她才戴没两个时辰的黛烟翠,已经被扒去给朱贵抵债…… ***** 同一天,欧阳府。 欧阳墨的桌案上,已经累积了十几封信。 这神秘人每天一道题目,从哲学、政治、民生、处世、人生价值……什么问题都有。欧阳墨将自己归零,重新以一个学生身份,每一道题都认真去思考、认真去写,并没有因为送信人没来取他的答案,便随意作答或不作答。 望着自己这十几天的“作业”,欧阳墨很想知道究竟是谁放的信,要知道活到了欧阳墨这样的岁数,读了这样多的书,十分明白能出一个好题,比写一份好答案更难;所以能出这些题目的人,绝不是泛泛之辈。 每思及此,欧阳墨就十分渴望见到这个人。 而现在,时机成熟了吗? 欧阳墨桌前,有一张信纸,上头一样有个题目,只是这个题目与以往不同,没有洋洋洒洒的文章,只有一个“O”这样的符号,以及一行字。 中秋未时,城南春夕茶坊。 欧阳墨看着上头文字,胸口处感到心脏正剧烈的跳动,出题的神秘人要见他了。 中秋节,那就是明日了。 欧阳墨对这一圆形符号更加谨慎,坐在桌案前的时间也更长。 欧阳靖安和一干学生常来府邸求见欧阳墨,都被管家挡了下来,今天也不例外。 “诸位公子回去吧!老爷此时正在写题目,没写完是不让人打扰的。” 欧阳靖安等人从欧阳墨请长假开始,十几天没见过老师了。 管家很明白他们的心情,微笑说:“诸位公子不用担心,老爷一开始确实是形容枯槁,郁郁寡欢,但现在却全心投入‘解题’中,每天心情可好了!相信不久,老爷一定会忍不住回去的。” “解题?什么解题?”弟子纷纷看着管家。 管家便小声地将这阵子的事告诉这群弟子,人人一听,大呼妙哉! “这人厉害啊!简直吊足了先生胃口。” “那也要题目吸引人,你说,若是我们出的题目,包不准先生直接揉成团,丢进纸篓里去。” “说的也是。” 欧阳靖安放心道:“既然老师这么用功,我们这些做弟子的也不敢荒废。管家,我们先回去,麻烦您等老师出来,告诉他老人家一声,学生也很想写老师给我们的题目。” 管家的眼睛笑得有些湿润,老爷毕竟没有白教这群学生,他们都是好孩子。 “好的,老奴一定告诉老爷,公子们慢走。” ***** “王妃,正如您所料,朱夫人带着那只黛烟翠偷偷摸摸的拿去典当,正鑫当铺和慕君山庄旗下当铺都已经接到通知,典当金额不得高过五千两,如今朱夫人欲哭无泪,又带着手镯回去了。” 穆冰瑶在湖心亭一边煮茶,一边听取影叁报告。 “朱贵欠的赌场也打过招呼了?” “是,他们原本就怕收到来历不明的东西惹麻烦,所以只收现钱,不会收物品抵债。” “很好。”穆冰瑶正在洗茶,将沸水倒入已经放入茶叶的壶中,又迅速地将水倒出,用以过滤茶叶表面的不洁之物。 水气蒸腾,坐在穆冰瑶对面的袁清砚,透过白色氤氲的水气看着对面女子,眸光温柔,如四月春风。 影叁很挣扎,今天传消息给殿下时,要不要诚实禀告?说王妃约外男进淮王府喝茶?禀告了会不会引起家庭纠纷? 穆冰瑶又道:“欧阳墨那里呢?” 影叁立刻回神:“属下看到欧阳先生看信的表情很激动,相信他明天一定会去赴会。” 等影叁不见,袁清砚才道:“瑶儿茶煮的真好。” 袁清砚看着穆冰瑶仔细进行煮茶的每个动作,优雅从容,温婉娴静,每一个姿态模样都让他想仔细镌刻在脑海里,回去将之画下。 穆冰瑶轻松笑道:“许久没练了,怕明日出丑。” 袁清砚嘴角微扬,声音一如醇酒:“我春夕茶坊的煮茶先生都比不上瑶儿。” 穆冰瑶一瞟:“袁大哥,瑶儿若将你当成了欧阳墨,你还能好好喝茶?” 袁清砚闻言朗笑:“瑶儿说的是,今日的茶一定比明日好喝。” 穆冰瑶今日找他练手,是将他当朋友;明日她煮茶给欧阳墨,是为了权谋。 看着穆冰瑶认真的冲泡、封壶、分杯,其实袁清砚是羡慕的,只是羡慕的对象不是欧阳墨,而是段锦。 她这么认真,都是为了一个人。 有一种感情,是站在她身前,为之挡风遮雨、冲锋陷阵。 有一种感情,是站在她身旁,与之携手同行、生死与共。 有一种感情,是站在她身后,让她大步前行,无后顾之忧。 袁清砚注定成为穆冰瑶身后的人,给她练手无妨、给她资源无妨、为她助段锦无妨,就算藉段锦的手宠爱她,也无妨。 袁清砚以叁指拿取品茗杯,分叁口轻啜慢饮,穆冰瑶心里不禁想,袁清砚的父母究竟是怎样的人?怎样绝艳当世的人物,才能生出这样风采绝伦的男子? “瑶儿?瑶儿?” 穆冰瑶一愣,对自己看袁清砚失神脸色一红:“对不起,瑶儿走神了。” 袁清砚微笑道:“能让瑶儿看走神,是不是说明除了淮王殿下,清砚也能入瑶儿的眼?” 穆冰瑶笑道:“袁大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看你不走神就不是人了;禛儿告诉我,有一次你写字他在一旁看,他说看你都看到流口水了。” 哪知袁清砚道:“禛儿流口水不是因为人,是因为他饿了。” “清砚以糖浆为墨,写字在面皮上。”袁清砚笑如春风:“我送了他一副金鞭,那日他鞭法练的不错,就亲自烤了千字文甜面饼给他吃。” 穆冰瑶满是感动;袁清砚是什么人?天下第一庄的庄主,江湖人称第一公子、叁大高手之一,愿意教授禛儿武功已是禛儿的福气,竟还愿意为他亲自下厨,别出心裁烤千字文面饼给他,这是真心疼爱才会做的事。 ***** 第二天未时,欧阳墨依约来到春夕茶坊。 这座茶坊依山而筑,品茶不是在厢房,而是一处处开阔的院落;能一边煮茶品茶,还能一边欣赏山岚美景、听风体禅,是京城最好的茶院。 『春烟寺院敲茶鼓,夕照楼台试金欧。』 “好字!”他问出来接待的掌柜:“这是谁的字?” 掌柜礼貌笑说:“是我家主人的字。” “贵茶坊的主人是……” “春夕茶坊是慕君山庄的产业。” 欧阳墨恍然大悟,原来是袁清砚。 #323春夕茶坊会欧阳 “欧阳先生,里面请;邀请您的人,已经在瀹泉轩等您。” 欧阳墨难掩紧张情绪,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看着身边童仆手中的木盒,那里头,全是这十几天来的功课,今天,他就像一个要缴作业给老师的学生。 一路小径蜿蜒,这春夕茶坊处处随意,处处用心;几处经过的院落看起来开放,却又隐蔽性高,能随心所欲的赏景品茗,又能不受外人干扰,且每一院都有它独特的特色。 这神秘人也太了解他了,他欧阳墨一生,别无所好,喜砚、痴茶而已。 不久,他被引来一处竹院,隐约还能听到水声。 又是袁清砚的字,上书‘瀹泉轩’,两边又是一副对联。 『瀹泉竹风响,泼乳雀舌香』。 “欧阳先生请,约您的人已经在里头了。” 欧阳墨深吸一口气,一整排的修竹提供了绝佳的隐蔽性,而穿过竹子,就看见一座竹木搭建的水榭,座落在一汪湖泊中。 这里宛如桃源仙境已经让他诧异,然让他更不可置信的,是水榭中煮茶的女子。 穆冰瑶? 欧阳墨顿时现出愠怒之色,所有的好心情,都在见到这个女子消失殆尽。 冷哼一声,欧阳墨甩袖转身,想要走人。 “欧阳先生,就算要走,是不是也将最后一题的答案,告诉瑶儿再走?” 欧阳墨顿时停住,蓦然转身,快步走到连接水榭的石桥旁,诧异问道:“是你?给老夫送信的人是你?” 穆冰瑶起身,敛眉一揖:“欧阳先生,若不嫌弃,喝杯瑶儿煮的茶吧!” “装神弄鬼!若知是你出的题,老夫就不会作答,也不会来了。” 穆冰瑶也不生气:“欧阳先生,有时用心看,比用眼睛看更准。” 见欧阳墨不说话,穆冰瑶又道:“孔夫子说‘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欧阳先生觉得呢?若因为瑶儿这个人,而让先生错过了这些题目,是不是很可惜?” 欧阳墨感到十分复杂,眼前这个女子,可以说是这一年变化最大的女子;她从一个被全城讥笑的姑娘,变成了女子典范的第一红妆;从一个人人欺凌瞧不起的丞相庶女,变成众人倾慕的青城郡主;更从一名后院的闺阁女子,变成皇子夺嫡的关键人物…… 她让人津津乐道,也让人惴惴忌惮;她美得如魏紫流珠让人移不开视线,也像花菱草(罂粟)让人耽溺沉沦…… 欧阳墨想着这些杂乱无章的事,脚步却不知不觉走上石桥,来到水榭。 的确,君子不以人废言,他愿意给出这些题目的人一个机会。 眼前这名女子已经专心煮起茶来,净手、烫杯、温壶,今天她用的是他最喜欢的紫砂壶。 穆冰瑶收起笑容,端庄娴静的开始进行煮茶的一系列动作,看得出来她动作娴熟,不是急就章学来卖弄,而是一名学茶多年的老手。 欧阳墨坐了下来,看着眼前这名尚未及笄的清丽女子给他煮茶。 穆冰瑶没有花俏的手势,但因为她双手葱郁白皙,动作流畅,一个“马龙入宫”做得特别漂亮。 “想不到青城郡主竟是个煮茶高手。” 这个女子能做胭脂砚,又能煮一手好茶;欧阳墨有些腆然,怎么自己声音听起来这么高兴,实在太没节操了! 穆冰瑶笑容清浅,淡然道:“因为瑶儿做任何事,都很认真。” 欧阳墨一愣,这句话想透露什么? 他很想起身走人,心里一股声音一直告诉自己,再等一等,可又很挣扎,深怕这茶一喝,可能会把自己给卖了。 不过她做“凤凰叁点头”的动作怎么能这么好看?做“春风拂面”的姿势怎么可以这般优雅?“玉液回壶”一完成,他怎么就从公道杯里感受到了极品茶的色香味? 一碗气味清扬芳香、色泽稳重的茶汤,送到他面前。 此时想走也走不了了,这是一碗顶级“祁门红”,汉族十大名茶里,唯一的红茶,而且穆冰瑶很内行,祁门红一定要用紫砂壶,才能煮出它最美的滋味。 喝还是不喝? 欧阳墨决定开门见山:“郡主,您每日给老夫题目,用意为何?” “在欧阳先生面前班门弄斧,瑶儿惭愧。” 穆冰瑶慧黠澄澈的眸光看着欧阳墨表情的变化,不动声色拿起杯盏轻啜一口,幽幽道:“‘七碗受至味,一壶得真趣;空持百千偈,不如吃茶去。’” 欧阳墨一震,穆冰瑶用的这一首禅诗,是有典故的。 以前观音院有位赵州高僧,问一名来向他参禅的僧人:“以前是否到过这里?”那人回答:“到过。”赵州禅师说:“吃茶去。” 然后又有一名僧人也来,他同样问:“以前是否来过这里?”对方回:“不曾到过。”赵州禅师又道:“吃茶去。” 当时的监院很疑惑,问他为什么到过的也吃茶,没到过的也吃茶? 赵州禅师还是回他一句:“吃茶去。” 一句“吃茶去”,如惊雷繁花,揭示禅意中的契机。 此时这一句,也将欧阳墨脑中的云翳揭开,顿时思虑澄明。 就是“吃茶去”,什么淮王、赵王,一切都没有干系。 欧阳墨抚须一叹,想不到有一天自己竟让一名小姑娘开释禅意,让阴霾遮蔽了这么久的心境,拨云见日。 他谨慎拿起茶杯,和袁清砚一样是叁指捻杯,穆冰瑶的唇角,微微往上,画出一条满意的弧线。 “好茶。” 好的茶不用花很多形容词,特别是欧阳墨这样的茶痴,一个好字,就代表他对这茶的肯定,还有对煮茶人的肯定。 “这是这十几天,老夫写的答案,请郡主过目。” 立场都能放下,年龄身份自然也是“吃茶去”。 穆冰瑶看着木盒,没有打开:“这些答案欧阳先生是发自内心为自己而写,还是只是想哗众取宠,为了得高分而做?” “当然是呕心沥血,为自己、为大秦而写。” “既然如此,先生又何必交给瑶儿?瑶儿的好恶,难道能代表这一木盒的价值?” 穆冰瑶见欧阳墨的茶杯仅剩叁分之一,便帮他续茶,然后将木盒又推回欧阳墨面前。 “欧阳先生,您博通古今,自是明白有千万年的江山,却没有千万年的主人;既没有千万年的主人,谁兴谁替自有天择。为人臣者,忠于国、尽人事,能存下‘中而不倚,强哉矫’的风骨,就算是个英雄,您说是不是?” 欧阳墨震得差点从竹席上跳起来! 她真的是穆府那个庶出二小姐?是当初他在四懿书斋看到的那个沉默寡言,总躲在墙角,用一脸欣羡目光看着自己长姐的那个穆冰瑶? 为什么此刻眼前女子的气度风华,几乎要让他用仰视的角度去看她?她那句“为人臣者,忠于国、尽人事,能存下‘中而不倚,强哉矫’的风骨,就算是个英雄。”其实说的就是一个道理── 做自己,俯仰无怍。 穆冰瑶继续道:“这些题目如果是您沉淀之后才写下的答案,那先生就该知道,您因为赵王而赋闲在家,是一件错误的事。” 欧阳墨没有回答。 “欧阳先生,读圣贤书,究竟所为何事?赵王逼宫,您身为他的老师,又是第一参谋,却能禀持读书人风骨,不参与不义之事,内心之强大、信念之坚持,值得瑶儿敬佩;但您因为赵王,却又放弃那众多殷殷企盼您的学子,这眼界又让瑶儿觉得小了。” 穆冰瑶顿了顿:“一株繁茂大树,也会有几片枯叶,何苦为了一片枯叶而放弃整株葱郁?那些题目,没有让您觉得您肩上责任重大,让您觉得能做的事还很多?您难道要因为一片枯叶,而不想亲眼见证甚至参与,看大秦如何变成一株擎天大树?” “郡主!” 穆冰瑶又帮欧阳墨倒了一杯:“最后一题的圆形,不知欧阳先生有何高见?” 说完用茶水在桌上画了一个‘O’。 欧阳墨看着那个圆形,深吸一口气,萧飒的秋风吸入胸膛,在脑中吹开一片清明。 “你想告诉老夫,淮王乃得天象,是天命所归?” 穆冰瑶又笑了,好像他说了一个很蠢的答案,惹她发笑。 “欧阳先生想事情都这么复杂?” 她道:“其实没有标准答案,每个人心中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 “那郡主觉得是什么?”欧阳墨进一步问。 穆冰瑶敛衽而坐,眉眼恢复端正,她道:“瑶儿认为这个形状,是‘无方体也’。意思是有规矩,才能成方圆;欧阳先生,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把尺,你的尺,难道是赵王?赵王不在了,所以你也崩溃了?” 欧阳墨又是一震,这女子看似无害,实则字字如刀,刺得欧阳墨直想跳起来。 “说来说去,你还不是要老夫出山,帮助淮王。” “欧阳先生,淮王不需要你。” 欧阳墨这次是真的跳起来!心想你还让不让老夫好好喝茶?老夫已经很没风骨喝了祁门红,你还拿话膈应老夫。 #324长姐也知道自己是个笑话? 淮王不需要老夫,你请喝什么茶?花什么时间让老夫写文章? 欧阳墨吹胡子瞪眼,一脸没好好解释,老夫就走人的态度。 穆冰瑶此时温声道:“欧阳先生别动气,淮王不需要你,但大秦需要你。” 欧阳墨一愣,看向穆冰瑶,不知道为什么,肚子里有一股火,不知不觉开始烧,这种感觉既陌生又熟悉,因为这种感觉叁十年前出现过,它有一个很动人美妙的名字,叫做‘热血’。 穆冰瑶站起来,慎重的对欧阳墨一揖,欧阳墨忙避开,他一个二品翰林院院正,又不是她的老师,受不起皇室郡主的揖礼。 “淮王殿下将来能走到什么程度,自有他的天命;但他敬先生为大秦一代儒师,也知您遗憾赵王结局,故不敢委屈先生为他的臣属,但殿下认为您若退隐,将是大秦损失;若将来有缘,自有君臣相会的一日。” “青城郡主,你的意思是说,您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都是淮王殿下……” 穆冰瑶微笑:“淮王不是一个器狭量小之人,人才不能为他所用无妨,但要能为国所用,如果他表现得够好,自然能者信服,近悦远来。所以,欧阳先生,回翰林院去吧!” 穆冰瑶指着他带来的木盒:“这些都是先生的本心,用这样的本心回翰林院去,做自己就好。” 欧阳墨:…… 欧阳墨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搞了半天,人家只是想安慰他这个失意的老人,让他不要灰心丧志,早点滚回他的位置,继续为国培养人才。 实在是…… 是他太瞧得起自己,还是淮王瞧得起他? 应该是……淮王瞧得起他吧! 看着躺在桌上那只木盒,心想穆冰瑶招揽人才的手腕与她煮茶功力同样高明;因为他不觉得自己是被淮王收买,而是靠自己的力量找回自己的本心,重新燃起一个书生的责任和使命感。 “青城郡主,老夫老矣,恐怕会辜负殿下与郡主的期许。” 穆冰瑶一边给水壶添水,一边道:“先生入仕时,回答先皇《廷试策》中提到八项治国方略:均田、择吏、去冗、省费、辟士、薄征、通利、禁奢。这些方略你走了,谁帮你实践?您方完成的《农桑论》,难道也是写着好玩?张家强征百姓土地建造运河,此时农田如何规划运用,这难道不是《农桑论》发挥价值的最佳时机?明年春闱会有许多优秀人才进入朝廷,这些人更需要有人指引;先生,任重道远,死而后已,您是念着玩的?” 穆冰瑶正视着欧阳墨,表情严肃起来:“大秦如今北有恶狼、南有猛虎,西戎更是一尾假寐的毒蛇;国内看似物庶丰饶,实则外强中干、流民贫病交迫,身为大秦子民,没有一个人可以置身事外,包含你我。” 欧阳墨神情一紧。 穆冰瑶指着桌上那个水渍渐干、变得斑驳不全的‘O’。 “成就大秦的圆都是由点组成,你我都是这个圆的一部份。” 欧阳墨被震慑得说不出话来,他现在才明白赵王为什么会如此心仪这个女子,她实在太特别、太令人震惊! 欧阳墨心下黯然,这女子果然是凤星,而她选择了淮王…… 欧阳墨失笑出声:“罢了!老夫服了,明日就回翰林院去。”他指着桌上木盒:“这里头的题目,可不能只荼毒老夫,也要去虐虐翰林院和翰林书斋那些小子。” 又喝了一回,欧阳墨才心满意足地带着木盒回去。 欧阳墨走后,竹帘后才走出一名白衣谪仙,望着欧阳墨远去的身影,对穆冰瑶道:“为了让欧阳先生回来,瑶儿当真煞费苦心。” 其实穆冰瑶这么做,不只是为了段锦,更有报恩的意思。 想起上一世,她成了太子妃,为了得到段钊的认可,赵王失败后,她是以性命相胁,才威逼欧阳墨答应收她这个粗俗无文,胆小怯懦的人为关门弟子,也是花了整整一年时间,才让欧阳墨对她改观,愿意用心教导她。 这一世,她对这位老先生了如指掌,十几天就‘收服’他;那是因为,多智近妖的穆冰瑶,她上一世的老师,就是欧阳墨。 穆冰瑶完成使命,心情很好:“袁大哥,你这春夕茶坊真不错,尤其是这瀹泉轩,简直是人间仙境。” 袁清砚笑得温柔,他没有告诉穆冰瑶,瀹泉轩是他在春夕茶坊的专属之地,从不对外开放。 “你喜欢,可以常来。” ***** 八月十五中秋夜,刘管家怕穆冰瑶无聊,建议在府里办个赏月宴,穆冰瑶也点头答应,并且找了秋娘,让她找她弟弟黄沛,一起来淮王府过节。 而温如仪,当然是被接到叶家去了。 叶大少已经备了礼,让叶夫人找周磊议亲去;周磊虽然替洪喨可惜,但义女心怡叶家驹,自然是让有情人终成眷属,同意了与叶家的婚事。 穆冰瑶回淮王府前,回了一趟穆府,给穆老夫人请安,也看看叶氏。 只不过一到家,老管家就急忙上前,请郡主想想办法,因为大小姐快将穆府给掀了! 她安抚了一下老管家,说先去看看祖母和叶氏,再去蕉雨阁。 穆老夫人见穆冰瑶来了,眼睛湿润的瞅着她,握着她的手说不出话来;毕竟她轻饶了朱家,对穆冰瑶不公平,这两天还担心穆冰瑶会生她的气,吃不好也睡不着,让张嬷嬷愁死了。 穆冰瑶知道后忙安抚老夫人。 老夫人叹道:“罢了!朱府的事老太婆也管不上,瑶儿自己保护好自己。至于莹儿……”老夫人一脸失望:“等她被抬去朱府,一切就看她自己的造化。” 穆冰瑶让老夫人照顾好自己,说明年春天,就等着叶氏生宝宝。说到这里,老夫人才觉得有希望起来。 穆冰瑶又去海棠轩看叶氏,她让叶氏离穆冰莹远一点;穆冰莹自负自私,脾气一来什么都不顾,而现在叶氏可是金贵之身,碰不得。 最后她才去蕉雨阁。 一走进蕉雨阁,穆冰瑶就看到几个婆子、丫头鼻青脸肿,身上也带着伤,看来穆冰莹心情不好,就打骂这些下人出气。 婆子丫头们见到穆冰瑶,急忙下跪请安。 穆冰瑶直接往寝房走去,正好看到朱儿在给穆冰莹喂药,穆冰莹闻到药味手一挥,药碗直接甩了出去,在墙角碎成碎片。 “小姐!”朱儿一叫,就听到“啪”一声,一个耳括子搧了下来! “这么苦的药,你叫本小姐怎么喝?” 朱儿哭出眼泪,她已经不知道怎么侍奉这个主子了。 “长姐到太子府喝补药,应该比这苦多了。” 穆冰莹一愣,马上武装起自己,眼中汇聚了滔天愤怒:“穆冰瑶,你来蕉雨阁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长姐也知道自己是个笑话?” “你──” 穆冰瑶神态悠闲,脸上带着一抹淡笑,她看向跪在地上的朱儿:“下去吧!你家小姐精神这么好,少喝一帖药不打紧。” “穆冰瑶,是你!是你害得太子殿下不要我!是你杀了我和太子的孩子!” 穆冰莹愤恨看着穆冰瑶,就算对方没有明显的笑意,但在穆冰莹眼中,都会看成嘲笑的嘴脸。 她不只一次后悔,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发现自己怀孕?她食不下咽、感到恶心已经不是一两天,怎么就没想到自己有了太子的骨肉?如今她失身于朱贵,还失去了太子的孩子,让段钊厌弃她,这些都是因为穆冰瑶! 穆冰莹此刻恨不得杀了她,践踏她的尸骨,让她挫骨扬灰。 穆冰瑶看她如此愤恨的目光,心情却是大好。 “长姐,世上有一种人,他们认为所有的好事都应该发生在自己身上,所有的错误都该由别人承担。可是他们却不想想,凭什么?只因为身份地位和血缘?” 她看向穆冰莹苍白无血色的脸:“你有一个很糟糕的母亲,纵使她有很尊贵的出身,却没有教你什么才是真正的高贵,什么才能得到别人的尊重。从小我就是你的出气筒,你用羞辱我来证明你的骄傲,但是王氏没有教你,你做了什么,将来都是要还的。” “长姐,你从一个高高在上的丞相府嫡千金,在牡丹宴上出丑,在怀君山失身,虽成功赐婚给太子,却得不到应有的尊荣与宠爱,现在不但害死了自己的母亲、失去父亲与王家的支持,更让自己失去孩子、被太子抛弃,只能成为朱府的妾。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 穆冰瑶每说一件事,就让穆冰莹的心彷佛被利剑刺穿一次,她愤恨地说:“穆冰瑶,我都已经这么惨了,你还要这样践踏我?” “这样叫做惨?长姐,你在宫宴逼我跳舞、在祖母寿宴想将我嫁给一个戏子、和拓拔珍合谋想杀我于宝相寺、在朱府想让朱贵侮辱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如果成功了,我也会很惨?” 穆冰莹将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撇开头。 穆冰瑶继续说:“我说了,做过的事,都要还的。如今,正是我还给你的时候。” #325我不是天上来的,我是地狱里爬上来的 穆冰莹猛然一震:“你承认了!你终于承认了!是你设计陷害我的!我今天的下场都是你这个贱人──” 她冲下床想抓穆冰瑶,却被秋月一个巴掌搧了下去! 方才穆冰瑶说的,都是她陪着经历的,这一路小姐太不容易了!若不是有淮王殿下、若不是小姐自立自强,小姐都不知道死了几次,她还敢侮辱小姐,这口气她绝不再忍! “大小姐,你不做这些缺德事,这些事会报应在你身上?奴婢是没念过什么书,但也知道人在做、天在看,你和夫人做了那么多亏心事,现在的报应也是刚刚好而已!” “呸!你个贱婢算什么东西?我是穆府的嫡小姐,穆冰瑶凭什么和我比!就算我要死,也是穆冰瑶要替我去死!” 穆冰莹大叫一声,又扑向穆冰瑶!可是照风更快,直接抬起一脚,从穆冰莹腰部一踹,穆冰莹便扑倒在地。 “见过不要脸的,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穆冰莹满眼血丝,愤怒痛苦地抬起头,正巧对上穆冰瑶清冷寒戾的表情。 “长姐,地狱的滋味可好?” 穆冰莹一愣,突然大笑指着穆冰瑶骂:“快!大家快来看,这才是穆冰瑶的嘴脸!什么第一红妆?什么青城郡主?看看这嘴脸,就是一个贱人!和你母亲一样下贱!” 啪!又是一掌搧下,这一掌是照风搧的,不同于秋月的力道,这一掌直接让穆冰莹晕眩了片刻,嘴角都渗出了血迹。 “王妃的母亲,不是你可以侮辱的。” 穆冰莹低低笑了起来,她抬眼:“生气了?这样你就生气了?” 穆冰莹索性放开胆子骂:“你果然是个虚伪的贱人,那些高贵的气度都是装的!明明是个卑贱歌姬生的贱种,就算你成了青城郡主、将来的淮王妃,也是给淮王蒙羞!让人家背后说淮王娶了一个地位卑贱的庶女,总有一天,淮王一定会抛弃你──” 啪!这次换照月,又一掌搧在她脸上,怒道:“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穆冰莹冷笑一声:“穆冰瑶,我恨你!我已经怀了太子的孩子,明年就会成为太子妃!都是你!都是你这贱人!” 穆冰瑶冷冷看向她:“长姐,没有朱贵,你腹中这个太子骨肉,也生不下来。” “你胡说!穆冰瑶,别再为你的恶行狡辩。太子让人帮本小姐进补了几个月,若没有你的诡计,我一定能帮太子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婴!” 她一说完,别说穆冰瑶,连身边秋月、照风、照月都笑了。 照风冷笑道:“见过笨的,没见过这么笨的。” 照月也揶揄道:“听过吃苦当吃补,没听说过吃毒当吃补。” 秋月道:“大小姐,不久前我给朱儿一张药方,让她给你,说这就是太子给你补身体的药方,还让你随便找个大夫瞧瞧,看来你是当耳边风了。” 穆冰莹:…… 秋月还是很好心:“里头有一味叫‘胡蔓草’,你知道是什么吗?” 穆冰莹心里一突:“什么……” “胡蔓草,它有一个很震撼却很通俗的名字,叫做‘断肠草’。” 穆冰莹浑身一震,四肢开始冰凉,一股恐惧突然由心底窜起…… “你、你骗人!” 穆冰瑶道:“以药单上胡蔓草的份量,每两天一次,只要叁个月,你体内的毒素就会渗透经脉,半年之后,五脏六腑开始衰竭,九个月后,也就是你与太子大婚之时,那时你已病入膏肓;一年后,你的心脏就不再跳动,然后……溘然长逝。” 穆冰瑶看向已经呆若木鸡的穆冰莹:“算算日子,你已经喝了叁个月,你说,太子是真的想让你生下他的子嗣,让你成为他的太子妃?” “不可能!穆冰瑶,你骗我!” “骗你的是段钊。”穆冰瑶悲悯笑着,如今穆冰莹也尝到她上一世的滋味了。 “失去王家支持的你,你觉得太子还会让你当太子妃?但退婚会得罪穆府,也对他形象有损,所以这一招最好,包准你死的时候,就是心脏不好,完全检查不出中毒。” “不可能!” “不可能?长姐,你看看你的指甲盖,有人说喝了叁个月的胡蔓草,指甲盖会开始浮现紫黑色,那是毒素沉淀的征兆。” 穆冰莹忙看向自己十指;猛然!她眼睛瞪如铜铃,什么时候她粉嫩的美甲变成这样灰败的颜色? “不可能!不可能!太子不会这样对我……” 穆冰瑶摇头:“你是真蠢到无药可救,穆冰莹,段钊对你好不好,难道你会分辨不出来?你摸着自己的心问问,他当真对你好?” 穆冰莹整个人跌坐在地,两行眼泪无声落下。 所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每次见淮王保护穆冰瑶,无论有理无理,她都无比羡慕;太子别说帮她,就是连注意她都没有! 朱府那天发生的事,段钊的眼神没有痛心、没有难过,有的只是自己给他蒙羞,满眼的鄙夷与轻蔑之色;她想在他的表情中找到一丝丝的疼惜和难过,就算她自欺欺人,也看不出他有一丁点的不舍。 更不要说那天在床榻上,更让她痛得羞愤欲绝…… 他不爱她,从来没有爱过她── 可是她怎么能承认?在她已经毫无依靠的情况下,若承认了,她这个人还有什么价值? 她恨!真的好恨!明明她的身份尊贵、容貌美丽,才艺出众,但为什么人人的目光都在穆冰瑶身上? 穆冰莹整个崩溃,搥着自己的胸口嚎啕大哭! 她的人生怎么就这么失败?所有人都不要她了,唯一对她好的母亲却被自己害死,她还与母亲断绝了母女关系;唯一她想对他好的,却偏偏对她用毒!她穆冰莹究竟是怎么了?怎么会走到如今这可悲的境地? 穆冰瑶见她如此,知道她已崩溃,堵在心口上的那一股怨气终于通了! 她站起来,转身想走,谁知穆冰莹突然拉住她的裙角:“瑶儿、瑶儿,你救救我!我以后不会找你麻烦了,你救救我,我不想死!” 穆冰瑶冷眼俯视她,不发一语。 穆冰莹一手拉着她的裙角,一手对天发誓:“我对天发誓,从今天开始,我痛改前非,我不会再为难你,我一定安分,看在姊妹一场,你救救我、救救我!瑶儿……我知道你心地最好了,祖母曾说你是天上来的、是叁十叁层天菩萨转世的,所以你不会见死不救对不对、对不对?” “天上来的?” 穆冰莹趴在地上,那卑微的模样,连秋月等人都鄙夷。 只见穆冰瑶从她手中抽出她的裙角,眼神冰冷锋利的像雪地里躺了一夜的刀:“你错了,我不是天上来的,我是地狱里爬上来的。” ***** 穆冰瑶回淮王府后,听暗卫说穆冰莹冲出穆府,跑去太子府想找段钊理论,但段钊不在,她又哭又闹,然后又发现高良娣怀孕,简直气红了眼,冲上去推了高良娣一把,被太子府的人给赶了出去! 太子府的人都知道穆冰莹与朱贵的事,所以也不再客气,直接将她像丢垃圾一样,往门外扔了出去。 穆冰瑶听了之后,只是莞尔一笑,便不再说什么;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善良之人,穆冰莹自作自受,她一点都不会同情。 只是穆冰瑶觉得自己像泄了气的皮球,坐在云岫阁院子的秋千上轻轻晃着,心里空落落的,秋月给她加了一件斗蓬,她还是觉得空虚萧索。 如果段锦这时候在就好了。 看着院前两株月季,那是段锦特地为她植的。 大妖孽,瑶儿想你了…… 穆冰瑶回房睡了一觉,醒来时,秋月告诉她秋娘和黄沛来了,而且不只他们,叶家兄弟也带着温如仪和叶晨曦来了,他们正在湖心亭摆宴赏月,就等着小姐。 穆冰瑶整理一番,来到湖心亭前。 管家让人架了一张大桌子,摆在湖心亭前的草坪上,桌上摆满珍馐佳肴,穆冰瑶远远就闻到了桂花酿的味道。 只见叶家兄弟、白泽、陆一凡、温如仪、秋娘、黄沛,云扬、云倩父女还有蛮蛮,连无知阁阁主陆遥先生都来了;一群人在湖心亭前的草坪上摆宴,穆禛抱着叶晨曦骑在狴犴身上,叶晨曦直搂着穆禛脖子,一脸又害怕又想尝试的表情。 天上一轮明月,人间几名知己,这样的凉夜,一点都不冷。 “娘亲!” “郡主!” “王妃!” 所有人看到穆冰瑶都亲切热情的叫唤她,而翼龙和狴犴也跑到穆冰瑶身侧,亲昵蹭她的手求抚摸。 看到这样的景象,穆冰瑶笑了。 #326王妃,我们敬妳 所有人在看到穆冰瑶出现那一刻,都现出赤诚笑容;那一张张笑脸散发出来的欢喜,瞬间赶走穆冰瑶一下午郁闷的心情。 黄沛对穆冰瑶行了一个跪拜礼:“草民黄沛,拜见王妃,感谢王妃救了家姐,草民给王妃磕头,祝王妃长命百岁,与淮王殿下永世安好!” 黄沛长相斯文,但五官刚毅不显娘气,一双眼睛透着飒爽英气,让穆冰瑶很有好感。 她笑说:“黄公子请起,承你吉言,秋娘是本郡主重要股肱,本郡主可喜欢了!你快起来,地上湿冷,一个考生不能这样不爱惜自己。” “谢王妃。” 陆一凡突然道:“说到考生,咱这里就有好几个明年要入春闱。” 的确是,有白泽、叶二公子叶家骏,还有黄沛。 穆冰瑶看着他们,一个个顾盼炜如、神采俊逸,他们未来都是辅佐段锦的能臣将才,不禁举杯:“本郡主就用这一杯薄酒,预祝白先生、叶二公子还有黄公子明年春闱名登一甲,前程锦绣。” 说完喝干了手中美酒,白泽叁人也忙举杯回敬。 陆遥看着自己儿子,抚须笑道:“也就你这小子不长进,整日与那些药草为伍。” 秋月一听不服气了:“老爷子,您这么说就不对了!陆大哥可是在座好多人的救命恩人,包含殿下!如果陆大哥也去念四书五经,咱们今天就不能坐在这里开心赏月了。” 陆遥纵声大笑,对秋月这么维护那木头儿子愈看愈满意:“瞧瞧这丫头,还没嫁进我陆家,就这么舍不得一凡委屈?” 秋月顿时脸红了起来,躲到穆冰瑶身后,众人笑成一片,而陆一凡眼里尽是温柔满足。 云扬突然拿起酒杯,用很不熟练的语言:“陆大夫,敬你。” 云扬还无法说很长的句子,但近几个月来,陆一凡对他的细心医治,心里很感动,陆一凡在他这里没少吃苦头。 云倩也举杯:“陆大哥,倩儿敬你。” 白泽也举杯:“陆兄,为整个炼羽族敬你。” 蛮蛮几乎同步:“陆大哥,蛮蛮也敬你。” 穆冰瑶更是举杯感恩:“陆大哥,淮王殿下少不了你,瑶儿敬你。” 陆一凡手足无措起来,忙举杯:“这么敬来敬去,这酒还怎么喝啊?真要敬,我才该敬殿下和王妃,没有殿下和王妃,一凡早发配边疆,生死未知,也找不回我爹。” 陆一凡是一个单纯感性之人,说到这里,看向父亲,眼眶都有些湿润。 陆遥点头,举杯向穆冰瑶:“丫头,老夫这一生很少佩服谁,但你与淮王,老夫佩服,老夫敬你。” 云扬和云倩父女想到云家军:“王妃,在下(倩儿)敬你。” 白泽和蛮蛮也举杯面向穆冰瑶:“王妃,我们敬你。”活族乃是大恩! 叶家兄弟和温如仪也举杯:“王妃,我们敬你。” 秋娘和黄沛也举杯:“王妃,我们敬你。” 连穆禛突然也倒了杯茶,小手举起杯子,稚气道:“娘亲,禛儿敬你。” 穆冰瑶突然眼眶一红,这种感觉太陌生了,陌生到两世加起来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眼前一双双赤诚的脸孔、感激的眼神,让她胸口被一股莫名的激动涨得满满满满。 此时她才明白,报仇雪恨,是老天爷让她重生的第一个礼物,却不是她唯一的礼物。 她的重生,还让她有机会学会补偿、体会爱,体会上一世从未得到过的各种爱。 此时她才知道自己下午心头那空落落的是什么。 报仇可以解恨,却无法让人体会幸福;能让人幸福的只有爱,情人的爱,亲人的爱,还有友谊的爱。 穆冰瑶摸摸穆禛的头,也高举酒杯:“瑶儿敬大家。” 她说的是瑶儿,不是本郡主,代表和他们坐在一起的穆冰瑶,将他们视为朋友、亲人,而不是臣属。 今晚月圆人团圆,王妃小队和凤凰小队也轮流过来吃食,连翼龙和狴犴也享受了一顿大餐。 蛮蛮感叹:“可惜殿下不在,不过明年开春我们就能喝到王妃和殿下的喜酒了!” 云倩笑道:“但我们可以先喝秋月姐姐和陆大哥的喜酒。” 没想到转了一圈,陆一凡和秋月又成了众人起哄的对象,秋月脸上抹上嫣红,忙拖温如仪下水。 “温姑娘和叶大公子不也订了日子,你们别光笑奴婢!” 叶家驹和温如仪瞬间成了众人焦点,叶大少看温如仪的眼神更是温柔含情;听说叶家驹已经将家里通房送走,并且承诺如仪,一生就她一个妻子,绝不纳妾。 穆冰瑶抬头看着天上皎洁明月,这样佳节,让她更想念那个满嘴荤话的大妖孽。 她举杯:“祝大家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众人也一同举杯:“祝大家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翼龙和狴犴也吼叫了几声助兴。 当大家碰杯高饮,影一紧急来报:“王妃,有一批人正快速往咱们淮王府过来,依照行进速度,不用一炷香,就能将淮王府四周街道包围起来。” 所有人倏的站了起来,陆遥眼神锐利:“梁家派的杀手?” “可是他们穿着禁军衣服。”影一道。 穆冰瑶和白泽对视一眼。 穆冰瑶问:“影一,确定是禁军?” “他们穿着禁军军服,但没有配戴腰牌,看不出隶属于哪一司或哪一名将领麾下。” 穆冰瑶冷笑道:“果然高招,趁段锦不在,让杀手伪装成禁军,到时藉个油头进淮王府挑衅,一旦我们反抗,他们可以反将我们一军,以伤害禁军、妨碍调查为由,开始屠杀。” 众人脸色一变,蛮蛮道:“王妃,我们先送你离开。” “不,离开岂不辜负太子的一番布置?” “太子?” 此时影二又来:“郡主,禁军已来到乌衣巷口,来人至少八百,手上皆有武器;不到一刻钟,淮王府会陷入包围。” “王妃,您快带着众人往后花园的地道离开,留下来太危险了!”刘管家忧心急忙道。 穆冰瑶扫过众人一眼,这些是她的“家人”,而且这里是淮王府,她未来的家,段锦将淮王府交给她,她怎么能逃? “影一,段锦给你多少人?” “禀王妃,共一百名影卫、四百名府卫。” 人数少也没办法了,穆冰瑶:“刘管家,传令所有府里杂役小厮奴婢丫头,没有本郡主命令,全数待在自己房里不准出来,白先生、影一,让四百府卫和一百影卫集合前院,等本郡主命令。” 所有人迅速行动,而影叁、影四则迅速落在穆冰瑶身边。 穆冰瑶看向云倩:“倩儿,云家军还没洗清冤枉,云将军不能曝光,你和陆老爷子他们一起离开。” 陆遥说要让十二罗煞来帮忙,被穆冰瑶拒绝了。 “江湖不涉朝廷,是大家心照不宣的默契。这里是淮王府,无知阁和慕君山庄都不宜出现在这里。放心,这一次瑶儿心中有数,我又不傻。” 陆遥不再啰唆,立刻带着叶大公子一行,从后院潜进隔壁的陆宅。 等送走了众人,穆冰瑶飞步往正院赶去,长长的红色披风在身后画出一道优美华丽的弧度。 陆一凡回房将自己的发明,随便搜刮就是一大袋,然后又拿了一包唐晔发明的暗器,冲回穆冰瑶身边,发给每一个人。 穆冰瑶一到前院,府内护卫已经聚集完毕,就看见空中一道白色长光掠过,影叁道:“那是我们的信号,敌人一刻钟内必到。” 所有人神情一凛,安静注视这名清丽娇小的女子,这是淮王府未来的女主人。 他们都已经知道敌人有数百,还可能都是杀手,但他们眼前这个女子,在淮王不在的情况下,没有夹着尾巴逃走,而是留下来捍卫淮王府,与他们共生死。 穆冰瑶看向左边列队第一人:“你叫什么名字?” “报告王妃,在下孙强,是府卫第一队队长。” “孙强,你们小队的任务是保护殿下的遄飞院,特别是书房,敢放进一个刺客,本郡主唯你是问。” “是。” 穆冰瑶又看向右边:“队长是谁?” 一名挺拔男子出列:“报告王妃,在下宋杰,是府卫第二队队长。” “你们与本郡主在此,一同恭候敌人大驾。” “是!属下誓死保护王妃。” 白泽此时过来,小声道:“王妃,一切都安排好了。” 穆冰瑶嘴角微扬:“很好,那咱们就看看,带人进来的,是不是我们猜的那一个?”他转头看向秋月、照夜:“秋月、照夜,掇几张桌椅出来,本郡主要喝茶赏月。” 一个秋风乍起,吹扬穆冰瑶身上鲜红的斗蓬,她虽娇弱,但明丽的玉容却感觉无比强大,即使现在站在前院迎敌的,只有两百府卫,还有他们几人与两只神兽,但几乎没有人退却,眼睛面向大门方向,等着敌人‘大驾光临’。 穆禛悄悄去牵穆冰瑶的手,穆冰瑶看向他。 “娘亲,禛儿护你。” 他说完,翼龙和狴犴也齐声怒吼,那震山一啸,似有千军万马,使众人更添信心。 白泽看了穆冰瑶一眼,突然有种错觉,穆冰瑶此刻那种决断自信的表情,和淮王一模一样。 猛然间,前方一声巨响,淮王府的大门竟被撞开,上百支火把把闯入者的肃杀表情,照得一清二楚。 #327夜袭淮王府 带头闯进来的人高大魁梧,气势张扬;一进来,怒目横扫,最后眼神定在茶几旁,端坐泯茶的女子身上。 穆冰瑶目光也直视来人,那魁梧男子虽经过乔装,但浑身散发的气息逃不过穆冰瑶灵力,此人不是蒙达还有谁? 而蒙达身后那批人,虽着禁军服,但每个目逞凶光、满身杀气。 果然被她猜中了。 站在蒙达身边的,是段钊暗卫的队长之一,对穆冰瑶屡次挫败太子,早恨她入骨,偏偏太子对她还情有独钟,优柔寡断! 他手握长刀,只要蒙达一声令下,他就要直取穆冰瑶性命。 蒙达也恨不得立刻上前擒拿穆冰瑶,但此刻却对她颇为忌惮;月光下的穆冰瑶娴静如一泓秋水,那一身红色斗蓬,映衬佳人如玉,一颦一笑,妙不可言。 他们一路闯过来,没看见任何小厮婢女,如入无人之境;穆冰瑶身边更只站着一个孩子、两名文弱书生和婢女,身后还有几名护卫和两头野兽,这是空城计还是另有埋伏? 那日逼宫的突击队呢?云豹双骑又埋伏在哪? 此时穆冰瑶道:“官爷,擅闯淮王府,打搅本郡主赏月,没个好理由本郡主可不依啊!” 蒙达邪笑一声:“青城郡主,下官接获线报,淮王府里有不当集会,似有造反嫌疑,特来搜查。” “你哪一队的?隶属谁的麾下?报上名来。” “青城郡主是想妨碍公务?” 穆冰瑶挑眉:“你有搜查令本郡主自然遵从。” 蒙达嘿嘿冷笑两声:“青城郡主虽说是准淮王妃,却还不是淮王府的人,没资格看搜查令。” “那官爷的意思,是想硬闯?” “废话少说!” 蒙达旁边的小队长大喊:“所有人通通让开,否则爷以项上人头保证,必杀得你──” 他话才说一半,脖子就一凉,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身子倒了下去! 这……发生了什么事? 在完全断气之前,他还来得及看到自己身首异处,脖颈喷血如注的诡异景象。 一柄飞刀绕了个弯回到蛮蛮手中。 蛮蛮眨着她乌溜溜的大眼睛,瞅着蒙达:“官爷,他的项上人头不牢靠啊!” 蒙达没想到,他们身着禁军服,穆冰瑶竟然敢动手,而且一出手就割了他副手的人头,像割门口韭菜一样! 如果那女人掷刀的对象是他…… 蒙达怒气蒸腾,正要下令,却听有人过来:“头子,外面出事了!整个淮王府前后左右四条巷弄所有大宅都说闯了贼,看到淮王府门口一群禁军,纷纷要我们去抓贼!” “什么?”蒙达大惊。 来人焦急说:“这一带住的都是大臣豪绅,他们全部家卫出动,我们的人在外面太显眼了,很快会引来真正的官兵。” 蒙达咬牙,可恶!穆冰瑶早就识破他们的身份,这是要使一招内外夹击、瓮中捉鳖。 “速战速决,第一第二小队负责冲主院,其他人给我上!” “是!” 蒙达等人正要冲上,又一支羽箭破空袭来,带着响亮箭矢声,蒙达立即一跃闪过,箭矢刺入他身边一名侍卫胸口! “啊!” “是谁?” 只见左侧屋顶上杨远持弓,姿势英勇帅气:“大胆狂徒,竟敢冒充禁军擅闯淮王府,报上名来,本统领给你一个全尸。” 蒙达气极!眼见对方身着奉天府护甲,看来外面骚动已经引来了真正的官兵。 蒙达总共带了一百名太子死士和八百名精卫,其中还有朱权的人马;但淮王府前院容不下这么多人,能进入淮王府的大约只有一半;蒙达突然意识到,这就是穆冰瑶堵在这里等他们的原因。 一堆禁军包围在淮王府外,谁看不见? 今晚中秋,家家团圆赏月,一喊有人闯私宅窃盗,哪一家不会立刻报官和调家卫搜捕?而这么多军爷在淮王府前面,谁不会过来请求支持? 蒙达大喊:“速战速决,都给我上!” “是!” 双方短兵交接! 狴犴和翼龙见双方开打,高声一啸,随着穆禛兴奋跃入战场,一口一个!骁勇得很! 狴犴咬下一个杀手的脖子,甩开,看向翼龙。 (兄弟,这就是你说的刺激?) 翼龙吼了一声,扑倒一个杀手,睥睨抬高下巴:(如何?爷的生活精彩吧?) 吼! 两头神兽同时觉得人类的中秋节太刺激。 淮王府里头打得如火如荼,淮王府外面也热热闹闹;那些假禁军看四周不断有家卫向他们涌来,叫他们去抓贼,都觉得十分烦躁! 这四条街都住着王公贵族,同时闯入盗贼(那些盗贼自然是影五影六等人带领的暗卫),家卫们追出来,看到来人都往淮王府跑,自然追了上来;看到淮王府门口一堆军爷。 “军爷?快!户部林大人家遭贼啦!” “我们江拾遗府也是!军爷赶紧来帮忙。” “这贼也太嚣张,连刑部严大人家也敢惦记,军爷赶紧啊!” 众家卫喊到一半发觉不对,这些人手拿长刀、怒目横视地赶人;不知是谁家的家卫突然谨慎问:“你们为什么杵在淮王府门口?” “你们隶属谁的麾下?我是安平侯的府卫统领,各位的腰牌呢?” 众家卫的问题他们一句也答不上来。 “都给爷滚!小心爷用妨碍公务逮捕你们!” “你们真是禁军?不会是盗贼同伙,伪装禁军一起出来抢劫的吧?” “淮王不在家,你们包围在淮王府前做什么?” “问那么多做什么?都滚!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一个推搡,立刻引起这些家卫更大的怀疑,双方吵了起来,引得更多人往淮王府聚集。 此时有人大喊:“这些人根本不是禁军,是盗贼的同伙!” “什么!” “对!你们听,淮王府里打起来了!快!有恶贼闯进淮王府了!” “什么!那还得了!来人,快回去禀告老爷!” 喊的人,自然又是穆冰瑶的暗卫。 这一闹不得了,各府家卫忙合作把淮王府外的“假禁军”包围起来,附近巡逻队和民防司都赶了过来。这群人可是淮王和穆冰瑶的忠实拥趸,听到有盗贼冒充禁军闯淮王府,那还得了? 太可恶了,还让不让青城郡主好好赏月? “对!保护淮王府!” “保护淮王府!” 淮王府外也热闹打了起来。 蒙达的人被一分为二,人数优势瞬间瓦解。 府内穆冰瑶几人退至遄飞院前,孙强带领的府卫将遄飞院包围得密密实实,影叁突然大喊一声:“王妃小心!” 一柄飞镖朝穆冰瑶射来,影叁迅速移位挡到穆冰瑶身前,“噗”一声,飞镖射中影叁左胸口,整个人往地上倒去! “影叁!” 照夜看见月光下,那飞镖一半没入影叁胸口,半截在月光下闪着幽蓝色的光。 穆冰瑶立刻施了一个诀点在影叁胸口:“陆大哥,快!” 陆一凡在府卫的掩护下,和秋月将影叁拖到后面,穆禛、蛮蛮、影四和照风照月挡到了穆冰瑶身前! 蒙达带着十几个死士突破重围闯到遄飞院前来,银刀在月光下闪着犀利嗜血的寒光。 孙强带领的府卫迎上对抗,穆禛大叫一声,抽出金鞭,朝蒙达攻去! 这阵子穆禛接受袁清砚教导,一手金鞭练得十分纯熟,今天正好找蒙达练手。 金鞭尾劲凌厉,在月光下像一条金龙于夜空中奔腾穿梭,蒙达一下子欺不近穆禛身边。 穆冰瑶大喊:“蒙达,你是没脸见人吗?” 蒙达才刚躲过一鞭,楞了一下:“你竟然认出本王子?” 穆冰瑶笑道:“怎么,段钊没拿条绳子拴住你,竟放你出来咬人?” 蒙达眼神闪过讶异与恼怒,穆冰瑶那句话不但辱骂了他,还透露出她已知这场夜袭的幕后主使者。 蒙达脸色一沉,眼睛四处飘移。 “在找什么?蒙达王子,你以为对付你需要云豹双骑?还是那日把你逼得像落水狗狼狈窜逃的突击队?哼,我儿即可!” 蒙达眼睛赤红额际青筋浮动,目光狰狞道:“那本王子就先杀了你那野儿子。” 穆禛的金鞭使得虎虎生风:“爹爹说,保护娘亲!” ***** 发动这场夜袭的元凶段钊,此时正在王家。 王府的中秋家宴上,段钊突然莅临,这是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经过赵王与王轻云的事,双方现在有些尴尬,段钊趁中秋节拜访,是打算主动破冰,修补关系。 此时,管家带了一名侍卫匆匆忙忙进来,在王曜耳边报告,王曜急忙站起来,却听到段钊温文开口。 “王小将军想去哪里?” 王曜心里一噔!难道淮王府发生的事,是段钊手笔? 段钊亲自倒了两杯酒,走到王曜面前。 “王小将军,本太子难得来,有事让属下去就行,王小将军与本太子喝一杯?” 王曜道:“太子殿下,乌衣巷传有盗贼出入,恕属下必须前往。” “如果本太子不让呢?” 在场的王牧、王浩都震慑得抬头,看向场中对峙的两人。 此时王轻云身边的贴身丫头慌张进来道:“侯爷,将军、夫人!” 王浩夫妇心里一突:“发生什么事了?” 丫头焦急看了太子一眼:“随太子前来的良娣娘娘命奴婢来报,说她与大小姐一见如故,要带大小姐回太子府住一宿,明日才会将大小姐送回来……” 王牧眸光一凝,白氏一个踉跄,王浩忙扶住妻子。 王曜现出一丝恼怒:“太子殿下……” 段钊将酒杯又往前递:“王小将军,可以喝酒了吗?” 这一战,他非赢不可。 #328小仙姑,等本王回去打屁股! 只是段钊想赢,要问穆冰瑶答不答应。 蒙达和穆禛缠斗在一起,穆禛武功不及蒙达,但他动作敏捷,两人缠斗超过百招。 四周战况淮王府这边渐渐占上风,穆冰瑶一直守在遄飞院前,她一直在找机会,此时一个空隙,穆冰瑶大喊:“禛儿退开!” 穆冰瑶手上早打好了诀,一道灵力配合金云蝉送出,蒙达只觉一道金光闪过,眼睛瞬间失去光明。 “怎么回事!”蒙达大骂:“本王子怎么看不见了!穆冰瑶,是不是你!你玩什么把戏?” “蛮蛮!” 蛮蛮娇俏喊了一声,双脚蹭个叁两步飞起,直接掠到蒙达身后,匕首一划,一颗人头就落到地上,那眼睛睁得奇大,标准死不瞑目。 月亮西斜,打斗声终于歇息。 银光洒地,反照的却是遍地尸骸。 ***** 段钊差点气疯了! 当他回到太子府已经超过子时,他听暗卫说淮王府四周的权贵府邸同时发生窃盗,导致他们有一半的人被困在街道,根本进不去淮王府。 段钊气得击向桌子:“可恶!” 沉嵩道:“哪有那么巧的事?这一定是穆冰瑶搞得鬼!” “京城四方城门都没有异动?” “没有。”来人道:“别说兵部按兵不动,近郊驻扎的云豹双骑也没有集结移动的模样,城门内外一点风吹草动也没有;朱权还说除了围剿盗贼的各府府卫,闯进淮王府的,只有喧哗声引来的奉天府府卫和民防司,其他什么都没有。” “怎么可能?近千人闯淮王府,云豹双骑竟然无动于衷?” 他们无动于衷如何制造淮王有造反假象?那他后面布局就完全使不上力。 “那穆冰瑶呢?刺杀究竟有没有成功?有没有搜出什么?蒙达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他到底在干什么?” 此时管家拿了一只木盒进来:“太子殿下,这是朱权命人送来的,说要给殿下。” 沉嵩接了过来,恭敬递到段钊手上;段钊心里烦躁,想也不想,粗鲁地将木盒打开── “啊!” 段钊一个尖叫,手上的木盒直扔了出去,木盒摔裂在地,从里面掉出一只血淋淋的耳朵。 正确地说是蒙达的左耳。 蒙达左耳穿了七个洞,耳上挂了两个银饰和一颗猫眼石,十分好认。 段钊没意料到会看到一只人耳,受到不小的惊吓,猛然意识到这代表什么! 他整个眼睛腥红起来,几乎目眦欲裂! “穆冰瑶!” 一旁沉嵩脸色也很难看:“殿下,穆冰瑶没有证据……” “她哪里需要证据!”段钊怒吼出声。 段钊怒吼出声:“她心里认定本太子就是本太子干的,哪里需要证据?而且她把那恶心东西送来,就表示没打算告发到父皇那里去,纯粹就是要恶心本太子!” 【因为你很恶心。】 “啊──”段钊大吼一声,气得将墙上他最喜欢画也扯下来摔到地上,还用力去践踏蒙达那只耳朵。 蒙达的碎耳被他踩的血肉模糊,段钊怒吼:“滚!都给本太子滚出去!” 沉嵩心情沉重地正要出去,又听到段钊吼了声:“回来!” 段钊深呼吸,现在他根本没有耍脾气的本钱;沉淀了一会儿,转身看向沉嵩。 “把后续安排好,另外,幽州的事安排得如何?” 沉嵩回答得小心翼翼:“太子殿下放心,两天后,猎物就会到达,猎人……已经就位。” 他看向沉嵩的眸光如狼:“本太子奉命筹粮资,一百二十五万两不是小数目,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是。” ***** 天未亮,还在易州的段锦就收到淮王府遇袭的消息;他一看影卫送来的密函,齐敬和杨游就紧绷着神经,一句话都不敢说。 段锦浑身迸发的寒气,几乎要让周遭结冰。 对他而言,动穆冰瑶是他的逆鳞,而段钊竟然动到了淮王府去。 袁清砚之前说的话此时更加刺耳。 【殿下,夺嫡之路不容一丝犹豫,如果你仍想保有这虚幻的兄弟亲情,本公子立刻带走瑶儿和禛儿。】 果然,他的太子皇兄非逼自己与他决裂。 段锦又看了眼密信,第一次对小仙姑生气。 “臭丫头!” 齐敬和杨游都是一愣,殿下怎么骂起王妃来了?但随后一想,他们也立刻明白过来。 王妃早就得到无知阁的警告,却为了让殿下安心,把这消息隐瞒起来。 齐敬道:“殿下,粮已经交到丞相大人手中,是不是提早回去?” 杨游道:“这里可以交给关大人,咱们快马加鞭,不用四天一定可以赶回京城。” “不急。” 段钊这次真的激怒段锦了,既然他不仁,那就别怪他不义。 “唐晔到冀、幽交界了?” “禀殿下,唐晔昨日就已经到了,一千黑云骑已经埋伏在冀、幽交界,突击队也掌握了一批杀手行踪,估计那些人应该就是太子派去的;伍长啸也已经跟上燕王队伍,估计两天后就会到。” “很好,杨游,回无聊公子消息,不准太子皇兄拖欠粮款;齐敬,告诉唐晔,给本王杀!” 两人领命,匆匆走了出去。 等屋里的人都走后,段锦又看了一眼手中密函:“小仙姑,等本王回去修理你。” ***** 八月十六,乌衣巷盛开的金桂都掩不住冲天的血气味,淮王府昨晚遭梁家余孽夜袭、附近权贵家里遭盗贼的事就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皇帝震怒,要求奉天府和大理寺联合调查,把漏网之鱼全绳之以法! 杜海立马回去,和杨远一起去找穆冰瑶。 外面早传出是梁家余孽要杀她,加上蒙达已死,段钊可以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至于大批禁军服饰从哪来,皇帝一定会彻查,段钊和朱权也一定想好后路,找好了替罪人选。 “你们把死士的尸体交上去就算了,查不出什么的。” 梁家哪那么多余孽? 影叁经过一夜抢救,总算脱离危险,但因失血过多还昏迷不醒;照夜哭红了眼,彻夜不眠的在榻前照顾。 穆冰瑶看在眼里,轻拍照夜肩膀:“照夜,陆大哥可以调出世上最好的解药,却调不出后悔药;昨夜影叁如果有个万一,你和他是不是就从此错过,让他带着遗憾赴九泉,而你,是不是也要后悔一辈子?” 照夜一震,转过头,用红肿的眼睛看着穆冰瑶。 “好好想本郡主的话,影叁若能醒过来,煮碗面给他吃吧!他可想念了。” 傍晚影一送来两封信,一封是段锦的,一封是李旭的。 她迫不及待打开段锦的信,只有一句话。 【小仙姑,等本王回去打屁股!】 穆冰瑶顿时脸一红,手不自觉放在自己的臀部上,表情恼怒! 这大妖孽!她都多大的人,打什么屁股?虽然知道没告诉他刺杀的事,他事后一定生气,但打屁股也太那个了! 看这力透纸背的字迹,还快马加鞭送来,穆冰瑶感觉自己臀部不保。 不行,他回来时,得立刻躲回丞相府去。 秋月看自家小姐丰富的表情变化:“小姐,殿下信里写什么?” 穆冰瑶淡定把信收起来:“没事!照风、照月,殿下什么时候回来,一定要提早告诉我。” 照风两人很愉快的答应了,王妃果然想殿下了。 穆冰瑶打开李旭送来的信。 李旭从一到大秦边界,就常写信给穆冰瑶。 这一次送来的信足足叁大张,看来已经有了突破口。 李旭不愧是李家百年难得的天才,他雇用了几个当地人,先考察边界几个交易发达的郡县,思索自己要从哪里下手;很快的,他想到切入点:黑市。 北周贫瘠,天生条件不佳,有钱人要买卖,透过黑市可以得到比较好的货源和价格,所以几乎北周厉害的商人在黑市都有势力;加上最近大秦和北周关系紧张,许多交易地下化,黑市的买卖就更活络。 李旭很快获得黑市里最大势力贺家的支持,成为贺氏商会会长的左右手,代替他主持边境黑市的运作。 信里说北周听闻固伦公主和亲暂缓,还传出大秦今后不再借粮给北周,气得垂死病中的北周皇帝差点从虎皮大床跳了起来。 皇帝恼拓拔珩,加上皇后和赵姬又把怒火发在他身上,没娘庇护的叁皇子一回北周,日子更难过了。 李旭又说北周缺粮比想象中严重,拓拔珩带回去的粮只够应付北周叁、四个月,到明年春天,北周仍有粮食危机,朝廷已要求北周商人再设法筹粮。 然而东陵、西戎能帮北周有限,所以筹粮的最大目标仍是大秦;只不过因为流民问题,户部限制粟米输出,所以北周商人已经将目标放在大秦黑市。 看到这个消息,穆冰瑶嘴角微扬;如果段钊抢不到燕王的钱,他势必会将筹款的目标放在他刚偷到的八十万石粮身上,他不能光明正大卖粮,估计他最好销货转现的地方,也是黑市。 段钊,天要绝你,怪不得我。 #329每个人都幸福了,才能称为盛世(1500珠加 穆冰瑶立刻写了一封信,她让李旭运用关系,使边境的黑市买不到粮,并放出消息,只有京城近郊的黑市有粮。 穆冰瑶自己独力承担淮王府夜袭,被袁清砚知道后,和陆遥一起上门,清冷的眸光里,带着叁分责备与七分疼惜。 “瑶儿,你莽撞了。”就算是责备,面对穆冰瑶,他也火不起来。 “袁大哥莫怪,不找你,和不让老爷子帮忙是一样的道理;慕君山庄和无知阁不能明目张胆帮淮王府。” 见袁清砚还想说什么,穆冰瑶马上说:“不过眼下有一件事,一定要麻烦两位。” 穆冰瑶把李旭告诉她的消息和自己计划全盘托出,袁清砚和陆遥转忧为喜,并同意了穆冰瑶的计划。 袁清砚运用关系,把黑市的粮全集中到京城近郊曹县的黑市,而无知阁则把消息散播出去。 穆冰瑶又写信让大风族长将她之前存放在炼羽族的叁十万石粮,运个十万石上来。 这一次,她要让段钊尝到被逼入绝境的痛苦。 过了两天,苏冉传出捷报;苏冉深知续命蛊后患无穷,直接冲进哈尔赤皇宫,砍下阙勒的头,屠杀了他十几名妃子、二十几个皇子公主,算是让阙勒这一血脉从此断绝。 其他哈尔赤部落震慑大秦的铁腕,自请投降,四名酋长分别送出一名皇子到大秦当质子,哈尔赤草原正式成为大秦领土,不再是自治区。 从此大秦以哈尔赤河和紫阳关为界,与东陵相邻。 东陵紧张起来,深怕苏冉越界,布防人力增加了一倍不止。 苏冉也担心东陵趁机跨界,留下两名将军和五万驻兵,然后带着哈尔赤降书和四名质子班师回朝。 苏冉的胜利让皇帝大大出一口气,消息传到北周,让北周皇帝眉心差点皱成死结;苏冉的雷厉风行和屠杀,证实大秦皇帝的愤怒不是空穴来风,把几个股肱大臣和叁个儿子都叫到御前。 拓拔珩头低得不能再低,这几天他哑巴吃黄连,什么话都不能说,但心里把穆冰瑶咒骂了千百遍。 穆冰瑶比他想象的还要狡诈,他以为手中五十万石粮的交接信,可以成为掌握穆冰瑶的把柄,想不到在回北周后,那张证据竟成了一张白纸;上面白纸黑字竟然凭空消失,气得拓拔珩想杀人! “依儿臣看法,透过黑市买粮的动作要快,若让大秦知道我们潜入他们的黑市,恐怕也会设法阻挠。” “另外还是写封国书正式向大秦皇帝解释为好,如果他们对叁皇子不满……是不是换个和亲皇子也行?比如二皇子,他是皇后之子,可以更显诚意。” “若要换和亲皇子,七皇子更适合,听说大秦皇帝十分宠爱五公主,那可是七皇子的胞妹。” 拓拔琀和拓拔璟的拥护者,纷纷挖拓拔珩墙角,拓拔珩只能低头握紧拳头,没人看到他冷沉阴寒的眼神。 ***** 冀、幽交界,段钊从舅舅莫天德那里调了五百精兵,伪装成土匪,准备杀人越货。 他们埋伏在冀州、幽州交界的玲珑山口,等着宰段钧这头肥羊。 这里后无援兵,前无接应,只有兵部派了一支叁百人护卫随队护送;谁也没想到,就在快到幽州临界处,竟会有一支土匪埋伏在这里。 五百对叁百,顶多再加了燕王府府卫,彼此厮杀惨烈。 这五百精兵分工细腻,有一半的人负责抢劫,好几车物品财货都被推走;本来燕王以为他们只是要劫财,后来发现他们还要所有人的命! 燕王躲在马车上不敢下来,几名姬妾哭得呼天抢地,不过很快有一群人以迅雷不及掩耳速度窜出,迅速将贼人逼出了燕王周围,给段钧开出一条生路。 唐晔戴着面具,领着一千黑云骑,很快控制全场,伍长啸、李六、张大同替燕王开路,伪土匪们见燕王有了帮手大吃一惊,见对方强悍,又有人数优势,立刻向对方喊话。 “来者何人?若想分一杯羹,咱们可以合作!” 哼,敢夜袭穆冰瑶,就算没有淮王的命令,他们黑云骑也不会放过这些人,还谈合作? “主子有令,一个不留!” 等段钧进入幽州,和太守带人到玲珑山口,只见满地土匪尸体,救他的恩人深藏功与名,没留下任何线索。 穆冰瑶收到消息,正好在一品状元楼和楚玉歆喝茶。 “王妃,白先生求见。” 穆冰瑶还没说话,楚玉歆就脸上一红,慌张地站起来。 “他、他怎么来了?我怎么办?瑶儿,你这里哪里可以躲人?” 穆冰瑶失笑,她第一次看见楚玉歆这么惊慌失措的模样。 她握住玉歆的手,安抚她:“躲起来干什么?镇定一点,等等我让白泽送你回去。” 玉歆握住穆冰瑶的手,这闺蜜给力啊! 白泽进来,对穆冰瑶行礼:“王妃。”看到楚玉歆,眉眼看起来没有特别惊讶,但嘴角的笑意如衔着春风:“楚姑娘好。” 楚玉歆点头:“白、白先生好。”她站起来:“瑶儿,你们有要事谈,我先走了。” 穆冰瑶笑道:“你一个人我不放心,等我与白先生说完事情,让白先生送你一程?” 楚玉歆看向白泽,她想如果白泽拒绝,她这辈子都不敢出门了!袖里双手攥紧,一双玲珑大眼瞅着白泽。 只见白泽笑语温润:“那麻烦楚姑娘在外头稍等,等白某报告完事情,再送楚姑娘回府。” 白泽告诉穆冰瑶段锦回来了。 “回、回来了?”穆冰瑶脸色一变!她想起那张纸条,有人要打她屁股。 白泽很难得看到穆冰瑶露出这种惊恐表情,但他的个性并不会多问,又说:“殿下说傍晚进城,让白某至兵部拿北苑舆图,还请王妃今晚回淮王府,说有要事相商。” 穆冰瑶:…… 这是怕自己要跑的节奏? 白泽离开后,穆冰瑶就从窗户看到白泽与楚玉歆并肩,一起走在街道上。不知道白泽和楚玉歆说了什么,楚玉歆瞪大眼睛,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白泽也朗笑出声,两人看起来十分般配。 正当穆冰瑶微笑转身,却瞧见对面叶家店铺屋檐上,蛮蛮双手抱膝,也凝视着那对璧人。 穆冰瑶以传音入密唤她。 (蛮蛮,到酒楼门口,陪本郡主出去走走。) 对穆冰瑶而言,玉歆是挚友,但蛮蛮也是自己人。 蛮蛮轻巧降落在一品状元楼门口,等穆冰瑶下来,两人一起出门,照风、照月则远远跟着。 穆冰瑶停在一个首饰摊,她拿了一支翠鸟发簪在蛮蛮头上比了比:“喜欢吗?” “王妃?怎么突然送蛮蛮簪子?” 穆冰瑶也不再问,问了老板价钱,付了钱后,直接将发簪插在蛮蛮头上,满脸微笑:“我们家蛮蛮真好看。” “王妃!”蛮蛮平时待敌人狠绝,动不动就断人家头颅,如今穆冰瑶一赞美,反而双颊绯红,有些不知所措。 穆冰瑶牵着她的手:“蛮蛮,自己喜欢什么要主动争取,不能等人家送。” 蛮蛮楞住,有点无措。 穆冰瑶接着道:“看着白先生和玉歆走在一起,心里难受吗?” “王妃!”蛮蛮一听以为穆冰瑶要替楚玉歆说话,忙要下跪,却被穆冰瑶一手抓住。 “跪什么?喜欢一个人没有错。” 蛮蛮低下头:“蛮蛮觉得……白大哥和……楚姑娘很相配。” “你不想争取?” 蛮蛮倏的看向穆冰瑶,表情十分意外,她以为王妃是希望白泽和楚玉歆在一起的。 穆冰瑶道:“玉歆喜欢白先生,但你同样有心仪白先生的自由;蛮蛮,本郡主要告诉你,在感情面前,没有身份地位,只有男女,除非白先生已经做出选择,否则,是你、或是玉歆,本郡主和殿下都不会干涉。” 蛮蛮心里震动了!她知道淮王重视白大哥,若白大哥能娶楚玉歆,更能巩固楚江对淮王府的支持…… “蛮蛮以为──” “以为为了大业,本郡主会牺牲白先生、玉歆或者你的幸福?虽然很多人会将婚姻当手段,但是本郡主不想。成就大业靠的是实力、靠的是本事,如果为了大业,我和殿下需要牺牲底下人的幸福,那这样的主子也没什么好追随的。” 有上一世的经历,穆冰瑶体悟出国家的幸福是建立在个人幸福之上,只有每个人都幸福了,才能称为盛世,至少她穆冰瑶是这么想的。 “蛮蛮,只有两人真心相爱,决定了彼此,别人才没有资格踏足。所以,玉歆虽是本郡主的朋友,但你也是本郡主重视的家人,你和玉歆都是豁达的女子,都有资格争取白先生。本郡主已经想好,不论是你或玉歆,谁成了失意人,本郡主就陪她大醉叁天。” 蛮蛮眼眶微红,以前蛮蛮就折服于穆冰瑶的见解和胸襟,但想不到她的心地是这样柔软;能有这样的主子,蛮蛮何其有幸? “大家快来买!我手上这本是天下第一好书──唉呀!我的书!” 一本《第一红妆青城语录》被抛到了穆冰瑶的绣花鞋前。 #330第一红妆青城语录 一个背着书箱的小女生,看起来七、八岁年纪,一身浅橘碎花布衣,小手里拿着书沿街叫卖;却在穆冰瑶面前踢到石子,整个人跌倒在地。 书箱里的书全倒了出来,手中的书更直接扔到了穆冰瑶面前。 蛮蛮一脚踩在小姑娘的书上。 小姑娘气得爬起来,要从蛮蛮脚下抽出书;蛮蛮脚一抬,《第一红妆青城语录》几个大字就露了出来。 “我的书!你们故意……唉呀!好疼!”小姑娘捧着书又揉自己膝盖。 穆冰瑶没说话,而蛮蛮饶富兴味瞅着小姑娘,碰瓷碰到正主身上来了。 照风照月悄悄站在小姑娘身后,断了她的去路。 蛮蛮冷笑道:“你没事吧?” 小女生怒瞪着蛮蛮,两颗泪珠挂在眼角:“当然有事!你们给我五两,我就当你们赔了我医药费和书钱。” “小姑娘,你那什么书这么贵?本姑娘瞧你膝盖不过破点皮,我身上金创药给你得了,那本破书要五两?” 小姑娘揉了揉泪眼:“什么破书?我这书可值钱了。” 穆冰瑶笑了,好奇道:“说说看,是什么书这么珍贵?” 小姑娘一脸说出来吓死你的表情:“是天下第一红妆青城郡主穆冰瑶的语录,厉害了吧!居然被你的脚给踩了。你看,上面还有你的脚印,这样我这本书还怎么卖?”小姑娘愈说愈生气,拍着蓝色皮书,一脸心疼地自言自语:“所有的书就这本卖得最好。” 蛮蛮忍不住笑得前俯后仰,方才的感伤都给笑没了! 小姑娘恼羞成怒:“喂,你笑成这样是几个意思?瞧不起我这本书吗?我告诉你,这本书全天下只有我有,错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现在被你踩脏了,你得赔我!”小姑娘得理不饶人,直噘着嘴瞪视蛮蛮。 穆冰瑶也笑道:“小姑娘,这本书能不能借我翻翻?” 小女生上下打量了一下穆冰瑶,将书递过去:“这位姑娘人模人样,应该不会抢我的书吧?就借你瞅瞅,小心,里头别弄脏!” 穆冰瑶拿过书,随意浏览了几页;书里头除了她在牡丹宴上的那首叁玄诗,还有在叁清节上说的‘帝王虽瘦,天下必肥’;其他句子,她自己完全没印象。 “小姑娘,这书是谁抄的?” “当然是淮王府里的人,不过是谁不能告诉你。”小女生又恼怒起来:“你们快点赔我银子,不然我就大哭大闹,让大家来评评理。” 小姑娘奶声奶气,却拿着王妃当幌子招摇撞骗,蛮蛮想训斥她几声,穆冰瑶却拉住蛮蛮的手:“给她五两。” “王──” “给她。” 穆冰瑶阻止蛮蛮说话,蛮蛮眼睛一转,不动声色从腰带荷包里拿出一张十两银票。 “拿,找五两来。” 小女生忙把银票抢下来,从后面书箱里拿出一本新的给穆冰瑶;“看在这位姑娘这么有诚意的份上,给你一本新的。”然后手伸进自己衣襟里,掏出一张皱成一团的五两银票。 “给。” 蛮蛮接下银票准备走人,但这个小女生却突然白眼一番,昏倒在地上。 穆冰瑶和蛮蛮都吓了一跳,蛮蛮忙蹲下去拍小女生的脸颊:“喂,醒醒!碰瓷都不跟你计较了,还装晕!快起来!” 可是小女生怎么叫都叫不醒。 “王妃,她真晕了。” 穆冰瑶见围观的人愈来愈多,就叫蛮蛮将她抱回一品状元楼。 回一品状元楼后,大夫给小姑娘医治,穆冰瑶就坐在桌旁翻她书箧里的书,里头有好几本《第一红妆青城语录》,而且中间都是白页。 书的内容已经是假的,想不到连假书都还偷工减料;蛮蛮搜了她的身,什么都没发现。 大夫检查完:“这位小姑娘是中毒了。” “小姑娘可能误食了一种叫毒芹的植物,咱这条街后山有一大片,毒芹和芹菜很像,它的茎特别肥大甜美,而且有香气,这小姑娘应该饿了很多天,受不了才误食。” 老大夫帮小姑娘施针,又开了药,说喝个叁天就没事了。 穆冰瑶让阿六送大夫离开,顺便去抓药回来。 没多久小姑娘就睁开眼,看到陌生环境,直跳了起来! “唉哟!”小姑娘虽驱除了毒素,但人太虚弱,又跌回床上。 “醒了?” 小姑娘戒备地看着四周,整齐干净的卧房,柔软舒适的床,她东摸摸西摸摸:“怪怪,我不会是死了吧?这么漂亮的地方是天上还是地狱?” 秋月噗嗤笑了出来,而蛮蛮则冷哼两声:“怎么?坏事做多了,觉得自己会下地狱?” “是你!你想干什么?”小姑娘抱着棉被退到床榻里边,一脸紧张戒备。 蛮蛮一脸无语:“请问你是哪家王孙贵冑的小姐,可以让本姑娘对你有所图?呿,要不是我家──小姐心善,你早就被毒芹毒死了!” 小姑娘楞着,突然看向桌边的穆冰瑶,彷佛想起方才发生的事,一脸愧疚:“是你救了我?” 穆冰瑶微笑点头。 小姑娘突然红了眼睛,掀被子下来,虚弱地晃到穆冰瑶面前,跪下:“感谢小姐救命之恩,小姐,小菊是个孤儿,能不能跟着小姐,做牛做马都可以……” 想跟着自己?穆冰瑶看了眼她的指甲,很快转移视线:“起来吧!这些以后再说,你刚解了毒,回床上躺着。” 小菊乖乖回床榻上,突然从她肚子发出一道长鸣,把小女生的脸羞得埋进棉被。 秋月抿嘴笑:“奴婢去帮她端碗粥过来。” 听到有粥喝,小女生又激动了:“谢谢小姐,小姐长得真好看!小菊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像小姐这样的美人!本来小菊最喜欢的人是青城郡主,但现在觉得,即使是青城郡主也比不上小姐漂亮又有爱心。” 蛮蛮翻了翻白眼。 这自称小菊的小姑娘,脸旦虽然稚气,但一双眼睛古灵精怪,有一种诡异的成熟。她起身,愧疚的走到书箱旁,翻箱倒箧,终于从里头找出一本书,踱到蛮蛮面前:“姐姐,你们对小菊有救命之恩,我给你换本真的。” 蛮蛮挑眉,拿出刚才买的《第一红妆青城语录》,果然里头一大半都是白纸;现在小菊递过来的,里头整本都有字,虽然内容也都是胡扯瞎掰。 她摸摸小菊的头:“你小小年纪也不容易,算了!刚刚给你的十两银票还我,姐姐给你一张真的。” 小菊眨着大眼,一脸今日遇到高手了?忙将拽在怀里的银票拿出来,摊开小手:“难得遇到同道中人,姐姐,方才找你的五两银票也还我吧!我也换张真的给你。” 蛮蛮:…… 照风、照月大笑,虽然这姑娘有鬼,但也实在太有趣了! “蛮蛮,你竟然输给一个小女孩?哈哈哈──” 蛮蛮气得拿出揉成一团的五两银票,仔细一看果然是假的,直接扔到小菊面前。 这小姑娘一边吃粥,一边说自己很可怜,被人蛇拐骗来京城帮他们骗钱,日子过得苦不堪言……终于让穆冰瑶同意将她带回淮王府。 这时她才一脸恍然,原来救她的人就是青城郡主! 不得不说小菊演技精湛,那一脸又是诧异、又是羞赧的表情,活灵活现,好像她和穆冰瑶的巧遇真是上辈子注定的缘分。 一进淮王府,段锦和穆禛就出来迎接,穆禛高兴唤了声:“娘亲!” 穆冰瑶揉揉穆禛的头,看向段锦:“回来了?” 段锦一脸冷峻,穆冰瑶忙传音入密给他。 (段锦,要修理我晚一点,这小姑娘有问题!) 段锦一愣,才将一双桃花眼瞟向一旁的小菊,此时小菊也偷偷地瞅着段锦。 这淮王还真是俊啊!难怪能把穆冰瑶迷的! 段锦开口:“小仙姑,你怎么什么东西都捡回来?”也不理她,牵住穆冰瑶:“陪本王和禛儿吃饭去。” 小菊突然喊:“王妃,那小菊呢?” 蛮蛮一把抓住小菊后颈领子:“你先跟着我。”说完拎起她往另一方向走去。 “我──” “我什么我?要跟着小姐,就要以奴婢自称,秋月姐姐,咱们先带这丫头去找陆大哥。” “等、等等……” 秋月也笑得很亲切:“小菊,要跟着我家小姐可以,不过小姐不养无用之人,你不是说自己很能干?放心,只要有本事,小姐会留下你的。快走!” 小菊哇哇大叫,她得到的消息不是这样的啊! 穆冰瑶虽然聪明,但听说什么可怜就捡什么回家,不是当义子就是当兽宠;而淮王段锦爱屋及乌,也跟着宠上天。 所以她文小菊是来当‘义女’的,不是来当奴婢的啊啊啊! #331妳知道妳有一个叫段锦的男人?(h,小草 文小菊还在不甘中,就被带到陆一凡面前。 陆一凡早就收到消息,看着这个小菊:“不是说被人蛇虐待了吗?长的这么白白胖胖,哪里还需要检查?” 小菊心里一噔!原来如此,是自己长得太可爱健康了,所以没办法引出穆冰瑶的同情心? 真是失策! 陆一凡叫她过来坐下,给她把脉,敛下的眼睛不经意注视她的手和指甲,然后检查她的舌头、瞳孔,表情十分严肃。 一阵煞有介事的检查后,对秋月说:“药柜第二排第叁格的补气丸拿来给这丫头服用,记得是第二排第叁格。” 秋月看了陆一凡一眼,就去帮他拿‘补气丸’;这空档陆一凡交代蛮蛮:“这丫头身体素质不错,可以做粗活,只要叁餐管饱,上山砍柴下海捕鱼都没问题。” 小菊听了大惊:“叫我上、上山砍柴、下海捕鱼?”偌大的淮王府让她一个小孩去砍柴捕鱼? “都说要自称奴婢,不能说‘我’,懂不懂规矩?”蛮蛮一脸鄙夷。 “你放心,补气丸多的是,本公子相信你的潜能。” 不,我不是来发挥潜能的!小菊还想争取,可秋月已经取来补气丸,倒了温水,送到小菊面前。 小菊看到药丸有些戒心,秋月看她一脸迟疑,道:“放心,郡主不会那么狠心,就算要让你砍柴,也不会是明天,你可以休息个两天再去。” 小菊:…… 她闻着药丸气味没什么问题,四周又众多眼线,只能将补气丸吞下去。 云倩得到消息,也来看一眼这个文小菊。 穆冰瑶交代,云扬在淮王府的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蛮蛮将文小菊安排与自己同房:“淮王府不是你可以随意乱闯的地方,想留下来就乖一点。” 小菊也觉得自己必须先装乖几天,再找机会接近穆冰瑶。 此时陆一凡已经来见锦瑶二人。 陆一凡一脸严肃,说那小姑娘确实有异。首先是她的指甲颜色,那青色是一种体内凝聚的毒素被逼到了指甲上,绝不是误食毒芹所造成;其次她的脉搏脉搏速度至少是十八岁成人的速度,而她的瞳孔,那是一双成人的眼瞳。 他一说完,白泽就道:“童巫?” 陆一凡点头:“没错,她是童巫。” “有一种巫蛊,在孩童七八岁的时候让他服下,就可以开始习所谓的‘童巫’;这种‘童巫’可以让人外型永远保持在七八岁的年纪。” 穆冰瑶一听点头,金云蝉告诉她,那文小菊习的就是童巫,而且她身上有符泰的气息。 “那文小菊和符泰有关系。” 众人一听,脸色都紧张起来;特别是段锦,整张脸几乎可以黑出墨汁;在城西与符泰一战,若不是白巫族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齐敬,去杀了那文小菊!” “慢着!”穆冰瑶出声,阻止了齐敬。她看向段锦:“我不反对杀文小菊,但她一个童巫混进淮王府给人做事,杀了她,不保证没有下一个文小菊。” 白泽道:“王妃说的有道理。童巫的作用是给巫师做事,他们下蛊和巫术能力普遍不佳,更何况我们已经知道她的身份,或许可以将计就计,钓出她幕后的主使者。” “还有什么好钓的?除了太子皇兄还有谁?符泰是蒙达的人,蒙达帮他夜袭淮王府,再介绍几个黑巫给太子皇兄不也顺理成章?” 穆冰瑶握住段锦的手,自从看到段锦,就觉得他火气特别旺,一直处于愤怒之中,她开始紧张她的臀部。 此时陆一凡得意搓手:“殿下、王妃,方才一凡给她吃了点东西。” 所有人往陆一凡看去。 “一凡上次和克韦巫师交流,用了飞燕草和红茴香做成一种毒,那是仿蛊毒做成的,会影响人脑和神经,如果她打算集中意念施蛊,心跳一不正常,文小菊就会呼吸急促、指尖、脚底开始麻痹,本大夫看她还怎么施蛊。” 众人:…… 陆一凡挺起胸膛,接受众人崇拜的眼光。 段锦开口:“都没事了?” “没事了。”陆一凡是真没事。 “没事了。”白泽其实有事,但不急,某人的情绪必须先发泄。 段锦又看向齐敬,齐敬好多事,但段锦扫来的眼神太凶狠,有事也想不起来。 段锦拉着穆冰瑶站起来:“到明日辰时,不准来找本王和王妃。”说完拉着穆冰瑶就往云岫阁走去。 段锦一把将穆冰瑶拽进房中,门一关上,穆冰瑶就直接钩住段锦的脖子,将自己的唇送了上去。 段锦一愣,遂猛然紧紧搂住她的纤腰,转守为攻,开始噬咬她的唇。 他的吻凶猛又暴力,不断掠夺她口腔里的呼吸,双手的力道也不断加紧,两人身子贴着,段锦几乎想将穆冰瑶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唔……唔……” 穆冰瑶知道段锦生气,所以甘愿承受他的欺负和惩罚。 “段……” 段锦用力吸吮穆冰瑶的唇,张开眼,见她涨红着脸快休克的模样才放开她。 穆冰瑶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正要喘气,想不到天地变了方位,她被段锦整个人扛在肩上,直往床榻走去,这可不是要温柔缱绻的节奏。 “段锦,你做什么?放我下来!” 段锦放她下来,但却是让她趴在自己腿上,然后“啪”一声!大掌直接打在穆冰瑶的屁股上── 穆冰瑶整个人懵了! 段锦竟然真打她屁股?但她没恍神多久,段锦又一掌拍了下来,那声响,估计外面的丫头、影卫全都听到了! 穆冰瑶羞红了脸,怒得挣扎道:“大妖孽!你干什么?” 段锦冷声道:“你觉得本王干什么?”说完又是一下打在穆冰瑶臀部上。 穆冰瑶都快气哭了,她从没想过段锦也有这么浑蛋的一面:“段锦,你欺负女人!” “就欺负你一个。” “欺负我一个不叫欺负?一样不要脸!” “就只对你不要脸。” “你无赖!” “也只无赖你一个。” “你──” “你将心比心!想想本王听你被八百杀手围杀,而自己无力施为,心里做何感想!” “──” “如果没有影叁替你挡那毒镖……” 穆冰瑶骤然停止挣扎,屁股上阵阵麻痛也被这句话引发的心疼,给暂时忽略过去。 “阿锦……” 穆冰瑶说不出话,心脏的地方不知被什么狠狠抽着,疼得她眼泪掉了下来;段锦没有继续打她屁股,但她看到他按在床榻上的手骨节嶙峋,青筋颤动,整个身子更是绷的死紧。 穆冰瑶起身,忍着屁股上的疼,挨着段锦跪坐在榻上,看段锦冷冽如冰的脸庞,眼神灼烫得吓人;她感觉到他的恐惧,从他紧攥着的拳头,微颤的身子,焦虑灼热的眼神,她都可以感觉到他害怕。 他是杀伐决断的玉面战神,面对敌人不手软,但却对自己的生死感到‘害怕’;她知道段锦爱她、重视她,却没想过段锦重视她到这种程度。 不,其实她是知道的,但她太自信了,自信到挥霍他的包容、忘了珍惜他的心意,变得独断独行。 想想若是他骗了自己,独自面对八百杀手围攻,就算他是玉面战神,武功高强,自己也会害怕、慌乱到六神无主。 因为爱,所以会操心;操心这种事,无关功夫强弱,只在乎有没有心。 “对不起。”穆冰瑶双手包覆住他紧攥的手,眼泪又掉了下来:“阿锦,对不起,我错了……” “错在哪?”他轻语。 穆冰瑶咬着下唇,只一味掉眼泪,她要强惯了,不适应柔软,也不适应依靠她的男人,就只能一直掉眼泪表达她的忏悔。 段锦叹口气,一把将她搂进自己怀里,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胸膛。 “感谢老天爷,本王现在还能抱着你。” 接下来的吻就有点收不住力道,两人在唇齿碰撞后就开始恣意索取,段锦蛮横就算了,穆冰瑶也回应同样的强势。 两人的手都摸索向对方的腰,开始给对方宽衣解带,很快就感受到属于自己也是对方的炽热体温。秋天的夜吹的是萧瑟的风,但来自心悦之人的体温,却足以点热最冷的夜。 穆冰瑶喉咙发出一声嗯哼,带着点痛苦。 “本王还没进去,怎么就疼了?”段锦咬在女人的后颈上。 穆冰瑶双颊红得发烫:“谁让你……打、打我……” 喔,原来是屁股疼。 “这疼?”带着薄茧的手抚上圆浑白皙的翘臀,引发女人一声娇嗔和战栗。 “段锦……” 段锦揉了揉软弹的雪臀,顺着大腿曲线,来到那让人疯狂的腿心部位;穆冰瑶经过大半年与他肌肤相亲,身体早对他的每一个挑逗都产生了感觉。即使他只是用手指轻轻划过花口密缝、卷绕那柔韧的初生芳草,或戏弄埋在里头的含羞蕊蒂,也能让她产生擂鼓般反应! 穆冰瑶低声哼哼,密径里很快洇出花液,告诉男人她的身体已经准备好接纳他,可是段锦忍着发胀的疼痛,他得让他的女人记取教训。 段锦亲吻穆冰瑶的身体,舌尖从雪颈、锁骨,流连到胸前雪峰,他极尽挑逗吸吮,揉得它变形、吻得峰顶红樱更加晶莹艳红……接着顺着腰侧曲线,唇舌来到她的腹部。 “小仙姑,淮王府再重要,也没有你重要。” 喷在沁着甜汁的魏紫琉珠上的热气,让穆冰瑶又痒又空虚,她不自觉发颤,扭着腰支。 “段锦……”穆冰瑶捂着嘴。 男人的手轻轻拨开覆在萋草中那朵艳绝的魏紫琉珠,繁复褶瓣沁着晶莹玉露,花口幽敞,牵动那发着艳色的蕊珠娇颤,段锦伸出舌头,扫了过去。 “啊!” 段锦一边舔弄,一边低语:“不过本王也有责任,是本王没教好你,给你有机会犯错。” 那断续喷洒的热气让穆冰瑶扭得更厉害,可段锦的手控制着她张扬的双腿,让她动弹不得,她气得哭道:“对!都是你这混蛋的错!都是你──嗯啊!” 段锦在那处的吸吮舔弄让穆冰瑶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因为这男人而酥麻颤栗,而且他愈给她愈不满足,反而想要更多更多! “阿锦……”穆冰瑶抽咽喊着段锦的名字,声声诉诉都带着渴望与乞求,花口翕张开合,晶莹的蜜汁与段锦唾液扯着银丝,在暗夜烛火的暧昧照射下,发出邀请幽芒。 穆冰瑶忍不住了,段锦这样的折磨实在让人疯狂!她知道他在等她丢盔弃甲、等她主动投降、等她学会不在他面前要强、等她喊要他! 这才是真正的惩罚。 “段锦,我要你!” 段锦硕大火热的部位早胀疼不已,但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抵着她,却不急着侵略攻占。 “知道求救了?”硕大的冠顶破开甬道又退出来。 “啊、嗯……” “知道你有一个叫段锦的男人?”再一次闯入又滑出抵住。 “嗯……”穆冰瑶呼吸急促。 “知道高兴痛苦伤心危险任何时候,都要第一个想到这个人?” “嗯……段锦,求求你──” 她好痒! 心痒身体痒那里更痒! 他把她翻过去,撅起她的臀部,从后面抵住她,又拍了一下她的翘臀,俯身上去──唇贴着她的耳朵。 “瑶儿,记住,你有我。” 一个挺身,以万钧的力量贯穿她的身体。 #332他开始想念李旭了 穆冰瑶的身体和她的人一样,柔弱中带着藤蔓一般的韧性;她可以包覆段锦硕大的尺寸,更能承受他一切合理不合理的需求。 但这样的女人欠教训,她太独立、太自以为是了! 她没意识到她早已不是躲在穆府后院,那个没娘疼没爹爱的庶女,她忘了她有一个把她镌在心上、可以为她疯狂为她死的男人。 “瑶儿,你是本王的命。” 千金不换、江山不易。 穆冰瑶此刻是真的知道了,在被翻来覆去的“教训”中,她已经彻底“了解”她有一个叫段锦的男人──她的身体能清晰勾勒段锦的形状,很长……很粗,顶端微弯,能填满她的身体,顶在最深处,很涨…… 她的脑海也能清晰勾勒段锦这个人,心怀天下、俊美妖孽,但只要事关自己,就会霸道到不讲道理、唯我独尊。 太坏了,穆冰瑶失神地想…… 可是这个男人,却同样让她爱到了骨子里去,欲罢不能。 ***** “本王和无聊公子哪个好看?” 当然,这人心眼之小,也是天下第一。 第二天清晨,两人睁开眼睛也不急着起床,又是一番柔情缱绻;这一次段锦很温柔,几乎让穆冰瑶化在他怀里。 两人浑身湿透又沐浴了一次,出来后穆冰瑶给段锦绾发,然后妖孽就问了这一题。 “你们一个俊逸无双,一个清华温润,如同旭日与皓月,不能相比。” 段锦心一沉,半瞇着桃花眼:“小仙姑会不会答题?”看来某人受的教训还不够。 穆冰瑶双腿不自觉一软,自己也是一下被操劳过度,竟然把送分题玩成了送命题!马上补一句:“但旭日与皓月,本郡主独爱旭日。” 段锦立即眉开眼笑,又问:“那瑶儿最喜欢本王哪里?” 穆冰瑶脸一热,弯身靠近他,在他耳边小声道:“从头发丝到脚指头,瑶儿都喜欢。” 段锦终于被顺毛,这几天的愤懑焦躁全都消失无踪。 哼哼,本王就知道,那无聊公子每天端个谪仙气质干什么?小仙姑就不爱他那一款,皓月有什么用?我家瑶儿就喜欢旭日!张扬炽热的旭日懂不懂? ***** 段钊收到幽州的行动不但没成功,而且全军覆没,气得喉咙一甜,直接在书房吐出一口鲜血,差点昏厥过去。 老五不知道谁救了他,但段钊能不知道是谁破坏他的吗? 谁会为了救人把“土匪”赶尽杀绝?只有段老七!只有“欲杀我妻者皆如是”的淮王段锦。 “现在父皇已经下令幽州太守,全力彻查此事。可恶!本太子现在反而希望老七下手利落一点,杀的一个不剩,千万别有什么把柄被留下……” 沉嵩不担心幽州那边,反而认为自己这一方的计划和行动,为什么都能被段锦精确预料,然后加以破坏? 沉嵩分析了夜袭事件、幽州劫财和梁宽换粮烧粮的事…… “太子殿下,淮王那里有个厉害的谋臣,对我们的行动简直算无遗策到未卜先知的地步!” 段钊一凛,眸底闪过杀机:“你觉得是谁?” 沉嵩忖思道:“都说青城郡主多智近妖,但属下真不能相信一个未及笄的女子,可以神到这种地步;淮王身边一直是武将居多,但属下发现,上次淮王和青城郡主回来,身边多了一个叫白泽的年轻人,看起来像是淮王府的一名清客;属下打听了一下,他还是一名举子,明年也要春闱。” “用一个布衣参谋?这个白泽很有本事?”段钊睨眼过来。 “还不清楚,不过淮王安排他在杜海身边。另外,这个白泽和礼部尚书千金楚玉歆走得很近。” 段钊瞇缝着眼:“找机会试探试探他,若能拉拢就拉拢,不行,直接杀了!”段钊说完烦躁挥挥手,其实现在这件事不是最棘手的,最迫在眉睫的是幽州劫财失败,他要筹给袁清砚的一百二十五万两要从哪里来? 要知道之前他为了帮李旭应付钱庄挤兑,已经勒紧了那些大臣的裤腰带,现在要再扒他们一层皮,可能比登天还难。 难不成要动用梁宽偷换出来的那八十万石粮? 段钊很不甘心,这批粮是他等着冬天大雪时要狠捞一笔的;现在拿出来,就算顺利私卖,筹的钱也是要给袁清砚,那他岂不是白忙一场? 这时候他就开始想念李旭了,李旭虽然不再是李家家主,但以他的手腕,解决这种事只是小菜一碟,根本不用他操心。 段钊十分后悔当初一气之下就对李旭不闻不问,任他离开李家、和二公主和离。 听说李家现在也后悔莫名,新任家主没一个子弟能扛起李旭做的一切,那家主嫡女李霜竟还妄想嫁进太子府,简直是妄想! 沉嵩道:“殿下,要不要考虑……透过黑市,卖粮给北周?” 北周目前粮荒严峻,拓拔珩私信给段钊求援,就提到这件事;但皇帝已经下令不准输粮出大秦国境,只有透过黑市,他才能和拓拔珩接上线。 “谁可以做这件事?一定要可信任之人。” “找朱权吧!他认识的商贾多,属下找他商议看看。” “这事要快!”段钊又问:“‘她’已经进淮王府了?” “进去了。” 沉嵩得意一笑:“这丫头聪明,看准了穆冰瑶仁慈的弱点,不但帮她解了毒,还直接带进了淮王府。” “告诉她小心为上,老七和瑶儿都是精明人,让她忍住,要挨过考验,才有机会近穆冰瑶的身,进得了老七书房。” 第二天,沉嵩和朱权见了面,他们找了个叫赖桥的南北货商人,他有一个侄子叫赖有为,是朱权的副手。 这件事很快定案,赖桥成为段钊的代理人,出面帮他在黑市卖那八十万石粮。 ***** 段钊筹粮款没进展的事,也求到了皇后这里;皇后替他着急,甚至派周嬷嬷去见袁清砚。 “如何?” 周嬷嬷脸色阴郁,叹了口气,没说话只是摇头。 袁清砚还是不愿意见她。 皇后心想两人再如何也是兄弟,血浓于水,区区一百二十五万两银子,慕君山庄绝对扛得起;但无论周嬷嬷怎么劝,袁清砚就是不愿意见她。 皇后不由得恼怒起来,将暖手的小炉扔了出去! “哼!长大了,翅膀硬了?请都请不来!” “娘娘息怒!” 可是皇后怎么忍得下这口气,不管以前如何,但她是他娘!这一点他不能不认! “本宫怎么说也是生他的人,这么多年来何时求过他?如今不过让他帮个忙就这么推叁阻四,难道本宫还比不上一个穆冰瑶?” 周嬷嬷大惊:“娘娘,隔墙有耳。” “哼!”皇后喘着气,余怒未消:“周嬷嬷,备轿!他不来,本宫亲自寻去。” 不久,皇后微服,戴着纱帽低调地出现在春夕茶庄,掌柜将她安排在枫情小筑,那是能欣赏到一片枫林的小院。 掌柜通知了袁清砚,袁清砚知道逃不过去,所以来了。 踏入枫情小筑,茶使看见袁清砚,起身行礼。 原本一直注视远方的皇后转过脸来,见到从似火的枫林中走出的男子,那一身白衣胜雪,清逸绝伦,皇后一下子恍神,脱口而出:“莫莫……” 周嬷嬷立即提醒:“夫人!” 皇后一凛,知道自己失了神,挥挥手,周嬷嬷就带着茶使和婢女退了出去。 这是袁清砚来到京城后,第二次单独见她;只因在他心中,这个女人很丑恶,不配当他的母亲。 皇后见袁清砚清俊的五官与那人何其相似,就算来的路上有满腹怨怒,也在看到这张脸当下消失无形。 “砚儿……” “请夫人自重,在下与夫人并不熟识。” 皇后忍住满腔的愤怒与委屈,努力让自己表情好看一些:“好吧!袁公子,坐,陪本宫聊聊。” 袁清砚当然知道她是为什么而来,但别说天命不在段钊那里,就算在,他袁清砚若去帮他,长眠地下的父亲如何瞑目? 两人对座,时间似乎就这样静默了。 皇后见袁清砚完全没有开口的意愿,只好没话找话:“这里枫叶很美。” “是,比百合花好看。” 皇后怒了!直接就将桌上所有的茶具扫到了地上! “袁清砚,别忘了你姓莫!”多年的皇后身份让她两句话就威仪尽现。 袁清砚眉眼不动,眼神看着地上摔碎的茶具,心想可惜了,那可是汝窑精品。 “莫清砚,本宫在和你说话,你听见了没有!” 别说一般百姓,就是朝堂上的大臣见到皇后怒斥,也要抖好几下;但是眼前的人不是一般百姓,也不是权贵大臣,是她的儿子,对她充满恨意的儿子。 袁清砚抬眼看向她,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但看起来有叁分嘲讽的味道:“在下才说一句百合花,皇后娘娘就承受不住,当年是做了多少亏心事,才这么不安?” 皇后一愣,眼神飘忽,急转过身不去看他:“以前本宫与你父亲的事很复杂,你不懂。” “奇怪了,就在下父亲所言,事情十分单纯,怎么到了您口中就复杂了?‘皇后娘娘’?” 皇后瘫在椅子上! 是啊!事情哪里复杂了?就为了‘皇后娘娘’这四个字不是吗? #333你也配说自己是良禽? “砚儿,你就不能原谅娘吗?你知道这些年来娘有多想念你?好多次娘都想将你带进宫,可你知道的,只要一个不小心,咱娘俩就会死无葬生之地──” “感谢您没将在下带进宫。” “砚儿,你究竟要怎样才能原谅本宫?本宫怎么说也是你的亲娘,太子是你的弟弟──” “皇后娘娘慎言。” 袁清砚突然严肃起来:“我慕君山庄前庄主只有在下一个儿子,请皇后娘娘以后切勿开这样的玩笑。” 莫怜君收起眼泪,冷哼一声:“你以为不说,就能改变你流着本宫血脉的事实?别忘了,没有本宫,你父亲也生不了你!” “是啊!父亲曾感叹,他说自己什么都好,唯一的缺点就是不会看女人,这一点身为他儿子的我,也深觉遗憾。” 这句话彷佛一把利剑直穿透皇后心脏。 “莫清砚,你放肆!”皇后尖叫出出声:“莫莫不可能这么说本宫!” 袁清砚似乎是存心激怒她的:“抱歉,让皇后娘娘失望,在下没有说谎。” 皇后整个人彷佛崩溃跌坐在团蒲上,泪水不断从描绘精致的眼睛里涌出:“他、他真这么说?他这么……恨我?” “娘娘想多了,自从本公子六岁后,父亲就从没有提起过您。” 皇后搥着自己胸口,痛哭失声:“不要再说了!不可以、不可以!你骗我!莫莫不会忘了我!他不会怨我!他若忘我怨我叫我怎么活?怎么活!” 不可以?不会? 袁清砚笑了,真心觉得父亲聪明一世,却真的很不会看女人。 袁清砚觉得她有自知之明,没有选隔壁的‘百合香榭’,否则她就玷污了那个地方,他一定会拆掉重建。 袁清砚转身想走,皇后大喊一声:“站住!” 皇后踉跄起身,她毕竟是一国之后,心纵使碎成了万片,但她还是有一国皇后的冷静与威仪。 她冷冷道:“砚儿,本宫与你父亲,是上一代的恩怨;但太子如今遇到了难关,再怎么说,你是他的兄长,应该要帮他一把。” 袁清砚旋然转身,飞扬的袍袖都可以感受他冰冷的愤怒:“本公子再说一次,我没有兄弟!” “砚儿──” “住口!” 袁清砚怒喝一声!一道气流从袁清砚周身震出,四周红枫如飓风袭击,旋飞而起! 谪仙不随便发怒,但让他一怒,绝对毁天灭地。 “为了不再听到那些让人恶心的话。”袁清砚陡然抽出一把匕首:“本公子把你的血还给你!” ***** 白泽从奉天府出来,天色已经十分昏暗。这阵子以来,“忙碌”一词,已经无法概括白泽这些日子的生活。 奉天府小从邻居打架、偷菜,大到河里捞起无头女尸、官家械斗,白泽都要纪录处理;而身为淮王府背后的第一谋臣,凡事更是要仔细斟酌,丝毫不得马虎。最近太子动作频频,一下偷粮、一下偷袭,他和齐敬两人,都恨不得自己是千手观音,可以日理万机。 但他很喜欢这样的生活。 在奉天府,接触的是升斗小民,处理的是日常小事;这些隔壁大婶、邻家大叔的大城小事,十分贴近生活;为官之道,就是助民、便民、乐民,这些琐碎事情做起来,让他很快乐。 至于帮殿下和王妃做事,更是责无旁贷;不只是为了活族之恩、知遇之情,更多的是他敬佩这两个人。 白泽心中的理想,是河清海晏、百姓安乐;是‘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他曾以为这只能是理想,但自从遇见了锦瑶二人,不可能都能成为可能。 【我要说的是‘大利’,是一个可以让你族人生活安定、子嗣繁衍;让我大秦疆防巩固、百姓安居乐业的大利。白泽先生,这样的利,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这样的利,你谈,还是不谈?】 只要想到初见那一次的谈话,他的心脏还是会怦怦跳,震得他精神亢奋不已。 而这一路跟随下来,他们遭遇的阻扼不计其数,但他们关关难过关关过,淮王与王妃没有让他失望,甚至比他想象中更好。 每天白泽都披着月光,坐在马车里翘起嘴角满足地回府。 可今天,他被沉嵩拦截挟持了。 沉嵩的人以车夫性命要挟,将他带到一间叫做和畅园的酒楼。 白泽看到沉嵩:“沉先生的请法,还真与众不同。” 沉嵩亲自给白泽倒茶:“白先生见谅,杜海那个老粗有杜青天之名,与白先生的帮助不无关系,当真后生可畏。沉某不使些手段,怕请不来白先生。” 白泽还是冷淡道:“时候不早,还请沉先生快人快语,勿耽误双方时间。” “白先生莫急,所谓良禽择木而栖,淮王这么消耗白先生,让您奉天府、淮王府蜡烛两头烧,实在不懂惜才;他淮王不心疼,太子殿下却心疼得紧。所以沉某今日前来,只是想让白先生有一个更好的选择。” 白泽沉下脸,废话都懒得说,转身要走,但立马被沉嵩叫住。 “白先生,有什么条件不妨说出来,太子礼贤下士,会考虑的。” 白泽冷笑:“让太子殿下杀了你,白某倒是可以考虑。” 沉嵩脸色一僵:“白先生心高气傲,可是瞧不起我沉某人?” “你有什么可以让白某瞧得起的地方。” “你!”沉嵩怒的站起来:“我沉嵩被称为‘燕云大手笔’,受士林敬重不说,现在更是太子的首席幕僚,出门乘车御盖、仆婢成群,难道不值得被人看重?” 白泽笑得更大声了:“‘燕云大手笔’?几年前的事了?古人有言:‘矜物之人,无大士焉。’一个读书人,骄矜傲物、重物质排场,这样的人配称得上读书人?还值得士林敬重?很抱歉,这样的读书人,白某不齿。” “白先生这样说沉某,难道自己依附淮王,图的不是一个锦绣前程、富贵满门?” 白泽眼神澄澈,正气凛然:“富贵名利,若自道德者来,如山林中花,自是舒徐繁衍;自功业来,如盆槛中花,自有迁徙兴废;自权力得来,如瓶钵中花,其根不植,萎颓可立而待矣!我白某人,食人间烟火,自不做清高神仙语,但不和不入流之人为伍,这点骨气还是有的。” 沉嵩气得拍桌怒斥:“白泽,你区区一介白衣,竟敢在我面前大言不惭!” “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我白某人什么没有,傲骨还有一副;沉先生,咱们不需浪费时间,各为其主便是。” 白泽一开门,门口两名侍卫就持刀交叉堵在厢房门口,不让白泽出去。 沉嵩桀桀怪笑:“你我秘密在此见面,你觉得淮王和青城郡主听到了会如何?” 白泽挑眉看着沉嵩。 沉嵩道:“你进来后,我的属下已经将消息放了出去,说我俩在这喝酒。加上你的马车在酒楼门口,我想淮王府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白泽则笑说:“沉嵩,您并不是真心希望白某效忠太子,而是想杀了我。” “什么意思?” 白泽道:“你在太子身边近日没什么建树吧?于是就拿白某作戏。替太子礼贤下士是假,杀白某是真;试想白某若真效忠太子,太子身边还有你的位置?” “你──” “你打着帮太子招揽贤士之名,却不是真心给太子办事;这份弯弯绕绕的心肠,白某的确佩服。” 此时厢房的门是开着的,所以白泽的话自然都被外面的护卫听见;他们是太子的人,此时表情都有一些怪异。 沉嵩觉得自己被白泽坑了!段钊疑心病重,这几个侍卫若误会自己,跟太子说了什么,自己岂不倒大楣? 现在杀他不是、不杀他也不是! “白泽,你血口喷人!” 白泽好整以暇地道:“沉先生怕了?怕太子殿下怀疑你?”白泽嘲讽道:“什么良禽择木?你也配说自己是良禽?少污蔑禽鸟了。” 白泽是炼羽族族人,沉嵩的话简直恶心他。 “你就这么信任淮王?认为他不会疑心于你?”自古皇家无情,伴君如伴虎,太子和淮王有什么不一样? 白泽笑容自信潇洒:“若你们放出去的风声真能影响殿下对白某的信任,那殿下就不是白某所认识的殿下了。”白泽顿了顿:“让开。” 侍卫退了一步,白泽走了出去,他对侍卫笑道:“拜你们所赐,我被沉嵩威胁到这里,淮王府应该已经知晓,很快就会有人来接白某,各位还是赶紧撤吧!”他回头又将了沉嵩一军:“回去请太子放心,白某没有要替淮王拉拢沉先生的意思。” 说完衣袍一甩,腰杆挺直如松,纵笑而去。 看着白泽的马车远去,沉嵩脸色铁黑,心里怒火翻腾! 白泽在马车上,一反方才的自信张扬,眉头深深皱起。 他摊开汗湿的手掌,里头有一枚黑色药丸。 #334我把心头血一半还给妳 穆冰瑶这几天都在一品状元楼看黑市资料,并且找了叶大少来当参谋。 上一世穆冰瑶和黑市的接触不多,而叶家长年深耕京城,对黑市当然熟悉,甚至还颇有些门路,知道里头的深浅。 两人讨论了一阵,再配合手中资料,穆冰瑶便大致掌握了黑市状况,思索着何时到曹县的黑市走一趟。 此时秋娘没敲门就闯了进来:“王妃,袁公子浑身是血,已经陷入昏迷,如仪已经开了天字一号房!” 穆冰瑶听到倏的站起来,边冲出去边喊:“影一,找陆大哥!” 一道黑影倏的消失不见。 穆冰瑶一进去,看见床榻上总是白衣胜雪的袁清砚,胸口染着赤红鲜血,差点昏厥过去! 穆冰瑶喊:“清水、毛巾、纱布。照风、照月,给我金创药!” “是!” 照风、照月马上将身上的金创药都拿了出来,然后转身出去准备。 穆冰瑶先施了一个诀往袁清砚颈部一点,然后也不管是否会弄脏:“妍芝,过来帮我将袁大哥衣服脱了!”虽然她方才施诀帮他止血,但袁清砚胸口还冒着血水,穆冰瑶的声音有些发抖。 妍芝红着眼睛:“青城郡主,你是女子……” 穆冰瑶大吼:“女子又如何?难道你要眼睁睁看他鲜血流尽?我又不要你家主子负责,担心什么?” 妍芝不再多说,开始脱袁清砚外衣,穆冰瑶又嫌太慢,直接要了剪子将他外衣剪开,好不容易妍芝脱掉袁清砚的外袍,拉开他的里衣,穆冰瑶看到袁清砚胸前伤口,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那伤口足有叁吋长,就在心脏处,腥红的血液突然又像喷泉一样往外喷! “公子!”妍芝惊呼一声,脚一软差点跌倒;穆冰瑶在模糊的视线中,拿起金创药,将两罐金创药全洒了上去,又施了一次诀,这次她的手指隐隐泛着金光。 照风、照月很快送来温水、毛巾,穆冰瑶拿起毛巾就压在他的伤口上,虽然血水喷涌之势稍缓,但血色还是一下子就渗红了毛巾,穆冰瑶的手不禁也颤抖起来。 她大叫:“陆大哥到哪里了?快到了吗?” 穆冰瑶的话才刚说完,影一就背着陆一凡直接从窗户飞进来!他脖子和手上都挂着药箱。 “王妃,让一凡来。” 穆冰瑶立刻挪了位置,但手压在袁清砚胸口上不敢移开,深怕手一放开,袁清砚的血会再度喷出来。 “伤在心脏处,血流如注,我施了诀但效果有限。” 陆一凡先塞了一颗药丸让袁清砚咽下,才道:“王妃,劳您先按着,一凡先施针。” 妍芝上前:“郡主,让我来吧!” 穆冰瑶摇头:“不碍事,别替手了,我可以!” 就这样,穆冰瑶的手压着棉布,整只手掌几乎陷进血泊里;陆一凡拿出针包,好几支金针立即插在袁清砚胸口周遭大穴,没多久,穆冰瑶就觉得袁清砚胸口的血不再往外涌,心情才放松下来。 秋月带着穆禛进来,穆禛一脸担心,看到袁清砚的状况和穆冰瑶满身血,尤其是浸红的双手,穆禛就喊了声:“娘亲!”声音有些颤抖。 “王妃,可以把手拿开了,让一凡来。” 穆冰瑶点头,放开手,转身对穆禛说:“禛儿,你义父受伤了,让陆叔叔替他疗伤,我们别打扰他。” 穆禛看着床榻满眼忧心,但还是咬牙点头。 照风又端一盆水进来给穆冰瑶净手,秋月忙拿来一套干净的衣服要给穆冰瑶替换。 穆冰瑶道:“秋月,你留下来给陆大哥打下手,其他人都出去等消息。” “是。” 穆冰瑶换完衣服回到她专属厢房,妍芝也已经换了套温如仪的衣服,脸色凝重的在厢房外等她。 “究竟怎么回事?”想到方才乍见袁清砚那一幕,穆冰瑶还有些后怕。 妍芝眼眶又红了起来:“郡主,那伤……是公子自己用匕首扎的。” 妍芝没有经过袁清砚的同意,不敢泄漏袁清砚的身世,但却将他和皇后约在春夕茶庄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她说枫情小筑里只有主子和皇后,说话的内容没有其他人听见,只是在听到皇后娘娘一声尖叫后,妍芝才冲进去,就已经看到袁清砚将他自己的匕首刺入心窝…… 妍芝没说袁清砚当时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把心头血一半还给你,从此你我再不相干!” 皇后娘娘?穆冰瑶心里曾兴起的隐隐怀疑又浮了上来。 “公子昏迷前只说了句:‘别声张,找瑶儿。’” 穆冰瑶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她让妍芝去袁清砚门口守着,并指示他受伤的消息不准外传,同时把一品状元楼戒备等级,提升等同淮王府。 穆冰瑶闻了太多血腥味,头有些昏眩;此时温如仪带着穆禛进来,穆禛手中还拿着他方才习字的作业。 “娘亲,义父他……” 穆冰瑶摸摸他的头:“放心,有陆叔叔在,你义父不会有事的。”她看向他手中的纸,顺手拿了过来:“方才写的?” “是。” 穆禛正在习《千字文》,穆冰瑶一张张浏览,看到最后一张,穆禛写到‘女慕贞节’四个字,他写了一排四个‘女’字,第二排的‘慕’第叁个字没写完,成了‘莫’字。 穆冰瑶心头猛然一震! “无心公子……”慕君的‘慕’去掉‘心’,不就是‘莫’字? “慕君山庄……” 皇后姓莫,印象中她的闺名── 莫怜君!慕君! 穆冰瑶闭起眼睛,她知道自己找到了真相…… 这就是袁清砚无端厌恶段钊的原因?他们有可能是── 见穆冰瑶脸色苍白,温如仪担心道:“王妃……” 穆禛也担心地望着她,还爬上穆冰瑶的膝盖,双手搂住穆冰瑶的脖子。 穆冰瑶摸摸穆禛的头,给两人一记安心笑容:“我没事,别紧张。” 一个时辰后,陆一凡宣布袁清砚救回来了,但他十分虚弱,而且不能移动;他会先昏迷叁天,然后这个月,他都必须躺在床上不能下床。 众人都松了口气,至少救回来了。 可是陆一凡却忧心忡忡:“王妃,袁公子虽然救回来了,可他这次元气大伤,他的内力修为恐怕……” “恐怕什么?” 段锦走了进来。 袁清砚受伤消息不可能瞒住他:“继续说。” 陆一凡说袁清砚近几年内伤频频,气虚严重,若不是他年轻,内力纯厚,此刻早已枯竭,一命呜呼。 “你的意思是……袁清砚会亏损到内力?” “至少一半。” 屋里所有人都倒抽了口凉气!连段锦的眉头都凝了起来。 或许这里只有段锦才知道“少了一半”的内力究竟是少了多少。 以袁清砚是江湖叁大高手之一的实力,那少掉的一半内力,有可能是江湖上大多数习武之人,一辈子都练不来的修为。 妍芝眼泪又掉了下来:“这几年公子就常因窥探天机而受天罚,今日又……” 穆冰瑶一听,心都揪起来了!虽然今日袁清砚受伤不是为了自己,但她总觉得自己对现在的状况不能撇责。 段锦握住穆冰瑶的手,他最看不惯穆冰瑶这种表情,特别还是为了其他男人。 段锦问陆一凡:“难道没有什么药物可以补救?一凡,需要什么好药尽量开,有就买,反正慕君山庄有的是钱;没有也没关系,本王可以命人找。” 段锦这一段话,让在场众人心里诧异;淮王殿下和袁清砚的关系,亦敌亦友,两人大事上合作,但只要牵扯到青城郡主,这两人可以动手又动口,针尖对麦芒,斗得不亦乐乎。 如今袁清砚受伤,段锦让陆一凡悉心医治已经不错了,竟然还愿意为他找奇药,倒是让现场所有人心里感到欣慰。 他们的主子,心胸还是很开阔的。 妍芝心里也很感激!段锦说的很实际,慕君山庄有的是钱,要买好药自然买得起,就怕有些天材地宝,是世上仅有、地上无双,那不是有钱就能解决的问题。 “多谢淮王殿下。” 段锦没有说什么,他常和袁清砚斗嘴是事实,但光是他几次以性命护小仙姑,这份恩情他就要还。 什么心胸开阔?他才不让小仙姑一辈子对袁清砚心怀愧疚,觉得自己欠他什么。 “一凡,尽量开,什么好就开什么!” 陆一凡点头,立刻坐下写了一张药方,另外还开了什么百年蔘、百年灵芝,说有多少就准备多少,这帖药至少要服用叁个月。 妍芝激动点头:“慕君山庄在神州大陆有上百家药材行,长白山上还有采蔘队,只要传令下去,百年参不是问题。” 除此之外,陆一凡为了保住袁清砚的内力,开出一味叫‘金龙珠’的草药。 “金龙珠?” “金龙珠是上次禛儿少爷采的龙珠草的一种,但却是最顶级的龙珠草;是一种生长在绝壁山谷的药草,对空气和水质要求都极严苛,它六十年开一次花,再六十年结一次果,一次结六颗金色小果实。它的根茎叶都可入药,所以十分珍贵。如果可以得到金龙珠,再佐以之前我们采回来的水蕨,一凡有把握能祛除袁公子丹田内的瘀血,保住他的内力。” 妍芝马上道:“奴婢立刻通知慕君山庄所有药行,全力寻找金龙珠。” *****久违的快乐草分隔线***** 穆冰瑶大吼:“女子又如何?难道你要眼睁睁看他鲜血流尽?我又不要你家主子负责,担心什么?” 妍芝:我家公子比较想你负责…… #335论赚钱,没人比得上胜寒楼 不只慕君山庄去寻金龙珠,段锦也让陆一凡把金龙珠画下来,注明它会出现的环境,通知大风族长,让他派人去找,也顺便送几盒冬虫夏草上来;又让无知阁在江湖上打听。 冬虫夏草可是止血补气的好物,穆冰瑶看了段锦一眼,他想的比她还周到。 陆一凡也拍手叫好,立刻就要去办,大喊:“影一、影一!”看来他是飞上瘾了。 此时穆冰瑶又道:“要找金龙珠,药材市场交给慕君山庄,深山野岭交给炼羽族,江湖询问交给无知阁,段锦,我们让暗卫去黑市找。” 最近她研究黑市,发现黑市除了卖些台面下的东西,自然也卖些孤品、绝品和奇药:“黑市里头有许多竞标会场,其中最受欢迎的,是古玩、武器,和奇药,这也是一条路。” 秋娘点头,说以前在青城赌场,许多江湖侠客、或专门采特殊药草的奇人会将自采的草药拿到黑市竞卖,再到赌场来豪赌;甚至黑市里的药材行,还可以认识能上绝壁深壑的采药奇人,替雇主去找草药。 妍芝一听也大为高兴:“方才奴婢都急昏头了!慕君山庄在曹县黑市就有一个据点,奴婢立刻去安排。” ***** 慕君山庄不愧是天下第一庄,药材一箱一箱往一品状元楼送,都是上等佳品;段锦说要帮袁清砚找药也不是说说而已,虽然还没有金龙珠的消息,但是太医院里的、陆一凡制的,只要有利于伤口愈合,能补心、补气、补血的好物,虽然他表面没说什么,但也让陆一凡一罐一罐往一品状元楼送。 这两天穆冰瑶待在一品状元楼的时间较长,最主要是袁清砚还没醒,她实在担心。 袁清砚受伤的事被彻底瞒了下来,连皇上都不知道;但不能上朝是事实,所以慕君山庄总管听从穆冰瑶建议,替袁清砚上书,言袁清砚因家族产业需处理,要告假一段时间,但送了皇帝十坛汝阳翠涛酿,那可是大秦叁大名酒之一,每年出产不过百坛。 袁清砚这个国师本来就当得随性,皇帝更禀持老庄的自在闲适,摆摆手,让总管回去跟袁清砚说“办完事再回来。” 皇帝最喜欢的酒,就是翠涛酿;所以十坛名酒,解了袁清砚上朝之危。 京城盛传皇后病了,而且是大病,整日惊惧食不下咽,晚上恶梦连连,连续两天都呕了血,脸色死灰如纸;太子想侍疾,却被皇后赶回去。 皇帝看到太医写的“积郁于心,忧思成疾”,冷笑将之扔在一旁,让全公公传话给太医:“好好医,别死了就行。” 他十一月要封禅,若死了皇后很麻烦。 太子守在凤央宫两天,但皇后根本不见他,自己也是事多如毛,交代周嬷嬷一声也就离开了。 他已让沉嵩负责出面和赖桥交易,先将二十万石粟米投到黑市试水温。 所以朱权和太仆寺兽粮仓库管理人马风,近日也秘密见面;规划运粮时间和线路,只要赖桥在黑市找到愿意卖粮的商家,就可以先运出五万石。 沉嵩因为找过白泽,最近被暗卫盯上,所以顺藤摸瓜,也让淮王的人注意到赖桥这个人。 穆冰瑶让突击队特别注意赖桥接触的人,果然就让他们查到赖桥找上曹县黑市里,以世家萧家为首的商会,通天阁。 通天阁在黑市有粮行、竞拍楼、赌场、青楼和地下钱庄;听说负责人是萧家家主的侄女萧筑,人称叁小姐。 萧家因五年前定国公萧卓叛变之事退出朝堂,但赚钱的生意来者不拒。 “通天阁?”穆冰瑶笑笑:“好大的口气,在京城不碰朝堂却想通天,听起来很有本事。” “这萧叁小姐,叶大哥熟吗?”穆冰瑶问。 叶家驹摇头,他谨慎道:“黑市水深,通常是由长老会负责实际业务,除非是重大买卖,萧叁小姐不会亲自出现;不过在下听说这位叁小姐年纪很轻,十分干练精明,很得萧家家主赏识,是本家有意栽培的女子。” 穆冰瑶点头,能在商场上打滚的女子,一定有特出精明之处,穆冰瑶绝不会小觑。 她叫来影一:“让突击队员再探,确认赖桥接触的是通天阁旗下的哪一家粮行?” 到了第叁天,黑市里传来好消息,通天阁的竞拍楼五天后要竞拍一株百年奇药:金龙珠。 穆冰瑶才收到消息,在天字一号房的袁清砚也醒了。 妍芝看见主子清醒,高兴得眼眶都红了! 妍芝很快告诉袁清砚状况,并言明是是穆冰瑶和陆一凡救了他。 袁清砚问:“我昏迷了几天?” “整整叁天。”妍芝想到都还有一丝后怕:“那天公子浑身是血,青城郡主将帕子压在您胸口,奴婢看着她整只手都浸在血水中,都快吓死了!” 袁清砚转过头来,瑶儿? 妍芝红着眼眶将这叁天发生的事说出来,袁清砚一言不发,但苍白如纸的嘴唇,却有了那么一丝温润的笑意;被他自己戳破的心脏,似乎也跳得有力一些。 陆一凡最近住一品状元楼,听袁清砚醒了,立刻赶了过来,仔细帮他检查了一遍:“袁公子吉人天相,只要伤口不裂开、不发生感染,好好躺着,按时吃药换药,一个月后就能下床,当然最好是能躺个叁个月。” 一个月?袁清砚皱起了眉头。 不得不说,俊逸如仙的袁清砚一身墨发白衣,加上脸色苍白,再皱起眉头,完全不像凡尘中人,连陆一凡都不禁心里评论了一下: 也只有这位谪仙公子,可以和殿下一拚。 “袁公子,你对敌人狠也就算了,怎么对自己也这么狠?你知道若你的匕首再刺深那么一点点,一凡也救不回你了。” 袁清砚不想多做解释,虚弱笑道:“多谢陆大夫救命之恩。” 陆一凡笑道:“救是救回来了,但袁公子可能要吃些苦头,这伤口很痛的。”他拿出针包:“一凡帮您扎几针,配合等会儿喝药,效果更好。” “袁大哥醒了?” 穆冰瑶一进来,袁清砚眼睛就亮了起来:“瑶儿,让你担心了。” 穆冰瑶却一点都不客气:“是真担心了。”而后看向陆一凡。 陆一凡马上道:“王妃放心,没有后遗症,只要小心休养、准时吃药就没问题,只是这两天容易发热,要小心些。” 穆冰瑶终于放下心中大石,看着袁清砚:“没事就好,袁大哥,什么都不用想,就在这安心养伤。” 穆冰瑶眸光澄澈滟潋,嘴角挂着放心的笑意;妍芝搬了张椅子在袁清砚榻前给穆冰瑶。 穆冰瑶坐下来,仔细问了他伤口状况,一边看陆一凡施针,对他为什么发生这样的事一句话都不问,让袁清砚既意外又窝心。 “瑶儿,谢谢。” 穆冰瑶露出嗔怪的表情:“袁大哥,你救过瑶儿几次了?这句谢谢,我不爱听。” 袁清砚也只能微笑点头,的确,他和穆冰瑶之间,说谢谢反而生疏。 扎完针、喝完药,袁清砚精神尚好,遂想起穆冰瑶他们要去黑市的事。 穆冰瑶也高兴告诉他,黑市已经传来金龙珠下落。 “瑶儿,慕君山庄在黑市有一个据点,只是外面的人不知道,叫胜寒楼。你们找一个叫老江的人,有事可以让他去办。” 穆冰瑶却震惊了:“胜寒楼……是慕君山庄的产业?” 京城近郊最大的黑市在曹城,里头大致上有叁股大势力,分别是萧家撑腰的通天阁、白家为主导的十方商会,以及这两年才入主黑市,便以黑马之姿站稳第叁势力的胜寒楼。 从袁清砚虚弱却儒雅的笑容里,证实了穆冰瑶方才说的话。 穆冰瑶怎么能不惊讶?因为无论怎么查都查不出来的胜寒楼主人,竟然就是袁清砚? 也难怪了,除了天下第一庄慕君山庄外,还有谁能在短时间内,从白、萧两大世家的夹杀中求得生存,还能立不败之地? 袁清砚说黑市的势力分布十分复杂,不只商人,更有一些江湖人士在那里走动;慕君山庄身在江湖,若不能在黑市占一席之地,许多资源无形中会被边缘化,所以慕君山庄在黑市的生意,都是透过胜寒楼进行,但外界并不知道。 别说慕君山庄低调神秘,即使是白家的十方商会和萧家的通天阁,他们也不会大剌剌的公开自家和这两个势力的关系;毕竟黑市的买卖,很多涉及灰色地带,若不是无知阁和淮王强悍的情报网,也很难查出通天阁和十方商会的幕后老板。 袁清砚又道:“通天阁的萧叁年轻却十分干练,萧家已经许多年不涉朝堂,但萧家旧部基本上都还在,武力比十方商会强多了!若不是有胜寒楼在黑市叁分天下,说不定十方商会早已被通天阁并吞。” 不过赚钱这种事是个技术活,谁赚得多还是得各凭本事。 袁清砚精神很好:“论赚钱,没人比得上胜寒楼。” 听听这霸道庄主的话! 所以人家高处不胜寒啊! #336瑶儿,殿下要对伤残人士下手…… 袁清砚又提醒穆冰瑶一件事。 “要进通天阁的拍卖会需提前申请,还要提供财力证明。”袁清砚笑道:“你让殿下向老江拿胜寒令,胜寒楼资源任他调动。” 穆冰瑶笑道:“那恭敬不如从命,袁大哥好好养伤,等瑶儿的好消息。” 袁清砚又补充一句:“到时拍得金龙珠的费用,由胜寒楼出。” 穆冰瑶灵动的眼睛一瞟,她心中自有主意:“袁大哥不用担心这个,好好养伤就是。” 拍卖会在五天后,加上段钊确定透过黑市卖粮,穆冰瑶估计要在黑市待几天,因此忙准备去了;陆一凡等穆冰瑶走后才帮袁清砚拔针,然后帮他换药。 陆一凡边换边说:“袁公子,在下发现,您和殿下一样老奸巨猾。” 袁清砚其实已经很疲累了,但仍微微一笑。 陆一凡单纯至性,这样的人反而看得透彻。 袁清砚从没有开口向穆冰瑶表白过爱慕,但对穆冰瑶的照顾和付出,却是全心全意,不亚于淮王,别说陆一凡,淮王府每个人都知道。 但方才袁清砚说要将胜寒令给殿下,让他任意调度胜寒楼资源,这就说的很有技巧;其实他是想将胜寒楼的指挥权交给穆冰瑶,但他知道穆冰瑶不会收,所以他说交给殿下,这对段锦有利,穆冰瑶就不会拒绝。 至于殿下,对能占袁清砚便宜的事,他家殿下一定乐意。 “能与淮王相提并论,本公子就权当陆大夫是赞美在下了。” 陆一凡瞅着袁清砚叹了口气,王妃若有姊妹就好了,当然不是指像穆冰莹这一种的,而是像王妃这样聪明又灵巧的好姑娘,才配得上这江湖第一公子。 “陆大夫,宠溺一个人是需要资格的,能透过殿下的手去帮她、宠她,本公子愿意……” 陆一凡眼眶都要红了;他觉得袁清砚是一个真正懂爱的人。 爱是给予,而不是掠夺。 “袁公子,一凡说错了;你和殿下一样好,一样让一凡敬佩。” ***** 沉嵩和赖桥在黑市找的卖粮窗口,是通天阁旗下的丰豋粮行;而北苑兽粮仓库最近也有动静,马风利用职权之便,在朱权的帮助下,每晚都能偷偷运粮出来;依照段锦的估计,每晚大约五千到一万石。 书房内,段锦等人正交换着信息。 齐敬疑惑道:“殿下、王妃,我们守了叁天,马风至少已经运出叁万石粮食,我们就这样看着,什么都不做?” 段锦一直盯着舆图,瑶儿说除了马风运粮的那条路,北苑还有一条路可以秘密运粮,可是他怎么看都看不出来。 穆冰瑶挑眉:“不是不做是晚点做。我们先做他们黑市这笔生意,之后再自己来搬;但现在不能打草惊蛇,他们顶多送个五万到十万石给黑市,不可能全送走,放心。” 穆冰瑶看向段锦:“今天袁大哥说通天阁保留了萧家许多旧部,大多剽悍英勇,可能就是五年前定国公萧卓的手下。” 段锦点头:“难怪萧家退得那么快、那么干脆,原来是有后路。” “黑市的确是一个很好藏匿的地方,萧家家主能在一场大叛变保留萧家主心骨,不是一个简单人物。” 段锦露出他一贯的慵懒邪魅笑容:“他不简单,本王也不笨;想帮太子皇兄卖粮,本王这次就来清个彻底。” 穆冰瑶让突击队盯紧丰豋粮行,并清查有哪些买家去谈生意,价格、数量都要查清楚;而大风族长来消息,说后天十万石粮就能运到京城。 穆冰瑶让白泽回话,不用运来淮王府,直接送去黑市胜寒楼。 “小仙姑是想用这些粮和丰豋粮行抢生意。” “当然,我说过,我要让他一粒米都卖不出去,最后只能跟我做生意。” 最后他们看了伍长啸送来的拍卖资料,内容大约快十样。 穆冰瑶看到其中有叁种奇药:火焰莲花、冰玉紫兰以及金龙珠。 她问陆一凡:“陆大哥,这叁种有什么用途?” 陆一凡一看:“王妃,这次拍卖的都是好物啊!火焰莲花是非常好的解毒圣品,简直就是各种寒毒的克星。那冰玉紫兰则刚好相反,是大部分火毒、热毒的解药,从根茎叶到花都可以入药;但女子不能服用,会导致体寒,影响受孕;金龙珠就更不必说了,能挽救丹田,保住内力,难怪放在压轴。” 白泽道:“殿下、王妃,这一张说明要进入拍卖会竞拍,必须提早一天申请,虽然可以匿名,但必须提供财力证明。” 穆冰瑶点头:“无妨,胜寒令就是财力证明。” 段锦突然问:“白先生,上面有没有说,如果要提供东西竞标,什么时间前必须送到?” 白泽点头:“有,前一天即可,但必须经过鉴定,确认真伪之后,可以临时加拍。” “那好。” 穆冰瑶疑惑问:“你想带东西去拍卖?” 段锦说:“火焰莲花、冰玉紫兰以及金龙珠这叁样东西摆在一起,会吸引许多江湖人士和帮派来竞价;若我们想得到金龙珠,就必须拿出一个类似但效果更好的东西,来分散竞争者的竞争。” 他看向陆一凡:“一凡,你那里有什么好物,可以和这叁样等值,甚至比这叁样更好的东西?” 陆一凡认真想,突然问:“只能卖解药?毒药接受吗?” 白泽笑:“上面没写。” 陆一凡说:“江湖人士也喜欢毒药不是?火虫蛊加水蕨解药一组,应该可以卖好价钱。” 穆冰瑶却摇头:“我们要分散的是和我们抢金龙珠的人,必须是好药才行。” “那就蜂鸟心。” “蜂鸟心?” “对。”陆一凡道:“上次我们从涟漪公主身上取下的蜂鸟心,一凡用药草养得很好;只要有一口气在,蜂鸟心就能救人一命,对在江湖行走的人一定很有吸引力。” “好!咱就带蜂鸟心去拍卖!”段锦当下就决定用蜂鸟心,的确只有蜂鸟心能分散竞拍客对金龙珠的觊觎。 蜂鸟心能救命,却不针对丹田内力;陆一凡一开始就想到蜂鸟心,但担心段锦不愿意,毕竟那可是救命好物,想不到段锦毫不考虑就答应。 殿下果然值得他效忠,也值得袁清砚的相让与帮助。 “殿下和王妃什么时候出发?一凡一定把蜂鸟心准备好。” 这次锦瑶二人打算轻车简从,让齐敬负责盯着北苑、太子府和朱权;把袁清砚和影叁交给陆一凡;最后把淮王令交给白泽,说他不在,淮王府和穆禛都交给他照顾。 最后他拉着穆冰瑶起身,对白泽道:“把你牙里的毒药拿出来,你又不是死士,牙里装什么毒?那沉嵩敢再来挖本王墙角,叫蛮蛮直接把他头颅割了!” 白泽一愣,双手紧紧握着淮王令,对段锦一揖:“是,属下遵命。” ***** 前往黑市这几天,两人都很忙;穆冰瑶把秋月留给陆一凡,毕竟他现在手上有云扬、袁清砚和影叁叁个病患,没有一个可以轻忽。 段锦将陆遥请来淮王府,有白泽在明、陆遥在暗,还有云扬父女,穆禛住在淮王府,锦瑶二人基本上不担心。 穆冰瑶第二天回穆府,她让玉莲找了两个宫里嬷嬷到穆府照顾叶氏;又去看了老夫人,仔细交代了张嬷嬷、老管家。 听说穆冰莹找了大夫来医治自己断肠草的毒,她说随她去,但小心别让她靠近叶氏,也要防止左氏作妖。 本来袁清砚打算回他的别馆休养,但段锦却说这样陆一凡来回奔波不便,不利照顾。 “本王委屈一点,让你住进淮王府,顺便帮本王看家。” 袁清砚笑容虽虚弱,但攻击力丝毫不减:“请殿下放心,殿下一家老小,本公子会替您照顾好。” 段锦脸一黑,淮王府里老有陆遥、云扬,小有穆禛,还真是‘一家老小’,但段锦怎么听怎么怪。 他瞇着桃花眼:“你的胜寒楼,本王也会好好利用。” “胜寒令在黑市钱庄提钱不封顶,殿下可以多买些首饰送瑶儿。” 用他的钱买东西给自己媳妇儿,这是恶心谁? “本王就花光你胜寒楼的钱。” “那本公子是不是就一直住淮王府,这样也很好。” 段锦拍桌:“袁清砚,和你不能聊了,来打一架吧!” “瑶儿,殿下要对伤残人士下手……” 段锦毛都竖起来,穆冰瑶立刻让洪喨、妍芝等人将袁清砚抬到马车上,赶紧分开两人。 最后,就剩下文小菊。 文小菊自从被带回淮王府,便开始过着悲催的生活。 白天只能在前院打扫、照顾花草,别说后院了,连通往后院的明渠都过不去。 更糟的是,有一天晚上她借口小解,想偷偷窜到遄飞院和后院云岫阁遛一圈,但还没靠近,一虎一猞猁,那幽绿眸光在黑暗中盯着她,森冷的牙齿一亮,差点把她吓尿! 文小菊想施毒,但手一举起来,却猛然一阵发麻,立即连滚带爬回蛮蛮屋里,蒙进棉被中。 背对着她假寐的蛮蛮,嘴角扬起一抹浅笑。 文小菊疑惑看着自己双手,她竟然会被猞猁和老虎吓得手脚发软? 今天,她被管家派到前院花园收拾枯叶,看到好多人进府,但她都不认识,想靠近就被府卫给挡了回去。 #337文小菊,妳才是我们最好的帮手 文小菊还看到一群美的跟仙女一样的女子,陪着一辆马车从淮王府侧门进来,住进靠近陆大夫住的院落,那个叫穆禛的高兴地又叫又跳,她却连百步距离都不能靠近。 “可恶!”文小菊气愤得将竹帚扔在地上。 “穆冰瑶不会是重男轻女吧?” 文小菊都已经做了五天粗活,穆冰瑶还不理她,这完全不对啊! 不行,她得去穆冰瑶面前露露脸才行,想不到她文小菊,有一天竟沦落到要和一个六岁屁孩争宠的地步…… 文小菊的眼中已经没有七岁孩童的天真,见四下无人,从辫子里抽出一根细针,心一狠,往自己手臂扎去,一阵刺痛,她使尽力气大喊一声,然后假装晕了过去。 文小菊一倒,树上就落下两个凤凰小队成员。 “柳莺,你说这丫头要给自己下几次毒,才能见到王妃?” “画眉,不如我们来打赌,这次陆大夫会不会再给她下毒?” 柳莺抱起文小菊:“听说她十八了,是不是所有童巫都这么笨,看不出来大家耍着她玩?” “是这些黑巫太自信了,以为别人都可以被他们玩弄在股掌间。哼,我只要想到对付符泰那一战,就恨不得一剑了结她!” “放心,有她苦头吃。” 被柳莺抱在怀里的文小菊,此时睫毛轻颤了一下。 文小菊只是假昏,她想用中毒引来仆役送她去给陆一凡,想不到会听到这么可怕的消息! 文小菊心如擂鼓、头皮发麻,原来整个淮王府都知道她是细作,更知道她是个已经十八岁的童巫! 文小菊第一时间就想跳起来逃走,但她给自己施毒了,想动也动不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手脚又开始发麻发软,完全使不上力…… 她突然想到她们说……陆一凡给她……下毒? 随着心跳加快,手脚麻痹的感觉愈明显,文小菊大惊!这就是陆一凡下的毒! 文小菊是真的要哭了,她究竟是哪里露出马脚?不但没有窃取到什么消息,自己反而暴露了? 柳莺和画眉看着文小菊拙劣的“昏迷”,互视一眼,嘴角露出会心一笑。 她已经在淮王府白吃白住这么多天,是时候向段钊讨些食宿费。 柳莺和画眉将文小菊送到陆一凡这里,穆冰瑶也在。 “这丫头又怎么了?”陆一凡故意问。 “王妃,陆大夫,这丫头自己刺了自己一针,昏了!” 陆一凡上前帮文小菊检查,穆冰瑶示意他小心,然后自己‘不经意’流露道:“段钊派这丫头来的确高招,若不是我们收到郑勇和谢佺给的消息,还真被这童巫给骗了。” 郑勇?谢佺? 文小菊偷偷记下来。 蛮蛮收到消息也来了,她看到躺在床榻上的文小菊:“王妃,太子是不是觉得殿下的兵部和吏部很好渗透,郑大人和谢大人可是殿下的人,岂会这么好收买?哼,他还想让沉嵩来收买白大哥,简直是……” 秋月道:“陆大哥,你在文小菊体内下的那个毒,你确定她解不了?” 陆一凡道:“放心,她一定解不了。” 蛮蛮道:“可是你说只要连吃七天的地瓜就能解,这会不会太简单了?” 陆一凡瞪大眼睛看向蛮蛮,为了忍笑,脸部表情变得很不协调:“就、就是因为简单她才……你们……可别说漏嘴。” 众人都快忍俊不住,柳莺已经受不了,捂着肚子出去大笑了。 穆冰瑶瞟了她们一眼:“好了,都别说了,免得露出马脚。秋月,郑大人和谢大人的夫人都回去了吗?” “都回去了,还是奴婢送出去的,小姐放心;今天这两位夫人可高兴了!” “他们的丈夫立功升职,还能不高兴?” 穆冰瑶看着躺在床榻上的文小菊:“一定要好好保护郑勇和谢佺两位大人,他们可是咱们最得力的帮手。” 文小菊,你才是我们最好的帮手,千万别让本郡主失望…… “陆大哥,把她救醒,蛮蛮,明天送她上山砍柴,她休息得够久了。” “是。” 当天晚上,文小菊就决定逃走。 开玩笑,她身份早就泄漏,还被下毒,明天更要被送去砍柴,谁爱谁去,老娘不干! 更何况误打误撞给她知道了惊天大秘密,她要去找太子邀功! 半夜,文小菊确定蛮蛮睡着了,蹑手蹑脚躲过了淮王府的巡逻,迅速往太子府方向逃去;她逃得太专注了,都不知道身后蛮蛮一路护送她“平安”回太子府。 ***** 第二天清晨,锦瑶一身便服,由影四驾车,两人轻车简从,往曹县出发。 这一次两人身边只跟着照风照月,其他暗卫都隐在暗处,两人轻松不少;在马车里下棋喝茶,像是出来游玩一般。 不到傍晚,他们就抵达黑市入口,段锦和穆冰瑶谨慎起来,毕竟在这里,处处是商机,也处处是杀机。 他们一到胜寒楼,段锦拿出袁清砚给的令牌,门口的人便恭敬引领他们入内。 段锦和穆冰瑶一进入胜寒楼的地盘,便被眼前黉宫吸引;宏伟高大的建筑,外头磅礡,里头更显富丽恢弘。 两人才走进大厅,一名癯瘦颀长、着深灰锦服的老人,精神抖擞迎了上来。 “小人江怀方,参见淮王殿下、青城郡主。” 段锦看着江怀方:“你就是老江?” 老江恭敬拿出一只令牌,双手奉上:“是,小人是胜寒楼总管;这是胜寒令,见令如见公子。公子说了,殿下与郡主在黑市期间,胜寒楼全力配合,绝无异议。” 胜寒令是一只以黑檀木镶羊脂白玉而成的令牌,牌面是一只貔貅,背后才是慕君山庄的庄徽青鸾。 传说貔貅招财,胜寒楼以貔貅为图腾,挺浅显易懂。 这老江一看就是个精明人,而且能得袁清砚信任,相信本事不小。 “主子已经交代,让殿下与郡主下榻竞秀园,那是我胜寒楼最好的院落,请。” 何止是胜寒楼最好的院落,竞秀园都算得上京城叁大名园了。 老江也很善解人意,安排的仆人并不多,而且都安静干练、目不斜视,段锦和穆冰瑶很满意。 老江又从中挑了两个人,一个叫小张、一个叫阿飞,看起来都是精明的小伙子。老江说想去哪里,问他们就行,有事情也能交代他们去办。 “殿下、郡主,若要参加后天下午通天阁的竞标,明天申时之前,必须提出申请,要提供竞拍物,也是一样。” “好,明日下午,让小张、阿飞随本王走一趟。” 小张两人立即拱手:“是。” 老江笑道:“殿下与郡主远道而来,是否要前往胜寒酒楼用膳?我们酒楼可以算是黑市里最好的酒楼;许多来黑市参加拍卖的大户,都会选择住在那里。” 段锦道:“本王自会安排,多谢江总管。” 穆冰瑶心里一动:“江总管,能否让胜寒酒楼将这两日住进去的客人身份,给我们一份?” 老江点头:“当然可以,但是许多人来黑市,尤其是身份愈显贵之人,他们不见得会用真名……” “无妨,本郡主也不需要知道他们的真名,只要知道他们在黑市做什么活动就行。” 老江客套两句,见没事就自动带人退下。 段锦牵着穆冰瑶的手在竞秀园四周晃了一下,见穆冰瑶兴致不差:“瑶儿喜欢这样的园子?” 这一题穆冰瑶会答:“瑶儿喜欢有你在的园子。” 之前拍卖李家房契的时候,他们留了一座京城南郊山腰的庄园,段锦亲自画图找人修葺,却不给穆冰瑶看;他说那是他们大婚后,要送给小仙姑的惊喜。 段锦将她拥进怀里:“明年正月初十,本王一定十里红妆,风光娶你进门。” 穆冰瑶两颊微红,心脏怦怦跳,觉得自己要陷溺在段锦魅惑的桃花眼里。 晚上两人打算去通天阁的赌场,不去赚点钱,后天怎么竞标金龙珠? 他们先去胜寒酒楼用膳,两人点了几道招牌菜,看了那价钱,穆冰瑶觉得一品状元楼简直是良心事业;不过段锦对价格无感,从腰带里掏出胜寒令一晃,小二马上变脸,恭敬得一路弯腰倒退着出去。 对于占袁清砚便宜这件事,段锦使起来非常得心应手。 吃到一半,影一就从窗户飞入厢房,送来两个最新急件。 第一个是郑勇与谢佺在回府路上,被人暗杀了。 #338对,就是你想的那个萧家 看到这个消息,段锦冷笑道:“本王这太子皇兄得多生气,才能还不到半夜就动手?”说完夹了一个一颗要价一两银子的鹌鹑蛋,放进穆冰瑶碗里。 穆冰瑶点头:“回去给文小菊记大功。” 如果她愿意来领的话。 赵王府喜宴,让段锦和穆冰瑶意外得到十八个段钊心腹名单,其中除了几个保皇人马让他们意外之外,最让段锦生气的,就是兵部里的郑勇,以及吏部的谢佺。 郑勇是陈田手下的一名副将,赵王婚宴他本来是没资格参加的,但当日他与一干兵部里的副将联合送礼,所以赵王就给他们一桌酒席。想不到,全桌的人都昏迷,却让陆一凡发现他是假昏,甚至在段锦和穆冰瑶都已经‘清醒’护驾的情况下,他还在装昏,这才让他露了馅。 而吏部的谢佺,段锦欣赏他稳重内敛,想不到他藏得这么深,让他完全没有怀疑过他;这两人,是名单上属于段锦的叛徒,所以藉这一次,他让段钊亲手扼断他安排在他底下的细作。 昨日早上他还刻意升了这两人的官,以段钊多疑的性格,听了文小菊的告密,绝不会让这两人苟活。 第二件事情就是突击队打探出有两个商人与丰豋粮行接触买粮,伍长啸送了两张画像过来,段锦和穆冰瑶一看,其中一人五官立体,轮廓又深,很像北周人。 “北周果然派人到黑市来了。” 段锦指示突击队,让他们再探。 穆冰瑶倒是把小张和阿飞叫进来,给他们看这两人的画像,问他们认不认识? 阿飞指着其中一人道:“小人知道这一位,他是大秦商人,专做北周生意;姓华,人称华老板。” 至于那个像北周人的画像,小张和阿飞都不认识;小张却补充了一句:“这几天黑市里北周商人多了不少,或许都是为了买粮。” 段锦和穆冰瑶点头,这就是他们要的效果;这样他们在这里守株待兔才有意义。 “在这里就不用叫殿下和郡主,改称七爷和二姑娘。”穆冰瑶道。 “是。” 两人舒服吃了一餐,牵着手在街上闲逛消食;在小张和阿飞的带领下,两人就像一对热恋中的情侣,享受难得的约会。 他们来到一家银饰工艺铺子,老板是个金发碧眼的异族人,他的作品与大秦传统银饰很不同,吸引了锦瑶二人的目光。 穆冰瑶看中一只雕镂云纹的男子戒指,但偏偏老板说那戒指有主人了,穆冰瑶只好放回去。 “本小姐等这只‘银云’等了一个月,哪里来的村姑也敢随意乱碰?” 村姑? 穆冰瑶看看自己的打扮,虽然不走华丽路线,但也雍容素雅;她看向段锦,眨眨眼。 这‘村姑’指的是我? 也是,和这像孔雀开屏的姑娘比起来,她是村姑。 只见一名年约十五六岁的锦服姑娘,蛮横张扬地走进来,直接拿起方才穆冰瑶看上的戒指。 她瞟了一眼穆冰瑶,正想奚落,却猛然见到段锦那张妖异倾城的脸,瞬间说不出话来。 天!这男人怎么能这么好看?他一身绛红锦服,浑身散发贵不可言的威仪,宛如天神降临,那眉眼、那唇鼻,那俊逸无双刀削的脸庞,把这已经被黑幕笼罩的夜,硬是亮成了一团妖异魅惑的红焰。 “娘子,我们走。” 当段锦牵着穆冰瑶经过她身边,那威仪的皇家气度,更是让人绝倒!孔雀小姐心口又被狠狠一撞! 这男人实在太好看了!比她五哥还好看。 本来她买这只银云是要当五哥的生辰礼,但若这个男人喜欢,她愿意割爱。 孔雀小姐追出去,将那只戒指送到段锦面前:“你喜欢?本姑娘可以送给你。” 穆冰瑶瞇缝着眼,当村姑就算了,这是直接把她当空气了?她撇了一眼段锦,段锦似乎都能闻到穆冰瑶身上的醋味,故意笑说:“娘子觉得如何?” 娘子?孔雀表情一变:“你成婚了?不对,这女子梳的还是姑娘头,没有绾发,还是未婚。” 段锦将穆冰瑶搂进怀里,微笑道:“她是本……她是爷的未婚妻。” 萧笳蹙紧眉头,她打量了一下穆冰瑶,觉得自己也不比她差。 “本姑娘姓萧,对,就是你想的那个萧家。不知这位公子贵姓?准备在这里待多久?是来做生意的吗?本姑娘可以──” “这位姑娘。”穆冰瑶笑容盈盈:“您查户口呢?”她拍着段锦胸口:“这位爷有主了,谢谢。”说完看了阿飞一眼,拉着段锦就走。 萧孔雀还想追,却被阿飞拦住,断了她缠上去的机会。 “七爷好福气,出趟门,都能吸引名门千金青睐。” 段锦赔笑道:“娘子哪里话?爷最大的福气是能娶到娘子,其他的在爷心中都是浮云。” 浮云萧孔雀还在问阿飞这俊逸天神般的人物是谁? 走在两人身后的小张,也当笑话说那姑娘是萧家七小姐,叫萧笳;她简直是整个黑市的传奇: “我们这里流传一句话:黑市叁样碰不得,竞秀园中百合花,十方商会金象牙,通天阁里笨萧笳。这姑娘跋扈霸道到让人发指,看到她还是绕开的好。” “走了,去通天阁赌场,给娘子消气。” ***** 通天阁赌场是黑市里最大的赌场,里头什么都有,连赌石也有。 阿飞好不容易摆脱萧笳,追上锦瑶两人,苦笑道这位萧七小姐似乎真看上了殿下,恐怕会不依不挠,不过两人都没太把萧笳当回事。 来到通天阁的赌场,小张和阿飞担心两人不知道赌场的潜规则,这搏弈想靠运气,在黑市赌场是不成立的,每个赌桌负责的荷官都经过严格的训练,为了保证赌场收入,荷官都会衡量损益,所以虽然有人会赢,但整体来说,赌场一定是最大赢家。 两人说的口沫横飞,但段锦和穆冰瑶却一脸平静,彷佛他们说的都不是事儿。 穆冰瑶道:“放心,我们也不想靠运气。” 不靠运气,那靠什么? 一进大门,入口处就有人验财力证明,段锦很不喜这些琐事,直接将胜寒令亮出来:“可以进去了吗?” 那两个登记的伙计一看到胜寒令,眼睛瞪得跟龙眼核一样!揉揉眼睛再看一遍,便恭敬哈腰让两人进去。 “不知道爷怎么称呼?” “姓景,行七。”总不能说自己姓段吧?段锦段锦,就姓景吧。 “七爷,请问要先为您准备多少筹码?” “先来一万。” 对来赌场的人而言,一万两不算多,但这只是一开始,后面才惊人;更何况光那只胜寒令,两人就可以在黑市横着走。 段锦和穆冰瑶跟着一名伙计往前走,另一名伙计拉住小张:“小哥,这位爷的身份……” 要知道,胜寒楼的主子太神秘了,他们通天阁和十方商会都想找出人来,可惜找不出来,想不到今天竟然能看到胜寒令? 小张也不多说,笑道:“让里头好生伺候。”说完忙和阿飞跟上段锦和穆冰瑶。 赌场很贴心,免费提供面具给不想暴露身份的人;穆冰瑶给段锦挑了个金狼面具,只露出他凉薄美好的唇和下巴,配合他一身绛红锦袍,十分妖异。 “果然是大妖孽。” 段锦则给穆冰瑶拿了个精致的白色狐狸面具,白底镶着亮片,晶灿灿的,面具旁边还黏着羽毛,看起来精巧可爱。 “娘子果真是狐狸仙姑。” “小心本仙姑的爪子。”说完还伸出纤手作势要挠段锦,却被他一把抓住,在手背轻啄了一下,穆冰瑶笑声如碎玉。 身后照风、照月相视一笑,这一趟出来,殿下和王妃心情特别轻松。 小张和阿飞领了筹码,小张问:“七爷、二姑娘,想从哪里开始玩起?” 金狼和小狐狸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说:“赌石。” 小张和阿飞一凛,一开始就玩那么大? 可是不到半个时辰,小张手上已经从装筹码的木盒,变成了两个锦袋。 在赌石荷官苍白的脸上,金狼与小狐狸愉快的离开赌石区。 只是有一对男女在赌石区赢了近五十万的消息,已经传到了通天阁长老会那里。 和这对男女一起离开的,还有一个穿白衣的年轻公子。 白衣公子戴着白狼面具,但浑身气质一点也不凶狠,反而显得温文尔雅,满身文弱。他本来输得很惨,但见到锦瑶二人,一个福至心灵,他们买什么,自己就买什么,最后的结果自然十分感慨:“本公子这辈子第一次这么幸运。” 本来段锦看到“不祥的白衣”十分恼怒,但穆冰瑶偷偷拉住他,说这位公子气息中和干净,绝不是一般市井,建议他再观察。 通天阁的赌场像个大庄园,一区一区的,这里豪绅世家、江湖侠客什么人都有,像他们一样带面具的人更不在少数。 段锦和穆冰瑶玩到哪赢到哪,小张和阿飞手上已经有五个锦袋子,加起来已经超过一百万两,别说荷官是懵的,连小张和阿飞都是懵的。 两人又玩了两处,白衣公子因为本钱少,不敢玩,但觉得锦瑶二人有趣,就一路跟随看他们玩,还提醒他们:“你们赢得差不多,该收手了。”说完四处看了一下。 不过此时想走已经走不了了。 两名服仪精致的老者朝他们走来。 小张看到来人,倾身在段锦身边附耳:“那是通天阁长老,高的是叁长老,胖的是四长老。” 白衣公子也脸色一敛,小声道:“两位太显眼……本公子太晚提醒了。” 段锦冷笑一声:“想拦下爷,也要看有没有本事?” #339他是拿胜寒令来的! 果然见身材圆胖、脸上总是堆着满脸笑容的四长老道:“这位爷手气这么旺,不知想不想玩点更刺激的?” 段锦打蛇随棍上:“还有比赌石更刺激的游戏?” 胖长老道:“有,就怕爷不敢?” 段锦挑眉,来这招?他勾起嘴角,霸气将穆冰瑶搂在怀里:“这世上没有爷不敢的事儿,带路。” 胖长老见猎物上钩:“请。” 白衣公子紧张大喊:“本公子也去。” 胖长老当然不反对,肥羊愈多愈好。 胖长老带着段锦一行人离开,另一名长老就派人去查这两人的底细。 “快,叁姑娘等着。” 小张和阿飞在胜寒楼也叁四年了,第一次见到这么能赌的人,心想博弈果然不能靠运气,要靠实力。 不过当他们看到四长老带他们来到金宝厅,两人心里一紧,这是通天阁赌场最可怕、最刺激的一厅,因为赌注没有上限,而荷官则是通天阁的首席荷官千寒冰。 千寒冰脸颊削瘦,鼻子略带一点鹰勾鼻,那双眼睛隐隐湛着幽光。他能稳坐通天阁首席荷官的位置,除了因为他有一张万年不变的表情,像个千年寒冰,不易看出他的心情外,他也是全通天阁控制骰盅,唯一一个不靠机关,可以随心所欲的人。 小张悄悄将这个讯息告知锦瑶二人,但这两人哪会怕呢?反而觉得更有趣了。 段锦来到千寒冰的赌桌,拥着小狐狸坐下来,笑道:“比大小?这简单粗暴,爷喜欢,娘子喜不喜欢?” 穆冰瑶十分尽职扮演败家的狐狸精:“爷喜欢,妾身自然喜欢;但是妾身不喜欢他的脸。”她指着荷官如万年寒冰的脸孔。 周遭的人哈哈大笑起来! 小张故意玩笑道:“如果爷像方才那样赢钱,估计这位荷官就会变脸了。” 现场拱他们下注的声音不少。 白衣公子捂着小心脏,小声对穆冰瑶道:“这位姑娘,别小看这个冰块脸,你想赢他恐怕很难,还是见好就收……” 穆冰瑶标准祸水:“别人不可能赢,我家爷一定能赢!爷,大家都不信你,妾身信你,没赢个两百万两,咱就不出去了!” 啧啧啧!褒姒怎么误国的,就是这样。 女人祸水啊!娶妻要娶贤啊! 所有人都用一种同情的眼光,看着这伟岸妖异的金狼;多可惜!娶了这样的娘子,再有钱也要败光…… 白衣公子决定舍命陪君子,坐上了赌桌;而一个酥胸半露的妖冶女子,也在段锦身边坐了下来。 “玉兰夫人?” “玉兰夫人怎么来了?” “不会是看上那个金狼公子了吧?” 这玉兰夫人寡居两年,曾经是江湖某帮帮主的夫人,丈夫过世后,她往黑市做生意,许多人都很卖她面子,日子过得十分滋润。 她家底殷实,长相艳冶,家里也养了几个面首,见到身材伟岸又多金的俏金狼,自然想靠上去。 穆冰瑶瞟向段锦,这一个晚上,他是要给自己招多少桃花? (秋天都快过了,怎么桃花还这么旺?) 段锦看到穆冰瑶不善的眼神,立刻往自己身边看去,就看见对他抛媚眼的玉兰夫人。 段锦一脸莫挨老子:“你眼睛坏了吗?坐远点,臭死了。” 玉兰夫人闻言,一张画了浓妆的脸差点皲裂。 怎么可能? 她的衣服可都是用最高贵的兰花熏香熏的,今日出门也在脖子和手腕上抹了紫罗兰香膏,怎么可能臭? “这位爷,你说笑──” “滚!” 她身后两个男子生气站出来:“大胆!竟敢这样和我们玉兰夫人说话?” 段锦冷笑道:“身上那么多男人的味道还不臭吗?怎么?这年头还不许人家说实话?” 全场人倒抽一口气,玉兰夫人原本涨红的脸,瞬间变成了酱紫色,她突然抬起手,袖中药粉正要对段锦撒出去,想不到段锦红衣一震,一道掌力送出,玉兰夫人已经弹离椅子,往后飞了十几尺。 “啊!” 现场惊呼与笑声不断,有些女人幸灾乐祸之余,也对穆冰瑶又妒又羡。 金宝厅二层有一间观察室,隔着竹帘,一名年约十八九、表情冷肃的女子站在帘前,静静看着楼下赌场状况,她身后还有个姑娘正哭诉着:“叁姐,你究竟有没有听我说?你一定要帮我找到那个人,那个男人真的太好看……咦,楼下发生什么事了?” “唉呀!就是他们!”萧笳大叫起来,拉着身旁那女子衣袖:“叁姐,就是他们!别以为戴了面具本小姐就认不出来!” 通天阁负责人萧筑,看了萧笳一眼。 这两人从赌石场出来,长老会就一直收到关于这一对男女的消息。 敢在通天阁赌场赢走数十万,这对男女还是第一人。 萧筑心想,那还真是冤家路窄。她看向叁长老:“查清身份了没有?” 叁长老恭敬道:“已经去查了,马上就会有结果。” 萧笳疑惑道:“叁姐,他们怎么了?来咱这里闹场吗?” 萧筑剜了萧笳一个冷眼,便不再说话。 楼下玉兰夫人挣扎起身,气极败坏地道:“这位公子,你怎可对本夫人如此无礼?” 段锦完全不理她,直视胖长老:“让这臭女人离爷远一点,否则爷立刻走人!”说完搂着穆冰瑶:“娘子受惊了。” 穆冰瑶演活了狐媚子,依偎在段锦怀里。 胖长老马上对玉兰夫人道:“玉兰夫人,这一场这位爷包了,所以……” 玉兰夫人指着白衣公子:“那他怎么可以上桌?” 白衣公子指着自己:“本公子和他们是一起的。” 可是段锦立刻打脸:“我们不认识。” 白衣公子急得跳起来:“喂!没这么过河拆桥的。” 穆冰瑶笑脸盈盈:“我们不是过河拆桥,是保护你,你看不出来吗?人家把我们当待宰的肥羊。” 此时楼上观察室的门被撞开,来人脸色惊慌地闯进来! “叁小姐!那位公子、那位公子──” “大惊小怪成何体统?” 来人咽了咽口水才大声说:“他是拿胜寒令来的!” “什么!” 这下所有人都不淡定了,别说萧笳,连萧筑都是! “小的已经确认过,金狼身后那两人,就是胜寒楼江总管身边的小张和阿飞,绝对不会错。” 能让胜寒楼老江身边得力的人跟着,这人绝不是等闲之辈。 这两叁年,胜寒楼以不可抵挡之势进驻黑市,马上就建立不可撼动的地位;不但立刻与通天阁、十方商会叁足鼎立,更破坏了通天阁并吞十方商会的契机,所以比起十方商会,通天阁更想知道胜寒楼背后究竟是谁。 如今,胜寒令出现了。 “他叫什么名字?” “他自称姓景,行七,人称七爷,其他就不知道了。” 景家?大秦有姓景的世族?还是只是一个化名? 萧筑还陷入思索,萧笳已经两眼冒花儿,开始幻想自己成为胜寒楼女主人的风光。 “天啊!本小姐就要成为胜寒楼的女主人了,怎么办?” 众人:…… 萧笳想到楼下看景七与千寒冰博弈,但立马被萧筑喝住:“七妹,别冲动!先静观其变。” 而楼下白衣公子听了穆冰瑶的话,知道他们已经明白赌场不会对他们客气,所以也很爽快站起来,毕竟他家也开赌场,知道赌场的游戏规则,这种荷官控制权大的赌桌,运气没有用,比的是权谋、是心理战。 段锦对千寒冰道:“掷骰盅可是个技术活,好好表演,爷赏赐不会少。” 千寒冰没说什么,赌桌一拍,骰盅震动,叁颗骰子朝空中飞了起来;千寒冰的手拿起骰盅朝空中残影一抓,叁颗骰子直接入彀。 骰盅在千寒冰变化莫测的双手中不断滚动,这一番胡里花俏的动作,的确算得上赏心悦目。 穆冰瑶笑道:“嗯,看起来有些本事。” 段锦斜眉一挑:“雕虫小技。” 此时骰盅已经平放在赌桌上,千寒冰冰冷说了句:“客倌请下注。” (五五六,大) 段锦勾勾手,小张上前:“爷。” “一百万,大。” 后面的人全倒抽一口凉气。 “第一局就一百万,这位爷这么想看千寒冰变脸?” “是人家娘子想看!” “我也想看,哈哈哈──” 楼上萧筑眉宇又凝了起来,她知千寒冰甚详,虽然大部分的人都看不出千寒冰的变化,但她看得出来。 “他押对了。” 观察室里的人震惊地看着萧筑;对他们来说,千寒冰能不靠机关,凭己意摇出要的点数是特异功能,而萧筑能看出千寒冰的表情变化,更是特异功能。 果然骰盅一开,五五六,大。 全场欢声雷动,不用片刻工夫,金狼已经赢了一百万两。 千寒冰的脸仍似千年冰层,看不出任何变化;他又开始摇骰盅,这一次他的手势变化更繁复,让人目不暇给;荷官这种类似表演的方式,除了有娱乐效果,也算是混淆赌客判断力的一种方式。 有的人会听声辨认,注意力一有闪失,判断就会有误。 骰盅再一次静立于桌上。 穆冰瑶先开口:“爷,小!” 段锦瞇缝着桃花眼:“胡说,爷不小!” #340这片百合,是公子为郡主种的 这一语双关的暧昧话语,让后头笑翻了过去,许多姑娘脸都烧红了起来,穆冰瑶忍不住去掐段锦的腰。 段锦哈哈大笑,这小仙姑扮演了一晚上的狐狸精,还以为真这么放得开,结果随便一逗弄,怂样原形毕露。 段锦勾着穆冰瑶下巴:“娘子不气,爷听娘子的。小张,一百万,买小。” 楼上萧筑看着千寒冰,猛然深吸了一口气。 但此时千寒冰伸手要掀骰盅,穆冰瑶微微抬眼,段锦也一动。 穆冰瑶突然对着千寒冰的手眸光一凝,千寒冰手掌猛然一麻,掀开的骰盅直接掉在赌桌上。 和千寒冰一同变脸的,还有在观察室的萧筑。 看到点数,全场又疯狂了起来!穆冰瑶碎玉清脆地声音高兴道:“爷,这通天阁夸张了,才第二局,他就变脸了。” 千寒冰看着自己发麻的手,很快冷静下来:“这位爷想不想改变一下玩法?” 段锦嘿嘿笑了两声:“这通天阁挺有趣,花样挺多的。” 千寒冰表情不变:“怕客倌赢钱赢得无趣,自然要提供一点新花样给客倌选择。” 赢钱会赢到无趣? 身后赌徒:…… 好吧!运气限制了我们的想象力。 此时萧筑、萧笳、几个长老都下来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千寒冰就输了两百万,就是萧筑也忍受不了。 穆冰瑶忖度已经赚了叁百万,可以走人了。 她看到萧笳,故意现出恼怒表情:“七爷,这里不好玩,走了。” “娘子没兴致,那爷也不玩了;冰块脸,下次再来看你变花样。” 萧笳着急想留下段锦,却立刻被萧筑抓住手腕,一双凌厉的眸死瞪着她,才让她闭嘴。 萧筑示意胖长老上前,胖长老笑瞇瞇上前道:“七爷确定不玩了?要不要去其他厅看看?” 穆冰瑶故意依靠在段锦身上:“不了,本姑娘乏了。” 四长老还欲挽留,段锦已经喊:“小张、阿飞,走人了。” 胖长老看了萧筑一眼,对段锦作揖:“那老夫送两位出去,这里请。” 萧筑一直在议事房等胖长老,不久,胖长老回来:“叁小姐,属下一路陪着换银票、送他们出赌场,趁机以通天阁商会名义,邀景七爷夫妇明日作客锦翠园,对方同意了。” 萧笳跺脚怒道:“四长老,邀七爷就好,你邀那个狐狸精做啥?” 胖长老仍一张笑脸:“七小姐,就算没有邀景夫人,七爷也会带她来的。”他看向萧筑:“叁小姐,七爷住在竞秀园。” “竞秀园!” 萧笳整个人都激动了!那是胜寒楼,不,是京城叁大名园啊!里头还种植各种名贵稀有的百合,多少人想买,胜寒楼却千金不易。 萧筑看了萧笳一眼,表情严肃:“七妹,若我们萧家能与胜寒楼结亲,自是好事一桩,但这件事不能鲁莽;今日景七下注,看似随性,但其中不乏那女子的引导。你给我听清楚,明天宴会不要妄动,再去挑衅人家未婚妻,休怪叁姐无情。” 萧笳气得想要反驳,但看到萧筑那张冷冽阴鸷得吓人的表情,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心里很不服气,黑市里通天阁、十方商会与胜寒楼鼎足而立,她还是萧家嫡女,怎么不能争了? “那明天找五哥来可以吧?”五哥萧簧是她的嫡亲哥哥,他一定会帮她。 ***** 黑市龙蛇杂处,江湖人士众多;锦瑶二人在通天阁赢了叁百万两的消息,周围惯玩黑吃黑的应该都知道了。 现在锦瑶才是真正待宰的肥羊。 不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小张和阿飞带他们走进一条巷子,闪进民房,锦瑶二人拿下面具、换了衣裳,重新出来之后,两人已经变了装,身边护卫换成影卫,小张和阿飞则先将银票存进钱庄。 回到竞秀园,老江派人传话,炼羽族送来的十万石粟米已经送达;而伍长啸也通知,粮商华老板及北周人会到丰豋粮行谈价钱;丰豋粮行初步给的价钱是一万石一万七千两。 大秦四大世家李、白、萧、张,倒了李家和张家,京城就剩下白家和萧家。 白家是百年书香世家,家主行事沉稳、作风稳健,在朝堂上行事也低调不显,算是四大世家里,让皇室印象比较好的。 而且白家女子以知礼多才着称,威远侯府震远将军嫡妻白氏,正是白家现任家主嫡女。 而萧家因为五年前萧卓事件,虽全面退出朝堂,但袁清砚说萧家家主吸收萧卓旧部,根植黑市,在江湖上也不断遍植势力;与他同列江湖叁大高手的‘醉影’魏轻狂,他所属的赤剑门,背后金的挹注者,就是萧家。 段锦听到这里,就觉得萧家有猫腻,这也是答应明日赴宴的原因。 今日他们见到通天阁的当家萧筑,年纪不过十八九,却不骄不躁、不矜不伐,她的沉稳也让穆冰瑶不敢小觑。 “那萧筑是个厉害的经营者,整个偌大的通天阁在她的打理下井然有序;今日若我们不是持有胜寒令,相信没那么容易出来。不过叁百万两说带走就让我们带走,也是好气魄。” 段锦点头:“整个通天阁都充满江湖气息,萧家……所图非小。” “这就是你愿意用胜寒楼出面的原因?” 江湖事就用江湖势力解决,段锦是皇子,皇家人干涉江湖并不妥;用慕君山庄来对峙通天阁,会让事情趋于简单。 穆冰瑶突然一声惊呼,人就被段锦横抱起来,往卧房走去。 “娘子今日装了一天狐狸精,本王心旌摇曳,忍很久了。” 一进里屋直接就将人压在床榻上,她还想说什么,唇瓣就贴了上来,唇齿间尽是温柔与缠绵。 她被段锦这一吻吻得呼吸急促,用非常不坚持的语调:“别闹……唇肿了,明天怎么见人?” “吻肿了,明天当狐媚子更有说服力不是?” 穆冰瑶立刻在他唇角狠狠一咬,段锦闷哼了一声,他伸手摸了一下,性感凉薄的唇破了个小洞,渗出一点点血丝,穆冰瑶一副得逞偷笑。 段锦笑得邪魅:“想做记号是吗?那就来!” 第二天一早醒来,穆冰瑶看到自己的唇肿了,白皙的脖子上如梅花绯红点点,整个人都不好了。 “段锦,都是你干的好事!” 段锦原本笑得贼兮兮的,但看到穆冰瑶清丽带媚的眸子、琼玉般俏鼻,还有被他吻得红肿娇嫩的唇瓣和绯痕斑斑的锁骨,妖异邪魅的桃花眼突然温润起来,伸手抚在她的秀颈上。 “嗯,小仙姑说的对,都是本王干的好事。” 早上,江总管给他们两人在百合园备了早膳。 竞秀园最有名的就是百合,锦瑶二人倒是挺期待。 一走进百合园,段锦和穆冰瑶直接震撼住了!这哪里是百合园,这根本是一片百合花海,各色百合艳怒张扬,竞吐芳华,穆冰瑶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品种的百合。 两人走进百合花海,各种颜色的百合一畦一畦;亭子四周种植的大多是矮丛品种,例如编笠百合、麝香百合、鹿子百合、宝兴百合、红衫百合以及常见的白色岷江百合等;而园子外围则是高大百合丛,有艳丽桃红的山百合、红艳艳的毛百合、如太阳光芒万丈的黄金百合、整朵花布满湛蓝斑纹的葵百合,甚至还有整朵花身纯黑,只有花蕊金灿灿的暗夜百合,令人目不暇给。 小张说:“我们老主子最喜欢的花就是百合花,汝阳慕君山庄的百合园比这里的百合花海还要大片,只是世人不知;而这里是公子盖的庄园,所以也造了个百合园,这里有许多品种,还是因为公子的养护才赖以保存,全大秦只有这里有。”小张看了穆冰瑶一眼,妍芝说了,这片百合,是公子为郡主种的,但不能说。 穆冰瑶赞叹:“皇后娘娘的天香园与这里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别说穆冰瑶,连段锦都被这些花给触动了心思;是怎样的细腻心思才能养护这样一大片百合?百合百合,百年好合;他这些百合又是为谁而种? 他看向一脸震惊欣喜的穆冰瑶,这是袁清砚让他们住竞秀园的目的? 哼。 “瑶儿喜欢百合?” “‘月映九微火,风吹百合香’;见到这么大片的百合还是很震撼的。” 段锦很直拗:“你还没说你喜不喜欢百合?” 穆冰瑶将视线从花朵移到段锦脸上,瞅着他专注的表情:“你送的百合,瑶儿就喜欢。” 段锦瞬间漾开一朵笑靥:“那瑶儿喜欢什么花?回淮王府,本王帮你种上一片。” 穆冰瑶拉着段锦在竹亭坐下来,想了想道:“段锦,你见过桔梗吗?” 两人用起早膳。 #341本姑娘牙尖嘴利,妳现在才看出来? “见过,小小朵,有五瓣花瓣,颜色鲜艳湛蓝,能开得满山遍野,又叫铃铛花。瑶儿喜欢桔梗?” 穆冰瑶笑道:“桔梗有一个传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名叫桔梗的少女,她没有父母,孤苦无依,后来有一个喜欢她的少年告诉她:‘桔梗啊!等你长大了,我要娶你为妻。’桔梗很高兴,答应了少年的求婚。后来少年要出海捕鱼,他告诉桔梗:‘桔梗啊!你一定要等我,等我抓了好多好多鱼,我一定会回来娶你。’桔梗点头,说她一定会等到少年回来娶她。” “可是,这个少年出海后,过了十年都没有回来;桔梗望着大海很伤心,她不知道少年是出事了,还是忘了,所以她到庙里去,求一名师傅教她‘忘记’的心法;桔梗学得很快,心法也背得很熟,可是她什么都能忘,就是忘不掉那个说会回来娶她的少年。后来少女桔梗变成了老婆婆桔梗……” 穆冰瑶说到这里,就没有再说下去,段锦专注注视着穆冰瑶,开口问:“然后呢?” 连照风、照月都一脸焦急地望着穆冰瑶。 穆冰瑶看着段锦诚挚的眼神,唇角微勾:“然后有一天,一名老翁步履蹒跚的走到她身后,他用了几十年的时间才从一座海中无人荒岛回来,用苍老的声音对老婆婆说:‘桔梗啊!我回来了,虽然我老了,可是我一直记得对你的承诺,你还要不要嫁给我呀?’桔梗老婆婆泪眼婆娑,她一眼就认出那是几十年前说要娶她的少年。两人成了亲,但他们太老了,没多久就双双过世,死的时候他们的家园长满了蓝蓝紫紫的桔梗花,所以桔梗有一个很好的寓意,那便是‘真诚不变’。” 段锦听着穆冰瑶娓娓道出这则故事,心脏处不知被什么紧紧揪着。 他去牵穆冰瑶的手。 穆冰瑶看向段锦:“桔梗没有牡丹艳丽,没有荷花清雅,也没有梅花傲骨,可是她真诚、信任、坚持,愈是等待,蔓延的愈广,所以瑶儿喜欢桔梗。” 段锦亲吻她的手背:“明年一月,本王一定娶你为妻,给你在湖心亭前种一大片桔梗。” 穆冰瑶巧笑倩兮,笑瞇了眼:“好。” 其实这个故事不是这样的,桔梗老婆婆一直等到她死,她都没有等到说要娶她的少年,最后她是望着那片少年离开的大海死去的;在她死去的墓地,来年开满了漫山遍野的桔梗。 穆冰瑶为什么告诉段锦少年回来了,因为那是她的希望;她愿意相信真诚不变可以得到回应,相爱之人可以相守终老。 两人用完膳,穆冰瑶:“阿锦,今晚陪瑶儿卖粮。” “卖粮?” 穆冰瑶一脸高深莫测:“小张、阿飞,帮我找个易容高手来,还有找个胜寒楼可靠的粮行老板,咱们准备要和丰豋粮行抢生意了。” ***** 午时,段锦的马车准时到锦翠园。 锦翠园是萧家在黑市的住所,极致繁华;一走进去,厅内亮如白昼;除了四周窗户大敞,头顶上垂下数十盏造型华丽繁复的琉璃灯,灯下还缀着硕大宝石,使整个宴会厅闪着璀璨光芒。 其他摆设更不用说了,大棵红珊瑚树像不用钱似的,罗列在四周。 主位上正是萧家的叁小姐萧筑,她左右两边站着一男一女,女的自然是萧七萧笳,她正用一种几近渴慕的眼神看着段锦。 萧筑是第一次见到段锦和穆冰瑶的真面目,虽然有萧笳的介绍,但心里还是感到震撼,这两人龙章凤姿,男的固然派头十足,而女子虽然姿态妖娆,但整个举手投足,一看也是来自大家。 叁个主位之下,右边空了两张座位,后面坐了四长老和五长老;左边则坐了叁名老人,应该就是通天阁的大长老、二长老和叁长老了。 分宾主就座后,萧筑得体微笑道:“在下萧筑,今日得见两位真容,倍感荣幸。”她介绍身边两人:“这位是我五弟,萧家家主嫡公子萧簧。这位两位见过了,是在下七妹,闺名萧笳,听说之前有些误会,希望今日一宴能冰释前嫌。” 段锦没说什么,只是略微点头。 萧筑看向穆冰瑶:“不知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穆冰瑶道:“本姑娘姓玉,单名一个瑶,叫我玉瑶即可。” 萧筑道:“‘相得玉楼瑶殿影’,玉瑶姑娘,好名字。” 穆冰瑶微笑:“叁小姐高才。” 一直没说话的萧簧举杯,对段锦道:“昨日听说七爷在赌场大显神威,可惜萧簧无缘一见,敬七爷一杯。”萧簧一直替身为萧家家主的父亲打理事业,且觊觎黑市生意已久,只可惜父亲将通天阁交给了旁支的萧筑。 段锦慵懒举杯:“好说,是娘子运气好,所以昨晚赢的,都送娘子了。” 所有人都瞠目,那是叁百万,不是叁万,饶是见过大场面的萧家人,也觉得这个七爷太不把钱当回事。 萧笳更是不服气,从七爷一进来,她就注意到七爷好看的唇上有咬痕,而那女人的唇也是红肿娇艳,耳后还有隐隐约约的粉色痕迹…… 一股妒火几乎要从她眼中喷发! 她忍不住道:“七爷和玉姑娘尚未成亲,就这么惯着,也不怕将这玉姑娘给惯坏了?” 段锦道:“区区叁百万两算什么?爷的都是娘子的。”说完一直放在穆冰瑶腰上的手一紧,穆冰瑶就往段锦怀里倒去,段锦魅惑一笑:“包括爷。” 穆冰瑶佯怒嗔一声:“七爷!” 这两人公然打情骂俏,别说萧笳看了喷火,连萧筑都有些看不下去;她是整个通天阁的负责人,平生最瞧不起的,就是这种以色事人的女人,不过鄙夷之神一闪即逝。 萧笳道:“胜寒楼家大业大,自然不在意那区区叁百万两,只是不是所有人都值得七爷这样一掷千金。” “奇怪了,本姑娘一坐下,通天阁便一直把这叁百万两挂在嘴边。”穆冰瑶转身去看段锦:“七爷,萧家这么在意,咱把钱还给他们算了,省得来吃顿饭一直被拿这叁百万两说事。”说完又咕哝一声:“玩得已经不尽兴了,还要一直被惦记赢钱,实在是……” 穆冰瑶很不客气的放下茶杯,一脸娇蛮任性。 萧笳柳眉倒竖:“看来这位玉姑娘还真是炊金馔玉养出来的,七爷要娶这位玉姑娘,没丰厚的家底,还真养不起。” 穆冰瑶道:“那是自然,还真只有七爷才娶得起本姑娘,你以为随便一只戒指就人把人勾走。” “你──”萧笳气得站起来,她哪壶不开提哪壶:“你牙尖嘴利。” 穆冰瑶难得露出一记媚笑,瞅着段锦的嘴角,还伸手去抚摸:“本姑娘牙尖嘴利,你现在才看出来?” 轰── 别说萧笳,连萧筑都有点尴尬,眼睛控制不住的又往段锦嘴角看去,那一小伤口,简直让人浮想连篇。 一直没开口的萧簧忙出面缓颊,以相逢自是有缘,举杯化解尴尬。 萧笳还是气得阵阵发抖。 萧筑问:“不知这些菜肴,合不合七爷口味?” 段锦却看向穆冰瑶:“娘子,合口味吗?” “堪吃。”比一品状元楼差一点。 萧笳已经气得想翻桌!这两人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 萧筑嘴角也在抽搐,决定忽视穆冰瑶,直接说重点。 她说黑市里,通天阁、十方商会、胜寒楼叁足鼎力,彼此虽是竞争者,但实际上通天阁与胜寒楼的买卖并不冲突,所以透露想两家连手的意图。 说起事业,萧筑自信风采倒是很吸引人。 见段锦挑眉,萧筑知道有戏:“通天阁旗下的赌场、青楼、拍卖会、古董行和兵器铺为黑市带来大量人潮;而胜寒楼则以南北杂货、药材、茶叶与酒楼饭馆等食膳产业占大宗,若你我两家连手,协商出一套互惠合作的协议,将黑市的产业整合,并垄断在手中,那十方商会怎还会是你我的对手?” 萧筑边说,不经意看了穆冰瑶一眼,她还是高傲的。 只要谈到事业合作,这女人就没有插嘴的余地;以色事人,终非长久之道。 段锦唇角微挑,那妖异不羁的慵懒气质尽显。 “就算要合作,爷也不一定要找通天阁。” 萧簧突然说:“冒昧问一句七爷,七爷家的事业触角,在东陵是否有据点?前阵子苏冉将军打下哈尔赤,我大秦疆界与东陵就以哈尔赤河为界。本公子有一支船队,而东陵对大秦花卉异常喜爱,若景家与萧家能合作,本公子愿意给景家更多优惠,将竞秀园中的百合,卖到东陵去。” 段锦一听,突然哈哈大笑!而穆冰瑶就含蓄许多,低头喝茶掩饰笑意。 萧家竟打起竞秀园百合的主意,他是打算让袁清砚灭了萧家吗? #342本姑娘的男人,不容他人觊觎 百合对慕君山庄的老主子而言,具有特殊意义,袁清砚再缺钱,也绝不会拿百合贩卖,更何况他缺什么也不缺钱。 穆冰瑶已经感受到身后小张和阿飞浑身透出来的不屑和鄙夷。 但萧簧肖想竞秀园的百合很久了!百合除了可以拿来观赏,还能拿来当食补与药膳,是十分好贩卖的经济作物;如果他能拿下竞秀园的百合,还能在萧家几个兄弟中,大大得意一番。 当然,萧簧是不可能想到,凭慕君山庄的财力,人家种百合,真的只拿来欣赏,就像你叫皇后娘娘贩卖天香园里的牡丹,简直是个笑话。 段锦装傻,趁机问了许多问题,包含萧家船队规模、在东陵有多少据点、西戎与北周有无通路,什么生意最好?也问了昨日他看到很多江湖人士在赌场出入,若需找人押镖,可以找谁云云。 萧簧一听,就知道这位七爷不是一个纨绔,精明得很,所以他也不敢打马虎眼;避过一些机密,把萧家能做的产业大致说了一遍。 萧簧在说,不只段锦和穆冰瑶,连小张、阿飞都很认真听;他们知道段锦是在帮胜寒楼的忙,所以听得特别仔细。 五位长老和萧筑心里暗自窃喜;从景七的话可以听出,景家势力颇大,甚至萧家能提供的车队、货物规模还不一定能让他满意。 然后景七提到了兵器交易。 五位长老互视一眼,保守说了他们请江湖门派赤剑门帮忙走镖,但对兵器来源则不愿透露。 萧簧笑着说:“七爷,兵器这种东西,除了江湖人士有兴趣,也只有军队有需求,难道七爷有管道?”他也在试探。 “说不定有呢!知道萧家有这样的好东西,待爷回去说说,以后说不定有合作机会。” 叁长老显得很谨慎:“有些买卖比较敏感,不是相熟或信任之人,通天阁不见得会做,所以七爷,我们可以先谈谈能做的生意。” 萧簧马上道:“没错,景、萧两家的合作来日方长,本公子还是想问竞秀园的百合……” 段锦挑眉淡笑:“五公子这么想卖竞秀园的百合?” 在座的五个长老,眼睛都睁得大大的,他们心里也激动啊! 去年黑市叁大势力协商会,轮到胜寒楼主办,老江得主人同意,在竞秀园中举行,通天阁和十方商会的当家代表和长老会都曾参观过那令人瞠目的百合园;会后老江给每个商会赠送了一盆葵百合,说是主子给两家商会的礼物。 就是这两盆宛如蓝宝石般艳丽高贵的葵百合,让竞秀园的百合花海美名不胫而走;萧家家主去年就将得到的那盆葵百合,送进花卉拍卖场拍卖,竟然卖出价格等于一盆魏紫琉珠的价钱,买主甚至说若能买到种子和培育方法,他愿意出叁倍价,但消息传到胜寒楼,老江只是一笑置之,说了句:“竞秀园的百合,无价。” 所以若萧家能拿下竞秀园百合的销售权利,那就是一门独门生意! 五位长老精神都抖擞起来。 萧筑当然心情也十分紧张,若萧家能拿到竞秀园的百合,比通天阁与胜寒楼合作,关系会更密切。 所以萧筑也是一脸希冀的望着段锦,虽然知道合作不是一次就能谈成,但还是希望能从他口中听到好消息。 然而,段锦却来个四两拨千斤:“竞秀园的事,你们去找老江。” 大长老忙说:“但七爷是主子啊!若能给个准信,我们通天阁立刻可以安排人去胜寒楼。” 看到段锦眉心一蹙,穆冰瑶就知道该她这只狐狸精出场了:“敢情我们今日来,人家是打着百合的主意,七爷,走吧!妾身乏了。” 萧筑和萧簧眉宇一皱,大长老也脸色不豫。 大长老对段锦道:“七爷一看就是人中龙凤,景家和胜寒楼家大业大,怎么挑媳妇儿的眼光……” 萧笳心里暗喜,一脸得意看着穆冰瑶。 穆冰瑶一双媚眼朝大长老扫来:“大长老,您什么意思?” 大长老冷哼一声:“看来玉姑娘书念的不多,听不懂老夫说的话。” 二长老看向段锦:“七爷,娶妻娶贤,婚姻大事还是要谨慎些,毕竟一府主母关系重大,不能草率。” 二长老愈说愈顺口:“玉家如何本长老不清楚,但我萧家别说以前曾出将入相,就算现在也还是大秦四大世家之一,女子各个学富五车,能掌家还能理中馈。七爷若有需要,老夫倒是可以引荐几位萧家小姐给七爷认识。” 穆冰瑶听到这里轻笑一声。 萧笳怒道:“你笑什么?” 穆冰瑶看向段锦:“爷,看来锦翠园是座青楼,几个长老忙着给你介绍姑娘。” 萧筑闻言大怒:“玉姑娘,本小姐敬你是七爷带来的客人,但你也太无礼了!你把我们这些萧家女子当成什么了?” “成什么你们心中有数。”穆冰瑶在萧筑面前一点都不畏惧:“本姑娘说错了吗?方才二长老说若七爷有需要,他要介绍几个姑娘给他。”穆冰瑶看向段锦:“爷,我听错了吗?” 段锦笑着回答:“没有。” 二长老脸色涨红,忙解释道:“七爷,老夫不是这个意思;老夫说要介绍姑娘──不,是介绍萧家小姐……”可恶,被那女人一讲,现在他怎么说都觉得奇怪。 萧筑开口:“七爷,我二长老的意思,是认为我萧家女子才学兼备,品貌具优,比许多人优秀多了。” 段锦一脸轻挑:“二长老说的是这个意思?” 二长老正要回话,但想不到段锦却接着说:“但关爷屁事?” “七爷!”萧筑惊愕,不知怎么接。 段锦将穆冰瑶搂进怀里:“爷的娘子世上独一无二的好,所以萧家姑娘如何,与爷何干?” 萧笳一副不屑道:“凭她那娇纵的狐媚样,也配说世上独一无二的好?” 穆冰瑶看向萧笳,又将视线移到萧筑脸上;萧筑被那一双澄澈灵动的眸子盯着,竟有一些不自在:“玉姑娘看什么?” 穆冰瑶倩笑出声,但眼神却是冷凝嘲讽:“萧叁小姐,本姑娘本来以为你是个人物,不过可惜了。爷,走吧!” 萧筑还想说什么,但段锦一个眼神扫过去,直接扼断了她提到喉咙口的话。 不过萧笳没忍住:“玉瑶!你是什么东西,别以为是七爷的未婚妻就了不起,跟我萧家比,你哪根葱──啊!” 照风直接甩了萧笳一个巴掌,萧笳没有意识到有人竟敢出手打她,整个人呆在了地上! 萧家所有人见状都站起来,连萧簧都冲了下来。 “七妹!” 萧笳的脸迅速红了一片,当她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时,整张脸愤怒得柳眉倒竖,腾的一声爬起来,就想往穆冰瑶抓去,但别说照风、照月已经挡到了穆冰瑶面前,小张和阿飞更是往前站了一步,一副谁敢上前谁就死的模样。 萧笳猛然停止,怒道:“玉瑶,你的人凭什么打我?” “凭你嘴欠,而本姑娘懒得骂你。” 萧笳倒抽口气,看向段锦:“七爷,你就任凭这女人这般嚣张?” 段锦眸子那寒光一凝,萧筑、萧簧和五位长老心里都是一颤! “你得感谢照风出手快,否则你以为你的小命还保得住?一个小小萧家女,竟敢侮辱爷的娘子。”他站起来:“萧家以前出将入相又如何?如今不过一个平头百姓,沦落与江湖叁流之人为伍,竟还敢如此大言不惭,指着爷的娘子叫嚣,这样的家族还想与爷谈生意?荒谬!” 萧簧立刻以眼神示意身边的婢女,硬拖拉拽地把萧笳带出去;萧筑突然觉得自己小瞧了景七和玉瑶。 尤其是玉瑶,她可能错估了这女人。 试想景七这样的男子,岂会真迷恋一个以色事人的女人?现在仔细想想,昨日在赌场,就是这女人以狐媚姿态,与景七一唱一和,才降低赌场对这两人的堤防,让他们顺利赢走叁百万两。 萧簧此时向段锦拱手:“七爷,萧簧代替七妹向两位道歉;也是七爷太优秀让七妹喜爱,一时忘了分寸,还请见谅。” 穆冰瑶却淡淡道:“五公子,不能见到人家好就想抢,这和土匪有什么两样?” 萧筑萧簧和五长老脸色都很不自然。 穆冰瑶看着萧家人:“叁小姐、五公子,萧家想谈生意就好好谈,想藉谈生意蹭我家爷,来一个我杀一个,本姑娘的男人,不容他人觊觎。”说完甩了袖,直接走了出去。 别说萧筑,就算是五长老和萧簧,也觉得这女人实在太狂了! 段锦听了却纵声大笑:“照风、照月,回去后提醒总管买地,专门给娘子埋尸。” 阿飞则接道:“七爷,黑市北边有一块荒地要卖,还附赠野狗野猫。” 说完一行人都不管主人,径自往外走。 想探的都探完了,还留着做什么? #343鉴定蜂鸟心 萧家人和五长老都没想到好好一顿饭会不欢而散,一直不说话的叁长老一双精明的眼神显得深沉:“叁小姐、五公子,咱们可能……都小看了景七爷和玉姑娘的身份。” “如何说?”萧筑明丽的眸子看过来。 “方才景七称我们为‘平头百姓’,对身为四大世家之一的萧家并不看在眼里;这个意思,是不是在告诉我们,他们并不是平头百姓?” 萧簧猛然一震:“你的意思是──” “这景七要嘛是真正的出将入相,要嘛就是皇族。” “皇、皇族!” 胖长老却有另一番思考:“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天下第一庄,慕君山庄。” 慕君山庄? 这四个字造成的震撼力与乍听到皇族并无二致;要知道这慕君山庄超然物外却富可敌国,庄主是江湖第一公子袁清砚,听说他貌如潘安、智若宋玉,武功还是江湖叁大高手之一;与华山派剑尊阎追月并列,魏轻狂根本比不上。 怎么想都觉得有可能啊! 的确,只有皇族或慕君山庄才有这样的气势和财力,可以睥睨通天阁开出的条件;又只有皇族将相和慕君山庄才够格用胜寒这样的名称。 一个是位于权势的高处,一个是处江湖的顶端,他们才有资格说自己高处不胜寒…… “那景七方才问了兵器交易……”五长老忧心忡忡。 “无论是王侯将相或者慕君山庄,都会对兵器交易有兴趣。”叁长老道。 萧簧有点沮丧:“不管是哪一种,竞秀园的百合……看来是无望了。” “那景七究竟是谁?”萧筑问道。 叁长老心思缜密,思考快速:“从年纪看……无心公子袁清砚、太子段钊、玉面战神段锦、威远侯府小将军王曜,再算上几个皇室宗亲世子……” 萧筑一凛,这上头无论哪一个,都能让人惊骇不已! 至于那个玉瑶…… 一道闪光突然从眼前划过!萧筑整个人弹了起来,面色苍白,两只手紧紧攥着;她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了。 “景七,玉瑶……呵,原来如此。” “叁姐?” 萧筑的笑透着无力:“五弟,长老,我知道他们是谁了。景七,就是当朝七皇子淮王段锦,而那个玉瑶,不用我说,你们也猜到了,就是青城郡主,今年的天下第一红妆,也是淮王殿下的准王妃穆冰瑶。” 所有人都是一震!二长老还吓得从椅子上跌下来。 大长老那张脸才精彩,刚才他还讥笑那玉瑶书读得不多……人家却是天下第一红妆! 萧筑一脸无奈:“方才长老说的这些人,的确都有权有钱。但是,有谁保护未婚妻子像淮王段锦一样,那句欲杀我妻者皆如是没人不知道吧?而穆冰瑶在青城赌石,那颗二十四斤的羊脂白玉,也不用本小姐提醒了。”她苦笑:“如果是这两人,只在我们赌场赢钱而不干什么,算手下留情了。” “想不到竟然是淮王和青城郡主,他们竟然是……是胜寒楼的老板。”萧簧整个人都丧下来。 胖长老眼神幽深:“这两位贵人到咱通天阁,不知有何目的?” “他们持胜寒令而来,并且使用化名,表示他们不想让人家知道身份,或者只是来黑市玩玩,碰巧让我们请了来。” 萧簧马上道:“大长老,备一份厚礼送竞秀园,不能交好没关系,至少不能打坏关系。”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厅堂屏风后,一名华服女子站在后面,听到了他们全部对话。 她明艳的眸闪着振奋的光采。 想不到那伟岸俊逸的男子,竟是当朝玉面战神段锦。 ***** 段锦和穆冰瑶回去的路上。 “那叁长老和萧筑很聪明,咱俩的身份应该曝光了。” “曝光也无所谓,你我以真面目示人,隐瞒身份本就不可能,若能让他们因此断了非分之想,那也不错。” 穆冰瑶斜睨着他:“请问是哪一种非分之想?是对胜寒楼还是对某人?” 段锦将自己额头靠在穆冰瑶仰起的额头上,低低笑着:“是谁说觊觎你男人的,来一个杀一个?为夫要不要帮娘子准备匕首?唐晔最近又送来几把不错的小玩意儿。” 穆冰瑶推他:“到哪儿都招桃花,干脆把你眼睛挖了!” 段锦趁机抓住她的手,笑语道:“那不行,本王没眼睛怎么看小仙姑?” “那把双手砍了!” “更不行,没手就不能抱小仙姑。”段锦趁机低头吻了她一下:“要挖要砍也是挖萧家的、砍萧家的,娘子狠得下心对为夫下手?” “贫嘴。” 两人玩闹一阵,到了竞秀园,段锦先下马车,再将穆冰瑶抱下来;她的身子轻如棉花,然而段锦将之抱在怀中,却觉得人生丰沛圆满。 一回竞秀园,胜寒楼旗下的宝穗粮行薛老就传来消息,说已依照穆冰瑶指示,放出消息,从今晚连续五天,宝穗粮行每日酉时以一万石八千两价格要卖出两万石。消息一出,询问度就非常高。” “不过画像里那两个人还没有出现。” 穆冰瑶微笑:“不急,他们不会随便暴露行踪,尤其是北周人,但今晚他们一定会派人来观望,只要今晚两万石卖出去,他们就会相信了。” 段锦道:“让影一他们准备好,这五天敢让别人抢到粮,他们就给本王滚回去找公孙师父。” 照风和照月笑得眼睛都弯了:“是,殿下。” 树上发出沙沙声,影一几人早磨刀霍霍;今晚会有一堆人和他们抢粮,抢输老百姓不用殿下说,自己也没脸待在殿下和王妃身边。 只有让北周人改弦易辙到宝穗粮行,这样穆冰瑶就有机会诈骗、不,是有空间和丰豋粮行谈生意了。 当然,那十万石的抢购行动是装模作样的,他们一粒米也不给北周。 交代完所有的事,锦瑶二人又风尘仆仆带着蜂鸟心到通天阁的拍卖行。 出门前,他们易了容,穆冰瑶化身为翩翩美少年,两人到了拍卖楼门口,果然看到告示,明天未时有一场拍卖会,其中每样药草下方,还简单说明了功效。 “两位公子,请问是要来参加明日拍卖,还是有物要拍卖。” 段锦道:“都有。” 段锦付了钱,拿到了刻有『玄』字的木牌,那是他们明日竞拍的厢房。 接着男子带着他们来到二层最里间:“崔师父,有人要鉴宝拍卖。” 男子恭敬打开门,那是一间极大的房间,段锦和穆冰瑶走进房内,只见整间房内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堆’,那是真正的书堆,足足有穆冰瑶的身量,而且好几堆,整个房间几乎快无立锥之地。 房间四面墙同样摆满了各种鉴定仪器,还有秤杆砝码等。 段锦和穆冰瑶在座位上没瞧见人,正疑惑之际,穆冰瑶左手边的书堆突然开始窜动,段锦将穆冰瑶拥进自己怀中护着。 随着书堆的崩落,从里头爬出一个灰发花须的老头:“你们要鉴宝?” 锦瑶二人点头。 “是什么?” “蜂鸟心。” 崔师父本来还有半截在书堆里,听完倏的从书堆中跳出来,惊讶道:“你再说一遍!” 段锦冷冷道:“蜂鸟心。” 崔师父像疯了一样扫开一条‘书路’,冲到两人面前。 “活的?用什么养着?在哪儿?” 穆冰瑶看着崔师父焦急模样,问的又十分实际,看来对蜂鸟心的价值很了解。 “当然是活的,一开始用人的心脏养着,但十几日前以百药和冰蝉续养到现在。” “多少年的?” 段锦取出一只木盒,打开盒盖,里头还有一只冰玉盒子;那冰玉宛如寒冰,冒着寒冷白烟,几近透明的盒身,可以看出里头有东西浸泡在浅褐色的液体中。 崔师父小心翼翼接过木盒,他的眸子宛如夏夜星空,发出灿然光芒。穆冰瑶开启灵力,感受到崔师父对鉴定宝物的热情,没嗅出算计与掠夺的气息,便退了一步,让崔师父专心评鉴。 只见崔师父捣鼓一堆仪器,将只有指甲盖大小的蜂鸟心仔细鉴定,还去嗅蜂鸟心的气味;又拿出一根金针,小心翼翼将金针放入浸泡的药水中,再拿起来端详。半晌,他闭眼凝思,眼睛一睁,跳起身来,往房间角落冲去,在东边角落的一堆书里捞出一本书,又往北边角落抽出一本,穆冰瑶看见书皮,一本以古篆写着《药蛊》二字,另一本则写着《巫草经》。 他迅速翻着书页,然后找到他要的那一页,不断对比两本书中所述和桌上冰玉盒中的蜂鸟心。 见崔师父这种状况,穆冰瑶肯定崔师父对鉴宝的热爱与仔细,心里很满意,相信经过他鉴定的金龙珠,一定是真的金龙珠。 #344宝穗粮行抢粮 崔师父终于满脸红光看向两人:“太了不起、太了不起了!这是谁做的保存功夫,这人实在太了不起了!一般养在人体的蜂鸟心,就必须再找一个宿主,否则蜂鸟心就会失效,但这蜂鸟心竟然被草药保存得这么好!如果以百草加冰蝉就能得到这样的效果,以后黑巫就不用再辛苦找人体养蜂鸟心了!告诉我究竟是谁这么了不起!简直是──” “好了。”段锦决定将这四句“太了不起”带回去给陆一凡,但并不打算告诉崔师父是谁保存这颗蜂鸟心。 鉴定完宝,两人办完拍卖手续,穆冰瑶要求要放在倒数第二个拍卖,在金龙珠之前。 两人办完手续,一回竞秀园,影二就闪了进来。 “殿下、王妃,京城出事了。” 白泽和楚玉歆失踪了。 两日前白泽从奉天府离开,在一品状元楼遇到楚玉歆,白泽遂于傍晚送楚玉歆回尚书府,可是一直到晚上,两人都没回府;最后暗卫在城西近郊发现白泽的马车,还有车夫以及四名暗卫的尸体,但两人不知所踪。 影二道:“暗卫都是刀伤致命,从现场看,对方不是影卫就是杀手,楚大人还没有报官,但齐统领和杨统领已经带人在附近山头搜寻。” 穆冰瑶:“影二,让凤凰小队协助齐敬和杨远,务必找到白先生和玉歆;切记,找到人要有把握才能救人,否则先确保两人安全为首要任务。” “跟踪太子幕僚沉嵩,或许是他搞的鬼。”段锦补充道。 “救人时别逞强,若需要帮忙,找陆老爷子。” 影二道:“是,另外影叁说自己已经好多了,想归队。” 段锦摇头:“让他养好伤再说,这里不需要人手,若真想起来动动,让他贴身保护好禛儿。” 影二离开后,段锦握住穆冰瑶的手:“别担心,有齐敬、杨远,你又把凤凰小队加入搜寻,白先生和楚姑娘不会有事。” 穆冰瑶点头,能迅速杀掉四名暗卫不让他们施放讯号,对方肯定不简单;而他们掳走白先生和玉歆,必定有所图谋,他们两人生命应该暂无威胁。 两人都没什么胃口用膳,小张这时进来:“郡主,萧叁小姐送了一盆花给您。” 穆冰瑶挑眉:“送花给我?” 小张点头:“小的放在您院子外面,是一盆魏紫琉珠。” 穆冰瑶和段锦对视一眼,萧筑果真猜到他们的身份了。 ***** 段锦与穆冰瑶快到酉时便连袂来到宝穗粮行;在穆冰瑶的要求下,两万石粟米麻袋已经分别高高地堆在粮行门口,就像两座大山,十分雄伟壮观。 “摆出来才有气势,让人家知道这一座山高似的粟米才卖八千两,简直物超所值,这样抢起来才激烈。” 果然,两座粟米大山一摆出来,粮行门口人潮只多不少。 宝穗粮行这两万石米一摆,简直霸气到不行,消息如风一样传了出去,酉时不到,粮行门口就已经需要派人出来管制秩序。 现场黑压压一大片人,当他们知道要派人抢采球,以决定能否买到这两万石粮,都觉得宝穗粮行他妈会玩,赶紧让人去登记。 伍长啸落到锦瑶二人身边,北周人和华老板都待在胜寒酒楼没有出来,但他们派了人到现场来了。 穆冰瑶点头,有派人来就好,证明他们知道消息了。 穆冰瑶看向薛老:“若北周商人和华老板来谈生意,尽量拖,直到本郡主完成和丰豋粮行的交易为止。” “是。” 几个王妃小队已经乔装成伙计模样,摩拳擦掌,准备等会儿下场抢粮。 穆冰瑶笑道:“放轻松,别让人瞧出你们是一伙的。” 七条人影“倏的”消失,已经隐没在准备抢粮的人群当中。 酉时一到,宝穗粮行门口围出的抢粮区已经站好了登记抢粮之人,薛老一出去,全场就安静下来。 老江和小张、阿飞陪着段锦和穆冰瑶在粮行阁楼上观看,伍长啸也一旁好奇看着。 薛老拿出一颗红色彩球,大声道:“各位!本粮行适逢胜寒楼商会成立叁周年,特举办十万石粟米抢购活动,每天两万石,为期五天,欢迎旧雨新知齐来共襄盛举!” “薛老板,你们真有十万石?” 薛老板大笑叁声:“哈哈哈,我宝穗粮行是胜寒楼旗下最大粮行,本粮行拿不出来,谁拿得出来?”他指着身后两座米山:“连续五天,大家都能看见宝穗粮行门口有这两座大山,谁抢到付了钱,立刻把粮搬回家!” 现场响起一阵欢声雷动的鼓掌声! 薛老高举手中红绸彩球:“酉时已到,请抢粮人将号码牌挂于胸口,没有号码牌的请退出抢购区。抢彩球时间一刻钟,时间一到,彩球在谁手上,谁就能用八千两将小老身后的一座米山搬回家!” 一名伙计开始敲鼓,敲到第叁下,薛老从讲台用力将彩球抛出,“哗”一声,抢彩球区已经乱成一团;彩球在百来只手的挥拍下,不断弹跳! 一时间,吆喝声、吶喊声、抢夺声不绝于耳。 “我的!” “不,我的!” “可恶!你爷爷的彩球也敢抢?” “呸!你是我老子我都抢!” 宝穗粮行的伙计不知哪里拿来的锣,一边敲得铿锵响,场面比年节还热闹! 段锦和穆冰瑶也看得目不暇给,只见彩球不断弹跳,好不容易影四长手一捞,彩球稳稳落入怀中,但众人抢红了眼,全部往影四抓去,影四又惊得将彩球往空中抛,影七大喊一声“我笑纳啦!”双脚像弹簧一样跳起来,一把将彩球抓在手里。 段锦身后一直有股气流蠢蠢欲动,段锦悠闲喝茶:“无言,你会暴露,不行。” 影一等人虽是影卫,功夫高于众人,但他们有分寸,不让人看出他们身怀绝世武功;但无言不行,无言不懂隐藏实力,一下去,抱了彩球就跑,谁追得上他? 感觉背后隐隐的失望,穆冰瑶安慰出声:“不用担心,会给你机会。” “王妃,还有属下!”伍长啸搓搓手,这么好玩,突击队怎么能放过? 时间终于到了,最终抢到彩球的是影四;但是他的右边袖子裂了一个大口子,高兴大喊:“我抢到粮了!哈哈哈!回去不会被老板修理啦!” 周围恭喜声和惋惜声四起。 这时就看见影四大摇大摆将脖子上挂的号码牌交给薛老,然后拿出八千两银票,在众目睽睽之下,手一挥,一票人推着车子过来,将一座山高似的米粮当场拉走。 其他抢不到的,累得坐在地上休息,一双双眼睛欣羡又嫉妒的看着人家搬粮。 “是真的啊!八千两一万石,抢到就是他的,胜寒楼好大的手笔!” “是啊!我听说十方商会和通天阁都是一万石粟米卖两万两,胜寒楼真是佛心来着,连续五天,拿十万石出来回馈,下一场老子也要下去抢,抢到等于赚一倍!” “来不及了!一场最多一百五十个名额,号码牌早被拿光了。等等第二场结束,咱去预约明日场的。” “对对对!预约明日的,这一次绝不能再错过。” 影四在众人眼红嫉妒下,风光将粮载走;其他影卫眼睛冒着火苗,磨刀霍霍,这一场,他们都想拿下! 鼓声一响,薛老彩球一抛,震天价响的抢夺声、吆喝声又起,黑市从开办至今,还没这么热闹过。 阿飞眼睛锐利,他道:“殿下、郡主,通天阁二长老、四长老来了,他们在场地的右边;十方商会的五长老也来了,在会场的左边。” “丰豋粮行也有一个伙计过来,他站在通天阁二长老身后。” 段锦和穆冰瑶看过去,通天阁的二长老和四长老身后的伙计脸色十分难看。 第二场的结果一刻钟后揭晓,孔武有力的影八这一次抢下彩球,又一次浩浩荡荡将一座米山铲走,一堆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徒呼负负。 两场抢购结束,但宝穗粮行门口挤满了询问的商贩,大家都想预约明日抢粮,看着人家将粮山搬走,心里好不捉急! 薛老唬弄起来有模有样,应付那些商贩游刃有余。 ***** 宝穗粮行的抢购消息,当天晚上就传遍整个黑市;自然也传到萧家人耳中。 “宝穗粮行这样卖粮,淮王殿下和青城郡主知道吗?”萧簧道。 萧筑眼神半瞇:“因为开凿运河导致流民激增,淮王前阵子才押粮下易州,他要弄到粮,比谁都容易。” 大长老道:“看来淮王私下勾当不少,叁小姐,咱们要不要暗中收集一些证据,只要咱们手上有证据,就能和胜寒楼谈判。” #345两对兄妹的对决 段锦身为皇子里头唯一有军功的皇子,手中又管着吏部和兵部,要在粮草上动手脚实在太容易了。 他们认为段锦一定是瞒着皇帝,偷运赈灾的粮草到黑市来贩卖。 但萧筑摇头:“若淮王需要钱,他的十万石粟米可以在黑市卖一个漂亮的价钱,哪里需要贱卖?咱丰豋商行接到一笔八十万石的大生意,对方也无法给我们一万石一万五千两以下的价格,更不要忘了昨日他们才从咱们赌场赢走叁百万两。” 萧筑要大家静观其变。 叁长老却说宝穗粮行的行为已经冲击到通天阁旗下的丰豋粮行,本来有两个客户要来议价,但因为宝穗粮行的抢粮,对方都说暂缓。 大长老看向萧筑:“宝穗粮行进行五天的促销行动,那就等于五天内,我们的粮行都不会有生意了。” 二长老:“那怎么行?我们的客户很急着销售那八十万石粮,若我们停滞五天,对方一定会撤销合作。” 八十万石是一笔大买卖,只要一万石能抽个一千两,也等于赚了八万两,所以丰豋粮行的孙老板很着急! 萧筑道:“不管如何,对方是淮王和青城郡主,我们就必须谨慎。” 通天阁和丰豋粮行可以等,但沉嵩和赖桥却不能等,时序已经进入九月,初十就是还款日,到现在丰豋粮行一粒米都还没卖出去。 太子已经收到慕君山庄给他的请款单,总共一百二十五万两,合约上说明还款若延迟一日,每月得付两分利息,这雪球一滚下去,太子花钱事小,未能完成皇命事大;段钊已经禁不起皇帝失望了。 赖桥见丰豋粮行粮卖不出去,私下又见了十方商会和胜寒楼的几个粮行,他们都说他给的成本太高,没看见这几天宝穗粮行以八千两一万石的价格在促销,谁还买你一万石一万八、两万两的粟米? 赖桥欲哭无泪。 同样是新粮,谁放着八千两的不买,去买一万六千两的? 果然到了第二天,粮商全都跑去宝穗粮行问粮。 锦瑶二人全权交给了薛老负责,下午易容之后,连袂来到拍卖场。 他们进入玄字号房,前面有一道竹帘,可以隐藏他们的身份样貌。 包间里有一条绳索连接包厢外的小钟,只要一拉,钟就会响,那是告诉拍卖官,此包厢里的客人要喊价。 拍卖场楼下坐了八分满,与会者充满江湖气息;至于楼上包间,竹帘都透着灯光,看来包间也都是满的。 拍卖会很快开始;楼下一名婀娜的女拍卖官款款走上高台,先来一番客套致词;她有内力,声音十分清晰响亮。 穆冰瑶不禁赞赏:“这通天阁虽然讨厌,但不得不说他们手下卧虎藏龙、人才济济。” 段锦点头:“应该说能在黑市这样龙蛇杂处的环境下生存的人,都不是简单人物,胜寒楼的老江、阿飞、小张,宝穗粮行的薛老,哪一个是简单的?” 女拍卖官拿出第一个拍卖物品:火焰莲花。 会来的都了解火焰莲花的功效,不用台上拍卖官多介绍。 “火焰莲花的拍卖底价叁千两,每一次出价以五百两为基数,有没有人要出价?” 楼下马上有人举牌,四千两、四千五百两、五千两……价格一路飙升,最后火焰莲花以一万两千两由楼上天字号房的客户成交。 接着依序有叁种草药拿出来拍卖,也很快拍了出去,穆冰瑶发现天字号房的客户,专买克制寒毒的草药。 接着是第五号的冰玉紫兰。 冰玉紫兰的底价一样是叁千两,经过一段激烈叫价,最后以一万五千两成交。 穆冰瑶靠近段锦,两人都有点紧张,他们发现包厢里的人,购买力都很坚强。 接着又拍卖了四种草药和一颗丹药,那颗九转回魂丹以六万两高价由楼上洪字房拍下。 楼上包厢有十六间,是按照千字文“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排列。 “接下来,本拍卖会要拍卖今天最后两项拍卖品。首先是第十一项物品,这是本拍卖会,也可以说是整个黑市拍卖场上,第一次出现的稀有药品──以黑巫术豢养的蜂鸟心。” “蜂鸟心!” 无论楼上楼下,蜂鸟心都引起了一阵骚动!他们大多看到了拍卖场外的告示,但由于介绍不多,以黑巫豢养的蜂鸟心更是传说中的神物,能‘活死人、肉白骨’,只要有一口气在,便能起死回生。 女拍卖官清晰的声音,娓娓将崔师父写的鉴定报告念出来,详细说着此蜂鸟心的大小、状况,以及存养方式。 “经本会崔师父鉴定,这一颗蜂鸟心相当健康,现在是以百种珍贵药草与雪山冰蝉共同养护在一只冰玉盒当中,得标者,崔师父会详细告知蜂鸟心如何入药。不知各位贵宾针对这颗蜂鸟心是否还有问题?” “这蜂鸟心买下之后,可以保存多久?” “那百种药草是哪百种?还有雪山冰蝉容易找吗?会不会买回去,过了期限因为备药不及,让蜂鸟心死亡?” 穆冰瑶和段锦发现,都是楼上包间的人在提问,表现出对蜂鸟心的动心。 对愈有身份地位与财富的人而言,什么都买得起,只有生命,是他们永远都买不到的。 穆冰瑶开启灵力,专注听着这几间包厢的对话;这些人都是他们抢夺金龙珠的竞争对手。 当女拍卖官将大家提问的问题加以解释后,拍卖正式开始。 “卖家出的底价叁千两,以一千两为拍卖基数,请出价。” “一万两。” 哗!天字号房钟声一响,一个清脆女声,就报出“一万两”的价码。 身后的照风、照月都很紧张,但段锦和穆冰瑶却很平常心;如果九转还魂丹可以拍到六万两,那蜂鸟心只多不少。 只是这天字号房的人今日已经花了不少钱。 一万五千两、一万八千两、两万两……价格不断推上去。 穆冰瑶很专注在听楼上各包间内的声音;竞争蜂鸟心的大致上有四家,破了两万两,基本上楼下的人已经没有那个资本。 “他爷爷的,又上了两万两,爷得杀人放火多少回才能赚两万两!”楼下一个带金刀的人,愤怒起身走了出去。 还有很多人也跟着摇头叹息,命果然很金贵,不是人人买得起。 此时突然有人冷哼:“两万也想买蜂鸟心,真是作梦。” 穆冰瑶听到这是从辰那间厢房传出的;她微微一愣,竟是个熟人。 喊价仍然在继续。 黄包间喊出:“两万五千两。” 宇包间立刻跟上:“两万六千两。” 天包厢:“两万八千两。” 辰包间突然大喊:“五万两!” 天包间里传来年轻女子的焦急声:“一口气就五万两,太可恶了!” 然后一个男声沉吟:“看来对方势在必得。” 穆冰瑶又挑眉,天字包间的男子,也是熟人。 “叁哥哥,咱开六万两。” 女子根本没有听‘叁哥哥’怎么回答,直接摇铃大喊:“六万两!” 楼下又是哗然一声!这才开拍没有多久,蜂鸟心已经上看六万两。 穆冰瑶听黄和宇两间已经决定放弃,从他们的讨论声中,她听出他们的额度只剩下七万两,而他们决定不跟进。 只听辰包厢里的女声道:“五哥,我一定要那颗蜂鸟心!十万我都要买!” 穆冰瑶挑眉,敢情现在天字和辰字包间都是一对兄妹? 辰包箱里的哥哥道:“不过七妹,十万是极限了,再多五哥也帮不了你。” 穆冰瑶一边听,一边将听到的说给段锦。 就在一个失神,天字号房的妹妹已经开价:“六万五千两。” 现在都是五千五千往上加了。 穆冰瑶清楚听到天字号房里哥哥的声音:“妹妹,八万两是极限,上次去通天阁赌场被发现,钱被母亲没收了;如今扣掉方才买的,我只剩下八万两了,若能买下蜂鸟心自然好,若不行,我们买金龙珠,八万两一定够!” 穆冰瑶对段锦说:“在通天阁赌场的白衣公子买了一堆克制寒毒的药,现在剩八万两,要买金龙珠。” 段锦笑道:“碰上本王和娘子,他的运气也够背了。” 此时辰号房的萧笳喊出六万八,白氏兄妹立刻追到七万;穆冰瑶已经听到辰号房发出摔杯子的声音! “七万一千两。” 天字号房的白家兄妹立刻追上:“七万两千两。”穆冰瑶听到了砸椅子的声音。 此时穆冰瑶突然去拉绳索,脆如碎玉的声音清越而出:“九万两。” 哇── 连台上的女拍卖官都震了一下,九万两,这可是药草拍卖,有史以来的最高价。 女拍卖官笑得花容灿烂:“玄房客倌豪气出价九万两,还有没有人要出价?” 穆冰瑶突然出价是因为她知道萧笳一定会继续,因为萧簧承诺了萧笳十万两内他可以接受。 “框啷、框啷!” 不用穆冰瑶口述,自然楼上的人都能听到从辰字号房发出的愤怒声;至于天字号房的兄妹,穆冰瑶已经听到妹妹低低的啜泣声,而白衣公子在安慰她:“四妹没关系,叁哥可以再等;我们一开始不知道今日会加拍蜂鸟心,方才也得了许多好药,至少我还能延长一点寿命,只要这一年内派人再去找一颗蜂鸟心就好了,叁哥不会死的。” #346爷说的是一万两……黄金 穆冰瑶听到白衣公子接着道:“萱儿,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叁哥我活了二十年,能生在白家,有慈祥的父母、有你这世上最好的妹妹,我已经是世上最幸运的人了。” “叁哥……”被称为萱儿的女子仍低泣不已。 白家? 穆冰瑶突然想起四大世家里的白家,家主的嫡长孙长期体弱多病,难道那位白衣公子,就是白家家主的嫡长孙?也就是王轻云母亲白氏的侄子? 穆冰瑶一边听天字房的兄妹情深,一边也没忘记继续给萧家兄妹加价。 当她说出“九万九千两”的时候,萧笳几乎用尖锐的声音喊出: “十万两!” 全场哗然! 当女拍卖官恭喜辰字包间以十万两拍下蜂鸟心,全场给辰字包厢赞叹的掌声。 穆冰瑶听到萧笳在厢房内嚣张的笑声,她对萧簧说:“五哥,你说,玄字包厢的人会不会被本姑娘气死?本姑娘就用一千两险胜她。哈哈哈!气死她,还有那个天字号房的,想跟本姑娘抢,门都没有。” 穆冰瑶转述完萧笳的话,对段锦说那十万两本郡主笑纳了。 突然,穆冰瑶表情古怪,她瞟向段锦:“你知道萧笳标下蜂鸟心要做什么?” 段锦一脸没兴趣:“她也病了?让萧家别浪费钱,蜂鸟心很珍贵的。” 穆冰瑶斜睨着某妖孽:“有人得知两天后是某殿下生辰,不惜重金拍下蜂鸟心,就为了要给殿下一个难忘的生辰礼。” 后面照月“噗──”一声,喷了照风一身茶水。 兜了半天,蜂鸟心竟可能又回到自己手里? 楼下女拍卖官开始介绍今日拍卖最后一项药草金龙珠。 穆冰瑶衡量了几家竞争者,算盘都拿出来拨了,段锦拿走穆冰瑶的算盘:“瑶儿,这一把让本王玩玩?” 楼下女拍卖官介绍着金龙珠,提问的人仍然很踊跃,天字号房的白家兄妹问得最多,穆冰瑶心里有些打算。 “金龙珠起标价叁千两,每次出价以一千两为基数,请出价。” 此时段锦伸出大掌,修长的手指往绳索一扯,气若洪钟地声音喊出:“一万两。” 楼下想出价的人脸色又是一僵,骂声四起。 “他爷爷的!又一个拿钱砸人。” “什么人?又是玄字房?方才喊九万的那个?” “到底知不知道喊价的规矩?” “让我们有点参与感好不好?” “一下子就一万,浪费老子刚才问了那么多问题。” 段锦将一颗核桃直接从竹帘射出去,核桃击破竹帘直接撞在悬挂帘顶的铜钟,发出“咚”声音,让众人闭了嘴。 一样是深厚的内力传出:“爷说的是一万两……黄金。” “──” “──” “──” 毫无意外,霸道王爷得到了金龙珠。 ***** 包厢里的买家纷纷走出包厢。 白家兄妹走了出来,那白公子一身清贵白衣,身边的妹妹长相清秀,虽没有特别美丽动人,但气质清雅,一双眼睛已经哭肿成了核桃。 另一边,萧簧兄妹也走出来,萧笳下巴抬的高高的,本来打算对玄字房出来的人调侃奚落一番,但见到易容后的锦瑶二人,突然羞红了脸,说不出话来,直到看到白氏兄妹,才突然高声笑道:“我道天字房是谁?原来是白永炎和白永萱,真是可惜,来我通天阁拍卖,却只能拿几株小药草回去。啧啧啧,你们要的蜂鸟心被本小姐拍下来,真是抱歉了!” 白永萱上前,一脸恳求道:“萧七,你能不能将蜂鸟心让给我们,你看多少钱,我回去凑给你?” 萧笳却冷笑道:“让给你?呵呵,能相让的话,本小姐还花十万两标下来做啥?” 白永萱又继续说:“萧七,求求你,我要这蜂鸟心是要救命的,如果你不急着用的话,看在我们两家同是四大世家,又都在黑市做生意,你就──” “谁说本小姐没有急用?” 萧笳截断白永萱的话:“这蜂鸟心关系本小姐的终身幸福,怎么可能让给你?别做梦了!五哥,我们走,拿我们的蜂鸟心去。” “萧七──” “妹妹。”白公子微笑摇头,会来拍卖场用高价拍下物品,自然宝贝,没有相让的道理。 段锦和穆冰瑶今天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白家世孙的真面目,在赌场那天他带着面具,遮住了他清秀的五官。 锦瑶二人拿到金龙珠后,正要出拍卖行,却看到白家兄妹等在门口;一看到他们,两兄妹立刻迎了上来。 照风和照月举剑拦住。 “两位止步,我们不会私下与你们交易。” 白永炎却说:“不,我们不是要找你们交易,两位公子,这里江湖人多,两位高价拍得的东西很得江湖人觊觎,最好找人护送,否则好不容易得到的天材地宝,恐怕会落入贼人之手。” 段锦瞅着白永炎,这憨傻公子人虽呆却心地善良,在赌场就对陌生人的他们好心提醒,现在又对他们提出忠告。 穆冰瑶也注视着白永炎,她开启灵力,让金云蝉检查这人到底生了什么病,需要用到蜂鸟心,金云蝉迅速将他绕了一圈,给出了答案。 从小带的胎毒,每月十五月圆寒毒发作,心脏正迅速衰竭中,没有蜂鸟心,他活不过二十岁。 穆冰瑶将白永炎的状况以传音入密告诉了段锦。 段锦看向穆冰瑶,一脸了然,若无旁人的一脸宠溺:“爷说了,都听你的。” 白氏兄妹顿时楞在当场! 白永萱双颊烧了起来,两个养眼的公子本来就让她有些不好意思,还突然画风一转,这让她眼睛往哪里放啊?马上羞得躲到白永炎的身后。 白永炎虽然也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道:“两位公子,在下说的都是真的,你们花了大钱,千万别不当一回事……” 段锦冷言打断他:“你是白家十方商会的白公子?你的情爷承了,叁天后,到竞秀园找爷。” 白氏兄妹听到竞秀园大吃一惊,白永炎才惊觉他的声音听起来如此熟悉;当他终于把这人和在赌场遇到的景七形象重迭在一起,锦瑶二人已经留下满尘烟土,驾车远去。 白永萱脸色羞红道:“叁哥,想不到胜寒楼的主子竟然是个……”是个有断袖之癖的男子? 白永炎想的却是在赌场见到的那个女子;虽然她带着一只狐狸面具,但她的身段、声音和笑容却让他印象深刻。 唉哟可怜他的小心脏,每月寒毒发作已经够糟糕了,竟然还要受惊吓。 他这是被胜寒楼的主子邀请了? 虽然是个美丽的错误,但还是让白永炎捂着心脏,有些负荷不了。 “我们回去吧,我得缓缓……” ***** 晚上,宝穗粮行第二场抢粮活动就快开始;门口一样矗立两座由米袋迭成的高山。 段锦和穆冰瑶坐在阁楼上,看着下头早已人头钻动的抢粮人潮。 影一几人在易容师巧手装扮下,与昨日模样迥异的七个人又秘密站在段锦和穆冰瑶面前,让两人做最后的审视。 小张将号码牌分别递给他们,一如昨日,将抢粮的挂牌挂于胸口。 段锦道:“本王看到有几个会功夫的,你们要小心。” “是。” 穆冰瑶道:“这几天粮一天会比一天难抢,因为想抢粮的人会开始找帮手;黑市里江湖人士多,粮商要雇用江湖人士很容易,你们千万不要掉以轻心,更要保护好自己,别受伤。” 老江这时上前道:“这一点郡主可以放心,薛老在发放号码牌的时候,已经都对抢粮的粮商说清楚,因抢粮而动刀舞剑、出现蓄意伤害和流血事件,该抢粮算失败。” 穆冰瑶微笑点头:“江总管和薛老有心了。” 抢粮很快开始,场面比昨天还热闹!通天阁和十方商会的人在外围观看,胜寒楼也派出高手在外围维持秩序,所以两人还是在阁楼悠哉喝茶。 今天突击队换张大同和李六来报告:“北周商人和华老板派了亲信到现场。”他们听伍长啸说抢粮的热闹,今天都想一睹盛况。 延续昨日热潮,楼下抢粮十分激烈;场上出现了几名厉害人物,段锦瞇着眼道:“明天开始,可能要让突击队下场,他们近身搏击的功夫可能抢粮更有技巧。”影卫学的毕竟是伤人的功夫。 张大同和李六眼睛登时瞪的圆大,一脸兴奋,满眼都是“选我、选我”的企盼眼神,然而身后立即飘来幽怨气息,想忽视都不行。 穆冰瑶笑道:“明天让无言、张大同和李六上去试试。” 张大同和李六欢呼一声!而一道黑色残影挟带一阵风,在阁楼周围迅速绕了一圈,一股愉悦的气息始终笼罩在四周。 段锦嘴角上扬:“本王还是第一次见无言这么高兴。” 楼下两场很快有了结果,第一场给影二抢下,第二场差一点被一个凶悍的壮丁给抢去,还好影六护粮成功,保住了这一万石。 连续两天四万石粟米被人运走,用的还是低于市价一半的价格,让整个来黑市的粮商,几乎都往宝穗粮行跑,也带动宝穗粮行里面粉、小米、小麦、豆类等其他谷物销售,更提升了胜寒楼在黑市的气势。 本来胜寒楼商会以为段锦与穆冰瑶来黑市,又是住竞秀园,又是拿胜寒令,占尽了袁清砚的便宜;但后来知道他们给公子求得了金龙珠,又带动胜寒楼在黑市的地位,胜寒楼高层只剩感激。 胜寒楼与宝穗粮行气势正好,大家都兴高采烈;但京城里一直没有白泽与楚玉歆的消息,让段锦和穆冰瑶心里都压着一块石头,心情有些沉重。 第二天,萧筑投了拜帖,以通天阁将举办今年协调会的名义,想亲自拜访竞秀园。 #347丰登粮行买粮 本来这种协调会老江处理就可以,但他知道对方是冲着淮王而来,所以他还是将拜帖带来给段锦。 段锦看完,递过去给穆冰瑶。 穆冰瑶连看都不看:“当然让她来,记得顺便将她妹妹得到的蜂鸟心也带来。” 老江又说北周商人和华老板已经派人来粮行接洽。 穆冰瑶:“记得让薛老按耐住两人,务必等到我和殿下与丰豋谈完生意才能卖粮;至于你们怎么卖,卖多少,这是胜寒楼的事,我与殿下不干涉。另外,既然要开协调会,直接把十方商会的人也请来吧!” 见所有人都退出去了,段锦从穆冰瑶身后搂住她:“小仙姑,本王生辰,小仙姑准备了什么礼给本王?” 穆冰瑶被箝制在一个宽大却牢固的怀抱动弹不得,翻了一道白眼:“我可没有蜂鸟心。” 满屋子醋味。 段锦将下巴搁在穆冰瑶的肩窝,带着木梨气息的声音讨好道:“本王心脏很好,用不着蜂鸟心;但小仙姑的心,本王倒是喜欢得紧。” 他吻上穆冰瑶后颈。 穆冰瑶想挣脱段锦怀抱,却挣扎不开:“段锦,先放开我,咱们谈事。” “不放。” “大白天的快放开,否则──” “否则怎么?还想咬本王?”段锦将她搂得更紧:“本王嘴角的伤好了,明天萧家人来看不见小仙姑的伶牙俐齿,又赖上本王怎么办?再咬一口?嗯?” 两人腻歪一阵,穆冰瑶也没透露究竟给段锦什么生辰礼。 申时,段锦和穆冰瑶易容成主仆,穆冰瑶是主,段锦成了她的护卫,两人来到了丰登粮行。 再不到一个时辰就要到酉时,宝穗粮行第叁天的抢粮就要开始,所以丰豋粮行里只有零星两个客户,买了几石黄豆就走了。 伙计看见穆冰瑶和段锦走了进来,高兴地上前招呼。 “客倌,请问想买什么?我们这里应有尽有、包君满意。” 穆冰瑶一身靛蓝锦衣,玉冠束发,手上带着一枚金戒指,腰带上缠着一条金链子,脸上五官易容得深邃,眼球还带了点湛蓝色,看起来很有东陵人的模样;东陵人喜欢在身上配戴金饰,和暹逻国有异曲同工之妙。 段锦则一身黑色棉服,扮成穆冰瑶的侍卫;易容师特地在段锦脸上划了一条刀疤,否则段锦就算敝衣草屦,看起来还是贵不可言。 穆冰瑶道:“买米,本公子要粟米,而且一定要今年新米。” 伙计一听高兴问:“请问客倌要多少?” 穆冰瑶问:“你们有多少?” 伙计一听,心里狂跳,小心翼翼道:“客倌,我们丰豋粮行是通天阁旗下最大的粮行,无论你说多少,本店都可以满足您的需求。” 穆冰瑶一听,挑眉道:“这么大的口气?上五十万石也行?” 伙计听到穆冰瑶的话,心脏直跳上了嗓子口,说话开始结结巴巴起来:“客、客倌,您说的是……五十万石?” 穆冰瑶变脸怒道:“你耳朵是怎么听的?谁说五十万石?本公子说的是上五十万石!” “是、是、是!是上五十万石。”伙计心里雀跃,拍着胸脯:“您请稍坐,小的这就去请示老板。” 伙计给穆冰瑶上茶后,就风风火火的进入店后;没多久,伙计就带着一名身材中等的中年人出来;他介绍道:“公子,这位是我们丰豋粮行的孙老板。”然后看向坐着喝茶,一脸悠闲的穆冰瑶:“老板,是这位公子想买粮。” 孙老板一脸精明,上下打量起穆冰瑶,他的目光惹得站在穆冰瑶身后的段锦很不悦,一道冰冷凌厉的目光射过去,直把孙老板吓得心脏漏跳了一下。 孙老板在黑市多年,自有他看人的经验。 眼前公子虽然年轻,但浑身贵不可言,加上他身后充满煞气的侍卫,这位公子看起来很像东陵的贵族。 孙老板客气问:“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穆冰瑶道:“本公子姓孟。” “孟公子。”孙老板心中一凛,东陵有叁大贵族,分别是皇族的戚姓,以及富贾孟姓和世家姚姓。 孟家是东陵的首富,眼前这位贵公子说他姓孟,难道就是东陵的孟家? 孙老板不敢小觑,眼前公子虽然年纪不大,但听说孟家子孙叁岁还没拿笔就开始打算盘,即使是七八岁孩童,都懂得如何做生意;若真是东陵孟家人,孙老板这次就赚大发了。 孙老板客气问:“公子可是从东陵来?” 穆冰瑶斜睨了孙老板一眼:“怎么?买米还需要身家调查?” 孙老板忙道:“孟公子误会了,老夫只是随口一问,您买了粮,小店总是要帮您运送的不是?。” “这不用你管,本公子自会来拉粮。” 一定是东陵孟家!东陵孟家有船! 孙老板右手一伸,将易容后的锦瑶二人带入内厅奉茶。 穆冰瑶一跨入内厅,就见到通天阁的叁长老也在厅内,表面不动声色,故意瞇着眼睛,打量起叁长老。 段锦静静护着穆冰瑶,就是个尽职的护卫。 叁长老今日会在这,也是被孙老板请来商量的;因为赖桥逼他尽快想办法,说幕后那位大人物等不及了!粮再卖不出去,他项上人头不保。 孙老板给锦瑶二人介绍了通天阁的叁长老。 叁长老点头,他精明的小眼睛也迅速打量起穆冰瑶;穆冰瑶腰封上有一颗上等翡翠,那大小、那水头,叁长老眼睛亮了片刻。 孙老板:“孟公子,不知您需要多少粮?” “你有多少?” 孙老板能管理通天阁下的最大粮行,自然不是省油的灯:“孟公子,不知您是什么时候来到黑市?问过了几家粮行?” 穆冰瑶甩着荷包上的流苏:“本公子没必要告诉你我看了几家粮行,我只要问你能给我多少粮?如果不够,咱也不必浪费时间,酉时宝穗粮行有抢粮活动,本公子昨日看得有趣,今日还想去瞅瞅。” 穆冰瑶在暗示他,有就开门见山的谈,别拐弯抹角浪费时间。 叁长老笑道:“孟公子,方才伙计来报,您要的量在五十万石以上,本粮行完全可以应付;您知道的,量愈高,价格愈好谈;不过您也清楚,若是能付现银,本粮行可以给出更优惠的价钱。” 穆冰瑶笑道:“本公子不在乎钱,若在乎钱就直接去宝穗粮行了,还会来你这里浪费时间?” 孙老板讶异说:“您问过宝穗粮行了?” “这个自然,他们可以给本公子一万石一万五千两的价格,但能给的量却远远不及本公子要的。你们呢?打开天窗说亮话,我要七十万石,你们有没有?” 即使是像叁长老这样精明稳重的人,心里都不禁狂跳! 七十万石,这是怎样的大手笔? 叁长老目光灼热地看着穆冰瑶,这可是一笔上百万两的生意。 “孟公子,七十万石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我们双方没有做过生意,对对方并不了解……” 穆冰瑶往后勾勾手,段锦从胸口拿出两张面额五十万两的银票,直接摆在桌上。 “这是慕君山庄旗下钱庄所发的银票一百万两,两位可以检查。” 孙老板立即上前拿起银票:“失礼了。” 他与叁长老看银票一看一个准,果然都是慕君山庄旗下钱庄所发的银票。 孙老板忙又恭敬地双手奉上:“没错,是真银票。” 当然是真的,那可是从你们通天阁赌场赢来的。 穆冰瑶就任由两张银票放在桌上,也不收回:“说吧!七十万石,有还是没有?” “有。”孙老板心里激动啊! “今年新粮?” “今年新粮!” 孙老板眼神往一名伙计看去,那名伙计立刻拿出一只小碟子,里头装着粟米,颗颗新鲜饱满,穆冰瑶拿起来又闻又摸。 “都如这般品质?” “是,绝对如这般质量,以我通天阁商会信誉保证。” 穆冰瑶一脸满意:“好,那你开价。” 孙老板看向叁长老,犹豫了一下,伸出两根手指头。 穆冰瑶看了朗笑出声:“孙老板,你是欺负本公子看起来年纪小,不懂行情?” 孙老板忙摇头:“不,自然不是,孟公子,您知道的──” “我不知道!”穆冰瑶打断孙老板的话:“本公子只知道大秦平时粮食供应没问题时,一万石粟米公定价是一万两,就算四年前大秦西北闹饥荒,一万石米也不过卖一万八千两;今年丰年,可以送暹逻一百万石,又送北周一百五十万石,即使因为挖凿运河,产生十万流民,也不至于到无粮的地步。” 穆冰瑶站起来:“本公子虽不怕花钱,但花钱要花的开心,不能给人当傻子耍;既然通天阁和丰豋粮行没有诚意,彼此就不用浪费时间了。” 穆冰瑶拿起桌上银票,作势要走,孙老板眼见桌上一百万两就要飞了,立刻好声好气地说:“孟公子,何必这么生气,价格可以谈、可以谈!” 穆冰瑶冷凝看向孙老板:“孙老板,若再开玩笑,别怪本公子立刻走人。” 叁长老知道幕后大人物的底价是一万六千两,他说:“孟公子,既然您有诚意与丰豋粮行做生意,我通天阁也愿意结交您这个朋友。您要的量不是所有粮行都能给,否则您也不会来我丰豋粮行。所以我们干脆一点吧!您再多买十万石,我们就算一万石一万七千两,由我丰登粮行包运送,如何?” 一万七千两? 果然是想把八十万石一起卖了。 穆冰瑶嘴角微扬,低眉看着自己的手把玩着瓷杯,好一会儿不说话。 叁长老和孙老板心里很紧张,却也不敢打扰这个孟公子思考,免得一急激怒了他,让他拍屁股走人就不好了。 穆冰瑶突然道:“这样吧!本公子买一百万石,你们给我一万石一万六千两的价钱。来人,再拿六十万两银票出来。” 这个‘来人’,当然是身后冒充护卫的段锦。 #348本王再好用也只给小仙姑用 叁长老和孙老板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做生意的,直接拿上百万两银票放桌上谈!但白花花的银票就在桌上,谁不心动? 但问题是……他们没有一百万石的粟米,就算凑自己粮行的,也不到一百万石。 穆冰瑶皱眉:“本公子一口气又多订你二十万石的粮,只要求你们每万石降一千两,这样也不行?” 穆冰瑶放下茶杯,一副你们这样实在没法谈的表情。 其实叁长老和孙老板很想答应,就算没有利润,但能和东陵孟家做上生意,那就是最大的利润;可是,问题是他们没有一百万石啊! 孙老板一脸歉然:“孟公子,不是我们不卖你,是本行最快只能提供八十万石粟米……” 穆冰瑶眼睛一瞇,身子靠向椅背,一副就是你们耍我的表情;段锦在旁边嘴角直抽,他都不知道他的小仙姑谈起生意来,真的很流氓。 人家只有八十万石,你要一百万石,人家没有你就一脸是对方的错;瞧叁长老一脸尴尬、孙老板一脸抱歉,就知道这一场谈判,穆冰瑶一定会取得最后胜利。 穆冰瑶转又转起荷包上的流苏,手腕上的金炼铃铛发出声响:“原来你们只有八十万石……” 叁长老和孙老板看着桌上一百六十万两,第一次看到人家爽快把钱掏出来要给他们,他们却只能含泪退回去…… 这简直是剜他们的肉! 空气又突然安静,穆冰瑶一脸无奈,半晌叹气:“两位,这样吧!只有八十万石,一口价!一百叁十万两,由丰豋粮行出运费。” 穆冰瑶手一甩,流苏上的玉珠子碰撞到了手炼上的铃铛,那清脆的声音是钱不见的声音。 若是答应,丰登粮行已经没有多少利润,再出个马车人力运粮到东陵…… 穆冰瑶见两人仍在犹豫,直接果断起身,表情并不浮夸愠怒,只是平铺直述:“本公子就不为难两位了,宝穗粮行抢粮快开始了,本公子还是去和宝穗粮行谈,他给的量虽没你们多,但质量也好,还便宜,你们慢慢考虑。”说完拿起桌上银票,看了段锦一眼:“走。” “等一等!”孙老板咬牙,努力维持表情和善:“孟公子,你的生意我老孙接了!” 穆冰瑶露出微笑:“孙老板确定?本公子做生意强调双赢,若你无利可图,本公子不会勉强,反正买卖不成仁义在,下次还有机会。” 下次?谁知下次你何时来大秦? 孙老板堆出笑脸:“不勉强,方才老夫只是在思考八十万石需要多少马匹和人力,所以耽误了一些时间,希望孟公子不要见怪。” 穆冰瑶袍子一甩,又随性坐了下来:“见怪倒不至于,既然买卖成了,该签的拿出来签一签,咱赶快办手续,本公子还要去看抢粮。” 孙老板忙让伙计去拿单据来,叁长老一边喝茶一边与穆冰瑶闲聊。 “孟公子也喜欢热闹,想去看抢粮?”他试探问。 “当然,看着那两座米山在面前,大家抢得多激烈!说实在的,要不是他们的粮没够上本公子的要求,本公子早就和他们做生意了!听说他们的主子近日也来到这里,本来想见见面的……” 叁长老赶紧转移话题,捧着穆冰瑶,双方很高兴的签完合同。 孙老板说出货要叁天,但会碰到九九重阳,所以订九月初十,货物从丰登粮行出发。 九月初十,也是段钊还粮款的日子。 孙老板看了送货地址,果然是东陵京城。 孙老板道:“孟公子,您知道现在大秦限制粟米出境,这运到东陵……” 穆冰瑶伸出手:“孙老板,本公子来大秦做生意,自然是做过功课的;你们通天阁背后的萧家,有船。” 孙老板看向叁长老,两人此时已经百分之百肯定,眼前这霸气公子,一定就是东陵孟家人,他们能探到萧家有船运,并不奇怪。 孙老板又提出一个难题,他希望孟公子一次付清款项。 “孙老板的意思,是要本公子还没看到粮就先付一百叁十万两?穆冰瑶皱眉:“这对本公子太没保障了吧?若到时你们没有出货,或没有依约送来,那本公子不是亏大了?” 叁长老此时道:“孟公子,这样吧!您付清粮款,但契约可以针对这一项再加一条保证条款。” 穆冰瑶点头:“叁长老不愧是通天阁长老,这法子行。” 孙老板笑道:“那公子想加什么条件?” “这样吧!本公子今日先付五十万两订金,然后于九月初十出货那天一次付清,若你们不能如期出货,或是丰豋粮行有违约行为,除了退还所有款项,另公告道歉,并赔偿本公子十万两损失。” 孙老板和叁长老一想,这要求还算合理。 “那若是运送途中发生意外……” “运送途中发生意外,若是天灾,本公子认了!但若是归责于卖方,当然是你们负责。” “合理。” 穆冰瑶当场留下五十万两银票,拿了契约和段锦一起离开。 两人拐进一条巷子,等出来后,又是两个翩翩美男子;他们来到宝穗粮行。 楼下已经开始抢粮。 这一次李六、张大同和无言都下场,让已经抢过粮的人下来休息,护卫在穆冰瑶和段锦身边。 段锦想着方才买粮:“小仙姑,会不会哪天你把本王卖了,本王还替你数钱?” 穆冰瑶失笑出声:“殿下,你说多少钱,才能让本郡主把你这大妖孽给卖了?” 段锦趋身向她,语带威胁:“本王无价,多少钱都不准卖!” 穆冰瑶将头靠在他肩上,以传音入密告诉他: (本郡主识货,我家爷这么好用,如何舍得卖?自然不卖,多少钱都不卖。) 段锦揉揉她的头发,满眼宠溺,用只有穆冰瑶听得见的声音:“本王再好用也只给小仙姑用。” 穆冰瑶整张脸红成了虾子。 楼下传来欢声雷动,吸引了两人注意;原来一名侠客打扮的男子,和无言乔装的伙计一起施展轻功,往上空弹起,要抢被抛到半空中的彩球。 只见侠客弹力惊人,首先从地面跃起,伸出长手要抓彩球,但无言的弹跳力惊人,虽然慢了一步,但他的速度却如电光石火,冲天而上,居然转瞬间就跳得比侠客还高,像爪子一样的大手一捞,就把红色彩球抢到怀里,然后一个漂亮转身闪躲,闪开了侠客空中偷袭,顺利回到地面。 此时鼓声响起,时间到,这第一场的结果,由无言守了下来。 掌声一直没停,穆冰瑶和段锦瞟了一下四周;这抢粮活动,在黑市快要变成一场比武盛会,不只粮商找帮手下场抢粮,许多武林高手也跃跃欲试,想赤手空拳在场中与高手来一场擒拿搏击的君子之争。 他们就看到那个侠客落地后,对无言心服口服的拱手;无言也抱着彩球,还对方一礼。 掌声与叫好声就是因为如此而不绝于耳。 段锦又揉揉穆冰瑶的头:“真不知道你这颗小脑袋怎么能想这么多东西?这场面这样下去,说不定到了第五天,本王也得下去帮你护粮了。” “是自己想下场玩吧?” 段锦挑眉:“娘子果然了解本王。” 第二场抢粮,被李六拿下,他的擒拿手,也赢得满场掌声。 始料未及的是,无言和李六一下场,许多粮商想聘他们明天替他们抢粮;无言是冷漠不说一语,等老江安排的人将粮运走后,就飞身闪人;而李六则说他一辈子只忠于自己主子,说完也慷慨激昂地拉着白花花的米粮离开。 李六和无言食髓知味,卸了伪装,一双晶亮眼睛直瞅着穆冰瑶,摆明就是明天还能不能上场玩一局? 当然,不用穆冰瑶回答,两人就被架走了。 后面很多人排队好吗?两位! 回竞秀园后,影一带来几个消息。 一是来自炼羽族的信件。大风族长已经听从穆冰瑶的命令,秘密带着百来族人上京,明天就会到,而且这一次,他们将破阵催魂鼓也带上来,毕竟聂驼峰已经不安全。 其次是寻找白泽和玉歆,蛮蛮和齐敬他们沿着城西郊外找去,在一处山坳里找到一条绣帕,那上面沾有陆一凡给白泽的特殊药水,写了两个字:‘飞仙’,然后又从中一笔横杠划去。 最后是袁清砚顺道带来的消息,皇帝已经敲定十一月十叁泰山封禅。 段锦想,父皇想封禅已经很久,终于定了日子。 穆冰瑶一看帕子,马上认出这是楚玉歆的。 “写了‘飞仙’,又一杠划去?”段锦皱眉:“这是白先生的字迹没错,他想表示什么?” #349阿锦,生辰快乐(h) 穆冰瑶看着绢帕,这恐怕是楚玉歆和白泽被挟持后,两人偷偷写下扔出来的;他们知道自己失踪,暗卫一定会来寻他们,所以留下这条绢帕。 “京城附近有飞仙这个地方?或者有飞仙的传说?还是有什么帮派、武林人士与飞仙有关?”段锦问。 “也有可能是时间紧急,但要表示的文字太难写,或语意太复杂,所以他才用这种表达方式……” 段锦听穆冰瑶一说,突然道:“瑶儿,白先生最近与本王说他看《大秦地理志》,讨论到大秦与北周、西戎交界处,在自治区里有个叁不管地带,那里地势险峻,是大秦与西戎、北周的天然屏障……” 两人猛然一震,异口同声说:“狮鹫之险,非飞仙不能!” “狮鹫山?”段锦一脸不可思议。 “狮鹫这两个字的确够难写了,而写飞仙再划去,的确也只能说是这里。”穆冰瑶也想不到,他们竟会被带去这么远的地方? 那胁持他们的,就不是段钊的人马了? 段锦立刻分派让杨远留守京城,保护好淮王府和丞相府。齐敬则继续带人追查,白泽有机会一定会再丢线索出来。另外,请求无知阁查狮鹫山有无军队或帮派盘踞,再通知黑云骑待命,只要确定人被带去狮鹫山,突击队和黑云骑立即往狮鹫山救人。 “还有,通知兵部;京城往狮鹫山方向所有城门、关口都给本王仔细盘查。” 依照他们失踪的天数,这些天还到不了狮鹫山。 穆冰瑶道:“我写封信给李旭,他在北周与大秦交界,让他也探探消息。” 穆冰瑶写完信,让影一迅速将信送出去。 到了夜晚,两人回到房里,穆冰瑶还不断回想上一世,狮鹫山上有什么人驻扎在那里?她上一世嫁与段钊后,几次陪他进行剿匪招安,狮鹫山并不在其中;而且狮鹫山地势险峻,号称连老鹰都飞不过去,才会有‘狮鹫之险,非飞仙不能’这样的句子传世,如何能有军队驻扎? “瑶儿,怎么了?在想什么?”段锦从穆冰瑶身后揽住她。 “段锦,会不会有个什么自治部的部落,盘踞了狮鹫山,而朝廷并不知道?”她转身看向他:“许多民族他们自有一些特别本领,军队做不到的事,不代表别人做不到;如果有人能征服狮鹫山,狮鹫山就不再是大秦屏障的天险,他会成为西戎和北周通往大秦的入口。” 段锦是带兵打过仗的将领,听到穆冰瑶这席话,自然知道如果这是事实,对大秦会是极大的威胁。 段锦搂搂她,安慰道:“若真有人打这种主意,本王不会姑息。” 穆冰瑶点头。 “对了,本王没问你,大风族长这次带了百来族人上京要做什么?” 穆冰瑶道:“当然是来帮你搬粮。”穆冰瑶神秘一笑,拿起方才写信的笔,又抽一张宣纸过来,叁两下,她画了一张舆图。 段锦看了半晌,猛然一震:“这是……这是皇城北苑舆图?” 穆冰瑶点头,然后又将纸抽回来,继续蘸墨开始做记号:“本郡主给殿下挖一条偷粮的路线,送给你当生辰礼……” 段锦愈看脸愈黑:“瑶儿,别告诉本王,皇城北苑有……地道?” 穆冰瑶挑眉,小声道:“这可是新帝即位,才能知道的秘密。” 大秦开国皇帝为了预防皇城被敌人攻破,给后代子孙留下一条逃生的密道,除了皇帝本人,无人知晓。 段锦满是复杂神色:“这又是你梦里的画面?” 穆冰瑶释怀一笑,她知道段锦为什么会有这种复杂表情;他心疼她的梦境,却也嫉妒梦里她与段钊的关系,下意识不想去碰触这些所谓的预知梦。 她不舒服,他更不舒服。 穆冰瑶起身环住他的腰,将自己埋进段锦怀里:“阿锦,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去想梦里的情节,但梦里的我们这么惨,这辈子当然要记取经验,不能再给敌人机会。”她抬头:“虽然想梦里的记忆不愉快,但我想保护你,想帮你,你是我心头所爱,一辈子要在一起的人。” 此时外头梆子声响,时间已过子时。 穆冰瑶突然拉下段锦衣襟,自己踮起脚尖,凑上自己的唇:“阿锦,生辰快乐。” 她转身,拿起笔继续做补述。 可是某妖孽突然从身后靠了过来,从后搂住穆冰瑶的纤腰,拽过她的脸,含着她的唇,很认真的去吻她。 两片唇瓣像一团火,让穆冰瑶手上的笔一下滑了过去,在舆图右上方画了一条长长的墨迹。 “阿锦,你、你等会儿……” “等不了。” “可我在……这样会毁了……” “你继续,本王也继续……” 穆冰瑶如何继续,她的神智早被某人吻得不知翻飞到何处?段锦大手一勾,玉带轻解,穆冰瑶的外衣已经被他脱去。 他的手顺着里衣探入衣内,撩开兜衣,带着薄茧的大手温温凉凉,碰上她细滑如锦缎的肌肤,两人都是一阵莫名战栗;手到之处,穆冰瑶的肌肤,便泛起一种绚丽迷人的玫瑰色…… 又是一笔颤抖的墨迹横飞出去,穆冰瑶想扔下笔,但段锦不准。 “这是本王的生辰礼,好好写……” 穆冰瑶:…… 段锦的唇也从她的眉眼、耳根、锁骨,来到了美背,而他的双手,则覆盖在她身前的酥胸上…… 白皙如雪的肌肤在某人唇手联合撩拨下,留下细细密密的绯色痕迹,而宣纸上的舆图惨不忍睹。 穆冰瑶的身体早就对段锦的每一个挑逗都产生了惯性;只要想到那是大妖孽的手、大妖孽的唇、大妖孽的身体,穆冰瑶就会不自觉发颤、心跳如擂。 段锦的硕大从后面直接刺穿进来。 疼痛与快感并至,浪潮卷席穆冰瑶周身,她整个人都在发抖,连手指尖都是,笔掉到了地上。 今日白天穆冰瑶化身东陵人,手上挂着一条金炼,上面有几个小巧铃铛,穆冰瑶觉得可爱,就没有拿下来,此时随着段锦对她的冲撞而摇荡起来。 撞得轻了,声音轻灵;撞得深了,那铃铛的声响,剧烈又响亮。 “阿锦……” 段锦狠狠从后面深插起来,发了狠的撞进穆冰瑶的身体深处,大抽大弄之间,就算没有灵力,穆冰瑶也要被顶得浑身湿透;更不要说有了灵力,五感全开,急风骤雨的顶撞让她宛如浪尖上的小船,被激流一浪一浪地推上去,快感似乎没有尽头,到最后根本承受不住,泄了个痛快干净! 段锦抱起她,躺到了床上。 穆冰瑶眼睫沾泪,发出的声音模糊不清。 段锦认为他的小仙姑有百变样貌,但此刻在他身下颤抖轻啜,是他最喜欢的一种…… 只有他能让她攀上情欲的极致、在高潮的余韵里久久徘徊…… 段锦再度从正面进入,硕硬的坚挺在窄窒温热的花径快速来回进出,不久也射了一次,只是当他亲亲穆冰瑶的细颈、锁骨,抚摸那柔软至绵的雪胸,身下兄弟就又勃然高胀,跃跃欲试。 “阿锦,不行……你、你太、太那个了……” “小仙姑说本王好用……” 好用也不是这样用! “我的爷……咱悠着点……” 穆冰瑶现在变得极其敏感,只要段锦动一下,那要逼疯人的高潮感受就会上冲脑门、下钻脚心,四肢百骸都被酥麻个痛痛快快! 两人荒唐了不知多久,当段锦抱着人到浴房沐浴,穆冰瑶已经要神智不清;也不知泡了多久才回神。 人回神了,段锦那啥也回神了,在穆冰瑶的抗议声中,两人又在浴桶里胡闹一次。 “这才叫永欲爱河。”大妖孽得意道。 穆冰瑶:…… 两人回到房间天都要亮了。 段锦习惯先给穆冰瑶穿好衣服,才要给自己套上白绸里衣;但这一次穆冰瑶穿好衣服后,她按住段锦的手:“今日你生辰,瑶儿给你穿衣。” 穆冰瑶帮段锦穿上一件蚕丝素缟里衣,合身舒服。 段锦拿起桌上那张北苑舆图,上面满是胡乱墨痕,邪狞笑道:“这张舆图真情实意,本王会好好收藏。”惹得穆冰瑶在他腰侧狠狠掐了一把。 段锦随后却哀怨道:“想不到瑶儿送本王的生辰礼,竟然是北苑密道图。” “那可是八十万石粮,不开心?” “开心,但冷硬了点。” 穆冰瑶突然抖抖他身上的里衣:“那这件呢?够软绵了?” 段锦低头,这才发现穆冰瑶给自己身上套的,不是平时宫里司衣局制的皇子里衣,而是一件极柔软舒适的蚕丝素缟。 “这是……” “本仙姑亲手缝制,这才是你的生辰礼。” 段锦楞了一下,立即绽开笑靥,那眸光、那笑容,简直……妖孽到人神共愤! 穆冰瑶见他喜出望外,不由得脸上一红:“第一次做,线头藏的不好。” 段锦仔细看了身上衣服,针脚虽没有宫制那么完美,但针针细密,缝制用心;她说线头藏的不好,但段锦却找不到任何一处线头,那一针一线,满满都是她的心意,他如何会嫌弃?高兴都来不及。 段锦:“以后每年瑶儿都要给本王缝里衣,从今年起,本王只穿瑶儿做的。”他拍着胸口:“贴在这里,踏实。” 穆冰瑶心口软成一片,见他喜欢,自己也高兴。 #350这才叫正气凌天 两人睡得晚,起得也晚,穆冰瑶睁开眼睛,天已大亮。 穆冰瑶从柜子里帮段锦挑了一套银红绣云纹的锦服,衬他今日寿星公的身份。 段锦也帮穆冰瑶挑了件红色阮烟罗;虽然她很少穿这么艳丽的颜色,但她柔媚的外表下,却有一股沉稳雍容的气蕴,这由内散发的贵气压得住这样艳丽的衣服。 小张和阿飞已经带着几个仆人在装饰宴客厅,他们一切按照穆冰瑶的要求来。 这里没有锦翠园的金碧辉煌,但古朴典雅的橡木建筑,搭配洁白高贵的天香百合,以及绯色花身,带着赭红斑点的澜江百合,营造出一股大气磅礡,底蕴厚实的低调奢华,让人一进到这个场合,就会不自觉小心翼翼稳重起来。 这里的一木一椅,都是百年橡木;而每一株百合,都价值千金。 当萧筑携萧簧、萧笳以及五位长老一踏进宴客厅,就完全被震慑住! 沉稳古朴的宴会厅,没有金玉满堂、珊瑚玛瑙,但从跨进门坎那一刻,萧家人就屏气凝神,小心翼翼走每一步,深怕自己在这样的地方出丑。 整个宴会厅暗香浮动,却让人头脑清醒。 再看堂上坐着的两道红色身影,男的虽妖冶邪魅,但一身贵气天成;身边的女子雍容典雅,一改之前的狐媚造作,那身姿仪态尽是皇家风范。 别说萧笳了,就是萧筑,也下意识自惭形秽起来;珠玉金饰显得自己庸俗不堪,摆在腹部交握的双手,不自觉紧拧了起来。 萧笳更是莫名慌了,她今天一大早就起来打扮,紫色抹胸映着白皙的肌肤,再配上粉藕色千层绫罗裙,轻纱款摆;发上珠钿、手腕和脚踝还挂着银色铃铛,每走一步,就会发出清脆声响。 若是在萧家或是平时宴会,她这一身宛如精灵的打扮,的确别出心裁,一定惊艳全场;但不知为什么,在如此庄严肃穆的环境下,她那宛如翠鸟的铃铛,显得格外吵杂,让她定在当场,连路都快不会走了。 这条红毯大概是萧笳走的最漫长、最痛苦的一段路,不过她又紧张又兴奋。 知道对方是淮王殿下和青城郡主,就必须行礼;由萧筑带头,一行人齐刷刷跪下。 “参见淮王殿下,参见青城郡主。” 萧筑不知今日这排场是谁的主意?但直觉是穆冰瑶。 她微微抬头,见穆冰瑶面如芙蓉,气质清婉高贵的坐在段锦旁边,两人同样穿着红色锦服,胸口配戴墨红色的冰鉴宝玉,贵不可言。 若不是那张清丽绝色的脸孔她见过,她绝不相信眼前高贵如皇后的女子,与当初在赌场和锦翠园看到的狐媚子是同一个人。 萧筑不过一个行礼,竟生了满背冷汗。 这就是皇家气势。 萧筑等人坐在大殿主位的右手边;萧筑环视一周,前方主位下首第一排左右两边,都各有叁个人;这叁人她认识,是胜寒楼的江总管与长老会的五位长老。 而她们的正对面,同样也有一排座位。 萧筑脸上一沉,今日淮王殿下不只宴请通天阁。 果然门口来报,说白家兄妹与十方商会的人到了。 毕竟是书香世家,白永炎贵为白家世孙,即使孱弱,一身白锦墨竹浮纹长袍清俊尔雅,身后五长老虽锦服玉带,但眼神清正,见到这样的排场,不卑不亢,气定神闲,果然有书香门第的底蕴。 白永炎是到了竞秀园,才知道那位金狼是淮王,所以看到穆冰瑶,才想到她就是当日带狐狸面具的姑娘。 这神祇一般的人物,怎么就出现在凡间了?他又东张西望,那个男宠呢? 段锦见到白永炎的表情,脸色一沉,方才的好印象全没了。 白衣就是不祥。 段锦浑身释放的寒气,让白永炎不自觉冷了起来,体弱咳了两声。 十方商会的人行礼就坐后,白永炎又悄悄看了一眼穆冰瑶,心里替她可惜;这么聪明美丽的女子,怎么就摊上一个断袖?这不是要误她一生吗?还有那个俊秀少年呢?他也是被耽误的一个,唉! 白永炎瞟了一眼坐在主位的段锦,以前自己挺敬佩他的,但现在…… 哼哼,坦白说好男风不是你能决定的,但耽误青城郡主就是你的不对;还有那个可怜少年,一定是被殿下的淫威给胁迫了。 白永炎自己义愤填膺,没注意到身边大长老一直对他使眼色;大长老只好用力拉了一下他的衣袖。 “公子,对面萧七小姐在说您呢!” “什么?” 萧笳冷意笑道:“白公子怎么了?看青城郡主看痴了?以前听人家说青城郡主倾国倾城,白公子也为青城郡主倾倒实属正常,淮王殿下,您说是吗?”看,她就是个狐媚子,到处勾引男人。 十方商会五长老心里一噔!才刚来就被通天阁下眼药。 想不到白永炎却起身说:“此言差矣!青城郡主名冠天下,容貌之美自不必说,但那句‘帝王虽瘦,天下必肥’名句一出,多少文人志士恨不能一睹真容!况且本公子的姑母嫁与威远侯府的震远将军,威远侯府与相府本有姻亲关系,若不是王氏不淑,今日本世子还能腆颜称青城郡主一声表妹。”他看向穆冰瑶,起身拱手一揖,眼神清正:“是永炎没有这个福气,但我白家上下,包含姑母,都对青城郡主敬重有加,岂会有亵渎之心?” 白永炎这番话说下来,段锦心里十分舒坦。 穆冰瑶看了萧笳一眼,笑着对白永炎说:“表哥免礼,有人眼浊,自然看什么都是浊的。” 穆冰瑶这一声‘表哥’喊出来,亲疏立判,萧家人脸都白了。 穆冰瑶不管萧笳的反应,继续说:“王氏已经伏法,自不必再提;但是王家主母白氏贤慧慈祥,品德性情皆属上乘,时至今日,本郡主仍称她一声舅母。” 白永炎听了穆冰瑶的话,高兴的眼睛都亮了!原本因为寒毒而苍白的脸,如今也因兴奋而染上绯色。 萧笳恼怒揶揄道:“恭喜青城郡主多了一个好表哥。” 白永萱瞪了萧笳一眼:“还多了一个好表妹!永萱见过表姐。” 穆冰瑶甜甜笑道:“萱表妹灵秀甜美,真是个可人姑娘;照风,将本郡主准备的黛烟翠玉簪,送给在座的每位姑娘,另外把本郡主这次带来的粉玉手镯,也送给萱表妹当见面礼。” “是。” 穆冰瑶在拍卖场那天,就对白家兄妹好感倍增。 萧筑和萧笳脸色很难看,穆冰瑶一出手就是翡翠极品黛烟翠。 “小张,开宴。” 婀娜窈窕的婢女手端银盘,鱼贯蹁跹进入厅中,在每人的桌上摆上各味珍馐。 萧筑突然举杯,看向段锦:“殿下,萧筑祝贺殿下生辰快乐。” 白家人都震惊了一下! 今日竟然是段锦生辰? 段锦一脸慵懒,漫不经心的举杯:“本王出门在外,行事低调,而且今年逢九,不过生辰,大家一起喝,本王先干为敬。” 原本一片盛意拳拳被打了回来,萧筑也不恼,反而看向五长老;五长老立刻起身,拿出一只长木匣,出列跪下,双手高举木匣。 “殿下,萧叁小姐与通天阁不知殿下生辰就算了,既然得知,又岂能不表示?自古宝剑配英雄,萧叁小姐认为只有她收藏的‘断雪’宝剑,足以配得上战神英姿。此为断雪,祝殿下气势如虹、一飞冲天。” 断雪?在江湖十大名剑排名第叁。 穆冰瑶低头敛住眼神。 这萧筑暗示的方法比萧笳高明多了。 自古名剑配英雄;若段锦从此断雪不离身,那人家会怎么想萧筑和段锦? 这是一个高明的暗示,暗示她萧筑的效忠;以及愿托乔木,成为段锦身上的蕬萝,毕竟名剑配英雄,美人更配英雄。 萧笳心里又妒又气,但她不急,宝剑再好好得过命?她的蜂鸟心一出,那把破剑算什么? “送上来本王瞧瞧。” 段锦拿起宝剑,抽出剑身,那是一柄叁尺宝剑,一出剑鞘,带着剑鸣寒光,但穆冰瑶脸色骤白,现出容忍之状,段锦立刻收起宝剑,将剑放在一边:“怎么了?” 穆冰瑶用传音入密告诉他。 (这把宝剑煞气太重,它的血腥气息让我一下子承受不住,没事了,是把好剑。) 段锦虽放了心,但断雪引起穆冰瑶不适,便让他不喜,放在一旁没有再拿起来。 萧筑气死穆冰瑶的惺惺作态:“真正好的宝剑,它的锋芒正气,能起到斩妖避邪的作用,不是人人都能近身;青城郡主要小心,宝剑有灵性,是会认主的。” 这萧筑拐着弯骂她妖孽?穆冰瑶笑:“那倒是,萧叁小姐说的是真正的宝剑,而非一般的凶器;本郡主看,这断雪只能算还可以。” 萧筑和通天阁五长老齐齐变脸,叁长老忍不住道:“断雪是江湖第叁名剑,如何在郡主眼中,就只是还可以?” 穆冰瑶突然伸手向段锦的腰带,扣住一个按钮,抽出他腰带上的墨色软剑,突然起身以软剑画了一个繁复手印,整柄软剑猛然发出一道银光,几乎要闪瞎了厅内众人的眼,众人惊呼!而萧筑明显感受到一股如虹剑气朝她射来,她尖叫一声,弹跌在地上。 穆冰瑶看着跌坐在地的萧筑:“看见了吗?这才叫正气凌天。萧叁小姐,你怎么了?” #351再抛垃圾上来,本王杀了妳 萧筑方才说好剑“能起到斩妖避邪的作用”,自己就被段锦的宝剑逼得失去仪态,比方才穆冰瑶皱眉还失态。 萧筑第一次在另一个女人面前如此狼狈! 更糟的是,穆冰瑶将剑还给段锦,道:“无痕陪殿下上过无数战场,邪秽在它面前才真难以自持。” 白永炎震惊道:“无痕?是十大名剑里排行第二,仅次于玄狐的无痕!” 萧家人:…… 自己献宝似的给出江湖排名第叁的名剑,还趁机揶揄嘲讽了青城郡主,想不到人家殿下腰上随随便便就是排名第二的无痕,萧筑还被人家剑气整个震倒,实在是…… 萧筑端正坐姿,猛然清醒。自己向来自傲冷静,今日差点因为青城郡主而自毁长城。 没办法,想到她是青城郡主,天下第一红妆,又是淮王未婚妻,实在忍不住与她较量,不过她立刻稳下心神。 白永炎道:“永炎不知道今日是殿下生辰,但因为来赴宴,带了象征我白家象牙木所制的七弦琴,还请殿下与郡主笑纳。” 黑市叁样碰不得里,白家的金象牙与胜寒楼百合齐名;所谓的金象牙并不是真的象牙,而是通体黑色的象牙木。 白家在南疆自治部产着全大秦绝无仅有的黑色象牙木;象牙木质地坚韧,能造车、器物,数百年不坏,价值可比黄金,所以被称为金象牙。 今日白永炎带来的,正是象牙木制的一张七弦琴。 当乌黑琴身的象牙琴一拿出来,就吸引了段锦和穆冰瑶的目光。 白永炎看向穆冰瑶:“听说郡主弹得一手好琴,明年一月殿下也即将与郡主大婚,白家先以此琴祝贺殿下与郡主白首相爱,琴瑟和鸣。” 这礼可以说是送到了段锦和穆冰瑶的心坎上,好到让段锦对白永炎身上的白衣可以视而不见。 通体乌黑发亮的琴身,雕饰古朴,而琴弦是冰蚕蚕丝所制,柔软坚韧,穆冰瑶一看便爱不释手。 “瑶儿,上次炼羽族偷袭琼琚苑,你以松雪对抗,松雪也算功成身退;本王一直想帮你找把好琴,这把试试?” 穆冰瑶试弹了琴弦,纤指一划,琴音铮铮,未成曲调先有情,两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欣喜之色。 萧筑一凝,段锦和穆冰瑶两人视线交流,那心意相通的默契,让萧筑心下一冷,自知自己还是低估的穆冰瑶。 而且他们千算万算的攻心计,敌不过白家世孙的一个随心,让萧筑心里不由牙龈暗咬。 穆冰瑶笑看白永炎:“本郡主很喜欢这张琴,多谢白公子。” 段锦问:“这张琴可有名字?” “还没有,这琴是我白家琴坊才造出来,尚未取名。” 段锦看向穆冰瑶,满眼柔情:“瑶儿,这琴与你相合,就命名为‘悦瑶’,你说可好?” 悦瑶,心悦穆冰瑶。 “殿下赐名自然好,瑶儿谢殿下相赠。” 两人公然秀恩爱,白氏兄妹是看得如痴如醉,但萧家姊妹就有点食不知味了;萧筑因方才被‘剑气’所伤,对穆冰瑶有些忌惮,萧笳则忍耐不住。 她起身,银铃轻响:“殿下,笳儿也准备了一份礼物要赠送殿下。” 知道她拿出手的是蜂鸟心,段锦不吝啬给她一个眼神。 萧笳从袖中拿出一只木盒,小张接过,很努力控制自己的嘴角。 段锦打开,里头是冰玉盒,再里头,褐色指甲大小的蜂鸟心,正安稳好好的躺着。 绕了一圈,蜂鸟心果然又回到他们手里。 段锦心想,小仙姑喜欢白家兄妹,白家又赠了一把他与瑶儿都喜欢的好琴,这蜂鸟心给的不算冤。 “蜂鸟心?” 白永萱惊呼出声! 她没有想到萧笳从拍卖场得来的蜂鸟心,竟这样就送给了淮王殿下! 别说白家人没想到,萧筑也没想到;她原以为这蜂鸟心是要拿来讨好大伯父,想不到竟是拿来笼络淮王。 她再看一眼坐她身边的萧簧,当下了然。 将蜂鸟心献给大伯父,只讨好大伯父一人;但献给淮王,淮王一高兴,嘉惠萧家,则对他萧簧有利。 其次大伯父若得了蜂鸟心长命百岁,他萧簧和他的大哥萧笛斗到死,何时能坐上家主之位? 她倒是小瞧了萧簧。 白永萱满眼炽热,但白永炎却轻轻拍妹妹的手背,微笑淡然。 段锦和穆冰瑶观察白氏兄妹的互动,对白永炎恬然自适、随遇而安的心性,都觉得十分难得。 “这是能活死人、肉白骨的蜂鸟心,萧七小姐好大的手笔。” 锦瑶拿蜂鸟心去拍卖,是易过容的,萧家自然不知道他们是蜂鸟心的原主。 萧笳得意瞟了萧筑一眼:“哪有比能长命百岁更好的生辰礼?所以知道有人要拍卖蜂鸟心,笳儿就立马赶去。殿下,当时有人开出九万九千两的高价,最后还是败给了本姑娘。”萧笳一脸得意。 开了九万九千两高价的穆冰瑶:“本郡主替殿下感谢萧七小姐。” 萧笳听从五哥的建议,知道想马上打败穆冰瑶成为新淮王妃不现实,所以目标是先进淮王府,只要能成为淮王侧妃,有时间和穆冰瑶斗法。 萧筑眸中隐隐酿着风暴,不过很快恢复平静。 她对萧簧小声道:“五弟好计谋。” 萧簧淡淡笑道:“都是为了萧家,叁姐别见怪。” 他们虽低语,但一个内力深厚、一个有灵力,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萧笳又娇羞道:“殿下,笳儿自小习舞,尤其是彩带舞,萧家女子都没有人舞的比笳儿好,今日殿下生辰,所以笳儿想为殿下献舞。” 段锦正要拒绝,但穆冰瑶先开口:“好啊!萧七小姐今日一身铃铛,看来是有备而来,殿下岂能不赏光?殿下,您说是吧?” 段锦睨了一眼穆冰瑶,摆摆手:“娘子想看,你就跳吧!” 萧筑此时冷笑一声:“五弟,这跳舞是七妹一个人的意思?” 萧簧叹了口气:“是,她并未告诉我。” 萧筑佯装叹了口气:“可惜了那颗蜂鸟心。” 萧簧一愣:“叁姐什么意思?” 萧筑拿起酒杯泯了口酒,微笑不语。 萧筑聪明,对段锦的好恶抓的也很准;若不是段锦有无痕,她送断雪其实比蜂鸟心更得段锦好感。萧笳坏就坏在她不懂得适可而止;蜂鸟心是给萧家和淮王打开了一道窗口,但萧笳这一舞,却又走回以色事人的路线。 而且你没看见方才一把琴让那两人秀足了恩爱?你一支彩带舞是能比那把‘悦瑶’有本事? 还有,这是什么场合? 场中已经婀娜起舞的萧笳,她双手一扬,两条轻柔如水的锦缎往空中抛去,旋转出令人目不暇给的线条。 段锦此时却魂游天外,萧笳的彩带舞缥缈不过穆冰瑶的春江花月夜,震撼不过胡旋舞的反弹琵琶,而且此刻那铃铛声响,还让他回想起昨晚他在房里书桌前顶着穆冰瑶,她手上铃铛发出来的声音…… 段锦妖孽睇着穆冰瑶,穆冰瑶马上知道他想到什么,脸颊煞然嫣红,气得扭过头不看他。 白永萱皱着眉头,扯哥哥的衣袖:“哥,今天不是要讨论叁家联会?这萧笳自备乐舞,在这种场合……不合适吧?” 穆冰瑶听到了,偷看向白永萱,给她一个赞赏的笑容。 一个十叁岁的小姑娘看得都比萧笳清楚。 白永炎极小声道:“咱看戏就好,别说话。” 果然现场一片静默,通天阁的五长老脸色愈来愈难看,这种艳舞竟然搬到了叁家会谈上来,就算跳得好,也让萧家和通天阁落了下层。 然而,那是跳得好,跳不好,还有更糟的。 萧笳右手一扬,一条紫色锦缎抛给了席上喝酒的段锦,众人陡然倒抽口凉气,气都不敢喘一声。 萧笳眸子带着陶醉与企盼,梦幻的紫缎朝段锦飞去,男人伸出手,一把将锦缎缠绕在自己手上,只见他邪魅的俊容,嘴角缓缓勾出一抹微笑。 笑了、笑了!萧笳心中擂鼓! 段锦那一勾邪魅的微笑,将萧笳的心都勾到了嗓子口。 就在萧笳双眼现出媚色,段锦却突然眸光一凝,唇角的笑意抿成冷冽的直线,手掌一翻,一道真气直击了出去! “啊!” 随着萧笳痛苦喊了一声,一口鲜血从她口中喷出,人随之飞倒在地!而她那华丽的紫色锦缎瞬间在空中碎成千万残片。 “再抛垃圾上来,本王杀了你。” “七妹!” 萧簧立刻起身上前,将萧笳扶了起来,一起跪在地上;萧筑和通天阁的人见状也立马起身,跪了一地。 萧簧惶恐道:“七妹无状,请殿下恕罪!” 只见段锦如阎罗冷冽的表情,不断散发阴冷寒气。 #352白府运气最好的人 萧笳胸口剧痛,满腹委屈,完全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段锦站起来:“大堂之上公然跳艳舞,你把本王当什么了?”说完看向老江:“江总管,协调会交给你,本王乏了,哼。”说完牵起穆冰瑶的手,直接走出大厅。 众人看着两道红色身影依偎而出,如此美好相配;再看看倒在地上狼狈的萧笳,通天阁长老会感到十分丢脸,尤其对面还坐着一排十方商会的人。 老江知道段锦方才那一眼是什么意思,毕竟再怎么说,他和穆冰瑶是外人,不适合参加叁家会谈,所以顺势离开,给胜寒楼创造机会。 胜寒楼那些狐狸长老心眼都要笑开花,段锦和穆冰瑶真是给力! 主子不过借了一次胜寒令,他们就给胜寒楼带来这么多利益,真心不亏! 老江轻咳两声:“殿下走远了,诸位都赶快起来,地上凉;七小姐严不严重?老夫唤大夫过来?” 萧簧满脸灰败,言自己要先带萧笳回去养伤,看了萧筑一眼,便狼狈离开。 此时小张又奔回前厅:“江总管,郡主让白姑娘到后院陪她说话。” 小张的话说完,白永萱一脸受宠若惊,十方商会的长老也像中头彩一样高兴;自家小姐就是比萧家小姐有本事。 通天阁一直仗恃着江湖势力,欺压十方商会很久了,今天竞秀园发生的事可以让他们笑叁年。 白永萱第一次进竞秀园,被竞秀园的美景给震慑住,每经过一个地方,都觉得匠心独具、巧夺天工。 当她来到百合园,一望无际的花海让她说不出话;花海中央竹亭里那一抹红衣艳影,白永萱更是屏住呼吸,为穆冰瑶赞叹! 她是一朵傲视人间的魏紫琉珠。 白永萱见亭子里只有穆冰瑶,高兴地提起裙子,往竹亭跑去。 “瑶儿表姊!” 穆冰瑶握住白永萱的手,让她坐下来;她和段锦能留在黑市的时间不多,决定开门见山。 “本郡主就不多废话,找你来,是想问你白公子的病是怎么回事?” 白永萱吓了一跳,想不到穆冰瑶竟然知道哥哥生病的事,便也不隐瞒,红着眼眶娓娓道来。 她说母亲怀白永炎的时候,被府里姨娘下了毒,所以出生身体就带着寒毒;然后每月月圆都要经历寒毒之苦,白家遍寻名医,但找来的大夫都束手无策,甚至断言就算用最好的药养着,白永炎也过不了二十岁。 直到白永炎六岁的时候,有一名得道高僧,他医术高超,说他虽治不好白永炎,不过若能找到金龙珠可延续他一年寿命;若能得黑巫术豢养的蜂鸟心,经过换血则能痊愈。 高僧摸着白永炎的头对白家家主说,这孩子心思干净清澄,将来有大造化,是白府运气最好的人,努力找药养着,以后必有贵人扶持,白家富贵全系之他一人。 白家这几年来,专心致志在帮白永炎找大夫找药,但效果有限;每月寒毒发作,看着白永炎咬牙苦撑,白家家主和白父都心如刀割;眼见白永炎都要及冠,更加忧心如焚,白父几乎愁白了头发。 后来白永炎听十方商会说通天阁有人要拍卖金龙珠,兄妹两人喜出望外,但又担心拍不下来,让家人空欢喜一场,所以两兄妹瞒着家人,带着钱自己偷偷来到黑市。 到了拍卖场,想不到竟还碰上一颗蜂鸟心,只可惜,最后两样都没拍下,让两兄妹空欢喜一场。 白永萱说,白永炎本身看淡生死,觉得自己能生长在白家,已经是天大的福气,并不强求非得到灵药不可;但白永萱却很舍不得,她觉得她的哥哥是世界上最孝顺的儿子、最好的哥哥,她舍不得他死,一定要找到药救活她哥哥! 穆冰瑶没有打断白永萱叙述,静静听她说;从她的话里,穆冰瑶可以感受到白家是一个什么样的家庭;父慈子孝,上下和睦。 这样的白家,值得扶持。 她心里叹了口气,白永炎哪里是看破生死?她自己能重活一世,都如此珍视生命,一个不到二十的青年,又如何能看破生死之道,平淡处之? 不过是每月寒毒伤人伤己,他自己痛不欲生,也舍不得父母家人为他所累,他不是看淡,而是看开,因为他一死,白家的亲人也能跟着解脱,这才是善良的白永炎,心中真正的想法。 穆冰瑶将木盒推到白永萱的面前。 “萱表妹,那高僧说的对,你哥哥的确是白家运气最好的人。” 白永萱心脏怦怦跳,她看着被推到她面前的木盒,知道里头放着的是什么。 “瑶儿……表姐?” 穆冰瑶嘴角轻扬:“很多事都是讲求机缘,你们在萧笳手中无法买到蜂鸟心,谁知这蜂鸟心又会在这竞秀园中,落入你们之手。” “你们赠我悦瑶,本郡主以蜂鸟心回馈,应该的。” 白永萱心里巴不得立刻将木盒牢牢收入怀中;但她天真却不愚昧,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样的道理。 “瑶儿表姐,如果是我自己,我会厚着脸皮毫不犹豫收下这个礼物;但父亲教导萱儿,无功不受禄;蜂鸟心的价值,十把象牙木琴都比不上,萱儿不能代替哥哥、代替白家收下蜂鸟心……” 白永萱不隐藏自己对蜂鸟心的渴望,但也不晕船,穆冰瑶赞叹!白家真的很会教养女儿。 “萱表妹,凭你这番话,殿下与本郡主就没有看错人。”她笑容清浅:“你说的没错,无功而送礼,通常都是有所求,背后都是有条件的。本郡主送的十件礼,九件都有目的,偏偏这一次凭感觉送礼,背后却没什么想法,只是纯粹欣赏白公子。” 白永萱还是一脸不可置信。 穆冰瑶握握她的手:“不论你信不信,方才本郡主在大厅里收到萧笳的蜂鸟心,第一时间就已经决定将蜂鸟心送给你哥哥了,如果你非要理由不可,本郡主可以给你两个。” “表面上的理由,就请白家人以后在朝堂上遇到淮王殿下时,不一定要多协助,只要别为难就好。”说完就直接将木盒送到白永萱手中,表情变得严肃:“至于私下的理由,就是本郡主不想看一对相亲相爱的兄妹天人永隔,就这样。” 白永萱眼眶泛红,声音嗡嗡地说:“瑶表姐……”不知为何,她相信第二个理由,才是真正的理由。 穆冰瑶眉眼柔和了下来,她上一世和这一世都亲情寡淡,但她喜欢看这人间拥有亲情;希望幸福的人多一些,不幸的人少一点。 穆冰瑶递给她一封信,让白家拿着蜂鸟心和信,到京城淮王府找一位陆大夫,他知道这颗蜂鸟心的来历,完全可以利用它救白永炎的命。 白永萱跪在地上,哭着给穆冰瑶磕头后才回前院。 穆冰瑶一回院子,影一落了下来:“郡主,殿下方才收到消息,说黑市外南方二十里的长寿山发现白先生留下的记号,殿下已经带突击队亲自过去。” 穆冰瑶面露喜色:“是什么线索?” “白先生用水泽边的芒草编了一个记号,那是炼羽族独有的,若不是蛮蛮,还发现不了。” “黑市南边……的确是往狮鹫山的方向。” 她又问:“金龙珠已经送到淮王府了吗?” 阿飞抢先开口:“郡主,一个时辰前,妍芝已经传来消息,说淮王府已经收到金龙珠,陆大夫已经着手开始配药了。” 一切往好的方向发展,穆冰瑶十分满意:“前面应该没有什么事了,请易容师傅过来,帮本郡主易容。” 穆冰瑶想去胜寒酒楼探探那个北周商人。 经过一个时辰,穆冰瑶又易容成当日去拍卖会的翩翩俏公子。 正当穆冰瑶穿过前院,要上马车时,正巧协商会刚结束。 “咦!小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穆冰瑶正要上马车,就听到白永炎那清朗惊喜的声音。 白永萱也紧紧跟在他身后,脸上带着花一般的笑靥。 萧筑和通天阁的长老们都一脸疑惑看着他们;萧筑犀利的眸子上下打量易容过的穆冰瑶,疑惑淮王身边怎么还有一个这样俊秀清逸的少年? 见萧家五长老都一脸懵,萧筑气着低斥:“我通天阁的情报网都是吃干饭的吗?连白家兄妹都知道的人,我通天阁却一问叁不知?几位长老可以回去养老了!” 五位长老脸色也很不好看,萧筑说的对,看那小公子的打扮,以及胜寒楼对他毕恭毕敬的态度,一看就是重要人物,而自己竟然完全不知道有这一号人,实在太失职了! 穆冰瑶有些懊恼碰上他们。 白永炎对这个俊秀小公子很有好感,而且想到他要和穆冰瑶共事一夫,就觉得惋惜,想劝他离开淮王,人生才有未来…… “这位公子……”白永炎这时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人家叫什么:“呃……公子怎么称呼?” #353美丽的错误 穆冰瑶头皮发麻,又看到白永萱瞅着她的眼神带着春意,心中警钟大响,不会吧…… 穆冰瑶忙皱眉道:“本公子是谁与你们无关,让开。”说完不再理会众多看他的目光,直接上了马车,甩下车帘,让车夫赶紧走。 众人看着穆冰瑶长扬而去,萧筑问老江:“江总管,这位小公子是……” “呃……呃……” 白永炎是个善良的公子,这小公子是淮王殿下的男宠,这么私密隐晦的事情,老江如何能说? “小公子是淮王殿下的友人,行事低调,或许不愿透露身份。” 萧筑一脸疑惑看着白家兄妹:“可你们似乎认识那位小公子?” 白永炎稳了下来:“只有一面之缘罢了!方才萧叁小姐也看到了,本公子与妹妹并不知道对方姓名。” 萧筑不再纠结,与胜寒楼的人告辞后就离开。 白永萱也扯着自家哥哥的袖子,说郡主有话交代父亲,让赶紧回家。 白永炎一听,才高兴道:“好、好、好,我们回去,江总管,各位长老,告辞。” 在马车上,白永萱才将木盒和信拿出来,并且将穆冰瑶的话全倒给自家哥哥;白永炎楞了许久,眼眶渐渐泛红,无法抑止内心的激动。 “妹妹,我的贵人一定是青城郡主无误,想我与郡主不过两面之缘,她就让殿下将蜂鸟心相赠,又让我们去淮王府找陆大夫治病,这是多大的恩情。” 白永萱也陪着哥哥掉眼泪:“所以我们赶快回京告诉爹爹,然后去淮王府。” 白永炎点头,又叹了口气:“唉!妹妹你说,郡主一个这么好的姑娘,与殿下郎才女貌,怎么殿下竟是个……” 竟然是个男女通吃的主…… 两兄妹同时为穆冰瑶和小公子叹气。 白永萱:“难怪父亲告诫咱们,说皇家很乱,让白家的女儿都不要有进宫的想法。” 白永炎突然下定决心:“妹妹,为了青城郡主的幸福,以及小公子的未来,咱们去找小公子,一定要劝小公子离开殿下。” 白永萱漾起可爱笑靥,用力点头:“嗯!”白永萱突然眉宇一凝:“可是,我们要去哪里找小公子?” “方才我好像听他们说要去胜寒酒楼,咱们也去。” 两兄妹为了捍卫穆冰瑶的幸福,直接往胜寒酒楼前进。 另一辆马车上,萧筑敧卧在她专属的马车里,撑着头,想着今日发生的事,整个脑袋不由发胀。 她颦着眉,以手轻轻揉着自己额头两边。 段锦将萧笳打伤,一定会引起大伯父的关切。 大伯父是萧家家主,十分溺爱萧笳,虽比不上六妹萧箫,但也是捧在手心呵护大的;这一次恐怕自己要因为她而受到大伯父的责备,而且萧簧这一次也对淮王府表达了高度兴趣,他已经不再隐藏觊觎通天阁的野心。 如果大伯父要收回她通天阁的权力,她该如何是好? 萧筑眸光漆黑如墨,自己的父亲是大伯父的二弟,个性软弱无能,一直依附在大伯父下,自己又没有得力的同胞兄弟可以支撑,她手中的一切,都是自己努力来的。 她花了叁年时间,才将通天阁建立成如今的规模,凭什么拱手相让萧簧?就算他是大伯父的嫡子也不行。 萧笳也是,凭什么她是家主嫡女,淮王就必须是她的?就算是六妹萧箫,大伯父最骄傲的女儿,也不会这么嚣张。 通天阁的长老会虽然对她服气,但最终都要听命于家主,如果胜寒楼能支持她,她在黑市的势力才能真正站稳,大伯父才不敢随便动她。 “唉!” 萧筑今日算是真正和穆冰瑶交锋。 民间对她的传言,萧筑一直以为言过其实,可今日一见,她不得不忌惮! 牡丹宴夺魁、智斗立言书院、接着玉场赌石、舌战群儒、解猫蛊、战大象,更不要说近日她在十万流民安置的建议,以及在一品状元楼举行轰动京城的拍卖会…… 永安郡主、北周公主都不是她的对手! 萧筑失笑一声,是个对手啊…… 萧筑的纤纤玉指轻轻敲打在马车窗缘的木条上,比起红袖添香,穆冰瑶更像一个淮王身边的参谋策士,如果是这样,那自己是不是也有机会? 萧筑嘴角轻扬,这样很好,她萧筑或许晚了穆冰瑶一步,但不代表她就会输;她唯一输给穆冰瑶的只是身份,论能力,她有自信能与穆冰瑶一搏。 没人会嫌帮手多。 自古皇家无情,更别说在江山面前,一个帝王会对一个女人多专情。 想到这里,萧筑的烦恼散了不少,头也不那么沉重。 她改变主意了,穆冰瑶也是聪明女人,也不用去和她较劲,反而要和她合作! 萧家想重回朝堂,只要淮王重视她,别说通天阁,整个萧家都还要以她马首是瞻。 萧筑阴霾尽散,想着老天对她真好,让她遇到了皇族之人…… 皇族之人?萧筑灵机一动,方才那位小公子! 那位小公子是八皇子?听说八皇子和淮王、青城郡主都十分交好。 “一定是!”萧筑重重拍了一下手,懊恼自己方才怎么没想到? “小梅,你去前面告诉四长老,去查方才那小公子的落脚处,查到立刻告诉我。” ***** 穆冰瑶来到胜寒酒楼,选了一个二楼视野好的地方,点了壶茶和几盘小点心。 那个北周商人就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脸色凝重听着属下报告。 他们的声音极低,说话速度快,虽然酒楼环境很吵,但穆冰瑶有灵力,自然能清楚听到他们说话的内容。 他们与宝穗粮行谈的量和价格都不满意,但又觉得弃之可惜,不断地与对方来回讨价还价,最后还是失败。然后又回过头去找丰豋粮行,但丰豋粮行已经收了她五十万两订金,还签了保证条款,他们自然是不会反悔,所以北周商人陷入买不到粮的窘境。 穆冰瑶半垂着眼帘专注听着;北周人买不到粮,却绝不会空手而回。 突然,白氏兄妹进来,看到了她,虽被小张早一步拦住,但白永炎的声音还是传了过来。 “小公子,终于找到你了!” 白永炎清亮高亢的声音传来,让穆冰瑶整张脸都要黑了! 她嘴角抽了抽,都给你蜂鸟心了,怎么不赶紧回京治病? “小公子,在下和妹妹可以坐下来喝杯茶吗?” 穆冰瑶看着白永炎那胸无城府的笑容,再看他眼下那青暗的黑影,就觉得这个人特别不容易,也就不忍心赶他走:“小张,别拦他们了,两位请坐。” 小张立刻让小二添了两个茶杯。 白永炎坐下来,一副自来熟拿起茶壶斟茶:“小公子是第一次来黑市吧?本公子来过很多遍了,虽然我白家也有酒楼茶楼,但本公子还是最喜欢胜寒酒楼的茶,别说黑市,就算是整个京城,也只有青城郡主的一品状元楼和慕君山庄的春夕茶坊可以拿出比这里更好的茶,其他的地方根本没得比。” “想不到白公子也是个茶痴。”她一心二用注意着北周商人的动静。 “小公子,前几天因您提点,今日我与妹妹才随十方商会的长老们一起去竞秀园,想不到竟然蒙青城郡主惠赐救命灵药,在这里本公子以茶代酒,敬小公子一杯。” “不敢。”穆冰瑶也拿起茶盏,此时却听到北周商人竟然要召集人夜探丰豋粮行。 他们想做什么?知道是谁与丰豋粮行做生意有什么目的? 穆冰瑶皱起眉头,专注听着北周商人那边的动静,稍稍忽略了白永炎在说什么,此时白永萱关心道:“公子,您怎么了?” 穆冰瑶回神,见白氏兄妹都一脸担心地看着他,冷不防扯了扯嘴角,假意笑了一下:“没事。”又竖起耳朵专心聆听。 今日他们也要下去抢粮? 白永炎语重心长地道:“小兄弟,相逢自是有缘,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穆冰瑶完全不知道白永炎在想什么,只听着北周商人那桌的对话,眉头愈发紧锁。 白永炎见穆冰瑶低眉沉思,也与她一起重重叹了一口浊气。 “小兄弟,本世子今天见到淮王殿下,果真是英明神武,乃人中之龙。” 因为怜悯拉近了距离,小公子自动变成了小兄弟。 穆冰瑶听到他赞美段锦,对他真诚一笑:“是吧!白公子也这么认为。” 白氏兄妹见穆冰瑶这个模样,满是锥心之痛! 唉唉唉!小兄弟迷恋淮王很深啊! 白永萱眼眶泛红,而白永炎则正义感发作,他不能任由小兄弟向下沉沦!他看得出来,淮王殿下很喜欢青城郡主,他继续待在殿下身边,叁个人都不会幸福。 “小兄弟,你我相识一场,请听本世子一言。” 穆冰瑶一愣,眉心又皱起来,被白永炎一打岔,方才那北周商人说什么她没听清楚。 “小兄弟,你与殿下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 “什么?”穆冰瑶一愣。 #354段锦遇险 别说穆冰瑶愣住,连她身后的小张、阿飞、照风、照月、散布在胜寒酒楼四周的暗卫也都愣住。 影四差点又从树上掉下来! 影卫七人几乎要冲出来爆打白永炎,这家伙就是个白眼狼! 王妃中午才送他蜂鸟心,没几个时辰他就趁殿下不在,想窜掇王妃离开殿下,这是想挖殿下的墙角? 影四开始捋袖子,但影一立即拦住他,优秀的影卫不可以轻举妄动。 照风、照月脸色也很不好看,白永炎虽然被四周不善的气氛给冷了一下,但他还是要为了青城郡主与淮王殿下的幸福努力。 “本世子知道你们忌讳什么,但长痛不如短痛。”他正视着穆冰瑶:“小兄弟,你和殿下是不可能的,别说有个蕙质兰心、内外兼优的青城郡主,就算没有,以你的性别……唉!这样跟在……身边,一定会被别人瞧不起,甚至还会欺负你;殿下是做大事的人,他不可能时时保护你……” 穆冰瑶瞪大眼睛,完全不知该怎么反应;但她身后的小张、阿飞、照风、照月瞬间明白白永炎的“担忧”,已经喷笑出声,不可控制的前俯后仰,捂着肚子蹲到了地上,更别说酒楼外两叁声怪异的声响。 那是影四、影六和影七直接笑跌下树,骂了声直贼娘,又捂着屁股爬到树上隐匿起来,但树叶不断发出沙沙声响,泄漏了他们此刻的心情。 穆冰瑶闭起眼睛,这对兄妹真是绝了,他们竟然以为段锦是个……这要让大妖孽知道,保不定会追回已经送出的蜂鸟心。 白永萱不愧是大秦最佳好妹妹,她生气道:“你们笑什么,我哥是为了殿下和瑶儿表姐好,也为了……小公子好,你们怎么可以这样笑他?” 穆冰瑶努力保持笑容:“白姑娘勿怪,也不能怪他们……一时激动,因为你哥哥的话实在是创举,他们听着新鲜。” 白永炎却正色道:“本世子说的话是创举?”他严肃看向小张、阿飞、照风、照月等人,一脸不以为然:“都是愚忠!” 小张和阿飞笑着摆摆手,不掺和了,他们已经笑到说不出话来;照风抹了抹眼角的眼泪,妈呀!她堂堂淮王府训练出来的影卫,竟然会笑出眼泪,给公孙师傅知道,说不定会被修理,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穆冰瑶瞥了照风一眼,照风忙忍住笑,深吸一口气道:“是、是、是!白公子说的是,为了青城郡主的幸福,以后敢近殿下身的,我们一个不留!” 白永炎又看向穆冰瑶:“小兄弟,天涯何处无芳草,殿下虽好,却不是你的良配,早日斩断情根才是正途……” 穆冰瑶微笑看着这对宝贝兄妹,这样的白公子,早死实在太可惜。 那颗蜂鸟心真是花的太有意义了。 穆冰瑶道:“白公子一番苦心,本公子受教了!今天以后,你们就看不到本公子待在殿下身边。” “你们胡说什么?白公子,你们做这些事,殿下知道吗?” 众人闻声看过去,穆冰瑶又是一愣! 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连萧筑都来了?她不是回她的通天阁了? 萧筑只带了一名婢女、两名随从,长裙款襬,带起一阵香风,她对穆冰瑶一揖:“小公子,本小姐是通天阁当家萧筑,相信您听说过我的名字。” 穆冰瑶只是点头,在她不清楚萧筑的意图之前,她不动声色。 萧筑见他满身华贵不凡的气度,更肯定他是八皇子无疑;遂看向白氏兄妹:“白公子,你们想让小公子和殿下离心,其心可诛,念在都是黑市商会的份上,本小姐不会说出去,但请你们收起这样的心思,也不要在小公子面前搬弄是非。” 别说白氏兄妹,连小张和阿飞也一头雾水;这萧叁小姐又是打哪一个算盘,怎么愈来愈看不懂? 萧筑看见穆冰瑶的人马表情如此惊愕,便露出自信笑容,她相信眼前的八皇子心里一定很诧异她的维护和善解人意;听说八皇子心地很善良。 白氏兄妹一脸愠怒,白永炎道:“萧叁小姐,你可能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请不要胡乱下定论。” 萧筑站到穆冰瑶面前,一副保护者自居:“白公子,殿下是什么人?一个要做大事的人,需要更多人的协助;你们为了自己搏上位,这样排除异己算什么?” 穆冰瑶的脸已经黑得彻底,旁边小张和照风等人也楞忡当场;白氏兄妹搞不清楚状况他们可以理解,这精明的萧叁小姐又是发哪条神经? 白永炎冷笑道:“萧叁小姐,你说本公子想排除异己?哼,我白家兄妹认了青城郡主,自然希望青城郡主幸福,倒是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萧筑眉毛也挑得老高,想让穆冰瑶当淮王身边唯一的谋士,门都没有! “本小姐就知道你们别有居心,为了提升穆冰瑶在殿下心里的价值,就要赶跑殿下身边所有人,你们这么自私殿下知道吗?” “萧筑你──” “我什么?被本小姐看破阴谋诡计恼羞成怒了?是不是穆冰瑶派你们来的?”萧筑趁机下眼药,若能造成八皇子和穆冰瑶不合,她就更有机会了。 白氏兄妹大惊,忙看向穆冰瑶:“小兄弟,青城郡主没有让我们来,是我们自己──” “你们可是白家家主嫡孙嫡孙女,没事这么闲来这里挑拨?若说无人指使恐怕没人相信。” 穆冰瑶彻底无言了,照风照月很努力记下白氏兄妹与萧筑的对话,她们要回去说给喜欢听书的秋月,保证让她笑到掉眼泪! 这时候她们非常想念影叁,以前这工作影叁做的特好。 穆冰瑶满脸黑线,却发现北周商人起了身,看样子已经准备要行动了;穆冰瑶给身后小张一个眼色,小张立刻乖觉地先走出酒楼,到外面布置去了。 更凑巧的是,窗外空中突然窜起一道淡粉色烟雾,照风照月对视一眼,立刻紧张上前:“公子,有状况。” 穆冰瑶一凛,马上道:“叁位对本公子的去留看来还没做出决议,这样吧!这里茶点甚好,你们继续聊,本公子先走。”说完走人。 穆冰瑶转进一条巷子,影一立刻跃下:“王妃,不好了!方才突击队传来消息,殿下追踪白先生和楚姑娘踪迹,不慎中了埋伏,滑下悬崖。” 穆冰瑶一阵昏眩! “王妃!” ***** 原来段锦在穆冰瑶与白永萱说话当下,收到突击队的消息。 蛮蛮一路追着白泽留下的线索,来到了距离黑市南边二十里一处叫长寿山的地方。 长寿山是曹城军队管辖的区域,因为长寿山是一座药山,太守在东南西北都设有监哨站,出入采药是需要通行令的。 蛮蛮秘密潜入长寿山,在西麓水泽边发现白泽用芒草编织的记号,那是他们炼羽族联络的专有记号。 长寿山虽不算险峻,但因为林子里长年有雾,所以西麓上山的路长出一种不易刨除的青苔,这种青苔十分湿滑,韧性又强,除非下雪,否则即使像这种深秋时节,也是长得一大片一大片,上山砍柴或摘药的人,一般都不会走这里。 但是蛮蛮却在西麓的半山腰,又发现了白泽的记号,而且隐隐看到车轮痕迹;这表示他们与白泽、楚玉歆的距离不会太远,所以发信号给段锦,段锦立刻带着突击队秘密潜入长寿山,与蛮蛮会合。 众人会合后,沿着白泽给的线索,一步一步往长寿山顶走去;他们一直追踪到一条陡峻小路,发现了一辆被弃置的马车。 突击队立即包围马车,蛮蛮带着一名凤凰小组姊妹掀开车帘,里头没有人,却看到一件披风,蛮蛮确定那是白泽的。 段锦带人沿着小山路攀了上去,那湿滑的青苔无处不在,连段锦和突击队,都失脚滑了几次。 一上崖顶,就看到石壁旁有一滩血迹,蛮蛮心里一揪。 段锦道:“记住一点,对方目的不是杀人,白泽和楚姑娘没有性命之忧,别自乱阵脚。” 蛮蛮也理智下来,伍长啸道:“殿下,若绑匪要回狮鹫山,为何要带人质攀上崖顶,这可能是陷阱。” 段锦冷笑一声:“不是可能,绝对是陷阱;但就算是陷阱,也是线索。”他小心环伺四周;“看来敌人早就知道白泽留了线索给我们,他们将计就计,把我们引了上来,总之大家小心,切勿落单。” 他们在峭壁旁,发现一支金钗插在石壁上。 伍长啸上前,正要拔下金钗,忽然数十道黑影猛然出现,将众人团团围住。 段锦、突击队与凤凰小组立即靠向山壁,围成半圆,也纷纷亮出武器与敌人对峙。 这是一个死角,段锦突然发现他们以往的理解可能都错了;今日围剿他,才是对方真正的目的。 带头的黑衣蒙面人看起来像个女人。 “果然和白泽说的一样,你就是淮王段锦?” 李六上前:“丑女,凭你还不配喊我家殿下名讳?” 蒙面女子目眸一凝:“本小姐蒙着面,你怎么知道本小姐长得美还是丑?” #355他们的目标是段锦 李六呵呵两声:“你美丑关爷屁事?爷爱叫你丑女就叫你丑女!” “你!”蒙面女子十分愤怒:“你们就不怕我杀了人质?” 李六还想说话,段锦却手一挥:“废话少说,你们是谁?绑了白泽和楚玉歆目的何在?” 女子身边一名蒙面人上前道:“淮王殿下,让你看清楚我们的实力,就是我们的目的!兄弟们,上!” 一阵混战就此开打,对方人多势众,段锦的人也不是省油的灯,无言早维护在段锦身边,一时双方打得十分激烈,血腥味蔓延! 段锦在杀敌空档对伍长啸道:“这批人不是一般劫匪,反而像军人,撤。” 伍长啸点头,将拇指、食指放在口中,吹出一声响哨,突击队和凤凰小组分别摆开阵行,背靠背,准备掩护撤离。 段锦知道那女子是这群人的首领,为了给突击队制造撤离机会,他直接如鹰跃起,犀利剑锋直往女子刺去,吸引黑衣人攻击他,给突击队突破窗口。 但那女子突然亮出一支圆筒,握在手中,看着段锦的目光,彷佛他是一尾自投罗网的鱼,嘴角泛着得意微笑。 段锦心里一凛,知道那是一个机关按钮,心下大骇! 他现在才明白,对方要的,不是歼灭他们,而是抓他! “殿下!” 伍长啸和蛮蛮等人也发现中计,众人大喊一声,全数朝段锦扑去! 段锦夹带万钧而去的风势硬生生收回,一个扭身后翻,往后一跃!黑衣女子已经按下按钮,一张大网如无数魔鬼之爪伸向段锦,无言拿着新得的礼物断雪冲上前割开细网,但段锦一脚踩在湿滑的青苔上,虽然避开了大网,但踉跄倒退了两叁步,直接往悬崖栽去! “殿下!” 无言见状,二话不说也两叁步蹬向悬崖,想捞却失之交臂,然后想都不想地也往下一跃,随段锦坠下。 那副手发现段锦掉下悬崖:“糟!这悬崖下面是瘴疠密布的魔幻林,段锦掉下去必死无疑!” 黑衣蒙面女有些焦急,看了副手一眼,手一挥:“下去找!” 黑衣人迅速撤得干干净净。 伍长啸当机立断告诉蛮蛮:“你们跟踪上黑衣人,我带突击队去救殿下。” 伍长啸等人一下去,就发现真如黑衣蒙面人所说,崖下是一个不见天日的密林,布满虬结成团的灰色毒荆棘,空气中还隐隐有些让人不适的湿气。 突击队受过训练,这些瘴气和毒荆棘短时间无法奈他们何,但长时间处在瘴气里,就算有解毒丹,也难以支撑超过两个时辰;他们散开到处寻找,别说段锦人影,就是血迹也无,让伍长啸等人一则以喜、一则以惧。 众人愈找愈心焦,因人数太少,这样找下去不是办法,便决定让人回去找穆冰瑶。 ***** 穆冰瑶明白前因后果,知道伍长啸等人还在魔幻林中寻找,让影一再拿解毒丹给张大同,要他们不放弃继续待在林子里找人,她立刻返回胜寒楼。 穆冰瑶招来老江、薛老、小张、阿飞和暗影小队七人,开始发布一连串指令。 她把北周商人今晚会干的事跟老江和薛老说了,老江知道穆冰瑶需要人手,直说胜寒楼和慕君山庄可以支持,一切找小张即可。 小张此时拿了张舆图进来:“郡主。” 穆冰瑶将舆图摊开在桌上,一看便发现整个长寿山腹地宽广,西麓最为陡峭,无论从东、南、北方要到西麓,都要绕一大圈,还会遇到湍急河流和一大片毒荆棘林,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天然屏障;段锦判断对方不是劫匪而是军队,的确有可能,因为行军者最喜欢驻扎在这样的地形。 “这长寿山西麓,倒是和狮鹫山地势很像。”穆冰瑶看向影一:“你现在可以招来多少淮王府影卫?” 影一道:”王妃,目前我们可以立即调来叁百人,急报回去的话,明日晚上可以再让齐统领送五百人过来。” 影二说上次殿下去千桐镇剿赤焰军,暗中留了两千黑豹骑驻守,领兵者是陈彰,他们赶过来只需两个时辰。 穆冰瑶想了想:“小张,我需要熟悉长寿山地势之人帮忙,你可以调多少人过来?” “五百没有问题。”小张接着说:“但是长寿山出入有管制,如此大规模搜山,可能要惊动曹城的布防司统领刘盈,若没有他的进山通行令,我们进不了山。” 穆冰瑶眼神一瞇:“刘盈?”这个名字上一世她很熟悉,这个人是段钊的人,本事不高,靠一条莲花灿舌倒是步步高升。 穆冰瑶深吸一口气,她不知道这群胁持白泽的人究竟是谁?但从今日他们诱段锦的方式可以知道,他们的目标一开始就是段锦,白泽和楚玉歆充其量只是诱段锦上钩的饵。 现在她必须祈祷这帮人没抓到段锦,否则白泽和楚玉歆一旦失去利用价值,就只有死路一条。 穆冰瑶眸光一凝,正大光明申请通行令,搜山的目的就会曝光;看样子她得先收拾这个刘盈。 “影二,让陈彰秘密到长寿山西麓待命。” “影一,告诉齐敬,除了封锁殿下坠崖消息外,给本郡主紧紧盯着太子府,任何风吹草动,第一时间报告!若大风族长到了淮王府,将盯梢太子府的工作交给大风,并且告诉他,九月初九,北苑兽粮仓里的粮,一粒都不许剩,全部给本郡主运走!”穆冰瑶此时一肚子邪火! “影四,你们五人现在调齐叁百影卫;阿飞,你带五百人一起前往长寿山待命。” “可是没有通行令……” “放心,马上就有,小张,跟我走。” ***** 没有人看出穆冰瑶此刻心里有多害怕。 一直以来都是段锦站在她身后,告诉她想怎么做都没关系,就算天塌下来,也有他顶着;但现在,这个她视之为倚靠的人竟掉下悬崖,生死未卜。 穆冰瑶快马加鞭,当她来到曹城布政司衙门,一个利落下马,直接就走到大门口,拿出郡主令牌:“我是穆冰瑶,开门,叫刘盈出来。” 守门护卫一见郡主令,立刻跪地参见,但穆冰瑶完全不管他们,直接让照风照月撞开门冲了进去。 小张忙道:“军爷,都赶快起来,别怠慢了郡主!” 一名看起来比较机灵的护卫,立刻进官府内大喊:“青城郡主到。” 马上就有一处门打开,匆匆忙忙来到穆冰瑶面前:“参见青城郡主──” “叫刘盈出来。” 这些护卫如此尽心,倒不是因为穆冰瑶本人,而是因为穆冰瑶这一年来,名字几乎与淮王段锦连在一起,哪个官员护卫敢不买她的帐? 穆冰瑶立刻被带到刘盈的公事房,也不等侍卫先通传,直接就让照风照月将门撞开。 “砰”一声,刘盈房门一开,里头就惊起两道尖锐的女声。 穆冰瑶一跨进门内,就看见刘盈衣衫不整,搂着两个女子在公事房内调笑狎玩,那两名女子一看就是青楼楚馆的歌姬,衣衫轻薄凌乱。 刘盈恼怒跳了起来,指着穆冰瑶喝叱:“大胆,哪里来的无状女子,竟敢擅闯布政司司兵局!” 一个军爷形象的中年男子慌张跑进来:“大人,这位是青城郡主!” “什么?”刘盈楞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听错,掏掏耳朵:“师爷,你再说一次,这女人是谁?” 师爷冷汗淋漓:“大人,是青城郡主穆冰瑶!” 刘盈声音陡然拔高:“青城郡主?那个把李家产业搞垮的青城郡主?” 师爷还没答话,穆冰瑶就冷冷道:“很快就会变成把总兵大人搞垮的青城郡主。” 刘盈看着穆冰瑶拿到他面前的郡主令,才整个清醒起来! “下官参见青城郡主!” 刘盈手忙脚乱,一边跪着,一边整理衣服;身边两个歌姬也吓傻了,连衣服都忘了穿,抱在一旁瑟瑟发抖。 穆冰瑶寒眸扫向她们,两个歌姬几乎要晕过去;穆冰瑶冷冽的声音响起:“滚!” 两个歌姬尖叫一声,几乎是夺门而出,连师爷都很没义气的逃了出去,可一出去,立刻就让照风照月捆了起来。 刘盈穿好衣服,理智似乎也穿了回来;他堂堂一个总兵大人,虽然对方是郡主,但擅闯他的公事房,也说不过去吧? “青城郡主请喝茶,不知郡主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穆冰瑶看了一眼刘盈,刘盈整个人冷不防抖了抖,她开门见山。 “给本郡主长寿山的进山通行令。” 刘盈一愣,坐回自己的位置;他收回心神,一脸若有所思的看着穆冰瑶。 太子这两天才传消息,说淮王与穆冰瑶相偕出游,要大家密切注意行踪;此时穆冰瑶直闯司兵局,还要进长寿山,不知所为何事? #356这样吧!本郡主帮你解决人的问题(1700珠 穆冰瑶决定速战速决:“刘盈,你受朝廷任命监管长寿山,却让匪徒在长寿山占山筑寨,掳走奉天府司簿白泽,与礼部尚书千金楚玉歆;身为总兵大人,不止玩忽职守,还在公事房召妓宣淫!来人,将刘盈给本郡主拿下,本郡主看皇上要怎么处置这个渎职罪人!” “是!” 刘盈一听大吃一惊,忙起身跪下:“郡主饶命!下官、下官不知长寿山有什么盗贼盘踞、占山筑寨啊!方才、方才的事也是情有可原……” “情有可原?”穆冰瑶冷笑道:“朝廷命官白日召妓宣淫,还有人逼你不成?” 刘盈脸上泛起不自然的红潮:“今、今日是下官生辰……” “生辰?” 他竟然和大妖孽同日生辰,这是恶心谁? “看来刘大人明年生辰与祭日可以一起办了。” 刘盈汗出如浆,忙磕头求饶:“郡主饶命!郡主饶命啊!” “饶命?若白先生和楚姑娘有个叁长两短,他们的命谁饶?” 刘盈满脸委屈:“郡主,下官没有收到任何白先生和楚姑娘被掳来长寿山的通知,这……” “今日下午,淮王殿下的人马追踪匪徒来到长寿山,匪徒早在这里设下陷阱,可见匪徒分明盘踞长寿山已久,你这个总兵大人竟然完全不知,现在还敢推拖找借口。”穆冰瑶重重拍了椅把:“如今本郡主只是要你给个搜山通行证,你还推叁阻四,本郡主不禁怀疑,你是不是与山中匪寇勾结,要置白先生与尚书千金于死地?” 刘盈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冤枉啊!郡主殿下,下官怎敢与匪寇勾结,下官不敢啊!” “不敢?那通行令还不赶快开出来,淮王殿下正在长寿山口等着用呢!” 刘盈心如擂鼓,原来是淮王追绑匪追到长寿山了,老天爷啊!他怎么这么倒霉?立刻哆嗦起身,回到桌案提笔开出一张进山通行文书,写到入山人数时,他停了停。 “郡主,不知淮王殿下带多少人搜山?”难得刘盈此时心细,想趁机打探段锦带了多少人马。 穆冰瑶凌厉的眸光一扫,心想这刘盈的确得看管起来。 “你怎么知道这是本郡主来找你的第二个目的?” 刘盈一懵:“郡主,不知您说的是何意?” 穆冰瑶道:“长寿山腹地太大,搜索不易,本郡主要封山,还要向你借人。” 刘盈是段钊仅剩不多的追随者,段锦的人马能死一个是一个,他怎么可能出兵借人? 刘盈搓着手,一脸陪着小心:“郡主,你也知道,下官一个小小曹城总兵,手上要防卫的地方这么多,实在借不了多少人给郡主……” “本郡主还没说人数,你就开始拒绝了?” “这……不知郡主要多少人?”刘盈心里暗骂穆冰瑶,一个女人家,嘴巴这么厉害。刘盈拿起茶杯,喝茶收惊。 “叁千。” “什么!”刘盈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 “郡主,下官没有这么多人……” 穆冰瑶直接站起来,来到刘盈桌案前,直接拿起通行文书:“这样吧!本郡主帮你解决人的问题。”她抽出刘盈手中的笔,直接蘸墨写上叁千人。 “本郡主去凑叁千人入山,这点小忙,本郡主还是愿意帮的。” 刘盈一脸黑,嘴角微微抽搐;明明是你要带叁千人入山,现在变成是你帮我? “怎么?刘大人觉得叁千人不够找掳人匪徒?想不到刘大人如此积极,回京后,本郡主一定向皇上禀明,刘大人倾力配合淮王殿下,该好好奖励一番。” 刘盈脸色苍白,忙道:“下官没做什么,这点小事就不用让皇上知道了。” 开玩笑,让太子听到他帮淮王,几次都不够他死!郑勇和谢佺怎么死的,他可是一清二楚。 “想不到刘大人这么低调,真是为官楷模。既然刘大人这么谦虚,就一切按照刘大人的意思办,我借你叁千人去帮淮王殿下搜山找人。” 刘盈一口心头血快要喷出来! 什么叫我的意思?什么叫你借我叁千人?从头到尾都是你青城郡主的意思、都是你青城郡主的人! 刘盈吹胡子瞪眼,看着穆冰瑶将搜山通行文书折好放进袖中。 剩下的她全权交给了照风,把整个总兵府控制起来,穆冰瑶自己直奔长寿山。 穆冰瑶拿到搜山通行文书,也解决了黑豹骑入山的问题,直趋长寿山西麓,将文书给监哨站的官兵过目,然后立即指派监哨站的官兵,通知东、南、北叁方监哨站,从此刻起,禁止任何人出入长寿山。 此时夜幕已经覆盖大地,长寿山的温度比黑市更凉;但穆冰瑶似乎不知寒冷,直接来到发现记号的水泽边。 “王妃,你确定那群匪徒还在山里?”蛮蛮不懂包围长寿山有何用处?难道匪徒真的将白泽和楚玉歆藏匿在这长寿山,而没有往狮鹫山前进? 穆冰瑶摸着那记号,点头到:“他们掳人的目的地就是长寿山,白先生和玉歆一定在这里。”她摊开地图,将叁百淮王府影卫和五百胜寒楼手下分组,让他们以悬崖下的魔幻林为中心,往外辐射寻找。 “你与凤凰小队跟踪那黑衣人,有何结果?” 蛮蛮气馁地摇摇头:“请王妃降罪,他们撤的动作太快,我们追到一处林子,就完全失去他们的踪迹;属下担心那是阵法,不敢闯进去。” 阵法? 穆冰瑶点头:“这更证实他们藏匿在长寿山,他们对这里的地形太过熟悉,这里一定有他们的据点,你们带我上去那处悬崖。” 穆冰瑶是里头唯一一个没有武功的人,天色幽黯、山路难行,穆冰瑶数次险些滑倒,都是靠着蛮蛮扶持,才能稳住身子;沿路蛮蛮都会指出在哪里发现白泽的记号。 艰难地走了四五里路,果然看见如削峭壁,在幽黯清冷的黑夜下,耸高的山石裂缝而出,看起来十分诡谲恐怖。 照月拿了一条绳索将自己和穆冰瑶绑在一起,在蛮蛮的帮助下,小心翼翼的爬上峭壁,终于到了崖顶,蛮蛮又指了一处记号给穆冰瑶看。 穆冰瑶看到记号,心中的猜测便完全证实了。 “这些记号根本不是白泽留下的,而是敌人诱段锦特意摆下的。” 蛮蛮很惊讶:“可是这是我们炼羽族专用的手法……” 穆冰瑶指着自己,叹了声:“白先生与玉歆都没有武功,你们瞧瞧我,在没有武力的情况下,要上这样的峭壁,得花多大的力气?若是我被你们抓了,你们说在方才那样的情况下,我能不能不动声色的在峭壁旁、崖边上做这些记号?” 蛮蛮恍然大悟。 蛮蛮终于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她就错在对炼羽族记号深信不疑,没有考虑到白泽没有武功,在这样的环境位置下,是不可能一边避开敌人,又结下记号。 穆冰瑶来到峭壁边,看到那只插在石壁上沾了血的簪子,她将它拔下来:“是玉歆的没错,但是这血……” 穆冰瑶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缓缓张开:“这是马血,不是人血。照月,点一支火把来。” 照风立即打了火折子,点燃一支火把,递给穆冰瑶。 穆冰瑶拿着火把,仔细看着草地上那滩血渍,在火把照耀下,干涸的血块呈现一种诡谲的褐黑色,和着青草味,气味倒是不难闻。 穆冰瑶起身,一边看着血渍,一边寻找其他血渍,她们行进时数次差点被青苔滑倒;别说已经急了一天的蛮蛮沉不住气骂了起来,连照风照月也对这青苔十分火大,甚至拿剑无意义地刨着。 穆冰瑶此时道:“这马血是马死在这里被拖走的。” 照风问:“王妃,马是不是死在这里,对我们找殿下和白先生他们有关系吗?” 蛮蛮反应比较灵敏,马上“啊”了一声! “有密道。” 穆冰瑶点头,她的猜测终于得到证实:“这群黑衣人应该来自狮鹫山,但这里应该是他们靠近京城的据点。他们绑架白先生,就是为了诱殿下来这里;只是玉歆当时与白泽在一起,也有可能知道她的身份,更保障段锦会亲自来一趟,所以一起掳了来。” “你们追踪来这里的记号都是真的,但到了马车被弃之后便都是假的,白先生是殿下身边的人,他们一定沿路给了白先生‘机会’,学得了炼羽族以草结做记号,然后布下陷阱,引我们来到这里。” “那密道一定不大,他们弃了马车,改骑马从密道上到了这里;可能中间出了一些意外,有马受伤了。我猜原本他们想直接用白先生和玉歆绑在这里引诱段锦,但中途发生意外,他们只好撤下两人,以血渍和沾血的簪子来故弄玄虚。” 蛮蛮道:“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殿下从哪里掉下去?” 蛮蛮指了一个方向,穆冰瑶小心翼翼走到悬崖边,照月忙拉住穆冰瑶的手,深怕她一不留神也掉了下去。 穆冰瑶闭起眼睛,将自己灵力释放到最大,放出金云蝉,开始感应段锦的气息。 以她与他的亲密,一下子她就感应到他。 穆冰瑶松了口气,她能感应到段锦的生命迹象。 蛮蛮等人终于露出欢喜神情。 穆冰瑶叹了口气,一脸无奈:“殿下掉下悬崖,是故意的。” #357轩辕王朝 “故意的?” 穆冰瑶是真的轻松了,她失笑道:“他应该发现对方的目标是他,若不假装失足跌落悬崖,这里明面上只有一条出路,你们又说对方人数非常多,他不用这种方法,迟早你们得牺牲殆尽,而他也一定会被擒。” 蛮蛮想想当时的状况,的确是如此,若不是敌人发现殿下落崖,慌了手脚,她们也不可能顺利撤退。 “那殿下怎么不回来?”照月问。 “他可能受了一点伤,但不碍事;也可能将计就计,反跟踪去了,真是!也不传个消息出来。” 穆冰瑶又开始施咒,并且扩大最大的灵力,对段锦实施传音入密。 (大妖孽,我辛苦爬上崖顶才知道你无事,太可恶了!明日中午没见到人,你的狐狸仙姑就回青丘洞去!) 她传完音,开始安排,让蛮蛮将凤凰小队分成两组,一组从崖顶、一处从马车处找起,看能不能找到暗道。 又让影一通知崖下所有人都可以撤了,殿下不在魔幻林里。 ***** 段锦听到穆冰瑶千里传音时,人正在一处石壁的机关入口。 他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摇摇头,心里却涌起一淌暖流。 外头的动静他不是不知道,他的小仙姑实在有本事!能这么快聚集这么多人不受阻碍入山寻人,那一定是拿到通行令的。 刘盈是段钊的人,想从他手中拿到通行文书,而且时间这么短,的确本事不小。 再加上那山路难行,穆冰瑶没有武功要爬上那片山壁,一定吃了不少苦头,难怪她要发脾气! 段锦假装坠下悬崖,基本上他的思路与穆冰瑶猜测的差不多,对方想活捉他,并非要置他于死地;若他不离开现场,突击队和凤凰小组一定会全军覆没。 所以他假意失足坠下山崖,看到无言也下来了,立刻抓住他的手,直接窜入一处峭壁山洞中;但想不到竟然撞见一头黑猩猩,他和无言两人连手,虽受了一点小伤,但也将牠杀了,有一个暂时容身之所。 段锦告诉无言,黑衣人一定会下来寻他。 段锦和无言在洞里没待多久,就看到黑衣人在不远处荡着绳索往下坠,一边荡一边抓着峭壁上的青苔往鼻下嘴边涂,直坠入谷底。 那崖底是有名的魔幻林,充满了瘴气和毒荆棘,看到黑衣人这样做,才知道原来那满地湿滑的青苔,还有抗瘴毒的功效。 段锦心下一沉,这支军队究竟是谁的?人数看起来不少,而且训练有素、武器精良,能知道青苔抗瘴疠,可见在这里已经盘踞一段时间。 段锦愈想愈生气,告诉自己回去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刘盈抓起来!他监管长寿山,药农出出入入,竟还让人在西麓建了一个军事基地,实在昏庸至极! 他和无言悄悄击昏两个黑衣人,扒了他们衣服,看到一块令牌,上面刻有狮身鹰翅的神兽图,那是上古神兽狮鹫。 “果然狮鹫山有猫腻。” 两人迅速换了黑衣,将脸也涂得花绿绿的,坠入谷底的魔幻林,果然青苔的气味可以克制瘴气,让他们不至中毒产生幻觉。 段锦与无言低调跟在黑衣人外围,看到有人禀告那女子,女子高手一挥,众黑衣人迅速撤离。 两人也在后面不远不近跟着,之后才远远听到突击队荡绳索下来的声音。 段锦来不及联络,只能先跟着黑衣人穿过魔幻林,来到另一处山坳。 这里夹在两座山峰之间,依这地势,从长寿山的东、南、北方都到不了,果然极为隐蔽,段锦看着山坳里已经有人等候接应,而白泽和楚玉歆被箝制在两个黑衣人手中,两人看起来虽狼狈,但精神尚好。 很快的,他们从山壁按下一个石块,在幽黯的夜幕下,一个地道入口出现在他们面前。 即使是段锦也不禁诧异,他们竟然在长寿山里建造了一个地下军营。 段锦有这样的发现,哪能轻易离去?他让无言重新回魔幻林,去找伍长啸等人,就是此时他听到了穆冰瑶的千里传音。 所以当无言回来时,他还没开口,段锦就知道穆冰瑶一定已经让突击队撤了回去;毕竟知道他无恙,她就不会让突击队在魔幻林久待。 两人勘查了一下山坳地形,愈想愈不可思议;对方哪来的工具和不被知晓的物力财力,可以不惊动军方,在这里凿出一个地下军营来?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前方二十尺处草丛出现动静,无言拔剑在手,那柄剑正是今日白天萧筑的献礼──断雪。 多亏这柄利剑,才能让段锦破网出逃。 两人迅速隐藏起来,锐目盯着草丛,看到钻出地面的人都是一愣! 蛮蛮? 蛮蛮带着四五名凤凰小组成员钻出地洞,看到这天然山坳,立刻拿出系在腰带上的麻布,就着月光用炭笔在麻布上画着,看起来是在绘制舆图。 段锦和无言“咻”一声落在蛮蛮几人面前。 “噤声,是本王。” 段锦迅速出声,蛮蛮等人差点拔刀相向。 蛮蛮见到段锦又惊又喜!她一直觉得是自己和凤凰小组的错,才让段锦踏入敌人陷阱而不自知。 蛮蛮立刻跪下:“请殿下责罚,都是蛮蛮的错,中了敌人奸计而不自知。” “责罚容易,但不如将功折过;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蛮蛮简单把经过说了一遍,也简单说了穆冰瑶的布署;段锦边听嘴角微扬,他的小仙姑果然最了解他。 有了帮手,段锦再无顾虑,命一名凤凰队员带着舆图回去告诉穆冰瑶;明日午时,集合千桐镇来的两千黑豹骑,在西麓口等他。 然后,他带着无言、蛮蛮,以及叁个凤凰小组成员柳莺、画眉和云歌,一起探入地下军营。 “这群地鼠敢设计本王,不回报一些,怎对得起对方盛情?” 无言紧握着剑,寒星般的冷眸微闪;他也要用地下那一群地鼠,培养一下他与断雪的默契。 蛮蛮用力点头,犹豫徘徊,等于白来! 段锦如法炮制按向那女子之前碰触的石块,果然!他们所踏的土地隐隐震动,旁边无声打开一处开口,露出一道往下走的石阶。 隐蔽一段时间后,他们才小心翼翼走出来,沿着石阶往下走去;六人夜视能力都强,不用火把,也能将四周环境看清楚。 段锦破了两道机关,蛮蛮等人更以吹箭放倒了四名守卫,换了他们衣服,继续往下走去。 这地下军营之深,让段锦心里直沉,什么人可以在大秦军队眼皮子下,凿出这样的地下军营?若让他们准备成熟,哪里需要北周、东陵、西戎?大秦就祸起萧墙,江山自毁了! 约一刻钟时间,他们被眼前宽阔庞大的建筑给震慑住! 这不是一个军营,而是一个地下宫殿,正确地说,应该是一个地下皇陵;前方壁上一个大大的太阳图腾,那是大秦始祖皇帝起兵,所灭的前天圣王朝轩辕氏的族徽。 竟然是天圣皇朝!轩辕氏…… 段锦双手紧紧攥着。 轩辕氏被段氏祖先消灭后,炸毁自己在天龙山的皇陵,从此消失在世人眼前;但先祖在《轩辕遗考》中却说轩辕氏一族一定另有陵墓,才会毫不犹豫炸毁皇陵,说的莫非就是这里? 段锦看这庞大的地下建筑群,心里更是沉了铅;这支军队,是前朝遗军?还是他们误打误撞闯进来,侵占了轩辕氏的陵墓,做为自己的根据地? “我们以探勘地形和找人为主,其他不可擅动,都清楚了?” 众人点头,才又继续前进。 皇陵的建筑通常都会比照地上皇城建筑,每个朝代都大同小异;段锦很快就摸索出规律,并且一颗紧绷的心也放了下来。 这皇陵被破坏得很严重,很多地方甚至是直接粗鲁的毁坏搬移;看来这群人是误打误撞闯了进来,而非轩辕后代,否则不会这样隳坏祖先陵寝。 既然这群地鼠也不是这陵寝的主人,整个皇陵也被改的适合军队栖息,那他段锦就不客气地打算笑纳了! 段锦带着蛮蛮等人往陵寝的主殿走去,避过巡逻侍卫,经过一条长廊,突然间,蛮蛮定住,她听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声音。 咕──咕──咕咕── “这是领角鸮的叫声。” 段锦挑眉,因为连柳莺几人也激动起来。 蛮蛮又急着道:“领角鸮只住树上,不会在地洞筑巢。” “所以?” 蛮蛮一脸兴奋,眼睛闪着晶光:“所以这是白大哥发出来的,我们炼羽族以领角鸮的声音传递四个字:‘我在这里!’” 我在这里! 意思是白泽和楚玉歆在这里! 段锦谨慎道:“不会像芒草记号一样被利用?” 蛮蛮摇头:“就算是学,也学不来这么像,这是炼羽族人才能发出的声音。” 一行人猫着身子,往领角鸮的声音寻去。 #358你死,我魂也跟着你 愈接近白泽被关的地方,守卫也多了起来,短短几十尺的路,偏偏就像千山万水走不过去;蛮蛮等人来到一处石门对面,见石门门口守着两个人硬是不走,蛮蛮显得有些着急,但段锦以眼神严厉告诉她:等。 蛮蛮也知道救人不能急,努力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段锦小声问她:“有没有一种鸟鸣,可以让白泽知道我们来了?” 蛮蛮眼睛一亮,殿下真是太聪明了!她用力点头,看了柳莺一眼:“五色鸟。” 柳莺点头,一个闪身,消失无踪;不多久,远处传来几声单一似木鱼敲打的鸟鸣。 嘓──嘓嘓── 嘓──嘓嘓── 声音细微单调,却听得十分清楚。 只听石门前的侍卫道:“这几天白先生常吹口哨给楚姑娘听,这又是白先生吹的?” 另一个道:“这又是什么鸟叫?不像秋雁,这季节仙女湖那里好多飞来过冬的大雁。” “不,是五色鸟。” 从石门里突然发出一道清润的声音,那是久违的白泽。 两个侍卫一愣,只听石门里的白泽说:“五色鸟,又叫花和尚,因为身上羽毛有五种颜色而得名,牠们像啄木鸟一样,要繁殖后代时,就会啄树洞为巢。” 两个侍卫听里头白泽介绍,不自主转身,隔着石门倾听。 “五色鸟很漂亮,鸟喙又硬又厚,可以给妻子在树上凿一个又大又舒适的窝。你们听到的那嘓嘓声,就是牠们在求偶的声音。” 左边的侍卫道:“白先生果然博学,什么都懂。” 只听里头透出一道温润的笑声:“两位知道五色鸟的声音还有另一种意思?” “是什么?” “是──” 只听见两道闷哼声,蛮蛮和无言一人一记手刀,砍向了侍卫后颈,两个好学的侍卫就昏了过去。 石门一打开,门前站着一个身材颀长、面带微笑的清朗男子。 不是白泽还有谁? 五色鸟的鸣声,在炼羽族里,代表着“我来了。” ***** 话说四日前,白泽从一品状元楼要送楚玉歆回楚府,却碰到了劫匪;原本对方只打算掳白泽,但楚玉歆死命抓着白泽的衣袖,所以一起被抓来了。 楚玉歆和白泽一起被塞进马车,感觉马车快速地被驶离京城,所有勇气一下子泄光,才开始感到害怕;白泽安抚她,告诉她敌人抓他们应该是另有目的,不会要他们的命。 两人都被绳索绑着,一起关在同个马车里。 白泽笑问:“楚姑娘方才明明可以离开,怎么不走,要陪白某受罪呢?” 楚玉歆脸色一下红、一下白,嘟嘴道:“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杀我灭口?至少和你在一起,死的时候,黄泉路上也有个伴。”瞅着白泽一脸饶富兴味的脸,倔强道:“你都不知道本姑娘现在后悔死了!” 白泽轻笑出声:“那真是委屈楚姑娘了,这一路上,楚姑娘只好与白某作伴了。” 不知为什么,听白泽这么说,楚玉歆的心跳得更厉害,让她的脸霎时红了起来。 被绑架之后,白泽发现对方虽然凶恶,但不像匪寇,反而像训练有素的军队;带头的是一名女子,他们称她丁大小姐。 绑匪见白泽和楚玉歆没有武功,对他们的防备便降低许多,说话虽然隐晦,但白泽最近涉略不少大秦地理志,隐隐听出他们来自南方,又看见看守他们的人身上配戴一只狮身鹰翅木牌,让他联想到了狮鹫山,后来听到他们自称自己是狮鹫帮,便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所以在一次休憩时,他趁对方不注意,留下了做记号的绣帕,丢弃在路边茶馆外。 那药水一开始是透明的,一炷香之后才会显现字迹。 当天晚上,白泽终于知道自己被抓的理由,他们想用他来诱出淮王殿下。 这狮鹫帮也是奇葩,丁大小姐名叫丁菲,她想用掳人方式,向段锦证明他们狮鹫帮的能力不输黑豹骑,也就是说:他们是一群落草为寇的野军队,想投诚段锦,所以用了这么一招可以展现实力的方法。 白泽和楚玉歆:…… 白泽叹了口气:“丁姑娘,你杀了淮王府暗卫和掳走在下与楚姑娘,已经惹怒了殿下,请不要再做火上添油的事。” 用这种掳人手段基本上已经走了臭棋。 “哼,亏你还是淮王身边的谋士,本姑娘就是要不按牌理出牌,说不定能吸引淮王注意。”丁菲看了白泽一眼:“那些暗卫淮王殿下难道损失不起,如果他能接受本帮投诚,那些暗卫真不算什么。” 白泽不说话,看来这位丁菲所图非小,只不过喜欢自作聪明。 白泽虽然没有武功,但楚玉歆和他在一起,却渐渐不感到害怕,反而觉得很刺激。 后来两人一路被带往狮鹫山方向,路上走走停停,而且愈走愈偏僻;白泽开始思索如何留下记号,在一次机会下,他以野草结了一个炼羽族专有的草结,留下了信息。 每天晚上,丁菲都会来找白泽,询问包括淮王个性、喜好、武功,他喜欢穆冰瑶什么、有没有其他女人等等……玉歆眼睛骨禄圆转,心想又是一个不怕死的。 没人的时候,楚玉歆问:“白大哥,你为什么要告诉她殿下的喜好?” “这样可以让你我少吃一点苦,而且……告诉她,她就能得到殿下的欢心?” 白泽微笑道:“我是炼羽族人,相信第一眼的天生感觉,也相信所谓的命定。这丁菲明显就不是殿下会欣赏的人,她再有能力,殿下也不会看她一眼。” 楚玉歆一愣,想到自己在一品状元楼的拍卖会上,首次见到白泽,当时不知道他是谁,有什么本事才华,就一心为他吸引,的确是天性使然。 “一见钟情是最不容易改变的,殿下对王妃的感情,也是一眼一生。” 楚玉歆楞楞地,也很想问白泽,在他眼中,自己够不够得上当他所谓‘命定’之人? 白泽看楚玉歆脸色微红,秀眉轻轻颦着,只是静静微笑。 知道自己没有生命危险,白天两人同一辆马车,闲着无事就闲聊,关系反而亲近起来。 一路上两人开始鸟语教学,不同的鸟有不同的声音;白泽让楚玉歆猜鸟语代表的意义,楚玉歆竟能凭自己意会,一开始就猜对了叁四成,到了后头,就算不知这是什么鸟的叫声,但举一反叁,也能猜出八成意思,让白泽十分惊艳。 两人在马车里不时发出鸟鸣似的各种口哨声,让外头的侍卫十分傻眼。 一开始还以为在传递暗号,后来发现这两人是在玩,才放松了戒备。 到了长寿山,白泽也想到了段锦想的方向,一座由军方管理的药山,竟然能让一支军队在里头建立秘密基地,实在太不可思议。 白泽也就是在这里结草绳时,不慎败露;当他被抓到丁菲面前,丁菲想要给白泽一点教训,是楚玉歆冲上前:“你们伤了他,恐怕会激怒淮王殿下,那还如何和他谈条件?” 女子阴冷瞟着她:“不是还有你吗?穆冰瑶最好的朋友?” 楚玉歆立刻拔下自己发簪,抵在自己颈部,一脸绝然:“他死,我也死!想拦我,看是你快还是我快。” 此时白泽看着楚玉歆,眸光闪过一丝别样的温柔。 丁菲身边的副将道:“大小姐,我们何不利用他的记号,引淮王上落仙崖?。” 另一个人也道:“是啊!大小姐,等淮王看到我们可以逼迫他到这种程度,他就算不服气,也一定会佩服大小姐和我们狮鹫帮的实力,最后一定会答应我们的条件。” 于是他们将计就计,弃了马车,在悬崖附近留下记号,带人骑马从密道上去。 白泽看到楚玉歆粉白秀颈上的血痕,叹了口气:“楚姑娘,你何必为了白泽自伤?” 玉歆看了白泽一眼,低语道:“不是说过了吗?黄泉路上要作伴的。” 白泽和楚玉歆被带上了崖顶后,他发现这里是个死局,段锦若来,一定会被抓,而他不能让段锦落入被牵制的险境中。 白泽叹了口气:“楚姑娘,恐怕你说的话要一语成谶了。” 楚玉歆看着现场的环境,也知道白泽的意思;他是段锦的人,自然不可能让淮王为他任人宰割;而她早就说了要陪他一起的不是? 楚玉歆看向白泽,笑语嫣然:“白大哥,有没有很后悔说要送我回家?” 白泽微笑摇头:“以后有机会,白某还送你回家。” 楚玉歆张开笑靥,表情没有一丝惧怕:“那就好。以后你生,我跟着你;你死,我魂也跟着你。”然后拿出方才发簪,从马脖子刺了下去── 楚玉歆将发簪刺向马脖子,簪子一抽出,马脖子的血立刻如喷泉涌出! 白泽知道两人唯有一死才能让段锦免受威胁,趁乱拉住楚玉歆的手,往悬崖冲去,无奈对方人多,最后还是被阻止。 丁菲杀了发狂的马,气得命人将白泽和楚玉歆带走,布置了后来段锦等人上来看到的样子。 两人被带回山坳,楚玉歆满脸气馁,而白泽则静静看着她,想她方才绝然的行动与说的那番话。 以后你生,我跟着你;你死,我魂也跟着你。 楚玉歆蹙着柳眉:“唉!只可惜我没有武功,否则就能跑得比他们快,我们也能死成。” 白泽失笑出声:“白某却很庆幸没有死成。” 这样,白某以后还有机会送你回家。 #359地宫塌陷 白泽折了几片芦苇叶,坐在石头上编了起来;楚玉歆蹲坐在他旁边,看着他编。 白泽笑道:“我给你编只鸟儿。” “好,你给我编,要可爱一点。” 在白泽修长巧手下,一只翠绿身子、领部泛黄的鸟儿便栩栩如生完成了。 “给。” “好厉害!好可爱啊!” “喜欢?” 楚玉歆点头,将那只鸟儿拿在手上把玩。 白泽眸光温暖,声音不自觉低了下来:“收了就不能反悔。” “反悔什么?”楚玉歆倩笑出声:“叶子枯了我都不还给你!” 楚玉歆没注意白泽的眸底变深,她笑着问:“这是什么鸟?” “黄领牡丹。”说完又拿起另一条芦苇叶,继续编起来。 “你还编?” “黄领牡丹是一对的,一只不能独活。” 楚玉歆顿然不语,看着白泽认真编织、温润如玉的侧脸,自己的双颊不自觉烫了起来,比天边彩霞还艳红几分;眼睛盯着自己手中的黄领牡丹,低语道:“哼,死也不还给你。” 她头低得不能再低,所以没看见白泽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此时悬崖方向冲起一道箭烟,白泽听到那两名侍卫道:“出意外了!” 白泽和楚玉歆对视一眼,对方的坏消息自然就是我方的好消息,两人心里稍安,他们对段锦和穆冰瑶还是深具信心的。 不久,丁菲怒腾腾带着众人回来,打开石门露出地道,白泽目光一紧,主动牵住楚玉歆的手,玉歆一愣,却也任他牵着,两人就像已经牵了几百回手一样自然,一路被催促着走下石阶。 到了地下皇陵,两人也对看到的景象感到震惊;楚玉歆更认出那太阳是前朝轩辕氏的族徽。 她惊讶地对丁菲道:“你是轩辕氏后裔?” 丁小姐撇撇嘴:“本小姐若是轩辕氏后裔,需要这么迂回展现实力给淮王看?真是!淮王那么急做什么?本姑娘还没说话,他就拚命往悬崖下跳,真是有理说不清!” 两人被分开看管,白泽毕竟比较了解段锦,在那样的地势,跳崖几乎是段锦唯一逃脱的方法;而他能寻到这里,蛮蛮也一定在身边,所以他开始吹起鸟鸣,像之前吹口哨一样,门外的侍卫却见怪不怪。 领角鸮的声音,果然把段锦、蛮蛮给引来了。 “白大哥!”蛮蛮的眼泪都快掉下来! 白泽微笑摸摸蛮蛮的头:“楚姑娘在后殿石室。” 蛮蛮手一挥,和柳莺、画眉、云歌叁道影子瞬间消失,迅速来到白泽所说的地方,果然看到一间石室门口有人守着。 四人这次极有默契地两人吹箭、两人飞快掠到守卫身边,在他们倒地发出声响前,扶住他们,将他们拖到石屋旁,顺利救出楚玉歆。 众人会合后,蛮蛮突然看见楚玉歆手上绑着一只草编的黄领牡丹,表情微楞。 段锦道:“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段锦带头,无言跟着,白泽自然而然牵起楚玉歆的手,蛮蛮看了一眼,回神道:“我与柳莺断后。” 一行人至大殿,跑上石阶,突然听到有人大喊:“来人!人质跑了!” 整个地殿顿时灯火大亮,四周响起隆隆脚步声;段锦是带兵武将,自然听得出这是训练有素的军人才会有的跑步声,看来这地下宫殿有数百人! 段锦道:“蛮蛮,带他们先出去。” 段锦将唐晔给的暗器拿在手上,眼见震天动地的跑步声逐渐逼近,段锦眼观四路,相中两楹梁几个房顶支撑点。 “前朝旧梦,这次就真的让它尘归尘,土归土;我段氏江山,万寿无疆。” 一群身着褐色军衣的人冲上大殿,人人提刀,段锦嘴角一扬,转身往后送出一道掌风,助白泽与楚玉歆等人离开地道入口,然后他大喊一声:“无言,掩护本王!”然后纵身跃起,一个弹跃,就像一道惊鸿闪进众人眼前。 “是淮王!” “不!” 只听“砰砰”几道声响,迅速淹没了丁菲的呼喊,两根五人合抱的梁柱炸出碎石雨,然后地动山摇,接着轰然倒塌! 一瞬间尘土飞扬,宛若地牛翻身!段锦和无言早那么一步闪进地道,冲上石阶,将狮鹫帮众困压于地宫中。 地宫里如何并不清楚,但很快从漫天的灰尘里冒出火花,整个地陵烧了起来! 整个长寿山西麓崩塌的一角,土石不断剥落,地动山摇。 “快逃!地宫要塌了!” 丁菲带人撤退的速度已经算快了,但还是快不过坍塌;加上狮鹫帮在地宫里改变了陵寝建筑,拆了好几面墙和柱子,本身支撑力就薄弱,没有一盏茶的时间,整个前朝地下皇陵,就被堙灭于地底! 与丁菲一起逃出来的,只有不到两百帮众;他们心中有数,活活被埋在地宫里死去的兄弟,足足有叁百多人。 丁菲等人灰头土脸爬了出来,才起身就看着长寿山西麓整个被削了一角,脚底下不知是幻觉还是怎么,仍然感觉有气流在脚底下轰隆轰隆响;这次她带了五百帮众要让段锦刮目相看,却反而让段锦在一夕间,毁了他们的地下据点和叁百多人…… 丁菲面如死灰,整个人都懵了! “大小姐,淮王救走了白泽和楚玉歆,白先生应该会告诉淮王殿下我们真正的意图,我们要不要先找个落脚地再想办法……” 此时丁菲才回过神来,整个胸口充满了不甘心! 天已经亮了,他们已经听到不远处有嘈杂人声,他们不撤不行。 丁菲道:“张叔,你先安顿好众兄弟,然后到黑市来找本小姐,我会留记号给你。” “是。” 丁菲拿出一只竹哨,放在口中一吹,天空传出几声尖锐的鵰鸣,然后就看到两只浑身黝黑、头部却如黄金一般灿然的金鵰盘旋在半空中,他们身形庞大,低空一飞,宛若一张大伞,可以遮荫五六个人。 其中一只俯身下来,丁菲立即跃上金鵰的背上,口中哨声婉转变化,金鵰又是一声长鸣,往空中长扬飞去。 看到这一幕,狮鹫帮众又欣又羡,他们号称狮鹫帮,而他们大小姐有驾驭金鵰的本事,自然是他们最崇拜的人! “大小姐能驾驭神鵰,自然是最配得上淮王的人,只可惜……” ***** 段锦刚离开地宫不久,也是感到一阵天崩地坼,以为整座长寿山都要倒下来,一下子飞沙走石,好不惊险! 他们打算先找一处可以避落石的地方,想不到才来到一处空旷处,便听到空中一道鹰唳;一对罕见的金鵰从他们上空飞过,其中一只背上还载着一名女子。 “是丁菲!”楚玉歆喊了出来。 段锦看了过来。 白泽也点头:“是丁菲,狮鹫帮的大小姐,绑架的主谋。殿下,这件事回去再说,这里发生坍塌,王妃恐怕已经接到消息,她会担心。” 段锦点头,立刻带着众人穿过魔幻林,经过落仙崖,回到长寿山西麓口;果然一到,就看见穆冰瑶带领身后两千黑豹骑、伍长啸的突击队、叁百影卫,以及五百胜寒楼人员站在监哨站处,连曹县县令也在。 穆冰瑶见所有人都没事,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见玉歆身上有几处擦伤,脸色憔悴,慰问几句后,就先让照风护送她回胜寒楼,找大夫疗伤。 段锦看向曹县县令,后者背部几乎湿透! 刘盈已经被青城郡主的人关押起来,但曹城在他眼皮子底下出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淮王想怎么整治他?干脆先跪下来自请处分。 “吴大人,长寿山是重要药山,还是京城屏障,你竟然让匪徒在这里盘桓筑寨,甚至掳了人还完全不知情,的确是玩忽职守,降罪自是应当,但此刻正是用人之际,后头事情做的好,也有将功折罪的机会,都做事去!” “是!臣叩谢殿下。”说完赶紧灰溜溜的走了。 黑豹骑副将陈彰、林显能此时上来:“末将陈彰(林显能),见过淮王殿下。” 段锦看着他们:“陈彰,你把两千人都带来了?” 段锦和穆冰瑶废话也不多说,直接带人就往西麓落仙崖和山坳走去。 穆冰瑶道:“今天早上陆老爷子让人送消息来,狮鹫山里是真藏了人。” 白泽点头:“是狮鹫帮。” 狮鹫山位于大秦自治区内,刚好卡在大秦、北周与西戎的叁不管地带。 狮鹫山因雄鹰盘踞而得名,万山重迭、群峰竞拔,沟壑纵横、林海茫茫;里头的湖泊溶洞上百个,幽深莫测。主峰叫擎天峰,是大秦第一峰,其怪石峥嵘、如兽如鹰,穹石林立独拔各异。加上它高耸入云、烟雾缭绕,才有狮鹫山之险,非飞仙不能的赞叹之语。 狮鹫山上有一个十分大的湖泊叫白龙池,一望无际,遍寻不着源头,而无论旱涝,白龙池的池面水位不升不降,永不干涸。池边还有一株千年银杏树,传说有神灵附体,所以没有任何少数民族敢去打扰。 这样的地方,原本是大秦最大的天然屏障,然而如今这样的平衡被打破,攻上狮鹫山的人,就是狮鹫帮帮主丁超。 #360我觉得青城郡主太霸道了 丁超有一个结拜兄长,原本是苏冉手下大将,但因为犯事被责罚,开除了军籍,愤而离开,与丁超栖息江湖,收众占山为王。 去年初,那位兄长过世,丁超曾率众到大秦与伯虑边界找过苏冉,表示愿意投诚,助其攻打伯虑,却让苏冉拒绝。 苏冉明白告诉他,想成为正规军,一切循正常管道,他不接受私军。 所以要从军,去兵部报名;想当将领,他愿意举荐丁超去武考。 丁超自恃是个将才,要他去武考,从底层一层一层往上爬,而且如此一来,他的人马会被解散,那他与结拜兄长几年的心血便付之一炬,自然不甘愿,所以最后他愤而离去。 丁超自恃拥有上万兵众,甚至野心大点儿,想打个几场仗封侯拜爵,一跃成为勋贵,可以封侯拜将,他才不愿从头干起、为他人作嫁。 他盱衡局势,明白人和打仗一样,都要占据关键地位,所以狮鹫天险,便是他自我保护与展现能力最好的选择。 他花了半年时间,筑寨于狮鹫山的狼头岭,占叁国天险,自称大将军,分层授以军阶,到现在,俨然成为一支已经超过两万人的私军。 陈彰和林显能听完,讶异得合不拢嘴,却也能理解丁超的想法。 林显能道:“那丁超会这样想很正常,谁想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基业,就这样奉送给人,自己再从头干起?” 陈彰也道:“他带众去伯虑找苏大将军也很聪明,当时正在打仗,如果苏大将军接受他,纳了他的军队,朝廷也不会说话,那他马上就有军功,也能在军中占一席之地;只可惜他的投诚,苏将军不接受。” 穆冰瑶看向他们:“你们只看到苏将军不接受,怎么没有考虑到苏将军为什么不接受他们?苏大将军是什么人?他是头脑清楚、身经百战的大将军,脑袋可没进水;朝廷对绿林或流寇不是没招安过,而且当时正在打仗,这一仗还打到了今年七月;当时情况胶着,兵马需求大,为何要拒绝?你们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陈彰和林显能被堵得无言,看向段锦;段锦笑了笑:“很简单,做为一个正在打仗的将军,他要人要军队没错,但他更在乎军心;苏冉瞧不起蹭军功的人,更不要一个急功好利、走后门的投机分子。” “可是就这样放掉岂不可惜?好几万人啊!” “为何可惜?苏大将军不是让他去兵部报名、也举荐他去武考吗?”穆冰瑶道。 “想找苏冉投机取巧,丁超自然没戏。” 陈林二人没再说什么,但眼神骨禄转着。 穆冰瑶看向白泽:“白大哥,你们怎么会被这个丁大小姐抓去?” 白泽简单说了过程,才说丁菲的目的,就是为了展现他们狮鹫帮的实力,穆冰瑶微微一笑,挑眉看向段锦。 “让本仙姑掐指算算,可是玉面战神名声太大,人家发现苏冉油盐不进,所以直奔淮王殿下来了!” 她看向白泽:“白大哥,你说说,这丁大小姐长得如何?武功好能驯鵰,是不是也长的美貌天仙?”说完又看向段锦,目光灼灼,让段锦心里警钟大响。 白泽还没说话,他就忙赔笑道:“娘子,你管那丁菲长什么模样?她妍媸如何本王不知,但本王相信阎王会很喜欢她。” 说到这里,邪魅的桃花眼暗透着愠怒,他明白苏冉为什么不接受丁超,他一定也是像这次这样,一边想要人家的好处,一边还摆高姿态,让人厌恶。 军人的先决条件是服从,但这个丁超,个人主义太强,太强调自己存在感,这绝不是一个将军喜欢的将领。 而且为了展现实力给他看,就能杀了他四名暗卫;战场上,战友有时就是活命的保证,他们杀他的人,还要他接纳,授予高位,当他段锦这么好搓圆捏扁? 白泽在一旁微笑,但陈林二人显然是第一次见他们殿下是这样和青城郡主相处。 段锦号称黑豹骑二十万,但见过穆冰瑶的将领,除了高峰和已经成为奉天府尹的杜海偶有接触外,也就杨远、杨游兄弟与穆冰瑶亲近些,连驻守在京城的赵庆、陈田与她接触都不多,这是穆冰瑶刻意避嫌的关系;所以他们这些黑豹骑将领只听说自己殿下如何宠青城郡主,殿下身边的人,包含白泽、陆一凡、齐敬等,都已经以王妃来称呼她,却从没看见过自己英明神武的殿下在女人面前,如此赔小心,不禁感到错愕和不解。 不过一个女人,就算漂亮些、聪明些,带了一支不满万人的黑云骑过来,还不至于让他们的殿下这样奉承赔小心吧?要知道,段锦可是他们的神! 陈彰和林显能对视一眼,心里已经转了好几回。 白泽考虑再叁,还是决定道:“殿下,王妃,虽没有丁菲亲口证明,但听她的属下说,丁超想让丁菲入淮王府,而整个狮鹫帮就是丁菲的嫁妆。” 穆冰瑶听了,马上冷笑一声,看着段锦:“看来丁超这次胃口更大,不只想当大将军,还想直接当皇子岳父了。” 段锦温声喊了句:“瑶儿?” 穆冰瑶打断段锦的话:“看来山是不会再崩了,我们过去吧!”说完直接就往前走,段锦无奈,心想晚上一定要好好安抚她,昨日让小仙姑担心了一整天,今天又听到这样的事,心里不舒服肯定的。 段锦挥了挥手,白泽和几个将领也朝山坳走去。 他们来到当初的地下入口,找到石壁上的机关,但石阶入口已经被一块千斤大石给压住,段锦、白泽与几个将领评估后都决定暂时不开挖,但穆冰瑶却仍要求把所有可能的入口都找出来。 林显能问:“郡主,既然不开挖,为什么还要找入口?” 穆冰瑶道:“丁超可以征服狮鹫山,除了人力,没有物力财力支持,是绝对办不来的;还有,他哪里来的财力可以支持二万人的军队?你们都是带兵打仗的,应该比我更清楚。” “养一支万人军队,和养一万个人是不同概念,除了吃穿,还有训练、武器、配备和马匹,这些钱财从哪里来?这底下是前轩辕氏陵寝,本郡主相信丁超的绝大部分财力都是倚赖这里。我不知道他们把这陵寝的财物搬空了没有,但如果他们把这里当成是进京的根据地,就一定会留下些什么。” 段锦自然知道穆冰瑶的脾气,有钱不拿又不是傻。 “既然是前朝的东西,谁拿到就是谁的,我们也不必客气。陈彰、林子,把人分配出去,丁菲出得来,就表示一定有其他出口,都去给本王找出来。” 陈彰和林显能立刻将几个小队长叫来,将命令指派下去。 段锦将指挥权交给白泽后,就牵着穆冰瑶的手回去了,两人都是一夜未睡,算起来也一天都没吃东西;段锦是练武之人撑得住,但他舍不得穆冰瑶眼下那两块淡淡的暗青色,所以坚持带她回去休息,白泽决定留下来,与突击队一起寻找。 两人走了之后,陈彰看着两人背影,若有所思。 林显能走过来:“老大?” 陈彰看向林显能:“林子,以前殿下对哪个女人这么好?” 林显能摇头:“应该说殿下从没对女人好过!就算是永安郡主也没。” 提到永安郡主,陈彰眉心微微皱起。 黑云骑里头有很多将领都是永安王拔擢给段锦的,陈田、陈彰兄弟、林显能几个都是;所以当段锦带吏部、兵部官员去视察通州时,陈彰顾念永安王的提拔之恩,帮了顾玉蝶偷偷上了段锦马车,想跟着车队去通州,但是被段锦发现,罚了他叁个月粮饷。 当时他是真的很希望顾玉蝶可以嫁给段锦,因为有永安王的支持,淮王更有争储的本钱;只可惜穆冰瑶不让出王妃之位,让这件事最后破局;听说顾玉蝶最后客死异乡,永安王也因为派人刺杀穆冰瑶,殿下让他卸甲归田,最后又因为他亲自刺杀穆冰瑶,最后死于她手。 永安王对他们可是有提拔之恩的,还有自家小妹从小一直…… 林显能又说:“高将军和殿下、郡主出了几次任务,他回来对青城郡主赞不绝口;说她帮殿下拿到几笔无法计算的财富和黑云骑。你看那支突击队,各个可以以一当十,难怪殿下宠爱。” 陈彰表情有些不豫:“可我总觉得青城郡主太霸道了。” “霸道也是咱殿下宠出来的,若殿下不独爱于她,一个小小丞相庶女,就算是天下第一红妆又如何?哪来的底气可以这样清扫殿下身边的女人?” 陈彰眉心皱得更深了,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穆冰瑶,就见她吃飞醋、给自家殿下摆脸色,而殿下一旁赔小心。 “我承认青城郡主帮殿下很多忙,但能帮殿下的又不是只有她一个。”陈彰瞇着眼。 “我们都希望殿下能更进一步,自然是帮助愈多愈好;但这是男人的想法,女人嘛!头发长见识短,争的就是一个后院,自然小鼻子小眼睛。” 林显能搭着陈彰肩膀:“老大,你是想到狮鹫帮那支军队?” 陈彰道:“永安王的势力被郡主挡了、北周公主可以带来的帮助也被她搅黄了,凭什么殿下可以接受她带黑云骑过来,丁菲却不能带狮鹫帮投诚?她当初带来才叁千人,而狮鹫帮有两万人。” 陈彰肺活量大,愈说愈大声,吸引了白泽和伍长啸、张大同等人的注意。 伍长啸等人想过去理论,但被白泽阻止:“想想当初王妃让云家军信服之前,你们不也怀疑过王妃?放心,日久见人心,任何口舌之争都没有必要。” 伍长啸点头:“咱们仔细找,一定要比黑豹骑先找到入口,证明王妃的人不比他们差。” #361说不定连遇上的那头黑猩猩都是母的 白泽幽幽叹了口气,对黑云骑和炼羽族而言,穆冰瑶有活族之义,但对黑豹骑的将领而言,青城郡主只是淮王殿下的女人;既然是他的女人,做任何事都是应该的。 “白先生,你都跟在殿下身边,对青城郡主一定很熟了。” 白泽看向朝他走来的林显能:“在下对王妃还算熟悉。” 陈彰不以为然:“白先生,青城郡主还没嫁给咱们殿下,称她『王妃』不适合吧?”这一定是穆冰瑶为了宣示主权,才要殿下身边的人这样叫她,真是不知羞耻。 白泽也不以为兀,温润笑道:“陈副将这句话最好不要在殿下面前说,因为所有淮王府的人这样称王妃,是为了让殿下高兴,殿下早想娶王妃入门,只是王妃明年才及笄。” 林显能惊讶道:“所以是殿下喜欢你们这样称呼?” 白泽平淡道:“这个自然,殿下都人前人后称王妃为『娘子』,两位方才不也听到了?”说完转身欲走,但又转身回来。 “两位,请听白某一言,你们与王妃接触不深,正好趁此机会了解一下王妃的为人。王妃的大智不输殿下,就如同她并不知道这底下埋的是前朝皇陵,却能在那么危急时,想到用你们代替司兵局的官兵进行搜山,你就能知道王妃不是一般闺阁女子。” 陈彰两人一愣,如果真能在地下拿到前朝财富,是他们得到还是司兵局的刘盈得到,自然是相差甚大。 白泽在转身的剎那,嘴角的笑意抿平,眸中隐隐蒙上一股忧虑。 ***** 段锦和穆冰瑶在回胜寒楼的马车上,穆冰瑶已经睡着了,她虽然知道段锦无事,但他一夜未归,一直到清晨才从凤凰小组口中确认段锦平安,心中石头才真的放下;又听他只带着无言和蛮蛮几人夜闯地宫,一颗心又像提着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无论照风照月如何劝慰,穆冰瑶就是睡不着。 一大清早她直奔长寿山西麓,结果半路就听到轰然巨响,等赶到现场,整个长寿山西麓已经狠狠被削了一大片,烟尘弥漫,遮掩了大半个天空。 这把穆冰瑶给吓坏了!她正要突击队和影卫先冒险进去探勘,就看见段锦等人出来,她才完全松了口气。 在马车上穆冰瑶睡得极熟,回到胜寒楼,他们沐浴洗漱,穆冰瑶发现段锦手臂上有伤。 段锦本来只给自己简单包扎,但穆冰瑶硬要解开绷带看看;这一解开,才发现是很严重的撕裂伤,穆冰瑶冷眸一缩。 “这怎么回事?”穆冰瑶忙给他清创上药。 段锦哄她:“别紧张,就是跳下悬崖时闪进一处山洞,运气不好,遇到了一只黑猩猩,本王和无言和牠打了一架。” 穆冰瑶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就开始帮他清理伤口。 段锦见她低首敛眉,心里不由得一软:“是小事,不必──” “对我而言,你身上的伤都不是小事。” 穆冰瑶很霸道地处理段锦的伤口,消毒、撒药粉、包扎,每一步骤都小心翼翼,十分认真。 段锦乖乖坐着,看着她认真的小脸,嘴角的弧度不自觉扬了起来,伸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想去摸她脸蛋,却被她一手拍开:“别闹。” 终于她把他的伤口包扎得固定紧实,又替他将袖子放下。 一处理好,某人就问:“现在能闹了?” 穆冰瑶抬眼瞅他,忍不住失笑出声,正要说什么,段锦就抬起她的下巴,直接吻了下去。 他含着她的唇仔细吮吸,缠绵辗转,像是倾诉,又像是安抚,好半晌才放开她。 穆冰瑶楞楞看着他,眸光有些迷茫,如夜的漆瞳直望着段锦妖冶的脸。 “本王的脸长花了?” 穆冰瑶恢复理智,放下不知何时攀上他颈项的手,没好气道:“是啊!长了一大片桃花。” 段锦朗笑出声,将穆冰瑶搂进怀里:“娘子从一进黑市,就醋得厉害,吃这么酸?” 穆冰瑶咬牙切齿:“淮王殿下是云端高阳、俊美无匹的玉面战神,招蜂引蝶的功力都能构上飞仙才能企及的狮鹫山,说不定连遇上的那头黑猩猩都是母的。” 段锦笑得更欢畅,被穆冰瑶这么小心眼放心底的感觉,真的很不错;他低头轻啄她的鼻尖,不纠缠她的话:“你也一天没吃东西了吧?满肚子酸不会不舒服?本王饿了,让人摆膳,小仙姑陪本王用一些,嗯?” 两人用完膳,段锦将影一找来交代事情。 他写了一封信给皇帝,告诉他狮鹫山的事,毕竟狮鹫山是大秦屏障,发生这样的事必须让皇帝知道;要招安、要讨伐,全凭皇帝定夺。 穆冰瑶看着他这样处理,知道他是在安她的心,没有私下想接收狮鹫帮的意思。 他是借着考察名义带着穆冰瑶出游,信里他也告诉皇帝长寿山下有狮鹫帮的据点,让他给抄了,但他没有说那是前朝轩辕氏的皇陵,反正知道的只有自己人,连曹县县令也以为地宫只是狮鹫帮的据点。 这件事刚好成了他和穆冰瑶滞留曹县的借口,就算被段钊的人发现,也已经无所谓。更何况,这还能当作北苑那八十万石粮不翼而飞的“不在场证明”。 影一也带来大风族长的消息,说今晚『使命必达』。 小张说昨天宝穗粮行的粮是被北周人抢下,而后薛老又释出善意,所以北周人便继续和宝穗商行讨论买粮事宜,当晚便没打丰豋粮行的主意,估计今晚他们还是会下手抢粮。 “薛老的手段不错,让我们的事情顺利不少。” 小张离开后,段锦拉了穆冰瑶:“陪本王睡会儿,今晚本王给娘子护粮。” 穆冰瑶搂着段锦的腰,埋进他的胸膛,属于他身上木梨的气息让她隐隐有了睡意。 她闭起眼睛道:“让他抢,等他抢到付了银两,再让县令将他当北周奸细抓起来。” 段锦一愣,朗声笑了出来。 晚上抢粮前,长寿山西麓传来好消息,突击队找到两处地宫入口,而黑豹骑也找到一条,但只有突击队找到的一条能进入,其他的都被碎石堵死。 段锦让陈彰带人原地休整,准备工具,晚上轮流开挖;而突击队和白泽回来休息,明天再下地宫。 今天晚上是抢粮的最后一天,白泽和楚玉歆一起陪着锦瑶二人到宝穗粮行看抢粮。 果然,北周人来了,华老板也来了;老江亲自将华老板请回胜寒酒楼;当华老板看到江南粮商商会叁名长老在厢房里等他,脸色一变。 江南粮商商会出示令牌,表示要制裁华老板,原因是他不顾大秦朝廷与民间粮商协定,私下买粮售往北周,要撤销他明年从商会买粮的权利,把华老板吓得心脏病差点发作。 叁长老离开之前,拍拍华老板肩膀:“兄弟,你犯晕了?别怪老哥没告诉你,你得罪谁也不能得罪淮王府和慕君山庄,小心最后只能卖粮给阎王。” 而北周人,实际身份是北周朝廷的户部侍郎宁朝钦,他磕磕绊绊在昨天终于有了两万石,虽是杯水车薪,但也让他摸着粟米眼眶湿润。 今晚他又找了高手准备抢粮,一副势在必得;毕竟八千两一万石,简直跟免费的一样便宜。 抢粮现场气氛是这五天之最,场地也扩大了一倍,那滔天的吆喝声,几乎和献宝船会有得比!看得楚玉歆热血沸腾。 “殿下、郡主,那个人是醉影魏轻狂。” 小张的声音引起了段锦和穆冰瑶的注意。 果然在小张指引下,他们看到一名黑衣绑腿、身材消瘦颀长、随意在脑后扎着头发的男子,胸前挂着抢粮木牌,安静隐身在抢粮人群中。 段锦瞇着眼,居高临下望着他,虽然他很努力隐藏自己的气息,但段锦还是可以感受到他呼吸绵长、内力厚实,是个厉害人物。 在段锦移开视线的同时,场内的魏轻狂似乎感受到一股视线,抬眼往阁楼方向望来,但什么人也没见到。 段锦在他发现时换了座位,并叫无言下去会会魏轻狂。 穆冰瑶让小张去打听,他是替谁抢粮。 “瑶儿不用担心,无言武功可能不及他,但轻功比他好,不吃亏的。” 没一会儿小张就回来,那魏轻狂帮的就是北周人。 “方才薛老说今早魏轻狂带着赤剑门的人,运送了一批货进通天阁镖行。宁朝钦用两千两去镖行请他下海帮忙抢粮。” 穆冰瑶倩笑,真是好运来了打瞌睡都有人送枕头:“本仙姑这次可是给了县令一个大礼,不但能抓到北周奸细,还能抓到私运兵器。” 抢粮开始,一团人瞬间挤在一团,一颗红色彩球彷佛长了千万只脚,从每一只伸长的指尖儿上溜过,几个有些功夫底子的人在场中飞来飞去,但一个碰到彩球还没捂热,另一只手就不知从什么地方拨过来,彩球就又腾飞而起,现场尖叫不绝、惊险不断,似乎谁能抢到粮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过程实在是太热闹好看! 此时突然两道黑色身影窜起,跳得老高,在空中一人抓住彩球后,另一个则抓住对方手腕,迅速拍开了彩球。 这一拍又制造了一波下面的人抢抓热潮,楚玉歆十分入戏,在阁楼上忘情地加油吶喊!无言乔装的小伙子和魏轻狂几度交手,都顺利拍掉魏轻狂差点到手的彩球。 #362你这是代表北周对本王宣战吗? 无言玩得很过瘾,但他还算知道自己只是下来试探魏轻狂,在时间快到的时候,他假装失去平衡,让魏轻狂得到了彩球。 现场响起如雷掌声,北周人一脸欣喜。 段锦动动手腕,准备第二场结束后要下场抓他。 “有这样的人帮萧家不是好事。” 第二场,也是抢粮真正最后一场,虽然少了无言、暗影和突击队几个,但抢起来依旧精彩,吆喝声、尖叫声不断! 抢粮结果没有悬念,还是魏轻狂抢到彩球,现场震天价响的掌声,竟然还能听出一点依依不舍的味道;许多人问薛老什么时候还要办抢粮,要记得通知云云。 薛老一脸客气,抱拳感谢大家这五天共襄盛举;他从穆冰瑶这里学到了很多做生意的灵感,竟然给参与抢粮的商户,每家送了一张明年粮行的优惠券,让现场气氛又被炒了起来。 穆冰瑶在阁楼笑道:“薛老若不是袁大哥的人,本郡主一定把他挖去京城。” “小仙姑何必妄自菲薄?这薛老看来从你这里偷师不少。” 楼下人潮散了,宁朝钦带人来付款搬粮,就在宁朝钦交了银票,挥手叫人,四面突然涌来大批身穿官服的侍卫,各个持枪带棍,迅速将宝穗粮行与宁朝钦等人包围起来。 宁朝钦一凛,他身旁护卫,以及魏轻狂都守在他身边;魏轻狂的目光四处扫了一下,眼神半瞇,如一头环伺猎物的鹰。 宁朝钦怒问:“这怎么回事?” 薛老很有演戏天分,也是一脸惊慌失措样:“是、是啊!这是怎么回事?”他看向缓缓走出来的人,惊讶道:“这不是县令吴大人吗?草民拜见吴大人。” 薛老一跪,宝穗粮行所有伙计也跟着跪,大声喊着“拜见吴大人。” 吴大人轻咳两声,很有威仪地看向跪在地上的薛老一眼,就直视宁朝钦: “我大秦日前下令,为帮助我运河沿岸流民能顺利过个好年,今年的粟米对各国设下了禁卖令。可是本官接到线报,有北周人偷偷潜进我大秦买粮,这位爷,您能否告诉本官,连同昨日那两万石粮,您是要运到哪里?” 宁朝钦牙龈紧咬,心里直喊前功尽弃。 吴大人大喝一声:“大胆北周奸细,竟敢潜入我大秦国境买粮,来人,把这些奸细给本官抓起来!” “竟是北周人!” “咱大秦救济他们那么多粮,竟然又潜进来偷买?还要不要脸啊!” “就是!也不想想他们皇子公主来大秦都干了什么好事?皇上都不想把六公主嫁过去了,竟还敢来偷买粮,简直找死!” “滚回去!” “对!北周人,滚回去!” 现场咒骂声不断,不但宁朝钦慌了手脚,连魏轻狂都一脸想杀了他的模样! 他竟然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帮了北周人,这个牵连实在冤枉。 宁朝钦在魏轻狂身旁低语:“壮士,若能带走本官,再许你万金!” 魏轻狂冷哼一声:“你竟敢骗我,万金也买不了爷!”魏轻狂“砰”一声在宁朝钦胸口打了一掌,宁朝钦当场吐血!而魏轻狂迅速施展轻功往空中一跃,想逃离现场! 但就在他腾空而起,一抹红色身影与他正面对上,在空中猝不及防朝他刺来一剑,魏轻狂不愧是江湖叁大高手之一,就在软剑刺到他身侧,他挺腰一闪,堪堪躲过,但剑身挟带真气内力,他还是被一股无法抵御的气流给震回了地面。 随他一起落地的,是一身西蜀火烧流云锦袍,长相俊逸魅惑、劲挺如松的俏公子。 魏轻狂拔剑在手,心想这个人比方才与他抢粮的那小子更强:“你是谁?” 男子还未回答,吴大人就给了他答案:“小官拜见淮王殿下。” 现场又是一阵哗然! “淮王?是我知道的那个淮王殿下?” “废话!大秦也就一个淮王!” “一定是!你看到他的武功没有?” “没错,这么俊的长相和武功,一定是淮王殿下!” “拜见淮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跃到场地中央的自然就是段锦,一双狭长慵懒的桃花眼扫视全场一圈,威严霸气不解释。 段锦看向场中几人:“本王到曹县办案,竟还能遇上北周人来偷买粮,真不知道是你们不幸,还是我大秦之幸?” 段锦话才刚说完,魏轻狂就举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朝段锦冲来!现场响起一阵惊呼,纷纷退开。 高手过招,招式瞬息万变;但可惜的是,今日他遇到的,是和他一样擅使剑的段锦,他手持无痕,剑气凌霄,几招过后,隐隐已凌驾魏轻狂之上。 外行人看得眼花撩乱,懂武的江湖人却是目不转睛;眼前这两人比试,完全不输去年的叁大高手较量。 “那人是魏轻狂!”有人认出了他。 “看来淮王殿下的武功也能跻登江湖前叁了!” “我看淮王比魏轻狂还要厉害。” “嗯,不知淮王和慕君山庄无心公子,还有华山剑尊,谁更胜一筹……” “袁清砚人就在京城,听京城里的人说,淮王殿下和袁公子一见面就斗嘴,但比武,好像没有过。” “这两人的长相与武功……若能亲眼一见,此生无憾!” 四周讨论声不断,让站在人群中的两个女子望着段锦的眼神,更加执着。 一个是萧筑,她接到长老通知,魏轻狂出事了;他今日才运来一批兵器,不能出问题,所以她匆匆赶来。 一个是带着面纱的青衣女子,纱内灼然的视线一瞬不瞬地盯在场中红袍掀动的身影,她就是丁菲。 场中打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魏轻狂开始呼吸紊乱,招式也渐渐被段锦掌握。 两人又过了不下百招,魏轻狂自知不敌,再战下去出丑的一定是自己,忙踉跄退了两步,挽了个剑花拱手道:“淮王殿下,在下巧合经过黑市,这位大爷出钱让在下帮忙抢粮,在下并不知道他是北周人;所谓不知者无罪,在下与这位北周奸细毫无关系,希望淮王殿下明察,让在下离去。” 段锦顺势收剑,那剑花一挽利落优美,卓然而立。他慵懒道:“有没有罪不是你说了算,你是巧合还是故意,认不认识这位北周奸细也不是跟本王说,是到官府里说。”他看向县令:“吴大人,带走。” 魏轻狂眸光一凝,又想发动攻击,但自知不是段锦的对手,于是放弃,任官府侍卫押下,他相信通天阁不会不管。 侍卫把宁朝钦五花大绑,宁朝钦挣扎:“段锦,难道你就不怕我北周兴兵,踏平你大秦边界?” 段锦朗笑出声:“宁朝钦,你这是代表北周向本王宣战吗?” 宁朝钦一凛,不敢再说下去。 当晚,淮王殿下打包了北周偷买粮的大臣这件事,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京城。 ***** “你说老七和穆冰瑶在黑市?” 段钊收到消息,震惊的站起来:“那刘盈是干什么吃的?” 沉嵩脸色也很不好看,把白泽与楚玉歆失踪,被匪徒抓到长寿山,引段锦和穆冰瑶追去,穆冰瑶去要通行令,当场抓到刘盈白日召妓,把他以渎职直接送去了刑部。 段钊闻言气到差点背过气去。 他搥了搥胸口,似乎这样做可以让郁闷的胸口舒服一些,但那每搥一下的声响都让跪在地上的人胆战心惊。 “所以老七在曹城出现,是一桩巧合?与咱们在黑市卖粮无关?” “无关。”沉嵩赶紧道:“太子殿下,丰豋粮行是通天阁的产业,而昨日发生的事是在胜寒楼的地盘,两个商会并不相关,而且买粮的是东陵孟家,赖桥亲眼看到那张五十万两的订金银票。” 这一说让段钊心里稍稍平复,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你说……宁朝钦被抓了?还有一个赤剑门的魏轻狂?” “是。” 段钊和拓拔珩一直都有联系,那个户部侍郎表面上是皇帝的人,但实际上却是暗中支持拓拔珩;他才收到拓拔珩的信,让他助宁朝钦顺利运粮出关,想不到就传来他失手被抓的消息。 这次失利,无疑让拓拔珩雪上加霜。 “老七注定成为拓拔珩的死仇了。”他转头看向沉嵩:“今日已经初八,朱权、马风那里如何?” “殿下放心,明日重阳,皇上在御花园办赏菊宴,没有人会注意北苑,所以朱权和马风已经准备好明日搬粮,绝对来得及九月十日出货。只要货一出,傍晚我们就能拿到一百二十五万两的银票。” 段钊叹了口气,虽然事情可以圆满解决,但总归是亏了那八十万石粮。 想当初设计这批粮食,是为了断段锦羽翼,但结果却损失了梁宽和蒙达,要不是顺利换出这八十万石粮,那一次等于全军覆没。 可是这八十万石粮,如今却绕了一圈又回到朝廷手里,他当了一回过路财神,想到就十分郁闷。 沉嵩当然知道段钊想法,安慰道:“殿下,我们应该着眼十一月十叁的泰山封禅,若能让皇上那时……一切就否极泰来了。” 段钊闻言瞇着眼,觉得沉嵩说的对。 沉嵩补了一句:“钦天监窦大人的兄长窦天师,已经确定十日后抵京。” #363郡主,萧筑十分羡慕妳── 通天阁的会议厅,今夜灯火也彻夜未熄,萧筑和五名长老对魏轻狂被抓已经焦急到要发狂。 此时萧簧匆匆进来,脸色难看地质问萧筑:“叁姐,魏轻狂怎么会入狱?怎么会跟北周奸细扯上关系?” 萧筑无奈地坐在主位上。 萧簧冷声道:“叁姐,你知道赤剑门和魏轻狂对咱们萧家的重要性,你为了不想和淮王为敌,丧失了今晚替魏轻狂求情的第一机会,让他入了狱,这件事,我已经报告给父亲了。” 萧筑抬头,眸中酿着怒气:“五弟,你认为咱们现在还有内讧的时间?” 萧簧:“叁姐,你觉得弟弟是与你内讧,那你去锦翠园门口和赤剑门那群人谈,看他们接不接受这样的结果?” 萧簧逼近萧筑:“叁姐,你不会不清楚父亲对赤剑门的看中,他们对我萧家能否重回朝堂,具有关键性的影响。这一次他们除了运一批兵器上来,更带来一个重要消息;他们说通州丹山聂驼峰上有一支秘密军队,是当年云家军的余孽,若父亲能率众剿灭这支叛军,那我萧家重回朝堂指日可待!可是如今你让魏轻狂入狱,赤剑门还如何愿意帮咱们萧家?这帐不算在你头上,难不成还要算在我身上?” 萧筑站起来:“我不是不管,而是当下众目睽睽,群情激愤,我不想让通天阁成为众矢之的,所以才隐忍下来,不是不顾魏轻狂死活。” “那好,赤剑门给咱萧家叁天时间,萧家也给叁姐叁天时间,若叁天内叁姐无法让赤剑门门主魏轻狂平安从牢里出来,而是被押解入京,那叁姐就准备将通天阁阁主之位让贤吧!” 萧筑愤怒的拍向桌子:“萧簧,你终于露出了你的真面目!” 萧簧眼中闪过一丝狡狯:“叁姐,你常说萧笳见了男人就昏头,别以为弟弟看不出叁姐的打算。总之给你叁天,父亲要看到魏轻狂。”萧簧衣袂一甩,转身离开。 五名长老沉重对视一眼,这件事说完全是萧筑的错也不尽然;首先镖行本来就不会拒绝抢粮业务,人家出手两千两,没有镖行不心动。 其次这件事与北周扯上关系,萧筑若当时就站出来,等于把通天阁放在北周和魏轻狂这一边,这对通天阁也不利。 萧筑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是为了保护通天阁。 只是偏偏魏轻狂和赤剑门对萧家暗地里做的事十分重要,萧簧这一次借题发挥,也算打在萧筑的七吋上。 四长老道:“叁小姐,明日一早,我们就去找淮王殿下。” 大长老也道:“就算损失一点通天阁的利益给胜寒楼也没关系,必须先把魏门主保下来。” 几个长老纷纷献计,让萧筑当下颇为感动,也算对得起她叁年在通天阁的付出。 “几位长老不必担心,我心中有数;明日若投帖去见淮王,恐怕淮王不会见我。” “我去找青城郡主。” ***** 第二天清早,段锦带着白泽和突击队重返长寿山地宫。 人多好办事,经过一晚黑云骑的开挖,也还好天气转冷,地宫里叁百多具残尸被清了大半;陈林两人一把火就把那些惨不忍睹的尸块烧得干干净净,让段锦和白泽、突击队员可以进入。 本来穆冰瑶也是要去的,但是一大早小张就递上萧筑的拜帖。 楚玉歆一边欣赏百合园美景,一边与穆冰瑶用早膳:“这萧筑找你,恐怕是为了昨晚那个魏轻狂。” 楚玉歆也是个聪明姑娘,昨天一天下来,也消化了不少事。 穆冰瑶泯一口茶,微笑道:“自然是,但她很聪明,知道要找我,若她拜帖是要见殿下,直接就会被打回票。”穆冰瑶补充一句:“被我。” 楚玉歆瞅着穆冰瑶,揶揄道:“还没成婚,可怜的淮王殿下已经成了妻管严,看来成婚之后,玉面战神惧内之名就要不胫而走。” 穆冰瑶若有深意地看向楚玉歆:“主子惧内,下属也要跟进不是?玉歆,手上那只鸟儿不打算解释解释?”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一趟历险,白泽和楚玉歆关系大跃进,穆冰瑶很替她高兴。 两人笑闹一阵,穆冰瑶又道:“这次来黑市,我还认识了一对活宝;一个号称是白家最幸运的人,一个号称世上第一好妹妹,他们到京城去了,回头介绍给你认识。” 照风照月一搭一唱,把穆冰瑶认识白氏兄妹的事说给楚玉歆听,特别是她女伴男装,两人都来劝她离开段锦那一段,楚玉歆简直笑到没形象。 然后萧筑到了。 楚玉歆起身,说她要去给她娘写信。 楚玉歆往外走,正巧和萧筑迎面碰上,两人互视一眼,楚玉歆便撇开眼睛,走出百合园。 萧筑见到楚玉歆,颇被楚玉歆的明丽疏朗惊艳,昨日淮王殿下救回他身边的谋士和礼部尚书千金的事已经传开。 那一位,一定就是与穆冰瑶私交甚好的楚玉歆。 萧筑心想她果然是离京太久了,窝在黑市这种地方,每日与酒色财气为伍,就算自己再聪慧美丽,别说没有穆冰瑶这种耳濡目染下的尊贵气蕴;连楚玉歆这种高门闺阁的雕琢细致,她都逊了叁分。 萧筑距离穆冰瑶约有五步停下,穆冰瑶典雅端庄、气蕴清婉,芙蓉玉颜上浅浅挂着一抹淡笑,一身月白绣桔梗缠枝的阮烟罗,显得清丽而不娇弱、出尘而不高冷。 不知为何,萧筑第一次有了退意。 穆冰瑶抬头:“萧叁小姐?” 萧筑深吸一口气,往前走了两步,轻轻见礼:“民女萧筑,见过青城郡主。” “叁小姐请坐。照风,上茶。” 萧筑深吸一口气,开口道:“郡主,萧筑十分羡慕你──” “叁小姐,有话直说。” 萧筑轻笑一声:“郡主以为民女说羡慕郡主,是因为淮王殿下?”她见穆冰瑶不说话,便继续说:“青城郡主,你不了解我──” 穆冰瑶冷然道:“叁小姐,你说你羡慕我,不是因为淮王殿下,但你的眼神表情都在告诉本郡主,你觉得我是丞相千金,才能获得淮王青睐,若萧家还是以前的萧家,你不见得不是本郡主的对手。” 萧筑一脸被猜中的表情,也不再伪装:“难道不是?若五年前定国公不造反,今日萧家也还是簪缨世家,我萧筑不见得比你穆冰瑶差。” 穆冰瑶笑容淡淡:“你知道殿下认识我是什么时候?是在今年年初,我既不是天下第一红妆,也不是青城郡主,只是相府里胆小怯懦、粗俗无文的庶出二小姐。如果你认为淮王殿下看上我,是因为身份地位,那你就小看淮王殿下了。” “论聪明才智,萧筑也不比郡主差。” 穆冰瑶闻言一笑:“感情的事如人饮水,本郡主不需向你交代,你来找本郡主究竟有什么事?若是要谈魏轻狂,那么彼此就不用浪费时间。” 萧筑颇感意外。 穆冰瑶笑道:“在锦翠园,你们就透露了萧家和赤剑门的关系。” 萧筑不说话,原来那日在锦翠园议事时,穆冰瑶虽一句话都没说,但都听了进去。 “叁小姐,这件事牵扯上北周,本郡主劝你还是别涉入太深;萧家离开朝堂日久,现在水有多深、牵连会有多大无法衡量。听本郡主一句劝,放弃赤剑门,否则别说救人,萧家想自保都不可能。” 萧筑脸色一变:“青城郡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穆冰瑶收起笑意:“萧家五年前受萧卓牵连,举家离开朝堂,你们或许心有不甘,但就整个局势来看,急流勇退未尝不是福气。李家、张家前车之鉴不远,萧家还想踏进来?” 萧筑花容失色,倏的站起来:“你知道什么?” “本郡主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萧家现在铤而走险,一个闪失,就会掉入深渊。” “穆冰瑶,你空言恐吓,吓不倒我。” “既然话不投机,那叁小姐请回!” 萧筑一愣,呆了半晌又坐了下来,盯着眼前盛着澄黄茶水的骨瓷镶玉杯:“难道……救魏轻狂真的没有机会吗?” “和北周牵扯上,魏轻狂就没有机会。昨日你就很聪明,没有第一时间跳出来保他。”她看向萧筑:“不过……萧家若不愿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那么迟早……你明白我的意思。” 萧筑整个人爆发:“凭什么!穆冰瑶你告诉我,凭什么一人作恶要全家族受罪?这五年萧家的隐忍还不够吗?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让皇上忌讳我们如此?整个京城之大,难道就没有我萧家容身之处?好歹我萧家也是四大世家之一──” “皇上不容萧家难道只是因为萧卓叛变?”穆冰瑶打断萧筑。 #364他们就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穆冰瑶眸光犀利:“萧卓叛变之事,你敢说萧家家主全然不知?难道不是心存侥幸,想着若事成可以分一杯羹?” 萧筑:…… “萧卓兵败,萧家能退得这么快,没做足准备是不可能的,这恰恰也说明萧家家主一直盯着萧卓。萧叁,萧家不冤。” 萧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穆冰瑶继续说:“白府诗礼传家,谨守为臣之道,自有福气;慕君山庄富可敌国,皇上还尊袁清砚为国师,礼遇隆重;而李家张家妄想干预立储,自然触了逆鳞,遭到报应。至于你萧家……萧卓旧部现在在哪里,叁小姐心里清楚,萧家家主是羊还是狼,你真以为段锦和本郡主看不出来?” 萧筑楞忡跌坐在椅子上,眼睛睁得奇大。 穆冰瑶看向满园百合:“萧叁小姐,你是萧家难得的聪明人,应该听得懂本郡主的意思。” 萧筑此时才发现紧紧攥着的手指已经变得冰冷,她突然觉得自己很蠢,一个萧家旁支,为萧家做牛做马,若最后却是走回五年前的老路,那她这些年的消耗究竟有什么意义? 她看向穆冰瑶,猛然升起一股想法,心口跳得极快,想说又不敢说;就在她想不顾一切脱口而出,穆冰瑶却先开口:“叁小姐,停止你不切实际的幻想,本郡主不可能同意。” 萧筑争取道:“青城郡主,淮王深受爱戴,他可以追求更高的位置──” “那也不关你的事。” 萧筑有被看穿又被拒绝的恼怒:“穆冰瑶,你不能这么自私,以淮王殿下的身份,他不可能永远是你一个人的!” “我与段锦之间,不是别人轻易看得懂的,萧叁小姐别自以为是。” “有什么好看不懂?我知道殿下看重你,从结果来看你也的确是一个很好的辅助者,但多一个人帮殿下不好吗?不是我,以后也会有别人;我的要求不高,我只要──” “萧筑,别自欺欺人了!你不是第一个想进淮王府的女人,永安郡主、北周公主都对本郡主说过同样的话,但别说我不会同意,段锦也不会同意。” 萧筑咬牙:“没试你怎么知道?说不定我例外。” 穆冰瑶冷笑一声:“你还敢说你要求不高?你心中那一丝希冀,会促使你不断向段锦索求,先求在淮王府占一席之地,接着是他的目光、他的心,不过很抱歉,本郡主就是自私,这一辈子,段锦只能是我的,没有人可以沾惹。” “你这么霸道善妒,淮王殿下知道吗?” “本王不只知道,还给了这样的权利。” 两人回头,见到百合园门口,一身红色滟潋、俊朗威仪的段锦缓缓走来。 “萧筑见过淮王殿下。”萧筑连忙行礼。 段锦直接走到穆冰瑶身边,一手轻轻拢着穆冰瑶的腰。 “萧叁小姐一早投拜帖,就是想到淮王府做小?” 萧筑瞳孔一缩,突然觉得十分羞愧,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被淮王听见,她就破罐子破摔:“殿下,萧筑没有要与郡主争什么,但萧筑倾慕殿下,自信与郡主一样,以后一定能帮上殿下的忙。” “你的意思是说,本王要靠女人成事?” “萧筑不是这个意思。” 段锦眸光冷凝,透着危险锋芒:“萧叁,你可能误会了;瑶儿虽然聪慧,帮本王甚多,是本王身边不可或缺之人,但本王爱之悦之,却是把瑶儿当成一个女人。本王是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去爱她、娶她,而不是因为她能帮本王运筹帷幄。” 萧筑自信的眸光皲裂出一条隙缝,段锦一句“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去爱她、娶她”,她就没有任何翻盘机会。 谋士可以很多,但爱,只能给一个人。 她溃败地低下头,心想穆冰瑶何其有幸?能被像淮王殿下这样的人,以一个男人的身份爱着…… “如果萧叁小姐没有别的事,就退下吧!” 萧筑移动僵直的身子,来时心情沉重,离开时更是心灰意冷。 离开百合园,她福至心灵回头,只看见穆冰瑶恬然望着段锦,两人自成一个春天,将萧索关在百合园外。 她相信了,相信穆冰瑶方才说的,她与淮王之间,不是别人看得懂的。 其实又有什么好看不懂的,只是世人的想法太复杂罢了,包含她。 大家只看到他们一个是淮王、一个是青城郡主;没注意到一个更简单清楚的事实。 他们就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她何其傻,在黑市久了,心也变得又臭又黑。 她楞楞来到马车的停放处,脑海里一直浮现穆冰瑶的话,萧家想干的事人家都知道,那还有成功的希望? 车夫放上凳子,掀帘等她上车。 萧筑想着萧家、想着自己、想着赤剑门,突然抬头看天,一道清冷秋风袭面吹来,令她陡然清醒。 【萧叁小姐,你是萧家难得的聪明人,应该听得懂本郡主的意思。】 切割!穆冰瑶不是要萧家和赤剑门切割,是她与萧家! 一个被众人唾弃的庶女都能凭己力找到自己幸福,她萧筑难道不能? 她能给萧家建一个通天阁,难道不能给自己再造一个? 上马车前,她决定送这对情侣一份礼物。 她转身对送她到马车的小张说:“告诉殿下和郡主叁个字:聂驼峰。”说完就径自上了马车。 萧筑掀帘看往百合园的方向。 穆冰瑶,守好你的男人;不论我萧筑在哪里,我都会看着你,千万别让我有笑话你的一天。 ***** 萧筑走后,穆冰瑶瞅着段锦,那句“本王是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去爱她、娶她”,不只震撼到萧筑,也震撼到她。 穆冰瑶突然想,上一世的段锦,究竟是怎么看她的?如何看待她这个皇后? 明明这么睿智犀利的一个人,为何会在她的叁言两语下,就交出兵符?她更想起他万箭穿心时,看着她的眼神…… “为何如此看本王?” “你好看。” 段锦又露出邪魅诱惑的笑容,穆冰瑶忙以袖子遮住眼:“不行、不行!太犯规了!大妖孽,以后都不看你!” 段锦将她的手拉下来:“胡说!你得一辈子这样看着本王,本王就爱给小仙姑看。” 小张站在百合园门口,里头的气氛,他实在进不去。 想想自家公子,实在太难了…… “有事?”段锦终于看向他。 小张忙进来,恭敬道:“殿下、郡主,方才小的送萧叁小姐离开,她上马车前让小的告诉两位叁个字:聂驼峰。” 段锦和穆冰瑶一楞,相视一眼,瞬间就明白了萧筑的意思。 段锦拉着穆冰瑶的手:“一切上车说,本王是来接你到地宫,有东西给你看。” “影一,今日重阳,赏魏轻狂一盅菊花酒。” ***** “这狮鹫帮就是土匪!” 穆冰瑶边走边生气:“人家建得好好的地下皇陵,要挖通道也看一下,瞧!这壁画雕刻得多漂亮,竟然就被他们给凿坏了!” 这地下皇陵的墙壁,雕刻了上古轩辕氏的起源,还有轩辕始祖驾八骏驱驰九万里,飞至昆仑之丘,参加瑶池盛宴的故事。 穆冰瑶边看边赞叹,段锦也不吵她,但总是用一种深沉复杂的眸光看着她。 两人终于来到地宫中心。 “见过殿下、王妃。” “见过殿下、郡主。” 称呼不同,显见是不同人马。穆冰瑶微笑点头,没说什么。 陈彰和林显能显得十分振奋,看来他们发现了好东西。 众人散去,只有白泽跟在段锦和穆冰瑶身边。 白泽深吸一口气才道:“书上曾说轩辕王朝遍地黄金,如今于神州大陆湮灭,想不到却藏富于此,陈副将和伍兄他们发现九间石室,里头各摆放了百口箱子,应该都是珍珠玛瑙、黄金翠玉。” “应该?” 白泽无奈道:“那些财富,已经被狮鹫帮搬空了七间,现在只剩下两间,其中有一间也已经搬空了一半。” 他们看过仙境的遍地宝石,面对这些金光灿烂的宝物,自然也能平常心应对,不像陈彰他们,各个眼睛发亮,十分振奋。 段锦点头:“运出去之后,清点的工作交给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是。”白泽表情十分愠怒:“另外我们也找到轩辕氏停放灵柩的地方;轩辕氏的灵柩是以黄金打造的棺椁,从尸骨看,应该有二十具。” “从尸骨看?”穆冰瑶挑眉,眸光也带着谴责:“狮鹫帮该不会是把骸骨搬出,将金棺运出去熔了?” “应该是。” “土匪!” 他们来到停棺处,这一间陵寝破坏少,还可以看出大致样貌,正中停柩处并排了二十座石台,但是上面只剩下叁具纯金棺椁,每一副棺椁都有一个太阳图腾,证明它的身份;其他十七座石台上的金棺,已经不知所踪。 “这就是狮鹫帮为什么能养两万军队的原因。” 天圣王朝有很多传奇,皇族里优秀的子孙也很多;即使覆灭超过了百年以上,他们流传下来的兵法、水利和文治武功,到现在都还有人细细研读;结果狮鹫帮这群土匪一来,竟将他们的皇陵,践踏成这般程度。 连段锦胸中都燃着一股怒火。 “现在是觉得钱快花完了,想找一个靠山,所以找上本王?” 段锦让白泽去忙,他牵着穆冰瑶的手,来到南边一间石室。 穆冰瑶感觉段锦表情严肃:“怎么了?如果要看的东西会让你为难,我可以不看。” 段锦闻言,眸光一暗,突然将她拉进自己怀里:“瑶儿,本王知道袁清砚对你很好,但如果有一天,本王将与他为敌……” #365他应该叫轩辕清砚 穆冰瑶整个人震了一下! 段锦牵着她的手,走进石室。 石室里只有一口棺椁,一样是纯金,但里头却是空的。 但吸引穆冰瑶和段锦注意的,不是那口空棺,而是正面石壁上的图腾。 那图腾不再是每间石室都有的太阳,而是一只腾空飞舞的上古神兽:青鸾。 青鸾是西王母娘娘的坐骑,赤色为凤,青者为鸾,是祥和喜气的瑞兆。 “《轩辕遗志》上写,天圣王朝最后一任君主,有一名最宠爱的妹妹十一公主,与皇帝是一母同胞兄妹。十一公主的女儿青鸾郡主出生时,天空盘踞数百青鸟,霞光万丈,末代皇帝十分高兴,便将郡主直接命名为青鸾……” 段锦眸光深邃:“青鸾郡主长大后嫁给了天圣王朝的大将军,那大将军就是当时皇帝嫡太孙轩辕战,两人十分恩爱……” 穆冰瑶脸色有些苍白,转头看向段锦时,才发现自己的脖子十分僵硬。 段锦紧握穆冰瑶的手,不自觉用了力:“我段氏先祖破京城之日,轩辕战战死,冲进皇宫时,所有后宫嫔妃、轩辕氏的皇子公主全数自刎;然而当时却找不到已经怀有身孕的皇太孙妃青鸾郡主。” 怀孕的青鸾郡主不见了…… 别说段锦的手是冰的,穆冰瑶手心的冰冷,直透入心窝。 段锦转身看向穆冰瑶:“瑶儿,那石壁上的青鸾,是不是觉得很熟悉?” 穆冰瑶闭起眼睛,她终于确定段锦方才为什么会这样问她了。 青鸾、黄金、富可敌国…… 她当然熟悉,慕君山庄的青鸾令,还有穆禛现在挂在脖子上,能调配所有慕君山庄产业的玉佩,那上头的青鸾,与石壁上的图腾一模一样! 就是之前的胜寒令,正面貔貅,背面也有一只腾空飞翔的青鸾。 袁清砚,即使她曾怀疑他应该叫莫清砚,但实际上,他可能应该叫轩辕清砚。 他是轩辕氏嫡系后裔。 传说慕君山庄拥有金山,传说慕君山庄富可敌国,传说慕君山庄有间金柜石室可以纵览天下群书…… 所以慕君山庄可以成为天下第一庄,可以富比一国,可以总览天下大势,鉴古知来…… 可是让穆冰瑶更战栗的,是段锦接下来说的话。 “瑶儿,你说袁清砚曾告诉你,大秦国祚仅存十五年,是你这颗凤星变易了轨道,撞出了新帝星。” 他转头看向她:“可是,无聊公子始终没有说,新帝星是谁?” “段锦!”穆冰瑶惊喊出声:“不会的!袁大哥没有这么大的野心!” 段锦的眸光渐趋危险:“他现在没有,以后呢?十五年后呢?你梦中太子皇兄杀了你之后,五年大秦覆灭?我们一直想当然,认为大秦是灭于北周之手,但现在看来,可能不是……” 穆冰瑶忙抱住他:“段锦!你着魔了!袁大哥若要这天下,他不会来京城相助你我;或许我预知梦里最后颠覆段钊的人是轩辕后人,但既然说是凤星异变,大秦国祚延续,就表示这江山还是段氏的江山,不是什么轩辕氏或袁氏的江山!” “但是这江山牵扯着你这颗凤星!得江山者是得凤星……” “是得凤星者得江山!” 这两句话看似意思相同,但其实内容大大不同。 段锦浑身僵硬、迸射的冷冽气息,几乎要让整间石室结冰。 过了许久,段锦才冷声道:“最好是如此,否则本王……本王不保证不会杀了他!” 穆冰瑶深吸一口气,她被他浑身散发的杀气震慑住!她紧紧抱着段锦:“阿锦,袁大哥说过,我的选择就是新帝星,你一直清楚的不是?我的选择一直是你,从没有变过。” 穆冰瑶感到段锦心跳渐趋平稳,周围寒气渐弱,趴在他的胸口继续道:“不管我是不是凤星,有没有选择天下之主的运命,但我遵从我的本心,我心的方向是你,一直是你。”她抬头,伸手抚摸那张冷峻又妖冶的脸,望进他黝黑深潭的桃花眼,嫣然一笑:“你忘了?皓月谪仙虽好,但我喜欢你这一款的。” 穆冰瑶的话,让段锦低下头,狠狠的吻住她。 他霸道撬开她的贝齿,探入她的口中,如狂风骤雨在她口中肆虐了一番!彷佛必须这么用力、这么镂心蚀骨,才能证明穆冰瑶是自己的。 两人额头相抵,段锦凝睇着她,眸光清明不少:“本王不管是得了天下才能拥有你,还是拥有你才能得天下,你穆冰瑶就是我段锦的,本王管他姓什么,欲夺我妻者皆杀之。” 穆冰瑶抚了破皮的唇角,无奈叹了口气:“那要不要通知陆大哥,金龙珠别用了,你这么忌惮他的话,就让他内力尽失算了。” 段锦敲了一下穆冰瑶的额头:“别对本王用激将法!本王不怕他,要打便打,本王想与他一战很久了。” 穆冰瑶瞅着段锦,一张俊美却倔强的脸,那傲娇表情,怎么能让人这么喜欢? 她又自动投怀送抱,猫了过去:“瑶儿喜欢的果然不差。” “什么不差?是最好的。” 穆冰瑶笑弯了眼,认同他的话:“是最好的。” 两人再看向石壁腾云而起的青鸾,段锦道:“你觉得无聊公子知不知道这里?” 穆冰瑶点头:“他一定知道;但他应该不怎么在意,否则以慕君山庄的势力,长寿山又靠近黑市,怎么会让狮鹫帮如此践踏他的祖先?我们挖这里也一天一夜,胜寒楼不会瞒他……” 段锦瞇着眼睛:“你说,让我们发现这个秘密,是不是也是他的目的?” 穆冰瑶看了段锦一眼:“我发现,最了解袁大哥的人,说不定是你。” 这句话听起来没什么好高兴的,段锦道:“我们出去吧!这里所有的东西都先不搬了,本王找人看守,回去找那无聊公子谈过再说。” 段锦有段锦的骄傲,当初借用胜寒令,是不得已而为之,等达到目的后便立刻归还给胜寒楼,一分便宜都不想占。 这地宫若是无主,段锦当然不会矫情,但现在知道了,又怎么会去拿袁清砚祖先留下来的财富? ***** 京城,淮王府。 袁清砚半卧在临窗的软榻上,窗户半开,院子里的金菊被一阵冷风吹落了几瓣花瓣,其中好几瓣飘进了房里,落在袁清砚月白的长袍上。 妍芝拿了一条毯子盖在他的腿上。 “公子,奴婢把窗关上吧!” “不,开着好。”许多事情是到了揭开的时候。 “瑶儿他们应该已经发现了吧?” 妍芝怔了一下,眸中有着忧虑:“如果他们真的进到皇陵……” 袁清砚脸色苍白,但他挂在嘴角的的笑意不减。 “如果今天陆大夫没有送药过来,那就说明淮王与瑶儿的态度了。” “公子……” “我信天命,所以我信瑶儿,也信殿下。”他又看向窗外:“他们是上天的选择。” 没人知道新帝星旁那颗相伴而生的金星,接下来会怎么运行他的轨道;因为凤星的变异,让新帝星比金星早升空,金星让了位,站在了被动的位置。 天命,就再也不是由它掌握了。 沉寂了百年以上的太阳,已经没有再升起的需要,但他袁清砚,不,轩辕清砚,仍要活在阳光下,成为辅佐新帝星的那颗星。 “妍芝,不用感伤,换个位置看风景,或许风景更美。” 此时陆一凡亲自端着药,人还没进屋,声音就传来了:“妍芝快开门,快,赶紧趁热给袁公子喝了。” 妍芝笑着去给陆一凡开门,陆一凡将药交给妍芝,从袖子里抽出一封信:“袁公子,这是殿下让影卫快马传书给你的。” 袁清砚抽出信纸,里头只有一句话。 【无聊公子,管你姓什么,别浪费本王的金龙珠。】 袁清砚楞了半晌,努力抑制眼眶里冒出的湿气,将信交给妍芝,一口气将药喝完:“本公子得快好起来,去跟太子收钱。” ***** 今年的重阳节,注定是个肃杀日子。 萧家知道魏轻狂在狱中死亡,整个像炸开的锅! 赤剑门以为是萧家灭口,血洗萧家十几个据点,为他们的门主报仇;连通天阁也遭到破坏。 萧家家主让嫡长子萧笛召集旧部,勉强与之对抗,双方愈闹愈烈,损失惨重。 没了赤剑门的萧家,又被撬了十几个据点,想再招兵买马,恢复现有规模,至少要好一阵子。 萧筑的父亲怕惹恼家主,嚷着说要和萧筑断绝父女关系;萧筑冷笑一声,主动说要离开通天阁,并昭告萧家,她萧筑从此脱离萧家,与萧家再无瓜葛。 她带着自己私攒的财产离开,至于去了哪里,萧家没人问,她也不会说。 皇宫赏菊喝酒恣欢虐,北苑兽粮仓库炸翻天! 藏得好好的八十万石粟米凭空消失,把朱权、马风轰得叁魂丢了七魄,连滚带爬的跑去找沉嵩。 所以当朱权、马风一起把噩耗告诉沉嵩和赖桥,沉嵩惊到忘了呼吸,直到脸色涨成紫色,才呛咳起来!而赖桥则整个人傻住,最后是朱权发现喊不醒,直接给了他一巴掌! “老赖,现在不是傻的时候,快醒醒!” 赖桥一被拍醒,就哭了出来:“糟了!还有保证条款!” #366你知不知道,不讲信用的人很不讨喜? “什么保证条款?”沉嵩、朱权和马风心里一跳! 赖桥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 为了要求买家当天付现银,孟家同意在附有保证条款下,于九月十日当天付清所有款项。 条款说明“不能如期出货,或是丰豋粮行有违约行为,除了退还所有款项,还要公告道歉,并赔偿孟家十万两损失。” 赖桥几乎用哭音把保证条款说出来,当场让沉嵩叁人也有了想死之心。 因为现在不死,也要被太子段钊杀死! 明天就是九月初十,没有粮,也没有一百二十五万两。 丰豋粮行拿什么给东陵孟家? 太子拿什么给袁清砚? 谁要自掏腰包赔十万两? 谁要拿自己的商誉公告道歉? 还有,谁要去承受太子八十万石粮不翼而飞的怒火? “我们要不要现在自杀谢罪算了,免受一点折磨?”马风颤抖道。 沉嵩咬牙:“你以为你死了就一了百了吗?你上没有老母,下没有妻儿?” 上有老母、下有妻儿的朱权一脸死灰。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得赶紧想办法啊!” “有什么办法可想?就算今天卖田卖房,也来不及凑那一百二十五万两给太子啊!”赖桥从没做过这么亏本的生意,本以为傍上太子,是攀了登云梯,结果竟是自掘坟墓。 沉嵩道:“赖老板,你赶紧通知丰豋粮行,按耐住东陵孟家,能缓一天是一天。马风,快去查!去把粮找出来!” 赖桥哭丧着脸,那孟家公子好难对付…… 马风也快疯了,难对付有太子难对付? “太子还在菊花宴喝养生菊花酒,希望晚上不会气短几年寿命……” 朱权踹了马风一脚:“咱几个能不能活过今晚都不知道!你还管太子会不会气短几年寿命?快去查!看能不能查出是谁盗的粮,说不定能找回来!” 四人迅速分散,各司其职去;当丰豋粮行孙老板听到没有粮的噩耗,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手指着赖桥发颤。 “老、老赖,你你你、你不是和老夫开开开玩笑?” 赖桥灰头土脸,他快马加鞭累死赶来,是来开玩笑的吗? 孙老板立刻焦急起来:“那如何是好?方才孟公子的人才来确定过,老夫还给了保证……”孙老板气得抓住赖桥的领子:“赖桥你说,这是不是你坑老子的诡计,要害我丰豋粮行?” 赖桥欲哭无泪,忙摇手道:“老孙,你我几年交情,我是这种人吗?你不知道粮丢了,那位大人物可是会杀人的!” “我管他杀不杀你!我只担心通天阁杀不杀我!粮拿不出来给孟公子,我丰豋粮行要倒赔十万两,还要公告道歉,你知不知道?” 孙老板气红了眼:“听说东陵孟家在东陵商场上说一不二,若他以为我们戏弄他,以后萧家和通天阁在东陵的生意还怎么做?” 孙老板愈说愈气,浑身都抖了起来! 赖桥却突然像抓了浮木道:“找叁长老!叁长老一定有办法!” “找叁长老个屁!现在通天阁和赤剑门打得不可开交,赤剑门没来拆我丰豋粮行就不错了,老子还直接上门讨打?” 赖桥瞬间怂了下去:“那怎么办?” 孙老板道:“我不管,十万两你得赔我!” 赖桥叹了口气:“老孙,凭咱两交情,十万我出没有问题,这次算是老夫害了你,赔你也是应该,但现在不是谈钱的时候;京城那里还在找粮,说不定可以找到偷粮的人及时送来;孟公子那边,就靠你多担待了。” 孙老板方才心里还在耻笑宝穗粮行办什么抢粮,虽然风风火火,但十万石才卖八万两,连给他塞牙缝都不够,他可是一口气卖出一百多万两,就算是过路财神,至少名气响亮! 本来还想出货的时候,让车队故意经过宝穗粮行,下下马威,但现在…… 别说赚八万两,就算十万赖桥出了,他还要公告赔商誉,商誉这种东西,岂是金钱可以衡量? 孙老板和赖桥此刻只能祈祷,朱权和马风赶紧把粮找回来,把损失降到最低。 到了晚上,段钊一回府,就见沉嵩、朱权、马风叁人跪在太子府,心里一个咯噔,七分酒醉瞬间醒了叁分,一股不祥的预感让他直挺腰脊。 “发生了什么事?”段钊脸一沉。 叁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马风硬着头皮道:“太子殿下,仓、仓库里的粮全都、全都……”他整个人趴在地上,豁出去哭喊:“全都不翼而飞了!” 段钊的酒全醒了! 沉嵩与朱权也都趴在地上谢罪:“请太子殿下恕罪!” 马风抬头想要解释,但段钊哪还能听进什么,直接一脚踢在抬起头来的马风胸口,又重重踹了一旁沉嵩和朱权好几脚,边踹边骂! “混帐东西!你们办事不力,凭什么让本太子恕罪?当初信誓旦旦说没问题,但现在一句不翼而飞就要本太子恕罪?本太子恕你们罪,谁让父皇恕我的罪!” 段钊一阵狂踢猛踹,马风和朱权还受得住,但沉嵩一个文弱书生已经被踹到内伤,嘴角溢出血丝,但叁人一个气都不敢哼,知道这顿火一定要让太子发作完才行。 沉嵩已经趴在地上爬不起来,朱权将事情说一遍。 段钊气到都想拔剑:“八十万石粮堆起来也一整间屋,让人神不知鬼不觉搬走,还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你们……本太子要你们这群饭桶有何用?” “说!是不是你们监守自盗,自己偷偷将粮卖了分赃?还是你们像谢佺、郑勇一样倒戈了老七?” 朱权和马风立刻喊冤:“小人怎么敢背叛太子殿下?粮怎么失窃的小的已经在查,但现在最要紧的是,是怎么应付明日国师请款,还有皇上的责问……” 想到袁清砚,段钊的表情狰狞的几乎要生吞了地上叁人,他大喊:“文小菊!” 许久不见的文小菊马上出来:“太子殿下。”仔细看的话,文小菊原本古灵精怪的眼神已经黯淡不少,眼下也积了淡淡青影。 段钊气到颤着手指,指着地上叁人:“送他们几只虫子,给他们一点教训!” 文小菊一听几乎要哭出来:“殿下,小菊现在一只虫子都叫不出来,小菊都已经吃了七天地瓜,可是还是只要想下蛊就会四肢麻痹、动弹不得,那陆一凡的毒好厉害……” 段钊怒到要爆心头血:“废物!都是一群废物!”也是一脚踢在文小菊娇弱的身子上!然后突然胸口一阵涌动,一口腥甜直接喷出── 文小菊看见马上大叫:“来人啊!太子殿下吐血了!” ***** 第二天早朝,本让总管请了长假的袁清砚,因为这几天补得及时,加上金龙珠到位,上朝前又服了陆一凡特制的补气丹,便来上早朝,说是来领粮款的。 他当着皇帝的面问太子粮款,而段钊脸色比真流了心头血的袁清砚还要苍白。 至于黑市里,一大早锦瑶二人也易容完成,准时出现在丰豋粮行。 两人这次带了十几个护卫,浩浩荡荡要来看运粮,想不到丰豋粮行门口空空如也,别说一石粮了,连一辆马车也没有。 穆冰瑶脸色一沉:“孙老板,本公子的粮呢?” 孙老板忙赔着笑脸,将人迎进了屋:“孟公子,里面谈、里面谈!” 穆冰瑶和刀疤侍卫段锦被延请到店内,穆冰瑶坐下,段锦则站在穆冰瑶身侧;知道今日丰豋粮行根本拿不出粮,所以他小心戒备着。 孙老板拿着帕子一直抹汗:“孟公子,因为出了一点问题……” “孙老板。”穆冰瑶又甩着荷包流苏:“你现在的意思是,今天丰登粮行出不了货?” “这……这……” 穆冰瑶冷笑一声。 段锦手握在剑柄上,声音宛若死神:“孙老板,你知不知道,不讲信用的人很不讨喜?” 孙老板被段锦吓得差点跳起来!他汗如雨下,正要解释,段锦已经挑剑将桌上瓷壶挑起,直接甩向店里墙边的古玩架上,“砰”一声,一只青花瓷瓶应声破裂! 哗啦── 完全就是东陵商人火爆作风!孙老板和身边两名伙计被震得眼睛都看直了,心跟着砸成了碎片! “壮士手下留情啊!”孙老板哀嚎。 “留情?”段锦手中墨剑银光又是一闪,往墙上一幅山水画轻轻一划── 孙老板几近崩溃:“孟公子、壮士,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 穆冰瑶道:“孙老板,你没忘咱们可是签有保证条款?” “没忘、没忘!孟公子,付赔偿金不是问题,但要公告道歉……您知道的,商誉很重要,这一旦对外道歉──” “怎么,你的商誉重要,本公子的商誉就不重要?” 段锦又看中另一面墙上的字画,周磊的?老家伙是袁清砚的人。手中无痕又抬起,直接往周磊的字画划去! #367无心公子为何也跟着无心? “嘶──”那一道裂帛声,直接割碎了孙老板的心,他大喊:“老夫立刻道歉!立刻道歉!我丰豋粮行立刻出公告道歉,这样行了吧?” 最后,段锦和穆冰瑶领回了之前的五十万两银票、赚了十万两的补偿金,还让丰豋粮行在黑市东、南、西、北四门公告板上刊登道歉启事。 “这丰豋粮行是通天阁最大的粮行,想不到做生意这么不靠谱?” “你没看通天阁现在和赤剑门打成这样,听说就是因为他们过河拆桥,害了人家门主入狱,死在监狱里。” “他们当家的叁小姐听说被本家的人给逼走……” “看来通天阁过河拆桥的事没少做!” “这次丢脸丢大啰!” 萧家和通天阁长老会听到这些流言实在气得!但现在他们还和赤剑门水深火热中,也自顾不暇。 倒霉的萧簧,接手通天阁高兴不到一天,就陷入与赤剑门的恶斗中,悔得肠子都青了;但烂摊子到了手上,不处理也不行,眼见萧家和通天阁的场子一间一间被砸,赤剑门又天天到赌场、酒楼闹事,谈判还不成功,于是他又想到了段锦。 可锦瑶二人,金龙珠都吃到袁清砚肚子里了、也破坏了段钊卖粮,人家已经准备回京。 至于长寿山的地宫,段锦不客气地让黑豹骑监控起来。曹城县令聪明识实务,加上他沾了抓到北周大臣的功劳,自然淮王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两天,他们已经将地宫整理得差不多,便整装准备回京城。老江、薛老、小张、阿飞心里十分不舍。 几人还在话别,萧簧就来了。 “殿下、郡主,萧五公子与萧七小姐求见。” 段锦和穆冰瑶相视一眼,这两人此时到访,自然是希望段锦出面,协助排解通天阁与赤剑门的纷争。 段锦道:“小张,告诉萧簧,魏轻狂在通天阁镖行接了北周大臣抢粮的委托,又死在牢里,本王身为皇子不适合介入,更不宜与嫌疑人见面。”这是拒绝的意思了。 小张领命要走,又被穆冰瑶叫住。 “你可以暗示萧簧,淮王殿下不方便出面,但胜寒楼的江湖势力可以。” 穆冰瑶笑着看向老江:“现在赤剑门群龙无首,萧家也嚣张不起来,胜寒楼可以趁这一次好好整饬一下黑市风气。” 老江哈哈大笑,拱手道:“多谢郡主,请殿下与郡主保重,一路平安。” “多谢江总管这几日照顾,后会有期。” ***** 这两天,京城里最痛苦憋屈的人,非段钊莫属。 他拿不出一百二十五万两,让皇帝直接在百官面前斥责,他堂堂一个太子,整整一个月的时间,竟连筹个百万两的事也办不好,让他丢尽颜面;皇帝又说再给他叁天时间,再筹不出款项,他这个太子也不用做了! 而袁清砚还是一身月白长袍,玉颜温润地提醒他:“太子殿下,叁日内本公子可以让粮商不收利息,但叁天后本公子这张脸皮也没有用了,还请太子努一把力,千万别让江南粮商认为,朝廷连一百多万两都拿不出来,这传出去动摇国本,影响甚大。” 段钊一字一顿,每个字几乎都是从牙缝里钻出:“请国师放心,本太子一定叁天内筹出粮款。” 此消彼长,淮王不但在长寿山围剿了狮鹫帮,还在黑市抓到北周户部大臣宁朝钦偷潜入境,在黑市买粮。 满朝又对段锦赞许不断,这一褒一贬,让段钊恨得肝都要炸裂。 最后在高良娣的协助下,火速处理了几处产业,凑了一百二十五万两,交去给袁清砚,这件事才完全落幕。 ***** 太子府从没这么低靡过。 沉嵩被踹得下不来床,至少得躺个十天半个月,要不是太子的人马锐减的厉害,估计朱权和马风早就到阴曹地府陪郑勇谢佺;所以最近两人都尽量猫着,能躲太子多远就躲多远。 太子的目光,已让他们难以承受。 文小菊地瓜已经吃到想吐,每天只排气不排毒,把高良娣熏得不孕吐都不行,把文小菊也赶出她的院落。 段钊每天阴着脸,一个不高兴就打杀下人;高良娣怀孕状况糟,脾气也不好;幕僚噤若寒蝉,没有宾客敢上门;整个太子府邸阴霾罩顶,秋风飒飒,好不碜然! 另外北周拓拔琀、拓拔璟浩浩荡荡率使团要到大秦重启谈判,却在两国交界处的永济关被拦了下来。 永济关守关将领樊青一身重甲,冷肃的对两位北周皇子道:“两位皇子,我皇命令,请两位皇子在此止步,京城已命人押解贵国大臣宁朝钦来永济关,让你们一并带回去;等贵国真明白什么叫诚意,两国再重新开启谈判。” 可怜的两个皇子,连来京城的机会都没有,就得原路回去,再外带一个被抓包的大臣。 脾气火爆的拓拔琀一气之下,带着人马入山狩猎去了;而心思细腻的拓拔璟却回驿馆写了封信秘密送给拓拔璎;现在通过正式途径,北周买粮已经完全没有机会,所以改以曲线救国,唯一的希望就在拓拔璎身上。 拓拔璎当然希望能帮上拓拔璟的忙,自从她喝了绝子汤,这辈子再也没有怀子嗣的可能,所以这辈子在大秦是没有希望了,只能在老皇帝还在时,多争一些荣宠;但老皇帝死后呢?若七弟拓拔璟能得位,她或许能像大公主一样,可以回朝…… 所以她把握侍寝机会,想对老皇帝吹吹枕头风;但是皇帝一知道她的意图:“璎贵人想干政?”吓得她什么都不敢提。 “娘娘,现在您动辄得咎,不能再向皇上建言了,否则别说帮七皇子,还会连累到您。”宫女道。 这宫女是她从北周带来的,自然忠心耿耿。 拓拔璎叹气道:“本宫也知道,但现在北周需要粮,若能在这一次求粮立功,绝对能让七弟在二皇兄与叁皇兄之中脱颖而出。” “可是娘娘首先要保护自己,否则别说帮七皇子,可能连娘娘自己都会惹怒皇上。” “那你说,本宫该如何是好?” “听说淮王殿下带着青城郡主出门游历快回来了,如果能说动青城郡主……” 拓拔璎皱眉:“你让本宫去找穆冰瑶帮忙?” 拓拔璎陷入沉思。 ***** 京城袁府。 知道段锦和穆冰瑶回京了,但袁清砚却从淮王府搬出来;本来陆一凡要求他务必躺床一个月,但因为有金龙珠,袁清砚十天就去上朝,还搬回了他在京城的宅邸。 月亮偏西,袁清砚在佛堂焚香祭祀,一道红色潋滟的影子翩然降临。 “你信佛,求什么?” 冷凝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于深秋的夜晚听来,带着叁分肃杀之气。 袁清砚没有回头,看着香烟袅袅,清醇温润的声音道:“求……来生。” 来人嘴角一抿,来生可求的东西可多了,但偏偏他知道袁清砚想求什么;嘲讽道:“今生都还没有了结,就急着求来世?这岂不浪费本王给你买的金龙珠?” 袁清砚回身,月白长袍蹁跹,在妖冶潋滟的红袍面前丝毫不逊色。 “殿下,你信命吗?” 段锦红袍一掀,慵懒坐在禅垫上:“我命由我不由天,本王什么都不信,只信自己。”段锦桃花眼盯着袁清砚。 袁清砚清润的目光正视对方投来的灼热审视。 “既然如此,殿下又何必来?” “本王听说,慕君山庄前庄主文韬武略,是个不世天才;若不是这一趟长寿山之行,本王还不知道慕君山庄有这样惊人背景;这慕君二字,还颇有深意。” 这个君字,无论是指皇后莫怜君,或是指一国之君,都让人忌讳。 袁清砚替段锦倒了杯茶:“我父亲早抛弃了前尘旧梦,不值得殿下挂齿。” “前庄主抛弃了,但你呢?无心公子为何也跟着无心?” 袁清砚淡然一笑,选择对他们坦承,就没有打算隐瞒的意思。 “本公子心口这一刀,应该已经让殿下和瑶儿得知本公子与皇后的关系;你们放心,父亲慕君,慕的是一个人,而不是一个天下;无心为莫,也是告诉殿下,本公子同样不慕君。” “是不求,还是无法求?袁清砚,你知道本王不怕你求,但你这种委屈的模样会让小仙姑心软,本王不喜。”段锦直视着袁清砚。 袁清砚故意轻抚胸口,叹了口气:“殿下,清砚的心脏还没好,禁不起殿下这般直接。” 段锦揍他的心都有了:“袁清砚,你很清楚,若不是看在瑶儿的份上,本王今夜根本不会与你废话,早在入地下皇陵那一刻,你就已经注定是一个死人;但为了瑶儿,本王要你一个实话。” 段锦直视着袁清砚,他从不小看这个人,无论所争的是小仙姑还是社稷江山,他知道这个人都有足够能力与自己比肩。 他甚至庆幸先认识穆冰瑶的人是自己。 袁清砚抬头,墨发披洒在月白锦袍上,月光彷佛在他身上镀上一层光晕,他看向窗外,又回身看向一脸严肃的段锦,笑容温润。 “殿下,您常说清砚为了瑶儿总是观星吐血;今夜星光灿烂,要不要与在下一起观星?”说完白袍一掀,一道白影就从窗口飞跃而出,直上了房顶。 段锦脸黑了黑,看星星这种浪漫的事,怎么会是他和无聊公子? #368养好你的破心脏,赶紧回来给本王卖命! 房顶上,黑幕下,星缀满天。 一个白衣胜雪,恍若谪仙;一个红衣妖娆,倾城潋滟。 一个眸光温润,澄如清泉;一个妖冶魅惑,浓如烈酒。 然而红火颠覆不了皓洁,谪仙也无法掩盖旭日,两人就伫立在房顶,红衣白袍随风翻飞飘扬,惊艳大地,也照映满天清华。 袁清砚指着南边一颗略带绯色的星曜:“看到那颗凤星了吗?一年前她可不是在这个位置。” 段锦瞇着眼,看向袁清砚指的那颗星,那颗绯色星子正依偎着一颗明亮璀璨、明明是银光,却又带着湛蓝颜色的星星:“和凤星在一起的那一颗,是新帝星?” 袁清砚道:“正确地说,是紫宸星。” 段锦眸光半瞇,双手不自觉攥紧。 袁清砚微笑:“殿下担心自己不是紫宸星?” 段锦转头看向他:“你是哪一颗?” 袁清砚幽幽叹了一口气,细微得几乎没人发现:“凤星属土,土生金,金星本是下一个天下明主,但凤星变异,脱离轨道,亲近紫宸,让明主退移副线,老天爷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他看向段锦,眸光带着深意:“殿下,您可以让人取出长寿山地宫里的一切,然后填平它。那里我父亲并不看在眼里,清砚也不看在眼里;事实上那里于我父亲、于我,都没有意义。” 他暗示的很明显了,新帝星是紫宸星,也就是段锦,而袁清砚,已经走在了辅佐的道路上。 段锦想到那具在青鸾石室里的空金棺。 “青鸾郡主的遗体,应该是在汝阳慕君山庄。” 袁清砚笑而不答。 “你就甘愿如此?” “本公子若不懂天意,或许会拚命一搏、争上一争;但这一年来,总不能愧对吐的那些血。吐了血丧了命,又无美人相陪,这生意太亏了。” 段锦看着那两颗依偎在一起的紫宸星和凤星,嘴角带着温润笑意:“真的是凤星选择了紫宸星?” 袁清砚嘴角抖了抖,段锦这时候还对他显摆,是想让他再喷一次心头血? 他眸光略暗:“殿下,你别看凤星与紫宸星近在咫尺,你绝无法想象凤星得如何努力才能走到这一步,她的灾难还没有结束。” 他顿了顿:“凤凰必须浴火,才能涅盘重生,清砚能窥天命,自然看得到她的苦。” 段锦瞇着眼,或许他还是低估了袁清砚对小仙姑的心意;这个人和他一样,面对江山和她,选的都是她。 自己为瑶儿要得天下;而他,则为了瑶儿放弃天下…… “袁清砚,本王留你一命,不知道将来会不会后悔?” 凉风猎猎,袁清砚如墨长发,与月白长袍一同翻飞。 “殿下,对你与瑶儿坦承自己身世,就表示这个天下清砚已经放手;只要你不负她,我袁清砚永远不会与你为敌,甚至倾我所有,也能助你一个河清海晏;但若有朝一日……就算倾尽慕君山庄的一切,本公子也会带走她,让你再也找不到他。” 段锦一凛:“你威胁本王。” “对。”他正视段锦:“殿下知道在下愿意割舍,图的不过是顺遂她的心愿;但若连这一点殿下都做不到,清砚自然不会客气。” 他放弃的,是轩辕的天命还有她;如果他的成全仍无法让穆冰瑶幸福,那么他也不是吃素的。 段锦咬牙:“你放心,天下和她,本王都会守得好好的。” “最好如此。”袁清砚突然笑道:“不知殿下和瑶儿,在竞秀园住得可习惯?” 想到那一大片百合,段锦冷着脸:“百合臭死了,不舒服。” 袁清砚笑得有些得意:“反正不是给殿下的。” 段锦怒瞪:“瑶儿也不喜欢。” 袁清砚挑眉:“本公子倒听老江说,她很喜欢在百合园用膳。” 段锦脸色已经可以黑比夜空,他冷哼一声:“那是无奈下的选择,你的竞秀园也就那里堪看。”他瞪眼:“本王在黑市可帮你做了不少事,收拾赤剑门和通天阁这些后续如果你还办不好,你这无聊公子也可以改名叫无用公子了。” 袁清砚微笑:“既然殿下回来了,咱们自然各归其位,江湖那些小喽啰,本公子不会让他们碍殿下的眼。”他眼神一瞇:“但朝堂上有人要开始兴风作浪了。” 段锦一点也不在意,抛给他一只药瓶,人就纵身离开。 袁清砚轻松抓住药瓶,在空中听到段锦的声音:“养好你的破心脏,赶紧回来给本王卖命!” 袁清砚看着瓶里的药,皇宫一级御药护心丸。 明明是来兴师问罪,怀里居然还揣着护心丸。 瑶儿,这就是你选的人?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一次他赌得很大,挑战的是段锦对前朝轩辕氏的忌讳;他知道迟早有一天,他的身份会曝光。 若是段钊,他那所谓的弟弟,就算他助他登帝位,一旦知道他身上流的是轩辕氏的血,最后也一定是赶尽杀绝,不留活口。 而段锦,凤星宁愿受苦,也要变异轨道选择的人,是不是能容许他的存在? 金龙珠和护心丸,已经告诉他答案。 “虽然不服气,但瑶儿,你的眼光……很好。” ***** 穆冰瑶回到京城,穆禛十几天没见到娘亲,简直是直扑了上来。 自从来到穆冰瑶身边,有李嬷嬷的精养,又有陆一凡的调理,穆禛个子抽高、体格精壮,五官也长开了,已经可以看出飞扬俊逸的模样。 穆冰瑶也十分想念穆禛,母子两人又搂又亲,翼龙、狴犴也在一旁蹭着、跳着,看得陆一凡、秋月等人心底都柔软起来。 穆冰瑶还见了大风族长,这几天他住淮王府,和陆遥一见如故;陆遥请他留下来,喝完下个月陆一凡和秋月的喜酒再回去。 穆冰瑶抱着穆禛,心情也格外的好,突然想到那“白家最幸运的人”,忙问陆一凡那白永炎的状况。 “一凡已经帮他检查过身子,再调理几天,就能使用蜂鸟心,帮他驱除体内寒毒,算他来得及时,等他及冠,神仙难救。” 穆冰瑶点头:“辛苦陆大哥。”心里有些愧疚,老是帮他找病人折腾。 陆一凡笑道:“那白家兄妹人很好,善良单纯,白家家主和威远侯府的王夫人也陪同过来,说殿下和郡主回来了,他们想来拜访。” 影叁则是完全康复了,王妃小队也很高兴。 段锦回到淮王府,已经过了子时,见穆冰瑶在等他,连穆禛都没睡,见到段锦也是直扑了上去,但段锦却闪过身,没让他抱住。 “一刻钟时间,碰得到本王袍角,今晚准你与爹娘一起睡。” 这可是大奖励,穆禛吼了一声,两人开始在云岫阁的寝房追逐起来;穆冰瑶按着额头,几乎要被这两人转晕了。 但结果,小狼崽自然是气喘吁吁铩羽而归,但段锦抱起他要他和自己一起去冲澡,又立刻乐得大吼大叫。 第二天,穆冰瑶回了穆府,并打算到明年一月出嫁前,都住在琼琚苑,她能陪老夫人和叶氏的时间不多。 叶氏的肚子虽尚未显怀,但整个人丰腴了一些;穆冰瑶见老夫人身体健康,宫里的两位嬷嬷也将叶氏照顾得很好,心里也就放心。 倒是左氏使了一次计,想陷害叶氏腹中孩子,被宫里嬷嬷识破,左氏直接被老夫人限制,在穆晟回来前,没有召唤不得出自己院子。 穆晟也传来家书,他已经前往荆州,一切安好。 出了北雁堂,叶氏悄悄对她说:“朱家叁天前将穆冰莹抬进门了。” 叶氏捂着胸口:“可是我发现她的眼神很奇怪,我这个心里啊……怦怦的跳,总觉得会有事发生。” 穆冰瑶暗忖,穆冰莹自作孽害人害己;段钊给她下毒,她又失身给朱贵,成了他的妾,这辈子进太子府是再无可能,应该恨死了段钊,只是不知道她身上的断魂草毒解了多少? 她安慰叶氏:“嫁出去就是朱家要负责了,如果她回来,你有孕在身,还是避着她一点。” 叶氏点头,穆冰瑶回来,自己的心也安了一半。 穆冰瑶又去一品状元楼晃了晃,温如仪、秋娘、叶氏兄弟等人一见自然又是一阵欢喜,几人谈到秋月和陆一凡大婚,温如仪和叶家驹的婚礼则安排在十二月,接着一月初十穆冰瑶及笄,同一天与淮王大婚,几个月连接喜事,众人都觉得这个冬天过得特别喜气。 穆冰瑶说秋月的婚事由穆府安排;老夫人依了她的提议,将她收为义孙女,前几日秋月的奴籍已经撤销,下个月,就可以从穆府风风光光地出嫁。 秋月自是感激涕零,跪地叩恩。 众人还很关心楚玉歆的事,穆冰瑶简单说了过程,同时暗示她和白泽有了进展,喜事又添一桩,大家更高兴了。 #369因为他不是人 陈彰和林显能回到京城后,便留在京城休整;两人约了杜海、赵庆等战友喝酒。 “你们说,现在咱们殿下就这么宠郡主,以后他们成婚了,殿下岂不成了妻管严?” 陈田看了弟弟一眼:“这也是殿下的事,你什么时候管这么宽?” 陈彰道:“大哥,话不能这么说;殿下是做大事的人,我承认青城郡主很有本事,在她的帮助下,咱殿下和黑豹骑都得到很多好处;但她要嫁给殿下,帮殿下不是应该的吗?不代表咱殿下对青城郡主就要百依百顺吧?” 他呿了一声:“如果殿下娶了永安郡主,永安王的军队难道就比黑云骑差?别忘了我们都是永安王提拔起来的。说到底,青城郡主不能容人,这点不好。” 赵庆和陈田都是永安王拣选给段锦的,对永安王的下场很欷嘘,他派人刺杀穆冰瑶多次,就连自己最后也命丧在穆冰瑶手中;但军人的命令是服从,淮王也待他们甚厚,因此不会想太多,只是陈彰的话,也勾起了他们的旧回忆。 “再说了,这次我们去曹城,遇到了绑白先生的狮鹫帮,人家是几万人的军队,你们想想,能攻占狮鹫山厉不厉害?听说狮鹫帮那大小姐还会驯鹰,光这一点就够吸引人了吧?可我们这位未过门的准王妃竟然考虑都不考虑,还跟咱殿下吃醋。再说那萧家小姐──” 杜海突然道:“小陈,你喝多了是吧?殿下和王妃的事你也敢背后议论?” 陈彰贪喝了几杯,的确有些酒胆:“老杜,当了青天大老爷,说起话来果然不一样。王妃?她还没进淮王府的门!” 杜海看向陈田,有些愠怒:“老陈,看在一起上战场的份上,老子不跟他计较,你管管他的嘴。” 陈田正要劝,陈彰就挥开自家哥哥的手:“怎么,你们都被那青城郡主迷惑了不成?我都说了!她喜欢殿下可以,但她想独占殿下就是不行!” 陈彰看向陈田:“大哥,你也知道咱们家小妹喜欢殿下很久了,她盼着殿下大婚后也能进淮王府。咱们自知身份,小妹当不了正妃,但当个侧妃、夫人总可以吧?咱们一心一意跟着殿下,不也存着盼头,以后殿下大业一成,咱小妹也能封个娘娘、贵妃什么的,也不枉我们这些年为殿下拚命;但如果青城郡主不肯,小妹的愿望不就落空了──” 杜海一听,直接打了陈彰胸口一拳:“陈彰,你给老子闭嘴,这种话你现在也敢讲?不怕大祸临头?” 陈彰挣扎着站起来:“怎么不敢讲?老子不信大家没这种心思!没错!老子跟着殿下出生入死心甘情愿,但你们对未来难道没有想法?现在谁不知道太子气数已尽,咱们殿下后势看好?难道这都是穆冰瑶的功劳?凭什么她不让殿下后院纳人啊?殿下可以收她的黑云骑,为什么不能收永安王的?不能收狮鹫帮的?她就是个小鼻子小眼睛的妒妇!” 林显能也在旁附议自己的长官。 杜海看着陈田和赵庆都没有说话,似乎都在思考陈彰说的话,他站了起来:“你们和王妃相处的机会没有老夫多,在老夫眼里,王妃是一个可敬的女子,不是那种眼界小的女人,殿下待王妃,也非一般后院女子。如果以后你们喝酒是要扯这些,就不用找老夫了。”说完甩袖离开。 陈田和赵庆楞了一下,平常这杜海最护殿下权益、嗓门也最大;如今见殿下这么宠穆冰瑶,杜海却没意见,实在太反常,纷纷叫住他。 “老杜、老杜!” 杜海没理会,一走出营帐发现白泽立在帐外,他楞了一下,不知他站在这多久了?里头陈彰说的混账话听了多少? “白先生。” 白泽一揖:“大人可要一起回奉天府?” 杜海与他一道走,叹了口气:“白先生,别和他们计较,他们不了解王妃,日久总会见人心。” ***** 穆冰瑶要搬回穆府,段锦没什么意见,反正他翻墙已经很习惯了,反而是刘管家很不适应,热闹的淮王府又要变冷清了。 行李才收拾好,刘管家却带了一个人和一封请帖来找她。 来人是文小菊;而请帖是拓拔璎,想让她进宫一见。 见到文小菊,穆冰瑶不敢大意。 “郡主……”文小菊声音带着讨好:“小菊错了……” 穆冰瑶从来不会把眼前这着小姑娘,真的当成一个小女孩;她的实际年龄甚至比她还大。 她泯了一口茶:“说说看,错在哪里?” 文小菊眼神闪烁。她咬唇道:“小菊不该……不该欺骗您。” 穆冰瑶放下茶杯:“吃了十几天的地瓜,看来你还没有学乖。” 文小菊抬头,戒备地看着穆冰瑶。 穆冰瑶道:“童巫长不大的只是身子,不是脑袋;文小菊,你想当一辈子任人使唤、没有思想的童巫?” 文小菊:…… “本郡主问过陆大夫,你的毒,只有在你想施蛊时才会麻痹你的手脚,平时不妨害作息;若你没有害人心思,这毒对你的生活完全没有影响。你走吧!本郡主不追究你蓄意接近和窥探,但也不会帮你解毒,让你记得害人终害己,你好自为之,刘管家,送客。” 文小菊慌张道:“不!郡主,小菊知道错了!小菊再也不会帮太子做事,请你救救小菊,如果不能施蛊,小菊这个童巫不就一点价值都没有了吗?小菊发誓,只要一解了毒,就立刻回哈尔赤草原,再也不来大秦。” 穆冰瑶犀利的眼神望着她:“文小菊,没有巫蛊,你还有双手,这天地间不会巫蛊的人多的去了,谁没有巫蛊就没有价值不能活了?你走吧!你想怪本郡主你就怪,本郡主不会让陆大夫给你解毒。” 文小菊满心的功利和算计,想对她动之以情、说之以理,无疑是浪费时间。 果然文小菊一咬牙,收起娃娃音:“穆冰瑶,我和太子不过就是交易关系;既然求你没用,不如我们也来交易,我有情报可以告诉你,条件是你给我解毒。” 看着小个子娃娃音的文小菊突然说出这么成熟的话,穆冰瑶还真有些无法适应。 她抬眼看着她:“你想与本郡主交易?” 一刻钟以后,穆冰瑶的脸都是青的。 高良娣腹中胎儿,被段钊种了续命蛊。 一个有段氏血脉的胎儿,被种了续命蛊,还是大秦太子蓄意为之! 文小菊说是太子救出蒙达王子后,让蒙达种到高良娣腹中;而她就是因为这样才派到高良娣身边的,并保证不被高良娣发现胎儿有问题。 穆冰瑶闭起眼睛,拳头颤巍巍的发抖;是怎样的丧心病狂,连自己的子嗣都要拿来利用牺牲? “太、太可怕了!”秋月简直不敢置信:“怎么会有人这样对待自己的女人和孩子?” 穆冰瑶张开眼睛:“因为他不是人。” 所有人看向穆冰瑶,都能感受到从她身上散发的滔天怒火。 陆一凡叹了口气:“王妃,就算我们现在去告诉那位高良娣,她的孩子也……”陆一凡摇摇头。 穆冰瑶看向文小菊:“文小菊,本郡主另外再和你做一单交易如何?” 文小菊有预感,某太子要倒霉了。 穆冰瑶觉得文小菊这样的人也不错,不卖弄什么虚假情意,一切利益说话。 穆冰瑶点头:“你回太子府,神不知鬼不觉让高良娣自己发现她被种了续命蛊。” 文小菊眼睛骨禄禄转着:“我有什么好处?” “本郡主不止让陆大夫帮你解毒,还跟你打契约。你喜欢漂亮衣服,我送你一间布庄铺子,还给你五千两安家,让你到叁十岁都衣食无忧;除非你倒行逆施,又以蛊虫害人,否则在你有生之年,本郡主都不会干涉你。” 文小菊一双大眼睛睁得奇大,似乎听到了不可思议的事! “我……我没听错吧?” “如果你耳朵没有问题,那你就没有听错。”穆冰瑶也很利落干脆:“你的消息足够我给你解毒,不论你用什么方法,五天内让高良娣发现她腹中胎儿被种了蛊,我们就签契约,你得一间京城铺子,五千两同时奉上。” 文小菊咽了咽口水,她突然有被钱砸中的感觉,好后悔怎不早点来找穆冰瑶,搞得自己现在这么惨?不过现在也不迟,既然童巫都是替人办事,当然要找好老板。 “行!”文小菊也豪迈点头,这笔交易穆冰瑶十足诚意,她也不会让她吃亏:“穆冰瑶,坦白说你比段钊更适合当老板,我文小菊服了你!所以我可以再奉送你一个消息。” 文小菊道:“我先说我不知道太子找这个人要做什么,但这个人这两天就会到。听说他是钦天监窦大人的兄长,人称窦天师,是齐云山的仙尊。” 穆冰瑶眸光一凝,上一世钦天监窦聪是在皇上驾崩后才成了太子人马,难道这一世,许多事都提前了?朱权如此、窦聪也如此。 文小菊有些忐忑,不知道这消息穆冰瑶满不满意? “穆冰瑶,这消息,还行吧?” “行,当然行,其实你还真不错,放你走本郡主都觉得可惜。” #370上一世最熟悉的气息 穆冰瑶搬回穆府,发现琼琚苑有了些许改制,李嬷嬷笑着说:“是夫人,夫人说小姐明年要出嫁了,到时迎亲队伍来,琼琚苑不能太寒酸;而且以后这里是小姐娘家,琼琚苑永远要给小姐留着。” 穆冰瑶转身看向叶氏,心里一阵感动。 到了第二天,文小菊就传来好消息,她故意露出一些破绽,让高良娣怀疑她腹中的胎儿有问题,私下请娘家帮她找了一名退休的太医,太医很明白告诉她,她中了蛊。 高良娣抓文小菊来审问,她声泪俱下的演戏,终于让高良娣知道她中的是续命蛊,而且蛊是段钊让蒙达下的。 高良娣整个心灰意冷,关在房里不出来,但也没去找太子吵闹。 不用文小菊提醒,穆冰瑶让人带文小菊去看店铺,只要她满意,温如仪在一品状元楼等她签约,白花花的五千两同时等着她。 楚玉歆经过几天休息,瘀伤、精神都恢复了,她知道穆冰瑶已经搬回家,便驱车到穆府,想不到穆冰瑶进宫去了;不过她想既然来了,就去瞧瞧叶氏。 叶氏看到楚玉歆,自然高兴;虽然辈份不同,但叶氏的年纪不比穆冰瑶、楚玉歆大多少,加上个性相合,像个成熟的长姐,自然很能聊在一块儿。 在屋里,叶氏也不客气,单刀直入地问:“听说你与白先生……” 楚玉歆一听,整张脸煞红起来。 叶氏看她的表情,笑得眼睛都弯了:“看来是真的,楚家什么时候要办喜事啊?” 楚玉歆一听脸颊更红了,叶氏对楚玉歆而言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她已经成婚怀孕,年龄又相近,不像对母亲有些对长辈的难以启齿。 “其实白先生也没对我说什么,就是不再叫我楚姑娘,而直接叫我的名字,还会……牵我的手,只是,嘴上没说什么。” 可是叶氏一听:“我没见过白先生几次,但觉得他是个稳重内敛之人,会牵你的手自然是动情的,至于不说什么承诺……我觉得我特别能理解。他还没有功名,虽是在殿下身边,但毕竟是个布衣;而你是尚书千金,他肯定是想明年春闱有了功名后,才和你说开。” 楚玉歆醍醐灌顶:“是这样吗?其实他应该知道我不介意的。” 叶氏微笑倒了杯茶。 楚玉歆突然问:“叶姐姐,亲吻是什么感觉?” 叶氏“噗”一声,茶直接喷了出来── 这让她怎么接? “在回来的路上,有一次车子颠簸,他往我身上靠过来,我吓一跳!原来他是怕我的头撞到车壁,直接将我搂在怀中,当时他的脸离我极近,我都可以闻到他呼吸的气息。叶姐姐,那时候我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我以为他会吻我……”楚玉歆皱着柳眉。 “他的唇形真好看……” 到嘴的肉怎么当时就没狠心咬上去呢? 叶氏真心觉得这姑娘是个直妹子,完全没有官家小姐的扭捏虚伪,难怪能入瑶儿的眼。 “所以亲吻到底是什么感觉?” 她的问题让叶氏很难启齿,忙道:“这问题……你去问郡主。” “我才不问瑶儿,我一想到淮王殿下那妖孽无双的脸吻瑶儿,那画面太美,我不敢想象。” 叶氏嘴角抽搐,你不敢想象淮王吻瑶儿,就敢想象我家老爷吻我? “叶姐姐,我身边没人可问,你好心告诉我?”楚玉歆晃着叶氏的手,连叶氏身边的桂儿都满脸通红,借机退了出去。 “这……如果是喜欢的人,那感觉自然很美……” “是吗?”楚玉歆好看的远山眉又垂了下来:“我已经叁天没见到白先生了,知道他刚回来一定很忙,所以不敢去找他。”她低下头:“叶姐姐,我有时候想,若不是和他一起被绑架的是我,那只黄领牡丹是不是就成了别人的了?他那么好,奉天府门口常有女子送东西给他,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紧张……” 叶氏一开始是有些取笑楚玉歆的傻气,但现在看她的模样,却能感受到她的患得患失;就像太子刚送两个侍妾到府里来,自己心里也是没底,一直到老爷对她承诺了一些话,才让她放心。 她拉着楚玉歆的手:“就算他是因为这次绑架才对你动了心,那又如何?既然动了心,就不关其他女人什么事。” 楚玉歆觉得叶氏好有智慧:“叶姐姐,有经验的人就是不一样!你说的对,就算他是因为这样才喜欢我,但喜欢就是喜欢了,哪还有其他女人什么事儿!啊!天啊!我太幸福了!我怎么这么幸福?” 楚玉歆高兴得在叶氏房里转圈圈。 叶氏被楚玉歆逗笑了,泯着茶杯看着她。 “叶姐姐,如果白大哥想要吻我怎么办?” 叶氏一口茶又差点喷出来!她忙用手绢擦擦嘴角,微笑道:“那就让他吻。” “可我不会?” 叶氏笑得都快肚子疼,忙抚着微凸的小腹:“放心,这种事交给白先生就行。” ***** 穆冰瑶不管拓拔璎黑得如墨的脸色,径自从淑芳殿出来,和秋月往菲萝宫方向走去。 真不知道拓拔璎哪来的脸,竟要她去给北周说情,让皇帝卖粮给北周;连秋月都觉得好笑。 “小姐,如您所说,不是我们不愿照顾北周百姓,毕竟大秦的粮,自然要以大秦百姓为优先考虑;你都已经拒绝了,怎么还一脸担忧?” 穆冰瑶眸光深邃:“我担心北周若一粒米都求不到,明年春天会狗急跳墙;现在狮鹫帮占据狮鹫山,若乘机作乱,也让人头疼。” 只要兴兵,苦的都是百姓。 此时一道冷风吹来,卷落一地树叶;秋月忙将穆冰瑶的披风拉紧:“重阳才过不久,怎么就这么冷?看来钦天监说今年有大雪一定是真的……” “青城郡主。” 穆冰瑶转身,是璃贵嫔。 “贵嫔娘娘安好。” “青城郡主许久不见,愈发清丽可人;再叁个月郡主就要大婚,恭喜郡主了。” “多谢贵嫔娘娘金口,本郡主要去探望德妃娘娘,就不久聊了,告辞。” “流光殿和菲萝宫相差不远,郡主陪本宫走一段吧。” 秋月和照风照月退后一步,让璃贵嫔与穆冰瑶并行。 “方才本宫从龙吟宫出来,见到了淮王殿下。” 穆冰瑶没有说话。 “淮王对郡主可真好,听说你们这一趟出游,遇到了占据狮鹫山的一帮军队。” “不是军队,是土匪。”穆冰瑶看向琉璃:“贵嫔娘娘想说什么?” 璃贵嫔故意叹气:“不论是军队还是土匪,听说狮鹫帮有归降之意,但条件是狮鹫帮帮主之女丁菲,想成为淮王侧妃。” 穆冰瑶停下脚步,目光射向璃贵嫔。 璃贵嫔好整以暇迎接穆冰瑶的目光,忙挥着她的白纤玉手,指甲上染着凤仙花娇艳的颜色,显得十分冶艳。 “别这样看着本宫,本宫提及,是因为淮王殿下立刻就拒绝了。” 段锦拒绝,是意料中事。 “可是……” “贵嫔娘娘有话直说。” 璃贵嫔眸光妖饶妩媚:“这对淮王殿下是不是一件好事就不一定了,至少方才在议事房,本宫就听到了一阵争吵。” 两人刚好站在一簇菊花丛前,金盏菊明艳的颜色,现在看来有些刺眼。 “女人啊!总是希望自己是夫君心中的唯一,但偏偏条件愈好的男子,愈不可能专属于某一个女人,特别是皇家。就算淮王现在心系郡主一人,但恐怕淮王府的后院,别说郡主了,就是淮王,恐怕也无法说了算。” “娘娘说的很有道理。” 璃贵嫔见她表情冷漠,更想激怒她:“郡主,这男人啊!本宫看多了,现在对你痴心一片,以后等咱们人老珠黄,他们的眼睛和心,就又一个劲儿扑到年轻姑娘身上;你看看这花,哪一朵不是鲜艳欲滴、惹人采撷?但总有韶华老去、枯萎凋零之时,到时又有新的花骨朵儿前仆后继,谁还会把眼光放在我们身上?所以啊──” “所以璃贵嫔是在向本郡主炫耀,你阅历过很多男人?”语气寡淡清冷:“还是抱怨皇上秋扇见捐,冷落了璃贵嫔?” 穆冰瑶攻击火力不弱:“贵嫔娘娘,这背后非议皇上的话,劝您还是别说,免得传到龙吟宫,流光殿就成了下一座冷宫。” 璃贵嫔闻言怒道:“穆冰瑶!本宫是在提醒你,你这样霸占淮王殿下没有意义。” “本郡主霸占淮王殿下关你什么事?你是皇后娘娘,还是德妃娘娘?” “你──你还没嫁给淮王,就敢对本宫不敬,你不怕皇上治你的罪?” “那现在咱们就去皇上面前,最好淮王也在,请贵嫔娘娘将方才理论男人那套再说一遍。” “你──” 风一吹,穆冰瑶闻到一股龙涎香掺着兰花香气,心中一愣。 璃贵嫔袍子一甩,气味又传来:“穆冰瑶,本宫看你能得意到几时?”说完径自离开。 穆冰瑶盯着她的背影,颦着的眉没散开。 龙涎熏玉兰的气息,对穆冰瑶而言,是上一世最熟悉的气息。 那两人…… “瑶儿怎么在这里发呆?” 一转身,妖孽的银红身影就出现在她面前,他牵住她的手:“怎么了?” #371看娘子斗志满满,为夫就放心了 穆冰瑶看向他,手任他牵着,刻意往他身上靠了靠,汲取他身上的木梨香。 “我刚才遇到了璃贵嫔。” 段锦剑眉微皱。 “我可能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秘密。”她小声道:“她可能和段钊有不清楚的关系。” 段锦一愣,表情更是嫌恶。 穆冰瑶故意打量了一下段锦:“看来本郡主运气好,璃贵嫔是和老皇上在一起,难怪要去找段钊;光这点本郡主就赢她了,省了红杏出墙这麻烦事。” 段锦半瞇着眼,语带危险:“红杏出墙?” 穆冰瑶马上灭火:“殿下如此英明神武令人垂涎,本郡主自然是舍不得的。” 段锦目光深邃,算是满意她的回答,靠近她的耳畔:“放心,本王每晚都会努力耕耘,让小仙姑没精力出墙。” 穆冰瑶满脸通红,赶紧换话题。 “禛儿呢?” “在龙吟宫。”段锦笑:“父皇又搜罗了一些新鲜玩意儿,把小崽子高兴得话都不会说。” 穆冰瑶笑语盈盈:“高兴到极致自然说不出话。” 段锦靠近穆冰瑶耳朵:“本王也常让小仙姑高兴到说不出话。” 穆冰瑶:…… 要不是杀皇子犯法,穆冰瑶简直要搥死这个大妖孽。 ***** 狮鹫帮帮主挟天险狮鹫山的数万帮众,以及百只驯鹰,提出整帮归降;条件是就地成立狮鹫军,仍由丁超带领,军级则接受兵部决定。他提出的唯一条件,就是要丁菲嫁入淮王府,成为淮王府侧妃。 几天后,丁菲会以使者身份进京面圣。 这消息不知怎么就传开了,立即席卷京城,赞同的和反对的都有。 一品状元楼。 “这没什么不对啊!我要是丁超,我也这样要求!” “对什么对?那丁超癞虾蟆想吃天鹅肉,想嫁淮王的女子多的去了,皇家哪能这么随便纳妃?那丁菲长得是圆是扁还不知道,凭什么牺牲咱俊美无俦的淮王殿下? “可是听说她会驯鹰,这样一个女子在淮王身边,没什么不好啊?更何况她的嫁妆是一支军队,淮王不会反对吧?” “淮王殿下已经有了青城郡主,他才不屑那什么丁菲!” “不一定吧!青城郡主再好也是个闺阁女子,又不会带兵打仗,若丁菲入了淮王府,淮王殿下身边刚好一文一武,如此齐人之福岂不美哉?” “而且此时不纳,以后也要纳,还能得到一支上万人军队,哪个武将不要?” “话不能这么说,放眼天下,莫非王土?哪有占山之后反过来威胁朝廷的?怎么,淮王不娶,丁超就要造反不成?” “就是,一旦开了例,大秦边境多少山?心思活络的,岂不有样学样?” 此时阿六将一盘精致点心送到反对纳妃的人面前:“本店特别招待,客倌慢用。”然后狠狠瞪了赞成纳妃的人一眼。 看着众人对这件事的讨论,一品状元楼的人脸色都很沉重。 菲萝宫里,玉莲嬷嬷也担心地问德妃。 “娘娘,您说皇上会怎么处理?” 杨德妃将茶盏放下,经过顾玉蝶和北周公主,她也看清楚了:“这狮鹫帮看起来虽然是个香饽饽,但这种提条件的投降,是把皇上和老七当软柿子?” 她看了玉莲一眼:“本宫帮老七相看,是希望对方能帮老七成就大业;可一个小小狮鹫帮,再厉害也不过一个占山为王的帮派,简直是野人献曝。你看着吧!皇上和老七都不会同意的。” 玉莲嬷嬷心里是倾向穆冰瑶的,听杨德妃这样一说,心里松了口气。 不过杨德妃却叹了声:“不过这狮鹫帮的丁菲,有一点是永安郡主和北周公主,甚至是瑶儿比不上的。” 玉莲一凛。 “那就是她的平民身份;这是她的弱点,也是她的利器。” 如果丁超父女够聪明,他们就会利用百姓的期待心理;天家对百姓而言遥不可及,若有个平民娘娘入宫,百姓会多开心? 玉莲一听紧张了:“那青城郡主怎么办?” “这件事她没有置喙的余地,她若聪明就应该选择缄默。”她笑:“放心吧!本宫那儿子可不是好相与的。” ***** 军营里也为了此事争吵不休。 “殿下绝不会妥协。”杨游大声宣布。 林显能看了杨游一眼:“奇了!你不是杨都督的儿子、殿下的表弟?怎么不替殿下着想,改帮青城郡主说话了?” 陈彰也道:“是啊!说到底你也算黑豹骑的人,你不想着帮殿下壮大声势,竟帮起那善妒的女人,说不过去吧?” 杨游脾气耿直,这一点和他母亲连氏很像:“王妃哪里善妒了?她好得很!而且殿下与王妃感情恩爱,岂是他人可以插足?那狮鹫帮要降就降,不降打得他降!搞这么多花样,摆明居心不良。” “我看居心不良的是你吧!你们青城已经归为穆冰瑶封邑,所以你们就替她说话;我说,那穆冰瑶再好也敌不过两万军马,而且丁菲还会驯鹰驭鹰,那能力岂是穆冰瑶能及?这侧妃,老子是十成十的赞成!”陈彰立刻拍胸脯大声说,而他一说,营里几个将领都觉得陈彰说的有理。 陈田和赵庆心里也琢磨着,若只是纳个妃就能占据狮鹫山天险,确实是美事一桩。 杨游见所有人几乎一面倒,又不能将王妃一些特殊本事宣之于口,心里很气:“你们这样太忘恩负义了!难道都忘了王妃帮咱们殿下和黑豹骑多少忙?我们现在吃的用的,哪一样没有王妃的贡献?你们副将以上身上穿的轻甲可是唐晔设计、黑云骑打造,这些好处不方便对外说,但我们能不当一回事吗?更不要说现在殿下有这般局势,离不开王妃的谋略。诸位将军如果忘了,小将愿意在此提醒你们!” 陈彰等人当然知道杨游说的是事实。 赵庆道:“杨老弟,你说的老夫都知道,但青城郡主好不代表丁菲就不好;她入淮王府,也不影响青城郡主。” “这──” 杨游瞬间语塞,说穆冰瑶好,没有人可以反驳;但若要拿女子为了丈夫必须容人这些道德框架来绑架王妃,他就说不出话来了。 众人吵得沸沸扬扬,那两个当事人呢? 两人在淮王府湖心亭煮茶,听齐敬报告。 “殿下,王妃,那窦天师本名窦明洲,是钦天监窦聪的胞兄,从小入齐云山学道,人称仙尊,听说法术高强,能知天命、改人运,从不轻易下山,这次偷偷应太子殿下之邀来京城,却没有告知任何人。我们的人还探到了一点有趣的东西。” “这窦明洲贪好女色,曾欺骗女信徒与他进行双修,进而加害女信徒,受害者多达十几位!这些受害的女信徒,本来要一起告窦天师,但窦聪的夫人章氏,她的父亲是齐云山下瑞城县令,这些女子都受到章大人的恫吓,所以现在都不敢声张。” 段锦道:“别告诉本王这窦天师和章氏……”见齐敬点头,他一脸鄙夷:“太子皇兄身边还有干净的人吗?” 穆冰瑶煮着茶:“窦聪醉心奇门星象,反而让窦天师和他的妻子章氏有了可乘之机,最后架着他不得不入段钊阵营。” “本王倒要看看,太子皇兄和这窦天师要玩什么把戏?” 齐敬看了穆冰瑶一眼,一脸欲言又止。 段锦瞅了他一眼:“还有事?” “无事,属下去办事了。”齐敬脚底抹油,迅速消失。 “这齐敬怎么回事?” 穆冰瑶瞟了他一眼:“你是他主子,不知道他怎么回事?” 段钊去握她的手:“放心,我们的计划很周全,狮鹫帮讨不了好。” 外面传的沸沸扬扬,他们两人怎么可能不知道?但别说穆冰瑶不会妥协,狮鹫帮这种要挟做派从根本上犯了皇家大忌,皇帝和段锦断不可能接受。 只是,呵呵,皇帝是个老顽童,总想欺负她、看她怎么处理。 穆冰瑶叹了口气:“横竖都被说善妒了,那就善妒呗!本郡主就坐实了这个狐媚子,好好收拾狮鹫帮。” “看娘子斗志满满,为夫就放心了。”段锦一双桃花眼笑得十分欣慰。 穆冰瑶也笑:“那就请夫君切记,敢让人磕了碰了,本仙姑就不要了!” “是是是,本王一定守身如玉,只让娘子想怎么磕就怎么磕,想怎么碰就怎么碰。” #372丁菲进京 两人兀自恩爱,对外界的评论恍若未闻,甚至任其声势不断上涨。 两天后丁菲要进京,整个京城都对这个可能是大秦第一个平民娘娘感到好奇;穆冰瑶想,既然皇上要看戏,那她就演一场精彩的给他看。 当然,也给百姓看。 杨德妃认为她保持缄默才是对的,但缄默不代表不能行动;人生重走一世,让她深深明白,幸福若连自己都不捍卫,失去你能怪谁? 段钊也在观望这件事;在太子府,他召集幕僚,包含朱权在内的几个心腹,以及新聘的幕僚也来了;而沉嵩已经可以下床,自然爬也要爬来。 “你们对丁菲入京,有什么看法?” 一名詹事道:“狮鹫帮能神不知鬼不觉占领狮鹫山,证明丁超这个人有谋略、也有野心;去年丁超就曾到伯虑边界找过苏冉,可惜被苏冉拒绝;这样剽悍的一支军队,没有一个将军不想要,但苏冉怎么会拒绝?” 段钊微笑,这些下面的人不懂,但身为皇族,他和段锦却很明白。 “如果苏冉私下收了这支铁骑,你们认为他今年回来,兵符还会在他手中?” 段钊一说,下面幕僚瞬间明白;皇帝最忌讳将领私养军队,狮鹫帮虽然是香饽饽,但也没甜过兵符在手;苏冉才不会为了两叁万人因小失大。 “那他看上淮王,是想加入黑云骑?” “不,他应该是想借着淮王如今之势,壮大自己的军队。” 说这话的幕僚很年轻,一身褐色棉袍,眉清目秀;他态度不卑不亢,明知这样的场合没他说话的余地,但他还是说了。 所有人偷偷看了站在最尾端的年轻人一眼,心想真敢讲!我们也知道淮王如今声势大好,但不敢说啊!没看到太子最近心情不好,沉嵩到现在连呼吸都会喘…… “大胆黄沛,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你是指咱太子气势比不上淮王?” 此人正是黄沛,秋娘的弟弟,原本被李旭相中,和温如仪前未婚夫汪越等一群贫寒却优秀的书生,一起被送进湘竹书院,就是打算明年春闱中举后,能替李家和太子服务。 而前几日,太子到湘竹书院挑了几个人入府,黄沛就是其中之一。 他心想报答穆冰瑶的机会到了,所以义无反顾便答应入太子府。 黄沛正要跪下,但太子却喊了声:“住口!”他看向黄沛,一脸赞赏:“本太子就要这种肯说真话之人,现在本太子之势的确不如七弟,谁再给本太子戴高帽灌迷汤,休怪本太子把他赶出去!” “是。” 段钊问:“黄沛,说说你的看法。” 黄沛不急不徐:“太子殿下,在下认为淮王殿下与青城郡主是看不上狮鹫帮的,而我们也少沾惹为妙。” “如何说?” “从探回来的消息可知,丁菲派人杀了淮王殿下的人,劫走淮王谋士白泽与礼部尚书千金楚玉歆,是为了向淮王展示狮鹫帮的能力,激怒了淮王和青城郡主追到长寿山,毁了他们的据点。您想,让一个来路不明,且自负自傲的人待在身边,未来难道不会成为隐忧?而且他怎么说也才区区两叁万,狮鹫山他能占领、朝廷难道就任由他占领?丁超是聪明人,知道他无法长期占领狮鹫山,与其被发现剿灭,不如来一招虚张声势,看能不能给自己捞点好处。” “那老七还任由舆论蔓延?” 黄沛道:“一个女子能驯鹰能不稀奇?百姓讨论是避免不了的。属下猜想,淮王殿下和青城郡主一定助长了舆论蔓延,任由丁菲被夸得神乎其技,等到丁菲入京就该知道,京城可不是荒烟蔓草的狮鹫山。” 段钊微笑点头:“黄沛,本太子没有看错你,好!很好!你说的没错,丁超这种不叫展示能力,这叫挑衅,他不只挑衅了老七带兵的权威,也挑衅了瑶儿。丁超虽有能力,以为他的两万兵马是人人想得到的香饽饽。只是──” 段钊冷笑:“香饽饽又如何?点心毕竟不是正餐。” 皇帝老子将这件事全权交给段锦作主,就表示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但锦瑶二人任由舆论蔓延,打的是一招捧杀。 丁菲一旦见舆论对自己有利,戒心不会太重,等他们得意忘形…… 黄沛笑道:“属下听说,城西有好几团杂技百戏,每天都围了好多人;有个七、八岁的小姑娘也在表演驯鹰,去看的人还不少。” 众幕僚:…… 原来丁菲会的,杂技团也会;被吹得神乎其技的驯鹰,七、八岁走江湖的小丫头也会? 那些杂技团说不是青城郡主安排的,他们都不信。 几个幕僚冒着虚汗,他们看黄沛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沉嵩抬眼凝眸觑着黄沛,不发一语。 有人说:“太子,狮鹫帮对淮王没用,对我们不一定没用。” 黄沛摇头:“不,我们也不要去碰丁超这群人,现在威远侯府态度暧昧,不宜添加变量。王家军和黑豹骑都是成熟军队,排外性强,丁超不甘寂寞,到时只会增加太子殿下管理的问题;而且丁超在千里之外的狮鹫山,我们鞭长莫及,不如让淮王将他灭了,到时再在朝中使力,让皇上命王家军接管狮鹫山,岂不更加两全其美。” 淮王殿下想灭的人,怎能让你们留下? “黄沛,你高瞻远瞩,很好!” ***** 随着丁菲进京日近,流言几乎将丁菲和狮鹫帮捧上了天;听说丁菲进京那日,要在北院校场展示驯鹰能力,很多百姓都看过城西杂技百戏,心想丁大小姐一定更厉害吧?每天翘首喁望,就想见见这厉害的女子。 今天几个与穆冰瑶友好的通通不约而同汇聚到一品状元楼,包含杨远、杨游兄弟、叶家兄弟,楚玉歆号召了六公主和九公主,段嫣又拉了大公主、八皇子,把穆冰瑶的专属厢房挤得满满。 连白家兄妹也来了! 他们知道一品状元楼是穆冰瑶的产业,来过几次,便和温如仪、秋娘也相识了,楚玉歆更与白永萱成了好友。 杨远首先发难:“王妃,你放心,我奉天府上下、民防司全体护卫队都是支持你的!” 楚玉歆也道:“瑶儿你放心,咱四懿书斋那群千金姑娘们,以前虽然嫉妒你,但那丁菲用这种方法踩你的脸,就是踩京城所有名门贵女的脸;要是让她成功了,岂不是哪个随便女子都能来抢他人丈夫?所以明日北苑校场,她们也都会去为你助阵!” 穆冰瑶嘴角微抽,有这么夸张吗? 六公主冷声道:“瑶儿,明日长姊和本公主、小九也会带着皇族姊妹给你撑腰。本公主倒要看看,在一群公主、郡主、县主面前,那丁菲有什么好骄傲的?” 许久不见的八皇子,因为母亲和赵王的事消沉不少,但他视穆冰瑶为朋友,自然见不得她委屈。 “瑶儿你放心,明天和七皇兄友好的一群皇族勋贵,也都想去看看,想进我皇家门的女人,她的脸有多大!” 白永炎自然也要共襄盛举:“明日我们无法进北苑校场,但本公子已经号召一群世家子弟,准备好好夹道欣赏丁大小姐的杂耍团。” “对!我们已经包下状元楼一楼,就等着看那女土匪闹笑话。”白永萱附议。 穆冰瑶哭笑不得,但不得不说她很感动。 正要说什么,一道温润如酒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这样的盛会,本公子如何能不参加?” 众人回身一看,被温如仪带进来的,正是一身白袍、温润如玉的天上谪仙袁清砚。 楚玉歆拍手:“这种给瑶儿撑腰的事,果然袁公子绝不会缺席。” ***** 第二天,丁菲来了。 这位能驯鹰的狮鹫帮帮主之女丁菲,带着百名勇士和她的鹰群浩浩荡荡从西城门入京,她已经准备好接受全城对她的瞻仰眼神,与人满为患的夹道欢迎。 城门一开,百名勇士大喝一声!一路舞着金刀,吆喝着在前后簇拥丁菲前进;而她驯服的老鹰和那两只金鵰,则在空中长嗥鸣叫,时而俯冲、时而高飞,以展现她高超的驯鹰能力。 只是…… 他们竟表演了个寂寞。 城门“依呀”一开,是有五城兵马司的护卫队夹道护送没错,两边也有人好奇看着她没错,但态度这么冷静是怎么回事? 说好的满眼企盼呢?说好的夹道欢迎呢? 就算百名勇士不稀奇,但好几头巨鹰在一对金雕带领下齐飞长鸣,不稀奇吗? 大家不是都很想见我吗? 大家不是聊我聊得很开心吗? 大家不是都想看我驯鹰吗? 大家不是都叫我平民皇子妃吗? 上次来抓白泽的时候,人数都比现在多好吗? #373果然土匪就是土匪(1800珠加更) 丁菲骑在马上,立刻失了驯鹰表演的兴致,快速骑到前面,找引导她到北苑的五城兵马司统领王曜:“敢问王小将军,京城里的百姓,知道本姑娘要来吗?” 王曜本来就不苟言笑,对丁菲更没好感:“应该知道。” “那为什么没有列队欢迎?” 王曜一脸奇怪地道:“丁姑娘只是个平民,百姓为什么要列队欢迎?” 丁菲瞬间“因为”不出所以然。 昨晚她还特地让丫头调了凝脂玉露霜敷脸,就是要确保今日用最美的容貌给京城百姓一个惊喜。 王曜一脸嫌恶:“请丁姑娘勿与本统领并骑,不合规矩。” 丁菲只好退回自己的位置,骑马慢慢踱着,跟着队伍前进。 队伍经过西市,市集热热闹闹;前方不时传出叫好拍掌的声音,丁菲恍然,原来人潮都在这里。 队伍绕过西市外围,丁菲骑在高马之上,先看到一群高壮男人各个魁梧英勇,有的耍枪、有的使刀,还有耍起刀棍嘴中还会喷火;更有一群帅气英挺的壮士表演近身搏斗,又吸睛又热血!包围的百姓看得血脉贲张、拍手叫好,不断往场中扔碎银子。 “好!好!” 方才耍金刀的狮鹫帮战士:…… 就在丁菲惊愕之际,一头飞鹰猛然从她头顶旋绕一圈,带着嗥鸣,丁菲猛然一惊,正要吹竹哨,飞鹰已经停在一个小女孩的手臂上。 四周又是一片叫好声。 那是一个百戏杂技团。 丁菲的脸色非常难看,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似乎还不用使用竹哨,立刻又有四只飞鹰腾空飞起,要牠们转圈就转圈、要牠们盘旋飞舞就盘旋飞舞,灵活得很。 丁菲睃眼一瞇,其中两只还是十分凶猛的海东青,剎时脸都绿了。 然后她听到有人说:“原来驯鹰是这样的,那也没什么稀奇。” “是啊!连杂耍团的小姑娘都会。” “狮鹫帮的丁大小姐,用的也是这种方法?” “应该是。” “那还有什么好看的?就一个杂技!” “也是。” 丁菲听了脸色非常难看,吹了一声竹哨,让老鹰和金鵰飞高一点;现在若让人看到老鹰金鵰,只会把她当成杂技人之流。 算了!这些市井小民懂什么?等到了北苑,那些人才是识货的。 等丁菲的队伍远离,人群中有人对小姑娘做了暗号,小姑娘笑容可掬的“收钱”,结束了今天的表演。 文小菊要操纵喂了药的老鹰简直不要太容易。 那群近身搏斗打得很精彩的突击队,也准备收工。 从西市到皇宫北门,平民百姓愈来愈少,香车宝马、锦衣华服愈来愈多;这些贵气的千金公子们,瞅着一群壮汉里的丁菲,眼中如尖椎似的打量与嘴角轻蔑的笑意,让丁菲十分不舒服;即使她坐在高大骏马之上,也觉得自己矮了他们一截。 丁菲一离开,白家兄妹香袖一挥:“兄弟姊妹们,收工。” 叶二少帮忙招呼:“走,到一品状元楼吃酒去。” 丁菲人马到了皇宫北门入口,洪喨身为皇宫禁军负责人,要求所有禁军重甲待命,场面威武肃穆,叁千禁军银白盔甲上身,金枪长矛,在宫门前“迎接”丁菲。 丁菲屏住呼吸,明明是庄严隆重的迎接,为何她却觉得禁军这般模样,是在对她下马威? 她又问王曜:“王小将军,为什么本姑娘觉得皇城禁军对本姑娘充满敌意?” 王曜剑眉微凝:“丁姑娘,你们狮鹫帮可还没投降,说白一点就是占山为王的草寇,来皇城重地,禁军重甲相迎有什么不对?” 占山为王的草寇丁菲:…… 王曜冷笑:“丁姑娘也特难伺候了,方才街上迎接的百姓不多,丁姑娘觉得不被重视;现在洪统领亲自率领叁千禁军相迎,丁姑娘又觉得这是挑衅,你们狮鹫帮要求真多。” 要求真多的丁菲:…… 丁菲心如擂鼓,手足无措。从进京到现在,她的心情从云端跌至谷底。 丁菲深吸口气:“王小将军误会了,还请带路。” 王曜没说什么,和洪喨在空中交换了一下眼神:干得好! 北苑校场四周,早就挤满了人,皇帝龙椅金灿灿的摆在看台最上方,皇后重病未到,以杨德妃为首的嫔妃,分坐皇帝两侧;接着是皇子公主、众皇族王爷王妃世子郡主等,再四周就是各王公大臣、勋贵大员、命妇家眷,人人表情都带着审视,座无虚席。 这就是她要的场面,可是方才进城让丁菲整个胆怯下来,脸色就显得苍白惊皇。 皇帝看着以大公主为首的皇族千金、以太子为首的宗亲世子,台下还有以四懿书斋、翰林书院为标竿的千金、儒生,这些人看来都表情不善…… 皇上觑向穆冰瑶:“丫头,这阵仗不会太欺负人?” 穆冰瑶一脸无辜:“皇上,您认为她为达目的就绑架楚姑娘这件事,能不得罪京城这些世子千金?” 皇帝点头,差点忘了这碴。丁菲绑了礼部尚书千金,自然得罪了京城这些贵女,算是得不偿失;若楚江追究起来,他还必须治丁菲的罪。 一边众黑豹骑将领互视一眼,他们都感觉到现场气氛对丁菲十分不利。 陈彰故意大声道:“这丁姑娘敢孤身进城,勇气也算可嘉,光这胆识勇气,也令我等十分佩服。” 陈彰一说完,就感受到穆冰瑶和段锦投注过来的视线;陈彰冷不防一怵。 果然见穆冰瑶淡笑道:“原来陈副将这么容易感动?丁姑娘这样的胆识就能让你佩服了。” 陈彰还想说什么,桌面下的手腕却被哥哥陈田按住,低语道:“住嘴,殿下生气了。” 陈彰果然看见段锦半瞇的桃花眼,坐在椅子上盯着自己,陈彰立刻闭嘴,不再说话。 今天除了皇家与文武大臣莅临,他特意请示段锦,让兵部调叁千兵马列队在校场四周,其中包含五百黑豹骑,段锦也答应了。 陈彰想只要丁菲表现好,在黑豹骑中的名声就能盖过穆冰瑶。 现下叁千兵马加上皇家叁千禁军,六千兵马分列四周,好不壮观,大家都想看看可以占据狮鹫山的帮众和能驯鹰的女人长什么样? 丁菲的外表不算太出色,属于中上,但一身军服呈现出来的英气,让人不敢小觑;她强压内心惧意,下巴高抬,目光灼灼。 她一进来,还没看皇帝,就先将目光胶在段锦身上;自从落仙崖见到段锦,她就深深被他的风采着迷,再加上她亲眼目睹他与魏轻狂的比试,更加坚定要成为他侧妃的信念。 然后,她看到被段锦特地拉到自己身边,挨着他端坐的穆冰瑶。 只见穆冰瑶娇小纤细,雍容清丽,一身湖蓝衣裙,外面罩着一件银红披风,那一看就是男子披风,是段锦的。 穆冰瑶笑容浅浅直视着丁菲,两人的眸光在无声的空气中交会,丁菲在穆冰瑶眸光中看到自信,而浑身散发的雍容威仪,坐在俊美无俦的段锦身边,丝毫没有违和感,甚至还有一种错觉,即使这两人没有亲密举动,但身边似有一道无形气流,告诉你那两人就是一对,任何人都无从插足。 丁菲心里一紧,郡主又如何?没有从小炊金馔玉能养出这样娇贵的千金之躯?等等让本姑娘的老鹰吓得你惊声尖叫。 别说穆冰瑶明显感受到丁菲的敌意,所有在场的人都可以感受到丁菲目光灼烈看着段锦和穆冰瑶。 楚玉歆一下子新仇旧恨都涌了上来:“倒底是深山野岭来的,看着淮王殿下眼睛都直了。”她一说,现场就低低响起了笑声。 丁菲一愣,看向右边一众仕女,见到楚玉歆,她咬牙。 父亲告诉她,她最大的错误,就是绑了楚玉歆。 她对楚玉歆抱拳:“楚姑娘,前日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见谅?”楚玉歆冷笑一声:“道歉有用的话,还要律法做什么?为达自身目的就能杀人绑架,你们丁家倒是比军队还厉害,我大秦武将也不能随便滥杀无辜,但你们狮鹫帮为了一己之私就能掳人。” 她站起来,严肃看向皇帝:“皇上,臣女不管丁大小姐进京寓意为何,臣女和白先生身边的侍卫也是人生父母养的,杀人偿命,否则谁去还这些父母一个儿子?谁还我大秦一个忠心护主的侍卫?” 楚玉歆的话让在场的人脸色一凛,包含皇帝。 丁菲忙道:“之前的事是丁菲莽撞,事后一定会做相关补偿,还请楚姑娘大人大量,先让丁菲完成降表再说。” 此时六公主段嫣也说话了:“本公主听楚姑娘说她被你抓了四天,你数度想杀她,若不是白先生相护,今日说不定还没机会让你对她道歉补偿。” 六公主的话,让所有人脸色更不好看;楚玉歆是礼部尚书之女,是官家千金,岂能让你要绑就绑,要杀就杀? 一个平民,这么猖狂? 果然土匪就是土匪。 #374谁能敲响破阵催魂鼓?--1(小草诚意满满 丁菲心里气得! 陈彰等人脸色沉了下来,他们没料到穆冰瑶的后援这么强,连六公主都替她出头。 翰林书院的书生看丁菲也很不顺眼,穆冰瑶现在可是儒生最崇拜的女子,加上有些人知道她对欧阳墨的劝进之功,哪能容许一个真正粗俗无文的女子上门挑衅?有些还发出了嘘声。 陈彰见苗头不对,偷偷跑到楚江身边:“楚尚书,能不能劝劝楚姑娘先停歇,让她先给皇上上降表?” 楚江一双半瞇犀利的眼看向陈彰:“陈将军,你成亲了没有?有没有女儿?家里几个妹妹?如果她们被绑架四天差点回不来,你愿不愿意让犯人这么悠闲上表,还眼睁睁看她成为皇室中人?” 陈彰被楚江怼得说不出话来。 眼前情况几乎一面倒,皇帝也饶富兴味看着丁菲,这样的场面如果她不能化解,凭什么踏入皇家,成为可以写进玉牒的皇子侧妃? 丁菲毕竟还是有江湖性格,硬是无视眼前四周射来的敌意和楚玉歆的质问,给皇帝行了跪礼:“民女丁菲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谢皇上。” “果然拥兵就可以任性。” 一道诛心的话语传出,丁菲看到说话的是一名坐在皇子席位的男子,这句话让她起身的时候晃了晃。 丁菲行礼的动作因此变得十分僵硬,四周的眼光令她芒刺在背,心里恨死了这些自诩名流、娇滴滴的小姐们! 你们手不能提、脚不能跑,有什么资格这样对我? 丁菲抬起头,努力撑起自己的信心起身对皇帝道:“皇上,民女代表父亲向皇上献上降表,还请皇上过目。” 她正要从袖中拿出降书,突然洪喨进来,他的眼神几乎是湛着光,连两侧臣子都感受到了异样。 穆冰瑶和段锦悄然对视一眼,很抱歉,丁菲的场子到此为止。 “启禀皇上,炼羽族族长率数十名族人,说为了感谢青城郡主活族之恩,由族长大风亲自护送上古战神流传下来的破阵催魂鼓,要献给皇上!” “什么!破阵催魂鼓!” 这消息一出,别说皇族,所有武将士兵都不淡定了!一瞬间,谁还记得丁菲的狮鹫帮,所有话题都扑到了破阵催魂鼓上。 “相传炼羽族的祖先火凤凰,曾以精火剥下神兽夔牛之皮,做成一只破阵催魂鼓,赠与蚩尤一名得力手下,助蚩尤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蚩尤因此成为战神。” “听说有了破阵催魂鼓,能在战场上激越出战士的战魂,真正做到凝聚军魂士气,以一挡百,万夫莫敌!” “我听说过这件事,相传炼羽族历代守护战鼓,原来真有其事。” “那怎么会说青城郡主对炼羽族有活族之恩?” “你不知道?几个月前青城郡主知道炼羽族居无定所,族人存活艰辛,所以建议淮王殿下让炼羽族迁移通州定居,从此不再餐风露宿,这难道不是大大的活族之恩?” “青城郡主又为我大秦立了大功。” “就是!青城郡主能解猫蛊、斗战象、还能想出赈灾良方,可见有颗菩萨心肠,会这么做并不意外。” 破阵催魂鼓一出,几乎惊动了所有大秦武将,就连平西大将军苏冉也不淡定,双目绽放精芒,紧握的拳头咯咯颤抖。 寒风飒飒,北苑校场像着火一样热络欢腾。 四周闹烘烘的声音,都在讨论破镇催魂鼓。 袁清砚微笑面向皇帝轻轻说一声:“破阵催魂鼓,一击天下平。能得催魂鼓者,乃人间圣主,恭喜皇上。” 皇上本就激动着,他当然听说过破阵催魂鼓的传说;此时又听袁清砚这么说,简直要高兴坏了! “快宣!” 洪喨振奋起身,大喊:“宣炼羽族大风族长率族人送破阵催魂鼓觐见!” 所有人引颈颙望,包含丁菲。 只见一身炼羽族正装的大风族长,带着同样身着炼羽族五彩羽服饰的蛮蛮等人,运来一只需五人合抱的大鼓,缓缓走进场中。 那鼓一看就十分沉重,褐色的鼓身,用的是千年黑铁木,不用亲自实验,也知道一般的利器无法伤它半分,旁边镶有玄铁,在鼓身与鼓面边缘刻有八只神兽,在千年的光阴淬炼下,于金阳之中发出黝黑如曜石般的金光;鼓面是一张略呈褐黑色的鼓皮,质地光滑,相传是上古神兽夔牛之皮,在阳光照耀下,氤氲一层朦胧的金辉。 众人屏神,看着破阵催魂鼓被洪喨引领送上校场正前方的点将台。 黑豹骑的将领之前听高峰提起过,知道炼羽族拥有破阵催魂鼓。 只是他们一直认为,炼羽族既然已经归顺大秦,定居在淮王封地,破阵催魂鼓自然属于淮王殿下,哪里想到穆冰瑶会用这一招,来抢丁菲风头。 “这穆冰瑶太狡猾了,那破阵催魂鼓明明已经是殿下的,她竟然在这时候大张旗鼓拿出来炫耀。”陈彰为丁菲抱不平。 赵庆想了想:“没有殿下同意,大风族长也不会拿出来。其实大风族长说是为了青城郡主才献出破阵催魂鼓也没错;毕竟若不是她,殿下也不会让炼羽族落脚玄丹沟。” 赵庆心里已经替丁菲感到无望了。 从现在开始,场子是破阵催魂鼓的,而不是丁菲的了。 对军人而言,破阵催魂鼓是神话一样的存在,不是几只老鹰或两万草寇可以比拟。 台下六千将士,每个人神情整肃,眼神露出崇拜光芒,没有哪个军人敢在破阵催魂鼓面前撒野,都是一脸虔诚;皇帝更是坐不住,直接走上点将台。 炼羽族在大风带领下,齐刷刷跪在皇帝面前。 “草民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风族长?” “草民在。” “上点将台,教朕怎么打破阵催魂鼓。” 皇帝的声音略微颤抖,那是一种振奋。 “启禀皇上,我炼羽族历代族长传下破阵催魂鼓,代代也传下警语。破阵催魂鼓历经千年,见证千万战场,收纳千万军魂,所以它属于战场,只听命于能带动军魂之人,方能敲响。” “你的意思是说,并不一定是天子能敲响催魂鼓,而是能带动军魂之人,方能把这催魂鼓敲响?” 大风恭敬道:“是。别说敲响战鼓,草民以毕生内力,想拿稳破阵催魂鼓的鼓槌都不容易。” 皇帝听了反而眸光炽热,精神抖擞道:“朕明白你的意思,敲不响也没有关系,上来,教朕试试。” 所有人都十分振奋,包含许多武将听了大风族长的话,心里都跃跃欲试;能激发出军魂的人才能敲响破阵催魂鼓?这对一个武将而言是多么激动人心的事!所以每一个人都拉长脖子看向点将台。 段锦和穆冰瑶也是第一次见破阵催魂鼓,十分好奇。 穆冰瑶一开启灵力,立刻有一道石破天惊的吶喊,猛然贯穿脑部!穆冰瑶下意识用双手摀住耳朵,但就是有千军万马在她的脑中践踏,奔腾呼啸的声音嗡嗡作响,几乎要震破她的耳膜! 穆冰瑶猛然低下头,紧闭双眼,表情痛苦;段锦立即将她拥入自己怀中:“瑶儿?” 穆冰瑶摀着耳朵,低语:“没事!只是感应到催魂鼓里军魂吶喊的声音,一下子承受不住。” “可是你……” 穆冰瑶这时才发现自己泪流满面,她微微楞着,半晌才明白,她缓缓道:“我不只听到了千万军魂的声音,也感受到千万军魂血溅沙场的壮志豪情、牺牲痛苦、思乡情切与报国无悔,那情感太热烈、太丰富,我一下子承受不住……” 穆冰瑶很快就适应了破阵催魂鼓带给她的冲击,她悄悄擦干眼泪,脸色还有些苍白;她没有告诉段锦,她还闻到浓浓的血腥味,那是战场最原始的味道。 从破阵催魂鼓传递过来的嘶喊痛苦,也像钝刀一样磨着穆冰瑶的心口,让她疼痛得难以承受;只是幸好大家都把视线投注在破阵催魂鼓上,所以除了段锦,没有人注意到穆冰瑶的异样。 此时现场突然爆发惊讶的声响,才让两人抬头,往点将台看去。 皇帝两手各握住一支鼓槌,才发现竟沉得差点举不起来,他吃力高举右手,涨红着脸,用力往鼓面一击── 众人的惊讶声就是在此时发出,明明看皇上击得相当用力,但鼓槌落在鼓面上,彷佛声音都被鼓面吸走,竟然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 全场屏息,那鼓竟然真的没响? 皇帝是击鼓之人,感受自然更加深刻;他脸上的惊异之情十分明显,又高举鼓槌再击一次,声音一样无声地被鼓面收走,连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 大风跪地道:“皇上果真是金龙之身,能将鼓槌举重若轻拿起,已经是草民平生仅见。” 皇帝呼出一口气,将鼓槌小心翼翼放在鼓面上:“这真是一面神鼓,朕信你了,大风族长。” 皇上一说,台下就喧哗起来!没有人质疑皇帝的话,但所有人都好奇起来,皇上是生活在皇宫的帝王,此时激发不出战魂情有可原,那武将呢? 谁能敲响破阵吹魂鼓? 此时皇上点起名来:“廖德威,你上来试试!” 廖德威倏的站起来,他一上台,愈靠近破阵催魂鼓,愈能感受神鼓传递过来的肃杀气息。他神色微变,大风道:“请将军小心,皇上有龙气,能镇住神鼓,但凡夫俗子以自身血气靠近神鼓,容易受神鼓灼伤,请将军小心。 廖德威点头,深吸一口气,两只手在腿侧搓着,现场几千双眼睛盯着他,他双手微动,小心翼翼接近催魂鼓。 他丹田提气,用力握住鼓槌,悄悄一提,愣住,他没想到鼓槌这么沉。 他想到自己这个大老粗都必须运内力才能稍稍举起鼓槌,没有内力的皇帝竟然一握就能拿起,实在邪门。 廖德威大喊一声:“喝!” 所有人心里都是一震,这拔山力气至少是方才皇帝的好几倍,但一样的,彷佛催魂鼓的鼓面是一张厚实的海绵,将他所有击在鼓面上的声音全部吸走。 鼓槌敲击在鼓面上,甚至因为用力而弹跳了一下,但一样静寂无声。 “怎么可能?”连廖德威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又用力敲了一下,整张脸与皇上相同,都是涨红着脸,不服地双手一阵轮鼓,可是无论他敲了多少下,结果仍然一样,悄然无声,要不是他的吼声,众人会以为他演了一出哑剧。 此时全场静默,对这面神奇战鼓的崇敬之心更高了。 此时王曜、洪喨,还有一些将领纷纷请命,都想上去敲鼓。 “今天不是来看丁菲驯鹰?” “有破阵催魂鼓谁还看她驯鹰?要看城西杂技团就有!” 丁菲:…… “王曜,你上来试试。” 皇帝一点名,王曜肃穆上台,眸光透着激动与渴望;他一上台,立即有一道肃杀嗜血之气扑面而来,王曜马上运气,现场鸦雀无声,都期待能听到第一声鼓响。 只可惜,他一鼓敲下去,声音一样被催魂鼓给吸走,现场响起叹惋声,其中王浩最为沮丧。 “洪喨!”皇帝又喊了一个。 “洪喨是武状元,不会连他都敲不响吧?” 洪喨上台,只可惜,一样铩羽而归。 接着赵庆、陈田、陈彰、郭睿几名武将都上去试,催魂鼓彷佛是个闷葫芦,一声不响,现场叹气声连连。 “破阵催魂鼓不会是假的吧?” 这么多人敲不响,终于有人质疑。 “不可能,老子一上去,那扑面而来的杀气,彷佛千军万马从你面前杀来,绝不是骗人的!若能敲响,相信五座城门都听得见!” “苏冉!你上去试试。”皇帝已经喊得有些火气,难道他大秦众多武将,连个能凝聚军魂的将领都没有?” 苏冉大步流星走上点将台,所有人目光写满期待,苏冉已经是上将军,最近连灭伯虑、哈尔赤,应该能敲响催魂鼓。 段锦此时突然握住穆冰瑶的手,穆冰瑶转身看他,发现他的目光不在苏冉身上,而是催魂鼓。 只见苏冉提气丹田,满是粗茧的手握住鼓槌,他立即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气流引他击鼓;他大喝一声,双手一起将鼓槌往催魂鼓击去,一声如闷雷低鸣的声音传出── “咚──” 这一击彷佛击在众人心上,虽然声音不大,却极为绵长;场上不论男女,几乎是连魂魄都要被它牵引走,那荡气回肠的声响,让所有人都是一震! “响了!破阵催魂鼓响了!”有人喊了出来。 “苏冉将军能破凶残的伯虑,又能歼灭哈尔赤,自然能激越战魂!苏将军,好样的!” 现场欢呼声不断,连皇帝都抚须点头;然而此时却见苏冉脸色涨红,神情骤变,脸朝旁边一甩,吐出一口鲜血! 哗── 全场都紧张起来,连皇帝、众嫔妃与皇子大臣们都站了起来!周围更有将士大喊“苏将军!”而大风立刻伸手扶住苏冉,一股源源不绝的内力往苏冉体内送去。 苏冉脸色苍白如纸,浑身血气乱窜,但当大风输来源源内力,稳定他体内乱窜的气息,苏冉脸色才恢复一丝血色。 他深吸口气,给大风族长道谢:“感谢大风族长,老夫无恙。” 大风此时才放开苏冉的手,苏冉回身向皇上拱手:“启禀皇上,老臣力有未逮,虽能击响破阵催魂鼓,却不能降服它,老臣汗颜,让皇上失望了。” 皇帝定神后才道:“爱卿何出此言?方才那声鼓鸣已令人心惊胆战,爱卿能敲响催魂鼓,已经证明爱卿能力,快回座休息,全公公,赐茶。” “谢皇上。” 接着皇上点了王浩。 四周几名王家将领眼睛睁得奇大,段锦、段钊也很重视,王家军的领袖若能敲响催魂鼓,段钊更不会放掉王家军这枚棋子。 #375谁能敲响破阵催魂鼓?--2(小草诚意满满 王浩运了运气,虎步快速踏上点将台,接过鼓槌,感受到一股极大力气牵扯,逼他将鼓槌往鼓面敲去! “咚”一声!如同苏冉一样,一道绵长低雷声迅速传了出来,明明声音不大,却能震得现场所有人都神情肃然,特别是现场六千将士,内心都有一股激动情绪翻腾! 只可惜,王浩也如同苏冉一样,想再击第二下,就呕出一口鲜血,大风族长马上按住他的手。 王浩捂住胸口,震惊看着大风,若不是他立刻扶住自己,他可能会丢脸地直滚落点将台。 王浩也是回身向皇帝拱手,说了一番苏冉方才说过的话,皇帝一样宽慰几句,并没有失望神色。 此时场上突然有人高喊:“玉面战神!” “玉面战神!” “淮王殿下!” “淮王殿下!” 震天价响的声音响彻北苑校场上空;的确到目前为止,只有苏冉和王浩勉强能击出声音,却不能驾驭收服破阵催魂鼓,这样的结果令人遗憾;而淮王是大秦皇子,人人景仰的玉面战神,这时若能敲响破阵催魂鼓,那无疑是最振奋人心之事。 穆冰瑶看了一眼段锦,笑问:“担不担心自己击不出声音?” 段锦见穆冰瑶如此狡黠地看着自己,慵懒邪魅的凑近她的耳畔:“你夫君若敲不出声音,大秦谁敲得出?” 面对满场“玉面战神”、“淮王殿下”的殷殷呼唤,段锦却没有上台的欲望。他起身环视全场,以内力将声音传了出去:“破阵催魂鼓是神物,乃上场杀敌凝聚军魂所用,在大庭广众下展示,总觉得它会不高兴,许多将领敲不响它,并非是聚不了军魂,而是场合问题,所以本王认为没必要试。” 段锦这么一说,虽然台下失望有之,却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可穆冰瑶一直打量着段锦,总觉得方才他握着她的手,心情有一番震动;他一定有事瞒着自己,所以一双澄澈的眸子盯着他看。 段锦也瞅着她笑,却什么话都不说。 不过段钊却不愿放过他:“莫非老七担心自己上了点将台,敲不响这催魂鼓?” 段锦不理太子的激将:“太子皇兄身为储君,身上有龙气罩体,何不上去试试,给兄弟打个样?” 段钊当然想上去,只要他能敲响催魂鼓,太子之位就没人能撼动;但这样的风险他不敢试,毕竟他没带兵上过战场,若敲不响,他就万事休矣! 于是段钊祸水东引,看向坐在群臣之首的袁清砚。 “国师,您位列武林高手之林,何不上台试试?” 段钊的话引来众人好奇,高喊“玉面战神”的声音暂歇,也都好奇这位恍如谪仙的武林高手不知能否敲响催魂鼓? “本公子乃江湖中人,对催魂鼓没有兴趣,就不上场出丑了。” 想不到皇帝却突然道:“国师,试试无妨,说不定我大秦又多一位战神也说不定。”皇帝打的好主意,袁清砚有勇有谋,若能打仗,大秦自然又多个生力军。 推托不掉,袁清砚只好上台。 现场有默契地安静下来,袁清砚站到破阵催魂鼓前,大风小声道:“公子,你心口伤痕未愈,小心催魂鼓厉气。” 袁清砚点头,握住鼓槌,立即感受到破阵催魂鼓扑面而来的吶喊,袁清砚一震,开始凝神运气护体,真气瞬间笼罩全身,他双手移动缓慢,神情肃穆;此时一阵秋风飒然而至,呼声萧萧,袁清砚浑身气场骤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威严霸气的凌厉。 此时众人一震!以为自己眼花了! 因为五人方能抬动的破阵催魂鼓,竟然颤动了一下! 袁清砚高举鼓槌,瞬间落下! “咚──咚咚──” 响了!破阵催魂鼓响了! 一道如地鸣悠远之声从鼓面响起,却像一颗巨石重重投入每个人的心湖;此时的袁清砚,浑身充满王者气势,随着鼓声朝现场所有人辐射出去,所有人都被震慑地呆若木鸡。 段锦眼神微瞇。 (告诉本王,你是哪一颗?) (金星本是下一个天下明主,但凤星变异,脱离轨道,亲近紫宸星,让明主退移辅助……) 他就是那颗金星,因为凤星变异,失却帝局,走上辅佐之路;但即使如此,破阵催魂鼓仍然愿意服从于他…… 袁清砚敲到第叁下,自己就运气收槌,停了下来;而此时原本静默无声的广场,瞬间轰然鼓起掌来! “国师可以敲响催魂鼓!” “国师可以凝聚军魂!” “国师是英雄!” 这些振奋的声音,从六千士兵处传来;军人其实很单纯,就是崇拜英雄。 破阵催魂鼓在军人心中的地位至高神圣,袁清砚能被催魂鼓肯定,基本上便能得到所有士兵的认同。 袁清砚敲响催魂鼓在王公大臣与皇族间所造成的震撼也不小,他们被敲出来的鼓声震得浑身血脉贲张,感觉内心一股激情都要喷勃而出。 “这就是破阵催魂鼓的力量?国师才敲叁下,就能有这种效果,若在战场上,那能发出多大的能量?” “一个骁勇善战的士兵不可怕,但一个不怕死的勇者很可怕;催魂鼓可以激发军人的军魂,等同于有千万将士与之一同上战场,光那气势,就足以令敌人胆怯。”苏冉悠悠道。 “我的心都要被他震出来了!” 在家眷区,袁清砚更是迷倒了众千金,那白袍一如谪仙,清隽飘逸的形象自动在他们脑海中幻化成沙场上指挥若定的将军,一身白色战甲,宛若天神。 场上细语嗡嗡,赞叹连连;袁清砚缓缓走下点将台,脸上神色还是带着淡淡笑意。 “娘子,觉得无聊公子敲鼓如何?” “嗯,不错。” “不错?” “挺惊艳的。” 惊艳? 段锦站起来:“不行,这忍不了。”段锦袍子一掀:“本王得下去教教这大鼓认主。” 他一站起来,原本闹烘烘的校场又瞬间安静了下来,难道淮王殿下改变主意要上场了? “玉面战神!” “淮王殿下!” 士兵中有人一喊,立即一呼百诺,全场又开始“淮王殿下、淮王殿下”喊了起来。 袁清砚嘴角无奈扬起,这家伙真受不得激,幼稚。 段锦潇洒对全场拱手,场上立刻响起热烈掌声;那飞扬恣肆的眉宇,妖孽俊美的五官,与袁清砚完全不同,却同样让在场女子怦然心动。 丁菲不自觉手捂着胸口,她长年与父亲军队中的男子一起,见到的都是勇猛粗鲁之人,何曾见过这样容貌妖孽、又不失英雄气概的男子? 皇帝笑道:“老七想下场试试?” “自然,免得媳妇儿被人家花拳绣腿给拐跑了。”说完一个凌波微步,直接飞上点将台,拿起鼓槌简直不要太容易,一双桃花眼顾盼炜如,嘴角带笑环视校场一圈后,气势陡然一变,浑身散发一股不容逼视的威压。 “咚!” 那第一声就是石破天惊,猛然扬起的鼓搥直接落在鼓面上! “咚──咚咚──” 浑厚低沉的鼓声带着绵长的力量,如海浪一样传了出去,直接击向校场上所有人的心脏! 紧接着,他击鼓的动作快速而密集,“咚咚咚咚咚”一连串浑厚重响一波接着一波,往四周荡开! 在场所有人都明显感到一股奇异的压迫,彷佛有着千钧巨石往自己飞来,几乎要砸向自己胸口,许多女子已经承受不住,闭起眼睛互相抱在一起,而有武力的人,则开始运功抵抗──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自己要承受不住,猛然间,这股彷佛千钧的威压骤然消失,但大家都可以感受到一股强大的红色气流涌动,在空中凝聚,然后直接朝袁清砚击去! 袁清砚忙运功抵挡,所有人都能看到袁清砚如瀑黑发与他身上的白色袍袂一同翻飞,四周似乎还有一层淡淡金光护体,嘴角已经没有方才闲淡自适的笑意。 他身后的旗帜已经东倒西歪,护卫甚至站不住,失足跌坐在地。 段锦这才停下来,双手做了一个优雅漂亮的收槌动作。 “哗──” 全场几乎要暴动! “这催魂鼓竟然还能攻击?” “是啊!这真太不可思议了!淮王殿下不只能击出声音,还能控制破阵催魂鼓,让鼓声随着他的意念去攻击人。” “这里除了国师,恐怕没有一个人能抵御殿下的攻击。” “殿下太了不起了!” “所以击鼓者的敌人,就是破阵催魂鼓的敌人!” “淮王殿下!淮王殿下!” 段锦对全场拱手,大声道:“我大秦能得破阵催魂鼓,看以后谁敢欺凌?” “大秦万岁!大秦万岁!” 全场沸腾的情绪也感染了皇帝,也跟着击掌大声道好! “大风族长,你与你的族人给我大秦献上破阵催魂鼓,居功厥伟,说,要什么赏赐?” 大风族长跪地拱手:“启禀皇上,我族献上神鼓,是感谢青城郡主的活族之义,让炼羽族有一处安生立命之所,不用再承受凄风苦雨,这已是我炼羽族最好的赏赐,因此不需再额外给我族恩惠,愿我大秦有催魂鼓庇佑,享国万年。” 兵部尚书起身拍手,大赞一声:“好!” 皇帝对大风的话也很满意:“老七,这破阵催魂鼓,你与兵部讨论如何安置。” “是,父王。” “等一等!” 丁菲走了出来:“启禀皇上,丁菲斗胆,也想试试这破阵催魂鼓。” 因为炼羽族献鼓,丁菲完全被漠视,若这样结束,她狮鹫帮就成了一个笑话。 驯鹰已经无法搏人眼球,所以丁菲想,若趁这个氛围,她能敲响破阵催魂鼓,那穆冰瑶就完全被她踢到角落去了! 现场有人发出嗤笑声,但丁菲不为所动。 段锦转身对穆冰瑶道:“本王让催魂鼓修理她?” 穆冰瑶抓到段锦说话的重点,他“可以”让破阵催魂鼓修理人? 破阵催魂鼓“听他的”? 说的也是,方才他不就让催魂鼓欺负袁清砚了吗? 段锦看到穆冰瑶惊讶的眼神,神秘一笑,不顾众人在场,以手指点了她的鼻尖:“它认主了。” 穆冰瑶精神一振,破阵催魂鼓认主,它认了段锦为主! 穆冰瑶惊喜不已,没有什么比破阵催魂鼓认段锦为主更值得高兴的事了。 “不用下令,就看看她的本事。” 只见皇帝看了过来:“老七,你看如何?” 段锦一脸无所谓:“方才想试的人都能上去,她想上去自然也成,只要承受得起后果。” 丁菲受到鼓舞,马上道:“谢殿下。” 段锦却完全不理她。 丁菲起身,英姿焕发秀足一点,展示轻功学段锦飞上点将台,姿势十分轻俊漂亮;一上点将台立刻伸手就要拿鼓槌,然而就在她一碰鼓槌,马上就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力量将她反弹回去,还差一点震飞她。 丁菲心里大吃一惊,别说击鼓了,光是拿起鼓槌,就远比她想象困难百倍!她忙运气抵御,咬紧牙关,若连碰都没碰到就被震飞出去,那脸面就丢大了!所以无论如何也要拿起鼓槌敲一下,就算无声也无所谓。 所以她开始运气,脸色从苍白变成紫红,好不容易举起鼓槌,却需要双手才能举起一支,台下倒是没人笑她,都屏气凝神看着丁菲。 在催魂鼓面前,还真没人敢放肆。 此时见丁菲大喊一声:“起!”双手猛然用力高举鼓槌,却还没落下槌子,就立刻呕出一口鲜血,松开鼓槌,直接被震下点将台,两名随她而来的勇士,忙上去搀扶她。 “小姐!” 丁菲挥开两人,倔强道:“没事,退下!” 丁菲十分勉强才站直身子,看向穆冰瑶。 她早打好主意,只要自己不成功,就拖穆冰瑶下水。 破阵催魂鼓不可能向一个完全不懂武功的女人臣服。 “青城郡主,这破阵催魂鼓是炼羽族为你而献,你是否也应该出来试试?” #376终于轮到我击鼓了 丁菲故意用了内力,就是要让全场的人都听见,你青城郡主有没有种,敢下场击鼓? 段锦眸光一凝;这女人,自己连鼓槌都拿不起,还想着让小仙姑出糗? 此时楚玉歆出声道:“喂,女土匪,你掳本姑娘时,问了我许多淮王殿下和青城郡主的事;你明知道瑶儿不会武功,此时却让她上去,是何居心?” 楚玉歆的话引起一阵窃窃私语,看丁菲的眼神又多了分鄙夷。 丁菲硬撑着:“炼羽族可是因为她才献神鼓;没有青城郡主,炼羽族还不一定会将守护上千年的神鼓献出,你说,青城郡主就算不懂武功,是不是也应该出来试试?” 许多灵敏之人心思一沉,这丁菲也不是省油的灯;方才这一番话颇为诛心,在有心人耳中,十分容易作文章。 所以她话一说完,蛮蛮就十分不高兴道:“丁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丁菲故意耸耸肩:“没什么意思,只是羡慕青城郡主,能得到炼羽族的青睐。”说完还若有似无地看了穆冰瑶一眼。 她的视线直直落在段锦紧握着穆冰瑶的手上,眸光有着暗流涌动。 丁菲的话挑拨意味浓厚,企图想让皇室对穆冰瑶产生戒心,也想挑拨炼羽族与大秦的关系,暗示人家是看在青城郡主的份上才献鼓,可不是因为你皇恩浩荡。 穆冰瑶已经感受到段锦身上蒸腾的怒火,甚至连袁清砚方向也吹来凉凉寒风。 比武功,她或许输丁菲,但论口才,去问问明德那几个书生的感受。 “丁姑娘说的是,若不是本郡主,炼羽族不会带着感恩之心献鼓。” 穆冰瑶转头看向皇帝:“皇上,炼羽族因为瑶儿而依附大秦,进献破阵催魂鼓,确确实实是瑶儿的功劳。但是,瑶儿不会跟皇上要任何赏识,更不会谈任何条件,请皇上放心。” 楚江首先不客气朗声大笑起来,接着,所有人都跟着笑出来。 这丁菲实在是自取其辱,她想膈应穆冰瑶,却反而让她损了自己。 “人家献神鼓,是带着感恩的心,什么条件都没开,的确与某人某帮不同。”六公主段嫣抿嘴笑道。 九公主故意问:“六姐,某人某帮是谁?” 八皇子补刀:“等会儿谁提条件,就是谁啰!” 丁菲满脸通红,全场对她的嘲笑已经让她无地自容;突然她身后一名勇士上前:“青城郡主是想逃避我家小姐的邀请,不敢上去敲鼓?” “就是!难道你连上去敲鼓的勇气都没有?啊──” 只见这两勇士瞬间往后弹起,直坠落在十几尺后,内脏受伤,分别吐出一口腥血。 台上一红一白两道身影站了起来,一个魅惑妖冶,一个恍如谪仙。 “小小狮鹫帮,本王的王妃岂是尔等莽夫可以评论?” “青城郡主对抗猫蛊、挽救皇嗣;力战琴师、保护皇上之时,你狮鹫帮在哪里?无知帮众,竟敢在此嚼舌。” 袁清砚的话,瞬间唤起众人记忆;穆冰瑶对大秦的贡献,岂只是炼羽族活族之义? 丁菲看现场气势一面倒,脸色也十分难看,立刻道:“郡主不击鼓便不击鼓,殿下与国师又何必伤我帮众。” 段锦冷然道:“你的帮众是什么东西?瑶儿是本王王妃,父皇亲封的青城郡主,若连尊重皇家这件事狮鹫帮都做不到,那还是滚回去!我大秦不屑你的投降。” 丁菲瞪大眼睛,没料到段锦对狮鹫帮如此不放在眼里,正不知怎么找台阶,穆冰瑶却站起来,笑语嫣然。 穆冰瑶道:“不过就击个鼓,有这么难吗?”她看向皇帝:“皇上,就让瑶儿试试?” 只见她娉娉袅袅提裙上台,秋风将她红色披风吹起一个美丽的弧度;她没有花俏的飞身上台,就这样莲花信步,稳稳一步一步踏上台阶。 终于走上点将台,穆冰瑶在破阵催魂鼓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娇小。 穆冰瑶笑语嫣然:“终于轮到我击鼓了。” 所有人都安静注视台上这娇小身影,只见她注视催魂鼓一眼,挺直了背、抬起下巴、唇紧紧抿着、目光肃穆,浑身散发一种凛冽之气。 穆冰瑶深吸口气,纤纤玉手握住鼓槌──毫无悬念的容易。 段锦和大风、蛮蛮等人都不怀疑她敲得响催魂鼓,已经运气护体。 是的,穆冰瑶开始奏起战魂乐。 “咚──咚──咚咚──” 只见她纤手握槌,肃穆敲下第一响,那声音不是连绵的海浪,也不是雷击,而是一道光团,带着金色光芒朝所有人包覆而去! “咚──咚咚──” 北苑校场上空原本万里无云,却在剎那间异象突生,天昏地暗起来,众人望向天空,满目骇然! 穆冰瑶变得不像穆冰瑶,她宛如大战中的将领、是高傲孤绝的将军,望着百万雄军、金戈战马,她秀发飞扬,开口顺风而歌──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咚咚──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喝!杀!” 北苑上空惊爆出一声巨响,那是现场六千将士齐声怒吼! 震天价响的呼喝将现场所有人全震离了座位,包括皇帝。 “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 穆冰瑶的声音挟着万钧的穿透力,鼓声也继续敲着。 咚咚──咚咚──咚── 六千将士怒目齐呼:“杀灭敌人!还我国土!杀!” 声音响遏行云,踏地震天! ***** 那天晚上,亲自到过北苑校场的人,没有一个人睡得着觉。 太震撼了!太让人感动了! 一股让人血脉贲张的沸腾情绪,几乎要从每个人的胸中溢出来。 “原来那就是战魂乐啊……” “那才是破阵催魂鼓真正的力量。” 当时现场六千战士踏地高喊:“杀!杀退敌人!还我家园!杀、杀、杀!”的时候,热血就在他们血管里叫嚣,他们恨不得现在就拿起武器上场杀敌! 六千将士造成的震撼,不输六万大军! 袁清砚还对皇帝道:“恭贺皇上,天佑大秦,青城郡主不愧是我大秦福星。” 皇帝愈听愈高兴,四周满满对穆冰瑶的赞扬声。 京城百姓也高得睡不着觉! 没办法,穆冰瑶一鼓敲下去,上空所有的鸟都被震落下来,百姓拿箩筐装鸟烤肉,简直不要太快活。 所以全城没人睡得着,连说书人白天去北苑门口问第一手消息后,晚上也要通宵写书,赶明天茶楼开讲…… 当然,被当成空气的丁菲更没法儿睡觉! 她简直要气炸!她带着绝技和两万兵马来投诚;但穆冰瑶一个献鼓就让她的驯鹰拿不出手;一个战魂乐再让她两万兵马成了炮灰,她还能有什么底气提降书计划? 穆冰瑶的破阵催魂鼓和战魂乐成了珠玉,她手中拽着的,瞬间成了敝帚自珍的鱼目,最后只能抱着昏厥的金雕,狼狈撤退。 第二天早朝,她直接上书皇帝,说丁超一心报国,却也爱兵如命,不舍自己子弟兵分散;若朝廷对狮鹫帮有招安之心,能同意以下条件,则丁超将率数万帮众及所有资源尽数归入大秦,并愿意为大秦死守狮鹫山,成为西北屏障,阻扼北周、西戎大军。” 她的条件是:第一,成立狮鹫军,仍由丁超亲掌兵符;军阶则可接受兵部考核定案。 第二,成立狮鹫军后,自愿固守狮鹫山天险,建立大秦西北屏障,抵抗北周与西戎。 第叁,将在外,家眷留京是义务;但为了能安丁超镇守叁国交界之心,所以希望唯一女儿丁菲能入淮王府,成为淮王侧妃。 只要朝廷接受这叁个条件,丁超就献上狮鹫军名单,以及狮鹫山天险舆图。 朝堂上一片静默。 段钊笑了一声:“老七好福气。” 段锦抬头,悠悠道:“若太子皇兄觉得这是福气,臣弟让给太子皇兄如何?” 段钊笑道:“这样厉害的美人恩,本太子无福消受。” 此时皇帝将眼光瞟了过来:“老七,你怎么看?” 段锦挑眉:“父皇,还能怎么看?我大秦爱才,有人愿意归顺自然很好,海纳百川,是父皇泽被天下的仁心;但狮鹫帮以归顺之名,但干的却不是人事,恕儿臣不同意。” 他看向台下两边大臣:“瞧瞧丁超那叁个狗屁条件。他在长寿山的点被本王端了,自己没钱养人,混不下去才想要投降;那要降就降,降了还要自己占山为王,想在哪里驻守就在哪里驻守,他丁超是给我大秦干了什么大功劳,可以这么要求?” 他看向左边一列武将:“瞧瞧我大秦这些将军。他们出生入死,给我大秦立下多少汗马功勋,哪个不能雄霸一方?可谁会说自己要哪一座山、哪一方城?还敢像点兵一样指定自己女儿要嫁哪个皇子?更不要说丁菲身上,还背着我淮王府和楚尚书府六条人命!” 段锦挑眉:“父皇,儿臣直接就在这说了!那帮土匪要降就降,不降本王就带人打到他降!” 当天中午,丁菲就收到了段锦的回答。 #377本郡主专做不可能的事 至于穆冰瑶,则在淮王府探视云扬,差不多再一个月,基本上云扬已经可以恢复成正常人。 这真是一件好消息。 云扬已经记起王牧对云家军做的事;当年云扬的父亲云崇礼意外发现仙境,但军中当时混有王家军的两名将领,将这样的消息告诉了王牧。 这两名将领只听闻仙境,却不知确切位置,但凭着对云崇礼父子的了解,掌握了他们的踪迹,因此锁定了丹山聂驼峰以西的方向。 王牧对仙境有了觊觎之心,策划了一连串的行动;并且在伍新带人夜间迁移时发兵围剿,云扬为了隐蔽聂驼峰和仙境,带叁百士兵诱敌,经历一番血战,终于靠竹林的阵法将王家军阻挡在仙境之外,也让伍新等将领能安全将叁千云家精兵迁入聂驼峰安顿。 云扬全军覆没,只剩他一人,当时他负伤惨重,想进入仙境疗伤,谁知道会在仙境里中了火虫蛊,甚至受到怪石影响,有了退化返祖现象。 云扬几度老泪纵横,云倩想到家变,早一旁泣不成声。 穆冰瑶等人听闻,也不禁黯然。 “云将军,所幸天佑云家,您能历劫归来,是云家最大的福气。当初不知您还活着,本郡主自作主张,让云家军改名黑云骑,投入淮王门下;等您完全恢复,洗清云家污名,若您想恢复云家军名号,可以和淮王商量。” “不,郡主,是你与淮王殿下保存了云家军骨血,还救了云倩,保存了我云家血脉,我云扬结草衔环都无以为报。待云家昭雪,老夫重见天日,愿与黑云骑替殿下与郡主效力。” 云扬再次看向穆冰瑶:“云家军曾经代表一个辉煌的历史,但名称都是虚的,我云扬就算不叫云扬,还是能带兵打仗;云家军就算不叫云家军,一样拥有云家军魂;就让伍新他们有个新的开始,那也是云家军的重生。” 穆冰瑶等人又聊了一阵,刘总管进来,说黑豹骑几位将军想见见郡主。 问有谁?刘总管说是赵庆、陈田和陈彰。 ***** 穆冰瑶出来后,几个将军给穆冰瑶见礼。 “几位将军趁淮王殿下不在来见本郡主,应该有事要说吧?” 赵庆、陈田、陈彰脸色都有些尴尬,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陈彰先开口。 “郡主,末将几人……想知道郡主对狮鹫帮的看法。” 穆冰瑶故意一愣:“对狮鹫帮的看法?你们应该去问淮王殿下,怎么会来问本郡主?而且本郡主以为,淮王殿下的态度已经很清楚。” 陈彰硬着头皮道:“可是……末将以为,狮鹫帮虽自负了些,但还是一支有本事的军队……” “哪一国的军队?” 陈彰被抢白地说不出话。 穆冰瑶抬眉睇着陈彰,陈彰被她看得很不自在。 过了半晌,穆冰瑶:“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们是来告诉本郡主,你们挺赞成狮鹫帮的条件,想吸纳他们,并让殿下纳了丁菲?” 穆冰瑶见叁人尴尬的模样,心里有些冷,脸上的表情就有些不好看。 赵庆见穆冰瑶脸色不豫,忙道:“郡主,末将是觉得……殿下与郡主伉俪情深,郡主更为殿下与黑豹骑贡献厥伟,这些末将也都看在眼里。只是……殿下将来势必不会只守着一亩叁分地,所以……” 陈彰低沉道:“所以殿下的后院,将来也不可能只有郡主一人。” 陈彰说完,整个偏厅的空气突然稀薄起来。 穆冰瑶听完陈彰的话,没有暴跳如雷、没有火冒叁丈,只是静静冷冷地看着他,眸光在他们叁人间流转。 这叁人心里都怵得要命,真他娘的,他们在战场上杀敌不眨眼,却在穆冰瑶这个未及笄的小姑娘目光下,慌张无措。 “为什么不可能?你们应该知道,本郡主专做不可能的事。” 陈彰站起来:“郡主,你不能这么自私!” “自私?” “没错。”陈彰一脸正义之师:“郡主,殿下手上二十万黑豹骑,全都死忠跟随殿下出生入死,我们都看好殿下将来……不只是一个王爷,我们跟随他的将领将来也可以封侯拜相,给自己挣一个锦绣前程。郡主,后宫之主的位置没人和你抢,但为了帮殿下巩固势力、掌握资源,让一些女子进殿下后院您不能阻挡。” 陈彰说的慷慨激昂,穆冰瑶还端坐在椅子上静静听着,没有任何表情,也看不出情绪;陈彰对陈田使眼色,陈田只好起来接力。 “郡主,狮鹫帮虽然只有两万帮众,丁菲的驯鹰能力和郡主能击催魂鼓比起来,也是小巫见大巫,但人家说烂船也有叁斤钉,更何况丁超能不声不响攻占狮鹫山,就表示他有一定实力;表面上他虽然开出叁个条件,但其实很简单,就是让丁菲进淮王府,成为殿下侧妃。” 陈彰急性子的抢话:“只要殿下纳了丁菲,狮鹫军不是大秦的,是殿下的!郡主,这道理你明白吧!” 穆冰瑶放下茶盏:“这道理段锦也明白,陈将军怎么不去找他?” “我──” 赵庆道:“郡主,因为殿下重视你,如果你答应,殿下就会同意。” “是!”陈彰表情讪讪:“因为郡主不同意殿下的后院添人,殿下自然不会同意让丁菲入府。” 穆冰瑶平静道:“说穿了,你们今天来的目的,就是想说服本郡主同意段锦纳丁菲?” 赵庆叁人对视一眼,表情有些破釜沉舟的味道,最后用力点头:“是。” 陈彰道:“郡主,都说忠言逆耳,但只要能帮殿下,助力自然愈多愈好。末将希望郡主能协助殿下管理好后院,而不是独占殿下后院。” 穆冰瑶的眸光轮流在他们脸上扫了一遍:“原来叁位还要教本郡主怎么管淮王府后院?” 赵庆语重心长地道:“郡主,我们不是要与你为敌,而是都想帮殿下……” “好了,本郡主了解你们的意思。”穆冰瑶站起来,信步走下主位:“本郡主认识的黑豹骑将领不多,你们几个倒是让本郡主刮目相看。” 陈田:“郡主,你不懂。狮鹫山是天险,丁超的两万人不是小数目。” “郡主,你的黑云骑投靠殿下不过叁千;为什么黑云骑可以,狮鹫帮就不行?”陈彰也大声反驳。 “行,当然行!他两万人带来,和黑云骑一样,兵符交给段锦,按他的方式训练、编排,心悦臣服的追随他,本郡主怎么会反对?” 穆冰瑶瞪视这叁个人,眼神锐利起来: “你们应该已经知道,黑云骑的前身就是云家军,是云扬将军即使牺牲生命都要保住的云家铁骑!而云扬将军是什么样的人物?那狮鹫帮丁超是什么东西?带的暴徒如何与黑云骑相提并论?你们鼠目寸光,盯着那两万人,就像老鼠在膳房看见糕点便直往上扑,也不想想有没有毒?而黑云骑是大秦铁铮铮的汉子,击退多少次东陵、北周的侵袭、保卫多少百姓的生命安全,你们竟敢拿一颗石头来比本郡主的珠玉?” 赵庆叁人被骂个狗血淋头,但穆冰瑶似乎还没骂完。 “还有,那两万人跟着一个女人进淮王府,但人在狮鹫山,你看得见吗?管得着吗?他丁超带兵守在大秦、西戎与北周要寨,说好听一点是守护大秦,说难听一点是扼住大秦咽喉,要是信了这个人,再给他兵部资源,等哪天他手中的人变成十万二十万,以后大秦要跟北周、西戎打仗,咱们要不要问问爱谈条件的丁超放不放行?再加上一个会驭鹰的女人在淮王府通消息,哼!等哪天他丁大将军要挥军北上,咱淮王府还有内应,不用几天,大秦的江山就可以改姓了!” 赵庆陈田陈彰叁人脸色愈听愈黑,两鬓冷汗流了下来。 陈彰道:“郡主,这不过是你的臆测……” “是本郡主的臆测又如何?这丁超是你什么人?你就这么信他?” 穆冰瑶眼神赤裸裸:“全是一群傻子!” 陈彰涨红了脸:“就算丁超丁菲不合格,也不代表所有女人都不能进淮王府;以前永安郡主、北周公主这些实力都摆在眼前,郡主不要为自己的嫉妒找借口。” 穆冰瑶轻飘飘看了陈彰一眼,陈彰竟然从脚底窜起一阵凉意,心里骂了句“直贼娘”! “嗯,你说对了一点,本郡主不会让任何女人进淮王府。” “青城郡主,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赵庆表情丕变。 “你不能仗恃殿下宠你,就霸占殿下!” “你这样是害殿下与下属离心,我们这群陪着殿下出生入死的将领,图的就是殿下成功后,未来封侯拜相,自己家人也有机会──” “这才是你们的目的。”穆冰瑶眸光冷凝犀利:“陈彰,你打算将陈家女眷送进段锦后院?” 陈彰有些脸红,但仍大声道:“我家小妹从小就喜欢殿下,比郡主认识殿下还久,而且黑豹骑打这种主意的人可不只我!” “是吗?” 此时刘总管又进来:“启禀王妃,外面有一位丁菲丁姑娘求见。” #378我穆冰瑶有三件事不能商量 穆冰瑶看了叁名将军一眼,赵庆等人听到也楞了一下,这丁菲竟然找人找到淮王府来了。 陈彰道:“丁大小姐果然胆识过人。” 穆冰瑶看了陈彰一眼,笑道:“看来陈彰将军很欣赏丁菲,你与丁菲倒挺相配。” 陈彰表情一变,但穆冰瑶已经不理他,径自对刘总管道:“别让她进殿,免得脏了淮王府,本郡主出去会会她。” 穆冰瑶说完径自走了出去,秋月、照风、照月跟着,经过叁名将军身边时,表情都有些失望。 刘总管看着陈田叁人,心里叹了口气。 走到厅外,云倩、大风、陆一凡也出来了;他们听到消息,觉得丁菲来者不善,所以都出来给穆冰瑶撑腰。 而白泽刚回来,一同来的还有楚玉歆。 楚玉歆经过丁菲时,澄澈的大眼睛很不客气的瞪了她一眼。 “白先生,怎么这时候回来?” 白泽温文道:“皇上微恙,殿下被留在宫中,知道几位将军来淮王府,特地让在下过来看看有什么可以效劳。” 赵庆几人脸色微变,却没有说什么,反正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楚玉歆道:“本姑娘纯粹来凑热闹,想不到淮王府还真有热闹可瞧。” 丁菲带着六名侍卫、两名婢女站在大堂前空地,头顶上空还有两头硕大金鵰张翅飞翔,尖锐的唳声不断在空中回响,气势好不惊人。 丁菲十分不悦,穆冰瑶竟不让她进淮王府,摆明就是瞧不起她。 天上盘旋的金鵰似乎能感应丁菲情绪,也在空中厉声鸣叫,盯着穆冰瑶等人彷佛盯着猎物。 穆冰瑶看了空中一眼:“丁姑娘,来淮王府有事?” 丁菲看到回绝文书气得直奔淮王府,此刻见到穆冰瑶,心情十分矛盾。她明知道自己该摆低姿态,但心里就是不服气。 “郡主,丁菲有些事想与郡主私下谈。” 秋月刚才在厅内一口气憋着,早忍不了,走到她面前:“你以为你是谁?当这里是你们侵占的狮鹫山吗?” 丁菲直接一巴掌朝秋月脸甩了下去! “啊!” “秋月!” 丁菲力道之强,让秋月整个人在空中翻了一圈,狠狠摔在地上!众人惊呼一声,特别是陆一凡,急忙冲上去,将秋月抱起。 秋月左颊已经红肿一片,疼得她眼角都挤出泪珠子。 “媳妇儿!”陆一凡心疼的要命,忙从怀中取出一瓶药膏,当场就帮秋月抹上。 丁菲这一出手,完全激起民愤! 别说照风照月,云倩和秋月更是情同姊妹,叁人拔剑直接就冲了上去,丁菲和她六名侍卫也拔剑抵挡,双方打载了一起,然而穆冰瑶却喊了声:“住手!” 云倩照风照月第一时间退回穆冰瑶身后,赵庆等人早一脸紧张,就怕双方闹得不可收拾,还好穆冰瑶有理智── 可理智的穆冰瑶随之举起右手,指向飞得较近的金雕,直往殿前大柱划去── “畜生,去死!” 广袖香风拂过,众人惊呼! 那金鵰一声刮耳长嗥,竟朝穆冰瑶所指的梁柱狠狠撞上去! “碰”!金鵰血溅楹柱,跌落在地,硕大的身子颤了两下便气绝而亡。 变故不过转瞬,所有人楞忡当场。 别说丁菲,连赵庆陈田陈彰都震惊得找不着下巴,脑袋嗡嗡作响! 他们……刚才看到了什么? 穆冰瑶就伸手轻轻一划,也没任何竹哨,然后那头猛禽就自己去撞柱子……死了? 金鵰在天空没感觉牠如何巨大,但现在瘫死在众人面前,那庞大的身躯不输一头老虎。 天空仅剩的金鵰凄厉长嗥,张翅俯冲,钢牙般的鸟喙对准穆冰瑶就要啄来! 穆冰瑶一个人上前,双手在胸口画了一个繁复手诀,口中发出一道口哨声,运用灵力送了出去! “退!” 金鵰一个拔起,带起一阵强风,又扶摇往天空飞去! 楚玉歆被这阵风吹得直站不住,白泽忙扶住她,楚玉歆就趁机赖在他身上。 金鵰振翅在天空盘旋,发出凄厉哀鸣,所有人都听得出来,牠的声音是在为方才撞死的金鵰悲鸣。 金鵰好几次想俯冲下来替同伴报仇,却似乎被一道无形的阻力阻拦,让牠无法飞下,数百根黑羽从空中落下,伴着牠的哀鸣四处飘散;没多久,哀声渐消,金鵰缓缓飞落在淮王府正殿旁的凉亭顶上,长啸不断,双目竟泣血而下!最后金鵰敛下翅膀,对着穆冰瑶俯首称臣。 丁菲趔趄两步,满脸不可思议,她拿出哨子,吹了几声长短不一的声调,但金鵰就是俯首伫立在亭顶,无动于衷。 “怎么可能?”丁菲看向穆冰瑶,一脸天下红雨的表情:“你会驯鹰?” “这叫驯鹰?”穆冰瑶轻蔑道:“原来这就叫驯鹰,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功夫。” 此时狴犴和翼龙无声走了出来,匍匐在穆冰瑶身边,一双幽幽绿眼直瞅着丁菲。 丁菲脸色苍白,完全无法接受眼前事实。 这两只金鵰不比一般老鹰,她花了至少叁个月的时间,才将之驯服;但穆冰瑶竟然花不到一刻钟,就让一头母鵰撞柱而亡,另一头臣服于她! 丁菲心里恨极!如果眸光能杀人,穆冰瑶大概浑身上下都是窟窿。 她最引以为傲的驯鹰术,在穆冰瑶的眼中根本一文不值,难怪她可以这么傲,难怪淮王殿下看都不看她一眼。 赵庆等人也看得目瞪口呆;这一幕若在昨日校场上演,丁菲完全没戏。 叁人都十分尴尬,方才他们还在穆冰瑶面前炫耀丁菲会驭鹰。 “穆冰瑶,我好意来找你商量──” “丁大小姐。”穆冰瑶打断她的话:“我穆冰瑶有叁件事不能商量。打我男人的主意、打我男人的主意、打我男人的主意!听清楚了吗?” 穆冰瑶一口气说完,眼睛从丁菲身上扫往陈田陈彰赵庆,把这叁人吓得心口猛然一跳!不会也手一划,让他们叁人去撞墙? 最后当然是没有,而是无言地和白泽楚玉歆一起去看秋月。 丁菲取弓,直接射杀亭上金鵰。 背叛她的,只能死。 ***** 段锦在皇宫里收到赵庆几人和丁菲先后到淮王府见穆冰瑶,心里就不舒服,但没办法,皇帝病了,把他困在龙吟宫。 皇帝卧躺在龙榻上,表情郁郁,太医诊治完后,只说是梦魇导致精神不安、胸口积郁,开了一些安神药方,就和全公公一起下去煎药。 杨德妃亲自服侍皇帝喝药,喝完后,皇帝叫嫔妃们退下,让全公公招了叁名皇子和几个心腹重臣,包括袁清砚,还特地叫了钦天监窦大人,都进到寝殿里来议事。 喝了药的皇帝总算好些,但脸上怵惕不安的神情,却仍显现在脸上;原因是皇帝清晨做了一个梦,这个梦还十分不好。 皇帝梦见自己走到一处森林,突然从树上掉下一条蛇,缠住他的脖子,不断的箍紧!蛇腥红的眼近在咫尺瞪着他,蛇信子不断发出鸣响,将他吓得冷汗淋漓。 就在皇帝觉得自己将要窒息,突然空中响起一道惊雷,劈下一道闪电,闪电劈中蛇头,蛇头爆裂,被紧箍的脖子也瞬间松开,让他得以喘息。 然后天地陡然一转,他回到了太和殿前,当他正要走进去,突然太和殿爆炸,巍峨高耸的城墙瞬间倒塌,整个地都在震动,烟尘滚滚;不一会儿,整座太和殿被夷成了平地。 皇帝赶忙往龙吟宫跑,却看到更多人从龙吟宫方向奔出来,口中大喊“走水了!” 果然他就看见龙吟宫整个陷入火舌……接着大喊一声,便惊醒了! “你们说说看,朕为什么会做这种梦?” 段钊看了龙榻旁乌木几上的水仙盆栽,敛下眼帘。 皇帝脸色苍白看着众人,这两天他睡得很不好;昨天在校场又亢奋了一天,晚上便作了整晚的梦,整个人都不对劲。 “敢问皇上,以前是否做过相类似的梦?” 皇帝摇头。 窦大人道:“依照天象,十一月下旬将有大雪,皇上此梦,说不定是老天开示,大秦恐有灾变,上天要给皇上警示。” 段锦和袁清砚悄悄对了个眼神。 窦聪说皇帝的梦是上天示警,分明是准备挖坑的节奏。 “窦爱卿能理解朕梦的内容?” 袁清砚:“本公子与窦大人几次晤谈,竟不知窦大人还会解梦?” 窦聪心里直淌汗,这袁清砚跑钦天监跑得勤,自然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 “国师说笑了,臣醉心五行星象,但无法解梦。”窦聪上前道:“皇上,臣斗胆推荐一人。” 皇帝马上问:“说。” “臣胞兄自幼有仙骨,入齐云山为道修仙,人称窦天师,被百姓奉为仙尊;他十分擅长解梦,还能作法祛邪除厄,这两日正好游历京都,歇宿在微臣家中,若皇上不弃,可召唤家兄窦天师。” 果然如他们所料,段钊让窦天师入京,就是等着这个机会。 皇帝果然要窦天师明日入宫晋见,最后他让众人退下,独把段锦留下来。 #379这个太子,她爱不起…… 皇帝看这妖孽儿子一脸归心似箭,很想踹他一脚,指着那张人神共愤的脸:“你说你这张脸到底像谁?一堆女人前仆后继要进你淮王府?偏偏你又搭上一个厉害丫头。” “是漂亮丫头。” “唉!这株桃花可没丁菲那么好掐?” “哪个女人又找死?父皇,直接给儿臣拒绝不成吗?或许给太子皇兄,他还没有太子妃呢?”该死,他得在小仙姑知道前先掐死这个女人。 皇帝叹了口气:“太子妃……封禅过后再说吧!至于你,哼,是乔景行之女,乔若兰。” 乔若兰?段锦以为他早已让她熄了心思,想不到她竟然让太傅求到了父皇面前。 见儿子那张黑沉的脸,皇帝叹了口气:“乔太傅见重于翰林,他女儿又是个死心眼,现在都过了十八还不肯嫁人,就守着等你……” 段锦冷笑:“父皇,乔家父女的行为,与丁超父女又有什么不同?” ***** 从龙吟宫出来后,段锦的心情就非常糟,皇帝让他好好想,毕竟对待启蒙恩师和对待土匪,不能相同。 他一从龙吟宫出来,齐敬就跟了上来。 段锦问:“情况如何?” 齐敬表情有些不自然:“丁菲两只金鵰,一头死在王妃手里,一头因为被王妃降服,最后被丁菲射死。” 段锦几乎要拍掌叫好,又问:“赵庆等人去找瑶儿,为了何事?” 齐敬吞吞吐吐:“殿下……您会责怪赵将军他们?” 段锦转身直视齐敬:“他们做了什么明知本王会责怪,却还做了的事?” 齐敬觉得阴风阵阵:“其实……其实属下也觉得赵将军他们说的没错……” “齐敬,谁给你们的胆子,可以议论本王后院?”段锦目光凛冽,浑身释放寒气。 “属下不敢!” “不敢?”段锦冷笑:“本王倒是看你们一个比一个大胆,都敢给本王后院指手划脚了。” 他看向齐敬:“看来本王非灭了狮鹫帮,一对丁超父女,让你们都觉得可以给本王后院塞人了。” 齐敬噤声不敢言。 段锦看齐敬不说话,心里一冷,不再理会他,径自施展轻功,朝淮王府奔去。 回到淮王府,穆冰瑶已经离开,他招来白泽和刘总管。 白泽出来后,看下人已经开始修缮金鵰撞柱产生的裂痕。 属于炼羽族特有的第六感,让他忐忑起来。 ***** 同一时间,太子府也出事了。 高良娣在花园散步,脚下踩了湿滑的鹅卵石,重重跌了一跤。 段钊听到消息,火速赶回太子府;他找文小菊,但高良娣的婢女说根本好几天没见到她,人可能早就跑了。 段钊心急如焚;只要拥有一只段氏血脉的续命蛊,他就可以找一个傀儡,幻化成父皇,直接传位给自己,但现在,高良娣竟然这么不小心…… 段钊气得直接将身边的一支大花瓶推倒,碎片散了一地。 屋里高良娣痛苦地躺在床上,下身血流不止。 孩子,是娘对不起你,既然你七个月后也无法活着来到这个世间,娘也不会让你成为一只虫子的食物,让牠噬你的骨血…… 胎儿最后果然回天乏术。 段钊得知消息后,吼了一句“废物!都是一群废物!”连高良娣的门都没入,就气冲冲走了。 高良娣无声落泪:“嬷嬷,以后太子爷不会再来了,咱们……好好过自己日子。” 她累了,这个太子,她爱不起…… ***** 穆晟传信回京,荆州是大秦鱼米之乡,但这次开凿运河,也是被荼毒最惨烈的地方;几乎有五分之一的良田被开挖,而房屋被毁遭迫迁的灾户高达万户,第二灾区是泉州,救灾也刻不容缓,所以他遣关翊下泉州。 两人很快结合地方官府、寺院、道观,并且组织当地医馆,做事井然有序,很快消弭民怨;流离失所了这么久的百姓,听到他们今年冬天有地方住、有食物吃、还有明年开春能盖新房子,心里都很高兴,直接跪地面向京城,直呼皇帝万岁! 需要的粮食也统计出来,江南粮商商会在慕君山庄统筹下,释出大量粮食,但也要耗掉国库叁分之二的存粮,让皇帝和群臣有些头疼。 这最后一次运粮,皇帝仍然交给段锦,但段锦这次让陈田、陈彰兄弟押粮,自己不走了。 段钊一直在想他那凭空消失的八十万石粮,究竟到哪里去?隐约觉得是段锦搞的鬼,可是当时锦瑶二人都在曹县,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偷偷将粮运走? 早朝一结束,窦天师就被传唤入宫。 窦天师一身道袍,手持拂尘,面目庄严,身后还有几个小童跟随,那模样与无极道人还真无二致,若不是暗卫调查这窦天师背后有那么一堆肮脏事,还和窦聪妻子章氏有首尾,表面上看起来,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皇帝说完梦境,窦天师眸光暗凝,表情沉重,抚须低头不语。 “仙尊,朕的梦境……很不好?” 窦天师一脸煞有介事:“启禀皇上,蛇为阴类恶物,梦见蛇本就是不祥征兆;皇上被蛇圈颈、太和殿崩、龙吟宫焚,这都是象征皇权受到威胁、被桎梏的征兆。”他又看向段钊:“太子殿下周身气场也受到这股厄气影响,恕本天师直言,太子府上是否也有血光之灾?” 高良娣胎儿不保,皇家隐而不宣;但窦天师却知道,让皇帝觉得这窦天师有些道行。 “仙尊,那该如何是好?” “皇上莫慌,梦境中皇上不是好好的吗?代表这危机虽然凶恶,但可以化解。” 窦天师掐指一算:“叁天后巳时乃吉日吉时,待本天师设坛作法,了解梦境警示之意,就能找出消灾解厄、转危为安之法。” 众人离开议事殿后,段锦出了皇宫,直接来到黑豹骑营。 几个将领正在操兵,见段锦来,马上行军礼。 “继续操练,不必管本王。” 段锦一营一营巡过去,对部分训练提出了问题和要求后,走进议事堂,让齐敬将赵庆、陈田、陈彰找来。 陈田问齐敬:“你老实说,本将军这次进去,还出得来吗?” 陈彰一脸不甘心:“老子从来就不怕死,想不到竟然要死在一个女人手里;唉!昨天那穆冰瑶不知怎么给殿下吹枕头风,老子今日休矣!” 杨游听了很不以为然,想上前理论,但又忍住,只是一脸不屑。 齐敬道:“放心吧!殿下是有任务交代。” 陈彰高兴起来:“老子就说!咱殿下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被一个女人左右?”他拍拍陈田肩膀:“大哥,殿下愿意派任务给咱们,一定是想安慰咱们,怕咱们昨天被那女人压了一头,心里不舒服。” 杨游抽抽嘴角,无声走开;这两兄弟,继续作梦吧! 齐敬苦笑,殿下派他俩兄弟押粮,是想把他们赶走,不想让他们留在京城碍王妃的眼。 进了营帐,赵庆、陈氏兄弟行礼时还是有些忐忑,但淮王只是慵懒坐在虎皮椅上,把玩着手中穆冰瑶给他绣的荷包,平淡交代了运粮的事,陈氏兄弟高兴领命。 陈田道:“殿下放心,属下一定不辱使命。” 陈彰也拍胸脯:“没错,一定如期将粮送到丞相手中。” 赵庆一旁垂眸恭立,看似冷静,其实背后已经汗湿;若殿下只是要派任务给陈氏兄弟,不会连他都叫来。 果然段锦就接着说:“希望你们对这批粮的用心,也像对本王后院的关注一样,时时记在心上。” 空气骤然一静。 陈氏兄弟和赵庆立马跪下:“请殿下恕罪。” “恕罪?”段锦抚摸荷包上的云纹丝线,轻笑道:“叁位这么替本王着想,何罪之有啊?” 段锦声音轻轻刮过,但别说他们叁人,就是一旁的齐敬,也感觉脸上生疼。 赵庆硬着头皮道:“殿下,属下知道昨日去见青城郡主──” “本王王妃。” 赵庆改口道:“属下知道昨日去见王妃并不适宜,但是属下的目的是……是想与王妃沟通……” “殿下!啊──” 陈彰正想说话,想不到叁人却猝不及防被一道强劲的掌力给同时震倒在地。 他们抚着隐隐作痛的胸口。 “陈彰,你也想把你妹妹塞进本王后院?” “殿下!”陈彰满眼惊惧。 “都给本王听清楚,谁再打淮王府后院的主意,来一个本王杀一个,来两个本王杀一双,听懂了吗?” 陈彰瞠大眼睛:“殿、殿下!” “陈彰,你们跟着本王,该拿的、该升迁的,哪一样少了你们?将来成就大业,本王论功行赏,谁可以封侯拜相,你们敢用命去拚,本王就敢豁出去给,难道还会亏待你们?是不是本王将来成就大业,后宫不放几个姓陈的、姓赵的你们就不尽力了?还是只要给本王卖过命的,家里女眷喜欢本王,本王就得纳进府里,不纳就对你们不起?若是如此你们可能投错门下了,本王的太子皇兄对他的后院很开放,你们可以去找他,相信他会给你们陈家的女人在后院辟一块地出来。” “殿下、属下不敢!请殿下责罚!”陈田兄弟被段锦的话,吓得脸色发白。 段锦铁青着脸:“齐敬,传本王令,赵庆、陈田、陈彰藐视皇家威仪,罚俸半年,军棍五十,以儆效尤。” #380她要的不过他左心口上的方寸之间 陈田和陈彰打了五十军棍,被抬回陈宅,陈田的夫人一脸担忧,而陈家小妹陈雪,更是拿着绣帕一路拭泪。 齐敬送陈彰回房,陈彰见都是自己人,忍了一肚子的怨怒这时候才爆发出来。 陈雪哭道:“二哥,你别再说了,若让殿下知道,你又要受累。” 齐敬叹道:“陈彰,别说当兄弟的没劝你,殿下对王妃的心意很坚定,你们就歇了这心思,说不通的。” 齐敬的话一说完,陈雪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看到陈雪这么失望,陈彰就更生气,齐敬虽然一开始也是和陈彰等人一样想法,认为殿下就算喜欢王妃,也不应该为了她空置后院;但方才殿下的话,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你们就熄了这心思吧,王妃对殿下是真的很重要,你再执迷不悟就不是挨棍子可以解决;更何况,王妃很有能力,她才送了殿下八十万石粮当生辰礼,你说,哪个女人能送这种礼物?别说女人,你行吗?” 陈彰一脸讪讪不说话,陈雪一旁很讶异:“八十万石?青城郡主这么有钱……” “现在有钱还不见得买得到粮!”齐敬一凛,他和陈彰不该在陈雪面前说这些:“雪儿,这是军里机密,你千万别对别人说。” ***** 段锦来到穆府,虽然是大白天,但他“翻墙”习惯了,所以轻功一跃,翻进了琼琚苑。 翼龙和狴犴两只大猫一看是段锦,摇摇尾巴,算是打招呼。 段锦径自走到主院,还没进去,就看见秋月、照夜和李嬷嬷在廊下做针黹,秋月的脸还有一些红肿。 “一生一世一双人……帝王家却要不起。” 照夜道:“秋月姐姐,你不相信殿下?” “现在相信,但坦白说,不是我对殿下没信心,是觉得……”秋月偏头想了一会儿:“如果殿下真坐上了那个位置,能只有一个皇后的后宫吗?就像陈家兄弟说的,为了巩固君臣关系,纳几个大臣女子入宫,的确是很有可能的事。” 照夜皱眉:“那怎么办?王妃到时候一定会很伤心。” 李嬷嬷道:“你们两个丫头想这么多做什么?殿下现在对小姐有心就够了,即便将来他变了,也值得了。” 李嬷嬷的话让躲起来的段锦俊眉一凝,什么叫即便将来他变了?谁说他要变的? “李嬷嬷,可殿下若真纳了别人,王妃一定会难过的。” 李嬷嬷一脸这就是现实,都说皇家没有亲情,那又哪来永久的爱情? “傻丫头,女人总是会老的,而一个个像花一样的美人会不断涌入宫中,你以为昨天在淮王府发生的事是偶然?以后这会是常态,殿下是个优秀的男人,哪个女人不肖想?到时美人满眼,而小姐年华老去,男人又如何抵抗那些美丽的花骨朵儿?只不过等到那时候,小姐有了孩子,儿女成群,立稳脚跟,就算殿下那时候有其他的侧妃侍妾,至少老婆子相信,他们没了爱情,也建立了亲人间的关系,毕竟是两人一起打的天下,殿下不会亏待小姐的。” 李嬷嬷的话听在秋月和照夜耳中,都是一阵释怀,认为若能这样,已经是自家小姐最好的结果;但她的话听在段锦耳中却十分刺耳。 这是他和小仙姑最好的结果? 他和小仙姑的晚年,是她看着他美人在怀,而她可以释怀? 段锦故意弄出声响,李嬷嬷几人看见是淮王,纷纷站起来行礼。 李嬷嬷感受到段锦浑身怒气,忙道:“小姐昨夜睡得晚,方才用过午膳,又去午睡,现在恐怕睡得沉了。” 段锦点头,径自走向穆冰瑶的寝房。 段锦进去后,看到照风照月守在寝房外间,对她们摆了摆手,直接掀开帘子,轻声走了进去。 他看见床榻上有个身形裹在被窝里,眸光柔了下来,悄悄来到穆冰瑶身边,坐在床榻边上,静静看着她的睡颜。 看着这张如玉容颜,段锦心口总是会微微犯疼;她如此娇小,对他的影响却如长江大浪,没有人可以清楚计算这个女人在他心中的地位有多重,拥有她,江山只是陪衬;失去她,他连生命都不会在乎。 他知道不会有李嬷嬷所说那一天,只要他的后院因为任何原因进了人,他的小仙姑会头也不回、狠狠地抛弃他,离开他。 她那么骄傲,才不会甘心只是他什么亲人,别人以为她要的天下很大,其实她要的小到不能再小,就他左心口上的方寸之间。 “我的脸皮都快给你看出一个窟窿了。” 穆冰瑶缓缓睁开眼睛,伸出手,段锦自动弯下身子,让她圈住自己的脖子。段锦虽将身子覆在她身上,却小心不让自己的重量压着她。 他枕在她的枕头上,唇贴着穆冰瑶的脸颊,一呼吸,穆冰瑶就能感受他的气息。 “天还亮着,怎么来了?” 他闷闷暗哑道:“想你了。” 段锦脱掉鞋,翻身上榻,将穆冰瑶紧紧搂在怀里,把脸埋进穆冰瑶的发丝:“瑶儿,你信本王吗?” 穆冰瑶想着中午用膳,照风照月说段锦去军营了,应该是去找赵庆等人。 “信。” 一颗心放了下来。 那就好,信他就好;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说他会变,只要他的小仙姑信他不变就好。 段锦猛然抬头,吻住穆冰瑶的唇,像狂风骤雨般吮咬起来,手自然也不规矩的伸进衣襟,攀上那份柔软。 “瑶儿,本王一定会对你好,一辈子对你好……” 穆冰瑶一愣,这大妖孽怎么了? 她感觉他在害怕,甚至碰触她身子的手都在颤抖;是遇上什么,还是谁对他说了什么?让这么骄傲的人……慌了? 段锦火热的唇开始在她身上四处点火,他吻得炽热、吻得恐惧、吻得讨好…… “瑶儿,本王会对你好的,会一辈子对你好……” 穆冰瑶一闪,猛然明白,他口口声声承诺对自己好,但实际上,他要的是她的承诺。 穆冰瑶比平常更用心回应他,搂着他在他耳畔轻道:“大妖孽,瑶儿也会对你好,永远永远对你好。” 没有什么话比这一句,更能平复段锦不安的心。 ***** 晚上,段锦着夜行衣,来找袁清砚。 袁清砚仍是一袭月白长袍,在他们上次观星的屋檐上。 今晚空气颇冷,但还好万里无云,已经开始消减的银盘在南边天空垂着,四周星光灿烂,是个观星的好时间。 段锦抬头看向星空,特别是上次袁清砚指给他看的方向。 一颗浅绯色的星曜挨着紫宸星,他莫名感到安心。 “无聊公子,今晚的星象和上次并没有不同,你却把本王叫来,没说出个所以然,本王一定治你的罪。” 袁清砚将身边一瓶酒抛给了段锦:“上好真珠红。” 段锦拍开酒塞,仰头喝了一口,剑眉微挑:“好酒。” “九月二十二窦天师的法会,这狗东西想做什么?”段锦问。 “本公子替太子卜了一卦。”袁清砚歪着头看他:“是剥卦,卦辞是不利有攸往。上九爻,爻辞是硕果不食,君子得舆,小人拨卢。” 段锦故意打个呵欠:“说人话。” 袁清砚瞟了段锦一眼,这人还没当国君,已经有国君的恶习。 袁清砚决定不与他计较:“剥乃内坤外艮,下地上山,艮山藏有小人为患,山中有果,落地不得食,烂也,总之卦象为凶。” 段锦不客气的挖挖耳朵。 “耐心一点。就卦气的阴阳消长,九月剥卦为五阴即将剥去最后一阳,是阴气最盛之时,所以无论窦天师作什么法,都不会成功。” 段锦站起来,将没喝完的半瓶酒揣在怀中:“很好,本王走了。” “本公子还没说完。”袁清砚又慢悠悠道:“但十一月是太子的最后一扑。” 十一月? 段锦一愣,父皇泰山封禅。 所谓封禅,是告功成于天地,那是一个国家最重要的祭祀;太子皇兄想在那一天做什么? “十一月十叁,泰山封禅?” 袁清砚点头:“本公子也给殿下卜了一卦。” 段锦已经失去耐性:“说结论!” 袁清砚终于决定省去所有的说明,直接说结论:“紫宸星能不能走上正位,就在十一月。” 段锦心跳加速,寒风一吹,他都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 袁清砚看着碎星满天,声音空远:“畜卦,上巽下乾,风行天上,君子以懿文德。这是说风吹着云,天上水气已经快满,但还没有到达下雨的阶段;这叫小蓄,已经水到渠成,就差一步。”他看向段锦:“要登上九五之尊,需要积蓄能量,殿下,在那一天,泰山地利、凤星人和,若那天老天爷也愿意帮你,大秦的新帝星……就是紫宸星。” 段锦直问:“天时是什么?如何获得?” 袁清砚深邃如潭的眸光审视着段锦,他转过头,没有直接回答段锦的问题:“本公子不想为殿下吐血。” 段锦觉得被恶心到了,嘴角微抽:“多谢,你千万别为本王吐血。” “封禅不比一般祭祀,殿下还是不要大意为好。” “本王把他交给你负责。” 袁清砚难得瞪人:“他是你的皇兄。” 段锦则反唇相讥:”他还是你弟弟呢!” 袁清砚:…… 两人对视:段钊是段锦的兄长,又是袁清砚的弟弟,说的好像自己和对方也有关系似的。 两人一阵恶寒。 段锦眸光转为冷绝:“凤央宫那位……你打算怎么处理?” #381瑶儿,妳嫁给砚儿好吗? 袁清砚眼帘掩下,遮掩他黯淡的眸光:“她……撑不过明年。” 看袁清砚的模样和他的身份,可以想见他的父亲应该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皇后竟然舍得抛下那个人和袁清砚? “节哀。”段锦拿出怀中的酒,又喝了一口。 “是殿下要节哀,她是您的母后。” “她还是你的亲生母亲。” 两人再度对望,又同时撇开脸,一起拿起酒瓶又喝了一口。 太恶寒了! 袁清砚修长的手指突然往北方星空一指:“其实找殿下来,要看的是那边。” 北方的星空较南方比起来,显得黯淡许多;其中有叁颗特别闪亮的星星包围着一颗略黯淡的星宿;被包围的那一颗,甚至忽明忽暗,已经有了颓败消失之势。 “北方星空,贪狼做大。”袁清砚修长白皙的手指指着北方一颗特亮的星,然后往南一指:“这颗星这些日子星芒大盛,有盖过帝星之势,而且依照他行走的速度和轨道,很快,他就会往南方来。” 段锦一听,心里更是一紧。 “拓拔珩?” 袁清砚点头。 “最快明年春天,战火就可能往大秦烧来……” ***** 黑云骑化暗为明后,人数扩编快一万人,其中有数百人被挑出来,做突击队的后备。 他们的兵营不在聂驼峰上,段锦将黑豹骑一处靠近丹城的屯区拨给了伍新,而聂驼峰上面,已经改造成双云骑的训练场所,对外公开已经没问题。 云扬父女决定陆一凡和秋月大婚后,回聂驼峰一趟。当初为了躲避王家军,有些重要物品,还有祖先牌位,这些也必须去整理。 “小姐,皇后身边的周嬷嬷来了。” 穆冰瑶已经很久不曾来天香园。 秋末转冷,天香园户外的牡丹已经凋谢殆尽,青石路上风卷残叶,凭添一股凄凉衰败的气息;但不远处那叁座琉璃暖房,却还可以飘来馥郁清香。 暖房里那些名贵牡丹,依旧妖娆绽放。 “郡主,皇后娘娘就在里面。” 穆冰瑶径自走了进去,照风照月和周嬷嬷则留在外头。 一走进去,一股温香将外头清冷的空气给隔绝开;她知道这间温室皇后生前从不让人进来。这里头种植了皇后最珍爱的魏紫琉珠、御袍黄和洛阳红叁种牡丹。 穿过一道水晶珠帘,两旁便是摆放整齐、高高低低却有条不紊的牡丹盆栽。 每个盆栽里头至少都有一朵盛开的牡丹,以及一两个花苞;皇后即使重病,但照顾这些牡丹,仍然不遗余力。 穆冰瑶走了两步,就看到一朵特别张扬、艳红得发紫的魏紫琉珠朝她怒放;这满园富贵春色,丝毫没有因为皇后的沉痾重病,显出衰败之气。 穆冰瑶突然想到竞秀园里的百合。 “魏紫琉珠是不是很美?” 穆冰瑶一抬头,就看到皇后迤逦走出;她一身明黄宫装,头上九尾彩凤金步摇随着她缓慢移动,轻轻晃着。 穆冰瑶乍见皇后,吓了一大跳! 皇后双颊凹陷,脸色苍白近乎蜡黄,双眸失去以往光彩,一身威仪昶亮的宫装显得松垮垮的;她缓步朝穆冰瑶走来,脚步虚浮,穆冰瑶见她快要跌倒,忙上去扶住她。 穆冰瑶以灵力扫去,发现她已到了油尽灯枯。 她小心扶皇后到美人榻坐下,再将一旁的毯子盖在她腿上。 莫怜君任由穆冰瑶摆弄,见穆冰瑶要请安,她道:“别跪了!”皇后瞟了她一眼:“真没想到……本宫的两个儿子,竟都心系于你……” 穆冰瑶差一点坐不稳! 皇后,你还让不让人好好聊天?这世上谁敢知道你有两个儿子? 皇后看穆冰瑶的表情,忍不住失笑,她很久没这么笑了。 “果然,砚儿什么都告诉你了。” 穆冰瑶低下头:“娘娘说什么,臣女不懂。” 皇后无力挥挥手:“懂也好,不懂也罢,本宫能说话的时间不多了。瑶儿,本宫这辈子,唯一对不起的人,就是那对父子。” 皇后的眸光从穆冰瑶身上挪开,定焦在不远处一朵魏紫琉珠上:“你方才心里一定认为,本宫的身子羸弱至此,为何还要对这些牡丹亲力亲为?因为那是本宫的选择。本宫不能让这些花呈现颓疲之色,因为那是我的尊严、身为皇后的尊严!没有人知道本宫是牺牲了什么、舍弃了什么,才能坐在这个位置上。” 穆冰瑶忍不住道:“可是值得吗?” 皇后拉回视线:“从结果看,本宫很傻是不是?钊儿虽是太子,但本宫知道,他已是强弩之末,这大秦江山,迟早会落入淮王手中。” 她恨铁不成钢:“莫家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瑶儿,你曾经在栖梧殿,告诉众千金天下第一红妆的意义;你说的对,魏紫琉珠象征我大秦女子内外兼修、德艺双馨;但本宫看重魏紫琉珠的原因不只如此。” “有的花重色,有的花重香;魏紫琉珠的浓墨重彩不是其他花朵可以比拟,她的馥郁香气也不是任何花朵可以掩盖,无论何时何地,她都不掩姿态、高傲不屈。所以魏紫琉珠还代表着尊严和骄傲,是真正的百花之王。” 皇后的眼神突然柔和起来:“本宫办了那么多届牡丹宴,你,最像魏紫琉珠。” 此时皇后的目光又添了几分悲伤:“本宫以为成了魏紫琉珠,就不会有遗憾。” 她想到了春夕茶坊那一日,那是她这一辈子最撕心裂肺、最椎心后悔的一刻,也是那一刻,她失去了求生的意志。 皇后用虚弱的声音道:“瑶儿,其实本宫是很喜欢你的。从宫宴第一眼见你跳春江花月夜,本宫就希望你能嫁给太子……” 穆冰瑶眸光一凝。 皇后轻笑道:“别紧张,别说老七不肯,砚儿也不会同意。” 皇后突然起身,瘦如枯枝的手紧紧握住她,表情有些疯狂:“瑶儿,你看看本宫的下场,当皇后没什么好,皇上叁宫六院、美人成群;除了江山,没有什么是一个帝王不能舍弃的,淮王再英明神武也是一样!” “娘娘!” 穆冰瑶想摆脱她的箝制,但皇后抓得更紧:“本宫说的都是真的!瑶儿,老七现在为你舍弃那些女人,是因为他还没有坐上那个位置,等他坐上那高位,让你母仪天下,但你从此就要被锁在这九重宫阕,开始看他一个个把女人纳入后宫,然后你开始斗争,永无止境的斗争!最后陪伴你的是什么?一盏孤灯?一杯苦酒?以及偌大空洞的凤央宫殿……” “不要说了!”穆冰瑶又喝叱了一声!皇后的话勾起她前世记忆,皇后说的一点都没错,前世的她过的就是这样可怕的生活。 “瑶儿,凤央宫不是大秦最令女人向往的地方,是地狱!是禁锢女人灵魂、啃噬女人血肉情感的地狱!那个地方会一点一滴将你美丽的容貌、丰沛的情感、满腹的才情都消磨殆尽!那些空洞等待的时间会侵蚀你,就算是再美再骄傲的魏紫琉珠,也一样会被时间给摧残凋敝。瑶儿!看看本宫!你不要嫁给淮王好吗?帝王不会只属于一个女人!” “娘娘,你累了,来人!”穆冰瑶不敢看皇后的眼睛,因为皇后说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支利箭,准确刺中她的心脏,剜着她的旧伤痕。 “瑶儿,你嫁给砚儿好吗?” 穆冰瑶闻言一震! “瑶儿,本宫知道,砚儿喜欢你;不是本宫自夸,虽然本宫没教养过他,但你看得出来,他一点都不输给老七,你嫁给他好不好?” “皇、皇后娘娘,您该休息了,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本宫知道!本宫怎么不知道?”她抓着穆冰瑶的手愈加紧,声音近乎恳求:“砚儿太苦、太孤单了,他对你的好你不明白吗?你还想重蹈本宫的后辙?” “瑶儿,牡丹固然尊贵,但百合才值得女子珍惜一生,真的,只有砚儿能给你幸福──” “皇后!你带给本公子的耻辱还不够吗?” 皇后还在积极劝说,身后却传来一道熟悉愤怒的声音。 一道月白身影站在奼紫嫣红的牡丹丛中,他浑身充斥一股穆冰瑶从来未见的愤怒与羞愧。 袁清砚跨步向前,一个擒拿手的巧劲,就把皇后箝制在穆冰瑶手腕上的手弹开,将穆冰瑶护到了自己身后。 “啊!” 皇后身子单薄,哪里受得住袁清砚的攻击,整个人跌坐在地。 “娘娘!”周嬷嬷看到皇后一个趔趄,忙奔上前扶起皇后。 袁清砚抓在穆冰瑶手腕上的手隐隐颤抖着。 “瑶儿,我们走!” 两人转身就要离开,但身后却传来皇后歇斯底里的笑声:“哈哈哈──” “本宫就知道,只有把瑶儿请来,你才愿意出现在本宫面前。” “……” “砚儿,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你怎么能在本宫面前,拿匕首往自己心窝里刺?你不知道这对一个──” “娘娘慎言!”袁清砚大声喝断皇后未说完的话。 #382窦天师施法 皇后一顿,眼泪突然扑簌簌流了下来:“砚儿,本宫只想为你做一件事……” 袁清砚表情冷然:“娘娘现在什么都不用做,就是对本公子做最好的事。” 皇后抬着下巴,即使到这一刻,她还是摆着高傲姿态,甩袖:“算了!莫清砚,你们走吧……” 袁清砚却突然笑了一声:“莫清砚?娘娘可知你口中的莫莫,究竟是谁?” 皇后看了过来。 是她帮那个人取名莫望归,但莫莫的身世?难道后来他恢复记忆了? 袁清砚眼睛嘴角都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你一心想当皇后,为了权势舍弃了感情;可事实上……呵呵,你错过了你这一辈子,唯一一次可以感情与权势兼得的机会。” “什么……意思?” “我父亲──”袁清砚的眸中竟有报复的快感:“我父亲不叫莫望归,在成为你的莫莫之前,他姓轩辕,叫轩辕逸,是天圣皇朝轩辕战和青鸾郡主的嫡系后裔。” 皇后整个人一僵!惊异看着袁清砚! 穆冰瑶觉得紧握自己手腕的大手,正隐忍的颤抖。 “在凤星变异之前,轩辕……是下一个天下共主;如果当时你在父亲身边,他或许成立的就不是慕君山庄,而是给你造一个天下。”他看向皇后的眼神,充满了报复的快感:“你的莫姓,本公子不稀罕。” 两人离开暖房,都还能听到身后皇后又哭又笑的声音。 这一刻,莫怜君真真正正感到悲哀;原来老天爷曾给了她一次最好的机会,是她愚蠢! 是她抛弃了莫莫,不但当不了成功的魏紫琉珠,连最心爱的百合都掌握不住! 这是袁清砚和穆冰瑶最后一次见到皇后。 ***** 两人离开后宫,一路都没说话,穆冰瑶只是静静陪着袁清砚走着。 齐敬迎面走来:“王妃。” 袁清砚见穆冰瑶有人接,道别后白影轻掠,就不见了踪迹。 穆冰瑶问:“殿下呢?” “殿下……”齐敬眼神闪烁,看着穆冰瑶的表情有些尴尬。 穆冰瑶心下了然:“被丁菲缠住了?” 穆冰瑶看齐敬的表情很熟悉,前两天才在陈田、陈彰兄弟脸上见过。 她淡然道:“齐统领也有话要告诉本郡主?” “属下……” 其实方才在天香园,穆冰瑶感受到的震撼不比袁清砚少;皇后的一番自剖,将她已经深埋心底的伤口又掀了开来,她突然对现在这么汲汲营营的日子,感到意兴阑珊。 她努力斩段锦的桃花,但等到段锦坐上那个高位,是不是全都是一场无用工? 那就会变成一场恶梦!不断轮回的恶梦! 不是她不相信段锦,是她不相信自己是否还有那样的信念毅力,可以一直去对抗不断有人想塞女人给段锦的压力。 怎么办? 穆冰瑶闭了闭眼睛,才又张开看向齐敬。 “你也是想告诉本郡主,不要自私地坏了你家殿下大业?” 齐敬跪下,他虽然无法反驳,低垂着眼睑,但他心里还是很难受:“王妃,属下只是……只是希望王妃放宽心;就算殿下后院有了其他人,殿下的心还是在王妃身上,这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你家殿下让你这样说?” 齐敬大惊,猛摇头:“没有!殿下没有这么说,这……这纯粹是属下的想法,殿下对王妃一心一意,除了王妃,殿下眼中从没看过别的女人。” “那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穆冰瑶对齐敬说话,第一次语气这么冰冷。 齐敬低着头,难过道:“王妃,属下认为殿下将王妃放在心尖上,只要能讨王妃高兴,哪怕再难,殿下也一定会去做!”齐敬抬起头:“但王妃能不能也为殿下妥协一些,现在是……关键时期,任何一分助力我们都很需要,黑豹骑都知道王妃对殿下的情意,但若真为殿下好,是不是有些委屈……王妃也能忍受……” 穆冰瑶静静看着齐敬,半晌不说话。 照风、照月气得想拔剑,她们一上前,穆冰瑶就抬手制止。 穆冰瑶道:“齐统领,本郡主竟不知道,你的口才这么好?” “属下不敢。”他头低得更低。 “王妃……请不要责怪黑豹骑,属下们……都太希望看到殿下成功……” 穆冰瑶失笑一声:“你都这么说了,本郡主若怪你们,是不是就显得更鸡肠鸟肚?不但别的女人容不了,连黑豹骑都容不下?” 齐敬知道穆冰瑶真的生气了!他直接跪趴在地上:“属下不敢!” “起来吧!殿下让你带本郡主去哪里?” “回淮王府。” 穆冰瑶摇摇头:“你告诉殿下,本郡主先去一品状元楼,今日淮王府就不去了,明天直接去叁清殿。”说完就自顾自走了,也不管齐敬有没有起身。 ***** 九月二十二,辰时叁刻,叁清殿前。 皇室宗族、后宫嫔位以上妃嫔,以及四品以上官员齐聚,人人正装肃穆,神情紧张地看着殿前高台上的祭台。 一张巨大的桃木桌,案上法事牲品、道符、祭器齐备,两根手腕粗的馨香已经点燃,清烟袅袅,甚是肃穆。 人人屏息等着巳时,要看窦天师作法。 穆冰瑶抬头望天,今日万里无云,日光昶亮,是进行法会的好天气;她往对面看去,段锦猫在他的座位,一身慵懒随兴,就算不刻意张扬,也是皇族里头最醒目的一人。 他的身边围着很多皇室子弟,不知说什么,他笑得很酣畅,那俊美妖冶,说不出的慑人。 穆冰瑶昨日沉重的心情,让她一回琼琚苑倒头就睡,迷迷糊糊间身侧有人躺下,将她搂进怀里,而她,就顺势偎着他,一觉到天明。 如果说段锦是一轮让人不能忽略的旭日,那袁清砚就是让人移不开视线的白月光;即使碰到昨天那样的事,他依旧面色清润,飘逸如仙;只有穆冰瑶看见隐藏在他如玉眸光背后,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孤寂与痛楚。 “窦天师到──” 窦天师在民间有仙尊之称,很享受这种万人朝拜的场面;而今天在场的全是皇族勋贵、高官仕宦,这样的场面更大大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窦天师执拂尘,身披最隆重的黑色道袍,神情肃穆的站上祭台。 祭台桌案前,有一个炉鼎,里头冒着橘红色的火光,窦天师不发一语,不知在鼎中洒了什么,一道橘黄的火花突然窜了上来,冒出浓浓烟雾,那火舌几乎窜的比窦天师的身量还要高。 众人一声惊呼,窦天师开始进行法事,他拿起桃木剑,挑起案上一张道符,口中念念有词,火光喷洒,薄烟弥漫;只见他桃木剑往天空一指,原本明媚的天空,居然渐渐暗了下来── 轰隆! 一声闷雷传来,一片片黑云竟然开始向着高台拢聚,而且几乎还能看到几道闪电在乌云里忽明忽灭。 轰隆──轰隆── 天地陡然变暗,阴风阵阵,观礼的众人脸色也紧张起来;皇帝双手握在椅子上,紧盯着高台,他感觉方才乌云里酝酿的闪电惊雷,与他梦中击中紧缠着他脖子的那条蛇的模样相似;还有那鼎中的火焰,窜烧的火舌,和梦境中龙吟宫窜起的火光,也几乎一模一样…… 乌云几乎要向人们的头顶压下来,这种沉重的压迫感,已经让许多年纪大的王爷、阁老们心口开始不舒服;穆冰瑶心想这窦天师还真有一套,这法做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窦天师念念有词,桃木剑在胸前比划几下,燃烧的道符在空中闪出一道道蜿蜒火影,夹杂许多橘红星火四散,气氛简直紧张到了极点,众人屏住呼吸,都在想,大秦难道真要遭灾难了? 此时一旁协助的窦聪从桌案旁抽出一张雪白宣纸,在众人面前摊了开来── 神奇的事此时发生了! 在窦天师比划下,一个一个黑色的字体,突然从宣纸中显影出来。 【乾刚健,离火生;同人于野,烽火燎原。】 【坤高地,坎水忧;师出以律,祸起萧墙。】 众人眼睛都睁得大大的,最后窦天师高举桃木剑,大喝一声:“破!” 白色宣纸上,又出现一个血红大字: 【归。】 “归?这什么意思?”众人开始窃窃私语。 穆冰瑶看这窦天师戏法变得差不多,眸光悄悄观察着段钊,只见他将自己的表情控制得很好,或与大家一起皱眉沉思,或与左右低声讨论,但浑身透着兴奋。 台上窦天师已在收尾,法器摇铃丁丁;他煞有介事的挥剑、燃符,又喊了一声:“化!”天空黑云破出一道金光,环境就渐渐明亮,众人不约而同发出赞叹。 穆冰瑶福至心灵,趁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高台上,屏气凝神,双手在胸前悄悄施一个诀。 穆冰瑶的灵力来自神女山,最能与自然感应;她想既然这个臭老道能造云引雷,她说不定也能小小施云布雨? 穆冰瑶闭起眼睛,灵力随着她的意念不断往外扩散,心里悄悄喊了声:聚! 果然,天上乌云消散速度变慢,在窦天师头顶上原本快散尽的乌云几乎停滞不动。窦天师猛然抬头往上看,穆冰瑶松开意念,窦天师头顶上的云才又开始流动起来。 穆冰瑶满头大汗,这太耗精神力了。 不到半炷香时间,天空又是一片天清气朗。 所有人为方才的异象震慑不已,皇帝目光矍铄盯着窦聪手上的宣纸。 “将纸呈上来。” #383不才对一些江湖骗术到是见过不少 皇帝看着谶词,抬头看窦天师:“仙尊,这是什么意思?” 窦天师一副仙人姿态:“天意示警,给出同人卦和师卦。简单地说,同人卦象代表大秦将有战事,并且这一打起来,就是烽火燎原,不可收拾;而师卦乃坤上坎下,坤为地、坎为水,恶水于地底闷流,表示国家有隐忧,而这隐忧,不是外侮,却是内患,祸起萧墙啊……” “祸起萧墙?所以不是外敌入侵,而是皇族内斗?或有人造反?” 四周一片嗡嗡议论声。 段锦和袁清砚低头轻哂;他们大约已经知道段钊要玩什么把戏了。 皇上紧张道:“那该如何是好?” 窦天师老成道:“启禀皇上,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忍见苍生又起战火,因此也给出破解之道。” 他指着宣纸上那个血红大字:“归,就是破解之法。” “归?”皇帝皱眉:“这是什么意思?还望仙尊释疑。” “既然灾祸来源是内患,最好的解决办法,便是权归于皇上,无论兵权虎符、任命调派之权,皆权归帝王,自然可以避免萧墙之祸。” 窦天师一说完,别说皇帝紧皱眉头,台下更是一片骚动。 “集权帝王?意思是所有将领交出兵权?中书省、门下省和六部尚书也交权给皇上?” “不会连九寺卿的职责也要上缴吧?” “这样还需要官员做什么?” “至少兵权是一定要缴出来的,皇帝把所有国家的军马控制在手中,哗变的可能性自然就小了……” “你小声点,这种话给那些将军听到,想死比较快……” 虽然这话题很禁忌,但很难不联想下去;真要集权皇帝,所有的将领都要交出兵权,那哪些人“损失”最大? 苏冉脸色肃穆,其实心里已经脏话连篇;他才刚打完伯虑、哈尔赤,手中十万兵马跟着他卖命,现在让他将兵符缴出,这和割他的肉有什么不同? 王浩和王曜的脸色也是冷漠的,王家军人数十五万上下,这些人若靠兵部给的粮饷,早饿死一半!现在要他们将养的膘肥马壮的王家军权上缴,不是等于把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子送人? 其他几个勋贵也心里犯嘀咕,兵部尚书脸上也很郁闷,是不是他手中的调派权也要上缴?最后,大家看向淮王段锦。 谁都知道他手中有黑豹骑,加上半年前他又为皇室增列了一支黑云骑;淮王已经是皇族的人,是不是连他手中的云豹双骑,都要交出来给皇帝? 段锦嘴角扬起一抹微笑,浅浅的,却也极为嘲讽;太子皇兄找了窦天师这个宝,就是冲着他手中的兵权而来,这样两人悬殊的战力,立刻可以取得平衡。 然穆冰瑶想的更进一步。 段钊除了要拔段锦手中的云豹双骑,也想拔王家军。 他与王家的关系一直很尴尬。 段钊这个人,标准不能为自己所用,便宁愿毁之,也绝不让他们成为自己威胁;所以,如果王家交出兵权,他就不用怕王牧和王浩反过来帮段锦。 然而权归皇帝只是他的第一步;第二步他恐怕就要对皇上下手了! 穆冰瑶以传音入密将她的想法传给段锦。 段锦联想到了泰山封禅。 一个月的时间够皇帝收回所有权力,然后在泰山封禅之时,一个“意外”,皇帝成了“先帝”,太子即位,顺理成章接收一切。 此时皇上看向台下:“众卿……有何看法?” 臣子们纷纷开始发表意见。 有人说集权于皇上固然保险,但皇上日理万机,若再将所有兵权和行政权都归权于皇上,皇上哪有喘息时间? 段钊的党羽则说话虽如此,但却是最安全的办法,并说这是天意示警,不能轻忽。 也有人认为政事繁琐,强调层层负责,否则设立百官何用? 然后欧阳墨走了出来,他认为所谓归权,应是指归权于皇室;大秦是段氏江山,皇上可以安插段氏子孙于各省各部,包含到军队担任监军,也是做到了权归之意。 穆冰瑶唇角微扬,欧阳墨回归的价值,竟然在这里体现。 不过太子人马立刻又有人反驳:“仙尊作法,谶言说祸起萧墙,说句不客气的话,有可能就是皇室有人觊觎神器,若依了欧阳先生的意思,岂不是让皇上陷入更危险之地?” 段氏宗亲听了不高兴,马上站起来理论,现场吵得不可开交。 然后楚江站了出来:“皇上,仙尊作法得谶言,然天意诡谲,何不听听别人的意见?微臣以为,本朝能解天意之人不少,钦天监窦大人、国师袁公子都是翘楚,是否也听听他们的意见?” 皇帝点头,马上问袁清砚:“国师,你怎么说?” 袁清砚不经意看了穆冰瑶一眼,悄悄点头。 他仙风道骨走到皇帝面前,看了皇帝手中宣纸一眼:“皇上,要不要收回兵权,这是皇上才能决定的事,本公子不敢妄言;但首先要确定的是,这张谶言究竟是真还的假?” 窦聪十分紧张:“国师,窦天师乃齐云山仙尊,法力有目共赌,岂能容国师诋毁?” 段钊也道:“难道国师也会作法解释天意?” 袁清砚嘴角一扬:“皇上,不才忝为慕君山庄之主,对一些江湖骗术,到是见过不少。” 台下猛然发出惊叹声! “什么?国师的意思是……仙尊骗人?” “难道那谶言是假的?” “那刚刚风云变色是怎么回事?” 皇上脸色骤变,窦天师怒道:“国师,你说话要有证据,贫道乃齐云山天师明夷道人嫡传,公子怎可以含血喷人?” 袁清砚道:“同人卦与师卦,确实与兴战有关,但同人卦乃同人于野,是众志成城、对外杀敌,最后凯旋而归的吉卦;至于师卦,师为众,是两国争讼,聚众出师以解决争端,与祸起萧墙,根本毫无关系。窦天师,本公子所说的这些,随便找本易经,对照彖传和象传,都能明白。” 窦天师佯装镇定,指着宣纸上的文字:“袁公子想自圆其说,贫道也拿你没有办法,只是尽信书,容易陷入窠臼而忘了天象。袁公子,那你能说说,这『归』字意涵?” “本公子为何要解释这字意涵?都说了,那是江湖骗术,哪是天意示警?” 窦天师涨红了脸:“袁公子是在污蔑贫道伪造天意?” 皇帝也沉声道:“国师,说话要有证据。” “皇上,窦天师戏法变得好,凭空显字的确夺人眼目;但皇上您可以闻闻看,那张纸是不是有胡葱气味?” 胡葱就是洋葱。 皇帝真拿起来闻了闻,脸色呈现诧异之色;又交给全公公闻了一下,全公公说:“还真有胡葱味。” 袁清砚道:“将宣纸提早泡在胡葱水里,风干之后,以明矾水书写,等水一干,整张便完全看不出字迹;但一旦这张纸靠近火源,宣纸遇热,字迹就会慢慢显现;江湖镖行七八年前就开始用这种方法传递消息。” 众人闹烘烘讨论,武将气愤,皇帝的脸色也很难看,段钊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对袁清砚简直恨到了极点! 窦天师冷汗淋漓:“你口说无凭!” “那还不容易。”段锦出声:“全公公,您重新准备一张新纸,本王现在有时间,让窦天师再起一次法。” 窦天师一脸愠怒:“法会需要天时配合,如今天时已过,不能作法。” 苏冉在台下突然出声道:“敢问国师,您说那天意示警的文字是用明矾水所写,不知有无办法可以证明?” 袁清砚笑道:“当然有。” “皇上,明矾遇酸会变色,一般墨水则不会,只要几滴醋就能见分晓。” 皇帝黑着脸:“全公公,拿醋来。”帝王的雷霆之怒,已经忍得很辛苦。 全公公亲自下去准备。果然!捯鼓一番,字迹缓缓变成橘红色。 “大胆神棍!竟敢愚弄朕!” 窦天师汗如雨下,忙道:“皇上,贫道施法,天地变色,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难道这风云变色也是贫道所为的把戏?” 袁清砚道:“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这句话对大多数人而言,的确是金科玉律;但对窦天师有个主掌钦天监,能观星象、测风雨的胞弟而言,却是一件容易之事。” 窦聪身子晃了一下,双手也不自然的在两侧抖动。 “窦天师将吉日吉时定在今日巳时,可本公子推算了一下,九月二十二乃雷山小过之卦,这雷打在山上,实在看不出吉在哪里?倒是从星象看到今日巳时一刻,天象会有百年难得一见的雷虎吞日;钦天监窦大人,您说是吗?” “这么说,窦天师是藉天时变戏法蒙蔽皇上?” “他玩弄那些戏法想收武将兵权,这是什么居心?” “哼,神棍!要真听他的,到时北周或东陵打来,边疆将领无法调兵遣将,如何应敌?” “实在太可恶了!” “打死他,免得继续妖言惑众、欺骗百姓!” 台下议论与咒骂声不断,窦聪吓得双腿发软:“大哥……” 窦天师看向段钊,可段钊森冷地注视他,手上还拿了一支金钗,窦天师猛然一颤! 太子竟然知道他与弟媳章氏…… #384都是水仙花惹的祸 窦天师做垂死挣扎:“皇上,贫道没有蒙骗圣意!贫道是被冤枉的!” 皇帝黑着脸:“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喊冤?” “皇上,贫道已是半仙,皇上难道不怕上天降灾?别忘了是皇上您作梦,才让胞弟请贫道进宫的。” 皇帝一听,便有些迟疑;此时一名太监匆忙上前,与全公公耳语一番,全公公震惊转身:“皇上,奉天府杜大人求见。” “杜海?”皇帝皱眉:“他不知道朕在办法会?有什么要事,让他去勤政殿等。” 全公公看了窦天师一眼:“可是他说的事情与……与窦天师有关。” 众人一愣,窦天师和窦聪却隐隐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窦天师?”皇帝瞇着眼看着窦天师,将写着谶言的宣纸扔在地上。 段锦笑得妖冶欠揍:“窦天师是给自己卜了个祭日?” 杜海大步朝皇帝正面走来,虽一身文官黻冕,但武将霸气侧漏,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启禀皇上,今日一早,有九名靖州齐云观女信徒一同到奉天府击鼓喊冤,状告窦天师与靖州瑞城县令章水昆;言窦天师藉双修之名,玷污十二名女信徒。” 杜海说到这里,全场几乎要炸锅!皇帝的脸都要气歪了。 但杜海的话还没说完:“这十二名女信徒先告到瑞城县令章水昆章大人处,但章大人乃钦天监窦大人岳父,不但不调查此案,甚至斥责这十二名女信徒是恶意栽赃,还将所有受害女信徒关起来,其中有叁名女信徒死亡,只剩这九名姑娘逃出来上京击鼓鸣冤。” 太子的脸也黑得彻底,心里咒骂这窦氏兄弟! 窦聪瘫坐在地,一脸无望。 窦天师愤怒道:“杜大人,这群女子心思不正,企图亲近贫道,被拒绝后心有不甘才诬告贫道!” 杜海冷眼看他一眼,呿!这一看就是个道貌岸然的神棍:“本官当然不会只听信片面之词。她们带来了很多物证,还有本官让每个女子分别写出窦天师身体特征。咳咳……九名女子写的部位虽不尽相同,但相同的也不少,所以本官特来请示皇上,能否让本官带窦天师去验明正身?” “天!这人还能不能再恶心?” “畜生!” “这种人也能给皇上解梦?简直是……” 嫔妃女眷、公主郡主们很多都直接退席,要回去洗眼睛洗耳朵! 窦天师怒道:“简直一派胡言!杜大人应该把章大人请来,他可以为贫道作证!” “当然,本官已经派人去请章大人了。放心,有关系的人,一个都跑不掉。”杜青天的气势杠杠的! 窦天师突然用力挥开侍卫站起来,洪喨拔剑护卫,剑锋不小心划过窦天师右手袖子,割了一个大口子。 段锦同时扔出一只茶杯,窦天师扑倒在地,一条绯色帕子从袖中飘了出来。 “咦?那是什么?”坐得近的人看见发出疑问。 窦天师大吃一惊,不好!只见瘫坐在一旁的窦聪已经将帕子拿在手中,眼睛瞪得奇大! “弟、弟弟……” 窦大人虽然叫窦聪,人情世故上却不甚聪明;但不论如何迟钝,妻子随身的帕子,他自然认得。 “弟弟,这、这是误会……不!这是栽赃!是有人要陷害我!弟弟,你要相信大哥!”窦天师急了,碰了章雪桃他其实也很后悔,但他天生好美色,谁知稍加勾引,总是深闺寂寞的弟媳就缠了上来,他招架不住…… 窦聪发疯似的喊了出来:“大哥!你还是不是人?欺负其他女人就算了,雪桃是你的弟媳、我的妻子啊!” 哗── “什么?本侯听到什么了?” “我的天……” “连自己弟弟的……太污了!简直禽兽不如!” 这出闹剧很快落幕,杜海将窦天师、窦聪连同章雪桃都带回去审问。 皇帝受了愚弄,怒气未消,又把一干人弄到勤政殿,他想弄明白这件事。 只是一回到勤政殿,就传来窦天师叁人在押送路上,服毒自杀了。 皇帝、众人:…… 段锦看了段钊一眼,但他这位太子皇兄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如山。 现在人死了,说什么都是白费;皇帝怒道:“这窦天师背后究竟有没有人指使?” 一名大臣道:“皇上,一定有,一个民间半仙,在这件事上铤而走险,没有好处。” 段钊道:“那倒不一定,一个神棍所求不过名利,窦天师帮父皇解梦,在皇宫里办法会,他的声望只会更高,而且今天若施法成功,父皇也一定会有丰厚赏赐,对他而言,是名利双收。” 皇帝看向段钊,心里掩不住失望。名利双收?如果窦天师成功了,所有人兵权上缴,最后谁才是那个获益者? 全公公此时送了一碗药进来,那是皇上定时要喝的补气汤药。 皇帝没有胃口,让全公公放到一旁:“可是所有事情的源头,都源于朕做了梦;这梦……难道窦天师还能作法让朕作梦不成?” 袁清砚突然道:“皇上,能否让臣看看这碗汤药?” 八皇子惊讶道:“国师,有人对父皇下毒?” 袁清砚一脸平淡:“下毒倒不至于,但有些草药能让人夜晚多梦不安寝,不得不防。” “全公公。”皇帝的声音愈来愈冷。 全公公立刻将汤药端给袁清砚,袁清砚放在鼻下略闻,立刻报出十几种药材名称。 “国师,朕的汤药有问题?” “回皇上,没有问题。” 段钊的心正要落下,就听段锦道:“父皇,本王听瑶儿说之前暹逻宴引发中毒,不是因为食物有毒,而是相克的食物引发了毒性。” 众人一听,袁清砚就问了这几日皇帝的点心、膳食,也仔细看向勤政殿四周,最后将视线放在皇帝御案上的水仙。 段钊简直要心脏病发作! “全公公,这水仙……放在这里多久了?” “启禀国师,已经放置七八天有了,宫女每两天换一盆。”他紧张地问:“难道是水仙有问题?” “只有勤政殿有水仙花?” “不,整个龙吟宫都有,本王在父皇的寝殿里也看到了水仙。”段锦出声。 全公公忙道:“是,整个龙吟宫都有,不止寝殿,内外书房、偏殿、花园、禅房都有水仙,御花园总管裴公公第一次送水仙来,皇上闻着清香,这几天就让人都摆上了。” 袁清砚道:“皇上,水仙气味虽淡,却不适合放在紧闭的屋里,它的气息乍闻会很有精神,但闻久了却会使人亢奋不自知,若再辅以汤药里的燥热药材,久闻便会夜晚多梦,难以安寝;甚至会有呼吸不顺,胸口郁闷的状况。” 全公公一听,马上双手捧起桌上水仙,彷佛毒药般,气呼呼大喊:“小李子,把龙吟宫和太和殿所有看得到的水仙都给咱家扔了!” “好深的计谋……”皇帝黯下眼帘,听他的声音,所有人心里都是一紧;敢拿皇帝身子开玩笑,一旦被抓出主谋,焉有存活之理。 皇帝抬头,矍铄的目光在勤政殿里扫了一遍,不知是作贼心虚还是如何?段钊觉得皇帝停在他身上的眸光比其他人都久。 “全公公,你亲自带人去御花园,把裴安看管起来,朕不相信幕后之人这次动作比朕还快。” “是!”全公公立刻出去。 段锦道:“父皇,您的汤药药材一般太医院是要保密的,能泄露出去,一定是您身边极亲近之人。最近经常在您身边的人,无论是内侍宫女、还是后宫嫔妃,都要仔细过滤。” 皇帝眸光一缩,段钊心中也是一个咯噔! 这药材内容,正是璃贵嫔给他的…… ***** 全公公还是晚了一步,当他去找裴安,人已经陈尸在自己屋里,一样服毒自尽,完美的找不到一丝线索。 太子回到太子府,大大奖励了沉嵩一番。 这几个人一死,脏水绝泼不到他身上,就算父皇怀疑,也不会有证据。 黄沛站在幕僚的最后面,小心看了沉嵩一眼;这人还是得好好防,最近他对自己使了不少绊子,今日这一招倒是让太子又重新重视起沉嵩。 黄沛决定最近少惹沉嵩,距离春闱的脚步已经愈来愈近。 沉嵩在众人退下后,独自留了下来。 见四下无人,才上前悄悄说:“殿下,这两天,有人想联系殿下,但因为对方身份敏感,所以属下不敢让他们来;不过现在窦天师失败,咱们已经没有太多资源,王家又……” “说重点!” 沉嵩咬牙:“萧家家主想见殿下。” #385穆冰莹,妳连骨头都是贱的 琼琚苑。 穆冰瑶得知这件事咬不出段钊,心里有些失望! 有袁清砚的预言,他们在泰山封禅前,对段钊绝不敢松懈。 白永炎的寒毒,终于在陆一凡的细心医治下,以蜂鸟心成功解毒;白家家主身为世代罔替的广德公,入朝的子弟不少,早私下传了命令,朝堂上不得为难淮王与青城郡主;也告诉嫁到王家的白氏,无论王家将来如何,基本上白家不会帮太子对付淮王府。 白氏自然明白,白永炎能被医治康复,那是多大的恩情,白家永远不可能与淮王为敌。 从白家探视回来,白氏决定好好与王浩谈。 其实别说白氏,王浩自己都郁闷得要命;夫妻俩谈完,叫来儿子王曜,一起去找王牧。 他们不能再坐以待毙。 ***** 丁菲这几天也没闲着,接连在穆冰瑶和段锦那里碰壁后,趁大家注意力在法会,已经灰溜溜离开京城。 秋月快出嫁了,云倩来穆府陪秋月,帮忙出嫁事宜。 这一日,穆冰瑶、穆禛午睡,云倩和照风照月照夜陪秋月打络子、绣婚礼当日要用的荷包。 “让这丁菲给跑了,真可惜!” 秋月叹了口气:“真希望一月快来,让殿下与小姐早日成婚,总觉得他们一日不成婚,就有人要使么蛾子。” 秋月说得众人心有戚戚焉,照风、照月看了一眼云倩:“倩儿,你是不是因为上次我们跟你说齐统领……所以你就跑回来住?” 秋月忙问什么事,照月叹了口气,小声把事情说了一遍。 秋月听了正要破口大骂,看到云倩的表情立刻忍住,齐敬毕竟是云倩的心上人;云倩有多护小姐,秋月是知道的,此时最难过的,恐怕不是小姐,而是云倩。 她看向云倩:“你们吵架了?” 云倩乍听到齐敬这样对穆冰瑶说话,什么要小姐为了殿下委屈自己一点,她简直要气炸!说的好像小姐和殿下在一起的这段日子,一点都不委屈似的。 没错,殿下是对小姐好,但小姐几次出生入死,哪一次不是因为殿下? 而小姐不邀功,难道黑豹骑就可以当作小姐做这些都是天经地义?他们黑豹骑就拿得心安理得? 云倩差点拔剑去杀了齐敬! 齐敬见云倩这么生气,以为是穆冰瑶告的状,有些膈应,也对她抱怨了几句。 云倩冷笑道:“怎么?你以为小姐和你们黑豹骑一样自私?会把自己的痛苦也加诸在别人身上?” 齐敬后来才知道是照风照月说的,尴尬道:“照风和照月也是殿下的人,怎么会……” 云倩气得甩开他的手:“齐敬,你也是一个自私鬼!” “倩儿,你这样说我不公平!” “你们又何尝对小姐公平?齐敬,哪一个皇子的准王妃要为自己夫君做这么多?还几次差点丢了性命!这些都是你亲眼所见,你们黑豹骑感谢过没有?尤其是你!你不想想若没有小姐,今日我早就没命,而殿下也死于火虫蛊,你们黑豹骑还争什么大业?笑死人了!” 最后两人当然是不欢而散,然后她借机搬回穆府小住,算是打起了冷战。 云倩不难过是假的,但或许年纪还小,也经历过家变;对她而言,齐敬的重要性远不如穆冰瑶在她心中的地位。 “反正最近我不想见到他。” 第二天早上,叶氏告诉老夫人和穆冰瑶,穆冰莹怀孕了。 听说穆冰莹已经有一个月的身孕了;但问题来了,朱家听说穆冰莹有孕,高兴没一刻钟,穆冰莹自己却跳出来说,她肚子里怀的是太子的孩子,不是朱贵的种。 这话一出,把朱老夫人气得差点昏厥过去! 穆冰莹吵得要出府,要太子来接她,把朱府每天都闹得鸡犬不宁。 从她被抬进朱府,不到一个月,朱贵就不再踏进她的房里,可谁知,穆冰莹竟在这时候爆出怀孕消息。 “好好的姑娘,就是被王氏给教坏了!如果莹儿知道收敛,在朱府也能好好过日子;现在她这么大喊大叫,说自己怀的是太子的孩子,这怎么可能?明明她和太子的孩子已经……唉!朱家怎么丢得起这个脸?没把她沉塘就不错了!” “自作孽,不可活,长姐腹中的孩子不可能是太子的,这朱家很清楚;所以除非是长姐自己犯傻,否则朱家不会不让她生。” “瑶儿,你的意思是……” ***** 意思是,穆冰莹自己会犯傻。 穆冰莹趁婢女不注意,偷偷离开朱府,又跑到太子府去。 这一次她学聪明了,拿了根棍子,守在太子府的后门,看到倒夜香的婢女出来,一棒敲昏她,换上她的衣服,混进了太子府。 太子府后院穆冰莹已经很熟悉了,她蹑手蹑脚穿梭其中,看到前面有两个洒扫婢女,忙躲到一处假山之后。 “听说太子爷现在都不到高良娣房里了。” “是啊!自从高良娣流了孩子,太子爷就不去见娘娘了。”声音透着怜悯。 “可是我听说……是娘娘房里人说的……是娘娘自己要流掉孩子。” “怎么可能!” “嘘!你小点声!我也是听说的。” 躲在假山后的穆冰莹听到高良娣小产,心里窃喜;想到以前高良娣得意昂扬挺着肚子羞辱她、赶她走,此刻就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穆冰莹悄悄退后,往高良娣的院落走去。 高良娣因为失宠,院前冷落了不少,只有一个婆子守门,还因为太冷,躲在门边瞌睡;穆冰莹大摇大摆的走进去,径自来到主院。 远远的,就看到高良娣坐在院里的软榻上,正在交代婢女。 “小鱼,你不必多说,让你烧了就烧了。” 小鱼看着篮子里的小衣服,眼眶都红了:“是。”说完提着篮子离开了。 见亭子里只有高良娣一人,穆冰莹就大胆上前:“高氏,想不到你也有今日?” 高良娣回身看向来人,恍然一笑:“是你?” 穆冰莹一脸抓到高良娣的把柄:“我刚才听说是你自己流掉孩子的,我要去告诉太子,看他会不会饶过你!” 想不到高良娣对此无动于衷,目光冷得没有一丝生气:“快去说,最好他杀了我,我就能到阴曹地府,与我的孩子作伴。” 高良娣眼神空洞:“以前我以为对丈夫没有爱没有期待,已经是女人最悲哀的事;但此刻我才明白,没有爱没有期待算什么,当他赐给你一个孩子,让你心里有了寄托,再将他从你身边夺走……你说,他是不是魔鬼?” 高良娣眸光闪过一丝愤恨:“他怎么可以连我的孩子都要夺走?”高良娣突然看向穆冰莹,她站起来,盖在她双腿上的毯子掉到了地上:“穆冰莹,你告诉我,是不是我们都没有资格怀他的孩子?只有他心里的那个人才行?你告诉我!” 穆冰莹被高良娣吓到了,忙推开她:“你疯了!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疯了?穆冰莹,你还要傻下去吗?你的孩子不也被太子爷杀了吗?你还回来找他?你为什么那么贱!都离开了回来干什么!”高良娣几乎失控般吼了出来。 穆冰莹表情变了变,嗫嚅道:“你别说了,你不明白……” “不明白?我是不明白你怎么能傻成这样?你有一个那么聪明的妹妹,怎么就没学会她半分精明?穆冰莹,你现在落到这个地步还不懂吗?在段钊心中,除了穆冰瑶,没有人可以往他心里去!不管是你还是我,都没有!” 穆冰莹的表情瞬间变得很难看,她最气的就是被拿来和穆冰瑶比较。 “我跟你不一样!我是穆府嫡女,是威远侯府外孙女,太子殿下还是要看我爹和外公面子,只要我好声好气的求太子,就算当不了太子妃,我也能进太子府!” 高良娣缓缓转过头,冷冷说了声:“穆冰莹,你连骨头都是贱的。” 穆冰莹整个豁出去:“端着又如何?我不甘心!我要去找太子。” 高良娣一副看傻子的表情:“好,难得还有人对他这么执着,我帮你,他现在在书房见客,你可以去书房找他。” 穆冰莹二话不说,转身朝太子书房走去。 高良娣的眼神是陌生的嗜血:“穆冰莹,如果你的孩子没事,是不是我的孩子就不用死了?那只蛊就会去咬你孩子的血肉,而我的孩子还能活……” 穆冰莹轻车熟路来到前院,前院的守卫相对严谨许多,到处都是人把守,可见太子真的在书房见客。 穆冰莹知道他书房后也有一间寝房,方便太子累了小憩,她也不只一次在那间寝房里与太子亲热。 她知道有一个小花园可以偷偷绕过书房后院,从那后院可以进去寝房,而不经过书房正门。 穆冰莹蹑手蹑脚,竟然真让她悄悄溜了进去。 穆冰莹走到书房寝间,看到熟悉的物品,闻到熟悉的龙涎香混和兰花气味,她知道那是太子最喜欢的熏香,穆冰莹眼泪几乎都要流出来。 #386穆冰莹的结局(1900珠加更) 她走到床榻,紧抓着被褥的手微微颤抖,她觉得自己是真的喜欢太子;喜欢他俊逸尔雅的面容,挺拔的身躯,温柔悉心的陪她喝补药── 即使那是一碗毒药! 穆冰莹的心不是不痛,是不能去想;她知道她这一生,唯一追求的就是太子,如果他不要她,这世上唯一对她好的王氏不在了,她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她擦干眼泪,将被褥放回榻上,却不经意发现床榻里侧有一支叁尾彩凤步摇,下头缀着碎玉流苏。 穆冰莹将步摇拾起,根据大秦规矩,可以戴叁尾彩凤,必须是皇家女子,例如公主或者是王妃、贵嫔以上才能配戴;而长公主、四妃可以配戴六尾凤饰,太子妃可以配戴八尾,只有皇后才能配戴九尾凤饰,如今在段钊的书房,竟然能看到叁尾凤饰,这代表什么? 段钊没有太子妃,高良娣又不受宠,谁会把这么昂贵并且显示身份的发饰留在这里? 穆冰莹将叁尾彩凤步摇收进自己腰带,站了起来。 她知道太子殿下正在与客人说话,不自主走到屏风后面偷偷看他;走个几步,就听到段钊与人谈话的声音。 “你可以给本太子多少人手?” “我萧家旧部之前有七千,前阵子损失了一些人,但无妨,目前还有五千人,各个骁勇善战,都在老夫长子萧笛手中。” “都是以前定国公旧部?” “没错,所以他们的实力,太子不用怀疑。” 段钊的声音听起来十分高兴:“萧爷倒是本太子的及时雨。” “我萧家退出朝堂五年,等的就是择一明主再度报效朝廷;那淮王和青城郡主欺人太甚,此仇不报,老夫咽不下这口气!” 穆冰莹脸色一白:“萧家?四大家族里的萧家?太子要他们的旧部做什么?” 只听段钊继续道:“你说……黑市里的胜寒楼是老七的?” “没错,淮王与青城郡主就住在竞秀园里,而且老夫小犬萧簧与小女萧笳、通天阁五位长老,都在竞秀园里见过淮王和青城郡主,这消息绝对不会错。” “好个老七,难怪他有源源不绝的金钱养他的云豹双骑,原来在黑市有座金山。”段钊冷笑道:“一个堂堂皇子在黑市成立商会,做台面下的生意,还偷偷卖粮,办抢粮活动;这要是让父皇知道……” 躲在屏风后的穆冰莹不用看,也可以想到此时段钊一定满脸得意,她心里也隐隐兴奋着。 “这消息算是我萧家与殿下合作的诚意,就奉送给太子了。” 两人一起欢畅笑了。 那老沉的声音继续道:“只是封禅那天,禁军保护皇家,王曜负责外围,老夫的人数比不上王家军,想要突破他们会是难题。” “你放心,本王会给你们制造机会,王家最近不怎么听话,本太子已经不满很久了,也是时候扫除──什么人!” “啊!”屏风倒塌,穆冰莹惊恐地跌坐在地,脸色苍白的抬头,看着一脸震惊的段钊。 “是你?” “太、太子殿下……” 穆冰莹原本听到段钊抓到淮王与那贱人的把柄,心里正得意,却突然又听到太子和萧家想在封禅时“突破王家军”,这是想做什么? 穆冰莹虽然不太聪明,却隐隐约约感觉到段钊要做可怕的事── 她心头一慌,想退回寝房,却慌乱中踢到屏风架子,惊动了段钊和萧家家主。 看着段钊阴沉的脸,穆冰莹浑身发冷。 “殿、殿下……我、我什么都没听到……” 穆冰莹说话颤抖,蹭着脚想往后退,却被段钊一脚踩住她的裙角。 “殿下!”穆冰莹又惊恐叫了一声。 “这位是──”萧家家主也是一脸严肃,但不知道这女子与太子的关系。 段钊眸光湛着冷芒:“穆冰莹,青城郡主的嫡姐,现在是朱权嫡子朱贵的妾。” “殿下,莹莹不要当朱贵的妾!”穆冰莹爬起来跪着,声泪俱下抱着段钊的腿,哭喊着:“殿下,莹莹喜欢的是殿下!莹莹生是太子殿下的人,死也是太子的鬼,我不要待在朱家!” 段钊缓缓蹲下来,捏住穆冰莹的下巴:“你说……生是本太子的人,死也是本太子的鬼?” 穆冰莹泪水朦胧,点头如捣蒜:“殿下,莹莹是真心喜欢殿下,不喜欢朱贵,只要你让我待在殿下身边,即使是妾……我也愿意!”她完全忘了她现在腹中又怀了朱贵的骨肉。 “可是……”段钊一脸惋惜:“你方才听到本太子的秘密……” “殿、殿下……”穆冰莹又疼出了眼泪,她开始感到恐惧,觉得自己的下巴快要被段钊捏碎了。 “这个秘密对本太子太重要了……莹莹,重要到不能有一点风险,你这样让本太子好为难啊……” 穆冰莹眼泪直流,她蹭着脚,双手握住段钊捏住她下巴的手腕,她想恳求却发不出声音;看着段钊阴鸷深沉的眼睛,一阵恐惧袭来,浑身开始瑟瑟发抖。 “呜……呜呜……” 段钊声音愈来愈轻,表情愈来愈柔,但看在穆冰莹的眼中,却恐怖如恶魔,是披着俊逸外表的索命鬼! “穆冰莹,你身子早就脏了,本太子如何能让你进府?不过看在你这么爱本太子的份上,生不能当本太子的人,倒是死,可以让你成为本太子的鬼。” 穆冰莹瞪大眼,整颗心顿时冷了下来。 “呜呜……”她已经完全发不了声,只剩下脚不断的蹭着,却推不动段钊半分。 萧家家主见到这种‘家务事’,识相地走开。 穆冰莹看见段钊抽出匕首,那锐利锋芒,让穆冰莹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她拚命摇头:“求……求求……” “唉,穆家嫡女怎么能求饶?莹莹,你放心,本太子亲自送你上路──” “噗!”,刀锋刺入身体的声音低得不能再低,连门外侍卫都没有惊动。 萧家家主在不远处冷眼看着,这个太子,是个狠人……很好。 穆冰莹看着匕首就刺在自己的心脏处,她要死了吗?她就要到地下去和自己的母亲相见了吗? 段钊放开摀住她嘴巴的手。 “穆冰莹,其实你知道吗?本太子是恨你的,如果不是你,本太子怎么会退了与瑶儿的婚?怎么会将瑶儿送到老七怀里,都是因为你,让本太子失去了她!太子妃?呵,你也配?断肠草怎么毒不死你?还让你差点坏了大事;所以别怪本太子亲自送你上路,下一次投胎看清楚,千万别再找上本太子,知道吗……” 穆冰莹眼泪直流,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穆冰莹胸口的血染红了段钊的眼。 她想吼,却只能呕出鲜血;她从太子眼中看到了恨,突然想起刚才高良娣骂她的话。 “穆冰莹,你怎么这么贱?” 是啊!我怎么这么贱? 噗── 随着段钊拔出匕首,从穆冰莹胸口瞬间喷出血泉,染了段钊一身。 穆冰莹瞠着眼,整个人瘫在地上,瞪视着房顶。 她感觉自己的生命正一点一滴流逝,眼前景象逐渐模糊,这是要死了吗?可是穆冰莹没有等到眼前变得黑暗,反而模糊的视线又清晰起来。 她突然看见段钊一身明黄龙袍,自己身着红色宫装,头上有支闪闪发光的九尾凤钗,比她腰带里那支叁尾的步摇更漂亮、更耀眼…… 然后她看到了穆冰瑶,她面目枯槁,吐着血瘫痪躺在地上,眼睛蓄着怨恨的怒火,喊着:“穆冰莹!是你杀了本宫的孩子?你怎么敢?怎么狠得下心?他还不到满月,是皇上的孩子──” 然后她看到段钊直接踹断穆冰瑶的腰肢,而自己笑得花枝乱颤…… 这是什么?怎么会这样?这是梦吗? 她清晰感觉这画面不是幻觉。 段钊登上帝位,她暗中与皇帝暗通款曲,毒杀了穆冰瑶与段钊的孩子,又让段钊杀了妹妹,自己取而代之,成了大秦皇后。 她母仪天下,成了大秦最尊贵的女人。 可是好景不常,她和段钊风光没有多久,北周入侵,大秦开始打仗;可是国库被她私自挪用,没有军备、没有粮草,黑豹骑群龙无首不肯出战,王家军溃不成军;拓拔珩很快攻入京城。 段钊受不住群臣声讨她的压力,纷纷要求段钊废后,给大秦百姓一个交代。 可是段钊没有,大秦战败,他为了保住傀儡皇帝的位置,将她送到北周当人质。 她是大秦皇后,但在北周叁年,过的却是最不堪、最耻辱的生活。 任何人都能闯入她的寝房,今天是一个刚被拓拔珩邀请入京的酋长,明天是一个被拓拔珩奖赏的将领…… 那些男人像野兽一样扑向她。 “这就是大秦皇后?唉呀!娇滴滴的,瞧瞧这皮肤……,大秦皇帝真懂得享受……” “过来服侍爷,今晚让本将军也当一次大秦皇帝,哈哈哈──” “爷的功夫比你大秦皇帝如何?” 那些让人羞耻的话不断在她耳边响起,还有他们身上令人作恶的羊膻味,可是穆冰莹没有力气呕吐,因为她的血快要流干了…… #387萧家回来了 这是真的吗…… 这样的折磨羞辱了她叁年,拓拔珩把她丢回大秦,她以为自己苦日子终于解脱;但想不到段钊视自己如蛇蝎。 “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回来让朕难堪?你知道方才使臣告诉朕什么吗?说你很好,替他们服侍了很多将领和族长,让他们很高兴……” 段钊双目赤红:“所有的大臣都听到了!你让朕成了神州大陆最大的笑话!你为什么不死在北周?为什么!” “朕为什么要为了你杀了瑶儿,朕好后悔!如果是瑶儿,就不会这样对朕!大秦也不会走到这个田地!是你、都是你!是你害的朕!是你害的朕!” 而她的父母,穆晟和王氏,在她送入北周就自刎身亡…… 段钊将她关入冷宫,隔了一年,太监惊恐地收拾细软,说有人攻打进来了! 太监们闯进她的房间,抢了她仅剩的首饰,推她撞了墙,额头血流不止。 太监一边席卷她不多的财物,一边说百姓迎大军入城,冲进皇宫杀了皇帝,天下又重新回到天圣王朝手中…… 是轩辕氏,像个救世主一样攻进京城,灭了大秦,把北周那些蛮子都打了回去。 皇宫陷入一片火海,而她逃不了。 就在她要死的那一刻,她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 “苍天在上,后土为下。我穆冰瑶今生遇人不淑,全为人做嫁衣裳,最后落得死无人道。若老天开眼,让我重走人世,我定不负皇天苦心,誓灭所有负我之人!” 原来……这一世是我的报应。 所以穆冰瑶,你对我说你是从地狱爬上来的。 这辈子,算我还你了…… ***** 当穆冰莹的尸体被送到穆府的时候,老夫人几乎要晕死过去。 穆冰瑶因为叶氏有孕,不宜见凶,便由她全权出面处理。 穆筠母子运尸过来,脸色很难看;搞了半天,穆冰瑶才明白整个过程。 原来穆冰莹偷跑出府,私自溜进太子府,竟想直闯书房,被侍卫一剑直刺胸口毙命。 段钊将人给送回朱府,朱老夫人本就不喜穆冰莹,如今还不顾廉耻,私下出府爬太子府的墙,说要将穆冰莹丢到乱葬岗,是穆筠觉得不妥,只好将尸体送回穆府。 穆冰瑶对全府下了封口令,穆冰莹毕竟已经是朱家的妾,不算是穆府的人,又死在太子府,自然不能设灵堂给人吊唁;最后穆冰瑶让老管家去置办一副棺材,给穆冰莹入殓。 “朱府就这样抛弃大小姐?” “太子这么有恃无恐,怕长姐是有把柄落在他手中;你们看她身上穿的,还是太子府婢女的衣服。” “擅闯太子府可是重罪。”老管家叹了口气。 穆冰瑶吩咐照风去奉天府找杨远,让他悄悄带一名仵作来。 照月趁机仔细给穆冰莹搜身,摸到腰带,找到一支被血渍浸透的步摇。 “王妃,你看。” 照月用秋月递过来的帕子,将步摇包覆其中,拿到穆冰瑶面前。 叁尾彩凤步摇?穆冰瑶皱眉,让照月把东西收好。 秋月问:“小姐,叁尾彩凤步摇,可不是一般人能戴的。” 仵作很快就来了,经过验尸,仵作说致命伤就是胸口这一刀,以角度方位和穿刺度,那是匕首近距离刺入心脏造成的致命伤,并不是长剑;除此之外,只有脸部下颚处有瘀痕,应该是死之前,被人捏的。 杨远将仵作带走后,就让嬷嬷们将穆冰莹的遗体整理好,换上一套新衣服,直接入殓。 然后她请示老夫人和叶氏,因秋月即将出嫁,而穆冰莹已不算穆府的人,所以让家仆从后门抬出,送到城北小燕山的静心庵,牌位也供奉在那里,让尼姑给她念经,送她前往极乐。 叶氏则写信去给穆晟,告诉他这件憾事。 看着穆冰莹被抬出府,前尘往事,穆冰瑶也是满心欷嘘。 时序进入十月,初冬的空气陡然冰冷起来,晚上段锦来,觉得自己挟带一身寒气,先让秋月给他准备热水绞了帕子擦一下,等祛散了寒气,才走进穆冰瑶寝房。 他已经听说了穆冰莹的事。 一进寝房,见穆冰瑶歪在软榻上,手上拿着书发呆,柔和的烛光照映在她柔美的玉颜上,清丽的远山眉轻轻颦着,连他走进来都没知觉。 段锦拿过她手中的书,直接将她拉入怀:“想什么这么出神?” 见到段锦,感觉他扣在自己腰上的手有些微凉,遂将他的手握在手中搓着:“一整天都在外面?” “忙完了,明天陈田、陈彰出发,一定来得及在降雪之前,把粮食都送到灾民手中。” “皇上还好吧?” 段锦拉着她坐下来,点头道:“没再做恶梦了,但是……忧思并没有减少。” 穆冰瑶点头;凭皇上的聪明,自然也能猜出窦天师是谁找来的,只是苦无证据。 段锦玩着穆冰瑶的纤指,磨挲着她纤长细致的指腹:“父皇怎么想本王不管,太子皇兄若犯到本王头上,本王也不再客气。” 穆冰瑶点头,抽回手:“痒。” 段锦又抓回去,将青葱玉指放唇边轮流吻着:“本王馋着呢!” 穆冰瑶脸微红,和他在一起这么久,对他这种直白的情话和挑逗还是不太适应:“饿吗?” “哪一种饿?”段锦的眸光透着妖魅的促狭。 看着段锦那双勾人桃花眼,说着语带双关的荤话,穆冰瑶的脸几乎要烧起来。 大妖孽直接将人扑倒在软榻上,一阵肆虐放纵的亲吻。 “什么时候才能洞房花烛夜啊?” 穆冰瑶被他吻得发痒,失笑道:“都被你吃干抹尽了,你还期待那一夜?” “当然!”他在她耳边威胁着:“那天是可以光明正大把小仙姑吃干抹尽──” “等等!”穆冰瑶突然想起那根步摇:“难道长姐是看到了段钊与步摇的主人……” “步摇的主人?” 穆冰瑶说了叁尾彩凤步摇的事,段锦摇头:“步摇藏得仔细,绝不是撞见之后匆忙窃取的,而且对太子皇兄而言,风流韵事可以用其他利益封穆冰莹的口,不一定要杀她。穆冰莹一定是听见绝不能被知道之事,才让太子皇兄下狠手,非置她于死地。” 例如谋反?逼宫?或者……暗杀? 能拥有叁尾彩凤步摇的人寥寥无几,想也知道那是谁的;段锦只要想到璃贵嫔与段钊,不禁感到一阵恶心。 “父皇汤药药材外流,本王看这璃贵嫔便脱不了干系,她应该就是太子皇兄的内鬼。” “段钊杀了穆冰莹,一定没想到她拿了这支步摇。或许这支步摇,还能替她自己报仇。” 段锦突然冷着脸:“小仙姑,本王说着咱们的洞房花烛夜,你扯什么步摇主人?” “我……” “哼,本王已经开始计划了,洞房花烛夜那晚你别想睡。” 穆冰瑶一阵激零:“你威胁我!” 段锦将手攀上软绵绵的雪峰:“这种事本王也只能威胁你一个。” 见穆冰瑶已经有点动情,他把手伸进她的两腿间:“不然……洞房花烛夜你热情一点……” “我……” “不会?不打紧,本王教你……” ***** 萧家。 经过五年的韬光养晦,萧家已经悄悄迁回京城。 萧家家主等不及了。 四大家族中,李家欲振乏力,听说他们想把李旭找回来,李旭却不知所踪;张家保了燕王平安就藩,全面退出京城,回到南方,专心当个商人;白家不愠不火,家主安稳做他的闲散广德公;算一算,在京城已经没有独占鳌头的世家。 而几个新兴家族抬头,比如王家、叶家、高家等等,但要赶上以前四大世家的势力,还欠缺火喉。 萧家家主认为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所以,他找上了太子。 那日在太子府,萧家家主亲眼见识到太子的狠绝,就算是皇帝最信任的大臣之一,丞相穆晟的女儿,他也说杀就杀,毫无迟疑,他就认为太子是可成大事之人。 当然,他知道以现在朝堂风向,太子处处受到淮王压制。无论是朝堂势力,或者民间声望,淮王处处压太子一头,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也才有他萧家发挥的余地。 要钱,他萧家不输李家;要武力,虽没有王家军可以成为大秦的半壁江山,但他手中的旧部,却可以帮他奇袭,为他“夺位”。 因为他知道,段钊与他相同,也等不及了。 所以他与太子一拍即合,谈好一个大计划,只要成功,他不但有从龙之功,封侯晋爵不意外,更能一跃成为皇帝国丈,晋身皇族权贵。 “父亲,我们都已经联络好了。” 萧家家主看向自己的嫡长子萧笛、排行第五的萧簧,这两人一掌兵、一管财,是他的骄傲。 有别于斯文的萧簧,萧笛高大挺拔,整个人散发阳刚英勇之气。 萧家家主点头:“那个人来了?” “是的,父亲,他还带了他五师弟一起来。” “很好,到时有他们负责牵制淮王和袁清砚,我们成功的机会就大了。” #388她可是未来的太子妃 萧笛上前一步:“父亲,聂驼峰那里听说有动静,孩儿已经命人仔细盯着了。” “难道云家军得到了消息?” 本来萧家打着剿灭云家余孽,重返朝堂,但这计划已经被淮王破坏;加上他才从太子那里得到一个惊人消息,说不定萧家还会成为云家的大恩人。 “看好云家军,知道他们的落脚处就行。”说完又看向萧簧:“没有叁丫头的消息?” 叁丫头就是萧筑。 提到萧筑,萧簧就气:“已经找了许久,还是没有叁姐的消息。”萧簧心里很不是滋味。 通天阁是在萧筑手中发扬光大没错,但萧筑却在通天阁最危急的时候撒手离开,留下一堆烂摊子给他收拾。 要不是他还算有能力,通天阁早就给胜寒楼给并吞了。 想不到此时父亲仍想找回萧筑,心里十分不平衡。 “现在萧家正是用人之时,如果叁丫头还在,她也可以成为老夫得力的帮手。” 萧簧不以为然:“父亲,叁姐虽然有本事,但她心悦淮王,若见我们帮太子做事,恐怕会坏我们大事。” 萧笛一脸鄙夷:“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 他一直不赞成女人在外抛头露面,打天下经营生意是男人的事;他最讨厌像萧筑、穆冰瑶这种,后院不好好待着,尽要与男人争强。 “还是咱家六妹最好。” 六小姐萧箫,家主嫡长女,是整个萧家最出众的姑娘,更是萧家家主的骄傲。 说到她,萧家家主就笑了:“箫儿呢?” 萧簧道:“我们回来京城,她与几个小时候的玩伴联系上了,现在有个姑娘在她院子里。” 萧家家主皱眉:“她现在身份非同小可,是未来的太子妃,不能随便与人交往,以后给她的拜帖,都要让你母亲看过才行。” “父亲放心,来找她而她愿意见的,自然非等闲之辈。” “哦,是谁?” 萧笛眼神晶亮:“是乔景行之女,大秦第一才女乔若兰。” ***** 萧箫年十七,玉质柔肌,如出水芙蓉;她的母亲与乔夫人是远房表姊妹,所以萧箫与乔若兰也算有些亲戚关系,小时候两家常有往来,就是五年前定国公叛变后,萧家遁走,两人才失了联络。 两人五年未见,聊起小时候的事,两个女子皆恍如隔世,亲昵的感情很快就建立起来。 萧箫给乔若兰倒茶:“表姊别怪妹妹唐突,表姊可许了人家?” 一般来说,女子十四岁开始议亲,十五六就能嫁人;有些权贵人家舍不得女儿,拖到十八也是有的,但无论拖了多久,亲事是一定先订下了的。 除非像萧家,所图非小,才有可能将女儿留到十七、八岁仍云英未嫁。 乔若兰号称京城第一才女,怎么可能没有人家上门议亲? 乔若兰微微叹了口气。 “表姐还惦记着淮王殿下?” 乔若兰喜欢淮王,这是她以前就知道的事;只是淮王已经赐婚青城郡主,传言也说淮王甚宠青城郡主,两人尚未大婚便已出双入对。自己表姊是个心高气傲的,一定不肯屈居于人下,但这么放不下,倒让她十分意外。 乔若兰就是不甘心。 其实当顾玉蝶和北周公主都赶不走穆冰瑶,她是打算放弃的,但是经过赵王圈禁、燕王就藩,太子如强弩之末;乔若兰又敏锐的发现,段锦的未来,似乎不会止步于淮王府,他有可能走向东宫,甚至坐上太和殿上那唯一的宝座。 淮王府的侧妃她看不上,但若进了淮王府,成为潜邸之人,将来进入后宫,再怎么说她最少也有妃位,甚至可以母仪天下…… 所以淮王侧妃的位置,她也必须一搏;那丁菲拚不到,不代表她乔若兰也得不到。 乔景行已经向皇上开口,只是皇上说段锦还没大婚,碰上狮鹫帮的事,此时纳侧妃不宜,这件事就这样悬宕下来。 这次萧家回来,似乎又带给她新的契机。 萧箫将她当成发小、闺蜜,但乔若兰并不。 萧箫久离京城,很希望透过乔若兰打进京城权贵圈子,乔若兰自然也想从她身上,得到对自己有利的消息。 乔若兰道:“惦记他又如何?人家心里只有那个穆冰瑶。”说完忙转移话题:“妹妹别尽说我,你呢?见过太子殿下没有?” 萧箫一听脸就红了,她曾偷偷见过太子一次;长相俊逸尔雅,那浑身的贵气威仪、潇洒稳重,让她心里颇有好感。后来得知太子已经与父亲议婚,要娶她为太子妃,心里更是小鹿乱撞。 而且太子已经奏请皇上封父亲为乐平伯,有了爵位,她才有资格被赐婚。 萧箫忍不住心中窃喜,就暧昧不清的偷偷暗示给乔若兰,乔若兰一听,心里自是掀起巨浪,只是表面不显。 萧箫摇头,双颊嫣红:“表姊,太子殿下……是怎样的人啊?” 乔若兰笑道:“我也接触不多,但太子殿下君子端方、徇徇尔雅,是所有皇子中,最谦和有礼的一个;原本皇上给他赐了穆冰莹,但她没那个福气,还是表妹有福。” 萧箫对穆冰莹的丑事也略知一二,十分瞧不上她。 乔若兰又道:“太子殿下最近有些不得志,身边也没个解语花,以后有表妹就好了。”她看着萧箫:“不过……表妹知道吗?太子之前对穆冰瑶,也是颇为倾心,传言他是为了穆冰瑶,所以才一直不愿娶穆冰莹。” 萧箫脸色一变:“什么?竟有这种事!”她一脸气愤:“这穆冰瑶竟这般招蜂引蝶,有了淮王还不知足,竟然还……” “妹妹没听说吗?今年牡丹宴,太子、淮王、赵王同时请婚;我还听说,王小将军王曜也心仪这个小表妹,所以至今不肯娶妻,更别说宛如谪仙的慕君山庄庄主,江湖第一公子袁清砚,更将她视为知己,淮王殿下一见袁公子,就非得与他斗上几句不可。” 乔若兰边说,边注意萧箫的表情。 以前萧笳没少在萧箫面前批评穆冰瑶,但她以为是自己妹妹夸张,但如今听乔若兰一说,萧箫就完全相信穆冰瑶是个专门勾搭男人的狐媚子,而自己议亲的对象,云端高阳的太子,竟然也为她倾倒? 萧箫自视甚高,本来对穆冰瑶没特别想法,还有些钦慕她的能耐与见识,但如今一听乔若兰所言,对穆冰瑶这个人简直厌恶入骨。 乔若兰知道自己眼药点到重点了,一脸推心置腹:“所以你现在知道,表姐我怎么可能赢她?” 萧箫愤怒道:“哼,哗众取宠,以后有机会,妹妹一定给表姐报仇。” ***** 十月十二,这是陆一凡迎娶秋月的大日子。 穆府一大清早就开始忙了,秋月一身凤冠霞帔,以穆府老夫人义孙女的身份出嫁;当她在云倩和蛮蛮的搀扶下拜别老夫人、叶氏和穆冰瑶,早已泣不成声。 喜婆笑着没好气道:“我的姑奶奶,你可别再哭啊!好不容易化好的妆可别就这样哭花了,否则人家还以为陆家抢亲呢!” 众人听了都笑了。 穆冰瑶心里也是百感交集。上一世,秋月在她十四岁生辰不久,就被王氏所杀;这一世,她终于护住了她身边的第一忠仆,如今也能获得幸福。 感谢老天爷,让她的遗憾又少了一个。 将近百人的迎亲队伍,一路吹吹打打,将入冬的京城,敲打出喜庆的火热温度。 迎亲队伍绕了半个京城,终于在下晌未时吉时前,回到了陆一凡的宅子。 陆宅邻近淮王府,凭无知阁在江湖上的地位,以及陆遥的身份,他的儿子娶妻,各路称得上名号的英雄,几乎都齐聚京城庆贺,把王曜和杨远紧张个半死;五城兵马司和奉天府府卫几乎全员出动,十二个时辰巡逻戒备。 陆遥席开百桌,广邀天下豪杰。 喜宴上大多是江湖人士,无论男女,大多不拘小节,也就没有分男宾女席;穆冰瑶到后院去了,段锦藉此机会,倒是在陆遥的引荐下,结识了一些江湖侠客。 今天段锦避开新郎,改穿紫金绣麒麟云锦,优雅矜贵;与袁清砚一身月白青竹长袍,简直是骄阳皓月,同场争辉。 “这些江湖人士,无聊公子都认得?”段锦端起酒杯,看着四周小声道。 “有几个有趣的人物,在下倒是认识。”袁清砚也藉喝酒小声说着。 “让本王猜猜,左边第五桌满头灰发、穿青衣那位?还有他身边额头上有一道刀疤,穿褐色衣服、体型粗犷的家伙?” 陆老爷子说这两人昨日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 比如太子府,又比如萧家。 袁清砚眸光一凝,嘴角微扬:“灰发青衣那人,是去年与本公子比试到最后的人,人称剑尊阎追月,是华山派弟子,他旁边褐色衣服的是他的五师弟辛棋。” 段锦来了兴趣:“江湖叁大高手之一?” #389啧啧啧,你们江湖真险恶 袁清砚点头:“他有一把‘寒夜’,以寒冰玄铁铸成,本公子与他战一天一夜,四周树木叶子,都被他的剑气结上一层冰。” 段锦半瞇着桃花眼,嘴角噙笑:“这次连师弟都带来?来者不善啊。” 萧家近日回京,立刻因为协助赈灾有功,被封了一个乐平伯;虽说与魏轻狂的赤剑门不欢而散,却来了个更厉害的阎追月,令人不敢小觑。 两人说话间,突然有个声音道:“袁公子身为江湖第一公子,竟委身朝堂,干那劳什子国师,大大违背我江湖中人不涉朝堂的规矩,看来慕君山庄也不像传言中那么清高避世。” 袁清砚和段锦看过去,说话的就是头上有疤的辛棋;他粗嘎的声音一起,现场热闹的气氛陡然安静了下来。 袁清砚微微一笑:“慕君山庄亦食人间烟火,虽身在江湖,却也是一介商户,更是大秦子民。能得大秦帝王青睐,为百姓做一些事,本公子甚觉荣幸。” “没错!我辈虽身在江湖,见运河沿岸十万流民,袁公子筹粮协助朝廷赈灾,这是义举,符合江湖侠义精神。” “正是!除奸扶弱,本是我江湖中人该做的事,慕君山庄一举救助数万灾民,值得我辈称颂。” 辛棋看不惯这些狗腿之人:“那是因为袁清砚有钱,救济灾民不过是他的九牛一毛,值得大家这么赞扬?况且咱们江湖人会少吗?他不找咱们,跑去抱朝廷大腿,还真给咱们江湖人士长脸!” 众人回不了话,袁清砚没有找江湖帮派出力是事实。 段锦平常喜欢怼袁清砚,但不代表任何人都能怼他的对家。 “华山派如此仗义,本王佩服;这样吧!袁公子原订下个月还有一批粮要送淮州,还请辛大侠五日内,将负责人、监粮官、以及一千名运粮者名单汇整出来,再写好申请文书送交户部,对了,还得派一名代表留驻京城,等核准后户部官员会与华山派交接运粮事宜,朝廷就把叁万户灾民的粮交给华山派,务必请贵派将粮一一送到灾民手中。” 辛棋光听就晕了。 江湖人最讨厌繁文缛节,有的大字都不识几个,段锦一段话说下来,他们就听出袁清砚将粮交给朝廷是正确的;江湖人走的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路线,这种大规模赈灾,还是朝廷做起来方便。 “华山派准备派谁出面?最好是做事仔细、不怕麻烦的;毕竟每一包粮的去处都要登记,以防粮食没送到灾民手中。” 辛棋一脸尴尬,立刻找师兄求救;果然阎追月沉稳开口:“师弟见识浅薄,给淮王殿下见笑了。”阎追月声音气若洪钟:“阎某给淮王敬酒。” 说完并不起身,而是将手掌直接按在酒壶上;此时一道酒注突然从酒壶激射而出,在空中画出一条美丽弧线,准确注入段锦酒杯。 现场立即惊起一阵赞叹声! 这里没有人不知道阎追月的剑术,但此刻他以内力直接将酒激出,射入隔了四张桌子之远的主桌上,还准确无误的将酒注入段锦杯内,那浑厚内力,让人大开眼界。 辛棋现出得意神情。 屋梁上的无言手握断雪,看自家殿下受到这样的挑衅,想直接跳下去,却被坐在他身边的蛮蛮给制止。 蛮蛮抓住他的手:“无言哥哥,等一等。” 无言被一只细致纤细的手抓住,突然整个人一愣,然后身子猛颤了一下! 他迅速打掉蛮蛮的手,跳离她身边五步之远。 蛮蛮学的是什么武功?竟会令人浑身发软,太邪门了! 蛮蛮莫名被无言打掉手,疼得龇牙咧嘴,整只手背都红了! 她怒瞪无言,压低声音道:“无言哥哥,你做什么打我?” 无言见蛮蛮这模样,心里一急,却不知道怎么说,只是皱着眉,一脸冰霜。 蛮蛮甩着红肿的手:“算了!是我的错,不该碰你。” 此时楼下传出更大的惊呼声,把两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方才阎追月露的那一手,是想在段锦面前显摆,顺便试探袁清砚;但段锦身为一个皇子,岂容他人在他面前挑衅。 “来而不往非礼也。” 只见段锦右掌直接盖在他身侧的酒壶上,一道与阎追月方才相同的酒柱,也不偏不倚注入阎追月杯中。 全场惊呼由此而来!要知道阎追月已经年过叁十,内力修练如此,已经算是突破了年龄限制;但段锦以一个皇子身份,又尚未及冠,竟然有不输阎追月的内力,自然让全场武林人士惊讶。 而更令人震惊的是,那酒本是凉的,如今居然冒着热烟。 阎追月眸光一缩,难怪萧家家主要他再找人过来。 段锦笑道:“阎大侠有没有感受到本王的热诚?” 辛棋愤怒道:“淮王,有本事和我师兄到外面比一场?” “本王有本事为什么要与你师兄比一场?你师兄有本事,怎么不带你去把西戎蛮子打一顿?” “这──” 段锦一脸看辛棋不是额上有疤是脑袋有洞的表情,他看向袁清砚:“无聊公子,你就是和一个喜欢显摆的人打成平手?” 袁清砚但笑不语,却一脸“殿下见笑了我江湖人就是这么肤浅”的表情。 段锦起身道:“祝陆老爷子早日抱得金孙,本王告辞。” 陆遥瞟了辛棋一眼:“殿下慢走。” 段锦紫金袍子一甩,大步流星往外走,辛棋受不了被揶揄,拿起桌上一只鸡腿就往段锦身后砸去! “淮王,请你吃鸡腿!” 段锦若能被那只鸡腿砸中,是当他玉面战神不要脸面了? 只见段锦在鸡腿快要砸到时,旋身一转,避过鸡腿,直接捻起邻桌一颗鸡蛋往辛棋掷去! “啊!” 鸡蛋快如电掣,砸在辛棋腹部,劲道之强,直接将他弹离座位,跌了个狗朝天! 辛棋痛得站不起来。 众人再一次心惊淮王功夫之深! “背后伤人,啧啧啧,你们江湖真险恶。”说完径自走出大堂。 屋顶上的无言瞟了辛棋一眼,也悄然跟着段锦离开。 不知为何,蛮蛮看到无言睨着辛棋的眼神,直觉这个辛棋要遭殃。 ***** 第二天,大风族长和云扬父女准备前往丹城;齐敬见云倩要离开,再也顾不得面子,拉着云倩避了众人,低声下气的向她说了好一会儿话,好不容易才把云倩哄笑,一颗心终于落了地。 只是没想到这时宫里传来急召,要淮王与青城郡主立即前往威远侯府。 因为皇上收到几个谏官上告威远侯王牧,说叁年前云家军叛国,乃莫须有之罪,一切都是威远侯王牧的诡计。 皇上召来六部尚书、大理寺卿,还有督察院官员与军中几位将军到勤政殿;洪喨则带领禁卫军包围威远侯府,要抓拿王家人。 然到了威远侯府后,王家却抗令不从,王家护卫更全副武装、人人戴盔持戟,里叁层外叁层将威远侯府密密实实保护起来。 而城外叁万王家军也进入备战状态。 王牧直接告诉宣旨公公,任何指控他都不予回应,并要求见淮王殿下和青城郡主,其他人若想硬闯,就是逼他造反! 这让前去宣旨的公公吓白了脸,忙命人回宫禀告皇帝。 勤政殿里众臣听了,无不大骂! 都说王牧拥兵自重、挟兵权威胁皇家,凭什么要淮王殿下纡尊降贵去见他? 段钊脸色更沉了,王牧应该不知道举报王家的是太子人马,就算此刻王家与他关系尴尬,这种危急时刻,王家愿意见的人竟然是老七而不是他? 既然如此,就不要怪他不留情面。 禁军已经和王家军对峙起来,全城进入戒备。 锦瑶二人接到消息,要云扬父女先不要离开,他们立刻前往威远侯府。 ***** 威远侯府前,两军对峙,气氛剑拔弩张;洪喨看到锦瑶二人,终于松了口气。 他这阵子与王曜交情不错,两人更是多次合作,此时对峙心情挺不好受。 段锦让禁卫军退回去,要威远侯府的人去传话,锦瑶二人很快被请了进去。 一进王家,首先迎上来的就是王曜;王曜脸色苍白,但一脸肃穆,没有惧怕之色。 只是穆冰瑶可以感受到,王曜充满了沮丧与耻辱感。 王牧应该已经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他了。 两人来到正厅,王牧、王浩偕其他兄弟女眷子嗣,人人表情凄楚苍白,男人一脸悔恨懊恼,女人有的已经掩面低泣,见到锦瑶二人,全都跪拜下去。 白氏低眉不语,而王轻云跪在母亲身边,神情亦是憔悴黯然。 #390表哥会给妳和殿下守好西北 王牧脱簪素服,一脸平静,因为他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几月前,穆冰瑶夜访王府,当时王牧屏退左右,在穆冰瑶说出云家军叁个字时,他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的来临;而当时他也以真相最交换,得穆冰瑶一个承诺,那就是未来无论王家如何,替他保住王曜。 “罪臣等这一天很久了,若不是为了这一大家子,罪臣早就自刎,到阴曹地府向云老将军和云扬将军谢罪。”他看了一眼段锦,最后直视穆冰瑶:“青城郡主,罪臣之前与郡主的约定,可还算数?” 王曜突然抬头,眼神充满悲恸:“祖父!” 穆冰瑶还没开口,段锦就道:“自然算数;本王王妃承诺过的,在本王这里都算数。”他又看向王曜:“只要王小将军不存着不该有的心思,本王也不会让他当一个废人。” 王曜红着眼眶激动道:“不!祖父、父亲,自小你们就告诉孩儿,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绝不能当一个贪生怕死之徒!如今王家有难,孩儿岂能眼睁睁看着王府灭绝而独自苟活?” “曜哥儿!” 王曜看向锦瑶:“感谢殿下与郡主的好意,我王曜不当贪生怕死之辈,势必与王家共存亡。” “逆子!”王浩是个铁铮铮汉子,此时也眼眶湿润怒骂王曜:“曜哥儿,你以为和王家一起死就是英雄?不孝有叁,无后为大!若你跟着王府灭绝,我王家就真的绝后了,这就是你的大孝大义?” “父亲!”王曜忍不住鼻酸,眼泪流了下来。 王牧的声音透着悲凉懊悔:“是老夫一时鬼迷心窍,云家覆灭,威远侯府给云家陪葬天经地义,留下你是老夫私心,若你真有孝心,就好好活着,也算是老夫唯一没有愧对王家列祖列宗的事。” 王曜泣不成声。 他知道祖父与父亲说的都对,但让他眼睁睁看所有王家人死在他面前,这让他情何以堪? 王牧看向段锦,一脸遗言交代已尽,再无遗憾:“殿下、郡主,罪臣信你们定能遵守诺言,现在可以让外头洪统领接管威远侯府,罪臣与殿下进宫。” 段锦看了王牧一眼,沉默半晌:“侯爷难道就不想当面向云家人道歉?” 王牧与王浩皆是一愣,只见段锦喊了一声:“无言。” 正厅前院,陡然落下两道人影;一个是无言,另一位,赫然就是云扬。 乍见云扬,王牧彷佛遭到电击,霍然站了起来,连王浩都惊讶的起身,指着云扬的手,颤颤发抖:“云、云扬将军!” 段锦平淡道:“老天待王家不薄,至少给了你们一个当面忏悔的机会。” ***** 一个时辰后,威远侯府的大门“伊呀”打开,锦瑶二人陪同脱簪素服的王牧进了皇宫。 段锦交代洪喨,看管威远侯府;但案子还没判下来之前,不准任何人动王家一人一物。” 叁年前轰动一时的云家叛国案,竟然是王牧一手主导,消息瞬间席卷全城。 正当所有人被消息震得头晕之时,第二天,被认为已经死去的云扬将军,竟然出现在朝堂上,许多老臣看到他,包含苏冉,也不禁红了眼眶。 大秦此刻能一夫当关的将领,哪个没受过云崇礼老将军的栽培和点拨?所以如今还能看到云扬活着,足以让这些老臣和将领激动不已。 威远侯府因为陷害忠良,本该削爵诛九族,赞同这样判决的以太子帮为首,但淮王却提出不同看法。 他说云家若血脉尽断,王家的确满门都该为云家陪葬;但上天垂怜,云扬将军未死,保住了一丝血脉得以延续;而王家不论是威远侯王牧、震远将军王浩,或是负责京城护卫的五城兵马司统领王曜,他们所带领的王家军,这二叁十年来,守护大秦西北屏障的贡献,也是军功累累,不可磨灭。 况且养兵不易,能得一名指挥若定、纵横沙场的猛将更是难得!在为云扬将军得以存活而庆幸的同时,也该给王家一线生机,以安军心。 段锦的提议,明显是要保王家嫡系一名男丁,而且看情况也要将整个王家军保下来;这个想法,段锦和云扬讨论过。 云扬虽痛恨王家,但他明白时局诡谲,北周如狼、西戎似虎、东陵更是阴险得像暗中窥视的毒蛇,此时王家军的稳定对大秦局势很重要。 皇帝听了段锦的建议,加上连云扬都附议,所以同意了淮王建议。 最后王牧削爵、王浩拔将军衔,王家贬为庶民,诛连叁族,仅留王曜一苗转任兵部,职务由淮王安排,而王家军编制暂时不动,兵权回归兵部。 这判决让段钊心里恨极!所有人都在称颂淮王心怀仁德,显得他这个太子穷兵黩武、不近人情。 而且王家军不解散,王曜进兵部,他们感恩的是段锦,不是他!以后就算他登基,王家军也不会忠诚于他。 这一支军队,和老七的云豹双骑,成了抵在他背部的叁把利剑。 至于云家,皇帝追封已故的云崇礼为晋国公,归还以前将军府,还赏下许多奴仆财帛,并封云扬为护国大将军,明年春天就职。 恢复云家,有段锦的运作,过程自然顺利;黑云骑更是欢欣鼓舞,伍新、傅誉等老将领,不禁潸然泪下。 所有的事几乎都水到渠成,王牧、王浩父子在狱中得知保全了王曜和王家军,已心无罣碍,所有王家人自缢于牢中。 当消息传出,王家铁骨铮铮,敢作敢为,在狱中自缢谢罪,从此人死灯灭,也令闻者一掬辛酸泪。 只是众人不知,白氏和王轻云,穆冰瑶让凤凰小队李代桃僵,以两个冻馁女尸代替了她们,并偷偷送回白家;母女两人在见过王曜一面后,已由白家人安排,换了身份住到白家一处城外庄子,安度余年。 送行那日,除了王曜和白家人,穆冰瑶也去了。 王家经此浩劫,白氏与王轻云形销骨立,面容哀凄,母子相见即诀别,令人不忍卒视。 回城时,穆冰瑶问王曜:“表哥今后有何打算?” 王曜这些日子一直努力撑着,面对人情冷暖,他告诉自己绝不能倒下,因为王家只剩他一个人,即使是方才在母亲和妹妹面前,他都表现出坚强的态度,让母亲和妹妹安心。 只有此刻,面对眼前这名女子,他坚毅的眸光透出一丝软弱,不过很快就修补好。 “瑶儿不用担心,淮王殿下已经安排我去西北。” “西北?” “殿下还愿意让我领王家军,这已经是最好的安排……放心,我会好好守着西北屏障,绝不让北周跨进大秦一步。” 他活着,就得给王家赎罪。 “边疆苦寒,要辛苦表哥了。” “不苦。”王曜心想,还有什么比家破人亡更苦的事? “只是以后见你的机会就少了。”穆冰瑶感叹。 “瑶儿放心,表哥会给你和殿下守好西北,明年你与淮王成亲,我会请旨回来。” 王曜露出这阵子第一个笑容:“妹妹大婚,当哥哥的,自然非到不可。” 王曜的话,让穆冰瑶瞬间觉得鼻酸,想着想着,眼泪还真的掉了下来:“以后段锦如果欺负瑶儿,瑶儿就去投奔表哥。” 王曜纵声朗笑,伸手摸摸穆冰瑶的头:“好!就算我王曜会因此掉脑袋,也一定站瑶儿这边。” 王、云两家的事爆得快,落幕也快;王家一世辉煌就此人死灯灭,而王曜第二天就离开了京城。 ***** 段锦因为帮了云家平反,还帮王家说话,在民间与朝堂上,都得了不错的声誉。 有人说王牧在最危急的时候,只愿相信淮王,证明淮王是皇族里最具廉明形象的人。 有人说云家在淮王帮王家说情的情况下,愿意给仇家留一线香火,这是功德一件,更是淮王仁惠的证明,不是一个穷兵黩武的战神。 又有人说淮王能在朝廷、王家、云家叁者之间,将一件可能会掀起滔天大祸、牵连极广的大事,迅速果决的处理,甚至达到叁赢局面,让罪者伏诛不怀恨、冤者得雪不怀忧,朝廷杀罚不失仁,是个真正有智慧的人…… 这些话把段钊脸上温文假面具,气得炸裂粉碎。 他好不容易找到王家陷害云家的证据,萧家又奉送丹山聂驼峰有云家军形迹;原本他打算来个一箭双鵰,既夺了王家兵权,又能施恩云家,还能给萧家立功。 结果呢?他不但彻底失去王家,萧家旧部冲上聂驼峰,结果发现只是黑豹骑的训练基地,哪来半个云家军?还差点被黑豹骑打得落花流水…… “为什么──” 段钊又摔碎了寝房才换上不久的花瓶! “老天爷为什么这么不公平?老七到底有什么好?所有人都赞扬他、奉承他;本太子到底哪里输他?你说!你说!告诉本太子,你说啊!” 他抓着偷溜出宫的璃贵嫔,直接扔上榻,用力撕她的衣服,沉下身子,让璃贵嫔发出臣服讨饶的嘤咛。 #391本公子拿个十万石办抢粮庆祝一下怎么了 璃贵嫔夜晚偷溜出宫来找段钊的次数愈来愈多,在床榻上,她使出浑身解数,让段钊愈来愈疯狂。 一个无子的后宫妃嫔,在皇帝驾崩后只有两条路:要嘛以身殉葬,或者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她才不要这样的结局。 所以她要冒险,也使媚术让太子去冒险,这样两人才能杀出一条血路! “太子……你是君,你是唯一能让琉璃臣服的君……” 只有段钊坐上那个至尊之位,她才能安心,才能无后顾之忧。 “是!我是君!本太子是唯一的君!”这样的意念不断在段钊心中发酵。 ***** 封禅在即,段钊终于决定放手一搏,他夜探萧家。 “你们杀不了老七,也不能在封禅前杀了袁清砚?” 萧家为他引见了江湖第一高手和他那号称华山四杰的四名师弟。 段锦身边有重兵和影卫,要杀他确实不容易,但杀袁清砚,可以将之归类为“江湖恩怨”。 阎追月花白的头发使只有而立的他显得阴沉。 “阎某与无心公子去年连战一天一夜,都无法分出胜负,今年阎某也不敢保证。” 见太子脸色难看,阎追月又道:“太子殿下,阎某与四位师弟既然答应萧家家主,自然会在封禅时尽力牵制无心公子和淮王殿下。” 太子看着脸颊凹陷的辛棋,露出一脸“你们到底行不行”的表情。 辛棋捂着肚子,脸上顶着两个大黑眼圈。自从陆府喜宴,他不知怎的,每一个时辰就要上一次茅厕…… 当然,如果他找了新郎倌陆一凡,就会知道他中了一种叫做『川流不息』的毒,那可是陆大夫毒药经典款。 段钊叹了口气,目前他也只能相信萧家、相信阎追月。 “至少,本太子还有一个杀手锏。” 第二天在朝堂上,有言官对段锦发难。 言官说段锦身为皇子,却在黑市成立商会,名曰胜寒楼,做台面下的生意。 言官言之凿凿,说八月下旬淮王带青城郡主出游,其实就是去黑市视察胜寒楼产业,还在那里进行卖粮活动。 皇帝一听脸色又黑了起来,看向段锦,这又是什么鬼? 段锦身为皇子,却在黑市成立商会挣钱,这传出去多难听? 言官指证历历,说好多人都看到淮王带着青城郡主住在胜寒楼最大的庄园竞秀园,豪奢到人神共愤的地步。 “淮王殿下好大的手笔,那竞秀园号称京城叁大园之一,不知道您和国师,谁比较富有?” “黑市日进斗金,看来淮王殿下不只是大秦最仁德的皇子,大概也是最有钱的皇子。” “淮王殿下,竞秀园住起来舒服吗?” “胜寒楼旗下宝穗粮行连续五天进行抢粮,共卖出十万石粟米;能否请殿下解释解释,这十万石粟米是如何得来?竟能售出比市价还低一半的价格?您前阵子,才运了第一批粮南下……” 皇帝愈听脸愈黑,若段锦真贪墨灾民粟米,他就太失望了! 段钊见言官咄咄逼人,段锦无话可说,心里痛快极了! 然段锦等他们都说完,才淡淡回了一句:“胜寒楼的事你们倒是调查得很清楚,但胜寒楼建竞秀园和卖粮,与本王何干?” 段锦看着骂最凶的言官:“王大人,你出门住客栈,客栈老板卖粮,你犯法没?” 王大人吹胡子瞪眼:“客栈买卖,干本大人何事?” “是啊!所以胜寒楼卖粮,干本王何事?” “胜寒楼是殿下的,殿下还想狡辩?” 段锦冷哼一声,看向皇帝:“父皇,儿臣带青城郡主住竞秀园没错,但胜寒楼的锅儿臣可不背。” 段钊却轻悠悠地道:“老七,本太子听说,胜寒楼的主人向来隐密,要不是你带着青城郡主过去,恐怕大家还不知道背后老板是你;而且,你把黑市里其中一个商会通天阁打得抬不起头来,这你不能否认吧?”段钊终于露出得意的笑:“这京城想找一个份量与你相当的替死鬼,恐怕不好找,老七……” “怎么不好找?”段锦指着一旁看戏的袁清砚,甩锅:“人不就在这里?” 袁清砚适时拿出一只胜寒令:“太子殿下,感谢你这么看得起小号。” 一道焦雷劈下,段钊瞬间石化。 “皇上,淮王殿下与青城郡主寻找白先生与楚姑娘,一路到了曹县,于是本公子出借竞秀园给两人下榻。”又看向段钊和王大人:“不知道胜寒楼成立叁周年办抢粮活动,与各位何干?” 本公子都捐了不知多少粮给大秦,拿个十万石办抢粮庆祝一下怎么了? ***** 自从乔若兰与萧箫联系上,两人感情愈来愈好,萧箫也颇信任这位远房表姐,许多话就被她套了出来。 乔若兰确定萧家已投靠太子,加上父亲告诉她太子和淮王在朝堂上,已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她便认为,自己掌握的消息可以成为淮王助力。 今日她特地将自己打扮好,一身烟雨短袄加上紫色襦裙,头上流仙髻只插着两支玉簪,外面罩着绛红罗袍,整个人清新又不失秀妍。 她带着丫头喜儿来到淮王府门口,坐在马车里等段锦。 守株待兔是最笨的方式,但只要有毅力耐心,就一定等得到。 “小姐,已经过了午时……” 乔若兰继续看着手中的书:“等,他迟早会回来。” 她已经等了十叁年,她不怕等。 “可是小姐,您没用午膳,天气又冷……”马车里没准备火盆。 “无妨,能见到殿下最重要。” 淮王府四周暗卫自然看到乔家的马车,早通报给段锦和穆冰瑶,此时两人正在一品状元楼用膳,听到消息,穆冰瑶瞅着段锦:“淮王殿下的桃花,还真是不分季节常年盛开,特别是这一朵,开了十几年仍不凋谢。” 段锦一点都不在意,夹了一颗虾球放在穆冰瑶碗里:“她开她的桃花,本王只在意你这朵娇花,快吃,别提不相干的人。” 上茶时,段锦将早朝发生的事告诉穆冰瑶,想到段钊竟将他们在黑市的事拿来作文章,就觉得可笑。 穆冰瑶道:“当他知道胜寒楼其实是袁大哥的,那表情一定很精彩。” 段锦也觉得大快人心,不过又正色道:“本王比较好奇,是谁告诉太子皇兄,你我住在竞秀园?还能误会本王是胜寒楼的主子?” “自然是萧家。” 萧家家主能晋封为乐平伯,不就是段钊的功劳? “太子皇兄也太躁进,以为有萧家旧部在手,就急于想灭王家军。” “舍珍珠而取鱼目,他也不是第一次了。” 段锦深眼看着穆冰瑶,深以为然。 “看来眼光不好是病,还是重病,不容易治。” 穆冰瑶明白段锦的意思,心里也不禁泛甜:“是,你眼光最好。”剥了颗葡萄递到段锦口中。 两人离开时,段锦又敲打了王妃小队一次,也告诉穆冰瑶,封禅将近,京城里一些江湖人士还没散尽,许多要一起前往泰山封禅的蕃属与自治部民族也陆续进京,街上龙蛇混杂,出入都要小心。 五城兵马司统领刚换人,代替王曜的叫苏牧,是苏冉兄长之子,也是苏冉手下大将。 “十月二十八有迎接这些蕃属国和民族首领的宫宴,届时小仙姑陪本王出席。” ***** 到了申时,乔若兰依旧没有等到段锦。 她想,真没回来吗?还是知道她在等他,所以绕着进府了? 她在喜儿耳边说了一些话,不久,喜儿慌张地跑去敲淮王府的门:“开门、快来人啊!求求你们开门,救救我家小姐!” 喜儿喊了好几声,淮王府大门终于打开,喜儿马上说:“这位小哥,我家小姐是乔太傅家的若兰小姐,有事找殿下,但现在我家小姐腹痛如绞,能不能让我们进去,请小哥帮我们找大夫?” 小厮早知道马车里的是乔若兰,殿下特地交代,此刻一脸犹豫。 喜儿边哭边道:“求求小哥了,我家小姐是乔太傅之女,若有个万一,殿下也不好与乔太傅交代不是?你放心,只要小姐没事了,我们就走。” 小厮只好去找刘管家,刘管家去看了乔若兰,果然脸色苍白,抚着小腹,额头还沁着汗珠,忙让人将乔若兰抬进府里客房,命人去请钱大夫。 段锦当然已经回到淮王府,在书房批阅暗卫从各处传来的折子,听刘总管报告后,只让钱大夫好好医治,医完将人送回乔府。 果然钱大夫给乔若兰施针,开了药,说是空腹太久,一下子吃了不洁之物,才导致腹痛,让人煮了碗稀粥喝下,再喝个几帖暖胃的药,就没事了。 乔若兰喝了粥,开始要求见段锦。 #392我乔若兰未来只有两种死法 刘总管客气道:“乔姑娘,殿下尚未回府。” 乔若兰是不相信的:“刘总管,若兰今日在门外相等,是有事想告诉殿下,若殿下回来,能否请殿下见若兰一面。” 刘总管微笑道:“乔姑娘身体不适,应该要尽早回府休息,若有要事,小人可以代为转达。” 乔若兰眸光一闪,温婉道:“好,请刘总管告诉殿下,若兰与萧家嫡女萧箫是远房亲戚,有些关于萧家的事想告诉殿下。” 刘总管点头:“好的,小的一定替姑娘转达。” 乔若兰虚弱起身,在喜儿的搀扶下上马车,刘总管果然来到马车前,说殿下请她正厅相见。 乔若兰微微一笑,也没戳破方才刘总管说谎:“请刘总管带路。” 刘总管暗忖,这乔若兰沉得住气,不是省油的灯啊! 看见段锦,乔若兰的心脏,猛然跳动起来。 段锦难得一身玄色常服,黑色绣金麒麟纹滚边的锦衣,玉带青靴,剑眉斜飞入鬓,俊逸的容貌妖异绝伦、英气逼人,只是以往轻挑慵懒的桃花眼此时淡漠如雪,变得拘谨严肃。 为什么?这个男人是她先认识的,她自认自己完全不比穆冰瑶差,可是他的温柔、他的深情、他的笑容都只愿意给那个丞相庶女,一点点目光都不愿在她身上停留。 乔若兰看着段锦,觉得他愈是这样,她就愈要得到他! 只要能让他冷傲目光转为柔情似水,即使出卖灵魂,她也愿意。 “乔姑娘身体不适,看座。”声音客气疏离。 她是盼了多久,才能进来淮王府,与段锦这么近距离说话。 抬眸凝睇,眸光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段锦皱眉:“乔姑娘。” 乔若兰道:“殿下,萧家主母是若兰母亲的远房表姐,所以若兰小时候,经常与萧家女儿作伴。近日萧家家主带着亲人回京,被封为乐平伯,这是殿下已经知道的。” “萧笛、萧簧和萧箫、萧笳都是萧家家主的嫡子、嫡女。其中萧六萧箫秀外慧中,芳龄十七却仍未议亲,殿下知道原因吗?” 段锦一听就明白,冷笑:“萧家胃口不小,想送女儿入宫?” “殿下英明。” 段锦已经知道乔若兰后头要说什么:“萧家家主看上太子皇兄,想让那个萧六成为太子妃。” 乔若兰十分讶异,她以为只有她知道的事,段锦竟然立刻就联想到,下意识咬着下嘴唇,双手绞着帕子:“殿下料事如神,正是如此。” 乔若兰神色黯淡:“若兰自以为是,以为得了重要消息,想不到殿下已经知道,是若兰多事了。” 近日皇帝不只一次告诉他乔太傅的心意,他已经推拒多回;如今又看到乔若兰这样,实在感到困扰。 乔若兰不是丁菲,毕竟乔太傅是叁大儒之一,又是他的启蒙太傅。 “乔姑娘,本王不需要你替本王探消息。” 乔若兰一愣,紧攥的拳头感到刺痛,她想她的指甲已经刺破掌心,流了鲜血,可是更痛的是心。 她的声音平静:“殿下,若兰知道殿下心仪青城郡主,但若兰告诉殿下这些,是因为我乔家忠于殿下,若兰有这个机会,便想为殿下做一点事。” “不用,乔姑娘不用替本王冒险。” “若兰是自愿的。” “但本王不愿!” 从主位上段锦严厉决绝的语气,几乎让乔若兰坐不住,眼睛里不自觉流露出受伤的神情,她忙低下头:“殿下不相信若兰,以为若兰存有私心。” 段锦站起来:“乔姑娘,乔太傅近日对父皇提出什么要求你一定清楚;本王直接在你面前挑明,乔家愿意支持本王,本王很高兴;但本王不会让瑶儿以外任何女子进入淮王府,希望乔姑娘也将这句话放在心上。” 乔若兰低下头,隐藏住眸中极大的嫉妒和怨恨,她觉得被羞辱了! 段锦没等她说话,就下了逐客令:“乔姑娘身体不适,还是早些回府休息。” 在马车里,喜儿见自家小姐掌心的血迹,又想到她为了见淮王一边饿肚子一边服毒,结果淮王殿下还把话说的这么绝,就替自家小姐不值。 “小姐,您对自己太狠心了!看您的手心……您就不疼吗?” 乔若兰闭起眼睛,怎么不疼?她不但手心疼、腹部疼、心也疼;但她为了成全这份爱、这份坚持,她要让自己成为一个狠心的女人。 “喜儿……你知道吗?对自己有多狠,就表示心里有多恨!” 乔若兰睁开眼:“喜儿,你记住,我乔若兰未来只有两种死法,一种是幸福死在段锦身边;另一种就是为淮王而死。” ***** 时序进入十月尾巴,天气愈来愈冰冷,火盆也拿出来用了;皇城后山满眼红枫都转黄飘落,空气萧索清冷。 每天天空都灰蒙蒙的,偶尔还下着绵细冰冷的斜雨,大地一片衰败萧瑟气息。 这半年来,自献宝船会后,朝堂经历赈灾、赵王圈禁、燕王就藩,以及窦天师作法、威远侯府抄家等事,愈接近年末,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人紧张兮兮。 不过随着封禅时间接近,气氛活络了不少;京城的街热闹起来,许多参与封禅的属国和自治部民族的可汗单于酋长土司,都偕代表和人员进京。 他们大多穿着自己的传统服饰,绚丽缤纷,穆禛对这些人很有兴趣,透过一品状元楼二楼厢房窗户往外看,穆冰瑶一一给他介绍,别说穆禛,连秋娘等人都听得津津有味。 户部和鸿胪寺在广春潭前广场开办了一个市集,少数民族们带来自己编织的布匹、绣品、鞋子,或手工打造的各种工艺品、用具、珠宝,还有一些晒干的草药、干货交易;有人干脆直接街头卖艺,各种乐曲、舞蹈纷纷出笼,场面十分热闹! 不过民间热闹,维安问题就让朝廷紧张;不同的民族,不同的文化风俗,稍一不慎,就很容易一言不合开打。 比如只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谁一眼,那一眼偏偏是看了某个土司的妻;又比如哪个部落不吃牛,偏偏给他做的炒面,热情地铺满厚厚牛肉;又或者你接了人家姑娘帕子,却没打算娶人家为妻……诸如此类,快把杨远和新上任的苏牧搞得精神崩溃! 杨远不只一次跑去淮王府哭诉,就连他也差点要“被迫”背叛在青城等他的未婚妻,只因他在排解纠纷时,不小心扯落了某个姑娘的面纱。 但段锦哪有空理杨远?几个皇子被要求招待可汗酋长;特别是民风剽悍的回鹘、突獗、羯族、乌桓族、氐族等,与其说是招待,不如说是看管;这几个平常在各自地方没少抢来夺去。 这些官差的苦恼,小老百姓没感觉,每天携家带眷,就往广春潭玩。 这一天,白氏兄妹组织出游,穆冰瑶就爽利地带着一大伙人游广春潭。 到了广春潭市集,穆冰瑶踏踏石板地,嗯,不错,挺平的。 这整地的费用,还是她捐的。 穆冰瑶和楚玉歆走在一起,白氏兄妹一起,温如仪挽着秋娘。 秋月回来了,新嫁娘容光焕发,眉眼都带着春意,看得出来婚姻生活十分幸福;她亲昵挽着照夜,而穆禛牵着叶晨曦的手。 一群妇孺加上一个心脏初愈的弱公子,照风照月责任重大,把蛮蛮也叫下来一起。 一行人人数众多,加上每人喜好不同,队伍愈拉愈长,最后竟分成了两团,白氏兄妹和蛮蛮、秋娘一起,与穆冰瑶等人分散了。 穆冰瑶这一团走着走着,来到白族的摊位。 白族人性格外向好客,一个穿着白色对襟,套着黑色领褂、着深蓝色长裤的黝黑男子一看到穆冰瑶,顿时惊为天人,直接抓起一束他在江边摘来的黄色野菊,说他是白族土司第七个儿子,要用五百头牛、五百头羊,给穆冰瑶盖一栋最辉煌的屋子,要她嫁给他。 穆冰瑶笑着说自己已经许配了人家,正转身要走,对方却缠上来:“你夫君很厉害吗?我愿意和他比武。” 此时穆禛将叶晨曦交给温如仪,上前拍拍男人的手臂,冷峻对他说:“不如你先和我试试?” 不到十招,白族七王子就落败下来。 七王子很有君子风度,还请了穆禛两个粑粑。 他们又逛了几摊,脚都有些酸,就在一个彝族的茶棚歇脚。 此时彝族正在表演他们最具特色的“百人跳菜”。 所谓百人跳菜,就是跳着舞上菜,那是彝族对待宾客最高规格的接待礼仪,穆禛和叶晨曦看得直拍手。 他们跳得酣畅,歌声嘹亮,人人笑容满面,被这样请客,哪个客人会不开心?纷纷给出银子,大声叫好。 彝族又崇拜火,在茶棚左边堆了篝火,很多人都来这里取暖,算是市集最热闹的一处。 有一对男女跳菜跳到穆冰瑶他们身边,照风照月很是警惕,但那两人很小心避着客人身体,虽然动作大,但手上的食物丝毫不会碰触到客人衣服,手腕动作十分灵巧。 其中那名男子看着穆冰瑶,直接将手上的一盘食物放在穆冰瑶他们桌上。 #393珍惜生命,远离我家王妃 穆冰瑶皱眉,她又有一股不祥的预感?不过那男人放下食物就跳走了。 四周响起热烈掌声,“百人跳菜”结束,他们尝着彝族特有的煎糯米粑粑、牛汤锅、燕麦面、蒸羊排骨。 此时杨远来了,他正带人巡逻。 “王妃。” 楚玉歆等人忙和杨远打招呼,穆冰瑶也微笑让杨远坐下来休息。 秋月给杨远倒茶。 “谢谢嫂子!”杨远称陆一凡一声哥,自然称秋月为嫂子,把秋月叫得脸都红了。 此时有个穿着一身彝族传统黑色对襟窄袖服饰男人走来,这男人正是方才给穆冰瑶送菜的男人,他手上此时还捧着一大束马樱花。 他带着微笑,却在看到穆冰瑶身边的杨远时,笑靥敛了叁分。 “姑娘成亲了?” “什么?”杨远心里一突。 男子语气遗憾道:“这位公子,你是姑娘的丈夫吗?”边说边指着穆冰瑶。 男子的话把杨远吓得直跳起来,很想骂脏话:“喂喂喂!本统领和你无冤无仇,你至于要这样陷害本统领?”说完还往四周望瞭望:“暗影大哥们,一切纯属误会,我未过门的媳妇儿还在青城等我呢!” 这话说的太惊悚了,要是传到淮王耳里,可以把他的骨头拆下来敲催魂鼓! 穆冰瑶一脸同情看着杨游,可怜的孩子。 那男子知道是误会一场,高兴地将马樱花捧到穆冰瑶面前,说他是彝族族长第叁个儿子,愿意给她一百头羊、一百头牛,还可以给你盖一栋全彝族最大最美的屋子,只要她愿意嫁给他。 穆禛放下筷子,脸又黑了。 楚玉歆不嫌事大:“喂,彝族叁王子,方才前面那白族七王子开出的数是五百头牛和五百头羊!” 彝族叁王子一听:“你说的是巴明?哼,他就仗着他白族有钱。”他看向穆冰瑶:“姑娘,我阿力赤虽没有巴明有钱,但我可以每天给你唱山歌,吹笛子。” 穆禛站起来:“你,有功夫吗?” 直接打一架吧!咱们简单粗暴的解决。 阿力赤闻言脸色涨红:“我知道巴明武功很好,我不会武功,但我舞跳得很好。” 穆冰瑶起身道:“秋月,给银子,我们走吧!” 阿力赤忙留人:“别啊!别急着走,我除了没有五百头羊、五百头牛、也不会武功之外,你可以说说看你的要求,说不定我可以做到!” 穆禛见穆冰瑶对这彝族叁王子没有兴趣,自动抱起叶晨曦,又拿了一个兔子包塞在叶晨曦手中,跟上穆冰瑶。 “姑娘──” 杨远伸长手拦住他:“这位没有五百头羊、五百头牛、也不会武功的叁王子,你分得清楚一和叁吗?” “什么意思?” 杨远好心提醒:“珍惜生命,远离我家王妃,否则等等某位殿下来了,会打得你分不清楚一和叁。” “这么暴力?我们彝族爱好和平……” 杨远早走远了,一点也不想理这个爱好和平的彝族叁王子。 楚玉歆一边走一边笑得前俯后仰:“瑶儿,咱们这广春潭晃一圈,说不定以后可以开个牧场,放个几千头牛羊!” 楚玉歆的话不但惹笑了穆冰瑶,连一向忍功了得的温如仪也笑翻了。 她们笑着说,这些民族虽然开放,不过都性情质朴,十分善良。 “前面姑娘,要不要跟爷回去,给爷当第十七房姨太太?” 众人转身,看到一个锦服皂靴的纨绔公子,身材壮硕痴肥,满脸横肉;一双色欲熏心的眸子直盯着前方穆冰瑶几人。 照风照月立刻挡在穆冰瑶等人身前,穆禛也站出来,冷峻盯着这脑满肠肥的男人。 楚玉歆见是个大秦人,冷笑道:“看来心思最不正、最需要教化的,反而是咱们大秦的男人了。” “别以偏概全,这种败类怎么能代表咱们大秦男子?”温如仪道。 她要嫁的叶家驹仪表堂堂、守礼持重,哪是这个纨绔可以比肩? 楚玉歆马上点头,她差点把她家白大神给骂了:“还是如仪姐姐说的对,鲜花里也有败草,咱大秦泱泱大国,地广人稠,养坏几个也是有可能的。” 纨绔公子邪佞笑道:“你们这两个娘们长得不赖,是不是嫉妒爷只找中间这个姑娘?放心,爷不小气,这样吧!你们一个当第十八房、一个第十九房,爷轮流来──” 穆禛已经挽袖子准备冲上去,想不到有人动作比他更快。 只见一颗包子直接砸过来,正中纨绔的大脸。 “啊!” 那是一个刚出炉的汤包,里头包着猪肉,满满的油花汤汁直接砸在脸上,把重量级的纨绔公子弹离地面,狠狠摔在地上! 纨绔发出杀猪般的声音,那高温汤汁砸在脸上,使他整张脸烫得又油又红。 “公子!”他身边的家丁都慌了,忙去搀扶。 “是谁!是谁拿包子砸本公子?” 穆冰瑶不用看,也知道是谁的手笔;这么喜欢砸人家脸,除了那个大妖孽还有谁? 果然众人回头,就看到一脸铁青的玉面战神,一身冷肃地往前走来。 段锦不想引起民间骚动,换下皇子服饰,只着一身银红云锦常服……好吧!其实也没低调多少,还是张扬妖孽得很。 满面油花的纨绔被身边的家丁扶起来:“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本公子是谁?” 段锦冷冷喊一声:“影一。” 只见一道黑色残影闪过,连带的纨绔公子已经不见。 “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还敢出来乱跑?”段锦一脸有病得医的表情。 其他人:…… 家丁见自家公子瞬间“消失”,吓得脸色苍白! “有、有种别走!等我们找人来!走、快走!”家丁边说边往回跑。 楚玉歆等人摇头,第一次见人撂狠话这么没说服力。 段锦看向穆冰瑶:“没事吧?”他可是听影叁急报,说王妃在广春潭“太受欢迎”,要他即刻来救美。 “没事。”她看向段锦:“影一将人带去哪里?” “晓梅园后面有一个乱葬岗。” 众人:…… 段锦牵起穆冰瑶的手,带头缓缓走着,嗓音低沉:“听说小仙姑在这里很受爱戴,人人争着送花送牛送羊送屋子?” 身后所有人一听立刻止步,下意识拉开与前面两人的距离,有些事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比较好,清官难断家务事…… 连穆禛都牵着叶晨曦,离爹爹和娘亲远远的。 “呃,有些民族特别热情好客……” 段锦一双魅惑的桃花眼笑成了弯月:“是啊!热情到这广春潭都快结冰了,桃花还能开的满山遍野?” 穆冰瑶正准备好好哄一下有暴力倾向的相公,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殿下、殿下!王妃!王妃救命啊!” 一身白衣飘逸的白永炎突然大惊失色的奔到段锦和穆冰瑶面前。 白永炎心脏休养没多久,这一跑立刻呛咳起来。 白永萱马上给哥哥拍背,白永炎边咳边道:“蛮蛮、蛮蛮姑娘被抓、抓去青楼──” “什么!” 此时一道黑影迅速落下,抓住白永炎的领襟,一身寒气:“哪里?” 此人说话简洁摸不着边,自然是无言。 穆冰瑶看向也追上来的秋娘:“说清楚,是谁抓的蛮蛮?又被抓到哪一个青楼?” 秋娘立刻道:“是哈尼族公主的侍卫,抓着蛮蛮往东边去了。” 无言看向段锦,段锦一点头,无言立刻消失。 穆冰瑶道:“照风,联络凤凰小队,让她们接应无言。”然后看向白永炎:“回一品状元楼,把事情说清楚。” 白氏兄妹和蛮蛮、秋娘与穆冰瑶等人走散后,也没有减低逛街兴致,白永炎买了一把笛子,而白永萱和秋娘、蛮蛮买了几支美丽的发簪和刺绣帕子。 接着他们逛到了广春潭旁的晓梅园,遇到了一名迷路女子,那女子长得精灵可爱,一身民族服饰,只是满脸惊慌,看到秋娘他们,便一跛一跛的朝他们走来。 蛮蛮在自治部生活过,看出她是哈尼族人,女子说她叫依娃,是哈尼族的公主;因为她贪玩,走进梅园与侍卫走散了,还扭伤了脚,又饿又累,问他们能不能带她出去。 白氏兄妹和秋娘他们自然会帮忙,白永萱还给了她方才买的粽子,依娃公主高兴拿了就吃,她真的饿坏了。 蛮蛮给她的脚上药后,趁她吃东西时,去找人弄担架。 白永炎见依娃噙着泪吃粽子,看起来好不可怜;他本来就好心,适巧他手上有支笛子,便说:“依娃公主,别伤心,我吹一支曲子给你听好不好?” 依娃粽子吃到一半抬头,眼眶噙着泪,指着白永炎手中笛子,用不是很熟练的汉语:“你是说……你要吹这个给我听?” 白永炎清秀俊逸的脸用力点头,一双澄澈的眸子写满真诚:“嗯。” 结果依娃竟然双颊现出不自然的红晕,缓缓点了头。 白永炎音乐造诣不俗,拿起笛子,就开始悠扬吹了起来,别说依娃满脸嫣红听着,连秋娘和白永萱都很享受清脆婉转的笛声。 白永炎说到这里,穆冰瑶就叹了口气:“坏了!” 楚玉歆也是一脸无奈,同情看着白永炎:“是坏了!” #394坏人姻缘有不有趣,咱们玩玩不就知道了 穆冰瑶指着白永炎手中的笛子:“那把笛子叫做巴乌。” 哈尼族有个很浪漫的爱情故事。 一对青年男女相爱了,男的叫巴冲,女的叫梅乌。巴冲勤奋勇敢,梅乌美丽善良;他们像云彩不离山冈,像树叶不离树枝一样相亲相爱。 族里的人都很羡慕他们的感情,不料有一天,山里魔鬼作怪,企图强占梅乌姑娘,梅乌坚贞不屈,被魔鬼割了舌头,抛进了深山幽谷中。 梅乌姑娘没有了舌头,想表达心中的悲愤和对爱人的思念,采了山竹,做成乐器,日夜吹奏;人们终于因为听到声音而找到了梅乌。 梅乌回村后,才知道巴冲为了救她进了山林,却被魔鬼给无情杀死了,梅乌为此泣不成声。 人们为了纪念梅乌和巴冲,就叫这乐器为巴乌;每当夕阳将尽,五彩云霞落下天边,银月从大山背后爬出来时,哈尼族的男子就会带着心仪的女子走到林中,吹奏巴乌给心仪女子听。 穆冰瑶说完故事,在场都是聪明的,自然知道白家最幸运的白公子,后面遇到的事有多幸运了。 楚玉歆嘴角微抽:“树林、夕阳、巴乌、心仪女子,嗯……天时地利人和,所有条件都具备了。” 白永炎都要哭了,故事继续说下去。 就在白永炎以高超的音乐造诣吹完一支动听的曲子后,依娃的少女心就这样被白永炎勾走了。 当时依娃满脸红霞:“我明白了。” 白永炎一愣,明白什么? 依娃满脸绯红,低头娇羞道:“那你……什么时候娶我呢?” 后面的事自然一团乱,有理说不清。 白氏兄妹和秋娘知道误会大了,试图想解释,但依娃不听,甚至认为白永炎故意调戏她,而他的妹妹和秋娘是他的帮凶。 “我阿爹说你们平地的男子最虚情假意、最会欺骗女人,果然如此!” 白永炎已经不知怎么解释,看向秋娘求助,秋娘能说会道,自然想安抚依娃,但依娃看白永炎一副依赖秋娘的模样,加上秋娘又过份美丽,依娃竟然以为秋娘是白永炎的相好,气得怒喊:“你们大秦人真是太过份了!” 此时蛮蛮带回依娃身边的婢女和侍卫,依娃看到自己人,立刻指着秋娘:“阿波,杀了她!”她嫉妒秋娘可以拥有白永炎。 蛮蛮还搞不清楚状况,就看到叫阿波的男子拔出匕首,朝秋娘奔去;他的速度不慢,但蛮蛮也不差;立即一跃追上,也拔出自己的刀赶在秋娘面前,挡住阿波的袭击。 场面至此已经完全失控,蛮蛮和那侍卫打了起来,白永炎立刻将秋娘拉过来,虽然他不会武功、心脏不好,是个弱……男子,但还是很有男子担当。 他把秋娘和妹妹护在身后。 依娃看到白永炎护着秋娘,而阿波竟然输了,被蛮蛮划了一刀,依娃更生气! “湖儿,抓住那个秋娘,我要把她卖到青楼,看他还要不要她?” 想不到那叫湖儿的婢女竟然会使毒,身子灵巧往秋娘等人走去,白氏兄妹与秋娘大骇,急忙后退,蛮蛮踹开阿波纠缠,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她赶到白永炎叁人身前,挥开那婢女的手。 只是挡了一次,来不及挡第二次,这一次蛮蛮中了湖儿的暗算。 蛮蛮四肢开始麻痹无力,忙道:“这只是麻药,你们快走!” “不准走!走了我就用她代替!”依娃大喊。 “快走!”蛮蛮额上冷汗淋漓:“我不会有事!” 秋娘知道她身上有解毒丹,他们留下来也帮不了蛮蛮,不如回去找救兵:“蛮蛮,保护好自己,我们去叫人!” 湖儿和阿波想去追秋娘等人,但蛮蛮以刀划了自己手臂,这一刺痛立即让蛮蛮多了叁分力气,使劲一跃,以一人之力挡住湖儿和阿波。 秋娘他们一边跑,耳中还能听到依娃公主说:“你这么忠心?那我就用你代替她,送你去青楼!” …… 事情的经过就是如此,白永炎耷拉着耳朵:“本公子怎么这么倒霉?不过救个人,就救到一个公主,还是一个这么不讲理的公主……” 秋娘安慰他:“蛮蛮身上有解毒丹,人又聪明,凤凰小队一定能很快找到她,不会有事的。” 段锦直接写了封信找哈尼土司。 ***** 无言以他这辈子最快的的速度,往城东奔去;他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反正自从在长寿山轩辕地宫觉得蛮蛮很厉害之后,自己就开始不对劲,尤其是上次陆一凡婚宴,他觉得心脏也出了问题。 更糟糕的是,想离她远一点,却又因为没听到她的声音,心里不舒服,总感觉愈没听到她、见到她,浑身就痒得厉害,像猫抓似的,气得他常半夜在屋顶练剑,想赶走心里这种躁动的感觉。 他甚至犹豫要不要找陆一凡看病,只是想到人家新婚,再等等,结果就发生了这件事。 无言冷峻的站在大街正中央,两旁都是摊贩和行人,放眼望去不是店铺就是茶楼饭馆,哪来青楼? 问人?对,问人。 无言立刻拽住一个老妇人:“最近的青楼,在哪里?” 老妇人气得对他拳打脚踢:“夭寿!真不要脸!” 无言被打得莫名其妙,放开老妇人,往前又抓住一个老头:“青楼,在哪?” 老头满眼写着年轻人真不思上进。 无言亮出宝剑:“快说!赶时间!” 老头被吓得只能用手指着一个方向:“那、那边!” 无言甩开老人,不顾后面的人对他指指点点,迅速往对方说的方向冲去;果然不久,他就看到一栋显眼的红色建筑,楼牌上写着鎏金大字:艳群芳。 他绕道后院,藉墙壁使力一蹬,人就往围墙翻了进去。 艳群芳腹地不小,主建筑的阁楼共有叁层;现在方入夜,里头已经来了许多客人。 不久,柳莺带着凤凰小队,也赶来支援。 柳莺等人和无言合作多次,算有默契,几个眼神就分配好任务,很快,无言在一个隐蔽后院的柴房,找到了蛮蛮,蛮蛮人是清醒的,但被点了穴,四肢被缚,而且还中了软筋散。 无言探了探四周,闪身进去,立刻抽剑割断绳索,解了蛮蛮穴道。 “无言哥哥。” 无言没有说话,看着蛮蛮左手臂上一道怵目惊心的血迹,眸光迸射冷芒;蛮蛮顿时感受到一股森冷的战栗。 蛮蛮看他注视自己的伤口:“是我自己划的,无碍。”又忙道:“我中了软筋散,使不上力。”她的解药被搜走了。 无言二话不说,拿出自己的解毒丹给她服下,并将她打横抱起离开柴房,跃上屋檐,立刻遇到柳莺等人。 柳莺小声诧异道:“你受伤了?” “不碍事,手臂轻伤。” “我们来──”柳莺和杜鹃上前,想接下无言手中的蛮蛮,但无言却像没听到一样直接一跃,径自离开了艳群芳。 留下柳莺几人伸着手楞着,这是怎么回事?蛮蛮不是说轻伤吗?怎么还要无言抱回府? ***** 段锦和穆冰瑶很快赶回来。 “殿下,王妃,蛮蛮让你们担心了。”陆一凡已经帮蛮蛮包扎。 “没事就好。”穆冰瑶松了一口气。 “殿下、王妃,蛮蛮有事禀告。” 原来她被依娃公主抓到后,阿波和湖儿就把她送来艳群芳。 老鸨看见蛮蛮青春可爱,灵动的模样与艳群芳里的姑娘都不一样,十分喜爱,还给了阿波十两银子,算是把蛮蛮买下来了。 蛮蛮知道自己被卖了十两银子,心里气极,但她中了麻药,解毒丹又被搜走,一时之间只能任人摆布;不过她不紧张,只要她恢复,艳群芳这几个打手还难不倒她。 那老鸨将她锁在柴房里,想等入夜再来整治她。 就这样,蛮蛮一个人被丢在柴房中。 柴房阒黑幽黯,外面人声走动,几乎都是青楼的仆役下人,正当她闭目想试试能不能自行解软筋散,却意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萧五公子,久等了。”一个男人道:“是你要见在下?” 蛮蛮一愣,阎追月? 萧五公子是谁?萧簧? 萧簧道:“本公子长话短说。听说阎大侠与乌桓国楼绍太子交好,他还是你的师弟?后日皇宫举行接待宫宴,请阎大侠帮太子与我萧家一个忙。” 当蛮蛮说完,整间偏厅寒风阵阵。 陆一凡怒道:“坏人姻缘这种事有趣吗?怎么一个个都这么见不得人好?” 段锦眸子比冰还冷:“坏人姻缘有不有趣,咱们玩玩不就知道了?” “咱们要坏谁的姻缘?”蛮蛮眨眨眼。 穆冰瑶也冷笑一声:“不知道段钊和萧家议亲,走到哪个步骤了?” #395我把依娃公主送进了艳群芳 遄飞院的屋檐上,无言和蛮蛮各自守着,两人中间空了五个人的距离。 “手,疼不?”无言荒废十八年的语言能力,最近运转的十分频繁,让他有些适应困难。 蛮蛮斜眼睨了无言一眼,这伤虽然是自己划的,但也是狠了心的,现在伤口周围红肿,整个发麻刺痛,怎么不疼?真不知道他怎么会问这么智障的问题? “快疼死了。”语气也很火。 无言待在段锦身边已经五年,看过很多宫中女子,有些为了矜持,痛也会说不痛,还有就像王妃这种坚毅的女子,也不会轻易喊痛;但蛮蛮竟然大剌剌的就说“疼死了!”实在是…… 无言皱眉:“你,不温柔。” 蛮蛮一听就炸毛:“温柔的女人就不会疼?” “嗯,你是女人。” 蛮蛮气到肝都疼了!瞧他话说的,好像现在他才发现她是女人似的。 “无言哥哥,你是不是看我不顺眼,想跟我打一架?来吧!我不怕你。” 无言又皱眉,他什么时候看她不顺眼了?更没想和她打架;相反的,他发现他挺喜欢抱她的感觉,如果今晚她没受伤又肯让他抱的话,他会很高兴…… 这一想,心里就像猫抓似的,又有抱她的欲望。 无言微微抿唇,眉心的皱褶若有似无,他得用心思考怎么说话。 半晌他道:“你冷吗?” 蛮蛮一愣,已做好的决斗姿势一僵,这又是什么节奏? “废话,快十一月了,这天气不冷?” 无言突然走过去,将她拉入怀中。 蛮蛮突然被拉进无言怀里,整个人懵了! 她脸上烧得火辣,推开他:“你病啦?” “没。” “没病你抱我干什么?” “你冷。” 蛮蛮被气得浑身发热,都要冒蒸汽了。 “神经病。”蛮蛮又气又委屈:“无言哥哥,你是不是觉得蛮蛮不像姑娘,所以可以任意轻薄?我告诉你,我炼羽族的女子不是可以任意轻践的!我是没有王妃的聪明胆识,也没有楚姑娘的高贵身份,不温柔也不像个女人,但我就是这样,就算将来嫁不出去也无妨,我就永远跟在王妃身边,一辈子保护王妃!” 无言一头雾水。 谁说她可以任意轻践?谁说她不像女人? 还有,他抱她跟王妃还有楚姑娘什么事? 哦,对了,她挺崇拜白先生,总是用发亮的眼睛看着白泽;但在无言眼中,楚姑娘没有蛮蛮顺眼。 想到她崇拜白泽,无言有点不高兴。 还有,她说这么多做什么?他只是想抱她,她说她冷不是吗? “我温暖你,你不高兴?” 蛮蛮一突:“你……不是想欺负我?” 无言一凝,那凝眸冷肃的样子,和淮王还有点像:“谁欺负你,我杀了他。” 蛮蛮心口一暖,一拳打在无言胸口:“不带这样吓人的!”她瞟了他一眼:“无言哥哥,男女有别,不能女孩子说冷,你就这么抱过去。” 无言心里想,别的女人冷,关他什么事? 蛮蛮坐下来,又忿忿道:“不找那依娃报仇,实在不甘心。” 无言点头,所以,他已经替她报仇了。 他淡淡道:“那女人,在艳群芳。” 蛮蛮一脸诧异:“你说什么?” ***** 一个时辰前,无言已经指挥两名兄弟潜入驿馆,将依娃捞出来,扔到艳群芳的一间空房间里。 艳群芳的厢房雕琢华丽,温香暖帐,还有一些让人看了脸红心跳的屏风壁画,让被点了穴的依娃又羞又害怕。 艳群芳是萧家产业,归萧簧管理,他尽心款待了阎追月和华山四杰,自己也喝得醉醺醺的,想不到一回房间,就看到床上有个美人…… 萧簧摇摇晃晃来到床榻旁:“这香姨才说楼里来了个不错的美人,不是说还要调教调教,怎么就送进来了?”他以手勾着依娃公主的下巴:“美人,哪一族的?” 依娃公主说不出话,眼神惊恐又愤怒地看着萧簧;她用力甩开萧簧的手指,还想咬他的手。 “够味儿!”萧簧宽衣、上榻,开始解依娃的腰带:“放心,爷会好好疼你……” ***** 第二天一大早,段锦和穆冰瑶从蛮蛮口中,知道暗卫干的好事。 两人大吃一惊,心想这件事要闹大。 果然齐敬出去不久,回来手上就多了一封密信:“殿下,依娃公主出事了。” 段锦接过密信,本来皱着的眉突然松开:“想不到好事儿全凑到一块。”他将信交给穆冰瑶。 昨半夜哈尼族戈里土司发现女儿不见了,找了半天,最后是艳群芳派人去找他,证实了昨晚与萧簧饭煮得熟透的女人,确实是依娃公主。 香姨立即封锁了艳群芳,萧簧整个人也懵了。 双方吵得不可开交,哈尼族土司气到要到皇帝面前告御状,萧簧立刻找上太子,想让段钊出面斡旋。 听到这里,段锦认为萧家是段钊新靠山,这时一定不会让他出事;而且这件事一定会牵扯到白家和蛮蛮。 “太子皇兄一定会拿这件事大做文章。” 穆冰瑶想了想:“无论如何,都得保下白家和蛮蛮,无言也不能交给他们。” “那是自然,你我的人,岂能由他人处置?” 穆冰瑶看着手中的密函,然后微笑道:“我有一个办法。” ***** 正当段钊在书房与幕僚讨论,要怎么在这件事上做文章,既不会伤到萧家,还能扯段锦和穆冰瑶下水,锦瑶二人与白家家主,已经偷偷宴请了哈尼族戈里土司。 白永炎的父亲直接亮出在南疆自治部的象牙木:“戈里土司,我们来谈谈合作如何?” 这一趟筵席,吃得叁方心里都美滋滋的。 白家和戈里土司约定,每年在哈尼族秋收后雇用哈尼族壮丁,协助白家象牙木山林的看顾和运送,这等于给了穷困的哈尼族人一笔额外丰厚的收入,戈里土司一听,怎能不激动? 在族人的利益面前,公主吃一点亏也没啥关系。 更何况依娃并不吃亏,白家说萧家比他们家更有钱,呵呵呵…… 白父也很高兴,别说白永炎和依娃公主不适合,能就地聘请纯朴的哈尼族男丁来协助象牙木林子的守卫和搬运,有地利之便,工资又便宜,更是利多。 白父离开时也是笑得不要太开心,呵呵呵…… 至于段锦和穆冰瑶,更是呵呵呵笑容满脸。 ***** 第二天早朝,段锦先无预警递上一份名单,拔擢一批赈灾有功的官员,同时又提列一份救济流民有功的世家,包含叶家、白家、萧家等等,并建议给这些世家子弟封赏。 奖赏的名单里,包含了叶家驹、萧簧、白永炎等人。 奖励没人会嫌多,淮王这么慷慨的岁末赠礼,人人都感到既意外又惊喜。 在一片欢乐声中,太子人马手上的弹劾折子,都不知道要怎么递出去。 眼见全公公快要喊出“有事便奏,无事退朝”,那些太子人马在太子凌厉目光下,终于硬着头皮站出来。 “皇上,臣有事禀告。”现在弹劾淮王,都要让他们有阴影了。 折子里说淮王殿下纵容青城郡主,放任恶奴行凶、欺压哈尼族公主,德行败坏,实在不足为皇家媳妇,应立刻撤销青城郡主与淮王的联姻。 皇帝对现在每天都要看一次太子与段锦的对峙,已经见怪不怪,从容不迫地让全公公去宣哈尼族戈里土司。 太子这次自信满满,简直不要太骄傲。 结果戈里土司一上来,说的话却让段钊气得想直接拔刀。 “我敬爱的大秦皇帝,这一切都是误会啊!” 戈里土司把自己女儿和白公子的事,说成了一场因为风俗不同所产生的误会;而自己女儿莽撞,实在不关淮王殿下与青城郡主的事,反而他们还要向青城郡主与白公子道歉。 另外依娃得罪人,被人抛入青楼,这件事“肯定”不是淮王与青城郡主的人所为,完全是依娃自己得罪人的后果;但因此不小心和萧簧成就好事,这一切都是天意! 既然两人“有缘千里来相会”,萧簧若能娶依娃入门,这件事就皆大欢喜了。 许多大臣突然觉得这哈尼族很可以啊!心胸宽大,眼界开阔,太明白事理了! 整个朝堂上赞声连连。 皇帝听得新奇,也觉得哈尼族不但识大体,又很有文化素养,皇帝龙心大悦,当场赐婚,让萧簧娶依娃公主为妻,还送了依娃一份丰厚的嫁妆,戈里土司笑得合不拢嘴,高呼大秦皇帝圣明。 段钊出气多入气少。 赐婚圣旨,当天就送到了萧府,让萧家家主和萧簧在寒冷的北风中,凌乱到不知身在何处…… 萧簧抓狂地在大厅爆走。 萧笛把玩手中玉杯,瞅着五弟盛怒的模样,暗自窃喜。 五弟萧簧是他竞争家主最大的对手,如今他自掘坟墓,上了一个哈尼族公主。呵,那公主一看就是个草包,别说当萧家主母了,连和大秦那些权贵千金交流的能力都没有,萧簧有这样一个嫡妻,又是皇帝赐婚,想莫名其妙让她“消失”也不是容易的事。 萧笛此时觉得还好自己爱惜羽毛,从不涉足那些青楼楚馆;现在家主的位置一半入了他的口袋,他回头要让母亲给他相看,务必给他订一门门当户对的千金。 萧笛想到这里,乔若兰那秀丽端庄的模样就出现在他脑海。 #396宫宴1—乌桓国的金缕衣 皇宫麟德殿。 当段锦和穆冰瑶联袂出现在宫宴上,立即吸引所有人的视线。 已经成为乐平伯的萧家家主,这是他重返朝堂第一次带着妻儿子女一起赴宴。 萧箫看向淮王和穆冰瑶。 那就是淮王段锦?萧箫眸光微凝。 果然俊逸非凡,夺人眼目;他一身尊荣贵气,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睥睨与轻狂,但不知为何,与他优雅矜贵的气质却异常相合,如清月一样凉薄,却又如灼日一般耀眼。 萧箫发现,段锦面对众人时,虽然妖冶魅惑,却也给人强大的距离感,让人不敢轻易靠近;但他一转头面向他身边的女子,眸中的寒芒却瞬间化为一汪碧湖,荡着呵护爱怜的柔波,眼角的犀利,也漾出别样的柔情。 那是穆冰瑶。 女人看女人,和男人角度不同,但眼光更加犀利严峻;萧箫看穆冰瑶,就是带着最严苛的目光。 可就算是她,她也不得不说,穆冰瑶很完美。 她有琼姿玉貌,却懂得将自己的锋芒与娇媚藏于素色之中,硬生生逼退了满堂的万紫千红。 乔若兰输给穆冰瑶,其实不冤。 穆冰瑶也感觉一道灼热的视线盯在她身上,转身朝萧箫看过去;萧箫也不避讳,直视着穆冰瑶。 两人隔了二十几尺,萧箫对穆冰瑶缓缓一揖,算是打过招呼,就将视线挪开。 “瑶儿?” 穆冰瑶微笑道:“你那株开十八年的桃花,没少给本郡主上眼药。”萧箫看自己的眼神,充满敌意。 段锦随着穆冰瑶的眸光,瞟向萧家方向,冷哼一声:“放心,本王今日一定让她成为太子妃。” 至于是谁的太子妃,相信等会儿萧大小姐一定会十分惊喜。 段钊此时也走进麟德殿,笑容晏晏与各族土司、可汗打招呼,萧箫一看到段钊进来,眸光不自觉亮了起来。 父亲说,只要事情成功,今日太子就会当众向皇上请婚。 和段钊一起入殿的,是一个身着玄色大氅,目光如鹰的高大男子,他五官棱角分明,鹰眉斜飞,眸光更充满厉气。 “和太子皇兄一起入殿的那人,就是乌桓太子楼绍。” 穆冰瑶开启灵力,那是一个阴险狠毒、又极具残酷气息的人。 乌桓国盘踞在乌桓山,生活完全靠掠夺,掠夺食物、掠夺百姓,自然养成残暴个性,若不是必须仰赖大秦粮食供应,才不会这么乖觉的每年朝贡称臣。 “乌桓和以前哈尔赤族相隔不远,现在和羯族的单于石律斗得很凶狠。” 穆冰瑶环顾四周,很容易发现白色皮肤、身材高大、五官深邃、一脸褐色虬髯的石律单于,他一边喝着酒,闪烁的蓝色眸光盯着楼绍,嘴角还噙着一抹冷笑。 羯族和乌桓都是北方游牧民族,靠近东陵,与已经被灭的哈尔赤族比邻而居;他们几乎全族都是军队,粮食的主要来源也是靠掠夺,大秦边境有一句俗话:“羯族一来,如蝗虫过境。” 石律去年从前任单于手中即位,在大秦这里得不到掠夺的乐趣,自然找上了距离他们不远的乌桓,两个民族同样火爆,相爱相杀打得如火如荼。 这些茹毛饮血的游牧部落这次封禅会来得这么齐,苏冉打下哈尔赤震慑的效果功不可没;苏冉留下数万人在哈尔赤草原留守,也是随时注意这些脾气容易爆走的民族。 一旦大秦和北周发生战事,苏冉的责任就是箝制这些民族,不能让他们趁机生乱。 穆冰瑶上一世没少与这些民族首领打交道;石律单于的冷血残酷不亚于乌桓的楼绍,死在他身下的女子也不计其数。 她对这些民族十分反感,一转头,眸光对上萧家,心里就更不舒服;他们竟然想让她嫁给乌桓太子。 宫娥娉婷起舞,衣衫蹁跹,南疆自治部的土司和王子很快融入歌舞中;北方这些游牧首领和代表看得眼睛发直,羯族的石律见楼绍一脸享受模样:“这等货色的宫女,楼绍太子也瞧得上?” “长得比你家阏氏(妻子)美丽,本太子如何瞧不上?” 石律火爆将酒杯一摔,这巨大声响,让宫娥的舞蹈瞬间停了下来,害怕地站到了一旁。 看着骤静的会场,楼绍嘴角噙笑:“石律单于何必大动肝火?本太子又没说是你哪个阏氏;你去年接收了十几个后母,年纪最大的有四十二,本太子说的是她们,不是你最喜欢的柳姬。”楼绍又顿了顿:“不过听说柳姬上个月死了,石律单于也真不爱惜美人。” 这些少数民族大多父死可妻后母,兄死可纳嫂,所以楼绍大剌剌地说石律接收后母,其他民族没有特别感觉,但大秦皇族和大臣的脸色,就微微产生变化;特别是女眷,她们虽然对这些惊世骇俗的习俗略有所闻,但此时亲耳听见,还是低下头,不忍卒听。 “死个女奴算什么?楼绍太子的宆卢里,女奴没有五十也有一百,竟然还能觊觎到本单于的柳姬,看来乌桓的女人也不怎么样。” “至少我乌桓的女人不容易死。” “那是你们乌桓的男人不给力,哈哈哈──” 楼绍眼神微瞇,浑身散发凛冽气息。 在大秦宫宴殿堂大说荤话,让许多大秦人感到不满,女眷更是气红了脸,命妇们都以帕子摀住未出阁闺女的耳朵。 皇帝也觉得这两人超过了:“石律单于和楼绍太子,可是嫌弃我大秦的歌舞不好看?” 乌桓和羯族再强悍,也不敢跟大秦皇帝叫板,石律坐了下来不再说话,楼绍也笑而不答,兀自喝酒。 宫宴继续,待歌舞结束,楼绍太子勾勾手,让身后的一个女奴拿着一只乌木托盘出列。 众人将目光放在那托盘上,里头有一件折迭整齐的衣服;在宫殿四周镶嵌的夜明珠照耀下,闪着熠熠金光。 楼绍起身道:“大秦皇帝,我乌桓国妇女地位崇高,能杀父弒兄也不能伤害母亲,所以妻后母、纳兄嫂,是为了给这些无依女人更好的照顾;本太子虽然不懂为什么男人能叁妻四妾,大秦女子就要从一而终,还要对一个死了的男人守身一辈子,这到底有何乐趣?” 他指着女奴手上托盘上的金缕衣:“我乌桓族重视母族,先人特地以乌桓山天蚕丝织就了一件天蚕锦,并以黄金丝线绣出八名飞仙图,要送给这天下最尊贵的女子,只可惜,百年来,我乌桓国没有一个女子可以穿上它。” “什么叫没有一个女子可以穿上它?” “是太重、还是怎么的?” “不过一件衣服,就算贵重些,哪有不能穿的道理?” 许多人交头接尾,议论纷纷。 “此天蚕金缕衣乃经过我乌桓山山神神力祝祷,非真命天女所不能拿。父王说我乌桓国没有天神赐福的真命天女,但大秦皇上要行泰山封禅,自然是神州大陆天命所归,不知大秦贵女中,是否有人能拿起这件天蚕金缕衣?” 这楼绍什么意思?拿一件衣服来挑衅? 穆冰瑶看着女奴手中的衣服,灵力一扫,不过就是一件天蚕丝织出来的锦衣,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更感应不到什么神力。 穆冰瑶看向对面眸光闪烁的萧箫。 “这件衣服,不会是为了让萧箫当太子妃而准备的吧?” 段锦一愣,嘴角一笑:“太子皇兄真是用心良苦。” 此时堂上有人站起来:“这么神奇?本公主试试?” 依娃公主站起来,睁着玲珑大眼跃跃欲试。 萧簧想阻止已经来不及。她走出去,伸手就往天蚕金缕衣抓去── “啊!”依娃甩开金缕衣,有人大声喊了出来:“真主保佑!依娃公主的手黑了!” 其实正确的说法是,依娃公主的手被烫伤了。 依娃看着自己手掌被灼烧变色,甚至肿起几颗水泡,直接哭了出来。 “阿爹!” 戈里土司一脸诧异,忙叫人把依娃带回来。 皇帝皱眉道:“全公公,宣太医。” 众人议论的声音更大了! “这件衣服当真神奇!” “难道真有神迹,必须是真命天女才拿得起?” 段锦问穆冰瑶看不看得出门道?穆冰瑶摇头,而且今日看得懂江湖这些雕虫小技的袁清砚还没来。 皇帝道:“这件天蚕金缕衣当真神奇。” 楼绍挑眉:“这是自然,只有真命天女能拿。” 依娃以没有受伤的手抹去泪水,倔强地道:“哼,本公主已经婚配,也不想当大秦的什么真命天女,只要当大秦萧家的真命天女即可。” 萧簧“噗──”一声,把口中的酒全喷了出去。 皇帝看过来,萧簧忙跪下请罪:“萧簧殿前失仪,请皇上恕罪。” #397宫宴2--不愧是妳,丫头 段钊忙替萧簧说话:“萧五公子才蒙父皇赐婚,是不是高兴过头了?” 皇帝笑:“依娃公主天真直爽,萧五公子要好好爱护你的『真命天女』。” 皇上的话引起堂上一阵哄笑,萧簧想死的心都有了:“谢皇上恩典。” 皇帝的注意力又放到了女奴手中的天蚕金缕衣,许多民族里大胆的姑娘都想出来试,皇帝都准了。 但毫无意外,每一个人都如同依娃公主一样,手轻轻一碰,就如火烧炙烤般,大家愈来愈相信,这是一件有神灵加持的神衣。 大秦女子矜持,对自己的玉手更是保护,哪有人敢出来试。 楼绍看向大秦皇族与大臣这边:“大秦为神州大国,难道没有女子想出来试试?我父王说了,谁能拿起天蚕金缕衣,谁就是它的主人,更是天神降福的真命天女。 此时璎贵人突然说:“青城郡主是大秦女子的楷模,才德容兼备,又赐婚于淮王殿下,应该算是受上天疼爱的真命天女吧?” 自从上次穆冰瑶拒绝她给北周说情借粮,璎贵人就怀恨在心。 段锦眸光扫过去,让笑到一半的璎贵人立即僵住;一转头,又看到杨德妃也瞪着她,把她吓得往后缩了缩。 “璎贵人自己怎么不上去试试?你不也是堂堂北周的六公主?” 璎贵人被段嫣怼回去,但众人的视线已经都投到穆冰瑶身上,连皇帝都看向穆冰瑶,她可是能敲响破阵催魂鼓的人。 段锦发言:“本王的准王妃,也只需要当本王的真命天女,不用去试那什么金缕衣。” 璃贵嫔却出声道:“只是试试,淮王殿下又何必认真?难不成我大秦堂堂青城郡主,勇气比不上这些部落公主?” 段锦扫向璃贵嫔的目光,尽透杀意。 璃贵嫔一缩,她忙看向皇帝:“皇上……” 皇帝也审视瞅着她,璃贵嫔被这一眼看得浑身汗毛直竖。 最后皇帝问穆冰瑶:“丫头想不想试试?” 穆冰瑶知道皇帝的意思,他想让自己去瞧瞧那件金缕衣有什么玄机? 穆冰瑶正准备起身,萧箫突然站起来,款款走到了殿中央行礼:“皇上,小女乐平伯嫡女萧箫,行六,拜见皇上。” 萧箫缓缓起身,态度雍容,行礼端庄,许多贵夫人对之侧目。 萧箫道:“臣女处深闺之中,没少听青城郡主事迹;想青城郡主能在赌石场得到二十四斤羊脂白玉,又能敲响破阵催魂鼓,若不是上天赐福的真命天女,那还有谁是呢?所以想冒昧请求青城郡主出来试金缕衣,而臣女也愿意陪同一试。” 萧箫态度虽谦卑,但身上的气息却十分自信;看来她的猜想无误,这件天蚕金缕衣,是为了让段钊请婚而准备。 “青城郡主,不知愿不愿陪箫儿一试?” “你是什么东西,本王准王妃认识你吗?拿个衣服也要人陪?”段锦直呛回去。 萧箫被皇子直接怼回来,满脸涨得通红,段钊出场救美:“老七,小姑娘没胆量,想找个人壮胆。” 萧家家主也起身道:“箫儿,青城郡主既然没这个胆,你自己去试。” 竟然对她使激将法?穆冰瑶道:“行吧!不就是拿一件衣服。” 她走到萧箫面前,看向她的手,若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她戴了一双极薄的银丝手套。 银丝? 穆冰瑶走到金缕衣面前,果然,她闻到一股极淡的酸味。 那天蚕金缕衣的黄金丝线,应该被浸泡了极强的酸性草药。 强酸会产生腐蚀性,这是巫蛊十分寻常运用的把戏;所以徒手碰触,肌肤自然宛如炙烤,产生灼烧的疼痛。 楼绍一旁注视着穆冰瑶,眸光闪着探究光芒。 大秦太子和萧家请他帮忙,说会允他许多利益,请他宫宴时促成萧家与太子的好事;还让他趁机向大秦皇帝请婚,讨青城郡主回乌桓。 他打听了一下这青城郡主的事迹,倒是一个难得的国母人选,美丽聪明、高贵沉稳,但为了她得罪淮王,却不是一笔好买卖。 楼绍正觉得这女子很有意思,一柄羹勺突然朝他飞了过来,楼绍一凛,忙闪了过身! 勺子划过楼绍身子,击碎了他身后某个土司案上的酒杯。 现场发出惊呼声,楼绍见到段锦对他冷言道:“不好意思,手滑。” 楼绍火气上扬,但随即很快压下来,撇嘴笑道:“无妨,青城郡主还真是秀色可餐。” 穆冰瑶回以淡淡:“你这对眼睛,本郡主也暂时寄放在你身上。” 就在楼绍楞忡之际,穆冰瑶一手抓起天蚕金缕衣,往萧箫面前递去:“萧姑娘,脱下你的手套,接着。” 全场站了起来:“拿起来了!青城郡主拿起来了!” 殿里轰然。 萧箫脸色瞬间惨白,她太震惊了! 怎么可能?她不但拿起了金缕衣,还叫她脱手套? 那衣服浸渍强酸,没有银丝手套隔绝…… 她瞪大眼睛看,穆冰瑶抓着天蚕金缕衣的手,就是一只青葱柔荑,没有任何防护;萧箫心如擂鼓,小小退了两步。 再等等,说不定她立刻就会痛到受不了…… 穆冰瑶眸光不带一丝暖意:“怎么?萧六姑娘让本郡主出来与你一起,现在反而不敢接了?”穆冰瑶的手还稳稳拎着金缕衣。 萧箫抖着手,要伸手去接,但穆冰瑶却拿开衣服:“本郡主说了,脱了你的手套。” 萧箫一副为难状:“郡主,这……您看到了,这网套是与我的袖子连在一起,是衣服的一部份,大殿上如何能衣衫不整?” 穆冰瑶唇角微扬:“但方才所有公主上来,都与本郡主一样徒手取衣,若你戴着手套,岂非不公平?” “对!不公平!”依娃大声喊了出来。 萧簧瞪了依娃一眼,她到底知不知道六妹是萧家人? 萧箫努力保持镇定:“青城郡主,这丝网薄如蝉翼,不算手套吧?” “萧六,脱下手套,这磨磨唧唧的干什么?” 段嫣一开口,所有人就不耐起来:“是啊!脱了手套才公平。” 劝她拿下手套的声音此起彼落,萧箫一张丽容更苍白无措。 “玉莲,去帮萧六姑娘脱手套。” 杨德妃发声,玉莲嬷嬷立刻带着一名宫女上前,对萧箫说了声“失礼”就抓起萧箫的手,将她手上的银丝网套脱下来。 “不……” 穆冰瑶将金缕衣往前一递:“拿。” 萧箫光着双手,先伸出右手,又反悔改伸左手;她表情惊恐,浑身发颤。 “这萧六怎么回事?不是她提议要试的吗?” “就是!看她年纪比青城郡主还大,怎么出来又反悔?” 萧家家主起身抱拳:“恭喜皇上、贺喜皇上!上天赐福的真命天女,果然在我大秦。这天命真女有一不会有二,小女……就不必试了。箫儿,还不快回来。” 段钊脸色阴沉,双手在宽袖里紧紧攥着,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每次都要与他作对? 穆冰瑶笑语嫣然,将衣服扔回拖盘上:“原来萧家六小姐,不是什么真命天女。” 这句话让往回走的萧箫几乎站不住脚,趔趄了两步,楼绍见状,很自然伸手一扶,萧箫却猛然大叫:“放开我!” 而这一声尖叫让萧家家主夫妇惨白了脸:“箫儿放肆!” 萧箫一震,立刻跪了下来,脸色青白交接;萧家家主忙谢罪:“小女殿前失仪,请皇上恕罪。” 段锦满眼嘲讽:“放心,萧家离京五年,见不惯大场面很正常。” 萧箫的身子又晃了晃。 皇帝龙袍一挥:“退下吧!”看向穆冰瑶的眼神,写着“不愧是你,丫头。” 楼绍端起金缕衣托盘:“本太子拿出金缕衣,是想以金缕衣为聘……” “楼绍太子。” 段锦直接抽出无痕架在楼绍脖子上:“你是不是喝多了?” “老七!” 皇帝和杨德妃同时出声,深怕段锦一剑把乌桓国太子给杀了。 现场许多大臣也一脸疑惑,这楼绍太子今日是来搞事情的吗?一下惹火羯族单于,一下挑衅淮王,他真想上泰山? 楼绍轻轻搁开段锦的剑,微笑道:“殿下不必生气,你们中原不是有一句话:『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所以本太子是想用这件金缕衣……” “楼绍太子,小心祸从口出。”段锦一脸杀气。 大臣中突然有人爆一句: “青城郡主当真倾城,总让淮王殿下一怒为红颜。” 许多人闻言表情一变,偷偷将视线飘向皇帝。 锦瑶寻声找人,是太府寺监卿曹羽扬。 因为赵王大婚逼宫,才让段锦和穆冰瑶知道,他们一直以为是皇帝人马的曹羽扬,竟是太子的人。 曹羽扬说这样的话,似乎有把穆冰瑶说成红颜祸水的味道。 #398宫宴3--乌桓的太子妃 曹羽扬道:“青城郡主拿得起天蚕金缕衣,果真有福气;只是不知这天赐的福气,是青城郡主一人的,还是也能庇荫我大秦?” 段锦正要发怒,穆冰瑶却拉住段锦,巧笑倩兮。 “曹大人,你读过《论语》没?” 曹羽扬听到穆冰瑶的揶揄,愤怒地道:“郡主,本官考中进士那年,你还没出生!一个小女子竟敢侮辱朝廷重臣,一点礼仪规矩都没有!” 穆冰瑶直接拿起那件金缕衣,扔在了曹羽扬酒案上。 “曹大人,想骂本郡主红颜祸水,还得你回家温习一遍《论语》再来!本郡主问你,读圣贤书,就算不能报效国家,也该学会慎思明辨。请你用你考过科举的脑袋想一想,孔夫子为什么不语怪力乱神,世上哪有什么衣服是只能一个人才拿得起,别人都拿不起?” “这件金缕衣根本不是什么天神赐福!只不过是刺绣的金线被泡以强酸,产生了腐蚀性;只要戴着银丝手套隔绝,自然就能拿起来。” 她拿起萧箫被玉莲脱下的银丝手套:“依娃公主,你戴上这双手套,再拿一次这件金缕衣试试?” 依娃右手被烫得肿了好多水泡,被穆冰瑶一说,自然知道自己被戏弄了!怒气腾腾出来,二话不说将手套套进左手,用力一抓── “不!”萧箫低呼一声,但已经来不及,依娃抓起金缕衣,果然完全没事。 依娃怒瞪楼绍:“乌桓太子,我们这些女子和你是有什么仇?” 殿上所有人都知道被戏弄了。 皇帝问:“丫头,你没戴银手套,又如何能徒手拿衣服?” 穆冰瑶把功劳归给了陆一凡:“皇上,淮王殿下府里有一名陆大夫,他给殿下随身备着一瓶药油,可以暂时保护皮肤;您别看瑶儿没事,臣女手指头现在可是麻的。”她冷冷看着曹羽扬:“不过一件破玩意儿,也能骗倒曹大人,真是好傻好天真。” 曹羽扬:…… 皇帝看都不看曹羽扬,问楼绍:“乌桓太子,你是不是该说明一下,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此时段锦突然纵声大笑,一边拍着楼绍的肩膀,一边对皇帝道:“原来如此啊!父皇,儿臣误会楼绍太子了!人家想以金缕衣为聘的,不是我家瑶儿!” 不是?敢情曹大人口中的红颜祸水怪错人了? “父皇,您还看不出来?这是楼绍太子和萧六姑娘苦心孤诣想出来的计谋啊!” 楼绍太子和萧六姑娘?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众人恍然大悟,从楼绍献衣、萧箫戴银丝手套想蹭天命真女名衔,一出感人肺腑的郎情妾意剧情瞬间脑补完成。 “原来如此!”八皇子击了一下掌:“乌桓太子,你早说啊!玩这一出不累吗?你直接让父皇给你赐婚呀?” “小八,你不懂。楼绍太子是想若能借机与老七比试一番,让乐平伯见识一下自己的武艺。”段嫣看着楼绍,一脸你套路真深的表情。 楼绍太子:…… “哈哈哈,原来是这样,楼绍太子为了萧六小姐,也是拚了……” “两人郎才女貌,实在相配!” 萧箫一个昏眩!萧家人则全懵了。 皇帝手指也点着龙椅:“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萧箫浑身一冷,不,皇上,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朕才给萧五赐婚哈尼族依娃公主,真是!乐平伯,你害羞什么?怎么不把萧六姑娘与楼绍太子的事一并说了?朕一次赐婚不好吗?” 萧箫几乎要昏厥在母亲怀里,而萧家的男子各个脸色惨白,不知该如何应付骤变。 他们无法说出萧箫怎么会知道金缕衣的秘密;是!他们是想谋一段赐婚,但不是太子楼绍,是太子段钊! 现场恭喜声不断,很多热情民族拱着皇帝赐婚。 大秦女子则一脸震惊看着萧六。 你萧六这么猛?那可是会纳父兄之妾为己妾的乌桓族啊! 楚玉歆敬佩地对萧箫竖起大拇指。 段钊气得五脏六腑都要扭曲!萧箫就算不能成为他的太子妃,他也不能让萧家嫡女贱嫁乌桓。 “萧六姑娘与乌桓太子上前听旨──” 正当段钊跨前一步,殿外却突然传来:“国师驾到──” 所有人将目光投到殿堂门口,果然一身不染纤尘,着月白长袍的袁清砚,如清风朗月般步入麟德殿。 许多未见过他的公主,此刻表情全呆了! “国师来了。” 袁清砚声如醇酒:“本公子夜观星象,今日皇宫红鸾星临,特来恭贺皇上。” 袁清砚收到洪喨传来的通知,竟有人想用天命绑架穆冰瑶,简直活得不耐烦。 皇帝好奇问:“国师看出什么了?” “东北天狼触动红鸾,方才我东北方属国,可有哪位贵人与我大秦千金有了机缘互动?” 袁清砚一脸清朗:“这颗红鸾星安静一隅十七年,一直黯淡无光;今晚却与东北天狼不期而遇,光明大放,璀璨千万,颇有照亮大秦之势;这是一桩上佳姻缘,对我大秦与东北属国,都是天赐良缘。” 萧家家主沉痛闭起眼,他的箫儿,非远嫁乌桓不可了。 跪在席位的萧箫,已经僵硬麻木,全身靠在母亲身上。 皇帝此时大笑:“国师,你来的好又来得巧,这真是天作之合!乐平伯之女萧箫听旨。” “臣……臣女在。”萧箫如游魂出列,跪地听旨,颤抖的声音气若游丝。 皇帝直接给萧箫赐婚,让她封禅后随乌桓太子归国。” 萧箫身子晃了晃。 雷霆雨露,均是皇恩。 萧家心里一阵寒凉,跪地谢恩:“谢皇上恩典。” 楼绍得一美人,也笑笑接受:“谢皇上恩典。” 萧萧虚弱被扶起来,她不敢看楼绍,只是当她一转身对上袁清砚宛如冰窖的眸,又踉跄得差点站不住。 想让瑶儿嫁去乌桓?萧六,谁给你的胆? ***** 封禅是祭祀中最重要的盛典,乃帝王告成功于天地,让上天对帝王进行认可的仪式。 封禅也并非哪一个帝王都能做,没有文治武功并进、百姓安乐、四海升平,进行封禅是会贻笑天下的;而整个大秦段氏王朝,也只有开祖皇帝进行过封禅。 宫宴结束,吏户礼兵刑工六部,没有一部闲置,全投入封禅准备;其中兵部和禁卫军因为属国与自治部带来大批祭祀物品和牛羊马匹,段锦这两天也都到衙署和屯区盯梢。 接连两天,萧府被皇帝赐了两道婚,虽然有些敏感的人嗅到了其中猫腻,但总体而言,萧家甫回朝堂,封爵后立刻又被赐婚,虽然女儿嫁到乌桓实在没什么好祝贺的,但来送礼的人还是不少。 萧家经过两天沉淀,已经接受萧箫和亲乌桓的事实,可是萧箫并不!她打从心底认为自己是段钊的太子妃,绝不愿和亲乌桓! 乔若兰每天都来安慰萧箫,表面上说着安慰的话,心里却又另有想法。 萧箫成了萧府废棋,从她身上已探不出什么,这让乔若兰感到苦恼,而且一直听萧箫哭闹抱怨,她有些不耐与厌烦。 好不容易把萧箫安抚睡下,她走出萧箫闺房,碰上了萧家嫡长子萧笛。 “见过大表哥。” 萧笛脸上染上不自然的红晕,表情腼腆:“若兰表妹,这两天还有有你来陪妹妹……” “这是若兰应该做的。” 萧笛脸色忿忿:“淮王殿下真是太过份了,竟然这样害箫儿!” 乔若兰敛下眸子,叹气道:“以前殿下也不是如此心狠之人,要不是为了青城郡主……” 说到穆冰瑶,萧笛自然也十分愤怒,一双眼睛彷佛淬了毒,恨不得杀了穆冰瑶解恨。 “穆冰瑶!这种女人到底有什么好?还有那个袁清砚!” “大表哥还不知道吧?无心公子和青城郡主关系匪浅,要不是为了青城郡主,无心公子怎么会这样对待表妹?唉,大表哥,你千万别与青城郡主作对……” 萧笛见乔若兰一张秀丽绝伦的脸担忧地看着他,声音温婉动听,心脏骤跳,脚步不自觉往前一步:“若兰表妹是在担心我吗?” 乔若兰一愣,萧笛是个粗犷高大的汉子,但此刻他的模样她太熟悉了! 淮王看着穆冰瑶,就是这种表情! 乔若兰的心脏擂了起来,她娇羞得低下头;纤手紧紧攥着帕子捂着胸口,不知道这猛烈跳动,是因为惊吓,还是因为兴奋。 “若兰表妹……” 乔若兰娇羞抬头,直望萧笛那双痴迷的眼睛:“大表哥,能不能陪若兰在前面亭子吃点东西?” ***** 十一月初一,封禅出发前一天。 段钊和萧家宫宴重挫,可能促使他们在封禅背水一战;尤其他们又有阎追月和华山四杰,段锦等人不敢大意,所有的目光都盯在了萧家。 但穆冰瑶不一样,她第一个想到朱权。 朱权驾部校尉的身份,是皇帝马车亲自驾驶者;上一世皇帝就是死在一场龙驾意外,她不得不防。 一大早,就有人去伺候了他儿子朱贵。 杨远闯进一家赌场,抄了一群人,然后发现朱贵身上有拓拔珩的书信,立刻被带回奉天府。 #399朱权殒命 朱贵从小娇生惯养,看到奉天府地牢那些挂在墙上的刑具,还没动刑,就先跪地求饶。 “官爷,本公子真的是冤枉的。” 杨远现在审人愈来愈有架势,弹着手上书信:“冤枉?这可是直接从你身上搜出来的,你要知道,现在提到北周,谁不避而远之,偏偏你身上竟然夹带北周叁皇子的书信,说你不是北周收买的细作谁相信?快老实招来!”杨远一脸比赌场的人还流氓的表情。 “官爷,我真的是冤枉的,我爹是四品驾部校尉,我怎么可能是细作?那是要杀头的!” 杨远毫不客气打了朱贵的头:“就因为你爹是驾部校尉,亲自帮皇上驾车,你当细作才有用!皇帝说了,抓到一个细作赏银一百两,你说,我们这些兄弟一个月叁、五两月银,能不好好抓吗?” “可你们也不能为了一百两就把我当细作啊?”朱贵不服。 “是吗……那这一百两你赔我?” “蛤?” “要不立个字据?” 一百两可以买到自由,朱贵当然愿意,马上写了一张欠条,签名划押。 等他一签完,杨远怒腾腾站起来,又给朱贵的头一个爆栗。 “你这个通敌卖国的细作,竟敢贿赂官爷,罪加一等,如今罪证确凿,来人,给我仔细拷打,没说出实情,不给他吃饭睡觉。” 朱贵简直晴天霹雳:“杨远,你陷害我!让我爹知道你就死定了!我让你吃不完兜着走!啊──” 朱贵被抽得发出杀猪般的声音。 杨远记得这朱贵打过他家王妃主意,还有他老爸也是让蒙达带杀手攻进淮王府的帮凶,这仇不报,怎对得起他家殿下? “想找爹了是吧?很好,爷就等这一刻。来人,去告诉朱权,王妃找他。” 朱权得到消息,自然知道儿子落入淮王和穆冰瑶之手,这明明是诬告,但无奈杨远手中握有证据。 “这蠢货!拓拔珩是眼睛瞎了才找朱贵当细作。” 他气得撕碎纸张,风尘仆仆来到一品状元楼见穆冰瑶。 “下官见过青城郡主。” 穆冰瑶坐在包厢内,眼睛抬都不抬:“免礼,赐坐。” 朱权银牙暗咬,好歹他还算穆冰瑶的姑父,但分明人家没把他放在眼里。 “郡主究竟想要什么?” 穆冰瑶啜了一口茶:“姑父突染重疾,因病骤逝;留遗书一封,朱家举家还乡如何?” 朱权听了霍的站起来,怒道:“臣今年才四十过一,什么突染重疾,因病骤逝,凭什么?”他可只比穆晟大了叁岁:“青城郡主想用贵儿威胁下官?” 穆冰瑶也不废话,将一本账本摊到他面前:“如果朱贵威胁不了你,那这个呢?” 朱权看向桌上的账本,眼睛猛然撑得奇大:“这、这──” 那账本怎会在这里?那是他卖官收贿的账本,其中不乏他替太子做的龌龊事。 朱权想伸手向前撕了账本,但照风照月岂会让他如愿,一柄长剑立刻搁在他的肩头上:“小心,剑不长眼。” 朱权冷汗淋漓,颓然坐下,他知道这本账簿一旦公开,别说自己,就是满门抄斩也不为过。 穆冰瑶放下茶杯:“看在祖母和父亲面子上,本郡主不想因为你连累姑母,让老人家白发人送黑发人,否则以姑母在朱老夫人寿宴上做的事,死十次都不够。” 朱权身子一颤:“郡主,下官知道您孝顺,能不能──” “不能。”穆冰瑶释放的冷厉,比外头天气还冷。 “世上岂有只想占便宜而不付出代价的事?朱贵叁番两次想折辱于我,到现在还活着,你就要感谢淮王殿下的仁慈了;而以你一命,抵朱家全身而退,是殿下与本郡主最后的慈悲,你还想如何?” 朱权双手紧攥,都已经到了最后关头,这次封禅,功在一役;只要太子成功,他朱家飞黄腾达、封侯拜爵指日可待,可如今……叫他怎么甘心! “不甘心?”穆冰瑶看出朱权的心思,有些人为了搏富贵,就算是牺牲家人,他也愿意。 “老夫可以不承认这本账本,这是你捏造的。” “你想这么折腾也行。朱权,你想说自己今年才四十有一,前途大好,只要段钊登基了,你的前途不可限量;但是段钊真能登基?这本账本或许可以捏造,但难道你不想知道,北苑兽粮仓库里的八十万石粮,究竟是怎么不翼而飞?” 朱权此时猛然一震,惊骇地看着穆冰瑶:“你、你、你──” 穆冰瑶站起来:“你以为段钊还有机会?多行不义必自毙,赈灾的粮食都敢偷,这样的人当了帝王,大秦还有什么未来?如果这本账簿可以让你灭门,这偷粮一事,诛九族都成,你还想去封禅,陪段钊一起死?” 朱权“咚”一声跪下! “郡主饶命!郡主饶命!老夫可以把知道的都告诉你,只求郡主饶老夫一命!” “你认为本郡主知道的会比你少?” 朱权心里已经惊惧到了极点,穆冰瑶连偷粮的事都知道,可见那八十万石粮是被她和淮王取走的,那是罪证确凿,无从抵赖,朱家已经再无希望,而穆冰瑶给朱家最后一丝怜悯,就是以他一命,换朱家苟活,留朱家最后一脉香火…… 朱权宛如斗败的公鸡,浑身无力地瘫软在地。 “封禅时,段钊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朱权又是一震! “萧家旧部现在在谁手上?阎追月和他的师弟想做什么?你又担任什么角色?” 穆冰瑶看着他,那双眼睛似乎能看进他眼底,判断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朱权喉结滚动,心里的害怕已经无法形容。 “我说……我都说,虽然我也只知道一部份,太子对我因为运粮的事,已经没有以前信任。”他用最后一丝希冀的眼神看着穆冰瑶:“我把知道的都告诉郡主,只求郡主能遵守承诺,饶过我朱家。” 朱权交代完一切,回朱府写好“遗书”,吞下陆一凡特制的毒药“风生水起”,马上浑身发热,像染了严重的风寒,还浑身脱水,奄奄一息。 段锦得到朱权‘卧病不起’的消息,立刻安排了黑豹骑的一名副将,顶替朱权,担任皇帝马车的驾驭者。 到了下午,段钊自然也得了消息,他派了沉嵩去朱府,朱家还不知道朱贵被关押,一家子围着朱权哭哭啼啼;沉嵩到的时候朱权已经陷入昏迷,大夫说这病来的凶猛,连太医都说药石罔救…… 沉嵩惊愕不已,朱家女眷哭得惊天动地,管家忙命人去找朱贵,准备办理后事。 段钊听沉嵩报告,气得袖子一甩:“晦气!”他看向沉嵩:“真的是病的?” 沉嵩道:“真是病的,虽然病的突然,但属下带去的太医又亲自诊治一次,真是染了重度风寒,引发体内旧疾,浑身脱水,应该……过不了今晚。” 段钊皱着眉头,不是他不相信沉嵩,而是朱权的病来的太突然;最近他已经不顺到了极点,朱权的事让他更加心神不宁。 “黄沛,你再走一趟,本太子要再确认一次。” “是。” 黄沛离开后,沉嵩低着头,儒袖中的拳头紧攥。 ***** 一品状元楼。 穆冰瑶已经知道朱府后续,让人告诉杨远,务必确认朱权已经弥留,再放朱贵回去。 杨远收到消息,自然好好敲打朱贵一番;朱贵是个纨绔,一听利害关系,自然吓得一句话都不敢哆嗦。 穆冰瑶解决了朱权,虽然对段钊的布局知道不多,但至少知道萧家旧部在萧笛手中,也知道段钊打算于封禅结束那天的分食宴行动。 解决了朱权,至少皇帝在前往泰山途中,是安全的了。 “小仙姑倒是菩萨心肠,只要了朱权的命。” 段锦趁着午膳时间,来了一趟一品状元楼;明日队伍出发,他是抓紧时间出来的;袁清砚也来了,有些事情要做最后的确认和布署。 “我在意的,根本不是朱家。”穆冰瑶给两人都倒了茶。 “我对朱权说的是实话,饶过朱家,是看在祖母和父亲面子上。祖母虽然这阵子没说什么,但我知道因为穆冰莹的死,她心里很难受;对父亲也一样,亲女儿过世,又是这样的死法,他如何能不伤心?如果穆筠再出事,我担心父亲和祖母会撑不住。” 段锦冷哼一声:“小仙姑倒不记恨穆晟以前对你的冷淡,和对王氏的纵容。” 穆冰瑶笑笑:“当初王氏有一个那么强大的娘家,父亲如何会为一个庶女得罪他们?至少父亲和祖母从来没有亲自加害于我,因为这一点,我可以放过穆筠,给朱家留一个后。” 袁清砚却道:“斩草不除根,瑶儿不怕留下后患?” 穆冰瑶眸色如潭,幽深晦暗:“其实死是最容易的一件事,想活又能活得好,那才是本事。朱家女眷都是短视趋利之辈,朱贵又是个纨绔,少了朱权,他们成不了大事。留着朱贵一命,是给他们留个后;只是以朱贵那闹腾本事,又嗜赌如命,以后生活没那么滋润了,说不定还觉得生不如死。” “这样好,解气。” #400秋娘人美心善,我白某瞧着就很好 叁人吃了午膳,讨论了一路要注意的事情,段锦便站起来:“吃饱就该散了。” 袁清砚优雅起身,一派轻松:“是该散了。” 这人,就担心他留下来和瑶儿多说一句话。 “无聊公子,最近本王点鸳鸯谱的功力不俗,你没看萧簧和萧箫那对兄妹每天感动得痛哭流涕?这一路上公主女眷不少,环肥燕瘦应有尽有;你看上哪个告诉本王,本王一定禀告父皇给你指婚。” “淮王殿下不用麻烦,本公子不需要。” 穆冰瑶看两人斗着嘴连袂离开,心里不禁苦笑。 等人都离开了,穆冰瑶让温如仪给她开“天字一号房”,说她要小睡片刻,任何人都不要打扰,还让照风、照月守在院子外,不要靠近寝房。 “不用担心,我是想用灵力感应一些东西,你们在我会分心。” 照风、照月自然退得远远的,守在院门口。 穆冰瑶关了房门,却没有上榻,给火盆添了些碳火,又在兽炉内扔进一块檀香。 不到一刻钟时间,一道白色影子从窗户闪身进来,一进来就将窗户掩上,深怕外面的寒风斜雨渗进来,冷了屋里佳人。 “袁大哥。” 跃进来的人,正是袁清砚。 整个京城,大概只有袁清砚,能避开段锦给穆冰瑶的影卫,跃进一品状元楼来见她,而不惊动任何人。 “为难你了,用这样的方式见你。”立刻递了一杯茶给他,是上好的大红袍。 袁清砚接过茶,坐了下来,别有深意地看着穆冰瑶,开玩笑道:“本公子可是冒着被淮王殿下指婚的危险进来的。” 见穆冰瑶一脸惭愧抱歉,袁清砚心就软了,他一点委屈也舍不得她受。 “放心,殿下进宫去了,我进来没人知晓。” 泰山封禅,危险的不只是皇帝,自然也包含对段钊最具威胁的段锦。 穆冰瑶找袁清砚,自然与段锦的安危有关。当她说完她的要求和布署,袁清砚又一次羡慕段锦。 袁清砚道:“瑶儿不用担心,清砚之前与殿下说过,泰山封禅,紫宸星有归于正位之象;到时自有天时地利人和,殿下可名正言顺入主东宫。” “天时地利人和?”穆冰瑶心脏狂跳!虽然她知道这一日终会来临,但听袁清砚说的这么笃定,她还是忍不住激动起来。 袁清砚点头:“你放心,老天爷都帮着你。” “天时……”穆冰瑶一震! 她记得上一世皇帝封禅,她还没有成为太子妃,当然没有机会上泰山,可是那年的封禅…… 那就是‘天时’! “袁大哥,可以帮瑶儿一件事吗?” ***** 是夜,段钊又来到萧家,比起萧箫远嫁乌桓,他们更关心封禅要进行的“大计划”。 “这一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萧簧、萧笛一脸坚定,他们这次回京城实在太背了,急需一场胜利来找回信心。 朱权的死虽是意外,却也让段钊心中不安,对于即将要进行的行动,他们做了一些更动。 这是段钊最后的机会,如果不成功,这个京城,他也回不来了。 半夜他要离去时,一道女声唤住了他。 段钊回头,萧家家主看到萧箫竟然等在书房外,表情不悦:“箫儿,这里不是你一个女孩子家该来的地方,回去。” “不,爹,明日你们即将前往泰山,女儿……女儿有些话想与太子殿下说。”萧箫咬牙,她可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和勇气,才站在这里。 “胡闹,你这样是耽误太子──” “爹!女儿就要嫁去乌桓,难道连这一点点要求,爹都不能同意?” “这……” 宫宴时,太子对萧箫赐婚楼绍一句不吭,萧家家主也不是不怨,但他也明白就算太子当时出声也没用;有了袁清砚那什么天狼与红鸾交会的星象,这和亲自然成定局。 “伯爷,就让本太子与六姑娘在廊下谈谈。” 萧家家主和萧笛、萧簧退了远些,把空间留给了两人。 萧箫抬头,眼睛还微微红肿;为了和亲乌桓,她哭了两天两夜,她怨淮王也怨穆冰瑶,但她却又羡慕穆冰瑶;她还未及笄,就可以活得这么恣肆张扬,反观她呢?她也想帮心仪的人做事,只是她失败了,要承担任务失败的后果。 萧箫鼓起勇气:“殿下,与其嫁入乌桓受辱,萧箫宁愿入太子府为妾。” “荒谬!”段钊正色道:“萧六小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萧箫突然冲过去抱住段钊,段钊要推开她,她却抱得更紧:“殿下,你可以推开我,但萧箫保证在和亲路上自缢,并留血书一封,我生是太子殿下的人,死是太子殿下的鬼!” “萧六小姐!” 萧箫哭得柔肠寸断:“殿下,箫儿自从在屏风后见了殿下,知道父亲与殿下议亲,心里不知有多高兴;但是竟然被穆冰瑶破坏,害我要远嫁乌桓!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为什么她可以和她喜欢的人双宿双飞,而我就要远赴乌桓受辱?你帮帮我,让我留下来!箫儿知道自己名声已毁,没有资格成为殿下的太子妃,但只要能和殿下在一起,箫儿不在乎名分,真的!箫儿只想和殿下在一起!” 段钊听了这番话不禁有些动容,在他身边,没有这样爱他的女子。 就算是高良娣,失了孩子之后也宛如行尸走肉,对他更是不理不睬;以前倒是有个穆冰莹视他为唯一,但她太愚蠢也太可恶,是导致他失去穆冰瑶的原凶,他恨不能杀了她泄恨! 如今萧箫一段话,让他不禁有些软化。 “你知道本太子此行凶险。” 萧箫知道有望,笑靥逐开:“箫儿等太子殿下回来。” 段钊咬牙:“好,你等本太子,就算不能成为太子妃,本太子也不会亏待你。” 不远处的萧家家主和萧笛、萧簧都是一脸震惊。 “殿下!”萧箫又投入段钊怀里,脸上泛着娇艳红晕,咬牙道:“殿下,为了不让你……反悔,今晚……留下来。” “箫儿!”萧家家主气的满脸通红。 段钊眸光晶亮,盯着萧箫的目光开始不同;这个女人,她的气魄孤傲,都让他想到了那个女人…… 他以手指勾起萧箫的下巴,眸子直望进那含着氤氲却坚毅的眸:“好,本太子成全你。” ***** 十一月初二,封禅的队伍整装完成,一行人从皇城东门出发,浩浩荡荡往泰山发轫。 皇帝领着文武百官、皇亲国戚、各地儒生文士,在洪喨和郭睿的护送下出发泰山;段锦也让高峰和赵庆连同甫回京城的陈田、陈彰、杨游等将领,带着各族酋长使臣上千人跟随于后。 唐晔更暗中带着一支黑云骑,和伍长啸的突击队、蛮蛮的凤凰小组,以及淮王府暗卫会合,进行暗中保护,与监视四周动静。 封禅队伍十分浩大,光是后勤供应队便绵延上百里,一路彩旗飘扬、鼓乐喧天;然这还不是最壮观的,最热闹的应该是夜晚宿营之时,方圆好几十里全是帐篷。 白泽即将春闱,留下来坐镇淮王府,杨远要固守京城治安,和楚玉歆、白家兄妹等人一起在一品状元楼门口,和百姓一同欢送封禅队伍。 依娃公主在队伍中看到白永炎,一双眼睛黏了上去,久久移不开视线;而看到他身边刚好站着秋娘,就又狠狠的瞪了秋娘一眼。 秋娘失笑,觉得自己十分无辜。 “真是奇了,依娃公主怎么会觉得白公子喜欢我呢?” 别说身份不对等,她的年龄还比白永炎大了两岁,今年都二十二,是个老姑娘了。 白永炎一听,很不以为然:“秋娘这样说就不对了,我白家虽是书香世家,又在朝堂占一席之地,但祖父常告诫我辈,自古『仗义半为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我白永炎岂是这种只瞧身份的势利之徒。” 不知道为什么,听秋娘这么说,自己的小心脏会微微酸疼。 秋娘挥挥手笑道:“可是不可否认,大家喜欢的,都是那种清丽脱俗的美人,我的容貌流于俗艳,就算大家承认我的能力,但高门人家是看不上的。” 温如仪却道:“秋姐姐这样说就不对了,许多文人墨客都说爱莲花出污泥而不染,可却会用千金求一盆牡丹;所以说,秋姐姐别妄自菲薄,咱酒楼上门的,可都是想见秋娘风采来的。” “就是。”杨远道:“我奉天府那些兄弟常跑一品状元楼讨茶水喝,你以为真口渴啊!” 秋娘被众人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以前在翟天的赌场,身染剧毒,本就没有成亲打算,能供弟弟读书就是她唯一愿望;后来遇到郡主,便打算这辈子赖在她身边给她做牛做马,更没想成亲的事,所以这时候大家把焦点放在她身上,整个人都不对起来。 白永萱因为依娃的事,和秋娘建立了革命情感,勾着她的手臂:“秋姐姐这么好,有貌有才又洁身自爱,谁娶到你才是最幸运的人。” 白永炎点头:“美人在骨不在皮,一身皮囊总会老去,内心良善与气质散发出来的美才值得珍藏一生。秋娘人美心善,我白某瞧着就很好。” 此话一说,所有人都突然转头看向白永炎,这是……什么意思? #401封禅1—不悔大师 秋娘惊吓地看着白永炎,这话说的……不由得飞霞染腮,忙转身走进酒楼,有些落荒而逃的味道:“队伍走了,我做事去!”真是,自己害羞个什么劲儿? 白永炎还楞在方才秋娘的娇颜里,秋娘美得像一道艳光,从他面前划过,那还在恢复期的小心脏,正激动澎湃的跳着。 ***** 段锦身为封禅护卫队总负责人,要保护这庞大队伍,自是战战兢兢,丝毫不敢有所懈怠;然管人也就算了,还要绷紧神经管理各国带来随行的上万匹牲畜。 这次封禅,还请到宝相寺的“活佛”、已经百一十岁的不悔大师同行;所以队伍中还有八十一名身着袈裟的高僧和百名灰袍的比丘;而被他们护在中间的一顶轿辇,就是不悔法师。 晚上扎营,段锦难得来看一眼穆冰瑶,确认暗卫与凤凰小队对穆冰瑶的防卫,有没有做到滴水不漏。 到了第叁天晚上,皇帝招穆冰瑶下棋,许久没下棋的两人,自是厮杀得痛快;几个皇子一旁观战,直到酉时皇帝才放人。 “丫头攻势愈来愈凌厉,朕快招架不住了。” “是皇上让瑶儿的吧?” “哈哈哈,怎不把禛儿带来,朕怪想念他。”皇上心情大好。 段锦一旁道:“毕竟是孩子,怕照顾不好,也担心误事。” 皇帝点头:“也是。” 出了皇帝寝帐,段钊看着段锦仔细将银狐大氅给穆冰瑶罩得密密实实。 “老七手段高明,一个未婚妻子、一个便宜儿子,就能哄得父皇高兴。” “是啊!太子皇兄后院美人如云,怎么就找不出一个知心人?” 八字不好怪谁呢? 段钊瞳孔微缩,怒气升了上来,八皇子忙上前挡在段钊和段锦中间:“太子皇兄,明日要走山路了,咱们还是赶紧回自己营帐,早点休息。”说完连拉带拽,将段钊拖走。 封禅走了叁天,好不容易所有人都安排妥当;这一晚,还是段锦第一次能与穆冰瑶在一起这么久。 见碍眼的人都走了,本想着两人今晚可以好好说说话,却偏偏杨游来报:“殿下,营帐北边有状况。” 扎营北边大多是陪同封禅的少数民族,他们营帐里今晚都出现毒蛇,许多土司带来的羊、马都被咬死了。 穆冰瑶一愣,已经进入十一月,虽然这里靠近山边,但蛇类应该都已进入冬眠…… 段锦交代照风照月保护好穆冰瑶,就赶过去察看。 穆冰瑶看着天上明月,喃喃道:“『月晕而风』,看来明天天气要更冷了。” 秋月也有些担忧:“明天就要走山路,天气可能更不好;如果水气足,恐怕还要下雨。” 穆冰瑶没说话,她知道要变天,但距离下雨,还有些时候。 几人回到穆冰瑶的营帐,竟发现有个窈窕女子带着婢女等在帐外。 “是谁在前面?”照风冷声问。 乔若兰? “见过青城郡主。” 这次封禅,大臣大多没携带家眷,所以当穆冰瑶知道乔若兰也加入了封禅队伍,就知道乔若兰必有所行动。 “乔姑娘有事?”都已经快要亥时了。 乔若兰看向穆冰瑶,她身上披着一件银狐大氅,那氅衣浑身雪白,无一根杂毛,听说是淮王殿下在运粮赴易州时,用心到深山里打了几晚的猎,才猎到了七八只银狐,刚好够给穆冰瑶做一件大氅;那大氅裹在身上,就算是大雪,也是遍体生热,感觉不到风寒。 乔若兰的眼里有些赤红,不过她很快压抑下自己的妒恨。 “若兰是否方便与郡主私下一谈。” “不方便。”穆冰瑶完全没有要与乔若兰接触的兴趣:“时间晚了,乔姑娘还是赶快回去吧!”说完就要转身进帐。 乔若兰急道:“相信郡主已经从殿下那里知道一些事吧?”她说得很隐讳,但她知道穆冰瑶一定听得懂。 穆冰瑶转身,审视着乔若兰:“乔姑娘,你从来没有出现在本郡主与殿下的话题中。” 乔若兰双手一紧,穆冰瑶每一句话都能挑起她愤怒的神经,她略微表现一丝委屈神情。 “郡主,若兰知道,我有些心思在你面前很难隐瞒;不过不管如何,有些关系不是说断就能断,比如我父亲与淮王,只有殿下好,我乔家才会好。” “你究竟想说什么?” “若兰不敢居功,但宫宴上萧箫的事……” 穆冰瑶冷笑:“乔姑娘还说不敢居功,这不是就在本郡主面前邀功了?” 乔若兰咬牙:“不论如何,现在若兰是帮得上殿下的,相信青城郡主也希望殿下能得到更多消息。” “乔姑娘还是不要为了淮王殿下铤而走险,毕竟殿下与本郡主都没有叫乔姑娘做这些事,若出了意外,没人能给乔太傅赔个女儿,还望乔姑娘自重。”说完就要进去。 乔若兰急道:“青城郡主,若兰是真有事要说!” “有事你找殿下去说,本郡主不会替你传话。” 说完直接转身入内,不再搭理。 照风上前道:“乔姑娘,殿下交代,不相干人等,不得在王妃帐前逗留,请你赶快离开。” 王妃?黯淡的月光下,乔若兰从容不迫对穆冰瑶的营帐一揖,回身离开时故意叹了口气:“唉!若误了正事,该如何是好?” 第二天,队伍开拔;路程不再是好走的平地,而是进入蜿蜒的山路。气候温度骤降,每个人说话,口中都会吐出白气。 毒蛇的事,查了一晚却找不出原因,只能下令从今晚开始,牲畜区域加强戒备。 晚上扎营时,段锦让随行太医配了驱蛇药,又让陆一凡制一些解毒蛇的药丸药粉,预防万一。 晚膳后,穆冰瑶坐在帐外看星星;在山里万籁俱寂,天空与地面有拉近的错觉,空气的清冷、气流的运行,让穆冰瑶头脑特别清醒,灵力感应特别灵敏。 北面一直有一股阴邪的力量涌动,穆冰瑶起身带着照风、照月往北边走去。 “王妃,北边营帐都驻扎蕃国单于、可汗,我们还是不要轻易过去为好。” 但穆冰瑶执意想靠近一点:“不知为何,我心里有些忐忑。” 她们往北面走,后来走上一条斜坡,发现一座亭子就矗立在山腰路上。 “王妃,亭里有人。” 影一才说完,亭子里的人影动了动,有人走了下来,是一个身穿灰袍的比丘。 “阿弥陀佛,女施主可是青城郡主。” 穆冰瑶打量眼前这年轻比丘,目光纯正,身上也是温和宁静的气息,微微一笑:“小师父好,信女正是穆冰瑶。” “师祖在亭子里候郡主已久,请郡主随小僧来。” “敢问令师祖法号?” “师祖正是不悔大师。” 竟是那位已经活过百年,隐世于宝相寺的活佛? 穆冰瑶让照风、照月还有影卫等人都留在亭外,自己走了进去。 “啊!是您?”她见过不悔大师。 几个月前,她陪同叶氏上宝相寺上香求经,要前往讲堂时,让一名洒扫庭院的老和尚带路;那老和尚白眉白须,笑眼弯弯,一张慈祥的容貌让穆冰瑶印象深刻。 “原来是老师父您,信女穆冰瑶见过不悔大师。”穆冰瑶莞尔一笑,对不悔大师行礼。 不悔大师一身袈裟,浑身透着一派中和沉稳之气,而眉眼间的慈祥也掩藏不住眸中的睿智,那是看尽百年众生相的智慧之光。 “青城郡主,好久不见。” 穆冰瑶笑道:“上次宝相寺,瑶儿唐突了,竟不识大师。” “哈哈哈!什么大师不大师,老衲这老不死的,岂敢在郡主这样参透死生奥秘的人面前妄称大师?” 穆冰瑶笑容一僵,看着不悔大师竟有些不知该如何反应;他一开口就直道自己是重生之人。 “郡主带着怨气而生,老衲想看不出来都难。” “瑶儿人间重走一回,自然想替自己讨回公道,这浑身戾气,大师莫怪。” 不悔大师眸光微敛:“阿弥陀佛,郡主衔恨而生,既是步步惊心,也是步步为营;然而报了仇,是否就解了恨?这重生一世的生命,就感觉圆满了?” 穆冰瑶一脸不解,如果不报仇,上天为何让她再世为人? 不悔大师似乎看出她的疑惑:“心是一个容器,郡主将它装满仇恨,等将来有一天把仇恨淘空了,心还是空的,还留了满身戾气,伤生伤性。” “大师,瑶儿就是一个俗人,这一世若不能让负我者得到应得报应,瑶儿意难平,又谈何追求圆满?但瑶儿对前生所做之事也并非都不后悔,所以对付禽兽时,也警惕自己,不让自己也成为冷血的禽兽……” 穆冰瑶轻轻一揖:“瑶儿恐怕要让大师失望了。” 不悔大师抚须,不由长叹:“轮回一世便是历劫一世,到人间体会众生苦相,复仇、平怨,只是以小苦易大苦,并非真的解脱;郡主至情至性,恐怕这一世仍走得惊险万分。” “是,但瑶儿不怕。” #402封禅2—毒蛇出没 不悔大师看着穆冰瑶坚决毅然的表情,眸光矍铄:“郡主虽怀愤懑,但根骨清正,才让老衲一时不忍,多言了几句,望郡主勿怪。” 穆冰瑶施礼:“是瑶儿驽钝,受不了教化。” 不悔大师笑道:“人各有因缘,老衲不再多说;这一世郡主有大造化,只是郡主这明镜之心,容不下一丝尘埃,恐在情字一路上,踬踣难行,或许这正是佛祖给郡主这一世的修行。” 不悔大师看着晦暗不清的夜色:“郡主已经改了一次天命,这一世又要干预天命,难道不怕遭受更大的劫数?” 穆冰瑶心里一紧。 不悔大师看出自己重生,那封禅那日她想做什么,自然瞒不过他。 “为他做这件事或许亦是天命,值得,瑶儿不悔。” 不悔大师离开后,穆冰瑶站在亭子里,抬头望向远方,雾霭迷茫,什么都看不见。 大师说她这一世,情字一路仍会走得磕磕绊绊,她想到段锦,想到之前来找她的乔若兰。 助段锦得位,除了是给自己报仇,也认为他能给百姓更安乐的生活;但一朝坐上九五高位,段锦就不再只是她一个人的大妖孽,而是大秦帝王,她还能像现在这般有底气拒绝所有想亲近他的女人? 他的心,也能如今日一般待己? “王妃,天气这么冷,前方又起雾,我们回营帐吧?” 穆冰瑶回神,不自觉一笑,段锦是自己选的,她答应陪他一路走下去,岂能在这时胆怯? 瑶儿不怕,瑶儿不悔。 照风照月拿出夜明珠走在前头探路,走了数百步,穆冰瑶感觉一股阴湿气味愈来愈明显;她脚步一顿:“谁?” 照风照月将穆冰瑶护在中间,从雾霭当中走出的,竟是郭睿带领的一群禁卫军。 “郭统领?” 穆冰瑶上前:“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怎么回事,昨晚出现在营帐里的毒蛇,今日又出现了;封禅队伍好像被这些毒蛇跟踪了一样!今日是几个土司帐里进了毒蛇,好在他们应付毒蛇很有一套;我们用了陆大夫的药,跟踪毒蛇到了这里,却失去了那些毒蛇的踪迹。” 因为猫蛊事件,郭睿对青城郡主很信任。 郭睿身边的副将贾兴却道:“敢问郡主,这么晚郡主为何在这里?” 他的问话让照风照月不满,正要上前斥责,穆冰瑶拦住了她们:“本郡主听闻前方出事,所以过来瞧瞧。” “郡主一介女流,听到消息就敢往前方奔来,勇气令人佩服。” 这副将说的话表面赞扬,但语气却耐人寻味。 此时段锦和陆一凡也来了。 “瑶儿?” 段锦直接来到穆冰瑶身边,握着她的手搓着:“怎么来了?” (有一股湿黏的阴类气息,所以循着这气息过来看看。) 穆冰瑶对段锦和陆一凡使用了传音入密,嘴上却说:“听说前方有事,过来瞧瞧。” 段锦眉毛紧皱:“太危险了,你先回去,本王带人过去瞧瞧。” “等等。”贾兴道:“殿下,属下追踪那些毒蛇到了这里,遇到青城郡主后,那些毒蛇就消失了,事有蹊跷,郡主需要做进一步解释。” 段锦瞇着眼,表情愠怒。 “殿下,属下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这件事事关重大,毒蛇就潜伏在封禅队伍内,而且明显有往队伍中心侵入的趋势,属下不敢大意。” “再怎么小心也不应该怀疑到本王王妃身上。” 贾兴不说话,但不说话不代表他服气;郭睿有些尴尬,自己的副手这样怀疑穆冰瑶,他很不好意思,忙替贾兴说了几句好话。 穆冰瑶道:“你们出现前,本郡主感到右边树林里有好几道阴影闪过,而且草丛里的确有窸窸簌簌的声音,但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追踪的毒蛇?” 贾兴道:“这些蛇真神了,遇到人就咬,倒是遇上郡主,知道要绕道而行。” 段锦火气又扬起来,贾兴单膝跪下,请罪道:“请殿下恕罪,毒蛇事件非同小可,任何蛛丝马迹属下都不能放过,言语上若有得罪,还请殿下与郡主包涵。” 穆冰瑶捏捏段锦的手:“贾副队说的有理,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但本郡主出现在这里,纯粹是因为听到了前方有事才过来看看,路上还碰上了不悔大师,在亭子里说了一会儿话才过来,过来就遇上了你们,不信,可以去问不悔大师。” 贾兴还没有说话,杨游就过来道:“殿下!太子、八皇子和几位宗亲王爷帐里出现毒蛇。” 所有人都一惊!段锦忙问:“可有人受伤?” 杨游脸色一白:“八皇子被咬了。” 一听段铨被咬,段锦立刻喊:“一凡,快!” 陆一凡几乎是被齐敬背着,直飞八皇子寝帐。 穆冰瑶不方便去看段铨,回营帐后让影叁去给唐晔、伍长啸传消息,毒蛇一定有人豢养,让他们多注意那些土司、单于的手下,或许有养蛇能人。 穆冰瑶交代完,却没有睡意;她总觉得有个森冷阴寒的阴谋,朝自己逼近;方才贾兴的质疑让她有了警惕,有人想将这些毒蛇引到她身上。 “蛮蛮。” 帐外立刻进来一道黑影。 ***** 经过陆一凡救治,段铨没有大碍;然而这件事已经让许多皇室女眷开始恐慌;忙让婢女去领驱蛇药粉,把自己寝帐周围洒得白白一大圈。 皇帝也问得详细,让洪喨、郭睿全面配合段锦,又让太子领一批人协助护卫。 贾兴不顾郭睿的眼神示意,硬是对皇帝报告了半山腰遇到青城郡主的事,只不过皇帝对穆冰瑶那么晚不在自己寝帐,跑去凑热闹不以为意,彷佛这么做才是那丫头会做的事一样。 “问过不悔大师?” “问过了……郡主没有说谎。” 皇帝矍铄眼神飘来,把贾兴看得有些哆嗦。 第二天皇帝下令,让穆冰瑶直接加入捕蛇行列。 贾兴:…… 队伍又走了两天,终于到达泰山脚下;这两天营帐每晚还是会出现毒蛇,虽有陆一凡的驱蛇药,但每天早上都能看到毒蛇尸体,让人胆战心惊,不得安宁。 陆一凡说这些毒蛇种类不一,看起来情绪暴躁,十分凶狠;可能因为是冬眠中被吵醒,无法适应这样的天气,被冻死的蛇也不少。 南方民族与毒蛇交道打多了,也觉得这些毒蛇这时候出没太不可思议,亦主动派人加入抓蛇和防卫的行列。 陆一凡和随行太医制作大量解毒丹,愈是进入山区,他们愈不敢掉以轻心;穆冰瑶干脆将秋月留在陆一凡处,全程协助陆一凡。 袁清砚自然也关注这件事,他的寝帐昨晚爬进了两条毒蛇。 穆冰瑶白天随队伍前进,不是和几个公主在一起,就是乖乖待在寝帐中;她私下让杨德妃、段嫣和段宜萍注意随侍的侍女和护卫有无新面孔,也让她们暗中注意排查。 乔若兰这两天感觉到气氛紧张,婢女喜儿担忧地看着自家小姐,但乔若兰不动声色:“不用紧张,仔细撒驱蛇药,保护好自己就行。” 这自然和萧家旧部有关,乔若兰心里虽急于探听,但也沉得住气。 她抚摸萧笛偷偷派人送来的解毒药,隐隐觉得,今晚可能有事发生,不自觉紧张起来。 封禅队伍已经走了七天,段锦和袁清砚除了要调查毒蛇,也没有忽略追踪萧家旧部的行踪;但突击队传来的消息,都说段钊和萧家家主、萧笛在队伍中十分正常,同时找不到阎追月和华山四杰的踪迹,这让段锦等人充满疑惑。 根据朱权的说法,萧家旧部一定埋伏在队伍附近,不可能毫无动静。 毒蛇闹得人心惶惶,队伍里开始传出一些耳语…… 是不是老天爷不喜皇帝封禅,所以这些阴类恶物才会不按时节窜出,扰乱封禅队伍? 皇帝听了十分生气,传令下去,再散播谣言,抓到者斩立决,才让这些恐慌的言论被压制下去。 穆冰瑶认为,以突击队的能力,只要萧家有动作,不可能查不到。那就只剩两个可能,一是他们提前上泰山埋伏,一是已经混入队伍中。 还有这些毒蛇是冬眠中活生生被吵醒的,不是长期与蛇相处、擅于玩蛇之人,绝没有这样的能力。这个人就埋伏在封禅队伍里,而且她也肯定,这毒蛇绝对是冲着她而来。 所以这两天,她让暗卫观察玉莲嬷嬷给的名单,锁定了几个行为鬼祟的仆役,果然有斩获;影五、影六从嫌疑人离开后,捡了她所留下的东西,然后送去给陆一凡检查,果然有了有趣的发现。 穆冰瑶让人按兵不动,她算算时间,再往后,队伍开始登泰山,气候更冰冷,而且斜雨不断;蛇不耐寒,愈往上爬,蛇的攻击力愈弱。 今晚,是毒蛇攻击的最佳时机。 #403封禅3—蛇攻 果然这一晚,仆役搭完帐棚、用完晚膳没多久,事情就发动了。 毒蛇像是春潮一下子涌了出来,而且直接朝皇帝和后宫女眷的营帐聚集! 当时段钊、段锦都在皇帝寝帐里,连段铨都拄着拐杖一拐一拐的随侍在皇帝身边,陪着批改京城送来的折子。 那些毒蛇饥肠辘辘,情绪暴躁,瞪着血红眼睛,吐着软濡信舌直朝皇帝营帐钻来。 段铨两天前才被咬,特别敏感,总感觉身边不太对劲,低头一看,差点昏厥,忘了自己脚受伤,就扑到了皇帝身前,大喊起来:“护驾、护驾!有蛇、有蛇啊!” 皇帝正在看折子,见蛇钻了进来,也吓了一大跳!全公公立刻拿了每个寝帐都备好的木棍点起火,开始赶蛇。 寝帐外撒有驱蛇毒粉,这些蛇能爬进来,可见帐外已经死了数百条毒蛇,这些蛇都是爬过死蛇身上窜进来的。 而段钊与段锦纷纷拔剑,也护在皇帝左右开始斩杀毒蛇;段锦一边对付一边让齐敬施放信号。 齐敬出帐,看到满地死蛇和不断想往里爬的毒蛇,差点吐出来!打了一个冷哆嗦,施了信号又冲进龙帐中杀蛇;袁清砚闻风过来,一身白影信手摘叶,激射而出,皆斜插入蛇七吋处,毒蛇挣扎几下,便死绝不动。 洪喨的禁卫军带着毒药和火把,痛快杀蛇! 段锦将皇上交给洪喨保护,他出去了解状况。 禁卫军全数出动,分散到各处协助抓蛇;而外围黑豹骑则戒备,预防那些蕃国突有不轨动作;连隐藏暗处的黑云骑和突击队,也都全力戒备。 石律单于、楼绍太子等人安坐帐棚里,知道外面兵荒马乱,却不敢轻举妄动。 ***** 皇帝帐里有惊无险,但嫔妃女眷就没这么顺利,碰到毒蛇,大多只有尖叫的份!穆冰瑶跑到帐外,看见大批毒蛇从四面八方涌来,却无一条游往自己营帐,冷笑一声:“蛮蛮,开始行动。” 后宫几十顶帐棚,只有穆冰瑶的,毒蛇不敢入侵。 郭睿的人马已经开始协助赶蛇,穆冰瑶让照风照月也加入救援,她自己则去找杨德妃,将杨德妃、段嫣带出来。 毒蛇攻势凶猛,许多宫女嬷嬷为了保护自己主子,都被毒蛇咬中,哀嚎声四起;穆冰瑶一下子救不了那么多人,以灵力震慑毒蛇开路,但为了不让自己过份暴露,她手上也拿了火把,和段嫣搀扶着杨德妃前进。 璃贵嫔来自白巫族,驱蛇本事还可以;拓拔璎是嫔妃中少数有武功的,对付毒蛇也游刃有余,边杀边骂;柳莺直接背起九公主,飞出她的帐棚。 凤凰小队对付这些毒蛇,自然是小菜一碟。 云歌手上拿了一支短笛,吹奏出的声音,人听了只觉得声音细如针尖;但那些蛇听到便停止进攻,痛苦扭动,最后互咬互食起来。 毒蛇自相残杀的结果,自然是蛇尸遍地,有些年幼的郡主、县主和宫女,吓得都呕吐起来。 因为有凤凰小队的协助,禁卫军很快斩杀了还在挣扎的毒蛇,并将受困的人都护送到穆冰瑶营帐前,一场蛇攻总算有惊无险。 “瑶儿,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杨德妃心有余悸。 “有人扰了这些冬眠的毒蛇,然后在营帐附近放了引诱毒蛇的香饼,这些香饼的味道让毒蛇焦躁,产生攻击欲望。” “太可恶了!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段嫣气愤地问。 穆冰瑶淡笑道:“只有我的营帐没被毒蛇攻击,六公主觉得呢?” 穆冰瑶才刚说完,郭睿就带人来复命。 杨德妃深吸一口气:“郭统领,皇上那边没事吧?” “禀娘娘,皇上寝帐虽然也被毒蛇侵扰,但已经无事,现在皇上营帐里有太子和禁卫军守着,娘娘放心。” 杨德妃松了口气:“那就好,本宫没事。郭统领,立刻安排受伤者就医,并让人迅速将现场整理干净,把这些恶心的脏东西都清走!瑶儿,你陪嫣儿留下来监督。”杨德妃担心皇上,想去探视皇帝。 然而此时背后一道冷漠的声音响起:“娘娘,女眷区几十顶营帐全部有毒蛇入侵,为何只有青城郡主的营帐无事,是不是应该请青城郡主到皇上面前解释一番?” 穆冰瑶转头,说话的果然是贾兴。 段嫣听了很不高兴:“贾副队,你这话什么意思?” “六公主,属下看证据说话,想找出整个事件背后的主使者。” 贾兴此话一说,所有女眷都惊骇地看着穆冰瑶;贾兴的话只差没直接说这毒蛇就是穆冰瑶带来的。 穆冰瑶看着贾兴,她早就感受到从他身上潜藏的恶意气息,但讶异为了陷害她,弄这么大的阵仗…… 不对! (现在皇上营帐里有太子和禁卫军守着。) 穆冰瑶猛然一震!皇上寝帐内‘只有’太子和禁卫军守着! 萧家旧部就潜藏在禁卫军中! 穆冰瑶拿出淮王令牌大喊:“蛮蛮,立刻到皇上寝帐救驾!郭睿,拿下贾兴!” ***** 皇帝龙帐里,除了皇帝,只剩下段钊和段铨相陪;而在禁令还没撤销前,洪喨和八名禁卫军,亲自守在皇帝身边。 龙帐里的毒蛇尸体都被清除干净,兽炉熏着檀香,以驱除方才斩杀毒蛇的血腥味;帐内安静无声,只有火盆里的银丝炭发出霹啪的声响。 段铨咬着指甲盖,脚上的绷带渗出了血,自己恍然未觉。 皇帝看段铨这神经质模样,想到方才他的维护,在发现毒蛇的第一瞬间直朝他扑来,恨不能替他挡下毒蛇。 皇帝心口一暖。 “全公公,去请太医来。” “是。” 就在全公公朝帐门口走了两步,守在帐门的两名禁卫军突然拦住全公公去向。 全公公皱眉:“两位……” 全公公话还没说完,站在两边的六个禁卫军也发动攻击,两个直接往全公公背部砍去,另外四个则朝洪喨和段钊、段铨挥剑而来。 洪喨反应很快,从腰间抽出两柄小刀,射向偷袭全公公的两名侍卫,然后护到皇帝身前。 “方五、雷俊,你们做什么!” 洪喨看到他带来的八名禁卫军此时竟然一致拔剑对向他。 段铨又是第一反应,蹬着跛脚张开双臂挡在皇帝身前,咬牙道:“父皇,儿臣保护您!” 全公公扯开喉咙大喊:“护驾!护驾!”可是外头并没有人进来,只有皇帝的皇家暗卫首领庞枭,带着四名暗卫落了进来,两帮人很快打在一起。 段钊要皇帝和段铨都站到他身后,说那些禁卫军是洪喨带来的,也不能太相信。 帐里十几个人打起来,刀光剑影、血珠飞溅;双方过了二叁十招,洪喨怒道:“你们不是方五、雷俊!你们是谁?” 另外那六个也不是原本禁卫军的人,他们该死的全部易了容。 “现在发现已经太迟了!取狗皇帝性命,上!” 洪喨加上庞枭的暗卫,六对八,还算势均力敌,就算有两人曾中了洪喨暗器,但赢在人数略胜一筹,所以双方陷入胶着。 段钊护在皇帝身前,眼睛盯着前面的战况:“可恶,老七为什么不来?如果他在的话……” 段钊一边说,感觉皇帝虎躯一震,而全公公和段铨则楞住,原本全公公还会“佛祖保佑、佛祖保佑”的呢喃,此时也骤止无声。 段钊嘴角轻轻扬起。 他假装没有发现身后的异样:“不行,本太子也去帮忙。” 八皇子哭喊了一声:“太子皇兄!” “小八,护好父皇。” 段钊一脸天下好哥哥的表情,拍拍段铨肩膀,正要举剑上前,帐外已经飞入一红一白两道身影。 “七哥!国师!”段铨的声音有久旱逢甘霖的喜悦! 两大高手一加入,庞枭和暗卫自动退到了皇帝周围。 段钊眸光暗凝,这两人竟来得这般快? 他缓缓后退,几乎与皇帝并立;不知何时,本来护在皇帝身前的段铨,此刻被皇帝护在怀里,好似他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儿子;想到方才小八不过伤口微微渗血,父皇就注意到了;而他,从出事到现在,父皇连问都没有慰问他一句…… 这就是他的父皇,在他心中,老七最优秀;论疼爱,他这个太子却连无能的小八都比不上! 不甘心,不坐上皇位,他不甘心! 打斗很快分出胜负,他们只留一个活口,洪喨押着人,手伸到他耳后摸索,果然找到胶合处,用力一扯,撕下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 “你果然不是方五。” 假方五摊在地上,露出诡异笑容;洪喨一凛,想捏住他的下巴,可惜晚了,假方五已经服毒自尽。 “可恶!” 段钊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老七、国师,还好你们来了。” 段锦没有理会段钊,而是让人把这八具尸体带出去。 “齐敬,给本王查,看这八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404封禅4--你也配当青城郡主肚中蛔虫? 没多久,穆冰瑶也陪着杨德妃,带领一干后宫女眷,还有郭睿押着贾兴一起来到龙帐前。 一群人走进帐中。 皇帝遇刺,谁敢不来?每个嫔妃或真心或假意,都是一张担心的脸孔。 皇帝经过两场惊吓,又见到满满的人,瞬间头昏脑胀;讲了几句话,就让杨德妃把人都带回去。 穆冰瑶站在段锦身边,以传音入密的方式,把方才在女眷营帐前发生的事,很快跟段锦说一遍。 她看向段锦,只见段锦对她点头,表示知道了,但穆冰瑶秀眉微颦,她觉得段锦的表情有些冷。 他从没给自己这么冷硬疏离的表情,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贾兴对皇帝大喊冤枉,说穆冰瑶冤枉他,但穆冰瑶让照风照月把一个被点了穴的宫婢带进来,这个宫婢,是后宫的叁等婢子,随封禅队伍前来,负责皇室女眷帐前的打扫。 “这叫小双的宫婢,连续叁天在搭建本郡主的寝帐时,会在帐棚支架上拭擦一种透明药水,那药水可以让虫蛇不敢靠近;却又在本郡主的帐外,隐蔽丢下一些吸引毒蛇的香饼。”她审视小双略微闪避的脸:“既然禁卫军是被易容渗透的,那这个小双,看来也不会是后宫熟悉的那个小双了。” 照风上前,往跪在地上的小双右耳伸去,果然又撕下一层面皮,露出一张轮廓深邃、皮肤白皙的容颜,一看就是来自自治部的女子。 皇帝看向跪在地上的女子,龙颜震怒:“行!朕的禁卫军竟成了一个筛子,你们让这么多人混进禁卫军和队伍里,朕晚上还要不要安寝?” 段锦、洪喨、郭睿一并跪了下去。 段钊一旁假惺惺:“父皇息怒。” 皇帝一连受惊两场,火气正大,又连珠炮骂了一场才道:“这一个贱婢别弄死了,给朕好好审,看是谁那么大胆想刺杀朕!” 皇帝看向贾兴:“贾副队?这又是怎么回事?” 贾兴喊冤:“皇上,青城郡主冤枉属下!” 穆冰瑶道:“贾副队,你从一开始就针对本郡主,咬住本郡主是引毒蛇的主谋。本郡主才要问你是何居心?” “哼,属下只是就事论事,方才那小双说不定也是你的人,见事迹败露你才把她供出来。” “那本郡主引毒蛇的目的是什么?” 贾兴撇开头:“属下又不是青城郡主肚中蛔虫,怎么知道郡主的目的?” 段锦浑身冷风飕飕:“你也配当青城郡主肚中蛔虫?青城郡主对抗暹逻琴师吐血的时候,你明白那种痛?她与中了猫鬼巫蛊的大黑猫对决时,你能体会那个勇气?她与巫女松花对峙时,要面对可能唤不醒皇嗣的凶险你又明白当中的煎熬?当然,你更不明白青城郡主与父皇建议赈灾方案时,对百姓的怜悯心肠。贾兴,你凭什么当青城郡主腹中蛔虫?” 段锦的护航说得掷地有声,让穆冰瑶心里温暖,也让皇帝稍稍冷静下来。 他当然知道穆冰瑶不可能是主使者,老七更不可能策划方才那场刺杀。虽然他有一刻怀疑过洪喨,但一下子就否决了这个想法;若洪喨要弒君,根本不用那八个护卫。 皇帝叹了口气,脸上尽是疲惫之色,让段锦、郭睿等人都起来。 贾兴跪在地上又喊:“皇上,属下是冤枉的!” “冤枉?本郡主两天前在半山腰遇到贾副队,贾副队没有任何盘问,立刻先入为主的认为毒蛇是本郡主带来的,而且言语上多有暗示;甚至我主动告知树林里有异动,贾副队也没有派人前往一探的意思。” 贾兴咬牙,想不到她心细如发。 “从那天起,本郡主就让淮王殿下的人,仔细注意贾副队。” “今晚,毒蛇发动猛攻。本郡主让人将后宫女眷都送到我那里,郭统领和贾副队就来了,贾副队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缉拿本郡主,同时郭统领说皇上身边只有几名禁卫军,瑶儿才恍然大悟,陷害我只是表面任务,重点是皇上!果然,这里才是幕后主谋的战场。” 穆冰瑶转身看向贾兴:“本郡主若当时被抓,淮王殿下注意力会集中在本郡主身上,皇上就更增一分危险。所以想要知道藏在幕后那人到底是谁,比起问那个驱蛇的假小双,咱们贾副队可能更清楚。” 贾兴脸色煞白,惊恐大叫:“青城郡主,你没有证据!” 穆冰瑶淡淡道:“要证据当然有,不过不是现在,本郡主会让你死得明白。” ***** 贾兴被送到陆一凡处,看到洪喨已经拿了一张口供,上面那女子已经划了押。 有陆一凡在,逼供变成一件很优雅的差事;那女子什么都招了,兀自抱膝惊恐地缩在一角。 段锦、穆冰瑶和袁清砚轮流看完,将贾兴扔给洪喨和陆一凡。 “这个人能挖的东西更多,别让他藏着掖着,让他把肚里的东西全给本王吐出来。” 贾兴嘶喊:“殿下,你们没有证据!” “本王王妃说的话就是证据。”段锦声音平淡,但不知为何,在这冷风飕飕的夜里,听着特别碜人:“明日队伍开拔前,给本王答案。” 主子们走后,陆一凡让洪喨坐着休息:“洪兄方才为救皇帝辛苦了,这种小差事兄弟来就行。” 贾兴被双手缚着,桀骜睥睨看着陆一凡;明明是淮王的人,不过是赏了个穆冰瑶的婢女给他,就成了她的走狗。 “陆兄,那一颗有没有解药?药效太强,怕他一下就死了。” 陆一凡正要把丹药喂到贾兴嘴里,听了洪喨的话一顿,想了想,终究把手上的药丸放下。 贾兴正要松口气,想不到陆一凡拿起旁边另一罐,倒出一颗黑得发亮的药丸:“这一颗吧!以前蒙达王子试过,有解药只是效果不好,两个时辰后才能解毒,中途有可能会死。” “我管他怎么死?重点是过程痛不痛苦?能不能逼他说实话?” “洪兄,你不信任在下也要信任蒙达王子,他那么孔武有力,吞下这颗也是疼得眼泪鼻涕直流,还失禁了,对付这个……”陆一凡打量了一下贾兴:“咱们去外面审吧!免得弄脏帐子。” 贾兴脸色瞬间苍白,张嘴大喊:“不──” 陆一凡趁他张嘴,已经将黑黝黝的药丸,塞入他的嘴巴。 ***** 穆冰瑶叁人出来,心情都有些沉重;虽然今日有惊无险,但却完全抓不到萧家把柄,也没有阎追月和华山四杰的消息。 “本公子已经派八观音先上泰山,若阎追月等人有任何风吹草动,妍芝她们能发现的。” 袁清砚说完,就先行离开,他看得出来锦瑶两人有话要说。 “阿锦──” “瑶儿。” 穆冰瑶停了下来,抬头看向段锦,今晚在皇帝那里,她就觉得他怪异,虽然贾兴污蔑她的时候,段锦维护她的言语让她很温暖,但因为两人实在太亲密了,大妖孽的一点点变化,她都能敏感地察觉到。 本来只是觉得有异样,但此刻她觉得段锦在责怪她,即使不是愤怒,但可以感觉他的无奈。 她深吸口冷空气:“你说,我听。” 段锦拢了拢她身上的大氅:“今日,本王差点……没护住父皇。” 穆冰瑶瞅着他,瞳孔像一汪什么都看不见的深潭。 段锦正思索着要怎么说,前方就传来一道焦急的女声:“殿下,青城郡主,原来你们在这!真叫若兰好找!” 两人同时转身看过去,就看见乔若兰走来,表情十分担忧。 “见过淮王殿下、青城郡主。” “免礼。” 段锦声音虽然淡淡的,但穆冰瑶眸光一闪,平时段锦是理都不会理她,可此时…… 乔若兰来到段锦身边:“殿下,听说刺客都已经抓到了,若兰心里终于松了口气,还好没有误事,真是万幸,殿下没有受伤吧?” 穆冰瑶看着两人互动:“是不是有什么事,是本郡主不知道的?” 乔若兰神色一敛,矜持往后退了一步,虽然没有说话,但表情显露的委屈展现得恰到好处;不浮夸,却又明显得让人清楚她的态度。 段锦道:“今日在父皇帐中处理完毒蛇,出去下禁令时,乔太傅领着乔姑娘来找本王,告诉本王萧家旧部有可能藏匿在禁卫军中,她说曾去找你要告诉你,但你……” “但本郡主没听她说,甚至把她赶走。” 乔若兰没说话,段锦也没有说话,穆冰瑶双颊被冷月染上一层霜:“所以呢?” 乔若兰微咬下唇,一揖道:“知道皇上与殿下无事,这就足够了,若兰告退。” “等等。” 穆冰瑶唤住她,明明乔若兰比穆冰瑶大了快四岁,却不自觉退后了两步,喜儿忙道:“青城郡主,你想做什么?” 穆冰瑶面露微笑:“乔姑娘救驾有功,本郡主能做什么?不过就是想问问乔姑娘,还有没有什么可靠消息,现下一并说了,免得又有什么来不及、后悔万分的事发生。” #405封禅5—我不信任的是乔若兰 乔若兰一脸委屈:“青城郡主,当初是你拒绝若兰在先,如今是要怪若兰亲自找殿下吗?” “乔姑娘不用如此委屈,两天前你来本郡主帐前,本郡主不听你说,就已经告诉你有事可以直接找淮王,可没叫你藏着掖着,你憋了两天,事到临头才救了皇上于惊险之中;为了避免重蹈覆辙,乔姑娘就趁现在把知道的说了吧!否则愈接近泰山山顶,别说你了,本郡主要见淮王殿下都很难。” 乔若兰当然要故意憋两天,趁皇帝危难之际再说出萧家旧部藏匿在禁卫军中,一是给穆冰瑶下眼药,二是增加自己的重要性。 乔若兰为自己解释:“若兰不是有心隐藏,只是郡主也说,殿下事务繁忙,不容易见着,若兰就算有心,也不一定见得到殿下。” 你见不到,乔太傅难道见不到?乔太傅见不到,也还有杨德妃、六公主。 穆冰瑶脸色清冷:“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义,本郡主只想知道,乔姑娘还有消息吗?还是需要本郡主回避?” 原来他是为了这个跟自己生气,穆冰瑶觉得胸口被什么给堵着,不过她的表情轻描淡写:“那本郡主先告退,你们慢慢说。” “瑶儿!” 段锦在穆冰瑶转身时抓住她的手,看向乔若兰:“乔姑娘若还有事说,就快说,没有什么是瑶儿不能听的。” 乔若兰低下头,眸光从两人紧握的手扫过:“目前没有,若有消息,若兰一定会告诉殿下。” 段锦想了想道:“乔姑娘一个姑娘家,不宜常往皇帐和军队跑,有事就让乔太傅传达即可。” 乔若兰咬唇,右手虎口处掐得死紧:“是,这次若兰也是慌了,一时想不到,若兰先告退。” 见乔若兰走后,穆冰瑶将自己的手从段锦手中抽走。 “瑶儿!”段锦又拉住她,他知道穆冰瑶不舒服,但今日他也是慌了,父皇危在旦夕,若能早一点知道,他就不会放任禁卫军待在龙帐里,也不会有那么惊险的事发生。 “你在怪我。”穆冰瑶无奈失笑:“也是,你心里一定想若我大度一点,今日皇上就不会出事了。” 段锦皱眉,他没有把今日的事怪在她身上的意思,只是觉得瑶儿对乔若兰的防卫心太过,这也是对他的不信任,难道在她心中,他这么不值得她相信? “瑶儿,本王今天是着急了,也很懊恼这么晚知道禁卫军被渗透的事,没有怪你的意思。” “没有?”穆冰瑶看进段锦的眼睛:“你有没有怪我心里清楚,同时你也一定知道乔若兰别有居心。她利用了这件事想提高在你心中的地位和重要性。” “瑶儿不信任本王?” “我不信任的是乔若兰。”穆冰瑶深吸一口气,被握在段锦手中的手渐渐冰凉:“你叫我小仙姑,可是我不是神,不能给你百分之百的信息,我也没有阻拦任何人给你消息的权利;只是你知道乔若兰别有居心,就该远着她一些。” “瑶儿,你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不容许一点闪失,萧家旧部渗透进来,而我们找不出半点蛛丝马迹,此时乔若兰可能是最好的突破口。” 穆冰瑶负气道:“那又如何?皇上不也没事吗?” “瑶儿!”段锦第一次这么大声对她说话:“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他是本王父皇,本王怎么能让父皇置于危险之中?” 穆冰瑶也觉得自己说错话,但一股气憋着,不打算解释:“段锦,是你小看你自己!今日没有乔若兰,你仍然留了心眼将洪喨放在皇上身边;就算你和袁大哥没有赶上,凤凰小队也会很快赶到,皇帝一点事都没有;而你现在会对我大小声,都在乔若兰的算计之中。 “瑶儿!” “我不想听了!”穆冰瑶转开头,不想让段锦看到她发热的眼眶:“如果你觉得今晚的事我有责任,那就算我的责任好了!我不能干涉你用人,但你知道我见不得乔若兰,你若要用她,别让她出现在我面前。”说完径自往前走去,照风照月忙快步跟上。 穆冰瑶已经记不得上一次和段锦吵架是什么时候?但这一次却特别难受。 她可以理解他的慌张,毕竟攸关皇帝的生命安危;她难过的是他已经生了依赖乔若兰的心思。 乔若兰愿意为他铤而走险去探萧家消息,甚至段锦也清楚她的用心是为了亲近他,而他还是默认了,接受了。 穆冰瑶走到自己帐前,突然止步;若是上一世,她也会觉得自己应该为男人的事业考虑,只要他能成功,所有的委屈都不是委屈。 可是这一世怎么了?竟难受得想掉眼泪。 是段锦把自己宠坏了,让她贪心了。 她抬高下巴看着天空,想把眼中软弱的热气逼回去。 “王妃?” 照风照月担心唤了一声;她们觉得王妃和殿下说的都有理,也看得出来王妃难过,但她们不知道该怎么劝。 “没事。只是觉得天……冷得很快。” 冷的,又何止是天? ***** 洪喨连夜审贾兴,段锦调来杨游,让他和郭睿连夜把所有禁卫军都彻查一遍,又去找了杨德妃,也将负责后宫女眷的宫女、仆役全检视一遍;这一扫荡,又抓出了二十二个人,全部都交给了洪喨。 段锦一夜未睡,和穆冰瑶的龃龉让他心浮气躁,对谁都是一张阎罗脸。 乔若兰听着喜儿的报告,嘴角轻扬,会生气就好,会不舒服就行,她不相信就算两人都知道自己的心思,但昨晚皇帝龙帐发生的事,不会造成那两人间的疙瘩。 价值果然得自己创造,穆冰瑶,你聪明,我乔若兰也不笨。 她就是要把穆冰瑶的自私揭露给段锦看,让他知道穆冰瑶霸占他的私心会导致什么后果?只要段锦厌弃穆冰瑶,就算仍娶她为妃,也不会再说什么淮王府的后院不会进人这样的话了。 穆冰瑶是很厉害,但再厉害也是一个人;淮王殿下是做大事的人,后院只要一个王妃?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 萧家家主的营帐,守夜的婢女在帐子里拿着铁扠添着木炭,一个仆役走到帐前,放下一盆上好的银丝炭。 婢女出来将整盆银丝炭端了进去,却没有将木炭夹入火盆里,而是拿开堆在上头的木炭,从炭堆中间取出一只竹筒,恭敬送到主人手中。 萧家家主打开竹筒,抽出里头一张卷得极小的纸条。 看完字条,萧家家主将它握在手心,一运内力,手中字条瞬间化为粉末,然后上榻就寝。 没有人发现,这萧家家主头发灰白,脸孔也和白天不一样…… ***** 天还没大亮,洪喨就把贾兴的供词交给段锦,段锦一看,已经上火的脾气,直接炸了开来! 贾兴针对穆冰瑶的原因,竟然是因为陈雪;陈田、陈彰的妹妹陈雪。 贾兴和陈田陈彰是同乡,一起入伍,都受到永安王的赏识提拔,只是贾兴读过书、家境好,得以进入禁卫军;而陈田、陈彰入了军队。 贾兴一个人在京城,经常往陈田家里蹭吃喝,对陈雪也像妹妹一样疼爱。后面就不用多说,他最近去陈家,每次见陈雪都以泪洗面,不知多心疼。 再加上淮王为了穆冰瑶,给陈田兄弟重打五十大板,也让贾兴义愤填膺。 不过一个相府庶女,要不是淮王看中,让皇上封了一个青城郡主,穆冰瑶的身份又比丁菲、陈雪高贵多少? 所以他在追查毒蛇时,发现有机可乘,只要能将脏水泼向穆冰瑶,陈雪进淮王府的机会还是有的。 那些渗透到禁卫军的人,有十五人在他的小队,知道他的企图,特别卖力去查穆冰瑶,总能给他带来毒蛇是穆冰瑶引来的证据,让他兴奋之余,对几人行止与平时不太一样的疑惑,也就没放在心上,反而更重用他们。 贾兴还说他掌握了一件比引诱毒蛇更致命的事;只是为了保命,他要当面和段锦谈,如果段锦不见他,那他要见皇上,只是到时候,穆冰瑶能不能活就难说了,而且这件事还会牵扯上淮王。 “是本王这阵子脾气太温和了?淮王府的屋檐,是不是温暖到可以让乌鸦来筑巢了?” 陈田陈彰两人一大清早被叫来,见段锦的眸光比夜晚的泰山更冷,不禁打了哆嗦,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段锦将贾兴的供词扔给他们两人,两人看完大吃一惊。 “殿下!” “本王都不知道,两位的小妹这么有人缘,人人都想替她出气?本王不纳她进府都对不起她?而且本王和瑶儿,竟然有把柄落在那贾兴手中?” 陈彰咬牙:“殿下,这一定是误会!” “把贾兴带上来。” #406封禅6--舍不得 齐敬将浑身虚脱的贾兴推入帐内,他双手被缚,在陆一凡和洪喨的折腾下,已经有些精神涣散,一进来就站不稳,直接倒在地上。 贾兴抬起眼皮,努力眨着眼睛对焦,终于看清楚眼前的人,一边喘着气、一边傻笑:“呵……呵呵,殿下,你专宠穆冰瑶,将所有女人弃若敝屣,如今却要被穆冰瑶给害了,后不后悔──” 段锦一脚踢了过去!“噗”一声,贾兴吐了一大口血! “让你说,是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说,你就等着去向阎王说。” 贾兴脸上满是血迹:“殿下,你是大秦战神,怎么就被一个狐媚子给迷惑住了!那么善妒的女人──啊!” 段锦一脚踢向他的下颚,贾兴在地上滚了四五圈才停;停下时,牙齿和着血掉了四五颗。 “说,还是不说?” “那穆冰瑶害得雪儿──” “齐敬,拖出去杀了。” “是。” “殿下,你为了一个女人要残害忠良吗?”贾兴掉了一堆牙齿,满口血迹,话几乎是用吼的。 段锦直接掐住贾兴的脖子,目光是在战场上才有的嗜血:“本王决定亲自送你上路,但本王不会让你给瑶儿泼脏水。” “贾兴,你也配说自己忠良?你以为你那漏洞百出的把戏可以骗过所有人?其实你早就被收买,为了某种目的,帮陈雪只是顺便,让她的事成为你脱罪的由头,并加深瑶儿善妒的形象。但是你别忘了,抓到的那二十几个带假皮面具的,一半是你的手下,这其中没有你的默许谁相信?” “贾兴,是你蠢还是本王蠢?这么多将领、队长哪个不好渗透,这十五个人偏偏找上你?而你只因他们替你罗织瑶儿罪名,你就看不到他们的怪异?他们与你抱成团的目的是什么还需要本王说吗?自然是得你的掩护,行不利封禅之事。” 段锦将贾兴狠狠摔在地上,一脚踹在他的胸口上:“说!阎追月和华山四杰藏在哪里?” 即使是被段锦踩在地上,贾兴听到段锦的话还是狠狠震了一下! 淮王怎么知道阎追月和华山四杰? 洪喨、齐敬、陈氏兄弟都一脸惊讶看着贾兴,段锦冷笑:“不说?那你活着还有什么价值?上路见阎罗吧!” 贾兴喊了出来:“殿下不怕我说的证据?我如果死了,证据就会曝光,穆冰瑶也会死!” 段锦嗤笑一声,妖冶如鬼魅的倾世容颜此时散发森冷寒气,威胁他都没有比威胁小仙姑性命更让他怒火蒸腾:“本王的王妃不受任何人威胁,而且有本王护着,谁动得了她?倒是你,本王会先让你挫骨扬灰。” 段锦抽出无痕的瞬间,几乎没有人看清楚,银光一闪,贾兴瞪大眼球,不相信段锦就这样杀了他! 血汩汩从贾兴脖子处流出来,没多久就断了气。 段锦伸手,齐敬立刻递上一块干净白布;段锦拭擦无痕,将之收回腰间:“把那二十二具尸体和那个彝族女人都吊在西边树上,让众人都去欣赏欣赏,特别是萧家。” “是。” 陈氏兄弟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知道淮王殿下说的没错,贾兴是背叛者,但他死得这么惨,殿下无不有替青城郡主报仇的味道。 “小齐,你说殿下──” “二弟,什么都不要说。”陈田脸色很沉,贾兴办了坏事,自家小妹恐怕因为贾兴的话,更不得殿下待见。 看着贾兴的尸体,陈彰也是一肚子气:“这贾兴也是,没事扯上咱家小妹做啥呀?” 陈田眉心都能夹死一只苍蝇:“我很介意贾兴说他掌握了什么青城郡主的证据。我们虽不喜青城郡主,但她一心为殿下,这是我们都知道的。会不会咱们小妹知道了什么军机,然后说给了贾兴?” “大哥,这怎么可能?虽说咱们平时在家没怎么避讳,但小妹那么喜欢殿下,不会害殿下。” 齐敬见两人逐渐走远,一颗头涨得快炸开,他怎么觉得心里很不安,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了一样…… ***** 天大亮后,二十二具尸体吊在营区西边树上,果然引起封禅队伍很大的震撼! 楼绍看着那个被吊在树上的彝族姑娘,心里感到有些可惜;虽然是太子让她去做驱蛇术,但把她介绍给段钊的却是自己。 “可怜啊……”说完人就转身离开,一点也看不出他有半分怜悯之色。 昨晚彝族的土司和叁王子阿力赤都被叫去盘问,到了快清晨才回来;阿力赤回来的时候,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气脱委顿。 萧笛看到那二十二个尸体,内心极为愤怒。 “萧大公子稳住,这附近一定有人监视。”萧家家主以只有萧笛才能听到的声音道。 “晚辈知道。” 这萧家家主呼吸绵长,看到段锦和袁清砚便避得远远的。 他看到袁清砚朝段锦走去,易容成萧家家主的阎追月带着萧笛和萧簧迅速远离。 段锦的火气一夜未减,袁清砚倒是饶富兴味的走到他身边,天气太冷,火上添油的好时机。 “这天这么冷,难得殿下身边这么温暖。”袁清砚一身白狐裘清贵如仙,看着段锦目光揶揄:“是谁惹了殿下不悦?说出来,也让本公子赞他一声勇气可佳。” 段锦转身过来:“无聊公子若想来添本王柴火,本王不介意把第二十叁棵树送给你。” 袁清砚敛起笑容,目光投到段锦身后:“添柴火本公子不怕,但本公子提醒殿下,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有些火星你给了机会,她能烧死谁,恐怕就不是殿下能左右了,告辞。” 段锦剑眉微蹙,转身朝袁清砚的视线看去,就看到乔景行父女向他走来,而穆冰瑶也正好来找他,见乔家父女走在前头,转身又走了开去。 段锦正要上前,就被乔景行拦住。 “殿下。” 段锦不得不停下脚步:“太傅。”他的眼睛再看向转弯处,那里早没了人影。 用完早膳,队伍开拔。 从早上开始,细雨就不断,抬轿子的人再怎么小心,脚还是容易打滑,所以队伍前进的很慢。 “咳咳!”穆冰瑶咳了两声,秋月忙给她倒了杯热茶。 “小姐昨晚没睡好,等会儿我让夫君给小姐看看,泰山这么冷,可别染了风寒。” 穆冰瑶缩了缩,不知那大妖孽穿得暖不暖?他还骑着马呢……穆冰瑶又咳了两声,心想自己可能真生病了;不过这个风寒生的真是时候,叁天后的封禅,可以成为她不在场的理由…… 终于到了扎营处,秋月就去请陆一凡过来,然后赶紧去煮姜茶。 穆冰瑶还真得了风寒,整个人头重脚轻;营一扎好,人就躲了进去,倒头就睡。 段锦得了消息,立马想把事情扔开,好去看他的小仙姑,更不想与她这样僵着;但事情这么多,想来想去,袁清砚最适合当他的替死鬼。 “无聊公子,巡营的事交给你。” 说完很不负责任地红影一闪,人就往穆冰瑶帐子方向奔去。 看到段锦过来,秋月很高兴。 “瑶儿呢?” 秋月说穆冰瑶还在睡,方才六公主和九公主也来看她,只是一直没醒。 段锦皱眉:“所以晚膳也没用?” 秋月点头:“饭菜都温着,就等小姐起来。” 段锦小心翼翼的掀帘进去,他轻轻来到穆冰瑶床榻,见她的手放在外边,执起她的手,微凉;他皱眉的用双手包覆轻轻揉搓,最后干脆脱了外衣,躺在她的身边把她搂在怀里。 路途行进几天,他就几天没有这样抱着她入眠,加上昨夜一夜未睡,段锦闭着眼睛,闻着熟悉又令人安心的馨香,也不知不觉睡去。 穆冰瑶睁开眼睛时,已经过了戌时,发现身边一个温暖的身躯搂着自己,习惯性的往他怀里钻了钻。 “醒了?”声音有些小心翼翼。 怀里的人点头。 “饿不饿?冷不冷?头疼不疼?要不要吃药?想不想起来?” 穆冰瑶失笑:“你要我先回答哪一个问题?” 段锦吻住她的额头,顿了顿,语气带着讨好:“还气不气本王?” 穆冰瑶一愣,气吗?当然气,但明白他担心皇帝的心情。 “舍不得。” 是气,但又舍不得气。 段锦一听,憋了一整天的火气终于散尽:“那饿不饿?冷不冷?头疼不疼?要不要吃药?想不想起来?” 穆冰瑶这次是真的笑了出来,虽然头还是晕,喉咙也疼,但整个人心情却轻松了不少。 唉,人家说爱情治百病,不无道理。 段锦将穆冰瑶扶起来,见她孱弱苍白的模样,帮她穿衣时,就想往她的唇吻去,但被她避开了。 “小心过了病气。” “本王不怕。” “我怕,现在非常时期,不容一点闪失。” 段锦闻言心里一揪:“小仙姑还是生本王的气。” 穆冰瑶虚弱地说:“没,真不气了,你说的对,我们现在找不出阎追月和萧家旧部藏匿的地点,是一点消息都不能放过。”她睨了他一眼:“只是你也知道乔若兰仗恃着她是乔太傅之女,你对她不能像对丁菲一样,她也利用了这一点。” 她能理解,可是他得珍惜她的理解。 #407封禅7--瑶儿,妳是人间至美(h) 两人下了床,段锦喊秋月传膳,两人坐在桌前。 穆冰瑶表情认真:“乔若兰很有本事,她忍了这么久,这一次,你别小看。” 段锦表情更认真:“瑶儿,本王说过了,这一生除了你,没有后院、没有后宫,任谁功劳再大,都没有要本王以身相许的道理。” 晚膳上来,段锦一口一口喂她,穆冰瑶被喂了好几口,才意识到自己像个孩子被喂食。 “段锦,我得了风寒,可手没有受伤。” “本王知道。” “那怎么不让我自己吃?” “喂你比较快。” 段锦喂完了饭,又张罗喝药,终于整套服侍完了,一脸笑得很魅惑,彷佛奸计得逞:“小仙姑,吃完了、药也喝了。” 穆冰瑶点头,段锦贼兮兮笑道:“那轮到本王了。” “我让秋月把汤热一热。” 但段锦却站了起来,直接将她横抱起来:“本王的饿,只有小仙姑喂得饱。” 穆冰瑶惊呼一声,还没明白过来,人就已经在床榻上;等发觉段锦解开自己衣袍,将她的手往他自己下身一放,穆冰瑶才满脸娇羞止住他的手:“大妖孽,我还病着呢!” “哦,说的是;那本王服务你。”想她给自己解馋是真的,但又舍不得累她,那就只好换他来。 说完他立刻成为攻城略地的那一方,给穆冰瑶宽衣解带,唇舌并用,在穆冰瑶身上点火。 冰冷的冬天,哪有比两个有情人依偎缠绵更温暖舒服的事? 段锦埋在穆冰瑶胸前,左右两朵红樱都接受他的照拂,吸吮轻咬,穆冰瑶娇喘微微,而他的手从她的腰游移到她的两腿之间,更是极尽挑逗,没多久,穆冰瑶的雪背,就沁出了薄汗。 段锦的唇在她颈部留连:“本王问过一凡,他说让你流流汗,病好得快。” 穆冰瑶脸烧得厉害,她才不相信陆一凡会开这样的“药方”。 但不管陆一凡有没有开这样的药方,段大夫都决定这样给身下人“治病”。 “瑶儿这里好烫啊……”修长的手指沾着沁出的蜜液,钻进花口;灼热紧窒又柔软包覆的触感让段锦下身肿胀得更难受。 “想进去……” “唔……”穆冰瑶整张脸红成一朵娇艳牡丹,媚眼如丝,胸前晶莹红樱轻颤:“阿锦……” 段锦将她的手带到他的下身,滚烫坚硬的茎柱昂然擎天,他带她的手去碰触冠顶沁出的珠液,还有茎身虬结纵横的青筋:“你的阿锦忍不住了……” 巨龙抵着桃花洞口,直闯而入。 炽热、灼烫、湿润、饱满、又胀又紧,一个被填满、一个被包覆,两人一起发出舒服的低叹。 床榻开始有节奏晃动,段锦一边挺进,一边在穆冰瑶脸上颈部落下细吻;在小仙姑体内的感觉就是这么神奇,明明精神紧张、身体疲累,但只要知道自己在她的身体里,就觉得安心、觉得满足;觉得精神充沛、觉得世上所有的事都不是事! “瑶儿,你是人间至美。” 我心的唯一归向。 段锦来了一次又要了一次,只有在她体内多待一会儿,满足就多延续一会儿;帐外冷得风一吹,枯枝就要结霜;但帐内春情漫漫,段锦每动一下,穆冰瑶就嗔吟一声,直到她喊受不住了。 两人汗水淋漓,轻轻喘着气,额头亲昵顶在一起,手交缠着、呼吸也交缠着。 平息了好一阵子,两人才起身穿衣。 “你……窝在这里这么久,行吗?” 穆冰瑶起身,嗡声嗡气的听起来有些可爱:“晚上凉,巡营的时候多穿一点。” 段锦吻了吻她的额头,拍了拍自己胸口:“你做的里衣穿着呢!”他摸摸穆冰瑶的脸,一副打量:“赶紧把病养好,回京后就快十二月了,那时大寒,得让一凡开个药方给你补补,而且让秋月亲自给你煎;一凡说你这阵子劳心劳力,身子骨太差,需要好好调养。” 穆冰瑶听得一脸感动。 “免得新婚夜受不住。” 穆冰瑶:…… 所有温暖感动什么的,都被这句话给吹散在寒风中。 两人因为乔若兰产生的龃龉,就在段锦的求好、喂饭、段氏荤话以及身体力行的卖力付出后烟消云散。 “外面冷,又下雨,别出来。”段锦走时叮咛了一句。 可段锦走后,穆冰瑶还是披了那身银狐大氅,戴着围脖、手拿暖炉掀帘出来;秋月忙拉着穆冰瑶到棚下的炭盆边:“小姐,快来火盆边待着,别又冷着了。” 穆冰瑶坐在火盆旁,抬头看着棚外绵雨不断,雨丝打在棚子上,发出啪搭啪搭的声响。 秋月倒了碗姜汤给穆冰瑶:“这雨这样……会不会影响封禅?” 穆冰瑶接过热碗,也让秋月给守夜的人准备,秋月笑道:“小姐不用担心,少不了他们的。” 见小姐不和殿下呕气了,所有人就算站在冰天雪地里,心里也是春暖花开。 穆冰瑶静静看着天,这雨是一定会下到十一月十叁的,今日初十,还有叁天…… “王妃,有人来了。” 又是乔若兰。 穆冰瑶看向前方,果然看到乔若兰让她的丫头喜儿撑着伞,朝她的营帐走来。 穆冰瑶不得不说,这一路走来,多少觊觎段锦的女子,就属她,自己最不敢大意。 她,是上一世的淮王妃…… 乔若兰得了消息,穆冰瑶得了风寒,段锦抛下一切,从傍晚扎营到现在,他都待在她的帐子里。 手中帕子都要给她绞烂了!她还以为穆冰瑶多厉害?用的还不是后宅那些招数。 父亲那些姨娘想勾引父亲到她们院子,装病装柔弱装委屈,父亲就算知道是故意的,也会过去一趟。 一去之后,上不了台面的功夫一使,男人还有理智从你屋里出来?自是歇在了那些狐媚子的房里。 想不到穆冰瑶也用这种方法,乔若兰心里又妒又怨,淮王不止去了,而且一待就是两个多时辰;别说他们还没有成亲于礼不合,帐里只有他们两人,婢女都在外面守着,孤男寡女…… 她遏止不住脑中不断出现的画面。 这两人究竟亲密到何种程度?穆冰瑶完全不顾闺誉了吗? 她已经探在穆冰瑶帐外很久了,没有忽略段锦走的时候,那神情、那眉角、那唇形都漾着春意。 “若兰见过青城郡主。” 穆冰瑶盯着她,照风说段锦来了不久,乔若兰就在几十尺外站着了。 “乔姑娘都习惯半夜来见人?” 乔若兰妒火中烧,你能半夜会男人,我不能半夜来找你? “听说郡主生病了,过来探望。” “是啊!被某人气病了,不过已经好多了。” 乔若兰:…… 穆冰瑶手捧着姜汤:“还有消息要说?说吧!这次本郡主洗耳恭听。” 乔若兰一脸不甘心:“穆冰瑶,你认为这世间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掌握在你手中?” “我相信这世上很多事大多事在人为,但也有那么一部份,是再能干的人也做不到。比如,让两个人相爱。” 乔若兰脚步踉跄了一下。 穆冰瑶继续道:“每一个人能控制的,都只有自己的心,别人的心你是控制不来的;强求的结果就算你暂时得了人,也得不到心,因为那本来就不是你的。” “你在向我炫耀吗?”乔若兰觉得自己被羞辱了。 穆冰瑶站起来:“乔姑娘,你可能没办法让段锦爱你,但你可以让他不恨你。”说完转身:“都站两个时辰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乔若兰羞愤地离开。 穆冰瑶看着天上绵绵掉落的细雨,快到泰山了,究竟是哪里没有考虑到?萧家旧部和阎追月究竟藏在哪里…… 秋月又端了药出来:“小姐,赶紧喝了药休息吧!都过子时了,明天也要早起,这种天气连大老爷们都窝在帐子里,就小姐喜欢出来吹风。” 穆冰瑶一愣,看向秋月,整张脸突然明亮起来。 “秋月,你真是我的好秋月!” 是啊!他们找不到阎追月和华山四杰,那是因为萧家人这几天除了跟着队伍,休整时间全都窝在自己帐里;那些戴着人皮面具易容成禁卫军的人,为什么大多选择同一团待在一起?就是为了可以彼此掩护,避免被看穿;而阎追月和华山四杰必须埋伏在段锦和袁清砚左右,才能在封禅迅速对两人发动,达到牵制的作用。 有什么比直接易容成萧家身边的人来得更方便? 虽然冷风飕飕,但穆冰瑶被这冰冷的空气吹得思虑清明。 第二天开拔前,穆冰瑶通知了段锦和袁清砚,特别注意段钊的人马,还有萧家人。 两人一听穆冰瑶的推断,都觉得大有可能! 之前段锦听了乔若兰的话,检查以禁卫军为主,虽然搜出了二十二人,但也不无被这句话影响,把目标都放在禁卫军,而忽略了参与封禅的太子人马。 这些大臣、大臣的家眷、近侍、护卫,都有可能就是萧家旧部,甚至阎追月就在其中。 有了人皮面具,他们可以变成任何人。 #408封禅8—淮王祈晴 营队行进时,两人不动声色,却秘密监视起太子人马及萧家队伍。 有一段坡度较陡,又下着雨,怕马车滑坡危险,所有人都得下车走一段路,洪喨就发现,“萧家家主”走这一段路如履平地,甚至还拉了萧簧一把;那微胖的身材,比冷得直打哆嗦的萧簧更健朗。 看出一点蛛丝马迹,就能抽丝剥茧,这“萧家家主”走路的姿态,标准就是一个江湖人士;只是洪喨不敢靠得太近,他不能确定这“萧家家主”是阎追月,还是华山四杰之一。 再来就是整个萧家随员,那一点都不像府卫,而是军人。 袁清砚这边也有收获,文官里,曹羽扬、刘钊的家卫各个也是虎背熊腰,他们对这些家卫竟然也不太使唤,没有猫腻是什么? 杨游经过马风身边,马风负责上千人这十几天的粮食,那需要多少人运送?没有八百也有一千;而那些人的身手,和他底下的黑豹骑相比,几乎不遑多让。 原来萧家旧部最大的藏匿处,就在马风的队伍里。 这计划实在大胆,已经到了偷天换日的地步。 段钊这是想功在一役,直接在泰山就坐上那至尊之位。 十月十二,队伍如期到达泰山。主要队伍登顶后,便开始扎营,准备第二日举行仪式。 扎完营,袁清砚传了一张字条给穆冰瑶,她看完后,将字条丢进炭盆。 她要的地方,八观音已经部署完成。 穆冰瑶走出营帐,一阵凛冽寒风刮来,山顶的温度又比昨日低许多,秋月忙将银狐大氅披在穆冰瑶身上。 一滴刺骨冰凉的雨滴,滴在穆冰瑶脸上。 “小姐,这雨明天若不停,如何是好?” 穆冰瑶拢紧身上温暖的氅帔,为了回应这银狐大氅的温暖,她一定会好好利用这场雨…… ***** 和秋月一样担心天气的,还有皇帝和大臣。 这一夜没人睡得着,都已经接近丑时,帐殿前,皇帝和众皇子大臣,仍抬头观雨。 此时迎面刮起一阵强风,飕飕的声音卷下大量冰雨,打得帐篷上方啪咑啪咑响。 皇帝脸色黑沉如墨。 举国投资了大把人力物力,还大动作把四夷可汗、自治部的土司都抓来封禅,若因为一场雨而前功尽弃,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祭典是最神圣、也是最迷信的行为,因此最怕碰上坏天气、触了霉头。 有个大臣心直口快:“楚尚书,您看这怎么办?封禅本是为了告功成于天地,这老天爷偏偏雨下不停,不是很不给面子吗?” 臣子的话让皇帝脸更黑了。 这日子是前钦天监窦聪选的,窦聪已经服毒而死,皇帝想找人出气还没对象,只能紧皱着眉头仰望不断下雨的老天,不知如何是好。 段锦看向一直没发言的袁清砚。 这家伙告诉他,封禅之日,天时地利人和,是他得归正位之时;但这连绵不绝的雨,怎么看都不是好日子,就算他有泰山地利、凤星人和,满天凄风苦雨,何来天时? 皇帝也想到了袁清砚:“国师,你善观天相,明日就要举行祭典,这雨……究竟是什么意思?” 袁清砚一身白狐大氅,眉宇清朗,一脸恭敬道:“皇上,方才臣与不悔大师也聊到了此事,大师只说了四个字:『自有天意』;而臣昨观星象,发现青龙七宿中角、亢、箕叁星倾斜,青龙怒起翻云,造成房星大亮,引西方白虎觊觎;而虎阴生于坎,坎属水,天气才会大雨不绝。恐怕这雨还得下叁日,否则无以停。” 皇子与众臣一听都紧皱眉心:“这么严重?可有化解之法?” “方法自然是有。青龙属木,白虎为金,金克木,所以阻碍祭祀。若请出能震慑白虎之人,设坛驱虎祈晴,助青龙归于正位,或许能雨过天青。” 有大臣立刻焦急问:“震慑白虎之人?这要上哪去找?” “这泰山之巅,如何去找震慑白虎之人?” “是属虎就行?” “虎和白虎怎能一样?而且不是找白虎,是找能震慑白虎的人。” “震慑白虎?” 众臣交头接耳,开始议论纷纷。 段铨突然“啊”一声,似乎想到什么。 “小八?”皇帝看向段铨,平常这个没什么主意的儿子,此时眼睛骨禄骨禄转。 段铨跛着脚,恭敬地到皇帝面前:“父皇,儿臣想起一事,不知是否与震慑白虎有关?” “说。” “今年怀君山春猎,七哥与瑶儿被狼群逼落山谷,遭到一头特别神勇、身躯特别庞大的白虎袭击;是七哥一箭刺穿白虎头颅,还因此得了第一勇士称号。” 段铨一说,别说皇帝了,许多大臣也纷纷想起来。 今年怀君山春猎,连哈尔赤族的蒙达王子和涟漪公主都参加了;那时青城郡主还在宴会上比试胜了涟漪公主,给大秦女子大大长脸,皇上也是那时给淮王与穆冰瑶赐婚。 有武将拍掌道:“臣也想起来了,那头大白虎大得前所未见,说是镇山之王也成!” 段铨道:“所以七哥算不算是震慑白虎之人?” 一旁刘创、曹羽扬皱眉,和许多太子党的人交换眼神,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皇帝问袁清砚:“国师,老七射白虎之事可算?” 袁清砚没想到段铨会替他说出这件事。 “白虎一啸生风雨,在道家传说中白虎为监兵神君,大秦白虎星蠢蠢欲动,由曾斩杀白虎的玉面战神出面,十分适合。” 曹羽扬马上问:“敢问国师,这白虎可是天上神灵,仅因这样一件事,就决定祈晴人选,是否过于仓促?封禅定有良辰吉时,不容儿戏,草率决定设坛祈晴,是会坏了封禅大事。” 曹羽扬抬头看天,他们算尽了一切,偏偏漏了天时,老天爷此时竟然与他们作对…… “曹大人所言有理,若谁能提出比淮王射白虎更有象征性的事件,都请举出来,给大家参详参详。”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举得出比这件事更厉害的震慑白虎事件? 段锦也皱着剑眉,不清楚袁清砚玩什么把戏;难道他祈晴,老天爷真会听他的?不过见他这么说,意思是让他出来担任祈晴角色,应该不会错。 “父皇,若能助明日封禅顺利进行,儿臣自当效命。” ***** 清晨寅时前,段锦沐浴焚香,换上皇子黻冕,准备主持祈晴仪式;而此时照风来报,穆冰瑶风寒严重,就不参与祈晴和封禅典礼。 段锦听到消息就要去看她,被袁清砚拦住。 “殿下,祈晴时辰快到了,你必须往祭台出发。”袁清砚指着帐外十二个太监、十二个宫婢手上都已经准备好祈晴的祭器、牲果,准备随他一起前往祭台。 “本王去看瑶儿一眼就回。” “陆大夫在那里,请殿下放心。” 段锦板起脸:“袁清砚,不是你的女人,你自然不急。” 袁清砚一脸无言:“不是本公子的女人,本公子也急。你还不相信陆兄?还是想让瑶儿再担下让您误了时辰这样的恶名?” 段锦审视着袁清砚的眼睛,这对眸子坦然得让人怀疑:“无聊公子,你能算天命,要本王祈晴,本王就去;但你跟本王发誓,瑶儿不会有事,封禅结束,本王立刻就要看到她。” “殿下要本公子如何发誓?” “你若骗本王,一辈子见不到小仙姑。” 袁清砚嘴角一抽:“这种誓言也只有殿下想得出来。” “对你有用就行。” “好。”袁清砚无奈:“我袁清砚发誓,保证瑶儿在淮王殿下祈晴与封禅进行期间无恙,若有生命危险,本公子从此不见穆冰瑶。殿下,时辰真的到了。” 祈晴香案已经设好,皇帝带领百官、各部落首领使臣、皇族女眷与各地儒生齐聚泰山之巅,头顶是灰暗氤氲的黑幕,冰冷雨水如箭哗啦哗啦倾落。 坛设叁层,四周竖青、赤、黑、白、黄五色旗帜,杀白鹿、牛、羊以为祭品。 段锦一身绛红魑龙黻冕,玉冠束发,肃穆虔诚地登上祭台,走向香案,脸上尽是恭敬中和之气。 左首太常寺卿带领教坊乐队奏起《光圣乐》,太鼓、太和、长笛齐鸣,那是大秦圣世之音。 段锦在这庄和隆重的神曲衬托中,于万人眼神注目下,缓缓步上祭坛。 当他站于主祭之位,绛红广袖与他身后长发被风吹得翩然扬起,妖冶面容收起惯常见到的玩世不恭,肃穆庄严,目光锐利而深沉,竟生出一股不可亵渎的神灵之气。 段锦双手平举胸前,对泰山四方天地各虔诚一揖;待音乐暂歇,全公公朗声道:“吉时已到,祈晴仪式开始。” 以皇帝为首,身边两侧站着段钊和段铨。 第二排是段氏宗室子孙,第叁排为皇室女眷,以杨德妃为首;第四排为可汗单于土司,接着是大秦众大臣、各地儒生……等等。 所有朝臣皆着各色正服,伏首而拜。 段锦接过祷文,以他浑厚的内力高声朗诵,祭台下众人一同淋着冰雨,跟随淮王,虔诚低首默祷;默祷完只见淮王双手高举馨香,对天地拜了叁拜。 段钊在弯腰祭拜时,嘴角微扬,天若不晴,看你段老七还有什么戏可唱? 然而顷刻间,神奇的事发生了! #409封禅9—封禅大典 原本还在倾落的大雨,在段锦祝祷声中渐渐停歇;有人突然注意到雨声渐渐变小,雨势也弱了下来…… 九公主手心向上,发现一滴雨都没有了。 这前后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天空云开雾散,奇迹真的发生了! 时间快到卯时,阳光虽淡,却已经透了出来;泰山脚下,渐渐清朗。 众人脸上现出不可思议的惊喜之情,而段钊、萧家人马更是诧异不已,他们无法相信这样的事情真能发生! “这、这怎么可能……”段钊低语,一双震惊却狠毒的眸子,紧紧盯着祭台上的人── 太鼓用力一击,太常寺教坊乐手立即演奏起祭祀圣乐,皇帝喜出望外,台下一片欢欣鼓舞! 晴了!天真的放晴了! 对他而言,他不算大秦历届帝王里能开疆拓土,具有丰功伟业的帝王,但他的守成与爱民、泽被天下的仁君美名,会因为这场封禅典礼,在大秦君王里,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段锦站在祭台,金黄的旭日光芒投射在他俊逸清朗的眉宇上,全身火红金纹的魑龙几乎要鲜活飞起来,让段锦浑身笼罩在一片金红色的光晕中,甚至隐隐还可以瞧见光晕中飘浮的微粒;那俊朗威仪自有一番神圣气象,连皇帝都赞叹不已! 袁清砚感受这神圣奇妙的氛围,看着台上龙姿凤章、神圣不可一世的段锦:紫宸星,从此刻起归于正位。 淮王殿下,你可知本公子有多羡慕你? 不是羡你从此成为新帝星。 不是羡你万众瞩目、夺光耀眼。 而是羡你── 他将眸光飘向祭坛南方那片树林。 有个女子正倾尽她的灵力,为你创造天时,为你驱散这倒峡天水,为你拨云见日,给你辟出一条锦绣的康庄大道…… 袁清砚的思绪,飘回封禅队伍出发前一天,他躲开众人,跃进了一品状元楼叁楼的“天字一号房”。 ***** “袁大哥,帮我一件事。” “封禅之日会大雨,我能以灵力让祭坛上空放晴一个时辰,您想办法让段锦祈晴,但帮我瞒住他。” “为何瞒他?”袁清砚脸色微变,也为瑶儿有这样的能力震惊。 “那是倾尽我所有灵力才能做到,怕到时会昏迷过去,不知会昏多久──” “那不行。”袁清砚断然拒绝:“会危及你生命之事,瑶儿,别说淮王殿下,我也不会答应。” “不会危及性命,若会伤害生命瑶儿也不会做。”穆冰瑶笑语晏晏:“但是灵力可能暂时恢复不了,就成了一个普通人。” 袁清砚沉思半晌,最后叹了口气,凤星让新帝星降世,所以也肩负让紫宸星归帝位的“天时”?虽然知道穆冰瑶的办法很荒诞,但却是最直接有效的。 能在封禅前拨云见日,这不是天命所归是什么? “瑶儿如何知道封禅那日会有连绵不绝的雨?” 穆冰瑶却笑得很神秘,上一世,皇帝的封禅在风雨中进行,仪式处处不顺,插上香炉的香别说熄了,竟然还断了,很多人因此被砍了头。 当时就有人预言,这是大秦气数将尽的预兆…… “那你会昏迷多久?” “有陆大哥和金云蝉,应该很快能醒。” 袁清砚思考片刻,叹了口气,最终他还是无法拒绝她。 “瑶儿,答应我,做好最充足的准备,要赶快醒来,否则有性命危险的就是本公子了。” 穆冰瑶给了袁清砚一记他印象里,最美的笑容。 ***** 祭坛前欢声雷动,袁清砚回神。 全公公唱喏封禅祭典吉时已到,祭祀大火熊熊燃起,众人看见皇帝大步跨向祭台,段钊、段铨跟在他身后,可是皇帝却忘情执起段锦的手,接受近万人高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淮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段钊站在仅落后皇帝半步,长袖中的双手因隐忍而紧握,无法克制自己身体瑟瑟发抖。 他身为太子,一身杏黄太子正服,可是如今台下所有臣民、所有蕃国部落,目光都在段锦身上!都在段锦身上! 段钊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往乍晴初透的旭阳,眼中尽显阴沉,他强迫自己直视站在父皇身边的对手。 这个人,不是他的皇弟,是他的对手。 九五高位,是他的。 封禅典礼开始,不悔大师也从那拨云见日的震慑中醒来,慈眉善目里,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悯和疼惜,心里却也对大秦国祚得以延续,有了几分欣慰。 他迈开步伐,缓缓走上祭台,一百僧人开始诵经梵唱,现场一片肃敬。 皇帝亲自去扶不悔大师,让他站在祭台之前,给大秦祈福。 皇帝站在首献位置,叁名皇子站在他身后,但左首首位,他给了段锦,所有人对这样的位置安排,脸色各异,心思也急遽活跃起来。 ***** 稍早时间,在祭坛南面一处隐密山林,穆冰瑶集中精神,双手微开,闭着眼睛感受四方气息的流动;照风、照月持剑近身护卫,全神戒备,外围有影卫八人、以及妍芝的八观音共同戒护;而陆一凡和秋月专心守护在穆冰瑶身后。 陆一凡半夜被秘密召唤到穆冰瑶处,听了穆冰瑶的计划,吓得差点站不住脚!他不知道王妃这么大胆,这么大一件事竟然要瞒住殿下,而袁清砚竟然还和王妃狼狈为奸……啊、不,是……就是狼狈为奸! 而现在狼狈为奸的人,又多了自己一个。 陆一凡没有时间惊恐,忙问了施展灵力后会碰到的状况,以及金云蝉将如何修复王妃身体,还有他可以做的事情后,就对外说青城郡主风寒严重,不能参加大典,然后和秋月匆忙准备。 他看着王妃施展灵力,想到她事后会遇到的状况,不自觉握住妻子的手,鼻头有点酸:“殿下一定不能负了王妃。” 王妃这场灵力一施,纵然不会有生命之危,但一定要狠狠沉睡个八天十日;可是她又要求让她及时醒来,因为接着太子定有所图。 这对她的身子会亏损得很伤害,可是在王妃眼神的警告下,他不敢说,连对秋月他都不敢说。 他发誓要为王妃调配出最好的药,绝不让王妃因为这一场消耗,损了阳寿。 祈晴时辰一到,穆冰瑶闭起眼睛施诀,发丝因风飞扬,衣带起舞,周身渐渐形成一道透明结界,完全不受风雨侵扰…… 穆冰瑶释放意念,开始运用念力传达讯息予乌云雨水,灵气一层一层往外扩散── 霎那间!奇迹当真就这样出现! 当冰雨渐渐停歇,风吹开了泰山头顶的乌云,阳光猛然洒向整个山头。 山顶四周一大片栀子花,受到灵力照拂,随着阳光初透而花开灿烂,如白雪覆地。 就在他们听到遥远祭坛传来震地欢呼的那一刻,穆冰瑶往后倒去,照风照月迅速接住她。 秋月将手中早准备好的百年参,放入穆冰瑶口中,而陆一凡一套银针立刻往穆冰瑶头顶几处大穴扎下。 他紧咬自己后槽牙,目光如炬,手稳当下针,晃都不晃一下。 穆冰瑶头顶上一道金光激射而出,将穆冰瑶整个人都笼罩在金光里。 陆一凡、秋月、照风、照月、影一到影八,还有八观音,他们听着远处惊天动地的欢呼声,地面隐隐震动,可见祭坛前的情景一定十分震撼;但他们全都不为所动,目不转睛守着穆冰瑶。 这一刻,没有比让穆冰瑶安全更重要。 ***** 典礼空前成功,别说武将心里激荡不已,许多文人儒生更是红了眼眶;连那些游牧民族的单于、可汗,都被这样的典礼给震慑,这就是一个泱泱大国的底蕴和实力。 当然最激动的自然是皇帝,封禅对国君而言是多么重要的祭祀,是天地对国君的认可;他高兴地封泰山山神为天齐王,大赦天下,让这次祭祀可谓大秦开国以来,最成功与令人津津乐道的封禅大典──这都归功于淮王段锦的祈晴成功。 如果这不是天命,什么才叫天命? 然而仪式一结束,段锦不管一窝蜂向他涌来的人,纵身一跃,抓住袁清砚手腕,将他带到角落,眼神没有祭祀成功的狂喜,而是一脸肃杀之气:“瑶儿在哪里?” 袁清砚没有特别意外,如果这件事瞒得过淮王,淮王也不配瑶儿这般牺牲。 “殿下怎么发现的?”他得拖上一拖,不知道瑶儿醒了没有? “本王敬天,也相信所谓天命,但本王不会因此昏头;一场祈晴让天空迅速拨云见日,没有人动手脚绝不可能。这不是窦天师算准天象,等待天空异变;这是一场下了六天的雨,若不是瑶儿动用灵力,绝不能做到!” 袁清砚微笑:“殿下果然聪明。” “少啰唆!瑶儿究竟在哪?”段锦心急如焚。 袁清砚道:“殿下不用紧张,你也知道瑶儿有灵力,不会有事。” “你们还要欺骗本王多久?瑶儿是人不是仙,她让天空突然转晴,就算有灵力,她得耗多少心神才能办到?此刻就算她没有生命之危,必定也极虚弱,否则你们不会联合起来瞒骗本王。” 瑶儿,这就是你选中的人? “殿下放心,本公子说了,瑶儿无恙……陆兄也在。” “很好,她帮凶不少。” 袁清砚叹了口气:“殿下,如果你发落了那些人,你就真辜负了瑶儿的一番苦心。” 段锦难得在袁清砚面前示弱:“袁清砚,不要再拖时间,她现在应该很虚弱,本王要立刻见到她,无论她此刻是醒着,还是昏迷着。” #410封禅10--妳是不是忘了屁股被修理的滋味 “瑶儿?” 段锦冲到穆冰瑶的营帐,所有人看到段锦都是一阵惊吓。 段锦不管外面跪了一地,直接掀帐来到穆冰瑶榻前,看到她张着眼睛,即使面容苍白如纸,但眼神清亮,湛然有光,段锦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 穆冰瑶看到段锦一身皇子正服,那俊逸面容与如神身段,嘴角就扬起笑意。 “恭喜殿下祈晴成功。” 段锦狠狠瞪了穆冰瑶一眼,但狠厉中又包覆着万千愧疚与疼惜,他喉咙动了动,却还是忍住骂她的冲动,看向陆一凡:“瑶儿现在状况如何?”又补了一句:“不许隐瞒。” 陆一凡心肝一颤,看殿下表情,分明什么都知道了,那眼神暗示着自己有一顿罚好领,忙硬着头皮道:“殿下不用担心,王妃只是灵力消耗太多,歇息一下就好;一凡开了药方,药也煎着,绝对会让王妃的身体调理回来。”陆一凡拍胸脯保证。 段锦表情一松,坐在穆冰瑶榻上,握住她冰凉的手,久久才吐出一句:“没事就好。” 穆冰瑶只是看着他笑。 秋月小心翼翼端了药进来,段锦直接接过:“一凡,从现在开始,你专心照顾瑶儿,其他的事,都交给御医。” 众人离开后,段锦坐在她的床缘,无声喂起药来,穆冰瑶感觉得出他的压抑、他的怒气、他的不舍,还有他的恐惧。 “瞧你笑的,药很甜?很好喝?”语气像含了炸药;段锦喂完了药,起身重重将药碗放下,又负气坐下。 “是心很甜。”穆冰瑶去握段锦的手:“真的,瑶儿没事。” 段锦直接挨近她身子,头就低俯下来,吻住她的唇;带着怒气与疼惜撬开她的嘴唇,霸道又温柔的吮吸她的唇瓣,把属于他的呼吸铺天盖地灌入她的胸口,又同时掠夺属于穆冰瑶的气息…… 此刻的她是活生生的,是有温度的,让他莫名安心。 穆冰瑶苍白的脸色,因为这个吻,倒是红润起来。 段锦将自己埋在穆冰瑶的肩窝处,闭着眼睛,声音颤抖:“你不知道本王在祭台上看到天空乍晴,整个心都凉了!我不知道你要花多大的代价才能做到这一步,本王会不会因为这样失去你……瑶儿,那一刻我甚至后悔了,嘴上念着祈晴祷文,心里想的却是这天下谁要谁拿去,我只要你,只要你完好在我身边,其他什么都可以不要!” 穆冰瑶楞着听段锦说着这些话,眼眶酸涩,心软的一塌糊涂。 她双手搂住他,故意用轻快的语调:“瑶儿才不傻,会牺牲生命的事怎么会做?我还等着与你一起去住那园子,你神神秘秘的不让我看,禛儿也每日叨念。” 段锦抬头,他太了解她,她愈表示轻松,表示耗的灵力愈大,他以为她声音里的虚弱,他听不出来? “等本王修葺好,就带你和禛儿去,那是属于我们的世外桃源、神仙洞府。” 他摸摸她的脸:“瑶儿,你要记得,你是本王的命。” 是本王的人间至美。 “你放心,我才不会让你这株养得美美的大白菜,给其他女人便宜拱了。” “那你究竟牺牲了什么?别骗本王,七夕时你给本王弄了条银河,整整虚了叁天。”段锦眸光冷峻起来。 穆冰瑶心知不好唬弄:“身子虚慢慢补总补得回来,是你的小仙姑要当一阵子凡人,灵力要好一阵子才能恢复。” “只有这样?” 穆冰瑶睁大眼睛:“什么只有这样?我连传音入密都做不到!” “答应本王,以后无论做什么都不能瞒着,你是不是忘了屁股被修理的滋味了?” 穆冰瑶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想往床榻里头退去,但段锦哪能让她得逞?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尽快还给本王一个健健康康的小仙姑。本王会好好鞭策陆一凡,他若敢让你病恹恹的当嫁娘,本王一定让他尝尝自己那些杰作;至于无聊公子……哼。”一脸本王以后报复他,你不准插手的表情。 两人缱绻一番,段锦就得去忙了。 段锦冷笑道:“本王的太子皇兄好手段,人在泰山,京城也能出么蛾子。” 这次皇后重病,没有一同前来封禅,安国侯莫天德却悄悄出城;还真以为天高皇帝远没人发现,他们打算泰山、京城一同逼宫。 “放心,在确定乐平伯是假的之后,本王就着手准备了;近一千五百名萧家旧部在这里,那还有叁千五百名自然是在真的乐平伯手中。” 段钊想在这里逼宫,京城则里应外合,他以为少了王家军,京城靠莫家的残兵败将和萧家旧部就能吃下。 “别忘了,奉天府可有我黑豹骑大将杜海,而宫里……还有个比皇后更德高望重的人。” 皇太妃! “你好好休息,到分食宴再来不迟。” ***** 封禅典礼完成后,皇帝让不悔大师给历代先皇办了一场法会,让所有皇室成员追念先祖。 “大秦国祚,将再享百年盛世。” 让不悔大师这么一说,皇帝高兴得心都要飞起来。 天空又开始下雨,但因为顺利完成封禅,又有不悔大师的话,皇帝看这场雨,心情竟有心怀天下、泽被苍生的豪情;想到运河沿岸流民,又下了一道圣旨,易州、荆州、泉州流民,停税两年;圣旨一下,众称万岁。 肃穆的法会结束,便是欢乐的分食宴。 皇帝将祭祀贡品分发下去,伙夫忙翻了天,皇帝交代了,所有人今天都要喝到酒、吃到肉,消息传开,那些随队的民间儒生,以及仆役、车夫、内侍、宫婢、士兵,无不欢欣鼓舞。 嫔妃和女眷午后都先回帐休息,毕竟淋了雨;皇帝则带着皇子和大臣,去了不远处的书生棚子。 大秦叁大儒都在那里,棚子里此时办了一场清谈会,内容有这次封禅、今年施政举措、流民安置等问题探讨,当然也有针对经书内容请叁大儒解惑释义;人人畅所欲言,欧阳墨、乔景行、刘创叁人目光晶亮,看着大秦这些读书人,都像看大秦未来的希望。 乔若兰温婉坐在乔景行身后,偶尔得宜回答几个问题,也得到不少赞许的掌声。 “乔姑娘学识渊博,见解非凡,就算与青城郡主相比,也不遑多让。” 说话的是乔景行一名弟子,叫许礼。 乔若兰矜持地淡淡称谢。 有人提起穆冰瑶,就有书生看向段锦:“淮王殿下,吾辈皆听闻青城郡主在立言书院的言论;那句『帝王虽瘦,天下必肥』更是文人清谈会常见的主题;不知我辈能否得见青城郡主,与郡主讨教一二?” 段锦一脸遗憾:“青城郡主这两日风寒严重,待明年春闱后,本王让青城郡主在京城一品状元楼办一次正式的清谈会,届时邀请叁位太傅与众学子参加,以弥补今日之憾。” “太好了!到时淮王殿下也已经与青城郡主大婚了吧?” 段锦咧开嘴,笑得很真诚:“是的,一月初十,本王与青城郡主大婚。” 现场恭贺声不断。 皇帝看着笑到都要傻了的老七,眼神也透着慈祥;想起这孩子长这么大,唯一要求他的事,就是娶穆冰瑶…… 段钊一脸肃穆,乔若兰心里一片阴霾! “父皇,您袍子湿了,儿臣陪您去换一件。”段钊看着皇帝龙袍左侧,已经湿了一大片。 “嗯。” 段锦以眼神飘向洪喨,洪喨暗中跟了上去。 阎追月在主帐,段锦必须回去盯着。 段钊与全公公陪皇帝回龙帐,路上竟巧遇拓拔璎。 “臣妾想时辰差不多了,来看皇上是不是准备出发,好回去给德妃姐姐复命。” 皇帝笑道:“就你心思多。算了!与朕一起回吧!来帮朕更衣。” 进入龙帐,一阵暖香扑鼻,外室竟然也有一个人伫立守候,是璃贵嫔。 “你也来了?”皇帝浓眉微颦,他听段锦的话,疏远她一阵子了。 璃贵嫔莲步踱到皇帝面前,笑着给皇帝行礼:“臣妾见过皇上。” 不知为何,看着琉璃的笑脸,闻着那清淡却柔媚的香气,皇帝有些心猿意马,一股血气上扬。 他不自觉上前握住琉璃的手:“爱妃等很久了?”脸上竟开始出现迷恋神色。 皇帝的动作让与他一起进来的拓拔璎很不高兴,上前:“皇上?” 皇帝龙袖一挥:“璎贵人先回吧!朕有璃贵嫔服侍。” 拓拔璎听到皇帝这么说怎肯让步?但皇帝开了口,她不能抗旨,正要转身离开,一道白影闪身进来,手上不知沾了什么,直接往皇帝脸上洒去:“皇上得罪了!” “袁清砚,你好大的胆子!”段钊立刻拔剑。 几滴水被喷在脸上,带着一股刺鼻的气味,皇帝一个激零,看见自己被袁清砚带离琉璃和段钊身边,楞楞地问:“这、怎么回事?” 袁清砚将手中一只小玉瓶交给皇帝:“皇上,恕臣僭越,璃贵嫔试图对您下媚术,好让您对她百依百顺,做些她想让您做的事。” 皇帝一凛,看向璃贵嫔,目光如炬。 #411太子逼宫1--你的眼中只有龙椅,可有百姓 拓拔璎见局势改变,不管袁清砚说的是不是真的,立刻跑到皇帝身边。 琉璃直盯着皇帝,浓郁如墨的眸子发出幽幽光芒,声音彷佛带着勾子:“皇上,臣妾哪会使什么媚术,是臣妾一心想着皇上……” 皇帝看着那双眼睛,整颗心又往上一提,腹部隐隐有热流涌动,一双眼睛几乎离不开琉璃艳冶动人的脸。 袁清砚抽出腰间玉扇,正要往琉璃眼睛射去,就听到帐外一道清洌女声── “璃贵嫔,不用媚术,你就不会说话了吗?” 皇上一个楞忡!方才……他竟又片刻失神? 忙将手中玉瓶放在鼻下闻了闻,神情恢复清明。 皇帝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琉璃刚才真对他下套? 袁清砚是封禅后第一次见穆冰瑶,看她脸上施了薄粉,就知道此刻她应该十分虚弱。 璃贵嫔心里慌张,表面却镇定:“青城郡主,你不要含血喷人!” “本郡主是不是含血喷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使了媚术,这是不争的事实。”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拓拔璎见穆冰瑶把矛头指向了璃贵嫔,不介意和她连手:“皇上,方才您的表情吓坏臣妾了!那失魂的样子,老天……中媚术次数多了,会不会有伤龙体?” 皇帝联想到老七一直明示暗示他远离璃贵嫔,原来是这个原因,不由得升起腾腾怒火。 “璃贵嫔,滚回你的营帐!今日分食宴,你不用参加了!” “等一等。”穆冰瑶看向皇帝:“皇上,您就不想知道,明知您等会儿要参加分食宴,没时间缱绻温柔乡,璃贵嫔为什么选在这时间对您施展媚术?” 琉璃心里一紧:“青城郡主,本宫不知道你想打什么主意,本宫只是久没见皇上,所以想勾起皇上对本宫的怜惜!” “是吗?”她看向乌木小桌上的兽炉:“这香……璃贵嫔要不要解释解释?” 只见琉璃整个人一僵。 全公公忙问:“郡主,这香有问题?” 穆冰瑶道:“这是一种软筋散,专门对付有内力之人;璎贵人,你挥一拳试试?” 拓拔璎有武功,她试着打出一拳,却失重踉跄了一步:“怎么回事?” 全公公忙将茶水整着淋在兽炉上,又拿着一条毯子直接将兽炉盖住。 琉璃已辩无可辩。 皇帝大怒:“来人,把璃贵嫔给朕抓起来!” 帐外冲进来四名侍卫。 “皇上!臣妾不是逆贼!”琉璃一边求饶,眼神飘向段钊,偏偏段钊不看他。 “太子殿下,璃贵嫔正在向您求救,您没看见吗?” 段钊看穆冰瑶的目光宛如冰刀! 皇帝心口一痛:“丫头,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那畜生!千万别是他想的那样…… 穆冰瑶从腰中拿出一支叁尾凤凰步摇:“太子殿下,这支步摇你可熟悉?或许,本郡主应该问璃贵嫔,这支步摇璃贵嫔可熟悉?” 皇帝闭起眼睛,浑身隐隐发颤。 身在帝王家,什么肮脏事没听过?但这样的龌龊事竟发生在他的皇子和自己的嫔妃身上。 叁尾凤凰步摇皆为宫制,谁可配戴都有一定的规矩,而谁领了哪支步摇,内廷也都登记在册。 琉璃看到那支步摇脸色大变:“本、本宫很早就、就遗失了那支步摇……” “是吗?这步摇可是本郡主长姐穆冰莹在太子府找到的。” 拓拔璎捂着嘴大喊:“璃贵嫔,你和太子──”拓拔璎脸色大变,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 后宫的肮脏事拓拔璎自然听过不少,身为皇帝的女人,听到这种事只能心中暗喜,绝不能拿来得意说嘴。 可她直接撞破皇帝绿云罩顶,试问哪个男人喜欢在女人面前落面子? 以后皇帝看到她就会想起这贱女人和太子,天!她怎么这么倒霉…… 琉璃惊恐大喊:“不!皇上,臣妾是被陷害的!臣妾没有──”会媚术不会死,但与太子有了首尾必死无疑! 皇帝不止气愤,还有深深的悲哀,这就是他的嫡子,他大秦的太子! “哈哈、哈哈哈哈──”段钊纵声大笑:“瑶儿,本太子从没想过,揭露本太子的人,竟然是你。” “太子想利用璃贵嫔魅惑皇上,淮王殿下知道却不愿多说,就是怕皇上难过,所以只暗示皇上远离璃贵嫔;但今日本郡主不得不揭露,是因为太子殿下已经起了不臣之心。这一路封禅队伍走来,毒蛇也好、渗透也罢,瑶儿相信皇上也早已起疑;所以淮王才会要求国师随时守在皇上附近。” 穆冰瑶举起手中步摇:“长姐去太子府找太子殿下,却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但她也从太子府中拿了这支步摇。太子殿下,你没想到长姐竟意外在这里给自己报了仇。” 璃贵嫔仍想为自己辩解:“青城郡主,你冤枉本宫!本宫的步摇是被偷走的。” “是吗?”穆冰瑶继续道:“那璃贵嫔可否告诉皇上,为什么你身上会有太子独特的龙涎兰花香?是谁透露皇上药膳方子给太子?让御花园给龙吟宫摆满水仙,好让窦天师演一场‘权归’戏码?” 璃贵嫔脸色灰白如土。 皇帝看着面目冷凝的段钊:“太子,丫头说的可是真的?” “父皇,你不公平!”段钊眼冒怒火、写着不服:“父皇,明明儿臣是太子,是您的继承者,可你却处处不看好儿臣,收了户部、吏部,还要缴了莫家军,甚至连最后一支赤焰都不留给儿臣?若您公平也就算了!可是您却让老七执掌吏部、兵部,拥有一支震动西戎的黑豹骑,这不是摆明抬老七来压我这个太子?” 皇帝怒道:“孽障!你的师傅都教了你什么?你是太子,学的是为君之道、帝王之术,老七学带兵打仗,学的是如何帮你守好疆土、以巩固我段氏江山!可你都做些什么?结党争权、排除异己、陷害兄弟、伤害忠良,你的眼中只有龙椅,可有百姓?” “那你为什么要生那么多儿子?人家都说不想争皇位的皇子不是好皇子,那位置是儿臣的!为什么你要生那么多儿子来和我抢!” 段钊笑出声:“父皇,当皇帝真的很好啊!全国的百姓、钱财都是他的,美人无数,要什么有什么,是全天下最尊贵的男人,谁敢不从?”他伸手勾起跪在地上琉璃的下巴:“你看,就像你的美人,她知道我是下一任皇帝,为了讨好本太子,在我身下可卖力了……” 琉璃惊恐尖叫:“太子殿下!” 皇帝目光赤红,气得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 袁清砚、穆冰瑶脸色平静,而拓拔璎紧紧攥着帕子,她欲哭无泪,直觉自己离被厌恶的路愈来愈近…… 段钊眼露疯狂继续道:“父皇,你已经有我这个太子了,为什么还要培养一堆兄弟跟我抢?老四背后有刘国公,广受天下文人赞誉;老五背后有张家,就算就藩也是盆满钵满,还能给父皇盖运河;老七聪慧,从小文治武功并进,所以你给他请最好的师傅:乔景行、永安王、云扬……有了黑豹骑还让他扩充黑云骑!而本太子呢?除了一个太子虚名,你给了我什么?” “你──”皇帝气到说不出话来。 “『太子』是虚名吗?”穆冰瑶冷冷出声。 穆冰瑶目光冷凝:“段钊,你知道太子两个字的意义吗?太子是一国储君,是全国臣民未来的希望;是继承历代帝王脚步,引领大秦走向更强大盛世的接任者,是民心之所在、大秦希望之所在,你却说太子是一个虚名?” “我──” “你卖官鬻爵的时后,有想到自己是太子吗?你让朱权帮你敛财的时候,有想到自己是太子吗?你与拓拔珩合作陷害赵王、在就藩路上狙击燕王的时候,你有想过自己是太子吗?你盗粮到黑市贩卖、串通窦天师诡称天意时,有想过自己是太子吗?你和璃贵嫔翻云覆雨、引毒蛇、找刺客,在这里逼宫皇上,可有想过,正是你的父皇,让你成为大秦的太子?” 穆冰瑶掷地有声的控诉,步步逼近,不但让皇帝震慑得僵立当场,更让段钊被逼得趔趄倒退了两步! 所有羞于启齿的恶行被穆冰瑶这样赤裸裸的揭开,段钊额头两侧青筋爆凸、目眦欲裂,浑身不自主发抖。 穆冰瑶却仍不放过他:“你要皇上给你资源、给你兵力,可你拿这些百姓的血汗都做些什么?你没有做到任何一件身为太子该有的义务,凭什么要求皇上给你权、给你兵?你的太傅应该抓来杀头,他没教你爱民利民,只教你虚伪作假、陷害忠良,连赈灾的粟米都敢动,你凭什么当这个太子!” “穆冰瑶,你住口!”段钊将剑直指着她:“你不要以为本太子不敢杀你!” “你敢,你怎么不敢?对你没有帮助的人你弃如敝屣;柳家、梁家、王家、长姐穆冰莹,哪一个最后有好下场?你还冷血,你让蒙达王子给高良娣腹中孩子种续命蛊,用自己的骨血去养一只虫子,就为了早一日坐上那把椅子。” 穆冰瑶怒容满面,她想起前世那个初生不久的婴孩:“一个连自己骨肉都可以利用杀害的人,还有什么人不敢杀?你如今何止要杀我,你还要弒父弒君不是吗?” “你住口──” #412太子逼宫2—分食宴箝制百官 段钊气极败坏,举剑就往穆冰瑶刺来,但袁清砚怎么可能给他这个机会?脚一踢,段钊的剑直飞了出去;袁清砚还在段钊胸口打了一掌。 段钊抚着胸口,倒退了两步,惊异道:“袁清砚,你没有中软筋散?” 袁清砚没有回答段钊的问题,只是以一种悲悯的眼神看着他。 那个女人,抛弃了他的父亲和他,想扶持的就是这样一个禽兽不如的东西?真是可笑又可怜。 段钊长袖一甩,眸光带着疯狂:“是!都是我做的又如何?今日就算袁清砚没中软筋散,你们也逃不出本太子的手掌心?来人!” 段钊一喝,二十几条黑影窜进皇帝帐殿,连那原本早进来的四名侍卫都一起拔剑,剑尖一致对向皇帝和穆冰瑶。 袁清砚看着那四名侍卫,突然道:“华山四杰?” 那四人也不隐藏,直接撕了人皮面具:“袁公子,幸会。” 袁清砚看着华山四杰中的辛棋:“犹记陆府婚宴,辛大侠还质问本公子,竟以一个江湖人士参与朝堂;想不到华山派比本公子更厉害,直接参与逼宫了。” 辛棋被袁清砚说得尴尬,脸红脖子粗大声道:“各为其主,袁公子何必说我们?” 袁清砚却冷笑道:“逼宫造反也是能做的?华山派真要贻笑江湖了。” “我们只负责牵制你!和、和那什么造反无关!” 皇帝脸色一沉:“你把庞枭怎么了?”他的暗卫竟全军覆没。 “庞枭再厉害,比得上阎追月和华山四杰?父皇,成王败寇,只要本太子今日登位,以后史书就由本太子说了算,是逼宫是继位,又有什么差别?” 段钊看向袁清砚和穆冰瑶:“国师贵为江湖前叁高手,纵然能以一敌百,但算算时辰,分食宴上所有人应该都喝了酒水,中毒了吧?父皇不为自己龙体着想,是不是也要为那些大臣、儒生,还有随父皇来封禅的各国可汗土司的生命着想?” “你──”皇帝气极:“你这个孽障!你竟敢……” “放心,本太子以后是他们的皇上,不会真取他们的性命,有萧家旧部控制着,不会出事。” “萧家旧部?乐平伯?你这畜生!” “慢点骂!父皇,气坏了身子等会儿如何在大臣面前宣布退位,让儿臣即位为大秦新帝?” “你休想!” “不是本太子想不想,是父皇封禅功成,执意退位享福,儿臣只好勉为其难接受。” 皇帝气得发抖,已经说不出话来。 ***** 分食宴大帐。 『萧家家主』已经撕掉了面具,露出自己真面目;他盘腿坐在段锦身后,即使知道他喝了酒,应该中了毒,但阎追月仍不敢大意。 刘创、曹羽扬、萧簧、楼绍站在大帐最前方,其他还有明清松等十一个臣子站在他们周围,而所有文武大臣、民族可汗土司,人人怒火朝天却又隐忍的坐在自己座位上,没有人敢擅动。 此时一间一间的棚子不断有人来报。 “报!仆役宫女四棚全数回帐。” “报!二十团伙房全已捆绑。” “报!书生棚已经全数回帐。” “报!各州使节棚全数回帐。” “报!各民族成员全数回帐!” “报!宝相寺僧人全数回帐!” “报!禁军全部被马大人控制。” 现在除了大帐里的人,所有封禅队伍都被太子人马掌握在手中。 刘创一身儒袍,意气风发;不久后,他就不只是太子师,而是帝师。 “报,找到穆冰瑶和袁清砚,他们与皇帝正往这里来。” ***** 禁军营。 洪喨和郭睿一众禁卫军,被马风的人掌控起来;在叁千禁卫军里头,竟然有将近一半的人被渗透,洪喨还好,郭睿简直想拔剑抹脖子谢罪。 这一千五百人,有一千人原本就在太朴寺马风手中,他们想发现本就困难;而另外这五百个,有叁百个在一个叫黄玄的手中,他是郭睿的人,另外两百人则散于太子人马的随从。 如今他们全部归队,只是他们不怎么甩马风的号令,直到萧笛一来,他们才动起来。 洪喨、郭睿几个将领被集中在一起。 洪喨当然早服了解毒丹,混在这里,只为了伺机而动。 “渗透的人这么多,我怎么都没发现?可恶的黄玄,亏我还当他是兄弟!”郭睿一脸咬牙切齿。 “郭统领,洪某原本还以为你和贾兴、黄玄一样,也是他们的一员。” 郭睿气极:“洪统领,你竟敢看不起本统领?” 洪喨继续道:“看不看得起另说,郭统领,你会不会种田?我看你眼神真不太好,还是早点解甲回乡吧,咱同僚情谊到此为止……” 郭睿一听,整个人冒火!他跳起来骑坐到洪喨身上,一抡好几拳,即使拳头软绵绵:“本统领就一时失查怎么了?就这一件事你就想叫老子种田,作梦!别想!” “你们在干什么!” 萧家一个将领把郭睿从洪喨身上扒开:“想死是吗?给爷乖乖坐好!” “哼!”郭睿软绵绵重新坐好,低着头,揉了揉被洪喨抓红的脸,将一颗褐色药丸塞进口中…… 棚子外雨势不停,打在棚子上声音啪答啪答响,气温又冷,这冰风苦雨,连萧家旧部也受不了。 “他爷爷的!大帐里不知进行得如何?” 几个穿着宫女服侍的婢女低着头,怯懦上前:“军爷,萧大人让奴婢给军爷们送姜汤……” 几个将领拿了姜汤喝起来,其中有一名婢女走到萧笛面前:“大人。” 萧笛拿起姜汤,也喝了一碗:“给所有士兵都准备一碗。” “是。” 婢女们收了空碗,又怯懦懦地离开。 一名收碗的婢女经过洪喨身边时,对他眨了眨眼睛。 洪喨只当没看见,但藏匿在树上的无言看见了,眉头微皱,然后细长眸子瞪着洪喨,洪喨敏感颤了一下,左顾右盼,哪来那么阴侧侧的寒意? 无言正想着如何让洪喨以后不出现在蛮蛮附近,免得蛮蛮眼睛又抽筋;却突然看到山脚下冒起的信号:糟,黑豹骑遭埋伏! ***** 大帐里,太子带着皇帝、穆冰瑶、袁清砚、璃贵嫔和拓拔璎来到时,人人都用紧张的语气喊:“皇上!” 皇上被萧家旧部推到了主位,袁清砚身边有华山四杰以剑架着。 拓拔璎沮丧坐到了杨德妃身后;穆冰瑶走到段嫣和段宜秋身边。 她一进来就寻找段锦身影,看到阎追月坐在他身后,两人眸光迅速交会。 刘创带头,太子人马很狗腿的给段钊行礼,所有人冷冷看着。 萧笛带着五十名旧部和方才送姜汤的二十几名婢女回到大帐。 “太子,你们大秦的事,牵扯到本单于身上,是不是该给本单于一个解释?” 石律一开口,许多少数民族都闹起来。 “放我们回去和我们的族人在一起,本可汗不干预大秦内政。” 太子双手一伸,满堂安静下来:“诸位可汗土司不用着急,你们的族人都很安全,本太子留你们下来,只是为了让各位首领当一个见证,见证我大秦新帝的诞生。” “哼!这里是泰山,逼宫篡位,老天爷看着!”楚江这个叁一尚书第一个发难。 乔景行也睥睨刘创:“当初是谁在皇上面前发誓,只要教出忤逆犯上的皇子,就要自杀谢罪?” 刘创不敢看皇帝矍铄凌厉的眼睛:“太子身为储君,体恤皇上辛劳,在封禅泰山功成退位时继任新帝,名正言顺。” “好一个名正言顺。”欧阳墨抚须:“真不知太子是正谁的名、顺谁的言要继任我大秦新君?” 掌管宗正司的是皇帝的胞弟顺亲王,他看向自己哥哥:“皇上,你是不是也中了……” 皇帝无声点头。 顺亲王气的大骂:“太子,我段氏子孙竟出你这种──” “顺亲王慎言,你要骂的,可是我大秦新君。”曹羽扬出声。 “呸!”顺亲王虽中了毒,但耿直的脾气不改:“我段氏没有这种犯上篡位的子孙。” 皇上叹了一口气:“曹大人,原来你……” 曹羽扬眼神闪烁,坦白说皇帝待他不薄,也一直颇信任他,才敢任他为太府寺监卿;他垂下头,退了一步。 段铨十分难受,他没想到除了自己胞兄,连太子皇兄都…… 皇帝看他落泪:“小八,过来,脚还疼不疼?” 段铨哭喊:“父皇……”见父皇连受打击,他脚不疼,心疼。 皇帝拍拍他的手:“你是帝王之子,收起眼泪,看着。” 段铨忙用袖子擦了满脸泪痕,父皇握着他的手,特别温暖。 段钊看着这偏心刺眼的画面,转过头,对段锦道:“老七,怎么都不说话?” 段锦慵懒道:“太子皇兄在臣弟身后放了这么一尊大神,臣弟有什么好说的?” 段钊纵声大笑,楼绍有些不耐烦:“太子殿下,早点进行吧,避免夜长梦多。” #413太子逼宫3--我们的血不会白流 段钊点头,信步走到场中央,他目光昂扬、不可一世。 “父皇今日封禅泰山,告功成于天下,自认已经完成自身使命,将传位本太子,成为大秦新皇,立刻即位,改年号为景明,定明年为景明元年。今日以前若有密诏,无论内容为何,均不算数。” 他转身看向皇帝:“父皇,您可是这个意思?” 台下文武大臣你看我、我看你,都是一脸隐忍的愤怒表情;这不是逼宫,什么才叫逼宫? 皇帝当然是气得眼睛都要冒火,哼的一声:“景明?逆子!大秦交到你手中,如何景明?” 段钊眸光半瞇:“看来父皇还不了解这是众望所归之事,萧大公子。” “太子殿下。” “翰林院院正欧阳墨以死明谏父皇,求他禅让退位。” 段钊一出口,全场哗然!皇帝更是气得全身发抖。 欧阳墨是大秦叁大儒之一,更可以说是大秦儒人之首,段锦就这么拿来威胁皇帝退位;皇帝目眦欲裂,气得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 “你、你──”皇帝呛咳起来。 “父皇。”段铨忙拍着皇帝胸口,眼泪掉得更急,又喊着:“欧阳先生!” 台下众臣也瞪大眼睛,完全不敢相信平时还算温文谦逊的太子,竟然用这么狠辣的招数逼迫皇帝。 人人在震惊与齿冷之余,不免想到自身,无不惴栗惊惧。 倒是被萧笛面无表情抓起欧阳墨,一脸平静。 穆冰瑶焦急道:“段钊,你考虑过杀了欧阳先生的后果?就算你成功登上帝位,也难以杜天下读书人对你的口诛笔伐。” “太子皇兄,求求你……”段铨泪流满面。 欧阳墨虽被狼狈抓出来,但面目俨然庄重,他朗声道:“青城郡主、八皇子,你们不用为老夫求情;老夫垂垂老矣,这条贱命若能唤起大秦读书人的风骨意志,让这个逼宫篡位的贼人遗臭万年,让百姓戳着他的脊梁骨谩骂唾弃,这条命便死得其所。” “欧阳先生!” “欧阳先生!” “杀!” 段锦一喝,萧笛长剑直接刺穿欧阳墨胸膛。 “欧阳先生!” 很多人都站起来,包含皇帝在内,就看着萧笛的剑淌着血珠子,而欧阳墨的身子如一摊软肉跌躺在地,刺目的鲜血缓缓晕开。 堂上出现片刻静默。 来封禅的文臣有些是欧阳墨带出来的,也有些或多或少受过欧阳墨的熏陶指点,突然看见他在眼前被这样一剑穿心,没有人能承受得住! 文官血气翻涌,无不大恸!武将虽恼欧阳墨有时得理不饶人,但见他这般不畏死的英勇行为,也是胸口激荡得说不出话来。 只有刘创,他眼中闪着疯狂的光芒;自古文人相轻,欧阳墨处处压他一头,让欧阳墨当第一个牺牲者,就是他的主意。 穆冰瑶红了眼眶,指甲几乎都陷入掌心;她想到上一世的谆谆教诲、这一世为期不长的笔谈、春夕茶坊的煮茶……穆冰瑶将下唇咬出血来。 她懊恼自己现在灵力尽失,金云蝉为了修复她、让她醒来,耗损太大,如今怎么也动不了,让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欧阳先生死去…… 穆冰瑶闭起眼睛,开始默念口诀调养金云蝉,同时祈祷援军快到! 袁清砚浑身迸射寒气,他想救欧阳墨,但辛棋搁在他颈脖间的剑已经画出一条血痕,浸红了他的白色衣襟。 辛棋警告道:“袁公子,朝廷恩怨,咱江湖人别参和了。” 袁清砚冷冷看向辛棋,宛如看一个死人。 哗啦──帐外雨声大作,如倒峡之势砸在棚子上! 段锦手握成拳,段钊看向他:“老七,是不是在想你的黑豹骑怎么没来?呵呵,以为你布置了叁千黑豹骑有多厉害?这种雨势……等他们冲破泰山下的埋伏上到这里,不知还剩多少?”他摇头看向刘创:“太傅,淮王段锦带黑豹骑无诏却上泰山逼宫,成功被萧家军击退,帮本太子记着。” 萧笛眸光一亮,等他正式入朝,黑豹骑就是他的囊中物。 萧笛不由得把视线投注到乔若兰身上,一旦他把黑豹骑拿到手,若兰表妹是不是也会把倾慕的眼光从段锦身上投向自己? 可当他看过去,却见到乔若兰用一种惊恐的眼神看着他,萧笛心里狠狠一震! 糟,他怎么忘了,若兰表妹出生书香世家,对文人十分敬重,而他为了太子逼宫,杀了欧阳墨…… 萧笛握剑的手,突然有些不稳。 段钊得意大笑,段锦虽然震惊愤怒,但他不相信高峰、陈田、陈彰这么不中用,而且他还有唐晔和突击队。 他朝殿中那些婢女扫了一眼,八观音、凤凰小队已经成功将渗了药的姜汤给萧家军喝了,都在等他的号令。此刻他必须忍,光靠他和袁清砚,救不了大殿所有人…… 见段锦说不出话,段钊觉得非常解气! 段钊又看向他的父皇。 “父皇,已经有一个忠臣死谏让您退位,您考虑得如何?” “大秦交到你这没人性的畜生手中,大秦必亡!”皇帝气得声音都在发抖。 段钊抬起下巴,眼神狂热不可一世:“父皇,哪有像您这样诅咒自己国家的?这样劝诫您的臣子可是会前仆后继站出来。”他勾勾手:“萧大公子,大理寺卿赵高义以死谏父皇,求他禅让退位。” 赵高义拍桌而起:“段钊,你太过份了!” “过份的是父皇,不如赵大人求求父皇?” 赵高义深吸一口气,目光如炬:“段钊,你指鹿为马,残害忠良,不配老夫称你一声太子;这里是泰山之巅,神明看着,人民的眼睛也是雪亮的!我赵高义绝不当一个逼迫仁君退位的小人!”赵高义看向皇帝,对皇帝跪地一拜:“皇上,臣主大理寺,明镜高悬,一生坦荡,无事不可对人言,今日更不当那颗污染明镜的尘埃;您绝不能妥协,臣先走一步!” 说完不用萧笛动手,直接以额头触地,血溅当场。 “赵大人!” 段锦激愤得要跳出来,肩膀上突然压下一道千钧掌力:“淮王殿下,阎某知道你没有中毒,但请别轻举妄动,否则阎某不会客气。” 段锦冷然:“本王虽非武林中人,也知华山自诩正派,想不到看到这样的场面,华山弟子还能助纣为虐,本王佩服。” 阎追月收回手掌,但没有回答段锦的问题,因为他回答不出来。 别说许多女眷掩面哭了、文官不忍卒视、武官义愤填膺;外族有些首领更是直接闭起眼睛,一脸沉默。 一名臣子忍不住站起来:“太子殿下,士可杀不可辱!两位大人以死明志,难道你想杀光这里所有文臣武将?” 段钊嘴角噙笑:“没办法,父皇一直不表态,不过李大人你说的对,这样一个一个出来死谏也不是办法;本太子也想当一名仁君,这样吧!本太子亲自走过去问你们,免得说本太子不给机会。” 他站到殿堂中央,表情一副很有兴致的模样:“本太子若走到你面前,你支持父皇退位,就喊一声『太子殿下万岁』;若支持父皇,就喊一声『皇上万岁』,游戏规则很简单吧?” 段钊随意浏览一下,第一个就走到发言的李大人面前:“李大人,就从你开始如何?” 李大人哪里知道第一个就是他,当萧笛长剑指过来,他腿一软就坐了下去,目光刚好看到赵高义脑浆迸裂的惨状,吓得冷汗不止、浑身发抖。 “怎么不说话?还是……”段钊阴鸷的目光看向段锦:“你支持的另有其人?” “臣……” “是『太子殿下万岁』,还是『皇上万岁』?”剑尖离他的胸口不到一吋。 “太子殿下万岁!太子殿下万岁!”李大人几乎是哭喊出来,头低得不能再低,他无颜见坐在堂上的皇帝。 段钊畅声大笑:“很好!萧簧,李大人有带头之功,回去提醒本太子,要好好的赏。” 有了李大人这一声,后面喊“太子殿下万岁”的人就多起来了,段钊愈来愈高兴,然后他来到苏冉面前:“苏大将军,你呢?” 苏冉原本紧闭着眼,这样的场景他不忍看;此时听到太子的质问,他缓缓张开眼睛,迎向段钊的视线:“太子殿下,本将军即使说了『太子殿下万岁』又如何?你敢用老夫吗?”他站起来:“老夫上过上百场战场,身上伤口好了又伤、伤了又好,几次徘徊生死边缘,不是不痛,是痛得心甘情愿。因为老夫少年时,曾跟随云崇礼云老将军,云老将军告诉老夫一句话:『苏冉,流血不怕、死亡不怕,因为我们的血不会白流,皇上会照顾好我们的家人,他是仁君。』”苏冉看向堂上的皇帝:“皇上,云老将军说这句话是二十年前,这二十年来,您没有辜负云老将军这一席话,所以老夫的答案是──” 苏冉以气若洪钟的声音道:“皇、上、万、岁!” 就在苏冉徒手抓住萧笛手中的剑抹向自己脖子时,段锦大喝一声:“别死!” “起!” 几乎所有的事都在同一时间发生! 穆冰瑶头顶一道金光闪出,直接射向段锦身后的阎追月,段锦大喊之后一个转身,倾尽全力,给身后的人一掌── 袁清砚利用这一个惊变,华山四杰措手不及,他两掌击出,华山四杰中两人中掌,往两旁退开;袁清砚突破了四杰的箝制。 大帐四周跃进身着紫红军服四五十人,各个宛如猛虎猎豹;而八观音、凤凰小队也立刻一改怯懦胆小,迅速敏捷的加入对战阵容。 “黑云骑突击队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说话的正是唐晔:“李六、大同,保护皇上。” 李六和张大同立刻退出打斗现场,护到了皇帝和段铨身前。 这一切发生不过在电光石火间。 大帐里一阵混乱,又是惊叫、又是逃窜;苏冉毕竟是大将军,临战经验丰富,段锦大叫后,他原本要去抓剑刃的手改成挥开剑,即使中毒,他并没有完全失去内力,反而喝了姜汤的萧笛内力流失,无法第一时间追击苏冉。 阎追月中了金云蝉一击和段锦一掌,已经受了内伤;华山四杰本与袁清砚缠战,八观音加入后,华山四杰陷入颓势。 辛棋怒道:“袁清砚,你以多胜少,不怕武林笑话?” 袁清砚是连礼貌都懒得给了:“方才本公子被四只恶心的畜生箝制着。” 妍芝恼华山四杰很久了:“八观音齐上,今天一定要宰了这些江湖败类!” 而此时段锦大喊:“袁清砚!” #414段钊挽歌1—一切都结束了 袁清砚一听立刻明白,直挡到了阎追月面前,笑道:“清除江湖败类,是本公子的责任。” 阎追月咬紧后槽牙,他主动举剑,往袁清砚攻去!两团残影立刻纠缠在一起。 段锦不再管袁清砚,唐晔等人进来后,他就一点也不担心;击退几个往他砍来的刀剑,直接往穆冰瑶方向冲去,看到被照风照月抱着的穆冰瑶,段锦差点休克,他几乎是用颤抖的手将穆冰瑶接过来;她胸口有一滩血,脸色却苍白如纸:“一凡!” “我来了、我来了!” 陆一凡好不容易调了解药,就马不停蹄地往大帐跑来,身后秋月也是背了一大箱东西。 陆一凡急道:“媳妇儿,你把中毒的解药分给大家。” 秋月看了自家小姐一眼,忍着眼泪,点头分药去。 陆一凡忙将胸口挂着的一只小瓶,取出一颗药丸,用力挤去外蜡,送入穆冰瑶的口中:“殿下,您缓缓度气给王妃,她会舒服一点。” 段锦点头,此时段嫣走过来:“七弟,我来抱着瑶儿。” 段锦让段嫣抱着穆冰瑶,而他立刻运气,将掌心贴在穆冰瑶的后背上,缓缓将自己的内力度到穆冰瑶体内。 躲在不远处的乔若兰冷冷看着。 突击队加入后,场面便一面倒;那五十名萧家旧部毫无战斗力,萧笛趁乱踉跄冲出大帐发信号,却没有任何回音,他咬牙,此刻他哪里还不明白?是那碗姜汤……那是什么药如此神奇?竟让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失去内力,又想到布置在马风那里的萧家旧部都喝了姜汤。 段钊的人马很快被围挤到场地中央,形成被包围的局面;唯一有战斗力的,只剩下阎追月和华山四杰,然而他们也被袁清砚和八观音缠住…… 宰杀畜生,人人有责,在唐晔和伍长啸两人加入后,华山四杰很快变华山四鬼。 辛棋声嘶力竭喊了一声:“大师兄!” 阎追月一个失神,又中了袁清砚一掌!整个大势已去。 所有太子人马拥抱成团,将段钊围在中央,但脸上的惊怖之情,与刚才的意气风发,判若云泥。 皇帝和女眷众大臣、土司可汗此时都吃了解药;穆冰瑶因为体内金云蝉方才拚命一击,回到穆冰瑶体内整个昏死,所以连带穆冰瑶也吐血昏厥过去;此刻经过陆一凡医治,她终于睁开眼睛:“段锦,可以了……” 段锦不放手:“场面控制住了,再帮你一会儿。” 等到穆冰瑶脸上出现血色,段锦才收手。 “一凡、秋月,寸步不离。” “是。”他们自然知道寸步不离的对象是谁。 段锦陪着皇帝来到太子人马面前,他们被突击队包围,插翅难飞,段钊看萧笛消失不见,那是他仅存的希望。 此时郭睿、洪喨已经带人将大帐保护起来;高峰、陈田兄弟也突破山下埋伏,顺利上山。 马风、黄玄等人被缚入帐觐见。 皇帝问:“山下状况如何?” 高峰与陈田兄弟两个时辰前上山遇到埋伏;对方在暴雨中布下数百弓弩手、还设下机关陷阱,损失了一些人才突围成功。 段锦问:“高峰,那弓弩手和陷阱也是萧家旧部所设?” 段锦一问,楼绍缓缓后退,想隐到众人视线之外。 果然高峰说:“不像,那埋伏之人,各个人高马大,非我中原人士;弩箭属下也留了几支。”高峰立刻将两支箭呈给段锦。 段锦连看都不看,就将眸光往楼绍站立方向望去:“楼绍太子,要不要上前看看,是否为你乌桓之物?” 楼绍听到段锦的话,眸光一闪,一个兔起鹘落,迅速朝穆冰瑶方向攫去;他一动,段锦、唐晔、袁清砚也如电掣般冲出! 现场一阵惊呼! 叁人几乎同时到达,段锦挡在穆冰瑶身前,袁清砚抓住楼绍肩膀,而唐晔的匕首已经刺入楼绍的大腿,狠狠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啊!” 皇帝冷冷看着跌坐在地的楼绍,从宫宴拿出金缕衣愚弄皇室,到今日山下埋伏;乌桓国气数已尽。 皇帝又看向被太子人马围在中间的段钊:“太子,你可知罪?” 段钊抬起眸子:“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 正当皇帝要将所有人治罪时,穆冰瑶突然问了一句:“萧大公子呢?” 人人一愣,是啊!方才杀了欧阳先生和赵大人的萧笛哪里去了? 此时帐外一名侍卫匆匆闯入! “报!启禀皇上,萧大公子突闯不悔大师营帐,杀了好几个僧人,现在他胁持了不悔大师,要我们交出太子和萧簧!” “什么?现在人在哪里?” 众人又是大惊! 侍卫道:“就在南面下山出口!他说、他说若一刻钟内没有见到太子殿下和萧五公子,他就要杀了不悔大师!皇上,洪喨已经赶过去了!” 众人听完,群起激愤。 “真是好大的胆子!挟持不悔大师也不怕下地狱!” “绝不能跟他交换!” “那不悔大师怎么办?” “皇上,这……” 所有人陷入两难,不悔大师很重要,但又不能和萧笛妥协…… 皇帝沉吟道:“我们过去再说。” “皇上,属下带路!” “等一等。”穆冰瑶身体虽然虚弱,没有灵力,但她可不没变笨:“你隶属谁的麾下,第几营第几队,叫什么名字?队长是谁?” “是啊!我怎么没见过你?” “的确眼生的很!” “郭统领,你认识他吗?” 郭睿脸都黑了,他都要开始怀疑人生。 穆冰瑶道:“一个区区禁卫军竟直呼洪统领名讳,说,你究竟是谁?” “属下是……”那侍卫低下头遮住自己愤恨目光,突然从靴中拔出一把匕首,直朝皇帝扑去,嘶喊道:“狗皇帝,还我父亲命来!” 皇帝身边一直站着李六和张大同,岂会让他得逞?对突击队员而言,近身搏击与擒拿是他们的强项,没有叁两下,刺客已经降服,李六一脚踢在刺客后膝盖上,“咚”一声,刺客直接跪地,而张大同一踩,此人右小腿骨立刻断裂,发出杀猪般的哀嚎声! “啊──” 郭睿怒到极点,他的禁卫军到底被渗透成什么样子?回京城说不定真要回家种田!他立刻上前,踩在刺客胸口,手摸向他右耳下方,果然摸到面具边缝,火爆一撕,露出扭曲狰狞而且涨红的脸,不是萧笛是谁! “是你!好大的胆子,竟还敢回来行刺皇上!”郭睿狠狠又踹了他一脚。 段钊见是萧笛,所有的雄心壮志一下子泄了气! “大哥!”萧簧忍不住大喊了一声:“你刚刚说什么?为什么说还父亲命来?”萧簧脸色苍白,他们还不放弃希望就是因为父亲还在京城,他们还有最后的杀手锏。 萧笛泪流满面,他方才一出去就接到京城消息,他大喊出声:“五弟,父亲被杀了!萧家旧部没了!被杨远和苏牧一起杀了!” ***** 萧家家主没有一起上泰山封禅,而是一直潜伏在京城;昨晚宵禁后带着叁千五百人的萧家旧部,与莫家仅存的六千私军兵分两路,萧家家主直接杀进皇宫,而莫家军则想闯入北城城门,包围皇宫。 皇后身边的周嬷嬷想偷开宫门,引兵入宫,却想不到皇太妃身边的两名嬷嬷,早已经等在那里。 “周嬷嬷,这么晚了,开宫门想去哪里?”周嬷嬷吓得腿都软了。 后来,宫门还是开了,当萧家家主带萧家旧部冲过来时,黑豹骑拨给杨远的五百弓箭手已经占据至高点,当场箭如雨下;而他们身后还有叁千黑豹骑,由杜海亲自指挥,没一个逃脱。 萧家家主当场乱箭穿心,像只刺猬死于宫门之下。 而京城外,莫天德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想趁夜攻占北门,却不知苏牧早就带着五城兵马等在那里。 对经年与苏冉南征北战,打过伯虑和哈尔赤的苏牧而言,六千莫家军简直不要太容易,只能当练兵,一下子就被控制住。 皇太妃下旨,莫天德看押奉天府,禁安国侯府、乐平伯府,由苏牧带着护卫军看守,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出,静待皇帝回京再审……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泰山这里,众人一头雾水,不明白杨远和苏牧为什么要杀萧家家主? 段钊则颓坐在地上:“失、失败了吗?” 其他太子人马也像泄了气一样,刘钊悲愤地闭起眼睛,一切都要结束了。 “报!启禀皇上,京城急报。” “呈上来!” 急报上的消息,就是莫家军与萧家旧部联合进攻皇宫之事。 皇帝深吸一口气:“全公公,传朕口喻,段钊杀忠臣、毒百官,以下犯上、逼宫造反,立即废除太子身份,贬为庶民,一干追随者押解进京候审;华山派众徒立即斩首,璃贵嫔当场绞杀!” 至此,段钊已经是死路一条,再无复起之望。 #415段钊挽歌2--若有来生…… 这次的封禅,典礼很成功,但结局却以太子逼宫失败作结,还死了两名朝中大臣,皇帝心情沉重,在回京的路上,队伍特别肃穆。 特别是那长长的囚车车队,怎么看怎么让人心情恶劣。 当封禅队伍终于回京,队伍走了多久,基本上穆冰瑶就睡了多久。 皇帝一入京,该赏的赏、该判刑的判刑。 另外还有一个人被奖赏了,那就是乔若兰。因为她提供的消息,让段锦及时赶到龙帐救了皇上一命,所以皇帝也不吝啬地给了她好几箱赏赐。 皇帝为欧阳墨和赵高义两位牺牲的大人举办了国葬;翰林院和大理寺全院挂起白幡,全国书生莫不哀恸! 段铨是皇子,也是欧阳墨的学生;碍于身份不能替欧阳墨守丧,却仍帮他守了一天的灵,几乎哭断肠。 萧家、莫家没有意外削爵下狱;萧家五年前已经叛变一次,竟贼心不死,皇帝判了诛九族,无人可以幸免、所有财物抄家充公,以儆效尤。 至于莫家,莫天德削爵贬为庶民,封府抄家,叁族之内男子十岁以上斩首、妇孺与十岁以下男子贬为奴籍,流放叁千里地的黾州;终生不得回京,男子亦终生不得恢复良民参与科举。 皇后教子无方,去后位,贬为才人,搬入重华宫终老,终身不得出。 太子段钊,贬为庶民,圈宗正司,赐鸩酒一杯;太子府抄家,所有女眷同样赐鸩酒一杯,奴仆流放边疆苦寒之地。 所有参与封禅的属国、民族,都在返程的时候,在适当的官道驿站告别皇帝返乡,只有乌桓国使臣与楼绍太子,是被押解回京。皇帝发国书要乌桓给个交代,甚至言明不惜一战的决心…… 十一月二十八,午门五百七十八人斩首,分叁天进行。 萧家人无分男女,一身囚衣;男人低头不语,女人惊惧哭啼;萧笳呼天抢地,到了刑场还嚷着她要脱离萧家、她没有参与造反、她不要死…… 萧箫眼神空洞,完全无视萧笳的鬼哭神嚎。 她以为她可以成为太子妃,如今却是死刑犯,投在她身上的目光没有倾慕艳羡,只有鄙夷唾弃。 一个心有灵犀,抬头往刑场东边望去,她看到了乔若兰。 原本空洞的目光变得极为愤怒!是她,她的好表姐,为了巴结淮王,假意与她交好,更利用大哥对她的心仪出卖萧家! 萧家有这样的结局,她要记上好大一笔。 乔若兰,你心思歹毒,纵然我萧家有造反之心,但你身上背我九族性命,你可安心? 乔若兰,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你利用我与大哥的真心出卖萧家,以淮王之英明睿智,又如何能喜欢一个会践踏真心的女子? 乔若兰,我诅咒你!就算你机关算尽,也一辈子得不到心中所爱! 乔若兰看到萧箫的眼神,撇开头不敢看她,心头阵阵狂跳,似乎从她的眼神,读出她对自己的诅咒。 她心中有愧,但她不后悔;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叁天的行刑,刽子手砍到手软,京城空中都夹带一丝血腥气。 ***** 穆冰瑶一直窝在穆府,十几天的休养,精神是养回来了,但身体还是虚,灵力也还没恢复;屋里到了夜晚有时要燃上两个炭盆才行。 白天穆冰瑶也很犯懒,就算不瘫在床上,也会紧紧靠着翼龙,连一品状元楼都懒得去;穆禛陪在她身边的时间更多。 楚玉歆、温如仪和秋娘经常来看她,秋娘更怕她太犯懒,精神萎靡,来的时候还会带些账本,告诉她今年盈余不少,要不要再添几个铺子,藉以提振她的精神。 穆冰瑶想想明年开春后,北周战事可能会起,皇帝也有攻打乌桓的打算;若兴战火,粮草最为重要。 段锦手上现在的粮够他打个一两年,当然,她希望战火速战速决,否则辛苦受累的还是百姓。 穆冰瑶翻了翻账本:“秋娘,今年铺子不买了,留一半可动用的余钱到明年;你找慕君山庄的总管,告诉他我要今年的冬茶和明年的春茶,种类是北地游牧民族最爱的品类,然后将那些茶砖准备好,明年开春,我有用途。” “对了,春闱后有进士闻喜宴,菜色上我写几道给你,你和胡总管把个关,如仪不久要大婚,这些事就不麻烦她了。” 秋娘还是笑着称是。 帮穆冰瑶做事的好处就是这样,她总是想的比她们多一点;就像她的弟弟黄沛,先斩后奏进了太子府当幕僚,想给淮王和王妃探消息;王妃虽不赞成却也不让她担心,暗中派了人保护。这一次太子倒台,所有幕僚发卖为奴,终身不得科举,而黄沛硬是被淮王摘了出来。 她对如仪和自己就更好了。 温如仪虽然会从周磊的府里出嫁,但穆冰瑶为了昭示温如仪是她罩着的人,硬是给了她叁十六台添妆,外加叁间铺子,不敢多于周府,也不想压叶家一头,但就是表明自己的态度,让叶家不能小瞧了如仪。 其实以叶家驹对如仪的疼惜,穆冰瑶完全是多虑;但这是一种心意,可以让姑娘家嫁得更安心。 “能在王妃这里做事,真的是如仪和秋娘的福气。”秋娘有感而发。 穆冰瑶瞟了秋娘一眼:“本郡主有你们,在这京城才有底气。”她将添妆单子还给秋娘:“本郡主看不出什么问题,不如等会儿你去海棠轩给我嫡母看看。” 穆冰瑶又让秋娘多训练一些人起来,以后一品状元楼剩她一人,到时会忙不过来。 晚上段锦进屋,第一件事就是去探穆冰瑶的手,发现青葱手指仍然微凉,两道俊眉就又拧成麻花。 穆冰瑶笑道:“身体的恢复没那么快,但已经好多了不是?” 他心疼的搓搓她的手:“叁哥……想见你。” 穆冰瑶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后来再一想,段锦口中的叁哥,指的是段钊;他已经不是太子,被贬成庶人,所以连皇兄都不是。 段锦拉着她烤火:“本来本王一口回绝,但又想想,还是回来问你一声,若你想见,本王陪你去见。” 穆冰瑶挑眉:“你今日吃了什么?” 段锦狠狠瞪她一眼,小仙姑竟然暗讽他吃错药,一脸不情愿:“他与你梦中的纠葛,本王不明白也不想明白;若你有什么想问他的、想不通的,趁此一次解决;本王不希望你因为遗憾,然后记他一辈子。” 好的坏的都不行。 “从此以后,只能想本王一人。” 穆冰瑶瞅着段锦那张傲娇别扭的脸,心里一阵暖,摇摇头:“我不见他,此生本就没有瓜葛,没有相见之理。”她添了炭火,眸光也带着温润:“梦里的事不必带到现实来,瑶儿只要知道陪在身边的人是你,这就够了。” 段锦听了嘴都要咧到耳朵,将她搂进自己怀里:“对,能伴你一生的,只能是本王。” ***** 知道穆冰瑶不见他,段钊很失望。 连见一面都不肯吗? 看着眼前鸩酒,忍不住失笑。 也是,想想这一生,穆冰瑶和他说话的次数甚至没有小八多,每次一见面更是剑拔弩张、恶言相向;如今他要死了,人家凭什么来见他? 再过不久,她就要与老七大婚,成为淮王妃,未来还可能是太子妃,只是不是他的太子妃…… 心口钝疼,他这颗心,从不曾为谁热过,偏偏在错失她之后,才开始有了温度。 他想上位,坐上那九五尊位,不否认自己的野心已经无法等待;但心底最深的角落,隐隐有一种企盼!只要他成了帝王,只要他杀了老七,把瑶儿抢在手里,就算用一辈子去捂热她的心,他也愿意。 你说萧箫?听闻萧家斩首,他是想起她的脸;曾以为这个女人或许可以代替她,安定自己那颗浮动的心。 只可惜── 听到萧箫的死讯,他的心没有任何波澜。 果真是妄想,那个女人的身影,已经烙印心版,无人可替…… 段钊又想起梦中的一切,她对自己的殚精竭虑、安静守候,再看眼前这杯酖酒,似乎也没有那么难以入喉。 喝了之后,是不是又可以回到梦里,与梦里的她重新开始? 九泉之下,是不是也有一个瑶儿等着,让他赎罪? 一仰头,毒酒饮尽,灼烧开始蔓延,从咽喉到胸口、再扩散到四肢百骸,腹部终于传来灼烧毁灭的疼痛! 他瘫倒在地上。 捂着腹部,嘴角流下黑色的血液,这是他心脏的颜色。 突然之间,他眼前出现许多画面。 穆冰瑶为他练舞、学琴,原来那支春江花月夜,瑶儿是要学给他看的;那支海青拿天鹅,是她学着要送他的生辰礼;他还看到她诊出自己怀了孩子,那欣喜想告诉他的模样;然后他看见自己背着她与穆冰莹好上了,明知道穆冰莹说的都是谎话,但是他…… 眼角温热的液体和着黑色的血,竟让血色看起来恢复了一点点赤红。 果然该死! 瑶儿,我要死了,你可高兴?你可解恨? 瑶儿,在那不知的哪一世,这杯毒酒,我还给你。 瑶儿,若有来生,能给我与老七一拚的机会? 瑶儿,若有来生…… 站在一旁等着的吕公公,算准时间,蹲下以手指在段钊鼻前伸了伸,又探向他的颈部脉搏,起身道:“抬出去埋了吧!咱家回去交差了。” #416穆晟:穆冰瑶应该是他和芷姨娘的孩子吧 吕公公曾得莫怜君照拂,太子殿下走了,他自然要去告知一声。 “多谢吕公公。”已经降为才人的莫怜君,想拿什么谢谢他,却发现自己身上连个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吕公公难过得想哭:“娘娘别折煞奴才,您若是给老奴东西,老奴还要不要脸?娘娘节哀,太子走时,神情安详,他是想开了,不痛苦……” 待吕公公走后,莫氏瘫坐在硬冷的床榻上。 都走了,周嬷嬷在太子逼宫那天就被皇太妃绞死,如今她的钊儿也死了。 莫怜君抬头看向什么都没有的房顶,屋角结了一张残破的蜘蛛网,天气实在太冷,她是罪妇,与邓贵人不同,所以连个炭盆都没有。 莫家夷叁族,说到底也是她的野心所害,如果当初她没有抛弃莫莫,没有离开砚儿…… 呵呵,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对莫莫、皇上,她是一个失败的妻子;对砚儿、钊儿,她更是一个失败的母亲。 从身边一只残破的木匣中拿出一包药粉,这是她在天香园见过袁清砚和穆冰瑶之后就备下了。 一张泛黄的薄纸飘落地上,随之垂下来的,是一双曾经接过最美的百合,也抚育过大秦最高贵的牡丹,如今却枯槁如枝的手…… ***** “知道了。”穆冰瑶挥挥手,影一迅速退下。 穆冰瑶闭上眼睛,恶梦,都过去了。 ***** 将阎追月和华山四杰的尸体送回华山派的袁清砚,也收到了段钊和皇后的死讯。 他没有直接回京,而是回了汝阳慕君山庄一趟,将一个精致的荷包放在父亲牌位旁,里头有那个女人的缕缕相思。 ***** 雪下了几天后,穆晟回来了。 他风尘仆仆进京,先到皇宫里面圣,交代赈灾事宜;皇上问得仔细,他也答得周全,整个过程,皇帝很满意。 如今灾民都已经安顿好,粮食、冬衣也都发放到灾民手中,当地的佛寺、道观、禅院发挥了极大的力量,让他们赈灾的工作做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各地方官吏纷纷将流民称颂的章表献上,让皇帝对穆冰瑶更是满意。 这才是未来的国母啊…… 穆晟归家,受到的欢迎自不在话下。 已届不惑的穆晟像一个刚识情的慕艾青年,眼睛胶在自己的娇妻身上;但身为丞相和年龄毕竟在那,先向老夫人和穆冰瑶行礼:“见过郡主,见过母亲。” 穆冰瑶笑道:“见过父亲,父亲辛苦了。” 老夫人眼角泛泪:“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快去把你媳妇儿扶起来!都五个月的身子了。” 穆晟扶着叶氏的手有些颤,眼睛看着叶氏已经显怀的肚子:“家里……一切都好?”其实他想问的是你好不好? 叶氏怎会不明白,湿润的脸颊染上羞红:“都好,老爷辛苦。” 穆晟虽然看起来满面风霜,人也瘦了,但却精实不少,连眸子都看起来清明精神。 穆冰瑶心里嘀咕,果然是爱情的力量;有了娇妻,整个人都年轻了,和当初王氏在家,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穆冰瑶倒不认为穆晟是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当初叶氏入门为贵妾,若不是王氏做死,屡屡伤了穆晟的心,穆晟也不会做到休妻的地步;而今叶氏理家井然有序,孝顺老夫人,善待晚辈下人,家里和乐,哪个不称她好? 皇帝给穆晟放了七日休沐,让他好好在家休息;老管家高兴地招呼家仆把马车上的东西卸下来,晚上穆府给老爷办接风宴。 整晚穆晟都带着笑,宴后穆晟陪着老夫人回北雁堂说话。 “娘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一件事,就是听了瑶儿的话,给你挑了芙蓉进门。”说到叶氏老夫人就满意:“莹儿……芙蓉怕老婆子伤心,天天过来问这问那,缠着老婆子给她出主意;现在又怕我犯懒,把瑶儿的婚事交给我主导,唉呀我这颗心啊!怎么会不明白她?她就怕我胡思乱想,以为自己没用,早早去了。” 听了母亲的话,穆晟也是心口一暖:“母亲,芙蓉的确年纪小,这么大一个穆府,送往迎来,没您帮衬,她会心慌。” 老夫人瞪了儿子一眼:“你以为你那郡主女儿是吃素的,谁能欺到我穆府来?说实在也是为难瑶儿,有瑶儿在,芙蓉要收服以前王氏留下来的那群老东西的确轻松不少;外面那些夫人太太,见瑶儿与芙蓉亲近,也不敢说什么宠妾灭妻的话。” 老夫人叹了口气:“虽然我待在后宅,外面的事多多少少也有听闻;前太子的事多亏瑶儿,把穆府摘了干干净净,不久她就要嫁入淮王府,就算你不站队,人家也认为咱穆府是挺淮王的,你别叁心二意才好。” 服侍老夫人休息后,穆晟要去叶氏屋子,在路上遇到了左氏的丫头。 “给老爷请安。” “何事?” “左姨娘知道老爷在外叁个月,一定身心俱疲,所以炖了补汤要给老爷,还请老爷移驾紫苓阁。” 在他身边的老管家心里叹息,真是一个拎不清的主;老爷离京叁个月才刚回家,别说夫人得宠;就是不得宠,今晚也应该宿在嫡妻屋里;这样半路截胡,落下一个不敬嫡妻的罪名,只会让老爷更不满。 果然就听穆晟说:“那盅补汤左姨娘自己留着补脑。” 说完抬脚就要走,丫鬟一看老爷不领情,急着又上前跪下:“老爷,左姨娘身子也不爽利,想请老爷去看看……” 穆晟怒声道:“身子不爽利就请大夫!是不是平时夫人对左氏太好,都敢不敬夫人了!既然不爽利,那就待在屋子里不要出来,休养到年节再说。”说完就真的头也不回地往海棠轩走去。 第二天,穆冰瑶去书房见穆晟。 “父亲喜欢毛尖?明天我让一品状元楼送些雪峰毛尖过来。” 穆晟听了,心里百感交集;这一辈子唯一做过的胡涂事,就是在南疆自治部对芷娘不轨,却没想到她送来了一个改变穆府命运的孩子…… “父亲不喜欢?” 穆晟摇头:“不,雪峰毛尖很好。”他看着她,眸光第一次如此温润:“你和你娘愈来愈像了。” 穆冰瑶微笑:“父亲还记得娘亲?” 穆晟一脸汗颜,想到自己年轻时的冲动:“是为父对不起她。” “过去的事就算了,父亲要珍惜眼前人。” 穆晟提到叶氏,心里就一阵柔软:“瑶儿,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爹是真的感谢你;叶氏有孕,为父敢就这么放手离开,也是因为家里有你。” 穆冰瑶觉得这样和父亲说话很新鲜,感觉很不错。 “叶家兄弟帮女儿很多忙,而且嫡母很好,父亲一定要善待她。” 穆晟知道穆冰瑶的个性,她愿意称叶氏一声嫡母,表示是真心接受她;如果不是有瑶儿支持,芙蓉要理这么大一个家,要在京城官夫人间立足,不会这么容易。 他也知道穆冰瑶十分器重叶家兄弟,瑶儿到底多有钱,他的舅兄叶家驹、叶家骏,恐怕比她自己还清楚。 “为父虽然在外,但这几个月京城发生的事,大致上也知道。”他的声音不胜欷嘘:“王家和太子的事……” 穆冰瑶把事详详细细说了,没有隐瞒。 穆晟听到年初跟在穆冰瑶身边那个傲气姑娘,竟然是云扬将军的女儿,差点跳起来!再听到自己女儿竟然偷偷养了一支军队,心脏更是差点…… 穆冰瑶应该是他和芷姨娘的孩子吧?芷姨娘不就是个单纯的小村姑? 穆晟嘴角抽得厉害。 穆冰瑶笑笑:“父亲放心,现在军队都在淮王麾下,与瑶儿没关系。” 穆晟敛眉:“让为父下南方赈灾,是你的主意吧?” 这叁个月朝廷发生那么多事,别说王家、梁家,就是朱家,以穆晟的政治敏感度,朱权“无故病死”、举家返乡,他都觉得事有蹊跷。 太子党没一个好,自己虽不算完全站队到太子边上,但王家还在时,自己也的确是选择了太子一党。 离开京城这个是非圈,看京城的震荡就更清楚;淮王建议皇帝让他去赈灾,一切后续跟进也都是淮王在配合,这其中自然有穆冰瑶的影子。 “父亲不用多想,您是皇上的亲信,有没有能力皇上心里门清。现在易州、荆州、泉州的流民有关翊守着,这个冬天一定能过得去;明年开春父亲让关翊管控好当地木材,工部的人下去,不能给他们贪墨的机会,给百姓建屋的事不能拖,也绝不能偷工减料;还有,关翊本身是司农少监,农业是他的专长,那运河既然开了,就要好好利用。” 穆晟点头,这也是他把关翊留在那里的原因。 “特别是荆州、泉州,农地如何规划、如何引水灌溉更要上心;尽快让农田能恢复两获;如今因为赈灾朝廷的存粮已经不足,而且女儿担心,开春后北周……” 穆晟一凛:“你的意思是,北周会发兵?” 穆冰瑶点头,其实穆晟是一个头脑很清楚、也很能做事的能臣。 “如无意外,以拓拔珩的本事,明年叁四月,他应该就能成为北周之主;而那个时候,北周应该也完全没有粮了。” 穆晟皱眉:“北周应该开春就没有粮了,怎能拖到叁四月?” 穆冰瑶眨眨眼,穆晟就不问了,但心下更是骇然。 穆冰瑶有些不好意思:“咳咳,殿下他……想顺利成婚。” 穆晟有些僵住,敢情是怕北周打来扰了两人婚事,所以就私下做了些举措,帮北周边境度过难关? 穆晟嘴角抽搐:“你在北周边境……有人?”一脸其实你可以不说但为父很想听的表情。 穆冰瑶眨眨眼:“是李旭。” 穆晟手上的茶杯差点震落,整个人呆楞片刻;恍惚间摇摇头,好吧,太子,你死的不冤…… #417叶温大婚 依照大秦习俗,一月不兴嫁娶,但淮王大婚不一样;杨德妃巨细靡遗、每样都亲自过目,六礼完全按照章程,一点也不敢马虎。 唯一伤脑筋的是婚礼要在宫里举行还是在淮王府,皇上还没有定案。 坦白说,这事有那么难决定吗? 以前也有皇子已经出宫建府,却还在宫里举行嘉礼的先例;但淮王如今声势冲天,朝廷民间纷纷上表,都是建议册封淮王为太子的折子。 立储乃稳定国家之根本,无论朝内朝外,淮王已经是众望所归;而且连皇帝本人也早有这样的心思。 只是现在立储,礼部就要先准备册封太子礼;别说快过年,准备不及,等册封礼结束没几天,段锦又要大婚,这大婚是皇子大婚还是太子大婚,完全是两回事;娶的是王妃还是太子妃,规格礼制也完全不同;之前礼部和内廷备下的都是皇子仪式,现在要改,可能内务府和礼部过年前都不用回家了。 “老七,你到底如何想?” 皇帝带着穆禛习字,瞪着坐在一旁玩玉坠络子的段锦。 “无所谓,只要让儿臣一月初十能娶到瑶儿就行。” 皇帝真想拿镇纸扔他,但看到穆禛正在练字,就忍住不动了。 “有谁像你这样懒散?这是册封太子,你以为是什么?” “父皇,儿臣不说场面话,册封太子儿臣自然是高兴的;但如果要因为迁就册封太子而延宕婚期,儿臣不愿意。” “爹爹的爹爹,禛儿写完了。” 皇帝低头,看到一张渐有风骨的字,而那字还与他有八分像。 爹爹的爹爹…… 在这个纯真孩子的眼睛里,他不是拥有生杀大权的帝王,而只是他爹爹的爹爹…… 皇帝心头一暖,穆冰瑶的确能教孩子。 如果老七和穆冰瑶早点给他生个皇孙…… 想想那个美好愿景,皇帝大手一拍:“行!朕让楚江礼部总动员,太子册封礼和婚礼一同举行,就在太和殿大婚。” ***** 锦瑶二人太子册封与婚礼同时在太和殿举行,消息像北风一样,刮遍了整座京城。 明年一月初十,穆冰瑶的及笄日,淮王成为大秦太子,而穆冰瑶同时册封为太子妃。 一时间,整个穆府门庭若市,上门恭贺的人只差没把门槛踏平;淮王府自然也是,刘管家收礼收到手软,还好有白泽和秋月帮忙。 一品状元楼更是豪迈,为了庆祝温如仪大婚与青城郡主即将册封为太子妃,大门都挂上红绸,并连续五天,所有桌席半价优待,原本生意就很好了,此时更是户限为穿,订位都订到两个月后。 邀请穆冰瑶的请帖更是如雪片飞来,但他们也知道穆冰瑶要大婚了,不可能真出来抛头露面,所以请帖的真正意义是一种示好和亲近;穆冰瑶只应了一封:大公主的梅花宴。 至于其他,都由穆晟夫妇出面。 穆冰瑶为了让穆禛更习惯人情往来,让穆晟带着穆禛接待宾客;她认为在穆晟这只老狐狸,不,在穆晟这个长袖善舞的丞相大人身边,穆禛可以学得更快。 她让穆禛多看、多学、少说。 晚上她会问穆禛看了什么、有什么想法?是不是有疑惑?每当穆禛问那个人为什么这么说?或他觉得娘亲的爹爹听了为什么高兴或不高兴,穆冰瑶都会讲给他听,还会问他喜不喜欢这样的人?如果是你,怎么拒绝等等;穆禛听得很认真,但浓眉总是皱着,一脸很麻烦的表情。 穆晟愈和穆禛相处,愈明白这孩子为什么可以得皇帝青眼;清俊好看的外貌不必说,在淮王与瑶儿的琢磨下气质渐稳,加上有袁清砚这个义父熏陶,对权势名利举重若轻,又一身英气,表情和淮王简直一个样,还十分护短。 “老穆啊,你真不简单,人在江南,却有一个郡主女儿替您造登天梯,真不是省油的灯。” 这薛阁老以前就看穆晟不顺眼。 穆禛立刻摆出一张淮王脸。 “薛爷爷,所以你是省油的灯,皇爷爷才没派你去江南?” 现场宾客不是喷了满脸茶,就是呛咳不止,薛阁老见穆禛一脸冷肃,不由得惭愧羞赧。 在人家晚辈面前奚落他的长辈,实在有欠风度。 薛阁老对穆晟拱手:“本侯说错话,丞相大人见谅。” 穆晟自然客气一番,摸摸穆禛的头,难怪皇帝也喜欢得紧! ***** 乔若兰已经叁天没有出门了。 自从传出穆冰瑶要以太子妃嫁入皇家,乔若兰就没有离开房门;乔母也忧心如焚,这个女儿天生死脑筋,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个性她也万般苦恼。 乔若兰个性本就极为隐忍,不会像一般千金,生气动辄打骂下人或摔杯子出气;但她浑身冷冽气息却更让人大气不敢喘一下,就怕等会儿惹得小姐朝她开铡。 乔若兰因为萧箫行刑的眼神,已经让她好几天睡不安寝;叁天前又听到皇帝大手一挥,要太子册封礼与婚礼一同举行,她更是气得睡不着觉! 穆冰瑶声势愈高,将来她要超越她就愈困难。 乔若兰闭了闭眼睛,现在穆冰瑶锋芒毕露,她不能轻触其锋,难就难吧!为了达成心中所愿,再难她乔若兰也不怕。 “喜儿,把大公主梅花宴的帖子帮我应了。” ***** 今日叶家大喜,京城一片银装素裹,硬是被叶家的十里红妆点缀出喜洋洋的热气,好像过年节般热闹。 叶家的兴起,也算是积善之家必有福报的结果。 两位叶家嫡公子得青城郡主青睐不说,叶二有入仕之心,一旦进入官场,有穆相这个姻亲罩着,背后还有太子和太子妃这样的后台,这叶家……以后真真不得了! 再加上叶家宗子续弦徐州大儒温知新的女儿,和周磊成了姻亲,这叶家也不再是纯粹商家。 从周家出来的喜轿,沿街吹吹打打;叶家驹亲自迎亲,十八个穿着红棉袄的喜童沿街撒着喜糖、铜钱,沿途百姓说着祝福的话,高高兴兴接喜糖、拿喜钱。 经过一品状元楼时,胡掌柜让阿六一串一串鞭炮不停施放,坐在叁楼的穆冰瑶也由上往下探,像自己姐姐要嫁人般,满脸喜色。 叶家驹抬头望着穆冰瑶的眼神充满感激;没有她,妹妹不会幸福;没有她,叶家不能昌盛;没有她,自己遇不上温如仪。 秋娘忙完了进来,坐下搥着自己的腿:“终于把如仪嫁出去了!” 穆冰瑶笑道:“说的好像是你嫁女儿一样,等哪天你找到了如意郎君,本郡主一样给你办个隆重婚礼。” 秋娘忙摇头:“秋娘侍奉郡主一辈子就好,要我去伺候一大家子,太累人了。” 穆冰瑶眨眨眼,听说白永炎最近缠她缠得有点紧,秋娘总有意无意避着。 对白公子看上秋娘,穆冰瑶也有些诧异。 白家是底蕴雄厚的四大世家之一,白永炎祖父更是当朝广德公,虽是闲爵,但德高望重。特别是经过这一年更迭,李家、张家、萧家败退,白家已俨然成为大秦世家之首;白永炎将来是要袭爵的,以秋娘的能力,自是当得起世子妇之责,但身份,就算秋娘在京城名声不差,若没有自己的帮衬,秋娘恐怕过不了世家门第这一关。 一旁楚玉歆道:“下个新嫁娘就是瑶儿了,现在满城谁不关注瑶儿与殿下的大婚?这可是太子迎娶太子妃,到时万里红绸锦色,整个大秦普天同庆。” 穆冰瑶浅笑道:“万里红绸锦色又如何?那些终究是给外人看的。不是说排场不重要,只是那代表家族的意义大于个人的意义。对我而言,只要是对的人,不用千万人见证,只要举头向青天,虔诚叁拜,在叁生石上镌刻他与我的名,如此足矣。” 时辰差不多,众人往叶家喝喜酒,白永炎也代表白家来了,他一看到秋娘,自然往她身边坐下,秋娘原本笑的明媚的脸一僵。 “秋娘,好久不见。” “没记错的话,白公子每天都到一品状元楼来。” “秋娘不喜欢见到我吗?”白公子的小心脏有点受伤。 “是,秋娘见到你就烦。” “可是永炎见不到你就烦,这怎么办好?” 秋娘:…… 看着白永炎净白清秀的脸庞,还有那双湛澄澄的眸子瞅着自己,秋娘会莫名感到自惭形秽;这样一个高贵的世家公子,以前是因为心疾才会二十了还讨不到媳妇儿;现在病好了,以他的家世,要什么姑娘没有?怎么就把一颗心放在自己身上? 别说身份了,自己都比他大了两岁。 秋娘烦闷站起来,直说酒楼有事,也没去和穆冰瑶说一声,就离开叶家。 白永炎看着佳人倩影有些失落,杨远一手搭在他肩上:“白家最幸运的公子,又把秋娘吓走了?” 白永炎追求秋娘,这在熟人间不是秘密。 “杨兄,你说说,秋娘为什么不喜欢我?” 杨远给他倒酒:“白兄,那你说说秋娘为什么要喜欢你?” “我哪里不好?除了心脏……弱了点,但养得回来!杨兄,你和一品状元楼的人都熟,告诉我,到底本公子有什么缺点,我改。” #418从污泥出来的,就不适合白家 杨远搔搔头,看向同桌的白泽:“白先生,这种开导人的事,您比较适合。”说完脚底抹油,去找其他人喝酒。 白永炎果然坐到白泽身边:“白先生,看在咱们五百年前是一家,您告诉我,怎么让秋娘喜欢我?” 白泽其实很能体会秋娘的心情,就像他对楚玉歆一样;喜欢但要掂量自己的身份配不配得上。 一向云淡风轻的白泽,看向坐在几桌之前的楚玉歆。 这阵子在没人看见的地方,白泽可是拚了命苦读;为的就是春闱后,不要委屈了佳人。 白泽收回视线,看了白永炎一眼:“白公子,你想娶秋娘?” 白永炎用力点头,眼神真挚。 白泽淡笑:“您祖父,以及您父母亲知道吗?” “如果秋娘接受本公子,本公子立刻让母亲去向郡主议亲。” “如果您的父母反对呢?” “为什么要反对?我心悦秋娘。” “换个方式说吧!若白家同意你让秋娘进门,但因为身份关系……只能当妾室呢?” 白永炎站起来,一向苍白的脸瞬间涨红:“那怎么成!我怎么可以委屈秋娘,怎么能、怎么能让她……” 白泽直言:“白公子,听说广德公已经递了折子,明年就册封你为世子,你肩上扛着接掌家主及继承爵位的责任,你的婚姻……不是你能作主的。” 白永炎一愣,他是被保护得太周到了;从小受寒毒所苦,家人认为他阳寿不长,对他呵护备至,几乎要什么有什么,从来没有不应诺的;所以让他一下子忘了自己的责任。 白永炎虽然天真,但并不笨。 “所以秋娘不喜我的原因,是因为……我是白家人?” 白永炎离开后,白泽嘴角淡淡扬起,这是一场硬仗啊!希望白公子心脏承受得起。 ***** 白家当然是不同意。 秋娘是一个白户,白家却是京城第一世家,还有底蕴雄厚的书香传承,如何能让未来世子娶个平民姑娘当未来主母? 白永炎看到果然如白泽所说,包含祖父、父母都反对,他涨红着脸据理力争,说除了秋娘,他谁都不娶!广德公把他禁足起来,不给出门。 白永炎也不妥协,要关就关,若这一点事就妥协,如何证明他喜欢秋娘是真心? 白夫人好说歹说,劝白永炎只要娶了正妻,就同意让他娶秋娘当贵妾,马上遭到白永炎的反对。 “母亲,秋娘是儿子心仪的女子,怎么能委屈她当妾室?” 于是白夫人对秋娘也迁怒起来,一个平民女子这么拎不清自己的身份?竟然妄想嫁进白家?要不是看在穆冰瑶的面子上,她都要去找秋娘理论了。 白永萱立刻帮母亲倒水,她不愧是天下第一好妹妹:“娘,您误会秋姐姐了,秋姐姐最近看到叁哥躲的跟什么似的,是叁哥自己缠着人家!” 白夫人一愣:“倒底怎么回事?” “其实叁哥以前就很欣赏秋姐姐的傲骨,为了让弟弟专心读书,自己咬紧牙根生活;叁哥说别人都只看到秋姐姐艳如芍药般的外表,只有他看出她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清莲。” 白夫人闻言静默一会儿,半晌才叹了口气。白永炎自小与天抗命,难怪会喜欢上勇敢、不向现实低头的女子。 能干的女子她也喜欢,但……可惜啊!就算是清莲又如何?从污泥出来的,就不适合白家── ***** 京城有两处梅花胜景,一个是广春潭旁的晓梅园,另一处就是大公主府里的暗香园。 暗香园里五百多株梅花,品种不一,但都是上品,很多还是大秦稀有品种;如今满天粉白与绯色粉雨,煞是动人,加上雪天初霁,阳光清透,那苔枝缀玉、疏影幽香,还有什么比在这里赏梅喝酒、联句赋诗更风雅之事? 穆冰瑶是踩着点来的,梅花宴就办在暗香园,只招待女客,段锦将人送来之后,特别交代照风照月寸步不离,大公主对这个七弟如此仔细交代,实在很不给面子:“老七,这么不信任长姐?” “长姐勿怪,本王这个王妃呢……有男宾时,桃花朵朵不说;在只有女宾的地方,也有招黑的本领,所以本王不得不多交代几句。” 穆冰瑶:…… 好吧,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大妖孽也。 大公主亲昵拉着穆冰瑶的手:“一定给你照顾好就是。” 宴会是一人一案,当两人一起来到暗香园,见到筵席就摆在五百株蜡梅树林之中,香花似雪飘落,穆冰瑶不禁眼睛一亮。 大公主小声道:“这是长风最喜欢的地方,可惜他……” 穆冰瑶明白大公主的心事;身份是一道不可踰越的鸿沟,对白永炎与秋娘如此,对大公主与琴师韦长风也是如此。 能让两人在一起,已经是皇上的法外开恩。 穆冰瑶体贴道:“感情的事如人饮水,比起让众人欣羡,瑶儿更在意没人看到的时候,口渴了有人倒水、天寒了有人暖脚、难过了有人拭泪、高兴了有人分享;大公主也体会过人前繁华,但哪里比得上现在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你说了上半句,他就知道你的下半句?你难受还没喊出来,他就替你先苦了呢?” 大公主听到这席话如醍醐灌顶,是!日子是自己过的,其中滋味也由自己体悟,与他人何干?在北周,她人前风光,但在异乡背地里的战战兢兢、担心受怕,又岂是他人能体会? 虽然她的长风不能走到世人面前来,但两人能花下煮酒、月下谈心,他抚琴她吹笛,两人不是人前的金童玉女,但胜却天上神仙、人间美眷。 大公主握着穆冰瑶的手紧了紧,眼眶湿润:“瑶儿,你说的对,现在很好,长风好,我也好。” 穆冰瑶微笑:“这就胜人间无数了。” 大公主真心感激穆冰瑶,父皇能对她和韦长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穆冰瑶的功劳。 “老七能娶你,是他的福气。” 穆冰瑶笑道:“何尝不是瑶儿的福气。” 只有体会幸福的人,才能明白穆冰瑶这句话中的感激。 “你和老七一定会幸福的。”大公主牵着她往筵席走,在看到乔若兰那一刻眸光一沉:“即使有人想破坏,你也要勇敢捍卫。” 穆冰瑶顺着她的目光,淡笑道:“那必须的。” 两人到了之后,一阵行礼如仪,楚玉歆立刻喊着:“瑶儿来晚了,快入座!” 段嫣:“大概是老七不放人,拖拖拉拉踩着点才把人送来。” 穆冰瑶双颊一红,大公主就笑出声:“还是六妹懂老七,方才还在前院交代本公主一堆事,就怕本公主没好好照顾这未来七弟媳。” 九公主也说:“七哥对瑶儿本来就好,以后成婚了一定会更好。” 其他千金眼神都是七分羡慕叁分嫉妒,口里纷纷说着好话,穆冰瑶忙道:“各位别笑话瑶儿了。” 只有乔若兰眼神清淡,目不斜视看着自己桌案上的杯子,嘴角笑容清浅。 忍,都已经这时候了,没有什么不能等的。 大公主吩咐开宴,婀娜窈窕的婢女捧着各色食盘到每人案上,食物都是一小碟、一小碟精致的梅花料理,颜色鲜妍讨巧,让人惊喜不断。 “这梅花酿,是去年本公主让宫里一位酿酒师傅特地酿的,用的就是这园子里的梅花,清甜不腻,大家尝尝,但别贪多,后劲儿挺强的。” 酒一入口,馥郁清香又带着阵阵暖气,的确是佳酿,很适合在这样的气候喝。 没有长辈在,有美景、有佳肴,姑娘们也就放胆吃喝,说话也大胆起来。 刑部尚书千金吴悠因为梅花酿脸上已经升上两朵红霞:“郡主琴棋书画俱佳,还能经营生意,真是能干;这一品状元楼已经名副其实成为京城第一楼了。” 穆冰瑶笑笑:“不是本郡主能干,是如仪和秋娘两位姑娘能干,本郡主也就当个甩手掌柜。” 乔若兰道:“青城郡主胸有丘壑,看人看事自是不凡,这次流民赈灾的方案也是见解独特;若青城郡主把这营生的本事用来辅助淮王殿下,那是未来大秦之福。” 穆冰瑶凝视乔若兰一眼:“乔姑娘说岔了!做些吃吃喝喝、胭脂水粉,那是自己喜欢,用了也安心;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流民赈灾方案是皇上让大家闲聊才说的,瑶儿只是起个头,所有细节流程还是皇上与各部大人商议的结果,瑶儿不敢居功。” 这乔若兰心有七窍,穆冰瑶很小心。 大公主接了话:“瑶儿说的对,大秦人才济济,朝廷多有栋梁,明年春闱后又是一波有才之士进入朝堂,若还要女人在背后殚精竭虑,要那些官员何用?至于产业,谁名下没几个庄子铺子?女子主后宅,还是要有识人之明,懂得驭下,这也是一府主母要会的本事。”大公主明显替穆冰瑶护航。 乔若兰表情有点僵。 #419血染梅花宴 顺亲王的小女儿庆安郡主,眼巴巴地道:“大姐姐,今年还联句吗?” “自然。”大公主笑道:“庆安妹妹明年可以参加牡丹宴了,今日就让你练练手。” 众人想到皇后如今香消玉殒,都疑惑那天香园的牡丹如今不知如何?而且皇帝还没有重新立后,虽有杨德妃取而代之的风声,但毕竟还没有拍板,所以有没有牡丹宴?谁会来主持牡丹宴都一脸疑惑。 牡丹宴可是一年当中女子最期待的盛宴,为了那一朵魏紫琉珠,没人敢在家里荒废;看看穆冰瑶,就是被牡丹宴镀了金,从一个丞相庶女,一跃成了未来太子妃,将来更可能直指女子最高位! “现在天香园的牡丹还有人照料吗?” 工部尚书千金余巧给大家解惑:“听父亲说,皇上不忍天香园废弃,已经让御花园的人接手,有专人打理的。” 至于明年是不是续办牡丹宴?由谁办?谁也不敢问,怕触怒龙颜是其一,也不敢落下臆测圣意的罪名。 楚玉歆道:“不管如何?今日梅花联句归梅花联句,有无明年的牡丹宴都无损今日的兴致。” 享用完梅花宴,奴仆撤下杯盘,摆上各色点心、开始煮茶,就在现场梅瓣纷飞中,进行梅花联句。 方法是由大公主手拿一梅花枝,吟出一句诗句,从现场姑娘中,挑出一名,将梅花枝交给她;拿到梅花枝者,必须吟出相对的对句,若时间内吟不出来,可请人代作,但自己必须贡献一项才艺。若能吟出句子,便再出一诗句,将梅花枝给下一名女子。 大公主笑着说:“本公主已经商借了四懿书斋的墨园,要将这次联句佳作,挂在那里展示,各位姑娘们可要用心啊!” 大公主此话一出,所有姑娘几乎都深吸口气,准备全力以赴。 “本公主抛砖引玉:『诗写梅花月』。”大公主将梅花交给穆冰瑶:“本公主砖抛出去了,这『玉』自然是今年的魏紫琉珠,瑶儿?” 穆冰瑶接过梅花枝,起身微笑回礼:“茶煎谷雨春。” 大公主笑道:“接得好!请出题。” 穆冰瑶走出来,思考着,年纪小的庆安郡主忍不住紧张道:“瑶儿姐姐别出太难的!” 穆冰瑶笑道:“好,那就『雪映梅花白』。”将梅花枝交给很有表现欲的庆安郡主:“庆安郡主。” 庆安郡主高兴起身,这可是她的初登场,拿着梅花枝,有板有眼地走到场中央,笑着道:“春临柳色青。” 大公主点头:“庆安初试啼声,好句。” “梅花海里暗香浮动。”她交给六公主段嫣。 段嫣想了想:“晚日山中疏影横斜。” 众人一片说好。 “几点梅花归笛孔。”、“一湾流水入琴心。” “梅花相迭春千簇。”、“竹影横斜月一轮。” 梅枝在众女子间交换着,伴着笑声盈盈,自然也有调皮的。 “犬过瑶池,五点梅花落地。”楚玉歆俏皮地看向穆冰瑶,将梅花枝递给她。 穆冰瑶笑道:“玉歆让狗来踩瑶儿?那就『鸡行玉桥,叁片竹叶朝天。』” 包含楚玉歆,众人都捧着肚子笑了。 花传到了九公主段宜萍手上。 “今夕只可谈风月。”九公主将梅花枝交给吴悠。 吴悠:“几生方得修梅花。” 吴悠深吸一口气,偷瞟了乔若兰一眼:“梅开五百树,雪是精神,梦寄罗浮勿忘我。”她将梅花枝交给余巧:“交给你。” 余巧瞋目认输:“这太难了,巧儿认输。”她将梅花枝交给身边乔若兰:“就请若兰姐姐救救巧儿吧!巧儿以一曲『碧天秋思』求救可行?” 乔若兰点头同意:“余姑娘琴艺高超,这一曲值得。”她接过梅花枝:“船受两叁人,花为知己,笑经沧海不载愁。” “好个不载愁!这一句堪为经典。” 大公主不吝啬赞赏了一声,穆冰瑶也眉眼一抬,这对联出得巧,而对的更好。 段嫣则看了乔若兰一眼,没有说话。 吴悠道:“这可是我在家里呕心沥血想出来的句子,想不到一下子就被乔姑娘给对出来了。说来乔姑娘也得过两年的魏紫琉珠,是咱大秦名副其实的第一才女,能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出这样的佳句,太不简单了。” 许多千金歌颂不断,乔若兰今日的才情似乎压过了穆冰瑶。 也是,穆冰瑶不过得了一届,她可是两届的天下第一红妆。 余巧笑着道:“为了若兰姐姐这一句,巧儿弹得心甘情愿。” 悠扬的琴声传出,在这香雪纷飞的梅树下,听得人心旷神怡。 段嫣沉默喝茶,别人不知道,但她却很清楚;吴悠和她做的那副对联,是乔若兰去年做的。 当时两人关系很好,乔若兰写了什么常给段嫣看,今日她可能忘记自己曾看过她的诗句,所以拿出来和吴悠、余巧一起串通。 以前段嫣很欣赏乔若兰,觉得她傲但傲得有风骨,也认为只有她配得上七弟;但如今,她却觉得乔若兰变了,她如今只让她觉得假。 一曲听完,众人掌声不断,余巧得意的对大家一揖:“献丑了。” 楚玉歆倒是大方地说道:“不丑,美得很!” 被楚玉歆称赞,余巧更得意了。 大公主道:“轮到乔姑娘出题。” 乔若兰道:“五湖明月看万数红梅,隆冬斗雪。” 众姑娘一凛,这可难对了,眼神纷纷闪躲,希望乔若兰别叫到自己。 穆冰瑶心里微笑,乔若兰斗志坚强,这是冲着她来的。 果然。 “这一定难不倒青城郡主!”说完将梅花枝递到了她面前。 接还是不接? 穆冰瑶泯过茶,接过梅枝:“一盏佳茗伴千秋黄菊,金阳傲霜。” 众人立刻鼓起掌来。 段宜萍小声说:“乔姑娘把梅花讲得斗志昂扬,好虽好却失了梅花清骨,但瑶儿把菊花的隐世不争,写得慵懒又不失朝气,倒是瑶儿的境界高了一些。” 段嫣低头浅笑,这就是为什么老七喜欢的人是瑶儿,而不是乔若兰了。 乔若兰听着穆冰瑶的句子,脸色微微一变。 吴悠今天是乔若兰的帮手:“青城郡主接的虽好,却让金菊喧宾夺主,夺了梅花气势。” 余巧也带着酸气:“有青城郡主在的地方,谁还能有气势?就是梅花也得相让。” 大公主正要说两句,但一道急速的破空之声突然从梅园中急射过来! 穆冰瑶失了灵力,直到金晃晃的箭镞射来面前,才感受到危险;照风大喊一声“王妃!”便直接扑了过去! 穆冰瑶要闪避已经来不及,还好大公主安排的是一人一案;照风用力推开穆冰瑶,照月立刻蹲下身子护在穆冰瑶身前,而急箭已经直接穿透照风的左肩。 “照风!” 现场立即乱起来。 影一等护卫进不了暗香园,听到声响和其他千金的家卫忙冲了过来,照风胸前已经一滩血迹。 前方梅园中已经闪出至少上百个黑衣人,他们并不靠近,而是站了定点便漫无目的拉弓就射。 “都退回西阁去!快!”大公主大喊。 现场一团混乱,各家婢女无论有无武功,都一边护着主子在箭雨中仓皇逃窜,伴随着此起彼落的尖叫和嚎哭。 穆冰瑶被照月护着往回跑,仍不忘大喊:“影一,把照风带过来!” 那一阵箭雨伤到了好几个姑娘,鲜血染红了地上晶莹的白雪。 大公主、六公主她们一面被保护着,一面还叫大家冷静,提起裙子快往屋子跑!无奈天寒,每个人穿得厚重,都还披着又大又长的厚氅,跑着跑着还被后面的人踩住跌成一团,此时箭矢又至,几个婢女嬷嬷只能给主子挡箭,瞬间被射成了刺猬,让这些千金们又尖叫起来。 穆冰瑶脱下厚重披风,冲过去协助楚玉歆,从两个嬷嬷尸体下拖出庆安郡主,丢给九公主:“快跑!”然后又回头从另一个婢女身下拉着已经吓呆了的余巧。 “余姑娘,手给我!” 穆冰瑶用力拉她,照月一边以剑隔开不断飞来的箭矢:“王妃,箭太多了,属下快护不住!” 穆冰瑶第一次这么痛恨自己没有灵力,若她能早一点感应到杀机,这一场梅花宴就不会染血!她和楚玉歆终于拉出余巧,在照月的保护下,将余巧交给一名壮硕嬷嬷。 “瑶儿,我们也快后退,这里太危险了!”楚玉歆喊着。 两人正要往阁楼方向跑,穆冰瑶却看到乔若兰被一名死去的嬷嬷压在身下。 “照月,我们去救乔若兰!” “瑶儿!”楚玉歆头皮发麻,一支箭突然从她面前射过,她吓得大叫:“瑶儿,你快一点!”楚玉歆已经被她的婢女果儿给拉着后退。 穆冰瑶和照月来到乔若兰处,照月挡箭,穆冰瑶用力搬开压着她的尸体,把乔若兰拉了起来:“还能走?” #420太子妃万岁 乔若兰咬牙:“我脚崴了。” “照月,背她。” 所有女眷都进了西阁。 大公主顾不得狼狈,忙让人叫府医。 穆冰瑶看向仍有一丝气息的照风:“照风,不能昏迷,你一定能挺过去。” “王……王妃……” 一名大夫很快来到穆冰瑶面前。 有了大夫替手,穆冰瑶终于能空出精神了解现在的状况。她想出去看状况,就有一名姑娘大叫:“青城郡主,他们是不是来杀你的?你把我们害成这样,还想开门把刺客引来吗?” 说话的是余巧,看着穆冰瑶的表情带着迁怒恼恨;她们都是娇生惯养的京城贵女,何曾碰过这种惨状? 楚玉歆很生气,方才若不是穆冰瑶帮忙,余巧早就死了!她想上前理论,被穆冰瑶拉住,因为刺客确实是为她而来,她责无旁贷。 大公主听了却不高兴:“余姑娘,你干脆责怪本公主办这场梅花宴,邀请你过来参加。” “我──” “当然也可以怪瑶儿方才救你,让你现在还能动嘴皮子骂她。”楚玉歆就是忍不住。 余巧:…… 她头发散乱一身狼狈,她的婢女和嬷嬷都死了,她害怕不行吗?此时又被大公主和楚玉歆一抢白,便放声大哭。 楚玉歆翻了个白眼。呿,没见过风浪的小丫头。 被狮鹫帮绑架过见过世面的楚大小姐这么想。 不久,杨远带人过来了,听见跶跶跶众侍卫跑步的声音,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跟杨远一起来的,还有杨游。杨游从黑豹骑带了一批弓箭手。 杨远道:“王妃,二弟带人爬上西阁两侧高楼了。” 上百名弓箭手爬上西阁高楼,踩着至高点,嗖嗖嗖──在屋里的人此时都听到箭矢发射而出的声音。 “殿下也收到消息,当时他在宫里,应该快到了。” 穆冰瑶点头:“大公主,我上楼顶看看。” “瑶儿?” “让人这么欺负,不是我穆冰瑶的作风。”她转身看向余巧:“余姑娘,很抱歉连累了你,本郡主会替你的人报仇。杨远!跟本郡主上去。” “是!” 穆冰瑶虽然不会武功,但箭术奇佳,几个千金倒是清楚;有杨远杨游兄弟护着,段嫣一点也不担心:“瑶儿,把他们首领的命射下来!” “那是自然!” 所有姑娘们都被穆冰瑶的行为给震慑住了! 她们也练骑射,但平时射射箭靶就差不多了,把对方首领的命……射下来? 也许是因为救兵来了,她们不那么害怕,几个姑娘全趴到了窗棂上和门边。 穆冰瑶上了西阁右侧最高层,瞇着眼,雪地反射着阳光,把远方那群持弓的黑衣人照得清清楚楚。 那群人显然也看到西阁上布满弓箭手,所以全后退各以梅树掩护。 她逡巡看着对方,黑衣人没有蒙面,看起来像大秦人;排除了乌桓国报复和北周刺客,那么不是萧家余孽就是狮鹫帮。 “是萧家余孽还是狮鹫帮?报上名来!” 对方头目的中年男子,目光森冷,他还没开口,身边的副手就直接搭弦上弓,“嗖”的放了一支冷箭朝穆冰瑶而来,但射偏了,改往杨远而去。 杨远忙拔剑朝箭矢一挥,那支飞箭立刻断成两截。 副手哈哈大笑:“有没有吓到尿裤子啊!哈哈哈──” 杨远还没冒火,就听见一道急速破空之声,从自己身边发射出去! 只见一支利箭激射而去,所有人眼睛一闪,那支飞箭带着金光,以风驰电掣之速,直接射中对方副手心脏。 男人粗鲁的笑声嘎然而止,身子往后倒去! 全场哗然! 这箭速度之快,让人无法反应…… 那头目浑身僵硬,眼睛直瞪着死不瞑目的副手。 如果方才穆冰瑶的目标是他…… 西阁里众姑娘每个人也是杏眼圆瞠,张口结舌地看着这一幕。 “我没看错吧?方才那一箭是穆冰瑶射的?” “没错……是她……” “我知道她善射,可想不到她……准到这种地步?” “你忘了秋猎她和珍才人的比试,她可是专门猎一些难打的猎物,狐狸、獐鹿、山猪,与那专猎兔子的珍才人不同。” 姑娘们开始兴奋讨论起来。 外面黑豹骑早已沸腾,这是一种直接打击对方气势的作法。 “王妃万岁!王妃万岁!” 杨远、杨游更大吐一口怨气,高喊:“太子妃万岁!太子妃万岁!” 所有将士恍然大悟,也跟着高喊:“太子妃万岁!太子妃万岁!” 以后没有淮王妃了,再过不久,她就是大秦的太子妃。 吴悠看到乔若兰脸色难看,故意惋惜了一声:“她是射歪了吧?想射头目却射到了副手。” 大公主冷眼瞟向吴悠,吴悠一僵。 段嫣讽刺回道:“射歪?瑶儿这一箭得多歪才能命中出手者心脏?她是在羞辱对方,我能杀你却不杀你,方才你杀不死我,现在换我大开杀戒。” “怎……怎么可能?”吴悠一脸苍白。 六公主想得到,对方头目自然也想得到,一张脸涨得通红。 段锦赶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情况;穆冰瑶一箭射穿了人家副手心脏,然后在头目气极败坏的时候,又一箭飞射直朝头目而去,头目感受到威胁已经来不及,直接抓了身边一个黑衣人丢出去,只听那倒霉鬼惨叫一声,箭矢直接从他左胸膛穿射而过,血珠子四溅开来,那头目踉跄两步,脸上也溅到了血迹。 头目脸色顿时全失,若没牺牲那人,现在死的就是自己。 段锦从身后将穆冰瑶搂进怀里,本来见她浑身是血差点疯狂,但看她能拉弓射箭,准头又稳,就知道她无恙,可是心里一窝邪火,注定要找人发泄。 “接下来交给本王。” 穆冰瑶摇头:“我答应六公主把头目的命留下来。” 段锦一双魅惑的桃花眼瞬间变得嗜血:“放心,敢这么朝你下手,本王一个都不会放走;弓箭手听令!” “在!”所有弓弩队齐喝! “一个不留!杀!” 段锦的话是以内力喊出,对方头目眸光一缩,淮王出马,他们根本没有胜算。 “淮王殿下,你不想知道我们是谁派来的?” 段锦冷声道:“不是萧家余孽就是狮鹫帮,都是本王要歼灭的对象;既然你们不想活,本王自然要成全你们。攻击!” 箭矢瞬间如暴雨狂落,雪缓缓飘下,黑衣人往后面撤退,然而却又被齐敬带来的侍卫从后头包围,逃都逃不掉。 此时一身红衣潋滟的身影持剑飞身而下,带人往那些黑衣人扫去,持剑一划,便是一道凄厉惨叫和血痕。 段锦很快确认对方是狮鹫帮;传统军队和江湖草莽还是有些不同。 很快的,雪地上满是横躺的黑衣尸体,站立的只剩下头目一人。 “狮鹫帮这样的草寇,也想加入我云豹双骑,真是笑话!当本王是收垃圾的?” “淮王殿下,你被狐狸精迷了眼目!啊──”那头目骂了一句,又一阵惊骇!因为矢嚆之声又至,利箭直接射穿了头目的手掌,整个箭身还嵌在他的掌心。 西阁里的姑娘:…… 此时的穆冰瑶哪还有吟诗联句时的温雅内敛,犀利目光透着英气,身上赭红血迹更让她有一股生人勿近的肃杀气息。 段锦向那头目走去,一脚朝头目踹去。 头目闷哼一声,在地上打了个滚,蹭着身子后退:“淮王殿下……” 细雪纷飞,段锦狭长的凤眸泛着比冰雪还冷酷的光,又是一脚踹出,这一次直接踹在他的腹部,而且将他整个人直接踹往空中,又让他狠狠摔在地上。 头目跌进雪地,立刻吐出一口鲜血,明白段锦这是要折磨他。 “淮王殿下,干脆一点,有本事你一刀杀了老夫!” 段锦只是冷笑一声,谁都看得出来段锦没有干脆的打算。 “不干脆才能让你见识本王的本事,不是吗?” “啊!” 段锦又踹了头目好几脚,头目内脏估计都破碎移位了。 此时穆冰瑶已经下来,朝段锦走去;她重新披上银狐大氅,姿态雍容,对头目狼狈鲜血淋漓的模样不皱一丝眉头。 “淮王殿下,我、我家小姐……” “别污染本王的耳朵。” 在头目喊出最后一声嘶哑喊叫,段锦护着穆冰瑶回西阁。 照风好歹救了回来。 穆冰瑶心放了下来,保住命就好,回去有陆一凡,她就不怕了。 大公主特别让管家拿出最大的马车,送照风回淮王府。 “长姐,今日让您受惊了。” 大公主自有一股桀骜的英气:“这狮鹫帮真以为自己是个东西,敢在我公主府撒野,这样的人真让她进了皇家,还不知道要无法无天到什么程度?放心,这点小事儿,本公主还不放在眼里。” 许多千金的家人已派人来接,顺亲王甚至是亲自过来,看到雪地上那满目刺眼的血渍,心底也是一团火直冒:“这狮鹫帮还有没有王法!” 六公主轻哼两声:“就是一群草莽,在大公主府公然行刺杀行为,眼里还有没有国法?” #421若我说甜,再苦的瓜都是甜的 大公主也道:“这已经不是丁菲想嫁老七的事,而是国事了。” 顺亲王之所以能被皇帝委以宗正寺,对段氏的忠诚自不必说,这样寻衅的行为,叫他如何能容?而且他最疼爱的小女儿还因此受伤。 “这丁菲献降书时,本亲王就觉得她不如何;既然这狮鹫帮就是个土匪,我段氏难道还对他客气?明年开春,请皇上派支军队将他们给灭了!” 当天最后走的是乔若兰;她扭伤了脚,左脚脚踝肿得红紫,喜儿手臂也受了箭伤;段嫣让自己的婢女扶着她慢慢走到乔家的马车旁。 “这伤筋动骨的,回去一定要好好休养。” 乔若兰扶着马车把手,回头看段嫣:“若兰还以为,六公主有了青城郡主,就不要若兰这个朋友了。” 段嫣眉宇轻颦。 乔若兰叹了口气:“也是,人心是会变的,青城郡主即将成为六公主的弟妹,甚至帮六公主解决了北周和亲,公主亲近青城郡主也是应该的。” 段嫣整个心都冷了下来:“乔姑娘什么意思?” 乔若兰一凛,六公主从来都叫她若兰妹妹,眸光不由得一缩,握着马车柱子的手紧了紧。 段嫣见四下已无外人,认为有些事也是说开了好:“若兰,本公主与你交好多年,知道你心悦老七,也曾认为你是淮王妃的不二人选,在母妃面前几次替你美言,这些你都知道;但感情的事不能勉强,老七与瑶儿两情相悦,更是几经患难、不离不弃,难道本公主还要为了你拆散他们不成?” 乔若兰脸色白了白。 “若兰,怀君山那一夜你为什么不站出来?当涟漪公主对大秦女子发出挑战时,只有瑶儿愿意挺身而出;所以当她凭自己的能力战胜涟漪公主,得到父皇的赐婚,本公主便十分服气;而你那时衡量这考虑那,既然放弃了,现在又要来争算什么?你说本公主变了?变得与瑶儿交好?本公主不懂了,你既已经放弃,本公主与未来弟妹好,怎么就与你为敌了?你站在瑶儿的对立面吗?用什么身份站在她的对立面?” “六公主!”乔若兰几乎要站不住。 “若兰,他们两人是世上少有的有情人。若你真喜欢一个人,你连成全他、让他幸福的度量都没有吗?” 乔若兰羞愤得几乎无法呼吸。 段嫣叹了口气:“你在封禅路上使的心机,还有方才梅花宴,与吴悠余巧的设计,本公主不是不知道;若兰,变的……真的是本公主吗?”她盯着她:“听本公主一句劝,强扭的瓜不甜,本公主就不送了。”说完转身欲走。 “六公主!” 段嫣回头。 乔若兰的眸光显露一抹坚定:“强扭的瓜不甜?那也要吃瓜的人说不甜才算数;若我说甜,再苦的瓜都是甜的。” 段嫣心底骇然。 “六公主。”她的笑容坚定而决绝,一字一顿:“若兰的心,始终没有变。” ***** 从那一晚开始,老天爷似乎像倒棉絮一样,鹅毛大雪把整个大地包覆成一片银白;京城近郊已经开始出现冻死的尸体,许多没被上一场大雪压垮的民房,这一次都摇摇欲坠,杜海不愧是一个爱民的杜青天,他让奉天府和民防司总动员,帮忙百姓铲雪、修缮房屋,兵部也让军营里的弟兄去帮忙。 陈田、陈彰兄弟最近办事不力,加上被贾兴坑了一把,惹恼了段锦;所以这次去帮修缮民房,为了搏殿下好感,几乎陈家全体动员。 陈家女眷没有力气修缮房顶,但帮忙补个窗、煮个粥倒是行的,所以陈田的媳妇廖氏、妹妹陈雪,和几个将领的女眷也都出来帮忙,盖个棚子给弟兄们烧茶、煮粥。 今日粥棚前面,一辆马车经过,帘子掀起:“喜儿,那人就是陈雪?” 陈雪扎了两条辫子,荆钗布裙,站在炉火旁边用力搧着炭火。 “是的,小姐。”喜儿一脸不屑,瞧她那村姑样,也想进淮王府? 乔若兰嘴角微扬,她可没忘记,在泰山时,贾兴说他掌握了穆冰瑶的把柄…… 贾兴和陈家交好,他会讨厌穆冰瑶,也有陈雪的功劳? “喜儿,明天帮我约约这个陈雪。” 第二天下午,陈雪从乔府出来,有些飘飘然,眸光闪烁,心思也十分不宁。 乔若兰是乔太傅的女儿,从小与殿下一起长大,这么美丽又亲切的大家闺秀,听了乔太傅说起她的事,竟然这么关心她,还劝她不要与穆冰瑶作对,因为与她作对的,都没有好下场…… 她温柔地规劝自己,说多少女子想嫁给淮王殿下都被穆冰瑶给破坏了,即使是她,父亲是殿下太傅,从小与殿下相识,穆冰瑶也不容许她接近,更何况陈雪只是属下的妹妹?为了自己的性命,也为了哥哥们的前途,她让自己别和穆冰瑶争。 陈雪来自军人家庭,也染了哥哥几分硬脾气;听乔若兰这么说,愈听愈不服气! 哥哥们在黑豹骑里靠的是真本事,怎么能因为一个妒妇就抹煞所有功绩? 果然还是只有乔若兰这样温柔的大家闺秀,才适合当淮王的正妃;如果是乔若兰成为太子妃,她一定能容下自己,才不像那个穆冰瑶…… 那穆冰瑶就是个坏女人,大家把她说的这么好,其实一肚子坏水。 还有听乔若兰的意思,贾兴之所以会被处死,也是穆冰瑶的意思;更别说大公主府里的刺杀,明明是穆冰瑶闯的祸,却偏偏连累了许多官家小姐,连乔若兰都因为她而受伤,这样的人哪里能陪在完美的殿下身边? 陈雪这两天和嫂子廖氏给大家煮粥时,看到百姓这么可怜,又想到近日大家在传穆冰瑶的嫁妆有多丰厚,对着几个婆婆妈妈,就忍不住碎嘴了几句。 每次廖氏听到,都会暗示她别再说了,小心惹祸上身。 今日,她与几个妇人在粥棚帮忙,突然听到段锦在前面视察,心里一个咯噔,手就被溅起的粥水给烫到了。 廖氏二话不说抓了一把雪,就往陈雪的手背敷了上去。 “你看你,姑娘家家的,这么不小心,皮肤烫破了怎么好?”忙用雪帮她搓着红肿的手背。 陈雪眼眶又红了起来:“嫂嫂,我……” 陈雪的心情廖氏怎会不懂?但她是个明白人,经过这么多事,自己丈夫和小叔都为了妹妹被淮王罚过,这次又因为扯上贾兴,别说青城郡主,连淮王殿下都容不下陈雪。 殿下与青城郡主的婚期又近…… 廖氏叹了口气:“雪儿,别说嫂子不帮你,你歇了这心思,殿下不是你可以肖想的。你的两个哥哥不是没有透露意思给殿下,但殿下是什么态度你也知道了,再加上青城郡主是个厉害的,你若进了淮王府……”廖氏一脸你怎么死都不知道。 可是陈雪哪里听得进去?她从小就喜欢淮王殿下,被乔若兰一激,心里更是不平!哥哥也说挣了军功,就要请求殿下纳她入府,凭什么因为一个女人毁了自己幸福? 她又不想去争什么王妃、太子妃,只想待在殿下身边不行吗?殿下长得那么好看又英明神武,天下还有哪个男人及得上他? 陈田、陈彰见她哭红了眼,哪不清楚怎么回事? 两人倒了热茶喝着,连劝都懒得劝了。 “哥哥,青城郡主那么霸道殿下怎么看不见?她根本就是一个欺骗世人的白莲花,心机这么重,还能从前太子手中骗出八十万石粮,她那么有钱,怎没见她拿出来帮忙百姓──” 陈田大喝一声:“住口!” 陈彰也吓得一张黝黑的脸瞬间惨白,立刻东张西望,祖宗保佑,妹妹方才的话没人听见…… 陈雪被陈田的疾言厉色吓到了,整个人扑到了嫂嫂怀里,大哭起来。 陈田整张脸冰冷冷的,要廖氏立刻把雪儿带回去,没有他的允许,以后不许她出门。 晚上陈氏兄弟回府,立刻把陈雪叫来:“妹妹,青城郡主从前太子手中拿到粮的事,你告诉过别人?” 陈雪两颗眼睛肿如核桃,见两个哥哥严肃的表情,就一脸委屈,眼泪又掉下来:“她敢做难道还怕人家说?” “该死!”陈田火爆地站起来,直接把手中杯子给摔了!怒气腾腾指着陈雪:“告诉过你多少次?军机大事不能往外说,你竟然……我和你小哥会被你害死!” 陈雪被骂得忘了哭泣,楞楞道:“我、我怎么会害哥哥……” 陈彰一脸严肃:“雪儿,你是不是把这件事告诉贾兴了?” 陈雪整个人局促起来,两只手绞着手绢,眼神闪烁:“我、我……” #422青城郡主为富不仁? 看到陈雪的表情,陈氏兄弟还有什么不明白? 陈田摇头,陈彰重重叹了口气:“这下殿下若要杀我们也不冤了!” 廖氏和陈雪两个妇人吓得脸色苍白。 “当家的!” “哥哥!” 陈田道:“雪儿,除了贾兴,你还说给谁听了?除了八十万石粮的事,你还说了什么?” 陈雪眼神闪烁,两只手扯着绢子就是不说话,陈田火爆拍了桌子:“贾兴都被你害死了,你还给老子吞吞吐吐!” “啊──” 陈田的爆怒让陈雪抱着头蹲在地上,吓得大叫一声,倒豆子一样哗啦哗啦的全说了出来! “我告诉隔壁村的李姑姑、还有张家的四表妹,今天、今天去南村煮粥时,也说了、说了几个人……” 陈彰快昏厥,说话带着哭音:“妹妹,你都说了什么?” “我、我说青城郡主偷了很多粮,若能拿一些出来救济大家,这个年大家都能过得好……” 陈田“霍”一声站起来,一巴掌就搧了下去! “啊!” “当家的!” “大哥!” 陈彰抱着陈田:“大哥,妹妹是做了错事,但想想过世的娘亲,她让我们好好照顾妹妹……” 陈雪左脸颊已经肿了起来,但她连哭都不敢哭,整个人埋进廖氏的怀里瑟瑟发抖,她知道大哥真的震怒了。 陈田深吸一口气:“媳妇儿,明天找方婆子来,给雪儿相看,明年春天就把她嫁出去。” 陈雪一震,从廖氏怀中站起来:“大哥!” 陈田脸色狠厉:“这是做哥哥唯一保住你的方法,甚至还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凭什么?那穆冰瑶凭什么这么嚣张?我不能进淮王府,还不能说她几句──” “放肆!果然是我与二弟把你宠坏了!你凭什么说青城郡主几句?你什么身份?你知不知道若没有青城郡主把那些粮偷出来,淮王殿下就无法顺利赈灾?杨游会因为护粮不利被杀、殿下和你哥哥我们都会死在前太子手上!” 陈田一脸恨铁不成钢:“我对青城郡主唯一不喜,是殿下对她的专宠,至于其他,就算想鸡蛋里挑骨头她都没得挑!殿下有如今之势,就算我不服,也不能抹灭青城郡主一份功劳。” 陈田想死的心都有了:“你知道你说出去的粮现在在哪?在黑豹骑!青城郡主用计得了八十万石粮护住了杨游,毁了太子手上一颗棋子梁宽,却没有把一粒粮私吞在自己的口袋里,全贡献给了黑豹骑!现在倒好,你污蔑青城郡主,贾兴信以为真,拿你说的话去威胁殿下,好在殿下把他杀了……现在因为大雪,百姓过得辛苦,如果那些婆婆妈妈听了你的话到处去传,你让殿下怎么办?你让我陈家怎么办!” 陈雪腿一软,整个人跪在地上,猛然抱住陈彰手臂:“小哥,救救雪儿,雪儿不想死,雪儿不要随便嫁人!” 陈彰也很气陈雪搞不清楚状况胡乱说话,但他疼陈雪,舍不得这个妹妹出事,更不想就让她随便嫁人。 “大哥……” “什么都不用说了,明天一早,你与我去找殿下请罪。” 陈彰也知道这件事若爆出来,别说对青城郡主的杀伤力,连殿下也讨不了好,而导火线竟然出在他陈家,陈家根本承受不起。 第二天,陈氏兄弟还没去找段锦,百姓间已经开始传出青城郡主偷粮、为富不仁的流言,与鹅毛大雪一起,覆盖了整个京城。 百姓生活不富裕,心理上就有仇富心态;加上此值隆冬大雪,日子难过一点的,又听到民间传着穆冰瑶嫁妆多到上了天、产业又有多少多少,那是他们一辈子也企及不到的境界。 羡慕和嫉妒,永远只在一线之隔;只要有人点火,星星之火便会迅速燎原,无法收拾。 “你听说了吗?青城郡主利用淮王殿下赈灾之便,偷了百姓的粮,听说有几十万石?” “真的假的?难怪她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这么有钱!” “也是,否则她怎么有钱买下一品状元楼,还有那么多产业?现在粮食那么缺,江南还有流民,这种事她怎么做得出来?” “就是,淮王殿下和穆丞相也不管管吗?” “老天爷啊!我们是每天勒着裤腰带过日子,青城郡主每天炊金馔玉、食前方丈,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这样豪奢、不顾百姓死活的女人怎么可以成为太子妃?” “就是,这以后还是咱大秦的国母……” 这些话在穷苦的百姓间流传得特别快,不到中午,一批百姓聚集到一品状元楼,扔菜梗、叶渣、臭鸡蛋谩骂的,怎么恶毒怎么来,秋娘和胡掌柜,立即将大门关上,暂停营业。 包含几个被知道是穆冰瑶产业的,也同样有百姓去闹场;这些铺子不乏权贵家眷上门,所以消息传得更快,才一个早上,全京城都在传穆冰瑶如何为富不仁、借着淮王盗取灾民粮食中饱私囊,不配为太子妃;不只如此,还是个妒妇,不准淮王殿下纳侧妃,想独占淮王。 也不想想淮王是准太子,是未来储君,要为段氏江山开枝散叶,怎么可能专宠她一个女人? 霸道!对,就是霸道! 到了下午,弹劾穆冰瑶的折子也如雪片般落到了皇帝的御书房,皇帝把段锦和穆晟叫去,让他们看看这些折子。 贪墨灾民粮食是皇帝大忌,但皇帝也不昏聩,在老七和丫头大婚前闹出这一桩事,没人搞事情他不相信。 加上在封禅时,穆冰瑶于龙帐中说出段钊偷粮,段钊坦承不讳,他知道其中必有隐情。 只是这件事攸关皇室声誉,段锦是准太子,穆冰瑶是准太子妃,传出这样的流言很不好。 穆晟为官多年,又是这次主导赈灾的钦差,自然知道这是有人刻意为之,否则瑶儿有钱又不是一两天,一品状元楼盛名也不是现在才开始。 穆晟捋了捋思绪,只平静说自己完全不知道这件事,但对于淮王送来的灾粮,他义正辞严地说一石米、一粒粟都不少的送到灾区,包含后头由陈氏兄弟运送到荆州、泉州的粮食,也都一颗不少的交到关翊手中,全数发放给灾民,这都有案可查,做不得假。 皇帝是相信穆晟的,因为他暗中派出去的监察使回来报告的,也和穆晟说的一样。 段锦则从头到尾冷着一张脸:“这还能是什么事儿?就是想阻挠儿臣与瑶儿大婚,努力泼脏水罢了。” 他冷冷盯着龙案上那堆成小山的折子,民间传得快,是有人造谣,恶意散播,百官跟着跳得欢,自己当然清楚其中问题所在。 他是未来储君,这阵子有多少人明里暗里向他输诚,当然包括暗示让自己家族女子进入他的后院,但都被他四两拨千金的拒绝;如今好不容易抓到瑶儿的把柄,他们如何能放过? 这件事直指小仙姑,对自己声望也有影响,若能因此让自己不喜瑶儿最好,若不能,这些人想的是,自己肯定会出手斡旋,只要他求百官放过,就不得不对他们的要求有所妥协。 哼,想得美。 段锦满肚子邪火,但表现在外,却是迸射着森森寒气。 皇帝揉揉额头,大秦凤星被指为富不仁,实在是…… “这件事要好好处理,百姓谣言必须遏止,朝堂这边要给出证据;毕竟是未来太子妃,不能有这样的污点。” ***** 一品状元楼里,各个义愤填膺。 “到底是谁,让我阿六知道了,看我不打死他!” 阿六红着眼睛,几个伙计都纷纷附和,厨房里的师傅菜刀都拿出来了,直想开门出去砍人。 胡掌柜也是一脸自家女儿受了委屈一样,搥着胸口气闷啊!郡主人这么好,听听门外那些没良心的,说郡主为富不仁?看看她给温如仪添的叁十六台妆! 说她偷灾民的粮?呸!光一品状元楼的盈余就够郡主吃一辈子了,她会偷灾民的粮? 说郡主善妒?怎不见你们说淮王殿下喝醋跟喝水一样,啊? 阿六红着眼睛说:“胡老爹,人家不知道郡主的好,难道我们还不知道吗?我这里好难受啊!。”他拍着胸脯。 “郡主何止对我们好?咱酒楼前这一条街路面坑坑巴巴,是谁出钱修缮的?受惠的难道只有我们酒楼?郡主让咱们每初一十五多做叁百个包子给善德庵的孩子们,那都不是钱?他们不知道就在那里胡说八道,郡主有钱怎么了?说咱郡主偷粮,简直了!”另一个伙计阿福眼泪都流下来,他就是善德庵出来的孩子。 厨房负责的钟老儿也是怒火朝天,一把菜刀随着他的狮吼在空中挥舞:“老子出去和他们理论,看谁敢在俺面前说郡主坏话,老子跟他急!” “钟老大,我跟你去!” “对,我们一起出去,告诉他们郡主有多好,叫他们不要乱说话!” #423她穆冰瑶是个富仁之人「Рo1⒏аrt」 “唉!你们都坐下吧!”胡老爹叹了口气,他知道外面那些人都是不理智的,自己吃不饱穿不暖,一有人嗾使就跟着起哄,借此抒发自己的苦闷,还想着若能从中捞点好处就更好了。 “你们就别给郡主添乱了,郡主不是孤立无援。”他指着楼上:“那些公子小姐们不都在替郡主想办法吗?而且咱郡主这么聪明,不会就这样认栽的。” “没错,大家稍安勿躁。”秋娘从楼上走下来,一脸平静:“郡主岂会被这样小事打倒?更何况郡主身后还有淮王殿下,我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趁空闲把内外好好整理一番,不给郡主添乱,就是最大的帮忙。” 楼上厢房里,杨远、杨游正在对穆冰瑶汇报现在的状况,楚玉歆、叶家驹也来了。 杨远两兄弟的激动不比楼下的阿六一群人少,要不是理智尚存,杨远早带奉天府府卫来驱散百姓了,只是如此不但对端正视听没有帮助,反而还对穆冰瑶的声誉有害。 杨游也很气愤,这陈氏兄弟真是作死!在屯营里,他也受够了这两人。 影一从窗户闪了进来。 “王妃,事情查明了,几天前,陈雪见过乔若兰。” 穆冰瑶抬眉,乔若兰?果然,若没有人在背后激化陈雪,一个姑娘家如何会这么不经大脑,敢对外说出那些话? 陈雪对她有怨是肯定的,陈氏兄弟又把军机告诉她,让她有了对贾兴嚼舌根的机会。 两天前六公主传消息给她,让她小心乔若兰。 楚玉歆生气道:“梅花宴你还救了她,她竟然教唆陈雪去散播你的坏话?” 穆冰瑶笑道:“乔若兰不会那么笨,若我是乔若兰,我不会直接让陈雪去做什么、说什么,而是会引导她,用一些话让陈雪更生气、更抑郁不平,激化她对我的愤怒,然后失去理智在粥棚逢人就抱怨我几句。” 穆冰瑶有点佩服乔若兰了:“就算你们去问陈雪,她也会说是自己要说的,与乔若兰无关。” “你怎么知道?”楚玉歆问。 “陈氏兄弟和陈雪都已经在淮王府跪了大半天,以陈家兄弟对陈雪的疼爱,若知道她是被乔若兰煽动的,陈氏兄弟焉能不说?这就说明陈雪根本没有提到乔若兰。” 楚玉歆义愤填膺:“瑶儿,你一定要告诉殿下,不能让那个心机乔得逞!” 穆冰瑶被楚玉歆逗笑了。 楚玉歆气极:“穆冰瑶,全京城百姓的口水都要把你淹死了,你还笑得出来?” “否则本郡主该如何?哭给大家看?走出去对那些百姓说我穆冰瑶没有偷粮、没有为富不仁?是个大好人?” 楚玉歆语塞,最后垮了肩膀:“那难道任由百姓说去?” 穆冰瑶摇头,她当然也不会毫不作为,任由谣言扩大。 “偷粮不只是道德层面,这是要吃官司的大事,而我有没有偷粮陈氏兄弟很清楚。污蔑郡主可是大罪,陈雪必须付出代价,否则你们以为陈氏兄妹为什么要去跪淮王府?” 穆冰瑶眸光微冷,若她是段锦,陈氏兄弟她是不会再留了。 穆冰瑶接着道:“本郡主不用向百姓解释什么,大理寺和刑部自然会给我一个公道。说我为富不仁,本郡主有钱怎么了?至于霸占淮王?嗯,这一点我认。” 叶家驹浓眉深锁:“王妃,殿下那边……” “你们放心,段锦估计比我还生气,那些官员心里想什么他明白,而且赈灾的事是我父亲处理的,里头有没有猫腻他最清楚,他也不会任由那些言官欺负他女儿。” 叶家驹心稍安:“如仪很担心郡主,本来要一起来,是被在下阻止了。” “阻止得好,你别让如仪过来,这根本不是事。”穆冰瑶眸光闪过一道犀利:“本郡主就算不是未来太子妃,也是皇上亲封的青城郡主,除非定了罪,否则这种事嗑个瓜子也就过了;至于那些谣言,为富不仁又如何?钱是本郡主的,想怎么花也是本郡主的事。善妒霸占淮王?让他们找段锦去!” 果然不要脸皮,天下无敌。不,是当你够坚强,污蔑的言论自然伤不了你。 不过穆冰瑶也不是一个可以被欺负的主,以前她可以不计较,但现在她也代表段锦,得为他着想。 段锦可以有一个有钱的太子妃,但不能有一个嗜钱如命、为富不仁的太子妃。 以前做善事不用敲锣打鼓,但现在她得提醒大家,她穆冰瑶是个“富仁之人”。 不久后,胡掌柜打开一品状元楼的大门,由秋娘带头,在一品状元楼大门口排排站,阿六等人提着两桶热茶出来,放在门边几子上。 一出来,一把菜渣直接扔在秋娘身上,阿六倒抽一口气,当钟老想吼个几声,秋娘立即举手制止他。 她对身上的菜渣当作没看见一样,对所有门口闹事的百姓鞠了个躬,笑容清浅:“各位父老这么关心我们郡主,真是辛苦!这些茶水本来都是供应给行人方便的,你们骂渴了也可以自行取用。”说完门又关了起来,爱骂骂去! 白永萱坐在马车里远远看着这一幕,觉得秋娘姐姐真勇敢,忍不住替她心疼…… ***** 淮王府。 白泽陪同段锦在书房,听影一报告。 段锦知道了一品状元楼外的事,也知道了穆冰瑶的打算。 “照王妃说的做,告诉她宫里有本王。” 影一退下后,白泽道:“殿下,陈家兄妹现在还跪在殿外,那么多人看着……” 淮王府最近大兴土木。 皇帝没有让太子非得住进东宫,以前段钊就喜欢住在自己宫外府邸,所以这次皇帝也是一样,要给段锦新建一个宫外的太子府,但被段锦拒绝了,直接原淮王府扩建便可,这几日正没日没夜赶工。陈氏兄妹就跪在正殿外面,人来人往都看得见,白泽认为固然他们罪该万死,但这么让他们跪着,怕会寒了黑豹骑其他人的心。 段锦冷笑,这不就是陈氏兄弟打的主意吗?真有心认错,一剑杀了陈雪再自杀,这才是身为黑豹将领该有的担当。 “带他们去偏殿。” 陈田、陈彰还好,进了偏殿,陈雪是直接瘫在地上,嘴唇冻得发紫,浑身瑟瑟发抖。 陈彰搓着手:“老刘,给我妹子一条毯子,她撑不住。” 刘总管让人端来姜汤,听到陈彰的要求都想骂脏话! “如果王妃因为她进了监牢,不知道有没有人给王妃送毯子?” 陈彰一僵。 “白先生……” 白泽手上捧着许多文书,那都是殿下要成为太子,府里要增设的编制;大家工作多如牛毛,都对殿下要成为太子兢兢业业,反而是黑豹骑给殿下桶篓子。 白泽淡淡道:“两位将军,你们确定殿下……想看到会呼吸的陈雪?” 陈田、陈彰惨白的脸多了一分汗颜的羞赧,低着头不说话;陈雪更是缩成一团啜泣起来。 白泽脾气一向平和,这次他是真的怒了:“白某帮殿下做事时间没你们长,但白某真替你们感到羞愧,到现在你们还想利用殿下的仁慈。” 陈田、陈彰咬着牙,眼神闪烁。 “你们今日是跪给谁看?是真心忏悔,还是想让黑豹骑的弟兄认为,殿下为了一个女人,这样对待自己的将领?” 陈田紧握拳头,指节泛白:“白先生,雪儿是我妹妹……” “青城郡主是殿下的妻子,也是我们的主子!” 陈田羞愧的低下头,陈彰也是。殿下待军队弟兄不薄,对将领更是厚爱关照,所以他们仗恃自己军功,觉得可以给妹妹架一座登天梯,让她得偿所愿,却忽略了自己身份。 淮王殿下是高贵的皇子,也是他们的主子,他的妻子自然也是他们要效忠的对象,可是他们却…… 缩在一旁的陈雪抬头,眼神茫然,她没有想到自己嚼几句舌根会导致这样的结果,可是……若不是穆冰瑶不容人,她又怎么会…… “殿下!” 陈雪听到哥哥们的叫声,猛然抬起头,看着从帘幕后面走出来的绛红身影,那盛世美颜即使满脸肃杀之气,也如此震慑人心,让她被大雪几乎要冻僵的心,又开始剧烈跳动。 段锦来到陈雪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眸光冷厉的像一把冰刀,割得人又利又疼。 “你就是陈雪?本王不纳你入府,就是本王王妃善妒?就对不起陈田陈彰?嗯?” 陈雪浑身发抖,羞愧得想找地洞钻了! 陈田陈彰此时头低得不能再低;淮王这样说,他们懊悔莫名,想死的心都有了! 淮王从不欠他们什么,是他们仗恃自己军功,为了妹妹产生非份的希冀,进而一错再错。 陈田道:“殿下,是属下的错,属下罪该万死!” 陈彰也忙将头趴在地上:“属下亦罪该万死!” “是吗?既然都觉得该死,那怎么还跪在淮王府前,给别人看看本王会不会为了一个女人,砍了自己手下?” 陈田陈彰身子僵了一下,一点声音都不敢透出来。 陈雪不忍两个哥哥为了自己如此委屈,哭着道:“殿下,哥哥对您忠心耿耿,雪儿更是对您一片痴心,难道你真的要因为青城郡主杀了我们?” “妹妹,闭嘴!”陈田喝叱了陈雪一声,这蠢妹妹! 尒説+影視:ρ○①⑧.αrt「Рo1⒏аrt」 #424本郡主导一出好戏给妳 段锦闻言朗笑出声,那俊美妖冶的模样让陈雪看呆了片刻,但他接下来说的话却让她如坠地狱:“你是什么东西?想嫁本王的女人多的去了,凭什么觉得你的一片痴心本王就得珍惜?而你两个哥哥会死,可是你害的。” “不!雪儿没有害哥哥──”陈雪猛摇头。 “明天所有赈灾的相关卷宗都会送到父皇面前,本王王妃有没有偷灾民的粮,百官明天就会知晓;而身为污蔑青城郡主和未来太子妃的陈家,自然要承受诬告的罪责;你说,你两个哥哥是不是被你所害?” 陈雪宛如电击跌坐在地上,整个人发抖尖叫起来! “不、不!殿下,雪儿真的不是故意的!雪儿去跟郡主道歉、去求郡主原谅,去告诉外面那些百姓,那些话都是雪儿乱说的!都不是真的!呜呜,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错了──” 陈雪吓到了!她哭得凄厉,陈氏兄弟心里更是悔恨,都是自己把妹妹宠坏了,让她有了不该有的希冀,求不可得又铸下大错。 段锦冷眼看了地上叁人一眼:“都走吧!大理寺和刑部已经派人调查,陈家会如何,本王不插手。” 陈田、陈彰几乎崩溃,殿下不插手,就表示一切公事公办;那等着陈家的,就是抄家灭族。 此时刘管家又匆匆进来,看了地上叁人一眼:“殿下,外面赵庆赵将军、杜海杜大人和几个黑豹骑将领求见。” 听到刘管家说的话,陈家两兄弟心里升起一丝希望。 段锦眸光露出狠厉。 ***** “是吗?” 晚上穆冰瑶敧卧在软榻上,阖上书本,听着窗外影一的回报。 赵庆、杜海带着十叁名黑豹骑将领到淮王府求情,硬生生让本来要放弃陈家兄弟的淮王回心转意,最后以陈家兄弟降级叁级、陈雪年后立即嫁人离开京城做结。 知道结果,穆冰瑶心里叹了口气:“现在照风如何?” “陆大夫说已无大碍,只是失血过多,又伤在胸腔,要躺久一点,但只要养好,不会留下病根。” “那就好,告诉照风,让她安心休养,本郡主身边永远有她的位置。” 看尽人情冷暖,对身边这些以死相护的人,穆冰瑶更有感情。 影一高兴道:“是。” 他们这些跟着王妃的人,时间愈久愈觉得王妃的好,命都愿意舍给她;偏偏她又比谁在意他们的命,不到最后关头,绝不放弃他们。 所以当知道这些谣言是从陈雪处传出来时,他们特别气愤;而今天黑豹骑将领齐给陈氏兄弟求情,也让这群守护在王妃身边的暗卫齿冷,全是一群白眼狼。 影一离开后,穆冰瑶就看不下书。 段锦带兵没有妇人之仁,但不否认他对这些与他同生共死的将领有一份战友情谊;如果陈氏兄弟是因为触犯军法、通敌卖国,段锦二话不说,就是挥泪也不放过!但这次是陈雪被利用,加上牵扯到自己,让段锦犹豫了;他怕杀了陈氏兄弟,会让黑豹骑对她更不满,而他不想让她受这样的委屈,所以让步了。 但是,穆冰瑶就是生气。 他们利用了段锦的软肋,这软肋还偏偏就是自己。 而且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结束。因为陈雪,陈氏兄弟对她永远有疙瘩。 其实穆冰瑶不在乎黑豹骑对她的观感,他们对段锦忠诚才是最重要的;只是她怕有一天,会因为她与黑豹骑的紧张关系,在重要的事情上误事。 段锦掀帘进来,一贯慵懒的桃花眼暗沉沉的,浓眉之间也凝着抑郁;穆冰瑶起身,亲自用热水绞了帕子,给段锦捂手,那厚实带着薄茧的手冰凉凉的。 “饿不饿?” 段锦摇头。 “我让人帮你打水沐浴?” 段锦点头。 等他终于从浴房出来,穆冰瑶看他穿着自己给他做的里衣,墨发还滴着水珠,穆冰瑶忙拿起毛巾,将他拉到软榻上,亲自给他擦头发。 段锦俯下身,直接将头埋入穆冰瑶的颈窝,声音闷闷的:“对不起。” 他心情如此低落,是替自己委屈了。 其实上一世她受的委屈才多,然经过一世的历练,她早看尽了世态炎凉,比起其他人的言论,她更在意的是段锦与自己是不是两心如一,如今他能心疼自己,别人那些笑骂流言,虽然麻烦,却不能影响她。 双手帮他擦起头发,声音软如绸缎:“陈雪是被利用的,你既然已经做了决定,自然有这样做的理由。”想想又忍不住揶揄他:“想不到乔府这朵桃花这么顽强,腊月隆冬都能愈冷愈开花。” 她感觉段锦的肩膀一绷,不由得心肠又软了下来:“罢了!我们一起面对。”说完又有一些不甘,手使了劲儿,把他一头墨发故意打乱。 段锦抬起头,瞅着穆冰瑶;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敢这样搓揉玉面战神的头发;但是是眼前这个人,所以他甘之如饴,甚至还有点享受。 段锦立刻像饿虎扑羊一样将穆冰瑶推倒在软榻上,啄她的唇,肆无忌惮蹂躏起来;两人一番缠绵,衣衫凌乱,一室旖旎。 段锦的气息扑洒在穆冰瑶脸上,眸光比天上星辰还晶亮:“瑶儿,你永远对本王这么好。”她连看他委屈都舍不得。 穆冰瑶故意嗔视他一眼:“我说过我信你,但不信她。”这个她当然指的是乔若兰。 乔景行是他的太傅,许多文臣依附他不无乔景行的功劳,现在他的太子府编制也多是乔景行主导,替他网罗了许多翰林院优秀庶吉士成为府中詹事、长史、典史,他不能过河拆桥。 段锦眼神复杂,一脸愧疚:“乔若兰……瑶儿可愿再等等?” 穆冰瑶直视段锦的眼睛,乔景行虽然是个太傅,手上没有实际的权柄,但这些太傅、太师、太保之所以让人敬重,除了学问,最重要的是他们手中握的不是权力,而是人脉。 特别是欧阳墨、刘创死了之后,乔景行俨然成为翰林领袖。 穆冰瑶眸光暗凝,这真不是一个好现象。 她对段锦道:“现在朝中文人已经到了奉乔景行为圭臬的地步?” 段锦就知道他的小仙姑很敏锐,点头:“乔太傅平日低调,手腕却高明。”他看向她:“遇见你之前,本王只努力挣军功,不在朝堂上钻营,文人那里,都是由他帮本王安排。” 穆冰瑶薄怒:“你倒是个好学生。” 段锦啄了一口她的鼻子:“遇上你之后,不就改听小仙姑的了?” 穆冰瑶颦眉,告诉段锦,不为你我,也为大秦着想,朝中绝不能成为一言堂。欧阳墨、刘创、乔景行在朝中叁角鼎立,才能相互制衡监督,不会有绑架帝王的危险;乔太傅虽有辅佐之功,但欧阳先生和刘创一派都需要有人顶上,否则,等段锦成了帝王,朝中文臣结构都属乔太傅一派,别说滤壅蔽、避谗邪不可得,想举用人才,也容易被乔太傅掣肘。 段锦搂着穆冰瑶,闻着她身上淡香,叁角制衡的好处他在黑市是亲眼所见;以后自己不只是一个皇子,还是帝王;用人必须海纳百川、兼容各家,所以不能让乔太傅继续膨胀下去,特别是他心思太难捉摸,又有一个乔若兰…… “瑶儿可有建议?” 穆冰瑶笑道:“乔太傅是你的老师,制衡他这种事你不宜着墨太深,落得一个不敬尊师的恶名。让袁大哥去做吧!他是国师,利用时机给皇上提个醒,你那父皇可不是吃素的,一旦他意识到问题,不会让一言堂的状况发生。” 段锦一日累积的阴霾,在狐狸仙姑这一笑一语烟消云散:“小仙姑果然对本王最好,坏人叫无聊公子去当,这点子本王喜欢,明日就让他去找父皇。” 朝中要制衡乔景行,除了让袁清砚去找皇帝外,欧阳墨一派,她可以去走动走动;别忘了朝中还有一个叁一尚书楚江…… 乔若兰,你想看戏,本郡主就导一出好戏给你。 ***** 太傅府。 乔若兰知道一品状元楼外的状况,心里有了底。 看着外面鹅毛大雪,心想这天愈寒,百姓仇富的心态就愈高昂;她不相信穆冰瑶一直高涨的名声,不会因为这场雪降到谷底。 “小姐,还是您办法好,经过我们的人一宣扬,现在百姓闹的可凶了。您说那女人要怎么挽回她败坏的名声?”喜儿给自家小姐倒茶。 乔若兰嘴角微扬,看着蒸腾热气:“我也很想知道她会怎么做,出来救济叫弥补过失,不出来就会被说是麻木不仁,做与不做都讨不了好。” “小姐,老爷来了。” 乔若兰忙起身,整理了仪容出来外间:“父亲有话跟女儿说?” #425秋娘是本公子的人! 乔景行审视着这个娴静内敛的女儿,若兰是他的骄傲,从她小的时候,就将她设定为淮王妃的人选,直到穆冰瑶横空出现,他也没有放弃这样的想法,所以就算妻子一直担心女儿已经十八,过了议亲的年龄,他仍然不急;特别是淮王在穆冰瑶的帮助下,有机会往更高的位置迈进,他对乔若兰的婚事,就更不急了。 乔景行对时势一直看得很清楚,穆冰瑶在协助淮王夺嫡路上,能发挥的能力大大优于女儿,所以一直告诉女儿这阵子要沉潜,勿与穆冰瑶有冲突,只要做好自己本分就好。 乔景行算盘打得好,淮王夺嫡,需要的是一个有谋略的女子,这条路险衅难行,就让穆冰瑶去冲锋陷阵,等到淮王成为帝王,后宫是一个平衡朝廷势力的所在,淮王就算再喜欢穆冰瑶,面对朝堂压力也不可能不纳任何女子;而他身为淮王太傅,只要稍加运作,让乔若兰进宫,淮王就没有拒绝的理由。 不过,从永安郡主到丁菲,乔景行发觉自己小看了穆冰瑶,也低估了淮王对穆冰瑶的感情;自他透露要让若兰成为淮王侧妃,淮王已经不下数次对他明示暗示,他不可能纳乔若兰入府的决心。 所以他才会让女儿放手一搏,用她的方式去试试。 萧家的事若兰做的惊险,但因为在皇帝面前立了功,算是有了好的开始,但这一次女儿利用陈雪,乔景行却觉得不是一步好棋。 “民间百姓对青城郡主的传闻,你都听见了?” 乔若兰点头:“女儿不知道陈雪能造成这么大的反应,效果比预期的好。” 乔景行却摇头皱眉:“这件事只怕不会如你想的顺利。” “为何这么说?您不是说明天大理寺就要开始调查穆冰瑶?可是朝堂出现什么声音?” 乔景行点头道:“陈雪说青城郡主盗了灾民的粮,若有根据,不失为一招好棋;不但能让她失去赐婚,拖垮整个穆府都有可能;但根据为父今日听到的消息,明天穆冰瑶开始禁足穆府,淮王和穆晟呈上所有赈灾档案,包含转运使、地方官员、寺庙悲田坊的签收证据,以及皇上派去的监察使记录;穆冰瑶也必须提供她名下产业的所有收支账目提供检查,然而所有人都一副老神在在。” “为父认为穆冰瑶非但没有动灾民一粒米,反而对赈灾的帮助只多不少,所以想要藉这流言去攻击穆冰瑶……”乔景行摇摇头:“恐怕会适得其反。” “就算她没有偷粮,但她太富有,在这隆冬大雪肆虐下,百姓生活困苦,他们仇富的情绪需要出口,穆冰瑶一样讨不了好。” 乔若兰自信满满:“这次风波能拉下穆冰瑶最好,若不能,女儿也不失望。现在舆论对她不利,只要削弱穆冰瑶在民间声望,就足以让太子后院开出一道口子。” 乔景行抚须点头:“也对,对百姓和书生而言,太过富裕是一项原罪,穆冰瑶要过这一关不容易。” “你放心,为父一定帮你在朝中斡旋,好歹你也是两届第一红妆,才学名声不输穆冰瑶;等到穆冰瑶名声大跌,为父只要再略施压力,你要进太子府就不是难事。” 乔若兰嘴角上扬,她会让人在一品状元楼前多添几把火,她不信,她乔若兰永远会屈居穆冰瑶之下。 ***** 第二天,新任的大理寺正卿、刑部尚书与御史台的侍御史,就收到了来自户部、司农寺、监察使、穆晟、以及地方送交中央查核的各种文册,针对穆冰瑶是否偷粮一事开始调查。 穆冰瑶也被禁足丞相府,外面重兵看守,要她随时备查。 大理寺左少卿廖德标、御史右少监邵清泉是楚江门生,对这件事十分上心。 一个乔景行的学生拿着账本弹了弹:“这青城郡主一个姑娘家,光这一品状元楼就日进斗金,啧啧……我们这群当官的一辈子也赚不了这些钱。” 邵清泉从卷宗中抬头:“吕大人,一个官员若赚得了这些钱,人头还会在吗?还有,皇上让我等查的是有无不法出入账纪录,您若惦记人家酒楼赚钱,那就解印回家经商。” 廖德标也淡淡道:“谁家里没有几个铺子庄子?吕大人是清风高官,但听说吕夫人是个理财高手,上个月又买进两个庄子,还邀请许多女眷办了茶会,我等可羡慕得很。” “只是听户部秦左侍郎说,你吕家是这次捐大雪炭火最少的人家。” 吕大人:…… 本来就是,这些世族大家谁家里没几个产业?百姓眼红穆冰瑶有钱,难道他们这些世冑权贵也跟着仇视不成?这次查账,穆冰瑶百分之百配合,将她名下所有产业账本都送了来;叶家驹、温如仪、秋娘带着一干掌柜更主动配合调查,使他们在诧异穆冰瑶富有之余,也明白穆冰瑶有钱有理,甚至赚钱路子比一般权贵都要简单干净。 她或许是京城最有钱的女子,但和一般世家产业比起来,还没特别到哪里去。 吕大人摸摸鼻子,低下头不再说话。 一品状元楼持续关门,在楼前聚众叫嚣的人只增不少,已经超过百人之数;他们一边大声谩骂穆冰瑶为富不仁、偷灾民的粮,一边喝着人家免费无限量提供的热茶。 他们不敢围丞相府,有官兵驻守,闹事要被抓的;所以都聪明的只来包围有吃有喝的一品状元楼。 杨远带着奉天府的府卫在周围戒护着。 有个妇人带着自己瘦弱的孩子来到一品状元楼前,大声哭喊着自己的孩子生病了,别说没钱看大夫,连叁餐温饱的食物都没有!穆冰瑶一个丞相千金、皇帝亲封的郡主,还是未来太子妃,怎么能这么狠心,赚这么多钱也不愿拿出来救济救济他们? 妇人一哭,其他穷人愈想愈觉得有理,也跟着诟骂起来,愈将他们贫穷的怒火发泄在穆冰瑶身上。 杨远气得脸色铁青。 若不是王妃交代,他早就把这群人全抓起来! 穆冰瑶让她京城里的铺子全部关门静待调查,并提早给所有员工红封和两倍年金,放了他们年假;所有员工都很感谢穆冰瑶,有几次忍不住跑到酒楼前和那些闹事的人理论,甚至起了冲突,还惊动杨远过来解决。 杨远瞪着这些叫嚣的人,有的是好手好脚、不事生产的无业混混,有的是被人挑起情绪的穷困百姓,还有些是因为大雪又近年末,他们的雇主停工,所以闲着也是闲着,就被教唆来闹事;更有几个他们已经盯梢许久,分明是故意在中间挑拨的特定份子。 再闹腾吧!等老子要行动的时候,一个个让你们在牢中过年。 穆冰瑶的事民间反应大,但权贵间就谨慎得多;就算一些穆晟的政敌或别有居心的人要踩穆冰瑶,也得皇帝和淮王先踩第一脚,他们才会跟进。 否则谁傻得要和未来太子作对? 文人间就很两派,大部分书生都不相信穆冰瑶会贪墨灾粮,但几次大手笔的动作,包括拍卖李家地契,起出二十四斤羊脂白玉这些事,就让一些愤世嫉俗的书生大加挞伐,加上她身为女子过于活跃,所以书院、茶楼许多辩论会,为了这件事也吵得水深火热。 抗议到了第叁天,围观的人又多了许多,整条朱雀一街几乎要寸步难行。 “青城郡主,你的同情心在哪里?我的孩子快死了你知道吗?” 那妇人又开始哭喊叫嚣,声音凄厉。 真让人死在酒楼门口怎么行?胡老爹皱着眉头,想出去看看状况,秋娘拉住胡掌柜:“胡老爹,我去!” 胡掌柜年纪大了,秋娘舍不得他出去受罪。 秋娘披了件披风,打开门走了出去,一出去一把烂菜叶又往她身上丢来!这几天,秋娘被砸得身上都有了乌青。 杨远看见了,骂了一句就要上来,谁想到一个白色身影跑得比他还快,直接冲入人群中,气呼呼张开双臂,挡在秋娘面前。 “你们这些暴民,竟敢欺负秋娘,都给本公子滚开!” 百姓看到一个年轻公子挡在秋娘面前,怒气冲冲的,不正是广德公家的白公子?一堆菜叶残渣已经来不及收手,全往他身上招呼去,而还没出手的人不禁一顿,打伤白家人和打伤一品状元楼的人,那罪可不一样! 之前有人教了他们一句什么“法不责众”,他们抗议穆冰瑶,给她的酒楼扔个菜渣、石头不算什么,但伤了广德公家的人,那要吃官司的。 “白公子,这秋娘又不是你什么人,你这样护着她?” 白永炎想也不想:“秋娘是本公子的人!” 秋娘气得怒斥:“白公子,你别坏我闺誉!” “坏了本公子一辈子赔给你。” “你!” 此时一颗石头突然往白永炎丢来! “有钱人都帮有钱人!” 秋娘惊恐叫了一声:“快闪开!” “咚!”白永炎额头立刻爆了一个口,血流如注。 杨远跳入人群,将方才丢石头的人给拿下:“大胆刁民!竟敢当街伤人,来人,带回奉天府。” #426所谓青城郡主的行善 奉天府的府卫平时受一品状元楼照顾,但那些穷困百姓也是可怜,所以他们这几天只是维持秩序;但如今这男子竟然掷石头砸人,伤的还是白公子,那就是大事了! 被抓的男子机警大喊:“官爷,你们要助纣为虐吗?” 杨远转身,看向那男子,目光恶寒。 “助纣为虐?你告诉小爷我,白公子做了什么恶事让你给他扔石子?现在他的头被你打破了,爷还不能抓你?” 那男人一突,说不出话。 “绑起来。” 杨远火气大到都要牙疼了。 那带着孩子来叫嚣的妇人此时又哭着大喊:“青城郡主,你躲起来吃香喝辣,我们这些穷苦的百姓连口饭都没得吃,不过是来抱怨你几句还要被官爷抓走,你好狠的心啊!” 秋娘正用帕子按住白永炎额头上的伤口:“阿六,你快去找大夫。”看着白永炎苍白的脸布满血迹,秋娘急道。 “是。”阿六气愤地推开围观百姓,立刻往最近的医馆跑去。 “秋娘……”白永炎头破了,但眼神晶亮,看到秋娘焦急的表情,小心脏怦怦跳,突然有了“灵感”。 秋娘看着双手沾染的鲜血,觉得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隐忍了几天的怒火几乎要爆发,目光锐利的扫向叫嚣的百姓,然后把视线投在那个哭喊的妇人身上,朝她走去。 今天就让百姓亲眼看看,青城郡主究竟是不是一个为富不仁之人? 有杨远在,百姓不敢再朝秋娘丢东西,而秋娘愤怒的狠劲儿,让本来包围的百姓随着她走近而不自觉退后,甚至让出一条路来。 秋娘走到那跪在地上哭喊的妇人面前,等于被叫嚣民众围在中间,杨远带着两个人亦步亦趋跟着她。 妇人的孩子,看起来叁、四岁年纪,满脸不正常发红,一看就是发烧了,身上却仅有一件破旧的棉袄,冻得快要昏迷。 妇人被秋娘锐利的眼神看得毛骨悚然,眼神闪躲。 “这位大娘,你的孩子发烧都快昏迷了,你身为他的母亲,不立刻带他去看大夫,却在下大雪的日子到我一品状元楼前抱怨青城郡主,若你的孩子因为延误就医死了,这笔帐是不是也要算到我家郡主身上?” 这里的动静太大,很多人看见秋娘出来回应,便纷纷围了过来。 那妇人一脸窘迫,看着孩子通红发烫的脸,眼神复杂咬牙道:“我、我们穷得连饭都没得吃,哪有钱看大夫?” “你穷是我家郡主害的?你没饭吃也关我家郡主的事?你在这里哭天抢地的抗议郡主你孩子的病就会好?”她愤怒扫了包围的百姓一圈:“你们这群人好手好脚不去工作挣钱,围在这里是等着郡主给你们发钱吗?你们制造流言,说郡主偷灾民的粮,现在朝廷已经在查,真有罪要来声讨也轮不到你们!至于说郡主为富不仁?我家郡主一共养了六百二十七人,谁没说郡主一声好?轮得到你们这些陌生人来给她泼脏水?” 一个挑拨的人忙道:“她那么有钱,又是未来太子妃,如果她那么仁慈有善心,怎不见她救济我们这些穷苦百姓?” “就是,我们的房子都要被这场大雪压垮了,也不见她救济我们?” “她随便拿出一点儿,我们就能吃穿好几年!” 秋娘冷笑两声:“你们还是不是男人?好手好脚竟跑来跟一个非亲非故的姑娘要钱,还要不要脸?你们不就是欺负郡主要成为太子妃,想用名声给她制造麻烦,看能不能从中得些好处?再说,我家郡主有没有做善事,需要跟你报告?给你解释?” 此时阿六带来一个老大夫:“让让、让让!” 阿六忙把大夫带进一品状元楼,那跪在地上抱着孩子的妇人眼睛一亮,想说什么嘴巴却又咬着,不敢开口。 秋娘又道:“若不是郡主人好,怕冻坏了你们,这叁天你们在这冰天雪地里能有热茶喝?你们到底知不知道你们在这里谩骂的是丞相千金?是郡主?是未来的太子妃?你们都知道淮王殿下喜爱青城郡主,若不是郡主拦着,你们是有几条命可以在这里撒野?若不是郡主好心,丞相府和淮王府能忍着让你们在这里放肆?” 所有人脸色瞬间变得比雪还白。 此时人群中突然走出几名身着灰色长袍的尼姑:“施主。” 满脸怒容的秋娘看到来人,立刻收敛表情,恭敬行礼:“静心师太,您来了。” 静心师太带着后头叁四个比丘尼忙称了声佛号回礼。 静心师太是城西善德庵的住持,她彷佛没看见一群抗议叫嚣的百姓:“今日十五,贫尼来领斋食了。” 另一个慧心师太也笑着道:“孩子等这一天等很久了。” 秋娘忙道:“劳烦几位师太今日走一趟。”她瞪了眼前那些百姓:“若不是有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岂会劳几位师太大雪天走这一遭?不过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请师太随秋娘一起进来。” 所有人瞪大眼睛,看着静心师太等人走进酒楼。 不一会儿,几个师太就出来了,每人手上都提着一个五层的大食篮,即使盖着厚厚棉布,还是可以看到每个食篮都冒着蒸腾的热气;在这雪天里,看着格外暖和。 静心师太经过跪在地上的妇人,掀开食篮,拿出一个包子递给那个孩子,那孩子闻到香气努力睁开眼睛,拿了包子就像只小苍鼠嗫啃起来,那母亲的眼睛立刻就湿了。 静心师太摸摸他滚烫的脸:“孩子生病了,就该去看大夫。”说完她慈悲的眸转向母亲:“施主,择善言而听,择善行而从;你做的事,佛祖在看,你的孩子也在看。” 妇人整个人一僵,羞赧的低下头,眼泪掉了下来。 有个围观者突然问:“师太,你们怎么去一品状元楼买这么多包子?”一品状元楼的包子一颗可不少钱。 静心师太道:“贫尼哪有钱买包子?从今年五月开始,每月初一、十五,一品状元楼都提供善德庵叁百个素包子;今日酒楼不便送包子,所以贫尼亲自来取。” 至于为何不便,不就是你们堵在这里吗? 所有人一惊:“五月开始?每月初一、十五?那不就每月六百个包子?”他们屈指一算,已经进行了八个月! 所有人你看我我看你,他们都知道城西的善德庵收容十二岁以下无父无母的孤儿,想不到一品状元楼每个月都免费提供六百个包子给孤儿。 此时里头老大夫也已经帮白公子包扎好,和胡掌柜一起出来。 大夫张望:“是哪个孩子生病了?” 所有人又让开, 老大夫看到正在啃包子的孩子。 一看到他通红的脸,老大夫就对着妇人生气道:“这一看就已经发了高烧,怎么还带着他在这里淋雪?到时候他不是病死而是被冷死!快跟老夫走。” 老大夫吹胡子瞪眼,要那妇人带着孩子与他一同离开,但那位妇人怯懦懦地道:“大夫……我、我没有钱……” 秋娘冷笑一声:“没钱?不是有人给了你一两银子,让你连着叁天来这里呼天抢地的抱怨青城郡主吗?” 周围的人闻言哗然,叫嚣的群众有人变了脸色。 秋娘环视一圈:“也是,来这里动动嘴皮,就有一两银子可以拿,这活儿倒也轻松。” 抗议群众里有人羞赧,有人则面露凶光。 “你没有证据,不要血口喷人。” 秋娘笑道:“血口喷人?你以为本姑娘是你吗?不过为了一两银子就能出卖人格的人,也就是个跳梁小丑,不值得我家郡主伤神。”她看向妇人:“但连生病孩子都拿来利用,你还配当孩子的母亲?” 老大夫瞪了妇人一眼:“不管你身上有没有钱,胡掌柜已经帮你付了诊金,快走!” 说完又看了聚集的人,指着他们骂了一顿:“老夫在这条街上开医馆二十几年,没见过像你们这些没良心的!这样帮病人付钱的事,一品状元楼一个月就有两叁回!什么叫善事?拿钱给你们这些好吃懒做的人叫善事?老夫五十叁岁了大雪天还出来看诊,你们在这做什么?一边陷害人一边求人家施舍?呸!”说完了指挥医童提着医箱,带着那对母子头也不回的离开。 冷空气凝结着尴尬气氛,静心师太在胸前做了个佛号:“阿弥陀佛,不自重者取辱,不自长者取祸。人在做,天在看;青城郡主行善,你们没看见,但佛祖看得见。”说完,拿着提篮,一行人便缓步离开。 旁边有人出声:“每月六百个包子,那可不是小钱。” “是啊!青城郡主是为善不欲人知……” “师太说的好,人在做天在看,青城郡主不过是个庶女,年纪又轻,私底下若没有累积善行,怎么会有这样的际遇?” #427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闹事的人见风向改变,正要再狡辩什么,又见两叁个中年男子过来:“秋姑娘、胡掌柜。” “黄老板、张老板、林老板。” 黄老板等人看着门口这些人,撇撇嘴,看到秋娘马上堆起笑脸:“我们来请款了。” 围观者有人认识他们,这几个可是京城有名的工班头子:“黄老板、张老板、林老板,青城郡主请你们建园子吗?” 那些人立刻见猎欣喜:“青城郡主真有钱,她能建园子,每个月捐几百个包子算什么?” 这几个工班头子是开作坊的,负责工料、土石、和雇佣百工,接得都是大工程。 黄老板转身道:“每个月捐几百个包子?那当然不算什么,城东往宝相寺的山路太小条,郡主怕下雪路就更小了,命我带人把路拓宽了两倍,整整做了两个月,今日是来请剩余尾款的。” 百姓:…… 张老板道:“上个月广春潭各族市集,青城郡主出钱让我整地、还搭了棚子,所以今日也是来请款的。” 百姓:…… 林老板伸手一指:“你们现在脚下踏的这条朱雀一街周围五条主要衢道,也是青城郡主出钱整的,踩的可平整?来抗议没崴了脚吧?青城郡主叫老夫把所有坑洞都给填了,这花了我叁个月的时间才完成;年末了,所以老夫也来请款。” 百姓:…… 和造桥铺路比起来,六百个包子,真的不算什么。 胡掌柜道:“叁位老板里头请,小老已经准备好货款,同时也请了奉天府的兄弟们,到时护送各位回去。”身怀重金,自然要官府护送的。 叁个老板点头,举步要走进一品状元楼。 “你们说的是真的吗?不是来帮穆冰瑶开脱的吧?” 林老板回头,他直肠子的人,最是疾恶如仇:“我老林日子虽过得去,但也没那本事一个人包办五条街的整地费用;老夫带着工匠填地,有眼睛的都看得到,朝廷可没给老夫半毛钱。”说完就和胡掌柜走进酒楼。 杨远看着众人:“如果你们还有良心,就回家去吧!青城郡主知道你们是被人当枪使,才在这里胡搅蛮缠,都散了吧!” 现场顿时一片静默。 秋娘满身白雪,妍丽的容貌多了叁分肃穆。 “我家郡主除了照顾我们这些下人,还教导我们道理:她说她做事,只求四个字:『心安理得』。” 她面容骄傲,以身为青城郡主的人为荣:“郡主说了,随你们继续在这里叫嚣,毕竟一两银子对你们也不无小补。”说完傲然转身,“砰”一声,又把一品状元楼的门重重关上。 聚集的百姓开始散了,而周围看着那些叫嚣了叁天的人,眼神都开始转变。 “受指使的?” “谁这么黑心?也不怕下地狱?” 杨远此时朗声道:“如果你们没忘,几个月前一品状元楼才拍卖了李家四十五张地契,青城郡主和淮王殿下捐给奉天府、民防司就有好几万两,给基层护卫队添了设备和这些冬衣。我们很清楚能让我们大冷天巡视不着凉是谁的功劳,但你们晚上能睡得安心能明白是得了谁的庇荫?如果青城郡主做了这些,你们还要说她为富不仁,小爷倒想问问你们,背后煽动你们到这里来的人,有没有做到青城郡主做的这些?” 杨远说到这里,抗议的人散得更快了,那几个被杨远锁定的带头份子,见到有人离去,脸色开始惊慌。 一名书生走了出来:“青城郡主以一介女流,为善不欲人知,还能教导自己属下行善,做到圣人『与人为善』的境界,这样的女子能成为我大秦太子妃,是我大秦之福!请青城郡主受在下一拜。”说完就对一品状元楼躬身一揖。 许多百姓见这位书生这么做,深觉有理,一个头发半白的老者竟也脱帽跟着一揖。 “请青城郡主受小老儿一拜。” 然后,现场突然像骨牌效应似的,叁叁两两纷纷朝一品状元楼鞠躬。 “请青城郡主受小的一拜。” “请青城郡主受老夫一拜……” “请青城郡主……” 杨远看到数百人对着一品状元楼虔诚鞠躬的模样,眼眶有点湿热;再看看那些灰头土脸的肇事者嘴脸,心里就无比解气。 杨远吸吸鼻子,这样的场景比把这些人抓起来治罪还让人爽快。 乔若兰,凭你也想给王妃泼脏水,呸!你连给王妃提水都不配! 屋子里,胡掌柜等人透过窗子也看到外面的景况,这叁天压在心口的石头终于可以放下。 胡掌柜和秋娘等人对林老板叁人致谢:“谢谢你们来这一趟。” 叁位老板忙客气回礼:“这是哪里话?我们说的也是事实。” 让杨远派人送走了叁位老板,秋娘才想起被扶去客房休息的白永炎。 胡掌柜道:“伤口挺深的,额头包了起来。白公子说头晕,现在应该是在客房睡着了。” 秋娘有点担心,又不想上去看他,想到他刚才在外面说的话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要阿六去白府说一声,让他们来把人接回去。 白府的人来了,但白永炎好不容易出来,哪里还肯回去?他刚计划好的追妻行动还没实行,断没有现在离开一品状元楼的道理。 白永炎一下喊头疼、一下说恶心想吐,双脚下地就喊晕,直嚷着没法走;秋娘没办法,想叫杨远把这磨人精给扛回白府去。 杨远看着躺在客房抱着棉被、横眉竖目瞪着他的白公子,一副谁也别想叫他走的气势,只是头上包扎的绷带让他霸气全失。 “白兄,今天小心脏挺给力的。” “为了自己女人,必须的。” 杨远故意取笑道:“秋娘已经是你的女人?” 白永炎不客气道:“很快会是!” “那就还不是。”杨远拍拍他的肩膀:“走吧!你在这会让秋娘为难。” “本公子就是要让她为难!杨统领,你没看见方才我头破了的时候,秋娘表情可心疼了,本公子要乘胜追击,让她继续心疼下去。” ***** 一品状元楼前发生的事,火燎火燎地传开。 “你听说了没有?青城郡主有钱没错,但她做的善事远比一个世家权贵还多!” “一品状元楼每个月提供六百颗包子给善德庵,还已经连续了八个月,这绝不是做做样子。” “就是,还有上次郡主和丞相夫人上宝相寺,一看那路狭小,二话不说就找黄老板去拓宽上山道路,这心肠真是……” “再说说咱们现下脚上踩的,记得夏天的时候,车轮子被那坑洞给震的,几趟赶集就得回去修一次轮子,现在这路平得跟什么似的,林老板没说,老头我还没感觉,他这一说,我才觉得是啊!我都多久没换车轮子了?这青城郡主,真真菩萨心肠!” “最可贵的是她做这些都是不声不响的,要不是有人造谣,说不定这些善举,咱们都还不知道。” “就是,这样的姑娘没资格当太子妃谁有资格?” “背后造谣的人一定要赶快抓出来,哼!真没良心!” “说的是,一个还未及笄就能做这么多事的姑娘,到底是谁这么可恶给她泼脏水,将来一定下地狱!” …… 民间的书院论坛更是把穆冰瑶当成模范榜样,说一个女子都能做到这些,堂堂男儿,若一生不能做到穆冰瑶的十分之一,简直枉生而为人! 欧阳墨生前最后几个月十分推崇穆冰瑶,欧派几乎已经将她视为欧阳墨精神的象征。 翰林院的新院正已上书给淮王殿下,希望明年春闱后,能邀太子妃造访翰林院,与翰林学士交流。 这一场预计会将穆冰瑶打落谷底的抹黑行动,到了第五天,也就是大理寺和刑部展开调查的最后一天,彻底被洗清。 本来这项公告由大理寺和刑部发诏即可,但这一次却是皇帝以圣旨公告天下,言青城郡主贤良聪慧,悲天悯人;身在闺阁,却能嘉惠天下百姓,足为大秦女子典范,是朕心目中太子妃的不二人选…… “小姐,大理寺廖大人和御史台邵大人亲自带着无罪诏令来了,还送来了皇上给的赏赐。” 穆冰瑶换了身衣服,走到前厅,在穆晟与老夫人的带领下,开大门跪地接旨,然而穆冰瑶一出来,就看到门外不止廖德威、邵清泉两位大人、随员,穆府前聚集了满满围观的群众,其中有好几批穿着统一颜色长袍的书生。 “恭喜郡主洗清冤屈。” “恭喜郡主沉冤得雪!” “感谢郡主义行。” 穆冰瑶微笑点头;就在穆冰瑶接了旨要转身回府,一名书生大胆喊道:“青城郡主,请问您面对如狂潮袭来的流言蜚语、恶言中伤,如何能做到这样泰然自若、不动如山?这样的心性又要如何养成?” 穆冰瑶转身,看向那好几排眼神渴望的书生,原本喧哗吵闹的现场顿时安静下来。 穆冰瑶肤质如玉,眸子比白雪更晶莹清明,一身红色火狐氅如雪中的一团火,又如霜雪中的一枝傲梅。 她轻启朱唇:“本郡主和大家一样,知识学问都是从书本得来;其实很多道理都在这些书籍里,端看个人的体悟。本郡主很喜欢《论语》里的一句话:『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本郡主觉得,这是《论语》里最美、也是最有力量的一句,你们说是吗?” #428对白公子而言,秋娘可以治百病 《论语?学而》篇第一首就有这一句。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这段话耳熟能详,但是,有多少人能解其中况味? 当真正碰到委屈、挫折、误解时,多少人能把这句“人不知而不愠”,当作自己内心的定海神针? 这一句“人不知而不愠”体现的是穆冰瑶对自己在做的事情很清楚,毫不犹豫、也没有疑惑;只要她做的是对得起自己良心的事,就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和唾沫。 对照一品状元楼前秋娘说的话:她说青城郡主教他们做事只在乎『心安理得』,这四个字做到了,便“人不知而不愠”。 你只能决定自己要做什么,而不能决定别人对你的看法。 穆冰瑶淡淡一句话,掀起了书生心中的澎湃巨浪! 这么一个淡雅从容的女子,她就仅仅从一本《论语》得到了内心安定的力量,拥有面对外界排山倒海的流言攻击;再看看她的作为,哪一项不是圣人所教? 为富无骄进而好礼,善由亲始,然后乐善好施、与人为善;胸怀仁而不忧、智慧清明而不惑、心志坚定而不惧…… 学子们都激动了!欧阳先生说的对,青城郡主虽是女流,却胸有丘壑,心比江海。淮王殿下何其有幸!百姓何其有幸!大秦未来能拥有一对明君贤后! 所有学子都兴奋地奔回书院,针对今天的事写了许多文章,特别针对这一句简单的“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肯定青城郡主说的,这一句是《论语》中最具有君子美德的句子,是温柔力量的代表。 ***** “胡扯!都是胡扯!什么人不知而不愠?什么胸有丘壑,心比江海,都是胡扯!” 乔若兰将寝房内所有能摔的东西全都砸了,整间寝房满目疮痍、惨不忍睹! 喜儿等丫头全都躲到房外,人人噤声不敢言,深怕乔若兰下一个出气的对象就是她们。 穆冰瑶沉寂四天,结果竟以这么戏剧性的方式翻盘,火辣辣的给小姐打脸! 不仅如此,那些被她指使在一品状元楼前叫嚣的人都被绑起来,还被揍得鼻青脸肿,趁半夜神不知鬼不觉地丢到了小姐的院子,让她院里的人一大清早起来看了都惊声尖叫! 不只乔若兰脸色难看,乔景行都一脸铁青,而乔母是直接昏倒。 十几个大男人被丢在自家闺女院里,传出去乔若兰声誉还要不要? 乔若兰当然知道这些人是谁丢进来的。 “贱人!那个贱人!” 乔若兰以前再怎么生气从不砸东西,她一直很冷静,若说穆冰瑶遇事沉稳,喜儿认为自家小姐才真的是冷静的可怕! 牡丹宴败北、怀君山冷眼看着涟漪公主与穆冰瑶较劲、见淮王殿下与穆冰瑶赐婚也能隐忍等待机会;这么沉得住气的人,这一次却完全失控,把内心愤怒都爆发出来!甚至从不出口的轻贱之语,也轻易说了出来。 她目光阴鸷狠厉,彷佛淬了剧毒,口中咒骂穆冰瑶,句句都是蚀骨镂心的狠话。 “穆冰瑶,我一定会进淮王府,你的好运不会一直持续下去,本来我想让你死得痛快,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怎么让你痛苦我就怎么来,一定要折磨到你后悔嫁给殿下!” ***** 一品状元楼。 “哈啾!” 秋娘忙倒了杯热茶给穆冰瑶:“王妃,不会是染了风寒?最近天这么冷,快喝口热茶。” 温如仪忙出去喊人拿姜汤来。” 温如仪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这几天她担心死了。 穆冰瑶失笑:“别忙了,本郡主没事。” 楚玉歆笑道:“说不定是某人气极败坏,正发脾气骂你呢!”这“某人”大家都知道是谁。 段锦最后扔垃圾进某人院子那一招有点狠,等于已经不顾乔景行的面子了;不过乔景行能屈能伸,更有一张铁壁般的脸皮;听影一说他在乔府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但到了段锦面前,却完全像没事人一般。 门外阿福进来道:“秋姑娘,白公子说他头疼,想见你。” 秋娘翻了个白眼,每次都想骗她上去,他哪里头疼,脑袋分明清楚得很,根本是借机胡搅蛮缠,想把自己留在那里,对她洗脑,要自己嫁给他。 “头疼找大夫,找本姑娘有什么用?” 阿福笑道:“秋姑娘您也知道,对白公子而言,您可以治百病。” 秋娘一听整张脸剎时涨红:“死阿福,滚出去!去你的治百病,让他痛死算了!”说完直接甩门,把阿福关在门外。 楚玉歆挑眉道:“这白公子倒是令人刮目相看,听说那日可勇敢了,石头飞来躲都不躲,英雄救美的行径,值得被赞扬。” 秋娘皱着柳眉:“傻子才不躲。” 温如仪拍拍秋娘的手:“白公子乃千金之子,如不是你,他哪会这样不闪不躲?虽然憨直了一些,但他的心意和勇气,妹妹我是服了。” “可我与他不可能,好妹妹,这样吧!你替我上去劝他回家,他再不回去,等他父母找上门来,场面就难看了。”秋娘央着温如仪。 “这……”温如仪看向穆冰瑶。 穆冰瑶瞅着秋娘,让众人先回去。 当厢房里只剩下穆冰瑶和秋娘,秋娘有些困窘,她知道郡主要谈白永炎。 “王妃,如果您是想谈白公子,我──” “先别拒绝得那么快,你是本郡主的人,无论你有什么打算,本郡主都是护着你的。” 秋娘眼眶一热,自己都二十二了,看着眼前才要及笄的女子,却觉得如此值得依赖:“王妃……” 穆冰瑶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白公子禀性纯良,所以让本郡主可以毫不犹豫将蜂鸟心给他;他说喜欢你,也就一定是真心的。秋娘,本郡主从不相信世上有什么不可能的事,就算有,也一定是自己亲自试了、做了却不成功,我才相信。” 她看着秋娘:“秋娘,只要你愿意,本郡主可以让父亲认你为义女,以后你就是本郡主的姐姐;有这身份,白家就不能拿身份膈应你。但你与如仪不一样,叶家是新兴世家,而白家却是有数百年底蕴的世族,更是享有爵位的广德公府。白公子不久就要封为世子,他真性情有余,气势不足,若你不能凭自己让白家家主认同,就算你因为本郡主而嫁进白府,要当这个世子夫人,面对几百口人,你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穆冰瑶目光晶莹:“秋娘,你看看我,一个原本人人瞧不起的庶女,如今却能站在淮王身边,这在今年春天,说给谁听谁都不会相信;但如今,谁能说我穆冰瑶配不上淮王?” 她伸手去握住秋娘紧攥的手:“你要相信自己,命运是控制在自己手中的,如果你想改变,或认为白公子值得你努力,那就不要怕,到时候身份上这种锦上添花的事,本郡主一定配合;若你不想,本郡主立刻让人把白公子轰回白府。” “王妃……” “只是这条路很辛苦,你看我就知道。”但她立刻又笑了笑:“不过遇上了,没办法。”一脸虽然辛苦,也是浸在蜜罐子里的表情。 “王妃,你……后悔吗?”秋娘问得很小心。 穆冰瑶想了片刻,摇摇头:“不,和段锦并肩作战的感觉很好。” 人生这一条路哪有平顺的?重点是谁与你一起走;只要是对的人,就算沿途磕磕绊绊,也是一路好风景。 穆冰瑶瞪了她一眼,突然正色道:“秋娘,你考虑的就是你自己,别给我想些有的没的。” 秋娘眼泪突然掉了下来,穆冰瑶这句话,让她一颗坚硬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王妃是真的了解她。 秋娘觉得自己这一生,能培养弟弟出人头地,心愿已足;为报答王妃的知遇之恩,更决定把自己卖给王妃。 如果嫁给白永炎,可以给王妃带来更大利益的话…… “秋娘,虽然许多人婚嫁看的是利益,但本郡主反而不希望你用这样的角度看自己婚姻。别考虑本郡主,也别想什么利益、局势,更不用考虑身份对不对等。我穆冰瑶的人,要什么身份没有?你只要想你喜不喜欢白公子,愿不愿意下半辈子陪他一起过就行。” ***** 过了一天,白公子没等到秋娘,却等到了白氏夫妇。 白老爷看到秋娘,自始至终都铁青着一张脸,白夫人也是面带怒容;秋娘生得妍丽妩媚,就算女儿一直说是自家儿子缠着人家秋娘,但两老都觉得一定是秋娘勾得儿子魂都飞了,连家都不回,还为她挡石头、破了相,心里更恼火。 #429破阵催魂鼓擂起来,也就是这样的威力了 上到二楼,见秋娘给两人见礼,他们故意视而不见,直接往叁楼楼梯走去;温如仪握了一下秋娘的手,白永萱苦着一张脸,以眼神对秋娘致歉,而胡掌柜立刻命阿六去通知穆冰瑶。 白永炎见到父母吓了一跳,但他抱着床缘柱子死都不肯和两人回去。 白父的斥喝声、白母的哀求声、白永炎坚决宣示声……那动静闹得楼下都听得见;秋娘额头突突跳,干脆躲进自己房里,来个眼不见为净。 穆冰瑶来了,将白家两老请到了厢房,白家夫妇在穆冰瑶面前不敢造次,只是婉转告诉穆冰瑶,虽然秋娘是她得力之人,但不是白永炎良配。 穆冰瑶一听就不高兴了:“白老爷,恕本郡主说一句实话,脱去白家这个壳子,本郡主还认为白永炎配不上我家秋娘。” 穆冰瑶的话说的白氏夫妇脸色一僵。 “今日状况您二老也看到了,秋娘从白公子住进一品状元楼起,连他的房门都没踏进去过;究竟是谁巴着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清楚。本郡主开门做生意以和为贵,白公子花得起钱,本郡主就让他住,秋娘也没有赶人的权力,白家有本事就将人抬走,以后也别让他再来纠缠我家秋娘。” 穆冰瑶的话让白父脸色有些红:“郡主,方才是老夫心急,没有瞧不起秋娘的意思,只是……” “只是身份悬殊,秋娘的身份进不了你白家大门。” 白老爷闭口不言,算是默认。 穆冰瑶泯了口茶:“白老爷,您觉得若本郡主想让秋娘嫁给白公子,要给秋娘抬一个身份很困难吗?” 白氏夫妇抬头惊愕地看着穆冰瑶。 穆冰瑶唇角微扬:“本郡主只是想让二老明白,掌控权究竟在谁身上?现在是秋娘考虑要不要白公子,而不是你白家要不要让秋娘当这个未来的世子夫人。” 白氏夫妇听得心里一阵猛跳! 是啊!穆冰瑶是个护短的,看她身边丫头嫁人,她立刻让穆老夫人收为义孙女,除了奴籍;温如仪不过是嫁给商户叶家,她就给了叁十六台添妆,就怕叶家亏待了她的人。 秋娘管理穆冰瑶大部分产业,可以说是她的大掌柜,是她最信任的人;而穆冰瑶还是未来的太子妃,将来的皇后── 两人表情瞬间变得十分精彩,他们终于明白穆冰瑶方才说的话。 没错,现在不是他白家要不要让秋娘进门,是秋娘考虑要不要他家那根榆木头…… 穆冰瑶“一语惊醒梦中人”,白氏夫妇交代了一下小厮,也没有再上去看白永炎,摸摸鼻子,很客气的告辞回家。 温如仪在房里拍拍好姊妹的手:“王妃说了,你好好思考,尽管拿翘;是咱们选不选他家公子,而不是他白家说了算。” 秋娘一听自是感动不已。 温如仪笑出声:“但前提是不能让白公子在咱们这里饿死。” 白永炎饿了两天,已经虚弱得头昏眼花,又因为不换药,伤口发炎有低烧现象,急得他的随侍不得不去求秋娘。 两人几乎给秋娘跪下了! 秋娘听到白公子开始发烧,也紧张起来,伤口又在额头,说不定有破相之虞,这可不能开玩笑。 “秋姑娘,不好了!” 秋娘被阿福一叫,心里陡然一慌。 “秋姑娘,白公子方才要下榻,结果脚一软,整个人昏了过去──” “什么?” 秋娘立刻安排人去请大夫、备温水,又叫阿福让厨房熬一些米汤过来。 既然来了她也就待下来,看到白公子本来就不怎么红润的脸现在更苍白,不禁又气又急;也不管什么男女大防,直接坐在床榻上,挽起宽袖,俯身帮他拆头上绷带。 一拆开,看到伤口有溃烂现象,秋娘一阵窝火,心想这家伙最好别好起来,好了她一定再揍昏他!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好歹这伤也是为她受的,见小厮端了水来,绞了干净帕子,开始替他清理伤口。 手拿帕子碰触到他的皮肤,果然微微发热,秋娘看着那张清俊脸庞,心里五味杂陈。 大夫来了,检查了一番,就说只是饿昏了,体力不支,加上伤口发炎,又没体力,自然就烧了。 忙了一阵后,大夫走了,秋娘就坐在他房里照顾着。 这张白皙俊秀的脸庞,秋娘有点不太敢看;这人太干净,像一张高贵雪白的玉版宣纸,而自己为了生活,在以前翟天麾下送往迎来,身心早千疮百孔,总觉得在白永炎面前,自己就像背面染了污渍的锦绸,虽然表面华丽,背后已污痕斑斑。 这样的衣服,怎能让他穿上身? 秋娘低头沉思,眼神放空,没注意到床上的人已悠悠转醒。 白公子睁开眼,视线由朦胧而清晰,看到秋娘就坐在自己床缘,妍丽非常的脸蛋轻颦着眉。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秋娘。 在他印象里,秋娘明媚张扬、精明干练,好似所有的事在她眼中都不是事;遇到困难,只会愈挫愈勇,从来没有现在这样眼神空洞无助的模样。 白永炎一急,忘了自己饿了叁天,人又烧着,直从床上跳起来。 但他哪起得来?“咚”一声又跌回床上! 白永炎发出闷声。 秋娘回神,转头看向白公子,脸上又恢复那精明干练的表情,眼神带着薄怒:“醒了?” 白永炎想发声,但喉咙又干又哑,秋娘倒了杯温水给他:“喝。”语气是不耐与命令。 白永炎努力扯了扯嘴角,乖乖喝了水,总算能开口说话,即使头仍晕着。 “秋娘来看我了?”表情傻傻的。 秋娘没有再坐回床榻,而是坐在一旁绣墩上。 “你看错了,是黑白无常来拘你了。”秋娘瞪了他一眼。 白永炎却傻笑,去扯秋娘的袖子:“这么美的黑白无常,本公子跟她走又何妨?” “你──”秋娘气极,甩开白永炎的手:“我唤你的小厮进来,给你喂些米汤好吃药。”说完起身就要走,白永炎一急,好不容易看见她,岂能让她离开?忙起身要拉住她,却整个人跌到了地上。 “唉哟!” 秋娘一看,又回身去扶他:“瞧你笨的!” 白永炎逮到机会,立刻抱住秋娘:“别不理我。” 秋娘看着那张清俊却耍赖的脸,小狗湿漉漉的眼睛瞅着自己,绯红一下染上双颊,想推开他却被他抱得更紧。 “放开我。” “不放!” 两人一阵拉扯,秋娘用力推开白永炎,要起身时却又被白永炎整个人扑了过来,一个不稳,两个人都跌在地上! 好巧不巧,白永炎的脸直接埋进了秋娘波涛伟岸的胸口上── 好、好软的触感啊…… 白永炎忍不住又蹭了蹭,秋娘好香。 轰!秋娘整个人都不好了!羞得要推开白永炎,却怎么都挣不开他缠着自己的双臂。 不是一个体弱又饿昏了的弱公子吗?怎么她就挣不开了?见她怎么挣扎白永炎都没有放开的意思,一张脸还埋在她的胸口蹭着,那表情又好奇又享受,不禁又羞又怒。 “你放开我!” “不!” 白公子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脸正埋在人家胸口上,只觉得秋娘身上又软又香,他抱了舒服,这样抱着死也甘愿,所以怎样也不放开。 秋娘恼羞之余又挣脱不开,气到竟掉下眼泪:“你……你如此轻薄于我,是不是在你眼中,我黄秋蝉就是一个可以随意轻贱之人?” 白公子听到秋娘的哭音,又听到她说的话,脸急得从她的胸脯抬起来,这才发现自己方才脸是埋在了什么地方,整张脸也如岩浆窜上了火山口,轰然一声涨得火红,放开手,整个身子倒弹了好几步,然后鼻子里两股热流不受控制滴了下来── 他,流鼻血了。 两管鼻血让秋娘气极败坏站起来,转身就要夺门而出,此时小厮正端着米汤和药进来,差点和秋娘撞在一起。 “闪开!” 秋娘正要出去,身后白永炎却大叫:“你若走了,我就这样死了算了!反正这世上我唯一在乎的也不在乎我!” 秋娘脚步骤止,小厮来回看着两人,在挂着两条鼻血的白公子眼神示意下,忙将托盘放在桌上,然后一溜烟闪人,还聪明的把门带上。 两个小厮在外可兴奋了,公子战斗力强啊!那两条鼻血好生猛…… 秋娘缓缓转身,看到白永炎坐在地上,脸上挂着一长一短两条鼻血,又是一阵羞恼;好不容易让自己心情平复下来,睁开眼,见他还耍赖地坐在地上,一双眼睛固执地勾着自己,不知为何,也觉得有点可笑。 其实白永炎到现在还在回味方才整张脸埋在秋娘胸口的感觉,小心脏从来没这么兴奋地跳动过,他直觉认为破阵催魂鼓擂起来,也差不多就是这样的威力。 那柔嫩的触感,想想又觉得血气上涌,鼻子里又有爆浆的趋势,忙抬起头,用手去捏住鼻子。 秋娘见他这蠢模样,额角青筋直跳,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 #430我,也想當妳的太陽 “起来。” 他声音软嚅:“我没力气……” 秋娘叹了口气,还是朝他走去。 白永炎也不拿翘,随着她起身,但身子轻飘飘的,整个人摇摇晃晃,偎着秋娘,让她将自己搀到床榻上。 看他脸上的鼻血,羞恼地将帕子丢给他:“擦擦,难看死了。” 白永炎高兴地拿起帕子,快速地在鼻下蹭了两下;秋娘见他这样哪擦得乾净,只能上前很不温柔的扯过帕子,沾了水,亲自帮他擦。 白永炎只是看着秋娘傻笑。 秋娘端起桌上米汤,递给他:“喝了。” 白永炎乖乖张口,意思是要人家餵。 看着那张憨俊脸孔,秋娘再一次被打败,叹了口气,提起裙襬,端着米汤坐下来,一口一口餵他。 白永炎乖的像小狗崽,安静喝着送到他口中的米汤;餵完米汤,秋娘又端起药碗,吹了几口,一双犀利的眸子瞪着白永炎,那警告的眼神,自然让白永炎乖乖张口,把药全给喝了。 “我以后一定是个惧内的好丈夫。” 秋娘倒竖的柳眉又开始抽搐,霍然起身就想走,却又被白永炎拉住袖子:“好了我乖,不贫了,陪我说说话。”愈说声音愈小。 秋娘叹了口气,最后还是坐了下来,她也觉得两人有必要好好谈一谈。 她看着他:“白公子,我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折腾?” 白永炎喝了米汤和药,头不晕、心脏有力,还有点兴奋:“在我眼里,秋娘哪里都好。” 白永炎想去握她的手,但最后还是克制住:“秋娘,我自小得了寒毒,在今年九月以前,我的家人和我,都以为我活不过二十。” 秋娘抬头看他。 “以前寒毒发作时,我每次都痛得死去活来,若不是怕亲人承受不住,我都恨不得立刻死去,也不想再承受一次次生不如死的煎熬。” “所以从小到大,不但对自己不抱希望,也对任何事不抱希望,因为任何希望对我而言,都是会破灭的幻想;但我对家人笑,我不想让他们和我一起承受痛苦,甚至为我哭泣。他们看见我笑,至少心里会好受一点,只是他们从来不知道,我脸上的笑容都是假的,我很疼,疼得很想哭,疼得想杀死自己了结一切。” 秋娘有一股衝动想说什么,但咬了咬唇没有说话。 “后来郡主给了我蜂鸟心,让一凡兄治癒了我,我的人生才有了未来,有了希望。” 他笑了起来,湿漉漉的眼神如秋夜璀璨的星空:“秋娘,你是我第一个渴望想要的人。” 秋娘一突,心脏剧烈跳动,忙低下头,她听过很多男人无论是真心或逢场作戏的讚美,但白永炎的话,却让她感到震撼、悸动。 “你身上有一股生命力,像太阳一样,明亮又温暖,让我忍不住想去亲近你;可是愈和你相处,愈发现你其实和我一样,表面像个太阳,但心里却有一块阴暗角落不给人看,不给人碰,即使是你弟弟,你也把那阴影遮掩起来,不让他知晓。” 秋娘的心脏彷彿有人拿着椎子,一下一下凿着。 “你的笑容温暖灿烂,我被你的温暖灿烂吸引同时,却看到你心底和我一样无奈与自我放弃,你与之前的我相同,虽然活着,可是都是为了别人而活。” 眼泪啪答一声,很不争气的跌碎在秋娘的手背上,心墙上的砖块也陷了一角。 “我母亲告诉我,因为我二十年虚弱的生命,见的女人少,才会被你明艳的外表吸引,等我健康了,在外走动多了,能见到更多美丽女子,对你的心意就会变淡;但我母亲只说对了一半,我是被秋娘的外表吸引没错,但我发现你与我多么相像,你让我更想早一点好起来,因为我想……照顾你。秋娘,我想你当我的妻,是因为我觉得我瞭解你,你坚强的身躯里头,有一颗柔软脆弱的心,让我想当一个强壮的男人,给你依靠……” 秋娘突然站起来,转过身去,不想让他看见她的眼泪,下意识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攥着:“白公子,你太自以为是了,你凭什么说你瞭解我?瞧瞧你那破身体,竟大言不惭地说想给我依靠?” 白永炎声音无辜轻暖:“我知道我没有淮王殿下的英勇强大,也没有叶家大哥那样成熟稳重,这二十年来除了养着这个破身体,几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秋娘你可以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我现在可以活很久了,我会尽我所能去努力,成为一个你喜欢的男人,只要你给我机会。” 他顿了顿:“至于我父母、还有白家的一切,秋娘,那不是我们能不能在一起的阻力,甚至可以说是我唯一的优势;呵,你知道的,以后我是家主,还要袭爵,所有人都要听我的;而我,我听你的。” 白永炎去拉秋娘袖子,让她坐在自己的床榻上,伸手以指腹抹去她脸上残痕,那指腹意外的轻柔温暖。 “秋娘,你像一抹阳光注入我阴暗的生命,而我,也想当你的太阳。” 秋娘整个人一震,眼泪更不受控制扑簌簌直下,弄得白公子手足无措起来。 “可我……”秋娘自惭形秽:“你知道我的出身……我、我不是完璧……我配不上……” 白永炎立刻将人搂进怀里,语气充满心疼:“没关係,我是完璧……嘿嘿,以后那啥的,你……教我?” 秋娘无可抑制的泪水彷彿倒峡之势,直哭了起来,白公子把人搂的更紧,哄着:“想哭就哭吧,不管你笑还是哭,总之我陪着你。” 白永炎的话让一向坚强的秋娘更不能自己!比起一味叫自己不要哭,一个能让自己安心哭泣、安心软弱的肩膀,似乎更让她依恋。 白永炎在一品状元楼又休养了两天,终于愿意回家;当然这两天他的收穫颇大,秋娘看他的次数多了,眼神多了点娇羞,而自己心脏愈跳愈有力! 胡掌柜和温如仪都笑话他,果然好女怕缠郎,依照白公子的缠人功力,要拿下秋娘,指日可待。 穆冰瑶笑笑,能拿下秋娘,白永炎也是个人才,以后白家有秋娘,格局也会不同。 京城下了十几天的雪终于转小,因为大雪,淮王府扩建的进度缓慢,段锦乾脆让工部休息,说年后再继续;他与瑶儿大婚后先住东宫。 重新归整东宫容易多了,内廷完全依照段锦和穆冰瑶的要求重新安排,让整个东宫气象一新。 自从穆冰瑶沉冤得雪,在民间和士林的声望更上层楼,许多书院想邀请未来太子妃参与书院年后对谈,邀请的帖子如雪片般飞到淮王府。 穆冰瑶应了翰林院、四懿书斋、以及欧阳墨一派的书生;甚至安排了一次“意外”,见了翰林院代理院正肖东华一面,这是她对乔景行和乔若兰的反击。 敢算计她,就要承受后果;君子报仇,叁年太晚;小女子报仇,从早到晚。 袁清砚在皇帝面前,暗示一言堂对朝堂内阁的影响,的确提醒了皇帝;适巧段锦要册封太子,将来东宫会设叁太、叁少,以及纳太子宾客,东宫还设有崇文馆、司经局,那些属于太子的小内阁,也要面临组制,这些本来都掌握在乔景行手上,硬是让皇帝以责任太重,将几个欧阳墨和楚江的絳下高徒给塞了进去。 皇帝又想,明年叁月春闈,会有一批新血加入朝堂,加上回京述职的地方官员,大秦朝堂上的文官还会进行一次大洗牌。 皇帝难得年末还这么勤政,找了段锦与内阁开了好几次会,乔景行蛰伏多年,平时忍着欧阳墨、刘创,一直认为这一次是他最好的机会,除了可以掌东宫崇文馆,还可以取代欧阳墨执掌翰林院。 只可惜,因为乔若兰一步臭棋,段锦只让他成为东宫崇文馆祭酒,翰林院仍控制在欧阳墨大弟子肖东华手中。 至于内阁,有穆晟把着,乔景行的人,哼哼。 乔景行平时不显山不露水,这一次他期待有多大,失望就有多深,经年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定力,也稍稍出现裂缝。 今年年节送礼,段锦甚至推托办婚礼忙碌,只让淮王府刘管家送来,还特意问候乔若兰这几日睡得好不好,就是明晃晃的敲打。 乔景行终于意识到淮王不高兴了;他是师傅又如何?段锦是未来的君,他还是臣。 乔景行让乔若兰主动去找穆冰瑶服软,不论以后有没有机会进太子后院,为了乔家,她都必须与穆冰瑶化干戈为玉帛。 乔若兰气得浑身战慄。 穆冰瑶果然扼住乔家咽喉,逼她服软。 但,天无绝人之路不是? “喜儿,问问母亲,我要给青城郡主添妆,看看送什么好?” 乔若兰看向外面大雪初霽的天空,只要身不死,我心不灭。 穆冰瑶,你等着。 #431本家添妆 十二月二十六,朝廷正式封笔,除了各衙值勤官员,百官一路放假到正月十五,等过了上元节,十六才正式上朝办公。 不过今年因为正月初十淮王要册封太子及大婚,许多官员都会提早回京,而皇帝也要摆宴叁天,所以今年年假特别短,有的人回去祭个祖就要回京忙碌,而很多人则干脆就在京城过年。 封笔之后,权贵之家也开始走动送年礼;皇帝还会书写二十个“福”字,赏给今年他心中最满意的大臣;能拿到的,几乎走路有风。 而今年最特别的是,皇帝赐的福字,字体却与以往不同,下头还有几行小字,那才是皇帝平常字迹。 大家正一头雾水,淮王给大家解惑;下面箴言的确出自皇帝手书,而上头那质朴颇具童趣的“福”字,却是淮王义子穆禛的笔墨。 消息一出,举众哗然!皇上不只爱重淮王,连他与穆冰瑶收的义子都能入他的青眼!所有人看到跟在段锦身后英气逼人的俊美小子,也都客气起来,猜想等淮王册封太子大婚后,这穆禛也要封个郡王头衔了。 穆府里,除了年节前固定的送往迎来,穆老夫人和叶氏,几乎都在忙穆冰瑶的嫁妆。 皇宫内廷已经将郡主出嫁规格的嫁妆礼单送来,那长长一大张,念得张嬷嬷口干舌燥,而穆老夫人笑得下巴都酸了。 只是高兴归高兴,穆老夫人头脑还是很清楚:“宫制的东西虽好,但好在名头,真有急用,谁敢拿来流通?芙蓉啊!你用点心,给瑶儿的嫁妆,东西一定要实在,比不上宫中,但也一定要好,不能让人家瞧不起。” 叶氏坐在桌前,拿笔修修改改:“母亲放心,都按照您的意思做了调整,整整一百六十四抬,每一抬儿媳都会亲自看过。” “那就好。”毕竟是太子妃的嫁妆,不能让人小瞧了去。老夫人点头:“你做事,老婆子放心。” “母亲,等儿媳誊抄好,再给您过目一遍,叫您给儿媳看看有没有遗漏?” 老夫人微笑,心里对叶氏满意到不能再满意,看着她的肚子,都六个月了,圆滚滚的:“你也别累着,有事让桂儿和嬷嬷们跑腿,自己注意身子。” 老管家此时来报,说本家那里来送年礼,顺道来给郡主添妆。 穆氏近几年并不好,除了穆晟当上丞相,也就本家一个穆楠当上了太常寺禄事。 以前穆家的堂兄弟姊妹在穆冰莹挑拨下,对穆冰瑶往来少,如今这个不起眼的堂妹一跃而为郡主、明年开春又要成为太子妃,将来还不知怎么显贵,所以本家各个夫人都把姑娘家带来,想修复修复关系。 听到本家的姑娘来给小姐添妆,秋月抬眼冷笑道:“确定是来添妆,不是来打秋风?”听李嬷嬷说这一阵子,本家的人没少来烦老爷。 七八个姑娘往琼琚苑来,一进来,看到守门的是一只神俊异常的猞猁和一头比熊还粗壮的大老虎,正用那绿幽幽的眸子审视她们,吓得这群姑娘相互抱团,两条腿瑟瑟发抖。 秋月哼:“不过就老虎和猞猁,有什么好怕的?” 众姑娘:…… 老虎和猞猁,没什么好怕的? 来到偏厅,主位上的女子,让她们看了都不由得失神。 主位上的女子,有张玉雕无瑕的脸庞,一双眼睛凝着秋波,恬淡而娴静的气质里,又透着一股雍容清华;这是那个从小让她们鄙视欺负的穆冰瑶? 穆湘琴和穆湘琳姊妹走在最后,她们的感触最深。 “各位姊妹请坐,本郡主近日事务较为繁忙,对自家姊妹少有走动,各位堂姐堂妹们勿怪。” 穆冰瑶不称姊妹,称郡主,还分宾主在偏厅见面,态度很明显。 姑娘里头年纪最大的,是穆家家主的嫡女穆咏蕙,她很大器的先称赞了穆冰瑶一番,又给本家姊妹与瑶儿少往来找了许多借口,首先将添妆的礼物拿出来。 有了嫡姐带头,其他人也纷纷将礼物拿出来,看得出来是用心准备的,穆冰瑶也一一谢过。 穆冰瑶并不为难众人,只要不存着算计亲近,穆冰瑶对带挈家族姑娘并不排斥,所以脸上的笑容还算真切,尤其是几个本身气韵端正的姑娘,穆冰瑶渐渐展现亲切,让众姑娘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午膳设在北雁堂。 用膳到一半,年纪最小的穆咏心一脸天真道:“瑶儿姐姐,等你明年与殿下大婚,咏心可以去东宫找姐姐玩吗?” 这一句问得漂亮! 所有夫人、小姐们都竖起耳朵听,这问题太关键了有没有?每个人都竖起耳朵听。 穆冰瑶笑了笑:“自然可以。” 穆咏蕙的母亲,穆本家主母见气氛热络,笑着道:“听说年后郡主要在一品状元楼开清谈会,咱穆家的孩子们还没见过大场面,届时郡主也让这些本家孩子去见见世面,特别是淳哥儿,也能给郡主壮声势。” 穆淳是本家这一辈的嫡长子,已经十八,也是穆家宗子。 所有人眼睛一亮,别说这里一些姑娘已经到了议婚年龄,家里更有一些公子已经过了志学之年,穆淳和那些兄弟若能参加清谈,结识的可都是翰林院的人! 大秦有言“内阁必出于翰林”,孩子们若能得翰林院几个编修、院辅的青眼,那是多大的造化? 可是穆冰瑶听了之后直接放下筷子。 “大伯母,不知淳堂哥如何帮本郡主壮声势?” “这──”本家主母一时语塞。 穆冰瑶接着道:“清谈会的主持是翰林院肖院正,一品状元楼只是出了场地,主角是那些翰林院士和士林书生;本郡主一介女流,在清谈会中要什么声势?还是我们穆家这些公子有什么伟言谠论可以一鸣惊人,轰动士林?” 穆冰瑶的话让本家主母脸红得要滴出血,其他夫人也是低着头玩着绢帕,一脸尴尬。 穆淳不过一介秀才,去年秋闱也没考上,在一片翰林院士的聚会上,说要帮穆冰瑶壮声势,的确是贻笑大方。 叶氏忙给老夫人添茶,顺顺她的背,免得气到呛着。 穆冰瑶扫了众人一眼:“本郡主忝为未来太子妃,虽然年纪小,但有些话也就直说,还望各位伯母婶娘理解。本郡主知道一笔写不出两个穆字,本家想借本郡主登天梯并无不可;但是没有叁两叁,岂敢上梁山?淳堂哥和众堂兄弟们眼前还是要潜心读书,等将来入了朝,只要是个好的,本郡主岂有不帮之理?否则就算本郡主立刻给了机会,也是自曝其短,得不偿失。” 本家主母羞赧至极:“郡主说的是。” 穆冰瑶道:“诸位兄长弟弟们别怪罪本郡主说话直,对本郡主而言,太子妃的身份如履薄冰,想要屹立不摇,靠的还是自己的真功夫。瑶儿当然希望诸位兄长弟弟们,将来能在朝堂上成为太子殿下的股肱之臣,现在对你们严苛,总比以后被人说嘴好。” “郡主说的是。” 穆咏蕙见母亲和兄弟们这样低声下气,心里替他们委屈,但她识大体不说话;不过,耐不住有人不识大体。 穆湘琳噘嘴道:“大伯母,你就别为难郡主了,郡主能有这样局势,也是靠着淮王殿下,若一个不小心惹恼殿下,郡主也讨不了好。”表面上替穆冰瑶开脱,实际上却是讽刺穆冰瑶也是得了淮王喜爱才有这般光景,同样是藉势,骄傲什么? 穆湘琴忙低声道:“妹妹!” 穆湘琳却无视姐姐劝阻,继续道:“有些人啊!得了势就忘了本,只知道自己成了凤凰,却连自己羽衣下原本是什么鸟都不知道。” 穆冰瑶还没说话,穆老夫人就气得拍桌子:“哪里来的没教养的,张嬷嬷,给老身赶出去!” 穆湘琴姊妹的母亲刘氏吓得从椅子上起身,拉着湘琴湘琳姊妹跪下:“姑姑息怒!是晚辈教导女儿不周,冲撞了郡主。”刘氏又转身给穆冰瑶磕头赔罪:“郡主,您大人大量,原谅你堂姐一回。” 本家主母也很着急,自己丈夫外放在沂州,明年逢叁年一调,还指望着明年能调回京,所以也一边求情。 “请青城郡主息怒。” 给叶氏安胎的两个嬷嬷对视一眼,觉得这些本家的女眷可笑至极。 穆冰瑶是得了淮王的宠没错,但有本事你们也给皇家看上眼,去拿个第一红妆或杀个猫蛊救救皇嗣呀!再不然也去挑战一下大象或给个救灾良方瞧瞧?没本事想来打秋风还想奚落人,简直是笑话! “老奴在宫中多年,也没见过哪个世家姑娘说话这么粗俗,连什么鸟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另一个嬷嬷道:“穆家姑娘对王妃如此不敬,这让殿下知道了,恐怕连什么鸟都当不了,只能是只死鸟了。” 穆家主母紧张求情:“郡主,都是自家人,您……您别和姊妹们计较,回去伯母会好好教导……” 穆湘琳早吓呆了,跌在地上除了发抖,什么招也使不出来。 秋月冷哼一声:“湘琳姑娘确定今日是来给我家小姐添妆,而不是来气我家小姐的?” “谁给本王王妃气受,不想活了吗?” #432愿与妳年年相守,一生同欢 淮王殿下竟然来了。 众人起身行礼,段锦亲自去搀扶老夫人。 穆家主母一看,脸色又是一变。淮王什么身份?他亲自扶老夫人,自然是因为他爱重穆冰瑶。 段锦、穆禛与穆晟连袂回府,一来就看到本家女眷跪了一地,穆晟心里一沉:“这是怎么回事?” 穆冰瑶自知这顿饭是吃不了了:“都起来吧!诸位堂兄堂弟们谨记本郡主的话,好自为之。” 此时突然一个细细糯糯地声音响起:“小哥哥,我脚麻了,你能不能扶我起来?”只是眸中尽是算计。 只见穆咏心装出无辜的脸,拉着穆禛的袍角,求他扶她起身。 穆冰瑶的表情马上冷了下来:“穆咏心,那可是本郡主的儿子,你还是他的姨妈!” 一直没声音的叶氏,直接气笑了,主意竟然打到穆禛身上。 老夫人手杖用力“噔噔”两声:“张嬷嬷,还楞着干什么?快把这些上不了台面的都给老身轰出去!” ***** 第二天,许多千金也和楚玉歆一起来给穆冰瑶添妆,穆冰瑶都好生招待;然而送走了这些姑娘不久,乔若兰来了。 乔若兰进入花厅,说不紧张是骗人的,一走进去,就看到穆冰瑶典雅娴淡的坐在位置上,见到她也不叫坐,自顾自喝茶,没有理她的打算。 乔若兰心里气的!这是打算让她站着听训吗? “青城郡主,恭喜你与淮王殿下大婚。”这是她的极限,让她再多说什么祝福的话,她也说不出口。 乔若兰将一个精致锦盒放到她的面前。 “多谢乔姑娘。” 乔若兰缩了缩,就这样?难道她打算让自己给了东西就走? 穆冰瑶抬头看了一眼乔若兰:“乔姑娘,你的祝福本郡主收了,还有事?” 乔若兰从没见过这么无礼的人:“郡主的待客之道真特别,若兰好心添妆,郡主竟连一杯茶都不给,说出去不怕被人耻笑?” “一杯茶怎能代表本郡主对乔姑娘的谢意?前几天送了一院五花大绑的男人,乔姑娘没收到?” 乔若兰瞪大眼睛,没想到她竟然大剌剌将那事宣之于口! “你怂恿陈雪的时候,有没有想到会收到这么好的回礼?” 乔若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穆冰瑶还在玩茶壶和杯子,笑了一声。 “青城郡主,我因为梅花宴受了伤,加上六公主对我说了一些话,心情不好才对陈雪抱怨了几句;但我并没有让陈雪造谣,不信的话我可以和陈雪对质。”她知道自己与陈雪见面,瞒不过人。 “你是乔太傅的女儿,大秦第一才女,陈雪哪是你的对手?就算你把她卖了,她还会替你数钱。” 乔若兰从容自若:“欲加之罪,何患无词?现在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 “你知道就好。” 乔若兰抬头。 穆冰瑶:“你看这青花瓷壶和茶杯,好看吗?这是淮王殿下送的;一只茶壶就配一只茶杯,没多余的了,本郡主这样说,你明白了吗?秋月,帮本郡主送客。” 穆冰瑶首先站了起来,走了几步又回头:“乔若兰,本郡主给你最后一句劝:乔太傅有能力,但不是不能被取代。” ***** 除夕夜,宫里皇帝大办家宴,皇帝依照惯例会给几家今年特别辛劳的臣子赐菜;穆府很荣幸的,被皇帝赐了两道菜,还特别给穆禛赐了一道他很喜欢的点心,足见皇帝对穆禛的宠爱。 左氏到了今天晚上才又看到穆晟,一双媚眼幽怨勾着,可惜媚眼抛给瞎子看,穆晟一双关爱的眼神都在叶氏身上,把叶氏看得双颊染霞,娇媚无限,更把左氏看得满心的羡慕嫉妒恨! 这是穆冰瑶在穆府最后一次过年,十天后,她就要嫁入皇家,成为太子妃;老夫人想到这一年在这个丫头身上发生的变化,就感到无限欷嘘;她晚上发红封时,紧紧抓着穆冰瑶的手,久久不放。 回到琼琚苑,穆冰瑶大方给琼琚苑的下人们发红封;每个人领到厚厚一迭,笑得嘴都咧到耳际,直向穆冰瑶称谢。 穆冰瑶说她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对他们这一年来的尽心道谢;明年正月初十,她就不在穆府,她不能将所有人都带走,但不带走的人,都会给他们安排好去处,并且会让叶氏加以关照;只要尽心为穆府做事,她就不会亏待。 所有人手中握着红封,眼睛酸红,也是满心的感谢与不舍。 晚上穆冰瑶和穆禛、李嬷嬷、照月、照夜,还有蛮蛮一起守岁,一旁烧着火炉,看着穆禛和翼龙、狴犴翻滚玩乐,笑语中一片岁月静好。 亥时过半,穆冰瑶就让照夜带穆禛回去擦汗换衣,等等一起听宝相寺传来一百零八下钟声,他们要一起许新年愿望。 “爹爹呢?” 穆禛换了衣服出来,窝在穆冰瑶怀里,现在他抽高了不少,但仍喜欢蜷伏在穆冰瑶怀中,那里有他安心的味道。 “爹爹在宫中,陪爹爹的爹爹守岁。” 李嬷嬷手中一边打络子,慈祥笑道:“禛儿少爷不用担心,明年过年,殿下与小姐,就都会和少爷一起守岁了。” “不用等明年。” “爹爹!” 穆禛高兴一喊,狴犴和翼龙也机伶起身喊了两声。 高墙上,一道银红身影迅速翻下,利落飘逸,红袍蹁跹,在一片银装素裹的雪白天地里,无疑是最惹人注目的潋滟身影。 穆禛已经跳到了段锦身上,给他爹爹俊美的脸庞沾染他的口水。 穆冰瑶光是看着他,也是心里暖流流淌,她慢穆禛一步,来到段锦身边:“不是要在宫里守岁?” 段锦将黏在他身上的穆禛扔到狴犴背上,眼睛不离穆冰瑶:“本王想你与禛儿了。” 李嬷嬷和照夜、照月、蛮蛮相视而笑,收拾绣架和络子,李嬷嬷和照夜、照月进了屋里,蛮蛮飞身爬上院子里一棵最大的榆树,把院子留给“一家叁口”。 蛮蛮一上树,就发现树上已经有人了。 “无言哥哥?” 无言从一根平稳的树干起身,看着蛮蛮:“新年,快乐。” 蛮蛮点头:“不介意我在这里?” 无言摇头,不介意。 蛮蛮却瞪着他:“可是我介意。” 无言瞬间无言了,为什么? “这里这么多棵树,为什么要两个人挤一棵?”蛮蛮指着旁边一棵:“你去那里吧。” 无言一脸嫌恶,那树枝太细、叶子太少,躺下来不舒服、而且不挡风,容易受凉。 “我,会冷。”不过如果你也愿意给我温暖的话…… 也不知蛮蛮是不是懂他的意思,竟然一脚踹了过去,无言直接飞到那棵被他嫌弃的树上。 “你冷和我有什么关系?”那么多内力运一下不成? 无言只能苦恼想:要怎样才能与你有关系? “等等禛儿许的愿望会实现吗?” 树下刚好传来穆禛的声音。 穆冰瑶搂着他:“只要未来这一年好好努力,老天爷会暗中帮助你。” “老天爷怎么听得见我的愿望?” “钟声会帮你把愿望传达上去。”穆冰瑶指着天空。 穆禛有些迟疑,他的愿望很简单,但不是他努力就能实现。 他看向爹爹,是爹爹得努力才行。 子时一到,宝相寺的钟声幽幽传来,咚── 让我以后和蛮蛮有关系!无言面向宝相寺方向,双眸发出灼人目光。 让……白大哥幸福。蛮蛮闭起眼睛,说出她最深的愿望。 不知何时窜进照夜房里的影叁,牵着照夜的手,看着天空。 等照夜及笄,我就求王妃将照夜嫁给我。 永远不惹倩儿生气。守在琼琚苑墙外的齐敬双手撑着下巴许愿。 白大神春闱高中。远在楚府的楚玉歆,用笑弯了的眼睛望着老天爷。 一家人和和美美,平安度日。这是在叶府的叶家驹抱着叶晨曦、牵着温如仪许的愿望。 白家的白公子仰望上苍:早日把心脏养强壮,给秋娘当太阳! “瑶儿,你的愿望是什么?” 穆冰瑶看向段锦,眼神有数不清道不明的柔情,微笑道:“一愿国泰民安,二愿禛儿健康,叁愿与你年年相守,一生同欢。” 段锦牵着穆冰瑶的手,将头靠过去,抵着穆冰瑶的额头:“本王与瑶儿同心祝祷,一愿国泰民安,二愿禛儿安康,叁愿与你年年相守,一生同欢。” 坐在两人中间的穆禛大喊:“我要爹爹和娘亲生一堆小崽,一起孝顺爹娘,一生同欢!” 一袭月白色身影伫立百合花暖房,仰望只有碎星而无清月的夜空。 愿……佳人得偿所愿,一生平安。 ***** 初八,太子大婚前两天,段锦开始往穆府送聘礼,从淮王府出发,几乎绕完了整个东街,最后一抬聘礼才从淮王府大门出来。 百姓一大早就被鞭炮声给惊出来,要看这太子娶亲,光是送聘,就要热闹一天! 有个看热闹的年轻人问一个老人家:“这一车一车的,您说这淮王殿下的聘礼,会有多少台?我猜应该有七七四十九台这么多吧?” 老人家还没回答,另一个小子就啐了一口:“呸!四十九台?你当打发叫花子?聘礼愈多,表示男方愈重视,女方也愈风光,我估计至少九九八十一抬。” 老人家瞟了两个土包子,一脸没见过世面的家伙:“你们没知识,难道也没去茶馆听说书长见识?之前赵王娶王家嫡女,聘礼就有一百零八抬,咱淮王殿下是未来太子,哪能输给赵王?什么九九八十一,足足有一百六十八抬!” #433锦瑶大婚1--本王就打算与妳同林同树同枝 坐在沿路屋檐守着聘礼仪队的突击队员,听着老人和两个傻小子的对话,心里可骄傲了! 伍长啸就说:“一百六十八抬算什么?咱殿下巴不得把自己所有财产都交到王妃手上。” 杨游叹息,殿下大了不中留,为了捍卫媳妇儿,什么都顾不上。 杨远却觉得殿下很有远见:“殿下也是用心良苦,想想他的对手可是天下第一庄庄主。” 伍长啸和杨游骤然看向杨远,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那袁清砚才是真正的霸道庄主,出手只能更豪! 淮王府刘管家亲自带着聘礼队伍,浩浩荡荡从淮王府出发,绕了好几条街,终于来到穆府;穆府老早打开大门迎接,鞭炮一串放完、再放一串,周围布满了看热闹的群众。 段锦特地请杨德妃选一个声音清亮的内侍,跟着刘管家来到穆府“唱聘礼”;根据大秦婚嫁习俗,男方送聘礼来,要一一唱出来给大家听,唱得愈久,表示聘礼愈丰,对女方愈重视。 杨德妃选的内侍叫常新,也是未来太子府太监管事,自然是拉开嗓子,大声唱聘礼,好叫街坊邻居都知道,咱未来太子多重视太子妃。 第一页──顶级黑檀木攒海棠花围拔步床一张、酸枝叁屏风罗汉床一张、黑檀木顶箱柜、黑檀木刻牡丹百鸟衣柜……都是大型家俬。 第二页都是珍品摆设,而且还成双成对。 第叁页都是日用品,念完一刻钟过去,常新开始口渴了。 第四页大毛皮、银鼠皮、灰鼠皮、羊皮……纺绸、狐绸、蚕绸……总之这一页都是衣裳。 第五页、第六页、第七页…… 所有人听的瞠目结舌。 说书人派来抄写的人抄到手软。 而屋内,内廷送来修改好的嫁衣,也让所有人发出赞叹。 秋月让宫里嬷嬷送来时,小心翼翼将嫁衣挂在高大的木衣架上,深怕勾坏了嫁衣上任何一条金丝线。 鲜艳正红,是正妻的颜色;整个红色缎面是用千万根极细的丝线交织而成的水云锦缎,明明是红色的,却在晃动时会闪着璀璨金光,彷佛糁了金粉进去,可以想见穆冰瑶穿上身,走在阳光下,会多么璀璨华丽。 内廷绣娘的功力当真不俗!身后迤逦的裙襬金龙威武、彩凤雍容,仔细一看,龙凤的眼珠子,还是用了黑色珍珠缀成。 正面鸾鸟引颈飞鸣,彩凤下尾旖旎,翠羽反射金光,轻晃摇动,都能闪瞎人的眼睛;彩凤八尾,针针细腻精致,象征太子妃尊贵崇高的地位。 那凤冠的鸟羽更是粼粼发光、折射令人心醉的光芒。最值得人称道的是那火烧云锦罩罗袍,袍襬大朵大朵富贵夺目的魏紫琉珠,简直要让所有女人羡慕嫉妒恨到最高点。 初九,换穆府送嫁妆;淮王府一百六十八抬的聘礼大家还没记熟,穆冰瑶的嫁妆第一车送进淮王府时,最后一车还没从穆府出发,那真真叫娶了一个富贵妻。 接近子时,所有人已经累瘫,早早入睡,偏偏段锦耐不住明天才能见到人,当晚又翻墙夜探琼琚苑。 两人带了两盅桂花酿,一跃就上了屋顶。 面对浩瀚无垠的星空,冬天清冷,但两人依偎在一起,就是人间至暖。 今夜的雪是有温度的。 段锦望着穆冰瑶的眼神,波光闪烁、宛如碎星。 这个神奇女子,明天就要成为他的妻。 他突然有感而发:“瑶儿,本王遇见你,究竟是或然还是必然?是偶然还是当然?是自然而然还是命中注定?” 穆冰瑶看着有些犯傻的段锦,嘴角漾起慧黠的笑,喝了口桂花酿,说话呼出的白气都带着桂花的清芳:“是必然、是当然、也是命中注定;你忘了,是我主动登门,叫你娶我。” 是,就在去年春天,红杏飞雨的湖心亭,一个美丽动人的小仙姑,盈盈走到他面前,要他娶她。 “老天爷太神奇了。” 穆冰瑶也这么认为:“一个是高高在上的玉面战神;一个是丞相府粗俗无文、胆小怯懦的庶女;本是两只不同林不同树不同枝的鸟儿,如今竟然要栖息在一起同气连枝。”穆冰瑶在大氅内,抓住段锦的手,紧紧环在自己腰间。 “不同林不同树不同枝又如何?你是本王的,早在给你冰鉴宝玉,本王就打算与你同林同树同枝同气,你跑不掉。” 穆冰瑶是什么时候睡在段锦怀里,又被抱到床榻上她已经没印象了;只是被秋月和李嬷嬷寅时叫起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榻上,被角掖得好好的,睡得深熟。 一被叫起来,就是兵荒马乱的沐浴挽面梳妆打扮,穆冰瑶穿了一件粉色桃花缠枝的云锦,秋月将她的头发简单在脑后扎了半髻,方便老夫人帮她戴簪。 本家的人都来观礼,女眷们经过上次闹的笑话,今日乖的跟什么一样。 当穆冰瑶恭敬跪在老夫人面前,老夫人手拿粉晶白玉桃花簪别在她的发上,虽是及笄礼,说的却是送嫁的话:“瑶儿,你永远是老婆子的孙女,是穆家的女儿,没有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明白吗?” 穆冰瑶眼睛一酸,看着老夫人,看着穆晟、看着叶氏,她觉得人生至此,已经没有遗憾。 穆府成了她真正的家。 行完及笄礼,穆冰瑶又被送回琼琚苑;喜娘和宫里来的全福夫人都已经来了。 这位全福夫人身份不低,正是顺亲王王妃的母亲,庆安郡主的外祖母,英国公夫人。 英国公夫人值知命之年,父母兄弟俱存、儿女双全、子孙盈地,一生无灾无病,富贵满门,真真正正是个全福之人。 在全福夫人的指挥下,盘发、上妆,换上嫁服,戴上那精致奢华的凤冠,等着迎亲队伍来接新娘到皇宫。 许多亲戚女眷、还有亲近的姑娘都来到琼琚苑看新娘子;当她们看到那身华丽无匹的嫁衣,简直连说话都要颤抖,不是天冷,是真的被震撼到了。 温如仪和秋娘一大早就来,与秋月等随侍在穆冰瑶身侧鞍前马后。 穆禛一袭银红云锦礼服,头戴掐金白玉冠,俊美英气非凡,他要带着翼龙、狴犴一起送嫁。 影一八人仍蹲踞定点,小心戒备,今天一点闪失都不能有。 此时前厅来了一个人,他清晨风尘仆仆从西北赶回来,沐浴打理过后,马上来到穆府。 这个人是王曜。 穆晟看到王曜,心里百感交集;王氏不是贤妻,但王曜却很好;穆冰瑶说只认他为哥哥,今天要让他背着出府上花轿。 另一位与穆冰瑶交情匪浅的大人物,慕君山庄庄主,皇上最信任的国师袁清砚,今日也带着周磊和八观音,一起来给穆冰瑶送嫁。 不久,有人来报,迎亲的花轿已经距离穆府不到二十里路,穆晟忙让叶氏去通知后院,让琼琚苑准备起来。 楚玉歆见穆冰瑶准备好了,高兴地道:“太子殿下今日当新郎官,本姑娘今日就当一回拦路官;如仪姐姐、秋姐姐、永萱妹妹,随不随本姑娘去?” 几个姑娘女眷笑称她们不敢,但身后却响起一道低醇如酒的声音:“姑娘们怎为难得了太子殿下?自然是本公子当拦路官最适合。” 众人转身,穆禛领来了袁清砚和王曜。 楚玉歆拍着手笑到:“袁公子和王小将军当拦路官,今天太子殿下不好过了。” 袁清砚看穆冰瑶一身凤冠霞帔:“瑶儿今日真美。” 穆冰瑶双颊一红,眼眶也有着热意,对袁清砚道:“你不知道你能来,瑶儿心里有多高兴?” “明白,所以本公子来了。”他眼神清润:“从此,本公子是瑶儿的娘家人。” 要不是身边的人一直劝阻,穆冰瑶几乎要大哭;接着又看向王曜,直言是自己任性,非要他回来不可。 王曜半跪在穆冰瑶面前,他晒黑了不少,笑起来牙齿显得更白:“妹妹出嫁,当哥哥的焉能不回来?” 袁清砚和王曜不好在穆冰瑶寝屋多逗留,给了贺礼后,就走到了屋外。 迎亲的队伍庞大,虽是太子迎娶太子妃,整个皇宫都结上了红绸;但当初段锦就发了豪语,所以别说十里红妆,整座京城都结满了喜气红绸。 迎亲队伍最前头就是段锦,他一身大红喜服,骑在高马上俊逸张扬如苍白冬日中的一抹旭日,容光滟潋,俊美无俦,脸上的笑意,几乎要消雪溶冰,让大地回春。 迎亲队伍距离丞相府五百步左右,穆府放起了鞭炮。 穆晟带着本家堂兄弟到门口迎接段锦,在一片爆竹声中,段锦利落下马,满脸欣喜得意神色,众人跪了一片。 段锦笑道:“岳父大人与众叔伯平身,今日是本太子迎娶穆家女儿,应行女婿之礼。”说完一揖,穆晟忙上前虚扶,这礼他今日受得。 穆家人见状,各个激动不已。 这人可是当今太子、未来君王,心里都暗自提醒自己,回去要更仔细告诫家眷,以后谨言慎行,本家或许有再起之日。 众人忙将新郎倌迎了进去,段锦直往后院走去,第一个就碰到双手插腰拦路的楚玉歆、秋娘和白永萱。 #434锦瑶大婚2--请殿下尽量让瑶儿觉得皇宫生 楚玉歆道:“新郎倌,想娶我家瑶儿?” 段锦红袍潋滟,笑得春光烂漫:“是!这是毕生所愿。” “那敢问殿下,若瑶儿嫁给您之后,犯了错,您怎么办?” 段锦想也不想:“瑶儿如何会有错?就算她错了,也是本太子的错;若有人说她做了错事,那就是本太子的错,本太子一肩承担,绝无二话。” 秋娘问:“郡主以后虽为太子妃,但太子殿下是否会以太子府规为由,禁止太子妃出府管事?” 段锦嘴角上扬:“太子府规?太子府规不是太子妃定的吗?” 众人睁大眼睛,不愧是你,太子殿下。 秋娘对这样的回答很满意,眼睛扫向白永萱,轮到你了。 白永萱一怵,什么?轮到她了?她不是来凑数的吗? 段锦见她不说话,直接道:“只要王妃同意,以后白姑娘可以自由出入太子府。” 白永萱忘情喊:“真的吗?” “本太子绝无虚言。” “表姊夫,快请!”白永萱就这样被收买了,楚玉歆瞪了白永萱一眼,真没出息! 来到月门,又遇到两个拦路官,这一次是王曜和白永炎;这两个都自诩是穆冰瑶的表哥。 白永炎道:“咳咳,太子殿下──” “白公子,只要秋娘点头,本太子立刻让父皇给你赐婚,并允诺亲自带太子妃主持你与秋娘的婚礼。” 果然白永炎一听,表情与亲妹一模一样:“表妹夫请。” 楚玉歆和秋娘:…… 楚玉歆撞撞秋娘手臂,说白公子若心机重一点,太子殿下可能当场就给他们赐婚,把秋娘吓得! 段锦看向王曜,这个人……就比较麻烦。 这个伪哥哥,不知何时开始比亲哥哥还受穆冰瑶重视。 “不知曜表哥有什么要交代的?” 这声“曜表哥”,叫得王曜一身恶寒。 “太子殿下,属下是亲眼看着殿下与瑶儿两人,经过层层难关,才一步步走到今天,比起任何人,属下都对殿下有更多的信任。但是──” 王曜说的认真,段锦脸色也收起笑意。 “瑶儿这个妹妹,她心肠可以很软也可以很硬,她可以安于一隅也可以撑起一片天;她心肠好却也护短,她聪明但有分寸;她疾恶如仇也公私分明,她有郡主的骄傲也让人倍觉亲切,她是天下独一无二的穆冰瑶。” 王曜的话让现场很多人动容,段锦更是认真的看着王曜,他敬重所有敬重爱护穆冰瑶的人。 “方才属下本来想问殿下,以后会不会对瑶儿好?但现在属下不这么问,属下想说,皇家是天家,一不小心总有行差踏错的时候;若有一天,发生了殿下也不可挽回之事,让殿下必须从瑶儿身上收回那一份好,能不能请殿下记得今日迎娶的心情,将她完整还回给穆家?” 王曜说得叶氏和楚玉歆等姑娘眼眶都红了,这样的哥哥,难怪穆冰瑶要认。 然而段锦却正色道:“绝不会有这种时候。”他回答得毫不犹豫,语调铿锵。 “王曜,本太子告诉你,瑶儿是本太子的命,本太子在,瑶儿就在,我段锦在这里以命起誓。” 所有人倒抽一口气,王曜竟有本事让一国储君发出这样的誓言。 王曜直接拱手让路,不再说扫兴的话。 段锦走到他的身边:“瑶儿当你是亲哥哥,你今日这席话,本太子铭记于心,永志不忘。” 段锦终于来到穆冰瑶寝房门口,守在她闺房外的,毫无意外,就是死对头无聊公子;那一身碍眼不祥的月白长袍,此刻站在院前的雪地上,脸上虽挂着淡淡笑容,但眸光里的冷峻严肃,却不容段锦忽视。 “看来本太子得学孔明一路舌战群儒,才能娶走瑶儿了;无聊公子,你用什么立场站在这里?” 这两个人的对决,没有人想错过;所以都躲在月门那里竖着耳朵,深怕听漏了什么。 袁清砚淡淡道:“凭本公子可以带走她,让你再也找不着。” 今日一直笑脸迎人的段锦,脸色猛然一变! “袁清砚,好好说话,本太子会当真。”他一身大红,但浑身散发的气息比雪天还凛冽。 袁清砚一脸无惧,唇角甚至还有淡淡笑意:“就怕你不当真;太子殿下,您很清楚本公子是放弃了什么,今日才会站在这里。本公子只有一句话提醒,瑶儿到哪里都能过得很好,请您尽量让她觉得皇宫生活愉快,否则只要她不想待了,清砚必倾慕君山庄之力,带她离开她不想待的地方。” 段锦真想一掌拍死袁清砚那张讨人厌的脸,但他知道他说的是实话,袁清砚若真想藏一个人,他还真不一定能找得到。 “你放心,本太子没有忘记曾对你说过的话,也不会给你带走她的机会。” 段锦今日被威胁的次数,比他十九年加起来还多,不过没关系,如果这些所换得的代价,是让小仙姑顺利成为他的妻,一切都值得。 袁清砚定眼看着段锦:“请殿下记住,慕君山庄,也是瑶儿的娘家。”说完往旁边站一步:“请吧!瑶儿等你很久了。” 段锦深吸一口气,还以为得和袁清砚打个五百回合才接得到新娘子;他对袁清砚拱手,大步流星走上前,里头喜娘终于大喊:“新郎倌来接新娘了!” 段锦看到盖了喜帕的穆冰瑶,一身凤冠霞帔,也看不出平时身形,忍不住呆楞喊了声:“小仙姑,真是你吧?” 旁人笑了出来,穆冰瑶也轻笑道:“是我。”方才他与王曜、袁清砚的对话,她都听见了,眼眶正湿润着。 段锦直接占了喜娘位置,牵起她的手,没错,这是小仙姑的手。 来到正厅,穆冰瑶要拜别长辈;穆晟、叶氏和老夫人分坐在主位两侧,段锦直接扶着穆冰瑶就是掀袍一跪。 新人说了拜别的话,老夫人湿着眼睛,依礼俗从张嬷嬷捧着的一把米饭,抓了一口喂进穆冰瑶口中:“穆家嫁女,旺夫旺国旺天下。” 喜娘将一柄玉如意和一颗苹果递到了穆冰瑶手中,然后王曜走了过来。 他换上一身莲青色绣常喜礼服,走到穆冰瑶身边,将她背了起来。 王曜迈开步伐,稳健跨出正厅门坎。 穆氏本家的人本来有些不服气,但穆冰瑶却说王曜曾以性命相护,让她免死于狼爪之下,穆家的哥哥为她做过什么? 众人只好闭嘴。 花轿是由太子规格的马车改制而成,民间见所未见,轿上绣着百子千孙图,全是用细细的金线与五彩蚕丝勾勒细绣而成;即使今日太阳不大,雪天一片银白,整顶轿子竟发出璀璨五彩光芒,叫人睁不开眼。 抬轿的人各个绛服皂靴,高大英挺,仔细一看,竟是唐晔、伍长啸、李六、张大同等突击队员。 郡主大婚,这差事可是和王妃小队打了一架才抢来的。 穆禛稳稳坐上霜白,护在花轿之后,而狴犴和翼龙,守在他身边两侧。 众人啧啧称奇,第一次看到送嫁队伍,还有两头高大猛兽。 段锦鹞身上马,气势非凡。 “吉时到,出发!” 鞭炮又开始燃放,乐仪队沿途吹奏敲打;宫娥的喜糖和红封又开始漫天飞撒。 到了皇城入口,东正门丹凤门已经大开,一千两百名禁卫军大礼仪仗相候,让太子的迎亲队伍跨过丹凤门,一路有人指引,鞭炮不断,直到跃龙门,太子与穆禛下马,所有仪仗到这里为止。 段锦牵着穆禛,陪同花轿和仪队,一路行到太和殿。 殿前,文武大臣、诰命夫人亦躬身一旁,段锦踢了轿门,掀开花轿帘幕,亲自将他的太子妃迎出来。 穆冰瑶的手被段锦紧紧牵着。 “瑶儿,这里是太和殿,走上这九十九个台阶,就代表你我的命运将永远绑在一起。” 穆冰瑶更紧的回握段锦的手。 (今日起,生同衾,死同穴,不死不悔。) 段锦露出一抹十里春风的笑容,久违的传音入密,就是这么动听。 两人跨出第一步、第二步、第叁步……一步一步往上走。 九重宫阕,巍峨高耸;文武百官与诰命夫人依着品阶,躬着身子,分两侧依阶站立;所有人看着这对风华潋滟的璧人拾阶而上,太常寺乐仪队奏着吉乐,喜庆隆重。 由于穆冰瑶头上盖着喜帕,身边段锦不时低语提点,两人终于走完最后一阶,穆冰瑶跨过火盆,两人终于立在太和殿前。 全公公一身绛红宫服,笑着摊开圣旨,高声唱喏:“全体跪迎圣旨!” 所有人恭敬跪地聆听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古帝王继天命于宸极,抚御寰宇,必建立元储,懋隆国本,以绵宗社无疆之休。朕七子淮王锦日表英奇,天资粹美,品德出众,堪为皇太子之人选;穆府二千金穆冰瑶,为朕亲封之青城郡主,贤良淑德,聪慧机敏,乃堪为太子妃最佳人选。朕鉴于邦国稳定,特敕于今日承德二十八年正月初十,为此二人举行大婚之礼,并行册封为我朝太子与太子妃,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系四海之心。钦此。” #435锦瑶大婚3--天大的事都不能打扰太子爷的 “谢父皇恩典,儿臣与太子妃必夫妻和美,戮力同心,不辱父皇所授之景命。”说完与穆冰瑶又是磕头一拜。 众臣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太子妃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段锦接过圣旨后,全公公道:“太子、太子妃殿下,请入太和殿行礼。”说完又高声唱喏:“太子、太子妃驾到──” 段锦牵着穆冰瑶的手,在乐鼓声中,踏进太和殿。 两旁站立正五品以上的文武百官,在全公公的唱喏声中,段锦掀开穆冰瑶头盖,这一掀,殿堂上的人无不被穆冰瑶今日的美给惊艳住,那挽过脸的肌肤,比剥了壳的蛋白还要吹弹可破;在璀璨光霞的嫁服衬托下,宛如瑶池玉女,叫众人都移不开眼。 两人受封,授印、授册、授服,一切行礼如仪,之后又行婚礼,肃穆隆重;可是所有大臣都从新太子眼中看到从没有过的柔光。 “礼成──” 段锦满面春风,高声道:“欢迎各位大臣莅临东宫喝喜酒。” 现场无不高声应和。 花轿早等在侧门,穆冰瑶已经不知道自己怎么走下台阶,总之当她又坐上花轿,她直觉双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到了东宫,秋月她们早已经在喜房等待,东宫腹地虽然不能与外头府邸相比,但贵在隆重威仪,处处考究,太子新房又大又精致,摆放之物无一不是御制精品。 全福夫人将穆冰瑶扶到床沿坐下,段锦跟着进来,一双眼睛直盯着穆冰瑶,嘴角一直漾满笑意。 两人省去了揭头盖的仪式,但其他在卧房里该做的还是一件不漏的按着喜娘的指示进行。 段锦走过去,坐在穆冰瑶身边,没让喜娘动手,自己亲自将两人的衣襟打了个结,象征着永结同心。 早准备好的枣子、花生、桂圆和栗子撒向两人,象征着早生贵子;吃女方送来寓意吉祥的子孙饽饽、男方准备的长寿面,最后就是合卺酒。 至此,他们已经完成所有仪式,成为合法夫妻。 段锦给全福夫人和喜娘都酬了重赏,然后让人送她们离开。 屋里除了新人,就只有秋月这个管事姑姑,还有她新训练提上来的四名大宫女画春、吟夏、品秋和抱冬。 段锦眸中漾着春意,心中的喜悦溢于言表,但他知道穆冰瑶一定很累了,这身喜服她穿了一天,并不轻松。 他让秋月几人帮穆冰瑶换下喜服,说太子妃怎么舒服怎么来,更别让太子妃饿着;他必须出去待客,去去就来。 皇上和杨德妃都会到宴席过个场,所以段锦一定得出去会客。 婚宴整整摆了两个大厅,宾客灌酒,这是兄弟和属下表忠心的时候。段铨、陆一凡、白泽、还有一干云豹双骑将领、突击队唐晔、伍长啸等人,连云扬都来了;有他们在,段锦不用担心醉酒。 穆晟有个女儿当太子妃,穆府一脚踏入皇戚贵冑,敬酒的人只多不少。 云扬和苏冉高兴把酒话当年,看着不远处新郎官的得意身影,都一阵欣慰。 黑豹骑若干将领因为陈田兄弟的事心里五味杂陈。 杜海看在眼里,一边喝酒一边道:“做人不能忘本,若不是殿下看在陈田兄弟多年的军功,你们认为凭陈雪的所作所为,陈家还能存在?军令如山,别为了战友情谊丢了是非之心。” 许多人低头不语,杨游和高峰对视一眼,高峰道:“现在殿下已经不只是黑豹骑的殿下,而是大秦太子;我们做事,都得要为殿下考虑。” 陈田、陈彰兄弟心里惭愧与羞辱参半,陈家是保存了下来没错,但陈雪还在家里哭哭啼啼,十五之后他们兄弟就必须把她嫁走,心里怎么会舒服? 赵庆也不说话,杨远杨游兄弟喝得不怎么痛快,干脆起身去找唐晔、伍长啸他们。 杜海叹气,看向云扬,和云崇礼将军相比,永安王训练出来的将领,胸襟还是比不上云家军。 袁清砚和王曜喝着酒,两人酒杯相碰。 “王小将军在西北,可有发现?” 王曜泯着酒道:“小将已联络上李旭,拓拔珩果然不可小觑,才多久功夫,已经联合朝堂上几个大臣,找出皇后和拓拔琀几项不利证据,还扯出拓拔璟与皇帝一名宠妾有不可告人之事,瞬间转移了前阵子他被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弄得现在北周皇帝对叁个儿子都不信任。” 不能让自己漂白,那就让大家都染黑,一时也不知真假。 “北周皇帝被这叁个儿子气得不轻,身体急速败坏;依李旭的说法,不出叁个月,拓拔珩应该就能抵定大事。” 袁清砚点头,这与他看的星象和推演的命盘很接近。 “我已经让王家军几个将领固守一些据点,北周一有风吹草动,我们就会立刻知道。”他突然想起一件事:“瑶儿让我与李旭探听永济关将领樊青的事,方才没有机会告诉她。李旭说一向不近女色的樊青,最近有一个红颜知己常出入他的寝帐。” 袁清砚一顿,他不知道瑶儿为什么想知道樊青的事,不过他记下了:“本公子会找机会告诉她。” 他和樊青也算故交,樊青不近女色是真的,所以听到他突然有一名红颜知己,也稍感意外。 王曜看了黑豹骑将领方向一眼,发现他们与云扬为首的黑云骑壁垒分明,压低声音道:“袁公子,陈氏兄弟的事在下也有耳闻,瑶儿与殿下鹣鲽情深,但太子后院的吸引力太大,有陈氏兄弟这样想法的人不少。在下有些军中朋友说,因为这件事,黑豹骑与黑云骑已经有些嫌隙。” 他眉头深锁,军队最忌分化,让袁清砚有机会能提醒殿下与太子妃。 ***** 东宫寝房后辟了一间大浴房,里头砌了一个很大的浴池,本来四面墙壁还被贴上西域进贡的玻璃镜,浮绘了许多男女缠绵的春宫图,那是段钊特地找工匠所做,画面精致生动,让人看了脸红心跳。 段锦一接收东宫,就被穆冰瑶一声令下,将浮绘直接敲碎;现在已经砌上大器的墨色大理石,嵌着幽黄的夜明珠,地上汉玉地砖的一角再铺上浑圆温润的鹅卵石,熏着暖香,这才可以让人在沐浴中得到抒压和放松。 画春、吟夏、品秋、抱冬四个丫头,穆冰瑶以前暂住淮王府云岫阁时,就已有接触;这四人眼神端正,遇事沉稳,是刘总管看着长大的,又被秋月训练了几个月。 她将四人叫到面前来敲打一番:“在本妃身边做事,聪明不是最重要的,本妃只看重一件事:忠诚。相信秋月这一阵子带你们,你们都已经很清楚。你们四人的能力无庸置疑,既让你们跟在本妃身边,本妃就用人不疑,但记得,本妃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最忌讳的是使心眼,表面服从却阳奉阴违,明白吗?” “是,谨遵太子妃教诲,奴婢定当竭尽所能,对太子妃尽忠,服侍好太子妃。” “秋月身为管事姑姑,你们也要听她的话。” “是。”画春笑道:“太子妃放心,秋月姑姑可厉害了,这几个月和太子府的奴婢婆子们也都熟稔,谁几斤几两重秋月姑姑都知晓。” 穆冰瑶侧头微笑,这画春口齿清晰,眸光清正,倒是个伶俐的。 穆冰瑶又和她们说了会儿话,发现吟夏通一些药理,品秋厨艺很好、抱冬则刺绣精湛。 云倩看到穆冰瑶身边有这些人服侍,放心之余,内心又有些患得患失。 “倩儿。”穆冰瑶握住她的手:“保护我不一定是待在我身边,你帮云将军壮大黑云骑,成为本妃的靠山,这对我才是真正的保护。” “小姐……”云倩眼眶红润,但心里茅塞顿开,她明白小姐的意思,她服侍小姐起居,未必能做得比这四个婢女好;但她能做的,却比这些婢女多更多! 几人说话了一回,穆冰瑶倒头就睡了过去。 等段锦回到喜房,看到的,就是一副美人横陈的酣睡图。 秋月和画春看到太子回来,想叫醒穆冰瑶,就被段锦阻止。 他小声吩咐备水,他要沐浴。 穆冰瑶睡在宽大的喜榻上,发丝蓬松凌乱,侧躺在枕头上的玉颜清艳绝伦,闭眼的长睫毛上翘,宛如展翅欲飞的蝴蝶,小巧的鼻,红润微张的唇,彷佛朝霞剪下的一抹颜色,肌肤比外头白雪还要清透晶莹。新房里燃着上等的银丝炭,微微的暖意上涌,也衬得她脸庞染上两朵红云,比太和殿上他看她涂上胭脂更艳丽叁分。 段锦喉结滚动,眸光沉了起来,他起身走进浴房沐浴,画春很识实务的退了出去。 秋月姑姑说了,今晚天大的事都不能打扰太子爷的洞房花烛夜。 这话一点也不夸张,太子爷已经让翼龙和狴犴守在新房院子,谁想闹洞房,先咬再说。 段锦沐浴出来,散着头发,身上也仅仅将中衣挂在身上,扣子也没扣,赤脚踩在柔软雪白的地毯上,轻轻来到穆冰瑶身边。 他俯身,摸了摸穆冰瑶的脸,手轻轻滑至她的后颈磨挲着,然后倾身吻了上去,将双唇贴在她的颈窝间。 一股搔痒感让穆冰瑶醒来,感到一抹熟悉气息,嘴角微扬,伸手慵懒抱住段锦,露出一截皓腕:“回来了?” #436洞房花烛夜(h) 段锦以鼻子蹭着她的脖子,汲取她身上的清甜;他抬头,头发披散下来,衣襟敞开,露出白皙精实的胸膛,一双妖冶魅惑的桃花眼此时燃着某种暗色的火焰,让穆冰瑶睡神消散,立刻清醒。 “想让你多睡会儿。” 浅台词:因为今晚你没得睡了。 穆冰瑶心头狂跳,眼前粗如手臂的龙凤烛、百子千孙石榴帐、鸳鸯交颈蚕丝被,段锦脱掉雪白中衣,将他精实的胸膛坦露出来。 段锦低下头,以齿去咬穆冰瑶襟口上的绑绳,那邪魅混浊的眸光,看得穆冰瑶一阵战栗。 罗衫轻解。 在龙凤双烛昏黄的灯光下,穆冰瑶肌肤柔白细腻叫人挪不开视线;段锦以身子压着她,腿纠缠着她的腿,不给她动弹遮羞的机会。他开始低头亲吻她,吻着吻着,力道就大了起来。 穆冰瑶双手紧紧抓着床单,微凉的空气让自己的肌肤更显得敏感;而身上的人开始在她身上点火,他的唇、他的指尖、他的呼吸同样刺激着她,让她与他一样情难自抑。 衣衫尽退,只剩滚烫的肌肤贴在一起。 他感觉到今晚的小仙姑,也和以往不同。 段锦回想第一次在湖心亭吻穆冰瑶,对方生涩紧张,但心脏振动的感觉至今仍十分鲜活;他知道绝不是自己从没吻过女人才有这种震撼感,而是就在他含住她如樱唇肉那一刻,他就知道这女人对他有难以言喻的魔力,他有预感一直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和理智,在她面前将不值一提。 为了获得他的信任,她很快把自己交付给他,像献祭一般;明知道这女人交付给自己的只有身体,没有心,可是他还是一样,如饮着了最美的酖酒,夜夜亲探琼琚苑,与她交缠厮磨,沉沦她编织的温柔乡。 他不是没警觉这个女人对自己的影响力开始朝不自控发展,他也嗅到了危险,可是他第一次有这样的堕落想法:如果这是堕落,那就让这女人成为自己的深渊。 只是,穆冰瑶不是他的深渊,是他的至美,他的人间理想,他的一切。 这帝位甚至因为她,更有争取的价值。 他含住穆冰瑶左边玉峰上的红果,发出让人脸红的吸吮声;穆冰瑶一声嘤咛,弓起腰肢,迎合身上男人。 快感像焚身的烈火,让两人无处可逃。 “瑶儿,今日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是的,今晚是他们的洞房花烛。 穆冰瑶喘息,他还没进入她,可段锦这张妖冶俊逸得过份的脸无论什么时候看,都会让她屏住呼吸,都有让她着迷的魔力,更何况是今晚。 今晚,他成为她的夫,而她是他的妻。 外头又下起细雪,但暖帐里燃着炽热爱火。 “穆冰瑶,本太子姓段名锦,以后都能合法对你做这种事──” “段锦,本太子妃姓穆名冰瑶,以后也只有本妃能合法对你做这种事。” 她握住他硬如钢铁的炽热,彻底让男人欲望如出柙猛虎!。 他的手抚摸过这身段、这肌肤无数次,能记得穆冰瑶身上每次碰触的滋味,以及明白她的种种反应,每次也都让他回味无穷、情难自拔。 他知道穆冰瑶也一样,他们从在怀君山那次有天地为证的交融开始,就心知肚明:只有眼前这个人,可以调动对方所有欲望,以及所有的──爱。 他的手熟稔的滑向腿心,在那条软嫩的花径密缝逡巡,修长的中指沾着蜜汁闯进幽壑流连,在上方那颗小小蒂果上揉捏抚弄。 “唔……” 他知道穆冰瑶每一个敏感地带,能最快挑起她的欲望神经。 “你这里还是好紧……” “段锦──啊!” 她感觉到软嫩的舌扫过花缝,停留在致命花蕊上来回挑逗吮吸! “段锦……”她喊出哭音,浑身颤动不已 那蕊蒂在段锦巧舌逗弄下,快速胀大艳红,晶亮柔软得像盛开牡丹的芯蕊,张扬她的美丽。 穆冰瑶忍不住溢出的轻吟让段锦更兴奋:“瑶儿,你可以喊出来,本太子取悦太子妃,天经地义!” “啊──”欢愉的叹息从穆冰瑶的喉咙溢出,她知道秋月等人都退得很远,没有人会靠近这间新房,所以她也不矜持了!用最原始的满足呻吟,来奖励段锦的舔弄。 段锦用舌头去勾舔花缝,津唾与花口沁出的蜜液融合在一起,形成一股更蛊惑男人的气味;他又是亲吻又是吸吮,从不因为自己身份贵重,却给女人做这件事感到羞耻,反而为自己能取悦爱人而沾沾自喜。 本太子连舌头都这么厉害。 他用吻一路往上,轻轻啮咬穆冰瑶的耳珠,早已胀大的茎柱布着狰狞的紫痕青筋,炽热硕大抵着缝口,用力顶了两下,却故意不进去。 “瑶儿,我进不去……”密缝沁出的汁液自然能让他顺利进入,但他顽劣,故意用身下巨物亵玩挑逗嫩蕊。 “你!”穆冰瑶被他欺负得浑身发颤,肌肤都泛着一种瑰丽的绯色;她赌气道:“那就别进去──” 段锦吻住她的口,闯过编贝皓齿,先含住女人那如簧巧舌,然后开始与之纠缠追逐。其实他胀到浑身每一吋都痛了,他从头到脚,每一吋肌肤、每一块骨骼都在渴望小仙姑,硬到都疼死了!可是他偏不!只用他的热硬,在缝隙外头来回滑动、留下亢奋的温度。 “瑶儿别气。”他坏笑:“我想听你说……”他一边折磨她,一边在她玉颈锁股处落下烙印,那里早红潮遍布:“今晚,你是本太子的主人。” 蛊惑的声音滑进耳轮,穆冰瑶整张脸红得要出水,却也兴奋到血液几乎逆流。 “快!”他用小段锦甩打她! 穆冰瑶惊呼,忙深吸口气,羞耻开口:“阿锦,我要──” “要什么?”他继续在她耳边哈气。 “我要……你的手指……进来。” 段锦一愣,坏笑出声:“坏姑娘!给你,你要什么本太子都给你。” 段锦的手指修长有力,他逗弄完红彤彤的艳果,直接穿入繁复湿润的花瓣,来到桃源洞口,“噗滋──”带着薄茧的中指就滑进了甬道,被一股更湿热窄窒的软肉包覆。 “然后呢?” “动……”穆冰瑶臊热不堪,她去碰他在她体内的手:“快动──” “遵命,太子妃。” 整个大秦,只有她能命令他做这件事,段锦骄傲的想。 随着穆冰瑶身体一阵痉挛收缩,段锦赞叹一声,手指在里头快速抽送起来;穆冰瑶闭起眼睛,感受他手指在自己体内的滋味,段锦灵活在里头抠弄,让她不自禁发出一声声娇嗔。 很快的,手指已经不能满足她,穆冰瑶眼尾氤氲着春潮,整个表情变得迷幻,她想发出下一道命令。 但她难以出口,便用手去碰触段锦那里:“换……换这个……” “什么?” “这个!” “要这个做什么?” 穆冰瑶气死了,怒嗔道:“大妖孽,你不会今晚就想气死本仙姑?” 段锦在她耳际魅惑笑道:“本太子怎么舍得?只是小仙姑指令要下得明确一点,今晚可是洞房花烛夜,这个『洞房』感受,本太子得服务好……” 段锦一边说,手却没有停下动作,一波一波感觉美好又差那么一点劲儿的滋味啮咬穆冰瑶浑身神经,她握着段锦身下的擎天大柱:“我要──你!段锦,我要你,贯穿我!” 大妖孽一个血气翻涌,手抽离花口,但穆冰瑶还来不及感到空虚,庞然炙热的玉茎就抵在花口,毫无预警的直闯而入── “嗯啊──” 穆冰瑶圈住段锦的双手插入他的散发,紧闭眼睛,觉得自己眼前有璀璨星光、有深渊大海;整个人被顶上了浪潮高处,抛在空中在风中碎散!全身感官敏锐,每一个细胞、每一条神经都能感受到她是怎么被抛向天际、怎么落下海潮,她的男人是怎么在她身上撞击,将她一波一波推向更高! 她大胆伸手去碰触两人交合的地方,是段锦占据了自己,同时自己也被他占据。 他们彼此拥有。 这念头让她无比快乐。 第二波更猛烈更汹涌的抽插开始了!穆冰瑶简直要失魂在段锦的撞击里,她稍微恢复的灵力扩大了她的感知──段锦在她身上、在她身体里,这是他的胀热、他的力量、他的速度、他的喘息、他的湿汗,还有他满足的低吼…… 他的味道── 这些都是她的。 穆冰瑶睁开带潮的眼睛,颤抖又满足:“阿锦,我爱你。” 一阵痉挛,穆冰瑶攀上了颠峰! “要命!” 穆冰瑶这一幕这一声对段锦而言简直致命,他速度更快了,他想揉碎穆冰瑶,也想被穆冰瑶吞咽! 他大吼一声,随即也攀上浪潮的最高处,精液激射涌而出…… 酣畅淋漓的驰骋,温柔的交颈抚慰,不断变化的体位,声声引诱牵引……这些一直交错进行,填满这特别的夜;直到天边露出一抹微光。 初春的早晨,萧瑟得如同一幅银白图画,风一吹,院里几片梅花与雪花一同飘下;不知又过了多久,日光透过帘子,穆冰瑶被亮得睁开眼,混沌的脑清醒了一些。 她整个身子赤裸,被搂在一副同样赤身的怀抱里。 穆冰瑶没有动,坦白说她很少看见这个男人闭眼熟睡的模样;虽然他经常躺在自己身侧,但他总是护着自己,让自己先睡着,等到她醒时,身边的人已经不见踪影。 睡着的段锦和醒着的时候不太一样,虽同样俊美妖孽,但白日看起来张扬狂妄,睡着时却多了一份宁静,是个安安静静的美男子,很难想象这人在床上是这么粗野霸道…… “瑶儿,有一天本太子一定会死在你身上。”汗水从他高挺的鼻尖流下。 想到两人昨晚在浴房最后一次的放肆,轰!头顶轰出一朵大红蘑菇云! #437是不是该选几个佳人进太子府? “娘子醒了?” 沙哑的声音从头顶响起,穆冰瑶一震,正要说什么,身子又是一翻,被压在某人身下,感受到某妖孽腹下昂扬的蠢蠢欲动。 段锦餍足地亲吻穆冰瑶的耳根,在她耳畔轻吟:“昨晚娘子热情大胆,喊的本太子硬了一宿……” 穆冰瑶整张脸大臊!忙推他:“少贫嘴!什么时辰了?要给皇上和娘娘敬茶。” 段锦看着穆冰瑶剑眉一挑,穆冰瑶就知道自己说错了。 “是给父皇和母妃……敬茶。”双颊不禁又羞红起来。 段锦又俯身一阵亲吻,嘴里模糊道:“父皇体恤我俩新婚,又逢过年,让咱们好好休息,明日再去敬茶。” 体恤我们新婚?感觉被子里一双不规矩的手开始游移,穆冰瑶打了一个激零! 段锦将她摁在床上,膝盖撑开她的腿。 “段、段锦!你……你还是不是人!” 事实证明新婚之夜叁把火,欲火、欲火、欲火!某太子没打算当人。 等终于把人又欺负了一回,惹得一张小脸泪涟涟,才终于餍足。 让人备了热水,段锦又把人都赶出去,自己给穆冰瑶沐浴。 穆冰瑶浑身无力,在墙上夜明珠的照耀下,身上红痕斑斑:“你让我今天怎么见人?” “谁让你见人?本太子打算今日整天和小仙姑窝在榻上。” “段锦,你不是说真的吧?” 穆冰瑶满脸惊恐:“我……昨晚不是该许的……都许了?” “才一晚而已。” “大妖孽!” “小仙姑有神女体质,不怕。” ***** 话说段锦和穆冰瑶两人闹了半天,还是“准时”吃上了午膳。 段锦将穆冰瑶抱出来,亲自帮她擦身,还帮她抹药,羞得她转过身不看他。 段锦却乐在其中,体贴地帮穆冰瑶穿好里衣,自己也换上干净衣服,才唤画春、吟夏几人进来。 吃完午膳,两人终于好好睡一觉;这一睡就是一下午,外头又飘了一阵大雪,下午袁清砚、王曜、白氏兄妹和楚玉歆来东宫,几个人带着穆禛玩起雪来。 “这雪人真漂亮!” “秋月,帮本公子找个盒子,本公子要带回去。” 楚玉歆笑道:“是要送给秋姐姐的?” 白永炎一脸甜蜜,最近他攻心为上,颇有成效;还经常来找陆一凡研究强身健体之道。 广德公甚有智慧,他也想清楚了,顶级世家的地位已到了顶峰,皇帝动了李家、张家和萧家,唯独不动白家,固然不想得了个消灭世家门阀的恶名,但也是因为白家懂得沉潜与韬光养晦,不过份扩充朝堂势力,还维持着书香清流的品行,皇帝才让白家保存下来。 因此将来继承人的妻子,身份低些也是好。 而这个秋娘,似乎是个好人选,品行上信得过,白永炎也喜欢,重点是她拥有经营的才能,而这偏偏是白家的短板。 看黑市就知道,别说超越胜寒楼,十方商会连萧家一个十八岁姑娘都比不过,这叫白父情何以堪? 这时回头想想,说不定娶了秋娘,还会大大改变白家格局…… 白泽走过来,将自己的围脖解下给楚玉歆套上:“穿这么少,不冷?” 看到白泽出来,楚玉歆露出笑靥:“不冷,你看,像不像你?” 白泽看着楚玉歆的雪人,温润笑道:“像。” 袁清砚月白清冷的身影往寝屋方向凝睇一眼,眸光幽谲,唇角露出一抹深意微笑,将袖子挽起,也动手造一个雪人。 他将雪人立在寝殿外的花台上,保证里头的人一开门就能看见。 袁清砚弄完,说这是给太子妃的新婚贺礼,就潇洒和王曜一起离开。 “喂,这是太子妃?” “应该是。” “简直就是!不能再像了。” 房里两人完全不知外面的惬意悠闲,兀自在房里交颈酣睡。 第二天清晨,穆冰瑶一脸疲累,而段锦看起来通体舒畅、精神饱满;用完膳后,门一开,直接进入眼帘的,就是袁清砚做的那尊维妙维肖的雪人,如玉立在平台上,像一尊羊脂白玉的女神像。 段锦挑眉:“倒是和娘子挺像。” 吟夏小心道:“这是袁公子做的,说是送给太子妃当新婚礼物。” 吟夏才一说完,段锦嘴角立刻一僵,眉角抖动:“谁?” 吟夏瑟瑟发抖:“是……袁公子。” 好、好个无聊公子,不愧是你! 让他看了讨厌,又舍不得毁去。 穆冰瑶瞅着段锦模样,想笑不敢笑,扯了扯他的手:“走吧!敬茶要迟了。” 杨德妃母凭子贵,段锦封为太子后,杨德妃俨然是后宫之主;皇帝甚至考虑春祭后将杨德妃晋为皇后,给段锦嫡子的荣宠。 穆冰瑶来到菲萝宫正殿,皇帝和杨德妃都已经在主位等待新妇敬茶;而其他嫔位以上的妃嫔和皇室宗妇,也都分列坐于两侧观礼。 穆冰瑶的礼仪一直是高门女子的榜样,今日这敬茶礼,自是敬得让大家赏心悦目、无可挑剔;那一身正红太子妃宫服,穿在她身上,华贵雍容、明艳绝伦。 穆冰瑶低眉顺目,恭敬给皇帝和杨德妃敬茶,两人都很高兴,皇帝觉得以后压榨穆冰瑶一点儿也不心虚,心情就大好。不止给了见面礼,好几箱赏赐都搬上来。 “本宫这眼巴巴的,终于把瑶儿给盼到了!多的本宫就不说了,瑶儿是个聪明知礼的;最重要的是赶快给本宫和皇上生个小皇孙,好给皇室开枝散叶。”杨德妃也笑得慈祥。 穆冰瑶脸一红:“谨遵母妃教诲。” 杨德妃也让玉莲送上厚礼,接着许多宗室命妇都纷纷给穆冰瑶见面礼,说了许多祝福的吉祥话,看得坐在一旁的璎嫔眼睛赤红。 过年前,皇帝晋封了一些妃嫔,拓拔璎从贵人晋了嫔位,但她一点也不高兴。 因为她撞破了璃贵嫔和前太子的丑事,皇帝一见到她,就想到自己头上那片青青草原,如何会待见她? 所以她瞪着穆冰瑶,心想真是不同人不同命,凭什么穆冰瑶做为揭发前太子阴私之人,可以得皇帝喜爱,风光嫁给段锦,而自己就要成为这件破事儿的牺牲者? “皇上与德妃娘娘对太子妃真是寄予厚望;不过就算太子妃再聪慧能干,偌大太子府要操持起来,恐怕也是不容易之事。”拓拔璎一脸为新人着想的表情:“这太子妃有了,是不是也该选几个体己温婉的佳人进太子府,分担太子妃的辛劳?” 大殿上原本欢乐的气氛骤降,全场鸦片无声,这里除了皇帝几个妃嫔,宗妇全是元配正妻,一个小小嫔位竟敢在太子妃敬茶第一天,就要给太子后院进人,这膈应谁呢? 杨德妃茶盏往茶几上一放,发出一声代表不满的轻响。 段嫣也不客气:“璎嫔,太子与太子妃新婚燕尔,瑶儿都还没开始掌家,你就这么着急想给太子府添人;怎么,璎嫔是受了哪位朝臣重托,来给他家姑娘说项?” 拓拔璎脸色一变,她只是想膈应穆冰瑶,被段嫣这样一讲,说得她好像和前廷重臣有联系一样! 她紧张看向皇帝那一张阴沉的脸,紧张道:“六公主,本宫哪有那个胆子?本宫只是一片好心,替太子着想……” 顺亲王王妃冷声道:“皇上,这以后后宫选人,还是谨慎为好。”梅花宴穆冰瑶救了庆安郡主,顺亲王王妃十分领情。 “听说北周七皇子爆出与皇帝宠姬……这样悖伦忤逆的人据说是璎嫔的亲弟弟?”有个宗妇摇摇头,一脸家风如此,可以理解。 拓拔璎觉得自己委屈极了!她说一句怎么了?大家有必要这样挞伐她? 她急着起身跪地请罪:“皇上,臣妾不会说话,说了不当之语是臣妾的错,但臣妾也是为了大秦宗室着想,才口出此言。” 穆冰瑶低着头,这话题她不适合开口;但显然拓拔璎不放过她。 “太子妃,大家都说你聪慧识大体,难道你认为本宫说的不对?” 穆冰瑶还没说话,段锦就先开口:“本太子的后院,就算是太子妃也要听本太子的,璎嫔既然自认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平时不思如何侍奉好父皇,一双眼睛老盯着我太子府,是何居心?” 拓拔璎羞恼道:“本宫只是说出一个事实,难不成太子为了一个太子妃,就不纳人了?”她再次要穆冰瑶出来面对,看她在皇帝、杨德妃及众宗妇面前,还敢不敢那么嚣张说段锦的后院只能她一个人? “太子妃,你还没有回答本宫的问题。” 段锦正待发作,穆冰瑶拉住他,自己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跪在地上的拓拔璎。 “璎嫔娘娘,太子殿下说了,本太子妃听他的,太子想纳人,本太子妃又怎么会反对?” 穆冰瑶的声音清脆悦耳,不用大声说,所有人都听得很清楚。 段锦看着这个狐狸仙姑,冷不防身子暗颤;他家小仙姑当然不会反对,但她会走人好吗?凭她的本事,说走就走,还有那无聊公子和伪哥哥做后盾,可得意着呢! 段锦瞇缝眼,告诉自己要随时警惕,维护好自身清白…… 想到这里又瞪了多事的璎嫔一眼,大好日子,提什么后院进人的话题,分明找死。 “璎嫔这么关心皇家能不能开枝散叶,那首先该请父皇少去你的淑芳殿,反正璎嫔娘娘喝了绝子汤,于我皇家子嗣延绵无益,多去也无用。” 九公主首先喷笑出来。 #438三生石上订三生 许多宗妇也都捂着帕子笑了。 拓拔璎脸色败坏死灰,尴尬得脚趾头都要给地板抠一个洞出来。 “璎嫔出言不当,回你的淑芳殿去,等知道怎么说话再出来。” 锦瑶在菲萝宫用了午膳,才又去寿康宫拜见皇太妃。 一直住在寿康宫的拓拔珍,一双眼睛直盯着行礼的两人,满眼不甘与嫉妒;不过早上在菲萝宫的事已经传了出来,拓拔璎出丑,被皇帝训斥,她自然不敢造次。 两人陪皇太妃说了会儿话,直到皇太妃乏了,两人才连袂离开。 一离开皇宫,段锦让穆冰瑶和他去一个地方。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本王也要送瑶儿一件新婚礼物。” 转来转去,马车竟转进了修缮中的太子府,以前的淮王府。 穆冰瑶一脸狐疑地看着段锦。 刘管家过年可没闲着,吆喝着府里上下,愈快打理好,太子和太子妃就会愈快搬回太子府来。 “殿下、太子妃。”刘管家声音哽咽;太兴奋了,都不知道老人家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穆冰瑶微笑虚扶他起身:“刘管家不必多礼,秋月。” “是。”秋月上前,拿出一只厚厚的红封,亲切给了刘管家。 “多谢太子妃。” 段锦道:“都安置好了?”语气意有所指。 刘管家瞇着笑眼:“是。” 段锦牵住穆冰瑶的手:“跟为夫来。” 他牵着她,过了明渠,来到前院与后院交接处,往前走就是后院,右边是湖心亭。经过改制和扩建,府里景观又有些不同,格局大器恢弘、植被也极为雅致。湖心亭一带维持了数十株红杏,靠近后院的这里,则遍满梅树,其他还有一些空地,应该是打算等雪溶后,再种下新树。 然而最吸引穆冰瑶目光的,是一颗立在梅花树下,表面大部分呈褐红色,杂以朱红、玄黄、土黄等色的一块与人等高的大石头。 穆冰瑶上前一步,伸出手去抚摸这块大石,质地细致、文理精腻,即使是在这初春料峭,昨天还下了一场大雪,可是这颗石头却温润不冰寒,有一种细腻温馨的触感。 “这是……叁生石!” 秋月、画春等人不知何时退了开去,叁生石前,只剩下这对甫结连理的璧人。 段锦也轻轻抚摸这块大石头:“本太子先派玉老到杭州灵隐寺瞧瞧叁生石的模样,再让他和玉公子带人从九仙山载了这一块回来。” 穆冰瑶惊讶道:“怎么会想到……” 段锦将她的手贴在石头上:“瑶儿,手放轻松,别怕。” 说完一道热流陡然传过穆冰瑶的掌心,段锦一用力,在叁生石上,陡然出现穆冰瑶的掌形,往石头里深陷了叁分。 段锦以内力在石头上压出穆冰瑶的掌形。 然后段锦小心将穆冰瑶的手移出来,拨开碎石,又将自己的手掌贴在穆冰瑶留下的掌形上,以内力轻轻再往下一压,叁生石上又出现一只掌印,深度比穆冰瑶的浅一点,十指交错,看起来就像他的大掌包覆着穆冰瑶的小掌一般。 段锦又拿起一旁准备好的大楷狼毫,蘸墨,在掌印旁挥毫写下『段锦』二字。 “瑶儿。” 穆冰瑶到此哪里还有不明白?许是以前她告诉秋娘的话,传到了他耳里。 她曾说仪式排场不重要,因为那代表家族的意义大于个人意义。 对她而言,只要是对的那个人,不用千万人见证,而是举头向青天,虔诚叁拜,然后在叁生石上镌刻他与自己的名,如此足矣。 穆冰瑶接过毛笔,在段锦的名字旁,用心写下自己的名字。 然后段锦拉着穆冰瑶跪在叁生石前:“瑶儿,叁生石前,你可愿与我以天地为证,结为永世夫妻。” 穆冰瑶眼眶湿润,在叁生石前,与段锦又拜了一次天地。 你许我叁世,我再还你叁世。 刘总管让人拿了顶帐棚布将叁生石盖上,等玉老父子回京,将按着两人笔墨凿字;这颗叁生石有他们双掌相迭的印记,就是要告诉所有人,这两人已在叁生石上订定盟约,谁也分隔不开。 晚上用完膳,穆冰瑶和秋月、李嬷嬷、画春等人整理贺礼,将之核对列单入库。 由于贺礼不少,这一核对,都快弄到亥时,穆冰瑶才想起许久不见那大妖孽。 穆冰瑶疑惑问:“殿下呢?与白先生还在书房?” 抱冬笑着小声说:“回太子妃,谈话早结束了,太子在外面堆雪人。” 堆雪人? 穆冰瑶站起来,打开窗户,一道冷风灌了进来,秋月忙将一件披风给穆冰瑶穿上。 果然看见一身潋滟红影蹲在游廊外,让常新提着一只宫灯,兀自专注地堆雪人。 穆冰瑶不禁失笑,手撑在窗棂上:“尊贵的太子殿下,您大晚上的不休息,这么有兴致的堆雪人,好玩吗?” 段锦已经完成了七分,抬头看明媚可人的妻子,又看向花台上那伫立的玉像,银牙暗咬。 哼,本太子新婚,大晚上最有兴致的是什么你不知道?要不是那尊恼人的雪人,本太子早把你抱上床榻这样那样! 段锦露齿一笑:“娘子再等为夫一刻钟,马上便好。” 穆冰瑶让品秋去准备姜汤和一些吃食,估计等会儿段锦要饿了。 一刻钟后,段锦进来,净了手推开窗户,献宝似的让穆冰瑶看他的杰作。 只见原本伫立一尊雪人的花台,又多了一个;这雪人略高,还特地做了手,把另一只雪人搂在怀里。 穆冰瑶不禁笑了,叁生石上都刻了名,还怕她跑了不成? 她陪段锦喝了姜汤、吃了东西,两人洗漱完,段锦就立刻把不相干人等都轰了出去。 躺在温暖的床榻上,原本穆冰瑶一脸平静,两人说着话,可也不知道尊贵的太子爷在被褥下如何使坏,让她渐渐蹙起眉头,没一会儿就咬了唇,远山眉愈蹙愈紧,樱桃唇愈咬愈重,终于,她忍不住溢出一声娇吟。 就这一声,让段锦整个耳朵都酥麻起来,拉开被褥,恶狼扑羊。 ***** 蜜里调油的日子在十五过后回归正常,段锦开始上朝,穆冰瑶也开始担起太子妃应有的责任。 段锦身为太子,许多人事的调动,皇帝多会参考他的意见;翰林院院正是欧阳墨首席大弟子肖东华,这是铁板钉钉的事,但公布后,乔景行还是有些失望,他虽然是东宫弘文馆祭酒,但弘文馆与太子詹事府里,却有许多楚江门生,他能掌握的权力,被大大的消减。 段锦重用楚江,让他从礼部尚书转任户部,表面上是平行调派,但户部掌管的是国家钱袋子,那权力可是六部之首。 原户部尚书保皇党林正则升为左相,与穆晟一起掌中书省,进入内阁,于政事堂辅佐皇帝议政。 穆晟除了维持右丞相,另还加封忠毅侯,连带叶氏也被敕封一品诰命,以后宫宴,穆晟都可以带叶氏出席。 灵雕传人玉成,重回少府监,掌管皇宫宫器司;兵部尚书蔡远志留任,云扬封大将军,掌黑云骑;另突击队独立出来,伍长啸任指挥使,而唐晔正式挂任军器司监正。 六部二十四司的郎中员外郎,以及九卿重位,都重新部署,但空了四个位置,要等待今年的新科进士,其余皇帝钦点的人马,几乎与段锦提报的大同小异。 许多去年绩优的各部郎中,也外放到各州成为封僵大吏,整个朝堂气象一新。 看到这样的任列表,许多人都佩服段锦的朝堂智慧;这些任命,保皇党几乎占了一半以上,其余二分之一是中立派,而太子人马只固守在他原本的兵部和吏部,并没有僭越其他领域,让皇帝十分安心。 至于翰林院、户部几项重要任职,看似是太子人马,却都是举国承认的好官,清正廉明、公正不阿,皇帝甚为满意。 段锦和穆冰瑶定二月中旬搬回太子府,工部已经加紧赶工,预计二月初十竣工。 皇帝开春交给段锦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叁月春闱。 肖东华、楚江和乔景行叁人都有意角逐主考校监之职,段锦叁方都不得罪,由皇帝考虑新职职缺所在,最后钦定由肖东华胜出;但为了公平与监督,楚江与乔景行担任副校监。 许多进京赶考的举人都来到京城,有的寄居书院、有的客居酒楼茶馆,穷一点的在寺庙挂单,求一间耳房禅室栖身。 白日里书生以文会友,在客栈茶馆讨论诗文、策论;而这些地方,又以一品状元楼最为人钦慕向往,只是这里消费太高,不是贫寒子弟可以负担得起,温如仪和秋娘就常看见酒楼外面有许多青衫布衣的公子在门外颙望,希望能看到什么贵人文豪从酒楼出去,给他们一两句点评。 当她们告诉穆冰瑶,穆冰瑶笑说:“现在是应试期间,我们尽量给方便;这样吧!一直到春闱前,酒楼每两天开放一次早上辰时至午时两个时辰,提供进京学子在咱酒楼一楼进行诗文讨论,茶水免费;但若有闹场喧哗干扰者,再不准参加。详细规则你们定就好,尽量给清寒的书生机会。” 温如仪和秋娘高兴应着。 #439一品风骨 穆冰瑶倒是比较在意书生入贡院之后的需求;她道:“每次春闱,书生进入贡院,都要经历九天折磨,吃喝穿睡都在里头,很多人准备不周,连一半的时间都撑不住就被抬出来,你们想想可有协助之道?” 阿六道:“太子妃,您也太善良了,能照顾他们这些远道而来的书生已经够好了,现在还要管到他们进贡院之后的饮食,会不会太亏了?” 秋娘敲了阿六的头:“太子妃想的比别人长远,现在你觉得吃亏,但长远下来,这亏是谁吃还不知道呢!” 胡掌柜抚须道:“太子妃高瞻远瞩,想的比一般生意人更长远。” 穆冰瑶笑道:“你们别把我想得太高尚,商贾逐利,本太子妃做事的原则也是从『利』字出发;只是这个『利』有大利和小利之分。”穆冰瑶顿了顿:“小利是赚取银子,维持酒楼营生;大利是能帮太子殿下,毕竟天子脚下,一品状元楼名声好,对太子有利无害。” 穆冰瑶眸光清睿:“只是这样,还够不上本太子妃心中的『一品』。 “太子妃心中的『一品』?” 穆冰瑶眼神透出一股向往:“以前我在四懿书斋时,课堂上先生问问题,我知道答案也不敢回答,深怕出了风头惹长姐不快。” “后来,书斋来了一个先生,他看出我被其他千金欺负,课堂上总愿意给我机会,但却因为这样,长姐联合其他千金找了由头,让他离开了四懿书斋。” “我知道了很难过,去给先生送行,却又担心他迁怒于我,偷偷跟着他,走了一段路后,他竟转身向我招手,带我在一个小茶棚吃东西;告诉我:『二姑娘,老夫做一个读书人该做的事,问心无愧,所以你不必拿别人的过错惩罚自己。』还勉励我,说别理会那些欺负你的人,因为有能力的人都花力气在进德修业,只有没能力的人才会花时间嫉妒别人。” “后来他调到豫州,叁年前的状元正是他的门生。” 温如仪“啊”一声:“太子妃,您说的是纪畅纪师兄!” 穆冰瑶点头:“正是纪先生。” 温如仪眼眶微湿:“他是家父早年的弟子。” “是,纪先生一生禀持温先生的教导,就记得读书人最重要的两个字:『风骨』。” 秋娘突然道:“太子妃,您每叁个月让秋娘寄一笔银子到豫州莲城的青莲书院,就是这个纪先生……” 穆冰瑶点头:“纪先生是我心中读书人的榜样,他没有欧阳先生或乔太傅那样的名望,却禀持一身清骨,做一个读书人该做的事,是经师也是人师;他就是我心中的『一品状元』。” “所以本太子妃期许一品状元楼,不仅仅是一间吃饭的酒楼,反而希望它能成为一个读书人向往的桃花源。『一品』不是指地位、价位的一品,而是品格、风骨的『一品』;我的食物是最好的,我大秦文人也有最无可挑剔的品格风骨。” 受了穆冰瑶的激励,温如仪找钟老一起研究,看怎么做才能给入春闱的书生在饮食上做贡献;秋娘则和胡掌柜订定了一套给书生在一品状元楼举行讨论会的规则。 讨论会最后规定,参加者必须是今年要入春闱的考生,在规定的时间内,茶水无限供应,其余食物则不贩卖,更严禁饮酒;来这里就是一张桌椅一只茶杯,用自己腹中文墨与人交流。 办法一公布,消息火速在京城传开,许多在其他茶楼举行讨论会的书生,也纷纷慕名而来。 温如仪请周磊书写一幅大字:“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大字,直接挂在一品状元楼最大的墙面上。 肖东华也拿出欧阳墨的墨宝,一样是杜甫名句:“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给一品状元楼,让书生激发壮志。 乔景行也送了一幅“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过来,穆冰瑶来者不拒。 当大家都赞赏太子妃的义举,穆冰瑶却归功于以前教导的纪先生;并在第一天讨论会时,由段锦陪同出席,以昭示皇恩。 新春新气象,春闱前这些要入春闱的考生,每隔一天在一品状元楼开一次讨论会,让这些书生都获益匪浅。 几个考试司监官和翰林供奉、编修换了便服,偶尔也来酒楼二楼,听楼下书生辩论,更从中听到许多不错或让人耳目一新的言论,也大有斩获,甚至听到了一些地方民情,回去告诉皇帝,皇帝不禁感叹:“朕这个儿媳若是男儿身,当为一国良相。” 林正笑着对皇上说:“太子妃是个聪明人,讨论会举办之后,从不现身参与,维持后院女子不干政的规矩,殊为难得。” 皇上手书一幅“一品风骨”的匾额,送给一品状元楼。 许多大型酒楼也纷纷效法,穆冰瑶知道后十分高兴,这就叫与人为善。 但有人不高兴。 “哼,讨好那些穷酸读书人,算什么本事?” 喜儿撇嘴。 乔若兰却觉得穆冰瑶实在恐怖,她要嘛不做事,一出手就一定命中要害;身为太子妃,她不缺钱,却缺乏立定脚跟的名望;本来她就很得士林敬重,如今一品状元楼这讨论会一开,那些读书人都是要入春闱的,只要有人拚进一二甲,谁不念穆冰瑶的好? “喜儿,父亲安排在东宫里的那个……没问题吧?” 喜儿一笑:“小姐放心,如今她是二等丫头,虽然近不了太子和穆冰瑶的身,但已经能进他们寝屋做洒扫工作。”也是这样,他们才知道太子有多宠穆冰瑶,还亲自替她做了一个雪人。 “提醒她,不要做多余的事,以获得信任为第一要务。” ***** 东宫宫娥的配置人数有一定的标准,太子妃身边可以有两个管事嬷嬷、一个内侍总管、四个一等宫女、八个二等宫女,以及十二个叁等宫女,另外粗使宫女、内侍若干。 被派到东宫的,都是内廷精挑细选过的;他们很清楚,这一个月的表现,会决定他们是被留在东宫,还是可以跟着主子回太子府。 一个十二岁的婢女叫晶儿,她有一双萌动的眸子,动作勤劳麻利,也总是笑脸迎人,所以画春几人对一些跑腿或忙不过来的事,便喜欢叫她去做。 像今日,抱冬让晶儿进到里屋,帮她一起整理太子和太子妃的被褥。 “晶儿,把昨日我烘的那套蚕丝被拿过来,天气已经没那么冷了,那套被子比较轻,太子和太子妃盖了舒服。” “是。” 晶儿抱了被子回来,帮抱冬一起套上已经熏了沉香的被套。 “太子和太子妃真恩爱,就像被套上这对鸳鸯。”晶儿笑瞇瞇地说。 “那是自然,太子殿下对咱们太子妃可好了,别说现在成了亲,就是以前也像保护瓷娃娃一样,喀着碰着都心疼。” 晶儿似无城府道:“抱冬姐姐以前就在淮王府,一定常常见到殿下和太子妃相处。” 抱冬顿了顿:“也不算,不过只要是见到两人在一起,那都是甜甜蜜蜜的;我还没见过殿下对哪个姑娘这么上心。” 晶儿低敛的眸光一闪:“不过抱冬姐姐有没有觉得,咱们太子妃真的与别的姑娘不同?别的姑娘成了亲就乖乖待在后院,咱太子妃还是像以前一样,想去哪就去哪,太子殿下也很放任。” “那是太子妃有本事,谁家女主子能这样?” “说的也是,不过外面的人都说太子妃强势,即使是院里的丫头,太子妃也防备的很……。” 抱冬手一顿,语气严肃起来:“晶儿,太子妃是什么人,岂是你我可以背后议论?” 晶儿马上跪下:“抱冬姐姐恕罪!奴婢说错话了!” 抱冬审视着晶儿,敛眉冷道:“晶儿,我是见你手脚利索才让你进寝房,如果管不住你的嘴,立刻给我滚出去。” “抱冬姐姐恕罪!奴婢错了!奴婢只是觉得太子妃又聪明又有能力,不像一般大家闺秀,别人也是嫉妒咱们太子妃才说那些话……” 抱冬瞪了她半晌才道:“我警告你,在太子府做事,就要像鸡吃萤火虫,心里敞亮,但嘴巴闭紧;我们是太子妃的婢女,太子妃就是我们唯一的主子,别的女人如何我管不着,但府里婢女,谁敢挖太子妃墙角,爬主子床,我抱冬第一个不饶她!” 穆冰瑶这个标新立异的太子妃,的确强势又与众不同;这一天,她在一品状元楼试吃了温如仪和钟老儿研究出来的干面条,那一块一块的,香酥干脆,美味又方便。 “钟老儿做的不错,如仪,给火房论功行赏。” “谢谢太子妃。”钟老儿笑得嘴都要咧到耳朵,帮太子妃做事就是爽快。 穆冰瑶现在出门虽然如以前一般自由,但毕竟是太子妃,身份不同,规矩摆在那;不过穆冰瑶不喜张扬,身边有已经伤愈的照风和照月,暗中又有八名影卫、以及蛮蛮的凤凰小队,因此太子府的八名府卫都只是前后远远盯着。 穆冰瑶待了一会儿后,带了干面条和杨德妃十分喜欢的腌萝卜,就准备回东宫。然而马车行经一条较为冷僻的道路时,猛然一支带火的羽箭,直接朝穆冰瑶的马车射来! “太子妃小心!” #440还吃?她的灵力都要被他吃光了!(2200珠 一阵狂乱箭矢如骤雨般射来,每支羽箭都带着火苗,马车一下子就烧了起来,而马匹更是立刻就被乱箭射死! 照风、照月扯下马车门帘,将穆冰瑶扶出马车。 跟着出来的画春和吟夏吓得脸色苍白,但她们不忘抱住包裹,和照风照月将穆冰瑶保护在中间。 这次影卫有六人跟随、凤凰小队则有柳莺和云鸽,他们八人和八名府卫把穆冰瑶团团围住,扫开不断飞射下来的火箭。 穆冰瑶喊着:“快离开这里!让他们这么射,这些民房都会遭殃!” 众人护着穆冰瑶往空旷的位置移去,已经有两叁名府卫受了伤,一群提刀的凶神恶煞,急速朝穆冰瑶等人围笼过来! 双方很快打在一起。 穆冰瑶推了画春和吟夏,说她们两人不是刺客目标,要她们躲入民房。 “照风照月,太子妃交给你们。”画春说完拉着吟夏,躲进一家民房,看到屋子里一名妇人抱着四个孩子瑟瑟发抖,忙道:“大娘,你们别紧张,我们是太子妃身边的侍女,不是坏人。” “太子妃?”妇人眼神一亮。 吟夏立刻拿出一锭碎银,交给一名十岁左右的男孩子:“小哥,你帮我跑一趟奉天府找杨统领,这个碎银归你。” 小男孩用力点头,拍着胸脯:“我爹说太子妃是好人,我从后门出去。” 杀手一波接着一波,穆冰瑶双手比划一个诀,猛然间,七八个黑衣人眼前顿时一黑! “怎么回事?” 黑衣人失去视线虽然震惊,却反应灵敏,立刻转攻为守;穆冰瑶又连续施了几次诀,配合灵力,才让近百人的刺客,往后退一大步。 然黑衣人似乎源源不绝,影四忍不住爆粗口:“有完没完!” 但就在穆冰瑶要再一次施诀,对方已经扔出无数颗烟雾弹,轰然一声炸开,好几团浓烟迅速弥漫开来。 穆冰瑶喊:“有毒。” 穆冰瑶手划一诀,一道金光猛然射出,黑雾中隐然听到好几声痛苦的叫喊声。 金云蝉一出手,十几名黑衣人已经倒下。 浓烟渐散,已经服用解毒丹的影一他们已经可以看到对方,杨远和齐敬也带着大队人马赶来。 “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刺太子妃!” 失去视觉的黑衣人很快被制服,但他们都是死士,被箝制后都咬了毒药自尽,而此时段锦也赶到了。 “我没事,不用紧张。” 画春和吟夏也出来和众人会合。 穆冰瑶看了一下自己的手:一次祈晴,灵力竟然消退这么明显? 知道他们抓到一个头目,穆冰瑶道:“留活口,别让他们都死了。” 段锦周身都是火气,他身为太子,京城还有人敢对她进行这么嚣张的追杀,无疑是对他的挑衅,他让杨远好好审这个头目。 穆冰瑶则让护卫和蛮蛮先送画春和吟夏回宫,她带着照风照月,陪段锦四处又看了一下。 “你认为是谁?” “很难说。”段锦凝眉:“这些人都是死士,可能是萧家余孽,也不排除是狮鹫帮。” 穆冰瑶认为北周也有可能:“我们送去给李旭的粮,此时应该已经吃得差不多……” 两人走着走着,段锦突然大喊一声:“瑶儿小心!” 箭弩实在来得太快,快到无以闪避,段锦下意识挡到了穆冰瑶身前,“噗”一声闷响,一只暗器已经射入段锦后背左肩。 同时落下的无言,一脸怒容!那暗器比他还快。 “段锦!” 穆冰瑶扶住段锦,段锦忍着痛,喊了声:“影叁、影四!” 影叁、影四立刻朝暗器射来的方向窜去。 段锦中毒了!银红色锦衣渗出了赭黑色血迹,穆冰瑶忙让他服下解毒丹。 可是段锦的嘴唇迅速发黑,眼神也开始涣散;嵌在左肩的箭弩,金云蝉告诉她,上面淬着见血封侯的剧毒! 穆冰瑶咬破自己手指,小声在段锦耳边道:“快,吸我的血。” 穆冰瑶体内有金云蝉,那是万毒克星。 段锦以仅存的意志,用力吸吮穆冰瑶的手指;穆冰瑶搂着段锦,低声吩咐无言和影卫:“把我和太子围起来,别让人瞧见。” 穆冰瑶很懊恼,她没想到一次祈晴,自己的灵力耗损会这么大!以前比刺杀再小的动静她都能提前感应到,这么凶猛的暗器她竟然没有感觉,还让段锦为了她中毒。 “你是傻了吗?我的身体有金云蝉你不知道?做什么帮我挡这一箭?这毒这么厉害,再晚一步……” 段锦感觉自己意志稍微恢复,就不再吸穆冰瑶的血,但穆冰瑶坚持:“再吸两口,我撑得住。” 段锦又吸了两口,立刻放开穆冰瑶的手指:“可以了……本太子没事……” 穆冰瑶抹开眼泪,让影一去调一辆马车,赶紧送段锦回东宫。 回到东宫,陆一凡和白泽已经等在那里,品秋和抱冬又是端水、又是拿烈酒和干净白巾,秋月早让二等以下丫头全都离开寝殿,由齐敬和无言守着。 陆一凡看到段锦的伤口,眉头忍不住拧了一下,那箭弩直接嵌在左肩,随便一动都会牵连筋骨,那得多痛啊! 秋月端来麻沸散,段锦一口喝下;白泽出去替了无言进来,陆一凡需要他压住段锦。 陆一凡小心剪去段锦左肩衣服,露出血肉模糊的伤口,所有人都倒抽一口气,穆冰瑶更是紧紧咬着下唇,眼睛一瞬不瞬。 段锦中箭那一刻,她第一次这么直接体会到,一不小心,段锦几乎就要离开她;这种恐惧凉意,到现在还让她微微颤抖! “噗”一声,弩箭的箭镞被取了出来,大量的血涌出,秋月立刻将撒了金创药的白巾压了上去。 段锦咬着白布,脸色铁青。 好不容易止了血、上了药,整个包扎好,所有人退了出去,穆冰瑶小心翼翼给他喂药。 “果然没心没肺,都不知道疼。” 段锦深深看着她,眉眼都在笑:“不是有娘子替本太子疼?” 穆冰瑶整颗心都软了下来,眼眶泛红:“你、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懊恼……” 段锦将她按在自己没受伤的右肩。 穆冰瑶很少大哭,但他明白她方才的害怕,他一句话都没说,可是感觉到自己右肩已经一片湿热,他轻轻在她背上拍着。 哭了半晌,他失笑问:“累不?要不要上来躺躺?” “不要。” “为什么不要?” “你刚喝了药,躺下休息。” “放心上来躺,本太子不会吃了你。”要吃也等伤好了才吃。 还吃?她的灵力都要被他吃光了! “你休息一会儿,我去问问那犯人审得如何。” 见穆冰瑶那又内疚又生气的表情,知道她对这一场狙击不会善罢干休,点点头:“知道你气,但有事让下面的人去查,你不要出宫。”他不在她身边,太危险了。 见穆冰瑶点头,段锦才换了衣服睡下。 穆冰瑶给自己整理了一番,才见齐敬和陆一凡。 “本妃遭到狙击这事恐怕瞒不了人;但太子殿下中毒之事绝不能外传。” 齐敬和陆一凡正要应下,常新就在门口道:“太子妃,皇上听说您受到狙击,太子受伤,派了全公公和太医来了,乔太傅也来了。” 穆冰瑶眸光一凝,齐敬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才说不准消息外流,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宫里就知道太子受伤,还派了人来。 穆冰瑶:“齐敬,东宫守卫再仔细整一遍;陆大哥,您守着太子;常新,请客人到偏厅。” 穆冰瑶一到偏殿,全公公和乔太傅还有两名太医立刻行礼。 “品秋,看茶。” 全公公担忧道:“皇上听说太子妃在东街遇到狙击,殿下也受了伤,特地派奴才陪同两位太医过来看看。” 穆冰瑶点头道:“有劳父皇挂心。本妃无事,太子殿下的确受了一点伤,不过有陆大夫在,方才包扎完喝了安神药睡下了。” 其中一名太医松了口气:“有陆大夫在,的确不会有问题。” 全公公点头:“既然殿下无事,又已经睡下,那奴才就不打扰;皇上说了,若伤势严重,明日就休息一天,不用上朝议事。”语气带着试探。 穆冰瑶客气道:“多谢父皇体谅,本妃会转告太子。”她看向两位太医:“不过两位太医既然来了,自然要亲眼看看殿下,才能让父皇放心。常新,带太医去寝殿。” “是,两位请。” 全公公心里赞赏,虽说他不去看,但太子妃愿意让两名太医见太子,证明太子妃没有打算隐瞒什么,所以就安心坐着等。 乔景行突然说:“太子妃,敢问是何人如此大胆要行刺于你?进而连累了太子受伤?” 全公公一顿,穆冰瑶冷凝的眸光也立刻看了过去。 “连累?乔太傅何意?” 乔景行一脸凛然,语气平稳:“太子武艺高超,可与国师比肩,想让太子殿下受伤,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一次狙击,听说刺客是为了太子妃而来,若不是为了保护老是乱跑的太子妃,殿下何以会受伤?” 乔太傅教导段锦多年,一向以隐忍克礼为重,今日一反常态,咄咄逼人,看来她和段锦将那十几个男人扔乔若兰屋里,让他忍不下去了。 全公公眼观鼻鼻观心,他坐在这里,乔太傅刻意渲染段锦是为太子妃受伤,这是想让皇帝将这件事怪罪于她? 穆冰瑶挑眉:“连累?乱跑?乔太傅这么说,好似您老一直跟在本妃身边,亲眼看到一样?” #441穆冰瑶怒怼乔景行(2200珠加更2) 乔景行一脸警惕。 “乔太傅和杀手很熟吗?本妃与太子夫妻一体,还没抓到主谋,您如何断定一定是冲着本妃而来?况且太子身为丈夫,保护妻子是他的责任;说本妃『喜欢乱跑』?乔太傅此语,是想以太子受伤责怪本妃?” 乔太傅没有直接回答穆冰瑶的问题:“太子妃若有自觉,知道与殿下休戚与共,又如何会叁天两头出宫,给贼人机会?” 一旁的秋月听不下去:“乔太傅,注意你的言词!” 乔太傅冷道:“太子妃敢做,还怕别人议论?” “你──” “秋月,休得无礼。” 穆冰瑶站起来,缓缓走到乔景行面前,平时最尊师重道的人,今天偏偏心情不好:“本妃做事何时怕人议论?不过话说回来,本妃以往被议论,你乔家倒是贡献不少。” 乔太傅脸色一变,全公公立刻竖起耳朵,看向桌上:可惜,没有瓜子! 乔景行怒道:“太子妃慎言。” “怎么?只准你乔家放火,不准我穆冰瑶点灯?你无凭无据责备本妃,本妃说一两件有真凭实据的,您老却不敢听?” 乔景行噎了半晌,一句话都不敢说。 他是真怕!若穆冰瑶手上有什么不利乔若兰的证据…… “老夫不屑与你争辩。” 乔景行起身甩袖想走,穆冰瑶却叫住他:“乔太傅,不敢听就算了;您老都还不知太子被本妃连累得有多严重,怎么就急着走呢?” 乔景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全公公心里摇头,这乔太傅,还是嫩了点。 乔景行微怒道:“太子妃,老夫是殿下太傅。” “太傅就能无的放矢?乔太傅,本妃才要劝你善良,乔若兰做的那些事,若本妃真想干什么,你认为殿下只会把那几个男人丢进她院中?” 乔景行脸色大变! 全公公拿茶杯的手差点不稳,唉哟,故事要不要这么精彩?殿下把一群男人扔进乔若兰的院子?那个大秦第一才女?前阵子太子妃的流言难道是那个乔若兰…… 暗卫真该敲打,这么精彩的部分怎么没挖出来? “太子妃──” “乔太傅,本妃最近一直在强调读书人的风骨,不知您还剩下几分?我与殿下不追究乔若兰做的事,你们就当这件事这样揭过了?当真是铜墙般的脸皮!本妃与殿下才回来多久?你就知道太子受伤,甚至以言语影射是本妃连累太子,看来本妃不把太子妃的位置腾出来给乔若兰,乔太傅就要一直与本妃为难到底。” 乔太傅吹胡子瞪眼:“太子妃,刺客出现是针对于你,殿下也为了救你而受伤,老夫有说错吗?您已经是一名成亲妇人,《女戒》、《女则》哪一条规定一个成婚的妇人可以随便在外抛头露面?所谓『质的张而弓矢至』,你身为太子妃,地位尊崇,本就惹人觊觎;民间龙蛇杂处,您叁天两头往外跑,这岂是一个有妇德的女子该做的事?” “全公公,请问大秦哪条律法规定成婚妇人不能出门?皇宫有这条规矩?” “启禀太子妃,除了皇帝嫔妃,大秦律法与皇宫宫规,都没有这样的规定。” “那看来还是咱们东宫规矩严,太子妃出门不是太子允许即可,还必须乔太傅同意才行。” “老臣──” “本太子妃出门怎么了?光天化日,这大秦京城的大街不能走了?你是在质疑奉天府玩忽职守,还是暗示皇上治理天下不周,治安败坏?” 乔景行脸色大变,立刻跪了下来,一旦全公公当真搬给了皇帝,他乔家还要不要活? “太子妃……”正想解释几句,但穆冰瑶怎么可能给他机会? “还有你的逻辑也忒奇怪了!从你进来到现在,没见你抨击那些放箭挑衅皇权、破坏民房的歹徒,而尽在言语间责备本妃不应该出门。这就奇怪了,妇人出门遇到事故,你责怪的不是犯事之人,而是出门的人;乔太傅,你能不能告诉本妃,二十年前你是怎么考上科举的?不会是有人护航、帮你考进来的吧?” “你──”乔太傅气得肚内火气乱窜,心头血要直冲天灵盖。 “我怎么了?殿下还躺在榻上休养,你身为太子太傅,不懂得为太子分忧找凶手,在这里为难他的太子妃,你乔太傅该管的不管,不该管的热心的很!你确定这弘文馆的俸禄你领得安心?” 乔景行已经出气多入气少,现在到底是谁为难谁? 全公公心想那两太医赶紧回来,否则这里有人气绝身亡。 乔景行突然跪地叩首:“老臣一时失言,请太子妃恕罪。” 全公公差点拍案道声好,乔太傅不愧是乔太傅,这一跪可要让太子妃为难了。 此时常新果然带着两位太医回来,看到这一幕,两名太医不动声色拱了拱手坐下。 穆冰瑶冷眼看着地上的乔景行:“秋月,去扶乔太傅,等会儿拿两盒阿胶来,乔太傅膝盖不好,没站几刻就不行了,这身体堪忧啊!管弘文馆会不会太吃力了?” 乔景行气得在肚里煎油,腾的一声站起来!但已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全公公见穆冰瑶骂爽了,才笑着给乔太傅缓颊,两位太医也有眼力,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说太子只是外伤,休养几日便好,不用担心云云。 全公公便说了几句让太子好好休养的话,也不等乔太傅,就急急回龙吟宫分瓜给皇帝。 乔景行走在最后,又被穆冰瑶叫住。 “乔太傅有心注意本妃有没有乱跑,不如关心关心自己闺女。乔姑娘已经过了十八,你这当人家爹的,与其想着送她到东宫后院做妾,还不如找个正经人家做一家主母,这才是一个当人家父亲该有的打算。” 乔景行气得脸都要由红转紫! 她还真是给自己留面子,这句话没当着全公公面前讲;这些话若传出去,他堂堂太子太傅、一方大儒,竟然一心只想着让女儿给人做妾、攀皇家富贵,那他还怎么当文人表率、教育旗下弟子? 乔景行几乎是逃得离开太子府。 ***** 晚上,乔景行与妻子冯氏来到乔若兰的院子,把今天的事说了一遍。 冯氏吓苍白了脸,而乔若兰则气得当场摔了她最喜欢的一张古琴。 “凭什么!她凭什么!” 乔景行叹然道:“凭她是太子妃,而殿下宠爱她。” 乔若兰气得当场一颗斗大的泪珠就落下来,她从五岁开始,等了这么久、企盼了这么长的时间,等到的竟是段锦娶正妃,让他的正妃逼迫自己另嫁! 老天爷何其不公?她等了段锦十几年,穆冰瑶却是在剎那之间就夺走了他,甚至想独占他,连身边一个侧妃的位子也不愿给? 凭什么?究竟凭什么! 骄傲如乔若兰,积郁胸口的腥甜忍不住一呕,当场就吐出一口血。 一阵兵荒马乱,又是找大夫、又是抓药,整个院子几乎人仰马翻;好不容易让激动的乔若兰睡下,冯氏一旁哭哭啼啼抹眼泪,乔景行也只能一旁哀声叹气。 “老爷,当真没有办法?” “你别跟着胡闹!太子妃说的已经很明白了,以前兰儿做的事她和太子都清楚,别说太子妃厌恶兰儿,太子对咱们兰儿也没有任何感情。现下只有尽快将兰儿嫁出去,让兰儿死了进东宫的心,否则别说我们保不住她,老夫都要被太子赶出东宫了。” 冯氏听了自然是慌的,她不能不管女儿,也不能不管乔家将来,家里还有那么多青年子弟…… 乔太傅想了半晌:“有个学生叫许礼,是上一届探花郎,目前在翰林院任庶吉士……” 待两老出去,躺在床上的乔若兰睁开眼,平静的眸子,阒黑幽深得彷佛无底的深渊。 她脸上平静,双手却紧紧攥着被褥。 让她舍弃太子,嫁给一个穷酸的庶吉士?父亲的脑子当真被穆冰瑶骂坏了?再有才华又如何?就算许礼将来爬上翰林院院正、入了阁又如何?还不是一个见到穆冰瑶就要下跪的臣子? 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 “她不甘心又能如何?太子妃,一凡不相信经由下午那一阵敲打,乔太傅还会任由他的女儿胡来。” 暗卫一直派人盯着乔府,所以下午乔府发生的事,段锦和穆冰瑶都知道了。 穆冰瑶没说什么话,她知道乔太傅是真的打算把乔若兰嫁出去,但乔若兰过激到吐血,就让她有些警惕。 狗急会跳墙,兔子被逼急了,也是要咬人的。 她看向段锦:“我今日这样对乔太傅,你不会生气吧?” 段锦睡了一觉,精神已经大好:“乔太傅敢在全公公面前作妖,说明他仍然想把自己女儿送来东宫;你这一记直拳打得好,这不就让他长了记性?”他握住穆冰瑶的手:“本太子说了,娘子想做什么就去做,天塌下来,本太子给你顶着。” “你不怪罪就好,下午我也是气极了。” 白泽看了看书房四周,敛眉低声道:“太子、太子妃,属下认为这件事不可轻忽。太子妃遭狙击很难掩盖消息,但太子受伤,我们捂的密实;这么短的时间乔太傅就知道,而且还能传消息到皇上那里……” #442我的夫君真了不起 齐敬委屈跪下请罪:“太子、太子妃,都是属下督责不力,但下午属下经过仔细盘查,能护在东宫寝院附近的,都是由公孙先生训练出来的死忠之士,断无泄漏之理。” 段锦脸色不豫,但穆冰瑶却道:“你起来吧!你查过说没问题,本妃就相信没问题;但消息传出去是事实,不是侍卫,就是内侍和丫鬟。” 百密总有一疏,有漏洞是事实,再怎么不合理,也一定就是问题症结所在。穆冰瑶冷着眉:“秋月、画春,给本妃查,本妃要知道,我院子里,何时养了老鼠却不自知?” 白泽又道:“还有一件事。” “属下担心,乔太傅说的那些话,会在外面开始流传。” 段锦脸色一沉:“本太子看谁敢?” 白泽道:“太子与太子妃鹣鲽情深,自是不受影响;但现在太子妃身份大不相同,影响自然也不一样。” 段锦和穆冰瑶听了之后都点头,以前穆冰瑶是个官家千金,又是青城郡主,行为出格一点也不算什么;但如今是皇家人,一言一行都代表皇家,不再只是自己,她是太子的妻子,皇帝的儿媳,的确不能不管不顾。 穆冰瑶笑对段锦道:“能得一忠谏之臣,是殿下之幸,也是大秦之幸。” 白泽连忙起身给穆冰瑶行礼:“太子妃言重了。”他知道穆冰瑶是感谢他的直言不讳。 段锦笑着拍白泽肩膀:“太子妃说的对,本太子和太子妃身份变了,事情更加繁琐,一定会有思虑不周之处,还希望白先生禀持初心,直言不讳。” 然后杨远来了,报告了今日调查之事。 那死士嘴硬,什么都敲不出来,这算在锦瑶的意料之中;唐晔去看了那装置在茶楼上的机括,说那是一个装置精巧的机关,从四周有许多勾环,地上还留下一条断裂的绳索,他认为那是一个可以远程操控的装置。 凶手不在茶楼顶,但毕竟要瞄准方位,凶手也不会离太远,至少一定是得看得见太子和太子妃的地方;所以他列了几个位置,已经让人去查。 穆冰瑶见事情只能谈到这,就想让大家散了给段锦休息,白泽突然道:“对了,太子妃,今日中午您给属下的干面条真是好物!殿下还没尝过吧?” “什么干面条?”段锦看向穆冰瑶:“什么好物小仙姑没给本太子?” 穆冰瑶失笑:“画春,去拿一些来。” 画春笑着出去,不一会儿,就端了一盘进来,有一整块的干面,也有已经掰成一小块一小块,方便入口的。 画春端着盘子,到每人面前,一人拿起一块就尝了起来。杨远咬了一口,眼睛顿亮,又拿了一块扔嘴里。 他们一边吃,穆冰瑶一边说:“为了让春闱的考生进贡院之后,能更心无旁骛的应考,我让如仪和钟老儿研究,把面条利用高温油炸并调味,压缩成块状,工序十分简单。我是想让一些清寒考生携带进入贡院,不用再担心吃食,也有体力应考。” “这干面条不用烹调就可以吃,想加热水泡开也行,为了能保存久一点,钟老儿用的是油棕树的果子去炸油,而不是我们一般用的大豆,闻起来清香,又能保存,这味道我觉得还行,看你们有什么建议,我想让一品状元楼在春闱前一天,加上一些山东大饼、肉脯一起送到贡院门口,给清寒考生。” 齐敬觉得酥脆爽口,直说好吃;杨远也是停不下来,忙了一天,肚子正饿。 “太子妃,这东西好!不但好吃,而且饱足感够,吃这一大块就可以顶一餐,太神奇了。”齐敬说道。 “太子妃简直天才。”陆一凡也尝了好几口。 穆冰瑶道:“本妃只是出一张嘴,讲个概念,就让如仪他们捣鼓去了,想不到他们还真整出东西来,重点是成本低廉,不花几个钱。” 众人连连称好,直说没有太子妃的想法,叶夫人他们也不会有这样的巧思。 段锦拿一小块细细在嘴里咀嚼,白泽目不转睛看着段锦,满脸笑容。 穆冰瑶不禁看向段锦:“觉得如何?” 段锦眸中漾着兴奋的光芒,他紧紧握住穆冰瑶的手,却转头对白泽:“白先生,你让小仙姑拿出来给本太子试用,是想到那一处了?” 白泽起身笑道:“白某是觉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好东西怎么能只有考生独享?太子妃创造出来的福祉,应该可以泽被更多人,比如行军的战士。” 穆冰瑶一震! 白泽看着手上这一小块干面条,感叹道:“乔太傅说太子妃出宫乱跑,殊不知就是这样的太子妃,才能造福我大秦千万读书人与将士。” ***** 回了寝殿,两人洗漱完,穆冰瑶主动给段锦换药;看到那怵目惊心的伤口,穆冰瑶又是脸色一沉,心情又低落起来,赶紧将伤口包扎好。 感受到背后那悠悠叹息,段锦转身握住她的手:“我没事,就皮肉伤。” 段锦将穆冰瑶拉到自己面前,衣裳也不穿了,就坦露着结实的上半身,让穆冰瑶坐在自己腿上,故意揶揄她:“小仙姑是心疼本王,还是心疼消失的灵力?” 穆冰瑶瞪了他一眼:“你说呢?如果我的灵力靠谱,你又如何会受这么重的伤?今日乔太傅这一点倒是说对了,不可否认,你是因为我而受伤的。” 段锦不喜欢她这样说:“瑶儿,这种话本太子不爱听;你祈晴也是为了我,改变天时哪能一点代价都没有?如果老天爷只是提早收回你的灵力,而不是损你的阳寿,本太子就该谢天谢地。更何况,等将来你怀了本太子的孩子,灵力也会消失,依恃不了多久,你只是变回『正常』而已。想想你以前没有灵力的时候,你还是有敏锐的观察力和分析能力,更有一颗聪明得人神共愤的脑袋;就算以后你的灵力完全消失,你的金云蝉还在,这已经很好了。” 段锦又啄了她一口:“今日本太子英雄救美,娘子心疼本太子,我这心里不知道有多美。” “你──”穆冰瑶表面气呼呼,心里软成一团:“敢情我害你受伤,你还乐了?” 段锦凑近,两人鼻尖相对:“这么心疼本王的话,今晚咱们用『那个』姿势?” 穆冰瑶羞得想给他一拳:“我不要。” “不要就不要,那还是维持原来的姿势好了。” 穆冰瑶大窘:“是今晚不要──” 段锦一张妖孽脸孔瞬间摆出无辜又失望的表情:“哦。” 穆冰瑶顿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残忍了? “你忍一忍,不然我帮你……” 段锦只是看着她笑,眉眼都在笑。 “段锦?” 穆冰瑶已经被段锦抓着翻了个身,两人直接朝床榻上滚去。 段锦的手开始熟练地解穆冰瑶的腰带,至于自己的,方才包扎伤口,中衣没系带子,这一滚,自动退到了腰部,随手一扯,就扔到了地上。 “这伤,不用换姿势。” “不正经。”穆冰瑶娇嗔一声,脸上一片嫣红。 段锦俯下身,在她耳轮轻语:“本太子若正经了,禛儿何时有弟弟妹妹?”声音有些沙哑,说完还低低笑着,呼出的气息喷在穆冰瑶耳颈之处,惹得她一阵战栗。 段锦睡了一下午,精神可好了:“本太子喝了一凡特酿的五枝酒,除了四肢通畅,另一肢也精神饱满,即使受伤干活也不打折。” “段锦你去睡书房──”这浑蛋! “这不干!” 室内蜡泪堆栈,帐幕下旖旎声响久久才歇。 睡前,段锦闭眼在穆冰瑶额上一吻:“瑶儿,太子妃这个称号,是本太子给你的保护,而非对你的限制,所以除了爬墙,或让本太子睡书房,你想做什么都行。” 穆冰瑶搂着他的腰:“我的夫君真了不起。” 他又顶了她一下:“那必须的!” ***** 第二天,段锦去了早朝,就是不想让人在他受伤上作文章。 然而,一些自诩正义的言官,又给皇帝递折子,都是说太子妃新婚不久就出宫频繁,外务太多,不够爱惜己身,甚至连累太子受伤;太子乃一国储君,身份尊贵,岂能以身涉险?要太子妃深思自己行为,莫给太子带来危险,并请她好好待在东宫,不要没事就出宫。 段锦左肩上的伤隐藏在太子朝服里,看起来并不显眼;而且脸色红润,也没有外面说的受伤严重、失血过多到下不了床的地步。 因此他把昨日穆冰瑶拿来骂乔太傅的话,又在堂上把这些老派言官骂了一顿。 太子妃出门都是经过他的允许,而且做的事他都清楚,怎么到了言官口中,就成了胡乱出门? “太子妃遇刺,要挞伐的是光天化日下,竟有人敢挑战皇权、行刺太子妃,朝野上下应该勠力齐心缉凶,而不是在这里将责任推卸给一个出门的女子,对纵容行凶的歹徒视而不见。”段锦睥睨着所有弹劾的言官:“我段氏皇家之人,因为一场刺杀就当缩头乌龟,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443这太子妃太爱乱跑了 穆晟对于他的女儿又一次成为朝堂上讨论的焦点,已经表现得十分淡定。 他瞄了几个火力最强大的言官一眼,很好,他不发威,还有人以为他吃素。 穆晟立刻道:“启禀皇上,林大人说的很有道理。当缩头乌龟总比丧命好。太子妃遇刺,不论他们是因为什么理由而动手,都是因为太子妃出门导致。但凶手敢光天化日行刺太子妃,绝对是对皇权的挑衅。臣斗胆请皇上依林大人所言,下旨让所有皇室贵女都不要出府,以免发生危险。” 全公公忍不住一下子“噗”笑出声来。 这因噎废食的主意,亏穆晟说得出来,果然小狐狸的父亲是老狐狸,膈应得林大人的脸闷成烂熟茄子。 段锦看自己的岳父,愈看愈顺眼。 皇帝坐在龙椅上,嘴角一直带笑;从他昨日听到全公公的叙述,就知道今日有好戏看,果然,他那个儿媳妇没让他失望;在厉害儿媳的琢磨下,老七对修理这些只会耍嘴炮的官员也不手软。 渐渐有帝王气势。 袁清砚此时也慢悠悠补刀:“依照林大人的办法,只限制皇家女子出门,难免会被人家说皇上偏心;倒不如下令全京城贵冑世家千金,都不准出门,否则在外遇上了歹徒,就是自己的问题,看看太子妃就知道,自己遇了险,还要被言官弹劾,多划不来。” 林大人一口气要提不上来!这主意哪里是他出的?明明是穆晟── “国师所言有理,林大人也是为了京城贵女着想。”段锦转向皇帝:“父皇,请准了林大人的意见,下令全京城世家贵女都不能出门,否则安危自负,谁叫她们要出门『乱跑』。” “皇上,臣、臣──”林大人不知所措,这荒谬的命令若真施行,别说他林某名声毁于一旦,还得罪了所有权贵世家。 “好了!”皇帝热闹看完了,慵懒开口:“你们这些人,见不得一个女子给朕办事是不是?此事交付有司,让奉天府好好给朕查,到底是谁这么嚣张,敢杀到我皇家的人面前来。”他指着百官:“你们有本事给朕把太子妃做的事都承包了,让她可以安心在太子府给朕生皇太孙,否则就都给朕闭嘴。” 朝堂上的事很快传了出去,大家都知道言官踢了铁板,想弹劾太子妃却自讨没趣,也见识到太子护妻的强势。 段锦和袁清砚走在一起,袁清砚道:“那群言官这么热心,太子可知原因?” 段锦瞇着眼:“想大开本太子后院之门?” “话是谁传开的,相信太子心里有底,朝堂上的舆论是控制住了,但这些话传到民间,毕竟对瑶儿声誉不好。” 段锦看向袁清砚:“无聊公子,你对别人的妻子很关心?” “对本公子而言,瑶儿不是『别人的妻子』。” “但也不是你的妻子。”火药味又开始蔓延。 袁清砚挑眉:“如果你保护得了她,又何必本公子出手?”袁清砚一笑,堪比十里春风:“太子放心,本公子会等您不济的时候再伸手。” “袁清砚,你想打架吗?告诉你,你永远没机会。” 袁清砚看向段锦的左肩:“若这伤在瑶儿身上,本公子现在就会与你打上一架。” ***** 段锦去上朝,穆冰瑶也没闲着,本来是想出门,但秋月就进来:“玉莲嬷嬷派人来,说德妃娘娘和六公主已经往东宫来了。” 穆冰瑶一愣,没有传唤她过去,而是自己亲自上东宫来? 杨德妃从昨天得知消息后,就想派人把穆冰瑶叫去菲萝宫,是被玉莲拦下来的。 玉莲说若太子受伤严重,太子妃怎么离得开身?而且听说皇上已经派了全公公和太医过去,菲萝宫静等消息便是。 段嫣也是这样劝说,所以杨德妃才按耐住性子,最后听说只是皮肉伤,这才安下心来;又听说穆冰瑶把乔景行狠狠怼了一遍,不禁皱起眉头。 到了傍晚,穆冰瑶身边的秋月亲自来菲萝宫报告状况,但杨德妃觉得秋月是穆冰瑶的人,一定会粉饰太平,没有亲自来看一眼她不放心。 今早朝堂上的事她也略有耳闻,太子能上朝,自然伤势无碍,但她心里也很矛盾,好不容易老七坐上了东宫位置,若因为一个跳脱的太子妃枉送性命,实在是…… 虽然她知道这儿媳妇有本事,但她行为实在跳脱,太难掌握,如今老七身居高位,身为太子妃的她更应该步步为营,不该无端添加变量。 而且老七身为太子,为了护航太子妃直接和大臣们对上,传出去也不是一件好事。 其实那天新妇奉茶,璎嫔的话她不是没听进去;老七和瑶儿新婚燕尔,当下提东宫进人是有些太过,但皇家要开枝散叶,她的首要任务,就是给老七生下子嗣才对。 知母莫若女,段嫣今日一定要陪着母妃一起,就是知道杨德妃的心思。 “母妃,父皇的态度是支持老七的,您别去惹人家不快。” 杨德妃不以为然:“嫣儿,无论伤重不重,毕竟是伤了;太子是什么身份,怎么能轻忽?虽然不能将事情全怪罪在瑶儿身上,但本宫去提醒一声,难道不行?” “不是不行,只是您可以请她到菲萝宫来喝茶慰问,毕竟她是遭到狙击的人;您这样劳师动众到东宫,外人看起来倒像兴师问罪一般;若本公主嫁人之后,婆母这样对我,您怎么看?” 见杨德妃不说话,段嫣又道:“你是婆母,教训儿媳很正常,但外人怎么解读就难说了。瑶儿聪慧,一点就通,所以您去东宫,慰问就好,若跟着外面的人一起责备她,甚至提了纳侧妃进人的话,那就是寒人家的心。” 杨德妃一听就不高兴了:“嫣儿,这是什么话?难道母妃去提醒一下儿媳也有错?她还能怨怼本宫不成?” “瑶儿怎敢怨怼您?但母妃别忘了,当初为了顾玉蝶和北周公主已经让老七对您生了嫌隙。如今好不容易修复了关系,难道要因为一件小事,让关系出现裂痕?” 段嫣的话让杨德妃脚步一顿,脸色讪讪。 段嫣接着道:“瑶儿不是一般大家闺秀,母妃又如何要拿一般闺秀姑娘的规矩限制她?想想昨天她让画春、吟夏送来的腌萝卜;她遇了险,却还记得把你心心念念的东西送来,东西虽小,但这儿媳孝敬婆母的心意她从没落下。”她拍拍母妃的手:“母妃,就算你希望东宫进人,至少要等瑶儿有了子嗣,或者她两年后还不曾怀孕再说,现在提别说瑶儿心里不舒坦,老七都要跟你生分。” 如果白永萱是天下第一好妹妹,那她段嫣一定是天下第一好姐姐。 女儿的话杨德妃自然明白,只是这当母亲的,总是心偏儿子多一些。 六公主道:“母妃,若老七喜欢的是普通的大家闺秀,今日的乔若兰,就会是『淮王妃』。” 杨德妃看向女儿,她说的是淮王妃,而不是太子妃,这其中的差距不言可喻。 “罢了、罢了!”杨德妃挥挥手:“她帮了你,难怪你们姑嫂连成一气。” 进了东宫,穆冰瑶亲自给杨德妃敬茶,结果杨德妃看到穆冰瑶的衣服,不假思考:“又要出门?” 穆冰瑶一愣,态度不急不徐,点头道:“是,帮殿下办一点事。” 杨德妃才说好要忍、要控制,但一听就又按耐不住,将茶杯放下。 “瑶儿,不是母妃要说你,外面的流言你也不是不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如何还这么随心所欲?” 穆冰瑶:…… 段嫣一听,白眼一翻,方才路上说的都白说了。 穆冰瑶跪了下去,她一跪,整个东宫婢女内侍全跪了。 “是儿媳让母妃担心了。” 杨德妃亲自去扶穆冰瑶:“瑶儿,别说母妃和着外人一起说你,你也知道人言可畏,今日朝堂上,老七为了你没少得罪人,你知道他的强脾气,虽尊为太子,无人敢直接批评,但老是得罪群臣也不是事儿,你明白母妃的意思?” 穆冰瑶微笑道:“是瑶儿思虑不周,让母妃担心了。” “所以以后没事尽量就不要出宫去,免得惹了麻烦又让老七为难。” 秋月在一旁简直听不下去,喊了声:“德妃娘娘,太子妃她是──” “秋月,母妃教训儿媳是应该的,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秋月马上一揖:“是,奴婢知错,请德妃娘娘、太子妃恕罪。” 杨德妃对穆冰瑶的态度很满意,说了一会儿闲话,又说希望穆冰瑶能好好待在宫里,最好先不要搬回太子府,若能趁机怀个孩子,在东宫生产那就更好了。 杨德妃说什么穆冰瑶都点头应下,终于让杨德妃满意离去。 两人一走,穆冰瑶立刻对秋月道:“去看看,谁借机离开了?记住,知道了也要按兵不动。” “是。”秋月眸光闪过一丝狠厉,这只老鼠千万别让她抓到。 果然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乔若兰的耳中。 乔若兰经过一夜休养,今日已经见好,只是恹恹地躺在榻上;就算知道父母今晚就要宴请那个许礼,她也没多说什么,反正她不点头,谁都不能逼她嫁人。 “这消息当真?” #444她是一个能对自己狠心的人 喜儿点头如捣蒜:“当真。”她语气也十分亢奋:“听说德妃娘娘是怒气腾腾地到东宫,而且穆冰瑶亲自奉茶的时候,还听到德妃娘娘训斥她没事不要出门,穆冰瑶像鹌鹑一样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乔若兰不禁得意。看吧!朝堂上或许有段锦,言官不能把穆冰瑶如何,但段锦受伤,当母亲的如何能视若无睹? 而且谣言这种东西,只要有人传,就会有人听、有人相信,听久了,自然也就众口铄金,假的也变成真的。 喜儿有些迟疑:“小姐,因为太子妃好出风头、喜欢乱跑,导致刺客追杀、还让太子受伤……我们这样散播好吗?上一次一品状元楼的事……” 乔若兰摆手:“这两件事不一样。上一次陈雪那是造谣,穆冰瑶没有盗粮、没有为富不仁,所以让她得以沉冤得雪,但谣言的可怕你也看见了不是?这一次不同,穆冰瑶喜欢出门是事实,引刺客追杀是事实,太子殿下被牵连受伤也是事实,不论真相是什么,嘴巴长在人家脸上,难道她还能禁止百姓嗑牙?所以照样传出去。” “可是老爷那里……” “穆冰瑶已经与父亲撕破脸,现在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其实乔若兰认为这样还不够,流言的散布只能让穆冰瑶名声不佳,却没有让自己能一举进入东宫的契机。 此时外头传来一阵喧哗。 “怎么回事?为何这般吵闹?” 喜儿一副很不屑的嘴脸:“一定是厨房的吴嫂,她来和各院的嬷嬷、丫头们告别。” “吴嫂?” “吴嫂不是咱们府上死契的奴仆,因为老爷喜欢她褒的汤,所以一直养在府里。前些日子她女儿秀环上街,被一辆失控马车撞到,真是好狗运!小姐你知道吗?马车主人是一个千夫长,秀环被撞到时,千夫长为救她将她抱在怀里。” 喜儿说到这里有些忿忿不平:“那千夫长是个实诚人,认为人撞也撞了、抱也抱了,就决定将秀环抬回去做姨娘。” 喜儿愈说愈生气:“听说那千夫长家里开了几间布庄,说让吴嫂别干了在家享福。哼!这不,吴嫂每天穿着新衣到处显摆,好像大家都不知道她女儿要去给人家当妾──” 乔若兰突然眼神犀利扫向喜儿,喜儿一个激零、立马跪下:“小姐,喜儿该死!请小姐原谅!”用力搧自己巴掌。 “小姐,您原谅奴婢,奴婢一时口快,奴婢错了!呜呜……” 乔若兰面无表情看着喜儿,那刮耳的搧掌声她恍若未闻。 是啊!当发生不得控制的事件,就算不是蓄意为之,该负责还是要负责的不是吗? 喜儿已经将自己的脸搧成了猪头,但乔若兰还没有要她停止的意思;身边其他丫头见喜儿已经快要支撑不住,都怯生生跪下替喜儿求情:“小姐,喜儿她……” 乔若兰此时回了神,见喜儿的脸皮已经渗出血痕,冷冷道:“好了。” 喜儿满脸狼狈,又是哭痕、又是红紫一片,连两只手掌都通红得可怕。 乔若兰一脸嫌恶:“知道错就好,本小姐有这么可怕?要让你搧得这么重?” 跪在地上的丫头们不自觉浑身哆嗦了一下,全都低头不敢言。 乔若兰屏退了众人,眸光瞬间恢复光彩。 她早说过了,她是一个能对自己狠心的人,为达目的,什么受罪的事她都能承受。 “肌肤之亲、救命之义?”乔若兰笑了,很好,非常好! ***** 东宫这里,晶儿的诡异行踪被凸显出来;常新一查,她是内务府送来的人,家里一个婶娘在乔府当差。 穆冰瑶挑眉,藏得可真深。 秋月和画春四大丫头气极败坏,直想将晶儿抓来好好鞭打一顿;特别是抱冬,还几次给了她进寝屋的机会,现在想想,简直是引狼入室。 穆冰瑶问抱冬有没有告诉过她什么?抱冬说她曾试探太子妃的心思,说太子妃不让其他女人入后院,有没有可能抬举屋里的丫头?但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抱冬责骂一顿,从那一次开始,就没让她进寝房。 画春怒道:“竟还存着爬主子床的龌龊心思,真是该死!” 秋月也道:“这乔家真可恶!太子妃上次就不该这么快饶了乔太傅。” 吟夏附和:“太子妃,这次一定要好好修理乔家。” 品秋则问:“但是要怎么抓晶儿?现在逼问她,她一定不会承认。” 穆冰瑶笑道:“不用抓她,一只老鼠而已,更何况还是一只有私心的老鼠,只要知道是谁就好,说不定以后有机会,她还会替我们去咬乔家。” 几个丫头不再去管晶儿,但她们很介意德妃娘娘说的话。 穆冰瑶云淡风轻,让她们也别在意,平时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而且那些话也不用说给太子听。 “这不是委屈,这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们想,这些话搬给太子,是不是徒增他们母子不快?既然如此,这种无用功就不需要费心力去做。” 画春点头:“而且若太子去找德妃娘娘,娘娘一定认为我们太子妃只是表面服从,背地里却向殿下告状。” 吟夏道:“那要怎么办?难道太子妃再也不出宫了?” 抱冬屈着手指算道:“那可不行!太子妃明天要看干面条如何量产、还要和叶夫人讨论『闻喜宴』菜色,后天还答应陪玉歆姑娘和秋姑娘去文昌庙,帮白先生和黄公子、叶二公子求状元符……” 穆冰瑶摆手:“本妃只答应母妃平时『不乱跑』,但有事要忙,自然可以出门;反正有人说了,天塌了,他顶着。” 所以第二天,穆冰瑶又出门了;杨德妃听说之后,气得当场摔了一只青花瓷盏。 但六公主一旁泯茶悠闲道:“母妃,人家每天早上都来菲萝宫敬茶,也没无视您这个母妃,而且瑶儿答应您不乱跑,可没答应你从此不出门;如果她出门是有目的的,您生什么气?” 杨德妃一脸不豫:“现在刺客还没抓到,她是有九条命还是老七有九条命!” 段嫣然喊了声:“母妃!您是不是也像那些言官一样要因噎废食,不准瑶儿出门了?” 玉莲也忙劝道:“李公公快回来了,等他回来就知道太子妃是为什么出门;娘娘,太子妃不是一个不尊长辈、冲动莽撞之人。” 果然,李安生很快回来报告,说穆冰瑶先去了一品状元楼,就去了太子府检视工程,出宫的名正言顺。 玉莲给杨德妃倒茶:“您看,这府邸修建,是一定要去看的。” 杨德妃一脸讪讪:“她去检查府邸兴建,是不是想急着搬出宫?本宫才告诉她,别那么早搬。” 六公主直扶额,心里嘀咕若是她,她一定要搬! 玉莲道:“这件事太子妃不一定做得了主,还是太子说了算。” 段嫣也道:“不论老七和瑶儿二月中搬不搬,这监工是一定要去的,所以母妃您就放宽心,老盯着东宫您不累吗?父皇着内务府和礼部要帮您办一场盛大的封后大典,您高高兴兴等着不行,怎么还那么爱发脾气?” ***** 就这样,穆冰瑶打着各式各样的幌子,仍是想出宫就出宫,楚玉歆偶尔也劝穆冰瑶为名声着想,是不是收敛一点? 穆冰瑶十分睿智道:“你告诉我,天底下有让婆母百分之百满意的儿媳吗?没有!既然没有,我就尽己即可,其他的,自有人挡。” 楚玉歆笑出声:“瞧你骄傲的!知道你家太子疼你。” 穆冰瑶心里不是不知道怎么做可以得长辈欢心,她重活一世,已经报仇雪恨,心无罣碍,但她觉得还能帮段锦很多事,也喜欢和段锦一起做这些事。 她不是不爱书画刺绣、抚琴赏花,而是这些风花雪月,若段锦不在,她也没心思;而且相对这种后院生活,她更喜欢与他一起做那些有挑战性的事,也觉得能帮助百姓比待在闺阁更有意义。 最重要的是,段锦并不阻止她做,还很喜欢她参与。 二月初十这一日,穆冰瑶一早就匆匆出宫,因为太子府邸今日竣工,她要去验收,段锦则于公务结束,再与她在太子府会合。 而后宫杏园,杨德妃办了一场春茶会。 杨德妃不久要晋位为皇后,后宫嫔妃、宗亲命妇、大臣女眷千金都来,身为德妃儿媳的穆冰瑶,却缺席了。 缺席理由虽然光明正大,但显得好像不把这个婆母放在眼里,杨德妃表情很不高兴。 穆冰瑶自然知道杨德妃不高兴,但她并不想改变自己行程;因为今日除了验收府邸,她还要见一个特地从西北回来的人,而这个人不宜进宫。 他是李旭。 #445李旭回京 穆冰瑶虽不出席茶会,但她让画春从一品状元楼带去叁种上好春茶,那春茶皇宫给每院的配给不多,但穆冰瑶大方各给杨德妃一块茶砖,够她招待所有宾客。 另外,她利用一些草药和花朵,教玉莲调一种养颜饮品,在茶会上获得极大好评,让德妃十分有面子,心里的怒火稍稍平息。 “这太子妃真是能干。” “唉!有这样聪慧又贴心的儿媳真好。”重点是还很富有。 “现在能得圣心,又这么识大体的姑娘,还真无处找了。” 杨德妃一边听着,又摸摸自己手腕上的极品玉镯,也觉得穆冰瑶就算不是百分之百如己意,但至少礼数上都是不差的。 “只是咱们这太子妃似乎很忙,都不参加女眷活动。” “昨日太子妃陪同太子进贡院,听说给了院监很多建议,皇上听了大为高兴,立刻交代有司,按太子妃说的去办。” “太子妃真不是一般女子,或许就是因为这么忙,所以连德妃娘娘办的茶会都无暇参加。” 不知怎的,说话的内容开始耐人寻味。 “一品状元楼考生的讨论会办得风风火火,听说太子妃避不过的时候,还是会与众书生一起对谈。” “这样好吗?毕竟男女七岁不同席……” “连皇上都准她进勤政殿,我们这些诗会茶会赏花会,难怪入不了太子妃的眼。” 一个将军夫人突然摇头:“这样优秀能干的儿媳,是很了不起,但老身我驾驭不住。” “我也是,太厉害的儿媳,不会骑到婆母头上来吧?” 杨德妃的心情又沉下去。 然后有人突然问起牡丹宴。 杨德妃忍着脾气:“天香园皇上早派了专人打理,园里的牡丹都照顾得很妥贴,本宫问问皇上,再告诉大家。” 牡丹宴代表着莫皇后,她打从心底厌烦。 “办呀!为何不办?”一名官夫人道:“娘娘,多少千金每年就等这一次大显身手,而且到时您已经册封为皇后,您说要办,皇上一定准的。” “是啊!娘娘的儿媳还是去年的第一红妆,她可给了魏紫琉珠立了一个标竿,有她给您镇场子,您的牡丹宴一定风光至极。” 本宫办牡丹宴,还要儿媳来给自己镇场子? “依照咱太子妃这么忙,牡丹宴又是给未婚姑娘出风头的,她还会出席?” “连牡丹宴都不出席?一个女子再怎么能干,第一要务还是要把后院打理好,外面是男人的天下,太子妃应该少一些外务,多跟在娘娘身边学习打理后院,这才是正途。”那位将军夫人又说话了。 “就是,哪有老是把婆母丢一边,不随侍在侧的儿媳?”虞部员外郎夫人跟着附和。 听着这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内容,楚玉歆要气炸了!她想起身帮穆冰瑶辩解几句,但被楚母押着,不给她说话机会。 离开时,她在马车上对母亲抱怨:“娘,你怎么不让我替瑶儿说话?瑶儿办讨论会,那是为国惜才、举才,与茶会相比,哪个重要?春闱还是皇上指派给太子殿下的第一个任务,瑶儿帮丈夫有什么错,要让她们在背后嚼舌根?还有,您不知道,瑶儿给兵器司唐晔建议,炼出了一种软甲,比一般盔甲还要轻一半,却更能防御刀枪,她做的是保护她们在前线杀敌的男人,结果那个将军夫人还这么大言不惭的诋毁瑶儿,说她驾驭不了这样的儿媳?这不是在德妃娘娘面前给瑶儿点眼药吗?” 楚母睨着楚玉歆,叹口气道:“你说这些娘都知道,这也是你父亲决定站在太子和太子妃这一边的原因。” “那为什么不让我替瑶儿说话?” 楚母一脸无奈,怎么女儿和太子妃相处这么久,就没学会人家的沉稳? “你一个姑娘家,在场的都是嫔妃诰命宗妇,能由得你一个小姑娘去落她们的面子?她们说说又如何?就是因为她们做不到太子妃做的,言语上不由得就泛酸起来。你道太子妃不知道她今天不出席会有这样的流言蜚语?她不知道现在外面的人都怎么传?玉歆,如果你身份够,直接怼回去就是;但身份不够,又想帮太子妃,那就仔细观察这些人,哪些只是发牢骚?哪些又是蓄意散播?你若能分析给太子妃听,让她心里有个底,这才是帮她。” 楚玉歆顿时来了劲:“好!我就记着那些背后道瑶儿是非的人,那个将军夫人,还有那个虞部员外郎夫人,都给我等着。” ***** 半年多不见,李旭几乎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 当他往前跨了一步,见穆冰瑶绾了发髻,髻上有一支八尾凤钗,才意识到眼前这名女子已经是当朝太子妃。 “李旭见过太子妃。” 太子府刚竣工,穆冰瑶让他陪自己在太子府巡视。 一路杏花红雪,美不胜收。 经过明渠,李旭就看见那颗等人身高、镌刻两人姓名的叁生石。 “太子与太子妃神仙美眷,令人艳羡。” 穆冰瑶柔软的眸光也在那叁生石上,还伸手去触摸她与段锦的名字;玉成已经帮两人所写的名凿刻好,并填了朱砂,据说千年不褪色。 “我与太子能走到这一步,坦白说我自己也感到意外;原本以为,这一生感情与我无缘,但人生就是如此,处处充满意外。”她看向李旭:“就像李大哥与我,谁能想到你我有一天,能一起并肩漫步在太子府的红杏花雨中?” 李旭也觉得恍如隔世。 他听到远处有嬉闹声,寻声望去,见到一个孩子和两头野兽正在奔跑追逐,那孩子身手动如脱兔,竟能同时躲避老虎和猞猁的攻击。 “那是禛儿少爷?还有……翼龙?” 穆冰瑶笑了:“你看,是不是很神奇,翼龙还是我去年从你那里抢来的。” 李旭也笑了,露出一口洁白牙齿,穆冰瑶觉得经西北洗礼,李旭黑了一点,但神采更隽逸慑人。 李旭基本上已经掌握了北周与大秦边境最大的黑市,无论是货物流通、人力路权、或是消息网络,李旭基本上已经是幕后掌权者。 他说北周境内已经到了要断粮的地步,东陵和西戎给的协助根本是杯水车薪,西北边境部族也蠢蠢欲动,估计再两个月,就会有难民出现,而边境会开始失控。 “北周朝廷为了安抚民心、粉饰太平,表面上一派祥和,实则六部已经乱如热锅上的蚂蚁,他们有钱却无处买粮,境内已经出现许多饿殍;而北周天气目前仍是天寒地冻,草木不生,恐怕这一次会是北周二十年来最大的饥荒。” “北周皇帝已经很少临朝,叁个皇子斗得水深火热,虽然明知民间缺粮严重,但此时没有人敢离开皇宫,都深怕给其他两人可乘之机。目前看来,拓拔珩形势逆转,倒是有可能成为北周新帝。” 穆冰瑶道:“他们要乱让他们去乱,等天气渐暖,云豹双骑也会部署起来。”穆冰瑶思忖半晌:“不过边境怕是要等不及了,李大哥,帮我做完最后一件事,你也准备一下,准备撤回京城。” 李旭讶异道:“太子妃要让在下回京?” “自然。”穆冰瑶点头:“将你放在西北,只是让你暂时远离李家纷争,你这样的人才,本妃就算想将你放在西北,太子也不会同意。” 穆冰瑶这次给了李旭大量边境民族喜欢的茶叶、布匹、漆器、锡器,让他尽量笼络部族首领;至少保证这些部族在两国打仗时,就算不帮忙,也能做到不趁火打劫。” 下晌,段锦也来了。 他命刘总管办了一桌席面,把白泽、叶家驹夫妇、陆一凡找来陪席。 李旭和叶家驹见面时有些尴尬,毕竟李旭烧了叶家驹的正鑫当铺,而叶家驹则算计了李家的五十叁张地契;这第一杯酒喝得有些机锋。 李旭笑容坏坏:“叶家踩着李家基业而起,令人刮目相看。” 叶家驹也不相让:“承李公子那把大火,才把叶家整个烧旺起来。” 两人眸烽相对,瞬间产生霹雳兹响的火花,但不过片刻,两人同时大笑,酒杯相碰,一饮而尽。 都是前尘往事了,从此都是为段锦和穆冰瑶做事的人。 ***** 晚上,段锦牵着穆冰瑶的手,在东宫庭院里散步。 段锦:“等十五搬回太子府,我们一起从叁生石旁开始种桔梗,一路种到湖心亭;相信到了五月,就能看到一整片蓝色桔梗花蔓延。” 他始终记得,穆冰瑶曾说过她最喜欢桔梗,象征着“真诚不变”。 “母妃好像不喜欢我们那么快搬出宫。” 段锦摇头:“不行,在宫里虽上朝方便,但许多事情处理起来太麻烦,还是回自己府邸好。”他看向怀里的人:“你放心,母妃那里,本太子去说。” 穆冰瑶道:“今日李旭提到樊青。” 段锦一顿,上次袁清砚也跟他说过,王曜说樊青在永济关有一个红粉知己。 穆冰瑶叹了口气:“六姐对樊青余情未了,不知要不要告诉她……” 段嫣为樊青已经蹉跎了五年光阴,段锦紧紧握住穆冰瑶的手,不是每个皇家人都像他这么幸运,能与心中所爱结成连理。 他们又聊到被关押在奉天府的死士。 段锦眸光一沉:“他是个死士,自然嘴硬得很,杨远几乎要将他打死,但就是撬不开他的嘴。” 穆冰瑶道:“既然如此,换个策略,放了他如何?” 段锦脚步一停,看向他的狐狸仙姑,嘴角微微扬起。 #446太子府的反击 当杨德妃知道段锦和穆冰瑶仍决定二月十五搬回太子府,心里很不高兴;但段锦也不知说了什么,竟然让杨德妃态度大转变,笑瞇瞇的送他们离开。 整个太子府重新修整,巍峨大殿绿瓦红墙、九弯明渠琉璃宫灯、鹅卵石道曲境通幽,看起来既恢弘又精致。 明湖已经解冻,段锦牵着穆冰瑶和穆禛,走在明渠上,湖里刘总管多放了好多锦鲤,色彩斑斓,穿梭在荷叶丛中,生机盎然。 段锦没有迎宾摆宴,就是一家人,连同陆一凡、白泽,以及隔壁的陆遥先生,舒服吃了一顿晚膳。 穆冰瑶住进云岫阁,穆禛七岁了,所以段锦给穆禛安排了独立的院子『骋怀院』。狴犴跟着穆禛,而翼龙还是喜欢窝在穆冰瑶身边。 段锦自己有遄飞院,但夜晚当然是回云岫阁;所以刘总管和常新早搬了一个黄花梨木衣柜进云岫阁,专门摆放段锦衣物。 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穆冰瑶身子圆润了些;陆一凡很仔细调理穆冰瑶的身体,经过那一次祈晴,穆冰瑶元气大伤,除了灵力耗弱,也怕生病,一旦邪风入体,怕就是大病。 在段锦交代下,陆一凡十分注意穆冰瑶身子的调养,几个丫头更是细心照料,品秋变着花样给穆冰瑶补身子,一点也不敢有疏失。 叁月初二,考生入贡院,进行为期九天的抗战;所有人都要单枪匹马进去,不能带任何书僮奴仆。 一品状元楼胡掌柜把要给考生的干面条、大饼、肉脯,用了好几辆板车运到贡院门口,穆冰瑶也让刘总管带一批太子府内侍协助胡掌柜,将装有食物的食篮送给需要的考生。 竹篮上印有“一品状元楼”几个字,为了博一个好彩头,几乎所有考生都去领了;虽然他们不知道篮子里干面条是什么东西,但听到是太子妃为考生准备的,几乎所有考生都去领了一份。 “太子妃准备的?” “听说太子妃为了让考生安心应考,所以和叶家大夫人在一品状元楼研究这东西,太子尝过了都说好。” “这实在是德政啊!要知道这一进去,比文章也比体力,多少人支持不了九天的煎熬,考到一半就被抬出来。听说这干面条不用煮就能吃,的确是我们这些穷苦书生的福音。” “虽然不知味道如何,但你看这一大块一大块的,肯定能吃饱。” “还有肉脯呢!在下都不知道几年没吃过肉了!” “太子能娶到这样关心民瘼的太子妃,真是大秦之福。” “也是皇帝德政,真是天佑大秦!” 清贫书生欢喜拿着竹篮进贡院,书生的家人对穆冰瑶更是满心感激。 “最近老是听人家说太子妃好出风头,喜欢往外跑;可是瞧瞧,太子妃做的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啊!” “就是,朝廷和府衙的老爷们他们看的都是大方向、大政策,只有女人才会细心想到考生的吃食问题;叁年前奴家的丈夫就是在贡院熬了六天就被抬出来,躺在木架上饿得头昏眼花,还喊着他策论没写完……若当时有太子妃,说不定他就不用再熬这叁年!” “是啊!听说太子妃还联合了叶家、白家,给贡院里头考生睡觉的斗室都铺上了软垫,让他们夜晚可以睡一夜好觉;还备了新的文房四宝,就算笔秃了、墨没了都不用担心,随时可以补上,这真是……” 诸如此类的话传得此起彼落,茶馆高楼里的权贵人家,听了这些言论都诧异不已。 原来太子妃都在忙这些东西。 其实这些东西对权贵之家而言,都不值几个钱,但看有心无心,有没有想到而已。 百姓对穆冰瑶称赞不绝,但私下嚼舌根的权贵夫人们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太子妃说好出风头也没错,我们是没有太子妃的头脑,但凡她有想着我们,只要说一声,我们不也能出分力吗?弄得我们和她相比,只会赏花喝茶,不会帮衬丈夫。” “人家是太子妃,自己又有钱,难道还纡尊降贵来求你出钱?” “话不能这么说,她有想法可以说出来,我们也能参详参详。” “她不特立独行捣鼓那些,怎么搏声望、讨太子欢心?瞧瞧这手段,人家后院只有她一人,咱们可学不来。” 茶楼里喝的是茶,却酸味四溢。 不远处,有两个姑娘在那里低调喝茶,眼睛却不时往这些贵夫人飘去。 “玉歆姐姐,你那边记下来了没有?”白永萱小声对身边的楚玉歆说。 “记了,左边那个是虞部员外郎的夫人,右边那个是威武将军的夫人薛氏,还有薛氏的妹妹,东城防卫司的校尉夫人。” “我这里也记了,那一桌的是户部度支主事夫人、仓部员外郎夫人和她的千金、刑部都官员外郎夫人,还有吏部司封主簿的夫人。” 楚玉歆送白泽进贡院后,就和白永萱进了这间京城贵夫人经常出入的茶楼,听这些夫人散播穆冰瑶的流言。 她找了白永萱当盟友,已经记录了一大本。 哼,都给本姑娘等着,一个一个跟你们秋后算账。 两人埋伏了好几天,搜集了一堆“证据”后,便冲到太子府找穆冰瑶,穆冰瑶见到这巨细靡遗的记录,简直叹为观止。 “你们这些天不见人影,就是在做这些事?” 穆冰瑶翻着两人记录的内容。 这些人,户部度支主事、仓部员外郎、刑部都官员外郎、吏部司封主簿、威武将军、东城防卫司的校尉…… 穆冰瑶嘴角微扬,许多文官都是以前乔景行的学生,或他们的女儿与乔若兰曾是四懿书斋同案,东城防卫司的校尉夫人,则是乔若兰的表妹。 这乔若兰,还真不死心。 “瑶儿,你看出什么了吗?”楚玉歆问:“我做记号的那些人特别过份,她们每天几乎以散播你的闲话过活,你千万别对她们客气!” 穆冰瑶阖上本子,瞅着楚玉歆和白永萱两张气涨的脸,失笑道:“我从小特别不招姑娘缘,怎么就招了玉歆这么一个好闺蜜和萱儿这个好表妹,这么替本妃着想?” 她拍拍那本子:“还真是值了。” 楚玉歆楞道:“你就这样放着?那可是本姑娘和萱儿的心血。” “谁说这样放着?” 穆冰瑶闪着慧黠:“楚玉歆,你是第一天认识本太子妃?” 听到穆冰瑶这么说,楚玉歆整个人都兴奋起来:“本姑娘就知道,以你穆冰瑶的能耐,怎么可能让人家这么訾毁于你?” “秋月,交给影一,拿去给陆老爷子。” 过了两天,消息灵通的楚玉歆,就赶忙来找穆冰瑶,把这两天发生的事,兴奋得搬给穆冰瑶听。 听说虞部员外郎张仁德在外面养的外室被他的妻子发现了,不但养了好几年,还生了一个五岁儿子,气得妻子郑氏跑到外室那里大闹一场;但郑氏也没讨到好,她掌张家中馈,却挪用银两支持娘家,也被张仁德知道,夫妻因为这样大打出手!张大人是紫着一只眼睛上朝,郑氏被打成一张花脸不敢出门。 威武将军吴云,突然查出家中小妾和几个庶子这几年“离奇死亡”的真相,竟然都是妻子薛氏所为,还有两个小妾肚中都已确定怀了男胎,气得威武将军着实在家威武了一次,甚至考虑休妻。 另外东城防卫司校尉林正鸿、户部度支主事陈国钧、仓部员外郎赵锡民、刑部都官员外郎简松、吏部司封主簿侯永邦这些人,他们家里也神奇的爆出一些狗屁倒灶的事,大多是后宅见不得光的丑事,而这些事也不知怎么的,全摊在阳光下;说书人像挖到宝藏一样,每天都能给客倌咋舌称奇的内容,茶楼里不时传来惊030叹连连,拍案叫绝! 更轰动京城的,是叁大儒之一的乔景行。 十年前,乔太傅帮他的学生户部度支主事陈国钧主婚,娶的夫人刘氏,是乔太傅的远房表妹。 这刘表妹竟然在十年前曾积极爬上乔太傅的床,本来乔太傅也想应了这件好事,无奈冯氏容不下刘氏,硬要乔太傅将刘氏送走;乔太傅不忍刘氏远嫁为妾,瞒下两人曾暗通款曲,将刘氏许给了自己的弟子陈国钧。 这件事本来掩盖得好好的,想不到此刻竟爆发出来,刘氏直接晕了,而陈国钧恍然发现十年前就戴了老师送的绿帽,悲愤地把自己锁在书房。 刘氏躲在家里不敢出门,每日哭哭啼啼;想到自己这几天大言不惭说着太子妃不守妇道,如今外面都在传自己以前做的事,朝柱子撞了叁次,但都被家仆拦了下来,整个陈家不得安生。 乔家也闹得鸡飞狗跳,乔景行正直形象崩毁,冯氏更得妒妇恶名,夫妻翻旧帐大吵一架…… 事情延烧两天后,陈国钧直接在乔景行面前说他已经休妻。 乔景行直想扭断陈国钧的头,这时候休妻是什么意思?冯氏听到后又哭闹得要自缢、要撞柱,乔景行简直气到全身叁万六千个毛孔都要喷火! 事情又过了几天,乔景行终于冷静下来;他是什么人?身边也有几个聪明亲近的弟子宽慰。这几件事仔细捋捋就知道,出事的都是乔景行的学生、冯氏娘家或与乔若兰有关之人,再加上前阵子这些后宅女人都干了些什么好事,他还能不知道这是谁出的手? 这是太子府的反击。 #447在下是这位姑娘未来丈夫 乔景行气得肠子都要断成一截一截,那些后宅女人说些绘声绘影的流言,穆冰瑶是不能奈她们何,但传流言是吗?你会我也会,我还给你真的,而且料好实在、更劲爆更夺人眼球。 谁家里没一些肮脏事? 就问你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乔景行果断闭门,把冯氏和乔若兰禁足,不准访客入乔家,然后亲自陪同吴云、张仁德等人到太子府找段锦谢罪。 当他们全跪在地上时,齐敬还给了每人一份文件。 打开一看,已经苍白的脸瞬间转青。 水至清则无鱼,当官的没一个干净,太子府能查到那些后宅阴私,若想查这些官员不法之事,根本小菜一碟;若不是因为这些妇人传的没涉及大罪,不至于牵动国本,否则传出来的就不是家丑,而是手上这些砍头的大事。 “本太子的爱妃近日夜晚总睡不安宁,看本太子的时候都不笑了。唉!她白日要为父皇与本太子分忧,晚上还不能好好睡觉,你们说,本太子愁不愁?本太子一愁起来,就想做点什么。” 吴云等人拿着卷宗的手一颤,心想太子殿下您冷静、千万别冲动…… “你们要好好感谢太子妃,她说马有失蹄,是人就会犯错,但错有大小,有些东西见了光会死的。”他指着每人手上的文件。 所有人都一阵哆嗦,和前几日气极败坏相比,如今都感到无比庆幸! 太子妃,你真是大好人。 所有人争先恐后说回去一定好好管理内宅,不再叫太子妃忧心,晚上定能好好睡觉。 段锦也知道打一鞭子要给一颗枣的道理,直接将他们手中的证据当他们的面烧了,那些人自然是心里领情的,知道太子是将这件事揭过了,但若再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 乔景行是最后一个离开的,段锦又跟他说了什么,没人知道;但他一脸霜打茄子的走出书房。 秋月迎面走来,乔景行眼皮不自觉一跳:“秋月姑姑有事?” 秋月道:“乔太傅,知道您忙,太子妃让奴婢来告诉乔太傅一声:懂得爱惜羽毛的,不是只有文人和官员;圣人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还请太傅回去转告令千金。”秋月对乔太傅一揖,就退后离开。 乔太傅气得浑身发抖。 什么“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加上前阵子的“人不知而不愠”,穆冰瑶简直把《论语》当成《孙子兵法》在用。 走在后头的陆一凡见他这样,出于身为大夫的职责,还是好心提醒他:“乔太傅,身为医者,还是要给您良心建议,您若想长寿一点,赶紧把乔姑娘嫁出去吧!” ***** 皇宫里,皇帝收到消息笑得很开怀,这穆冰瑶还真是一套一套的;既给自己报了仇,又不伤前朝和气,还能给太子机会敲打这些人,聪明。 晚上皇帝到菲萝宫陪杨德妃,两人在院子散步消食。 “你这个儿媳妇是个厉害的。” 杨德妃睨着皇帝:“还不是皇上和老七惯的,你们就不怕瑶儿爬上天去。” 皇帝笑道:“瑶儿这丫头一心向着老七,连给自己报仇都要给老七带些孳息,这样的儿媳你还嫌弃?” 杨德妃表情酸酸的,故作哀怨道:“有皇上和太子宠着,本宫如何嫌弃得了?不就是希望她稍停些,给咱俩添个皇孙吗?瞧皇上宠着禛儿,难道皇上不想有个亲孙?” “丫头还小,这两年可以缓缓,不用急。”他若有深意地看向杨德妃:“爱妃,老七应该告诉过你,丫头避开女眷聚会的原因。” 杨德妃点头,叹了口气,太子告诉她理由,让她对穆冰瑶这个儿媳,又更加佩服。 除了本身个性使然,也是想杜绝私门;最重要的原因,还是为了杨德妃。 德妃不日就要晋位凤央宫,女眷们此时都应该以杨德妃马首是瞻,她不想喧宾夺主成为权贵女眷夤缘阿附的对象。 所以穆冰瑶想当一个隐形太子妃。 杨德妃后来想想也是,这些日子命妇前来菲萝宫,想攀附穆冰瑶的企图明显;若她也在权贵夫人间斡旋,势必会吸引许多贵夫人朝她那里靠拢,给一些有心人钻营的机会。 到时她与自己这个还没坐稳的皇后之间,会因为太多猜忌,关系变得更紧张。 杨德妃叹了口气,也罢!自己想得多,人家想的更多;看在这一片孝心上,就随他们去吧! ***** 乔若兰被禁足了,她身边两个丫头喜儿、鹊儿,被父亲命令施以家法。 两个粗壮嬷嬷在丫头背上狠狠甩下一条一条的鞭痕,父亲要她亲眼看着这两个丫头“替她受罚”。 这一次,连母亲冯氏都不帮她。 听着两个丫头哭喊的声音,乔若兰一脸漠然,但她知道自己的舌尖已经被她咬出了腥甜,那带着铁锈气味的鲜血,就像她的恨,被她硬生生吞到肚子里去。 她没有哭,没有示弱,盯着那两个丫头血淋淋的背,紧紧攥着手。 穆冰瑶给她的耻辱也是血淋淋的,她会永远记得。 穆冰瑶,你够狠!既然都做到了这个程度,我乔若兰若没进太子府膈应你一辈子,甚至抢走太子殿下,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两个丫头被打晕了过去,管家让人将她们抬下去。 乔景行和冯氏冷冷告诫她,说已经与许家交换了庚帖,许礼是个知书达礼的好青年,将来前途无可限量,你与他以后好好过日子。 乔若兰则心里冷笑,没有段锦,她怎么好好过日子? 她从妆奁的抽屉里拿出一只信封,里头有一封信和一块乌木令牌。 令牌上赫然写着“萧”字。 乔若兰白皙玉手抚摸着黝黑令牌上的字,那是她在封禅回来的行囊里发现的。 萧笛有一个近五百人小队,这是他自知自己没命回京,隐藏在京城的一支暗卫,他竟然希望她给他报仇。 萧笛说这支暗卫武艺高强、还善于暗器机关,是他从江湖上网罗的高手;本想成事后留作自己的暗卫,只可惜没派上用场。 “帮你报仇?”乔若兰表情幽深。 死都死了,报仇有什么意思?既然留给了我,自然就要帮我完成我的目标不是?只可惜上次没杀了穆冰瑶,还死伤惨重,剩下这一百人,那就牺牲个彻底,助我进太子府…… ***** 九天的春闱终于结束,贡院门口挤满了来接考生的家人。这一次,因为有了一品状元楼的馈赠,除了因为重病风寒没能撑住的人之外,几乎所有考生都安然度过了这九天。 贡院门一开,考生陆陆续续走出来,虽然各个看起来一脸胡渣、满身疲累,但至少脸上都有终于考完的轻松喜悦之情。 许多清寒考生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往一品状元楼;那一篮子的帮助实在太大,他们必须去谢恩。 楚玉歆也来接白泽。 可人实在太多了,她伸长脖子,就等着她的白大神。 “唉哟!” 不知被谁撞了,楚玉歆踉跄跌了一跤,她的丫头果儿也不知冲散到哪去? 一只手伸到她面前:“没事吧?” 楚玉歆抬头,整个人一震,白大神? 白泽虽然没有袁清砚那一身仙气,但俊秀的五官,如松劲挺的身姿,气质沉稳内敛,温润如玉,让人如沐春风;尤其那一双帮她编出黄领牡丹鸟的手,更是白皙修长;她最喜欢被这只手牵着的感觉,温厚舒服,莫名心安。 “白大哥?” 白泽看起来有些憔悴,但一双睿眼晶烁,笑容温润。 楚玉歆将手放在他的手掌里,一如以往的温暖、干燥、厚实。 白泽很自然牵起楚玉歆的手,带她去附近医馆。 大夫诊治楚玉歆崴了的脚踝,转向白泽,想交代医嘱:“这位公子是姑娘什么人?” “在下是姑娘的未来丈夫。” 楚玉歆心头一跳,整张脸热了起来。 她看向近十日没见的人,白泽考试考傻了吗?他不说自己是当朝太子宾客,好歹也说他是奉天府主簿,竟说他是自己未来……丈丈丈丈夫! 拜托,这身份,她爹爹可还没承认! 不过她认! 楚玉歆的心剧烈跳着,为白泽这句话整个脑袋都空了。 ***** 狮鹫山狼头岭。 狮鹫山是一座夹在北周、大秦和西戎之间的一座高山,主峰『擎天峰』被称为神州第一峰。 狮鹫山之险,在于峰拔险峻,因此有“狮鹫之险,非飞仙不能”的警语。 山里沟壑纵横、林海茫茫;溶洞上百,幽深莫测。 狼头岭地势是狮鹫山险中之险,它的外观怪石峥嵘,或似兽、或如鹰,有的还呈巨门状,穹石林立,独拔各异,加上时有烟雾缭绕,常让人迷而不返。 丁超就是看中这样一个易守难攻、又能迷惑敌人的好地方,才将狮鹫帮建寨于此。 #448以蟠桃代替牡丹 他还特地费尽心思挪来许多有断层纹路的巨石,堆栈在寨门口,成为一道拱门,远远看,有如张嘴獠牙的怪兽。 上面还常栖息丁菲饲养的老鹰、大鵰,许多误闯的人,都会被这些凶禽啄咬的骨头都不剩! “大小姐,已经抓了山下十五个部落的族长和他的家人,还要继续吗?”张锦面无表情的禀告着。 自从丁菲气愤地回到狮鹫山,她就想到一个疯狂的计划;这个计划,一定可以把穆冰瑶逼死! “抓,当然继续抓,抓的愈多愈好!等本小姐觉得够了,就换本小姐给穆冰瑶下战帖。那穆冰瑶不是最得百姓的心吗?有这些人在手,本小姐就不信穆冰瑶不来!” 此时被抓来的一个年轻人挣扎要起身,被一名狮鹫帮的喽啰按着,他破口大骂:“妖女,你们占据狮鹫山,欺负百姓,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一定会来把你们给灭了!” 丁菲殷红的袖子一甩,一条尾劲十足的紫藤鞭就往那年轻人身上甩去! “啪”,年轻男子脸颊上立刻皮开肉绽,形成一道可怕血痕!然后无数火辣的鞭子就不停朝他身上甩来,马上那男子的衣服碎裂,浑身伤痕累累。 “让你骂,本小姐就让你骂个够,看我打死你之前,太子殿下和你口中的太子妃会不会来救你?” 男子口中『太子妃』叁个字深深刺激着丁菲,不久,那男子就咽了气,活活被丁菲打死。 “鲁儿!鲁儿!”他的家人哀恸哭喊。 自从丁菲听闻段锦与穆冰瑶大婚,还是以太子迎娶太子妃的仪式,在太和殿举行,她的心情就再也平静不下。她永远不会忘记穆冰瑶在她面前直接降服她的金鵰,也永远不会忘记段锦下的那道羞辱她的招降书。 她要报复,一定要报复! 年前她让一名大将带人在大公主府的梅花宴刺杀穆冰瑶,只可惜全军覆没;但没关系,京城是穆冰瑶的地盘,若能把她逼来狮鹫山,她不相信,穆冰瑶还能这么幸运。 “等着,穆冰瑶,我们很快就会见面。” ***** 春闱不久后发榜,没有意外,白泽成为当届会元,黄沛和叶家骏也名列前茅,这些青年才俊瞬间成为京城焦点;然后又紧接着殿试,等到他们全都考完,段锦在一品状元楼热闹宴请了这几位辛苦的考生。 今日,段锦从皇宫里回来,一到遄飞院就问:“太子妃和禛儿呢?在云岫阁?” 常新一边帮段锦换装:“启禀太子殿下,太子妃在您的书房,而禛儿少爷中午下学之后,带着狴犴去找国师了。”穆禛已经正式到上书房上学。 今日在勤政殿,除了皇帝从殿试名单中挑出第一甲状元、榜眼和探花郎,并确定各甲进士第之外,父皇还让肖东华、楚江等人针对这次春闱得失进行报告;其中一品状元楼提供的干面条,也放在皇帝的御案上。 皇帝尝了几口,还有些欲罢不能,看着段锦笑道:“瑶儿这丫头,躲在闺阁里才真的是浪费,这件事做的好,太子,你说朕该怎么赏?” 段锦笑道:“父皇不责备瑶儿捣鼓这些就不错了。” 言下之意,点出了穆冰瑶受到前阵子流传的谣言,什么好出风头、喜欢往外跑之类的委屈;皇帝冷哼一声,看着下面几个大臣,语气有些嗤之以鼻:“太子妃胸有韬略,又是储君之妃,岂能以闺阁女子视之?全公公,将朕私藏许久的那套前朝青玉仕女像,送去给太子妃赏玩。太子妃有扫眉之才,功在社稷,再有人敢妄议朕的儿媳,严惩不贷!” 全公公笑言:“是。” 那套前朝青玉仕女像,可是皇帝的心头宝;是数百年的古玩,雕着许多仕女读书的各种样貌;有坐读、卧读、持书与孩童立读等等,风姿各异,栩栩如生。别说古玉本身的价值,每一座都是精雕细琢,盎然成趣;皇帝本爱不释手,想不到今日就这样赏给了太子妃。 在下面的都是人精,皇帝这么做就是在给太子妃撑腰。 段锦对父皇这份赏赐很满意,若赏个金银珠宝显得敷衍,但这套仕女读书玉雕赏下去,就颇有看重之意,更有瑶儿功在士林的寓意。 弯过游廊,来到书房门口,书房门扉未关,段锦一眼就望见脸若芙蓉、眉眼如画的妻子,正把皇帝赏下来的那组仕女玉雕像摆在他的博古架上。 画春和吟夏见到段锦,忙行礼。 穆冰瑶见到段锦,给他一抹明媚微笑:“回来了?” 段锦上前,一双妖孽的桃花眼放柔,手就伸向她白皙细嫩的纤颈。 他很喜欢大手抚摸她细颈的触感,给她一记笑容后,就低头吻了下来。 常新和画春、吟夏几人见状,立即低头退出,还不忘将门阖上。 段锦一开始轻轻吮着穆冰瑶的双唇,舌头轻探,尝到甜美后,力度加大,开始在她口中与她纠缠起来,双手自然也不规矩地在她身上游移。 穆冰瑶被他吻得脸色娇红、气息微喘,发现他的手正想去解她的腰带,惊得忙按住他的手,退了一步,想拉开与他的距离。 但段锦怎么可能让她如愿?将她的身子抵在身后的书架上,一手撑着书架,一手扣着她的纤腰,让自己的身子紧贴着她。 穆冰瑶感觉到他下身变化,抓住他的手:“你想白日宣淫?” 段锦瞇着眼,眸中蓄着某种危险信号:“床帐遮了就暗了。” “这里是书房重地。” “你我是夫妻。” 这……这回答实在太理所当然,穆冰瑶都没理由反驳了。 段锦已经抽开了她的腰带。 “段锦,你不能这样欺负我!” 他的手伸进她的衣襟:“不能这样?”段锦坏笑:“那这样?” 穆冰瑶羞红着脸,想板起脸孔凶狠瞪他,但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只能任由这个大妖孽在她身上造次;穆冰瑶被他抚摸调戏得惨了,紧闭着的唇也忍不住溢出一丝娇吟。 动了情自然不会忍耐,很酣畅淋漓地缠绵在一块儿。 两人根本走不到里间,直接在桌案上段锦就淋漓解放了一回,才将她抱到里间床榻上。 穆冰瑶纵使灵力渐退,但段锦在她身上产生的欢愉仍让她每每忍不住颤抖。 穆冰瑶搂紧身上的男人,难得说得感性:“阿锦,你让瑶儿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段锦身子一楞,突然耳根有点热。 他明白穆冰瑶说的不只是他床榻上的努力,而是知道自己对她的心意。 穆冰瑶看他,忍不住取笑:“耳朵红了,想不到你也会害臊。” 这句话让段锦的脸也热了起来。 “脸也红了。” 难得被娘子揶揄,段锦感到臊热,但仍不改傲骄表情:“本太子可以让你更幸福。” 让穆冰瑶幸福了一回的小段锦立刻苏醒上工。 ***** 叁月十六,皇帝给杨德妃办了一个风光的封后大典,杨德妃终于迁进凤央宫,成为大秦皇后。 第二天,所有宗亲命妇和官员叁品以上诰命夫人,都到凤央宫觐见杨皇后;穆冰瑶这个太子妃一路陪在身边,态度不焦不躁、气韵雍容,在所有权贵女眷面前,给所有人看到她对皇后的敬意,处处以皇后为尊,让甫晋位的杨皇后十分满意。 杨皇后此时心里也才理解皇帝对她说的话。 这个儿媳,虽有自己的个性,但对她这个婆母也有一份难得的孝心。 例如这次筵席,穆冰瑶知道她喜食菇类,设计出一席十二道的菇类料理,让御膳房照着菜谱做,不只色香味俱全、更兼具养生;许多上了年纪的宗室王妃和诰命都十分喜欢,让她十分有面子。 还有,也不知她什么时候和段嫣合谋,竟在栖梧殿旁的桃花林种了叁棵蟠桃树。 蟠桃树相传是西王母御苑瑶池所种的仙树,叁千年小桃一熟,人若食之,可得道成仙;六千年中桃可长生不老,延年益寿。 穆冰瑶和段嫣送的这蟠桃树虽然没有那么神奇,却是从东南桃花岛上移植过来的早桃种。外表呈玫瑰色,果肉乳白,多汁清甜,大约四、五月就能见硕果累累。 别人送蟠桃树,可能只是取延年益寿的吉祥之意;但穆冰瑶是个做一步想叁步的儿媳,这叁棵蟠桃树,最终目的,是为了让她办一场可以取代牡丹宴的“蟠桃宴”。 皇帝禁不住百官要求,要续办牡丹宴,所有权贵之女每年都在等这一场盛宴。只是,杨皇后心里多少有些膈应,一点也没有续办牡丹宴的动力。 但桃花林里有了这叁棵蟠桃树,她可以改牡丹宴为蟠桃宴,在桃花林里让姑娘们竞技,渐渐让莫皇后的笔墨淡去,留下属于她杨皇后的浓墨重彩。 这心比比干多一窍的儿媳,杨皇后彻底心服口服。 过了两日,贡院前,也张贴出今年殿试榜单。 今年共录取八十叁名进士,榜单前人满为患,各个仰头颙望,没信心的,都从叁甲黄榜开始看起,但黄沛和叶家骏一来,直接就看二甲。 果然黄沛高中二甲第叁,而叶家骏中了一个二甲第七;至于一甲黄榜上的状元郎,赫赫出现的大名,不是白泽是谁? #449进士游街 白泽高中状元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回玄丹沟;族长大风带着族人在凤凰祭台前感恩膜拜。 他回头看祭堂外同样激动的族人,近一年来,炼羽族人从餐风露宿到拥有家园;从不足一千人,到现在许多女人怀中抱着婴儿;从一个杀手组织变成一个能自给自足的和乐民族,更出了一个当朝状元! 这都是段锦和穆冰瑶所赐,他炼羽族除了誓死效忠,无以为报! 秋娘接到报喜人的通知,高兴得喜极而泣,黄沛眼眶湿润,当场跪地,给姐姐磕叁个响头。 “姐姐,以后有弟弟护着你,再没有人可以欺负姐姐、瞧不起姐姐。”黄沛泣不成声,他知道秋娘为他吃了许多苦、受了很多委屈;但是从今天起,他可以保护姐姐,没有人可以瞧不起她。 就算是白家,也不能轻视姐姐。 等他有了官身,姐姐就不是平头百姓,要入广德公府也有资格了。 秋娘十分骄傲,是弟弟给了自己荣耀,而不是靠太子妃。 发榜当日,皇帝就下诏书给一品状元楼,叁天后一甲进士骑马游街,当天中午二甲以上登榜的进士闻喜宴,就开席在一品状元楼,皇帝要亲临。 民间酒楼,谁有这样的荣宠和盛誉? 温如仪、秋娘和胡掌柜等人,虽早就知道进士闻喜宴的事,但亲自接到圣旨,那金灿灿刺眼的黄锦缎在手,每个人还是不自觉哆嗦起来。 圣旨啊!他们这些拨算盘、拿抹布、执菜刀的市井小民,竟然有一天可以接圣旨,几乎都觉得自己像作梦一样。 火房的人每个都用皂角至少洗了五次手,确定手上油垢菜叶都洗干净了,才敢抖着手,去摸摸圣旨;钟老儿这个火山里蹦出来的人,竟然在抹眼泪。 “我钟老儿上辈子是积了什么德?菜刀锅勺拿了一辈子,大字不识几个,竟然可以给皇帝和那些天上的文曲星做菜……”他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阿六、阿福等小伙子也是,还是温如仪镇定:“大家何必妄自菲薄?未来大秦的皇上皇后,现在的太子、太子妃,不也早吃惯了咱们的饭菜?” 阿六拍手:“说的对!从太子妃接了咱酒楼,太子、太子妃可没少吃咱一品状元楼的饭菜,更别说当今皇后更爱阿贵哥哥的腌萝卜。” 阿贵下巴都要翘起来。 秋娘也道:“咱们每个人都兢兢业业,所出的每一道菜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也因为如此,太子妃才敢承下这样的大任。”她拍拍手:“太子妃说过,名气愈大,责任愈重;一品状元楼的招牌靠的是真材实料,和每一道不马虎的工夫,就像读书人读书,没有一处可以打马虎眼儿;这次的闻喜宴,每一个人都提起十二万分精神,不准出任何差错,否则以前累积的声望,都会打回原形,还会给太子妃招祸,听见了吗?” “是!” 礼部也派了两个官员来与一品状元楼联系,指导当天闻喜宴的礼仪。 这是一品状元楼的大事,皇帝要亲临进士宴,穆冰瑶自然也小心翼翼;除了奉天府守卫和禁军侍卫严阵以待外,突击队、凤凰小队也盯梢一品状元楼的所有路口,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到了良辰吉时,以白泽为首的今年进士,于太和殿接受皇帝赐花、披红绸,在鼓乐仪仗导引下,从承天门出发,由礼部官员和禁军开道,一路敲锣打鼓,骑着皇帝御赐的大马游街,以显示皇恩浩荡。 沿路百姓夹道欢迎,一边撒着花瓣,今年榜眼任道远已经叁十五岁,长得周正,但毕竟年纪稍大,所以满街姑娘的目光,几乎都放在只有二十五岁的状元郎白泽,和二十八岁的探花郎阮贤身上。 特别是白泽,他头带金花乌纱帽、身着大红蟒袍,手捧钦点皇圣诏,足蹬金鞍朱鬃马,人更是清隽尔雅、气宇轩昂,看得许多姑娘家脸红心跳,不自觉向他丢起荷包来。 才走一小段路,白泽和那探花阮贤,已是满身花朵荷包,连榜眼任道远身上都有不少。 此时,前面醉仙楼上二楼临窗的位置,坐了叁名宫里出来的贵人,一位是璎嫔、一个是珍才人,这两姊妹窜掇皇太妃出宫看进士游街,其实打的就一个主意。 不给白泽好过。 白泽是段锦和穆冰瑶的人,若能羞辱他,就是羞辱段锦和穆冰瑶。 在动不了锦瑶的情况下,若能让今年的状元郎出丑,甚至犯下禁令,被皇帝唾弃,也能抒两人胸中一口怨气。 两人窜掇了精神不错的皇太妃,叁人带着婢女侍从,一行浩浩荡荡到醉仙楼,准备看热闹的状元游街。 就在白泽等人的队伍快经过醉仙楼时,拓拔珍用计让皇太妃茶水翻倒,等皇太妃擦拭干净、换好衣服回座,白泽的队伍已从窗口经过,皇太妃只看见状元郎的背影。 “唉呀!竟然错过了!” 拓拔珍故意懊恼道:“太妃,这游街队伍也真是的,方才已经命人通知,说太妃在这里瞧游街,怎么能不等面见太妃就将队伍驶过?这状元郎实在无礼。” 拓拔璎:“就是,太妃难得出宫,怎能败兴而归?臣妾立刻传令,让状元郎回头,重新游街一次,一定让太妃看到。” 拓拔璎不等皇太妃说什么,立刻让人下去传令,说传太妃口喻,要白泽叁人的游街队伍,回头重走一趟。 皇太妃心里固然失望,但状元游街从无回头之理;她看了一眼拓拔珍和拓拔璎,心里若有所思。 皇太妃身边的嬷嬷觉得让游街队伍回头不妥,正要阻止,皇太妃却笑着开口:“无妨,哀家也想瞧瞧状元郎的神气。”一双镢烁的眸子看着两姊妹耍花招。 皇太妃口喻传到游街队伍,白泽一楞;自古进士游街调头重走是大忌,会被视为不祥,无论如何都不能重走一遍。 榜眼任道远紧张问:“白兄,这如何是好?” 探花郎阮贤也把马停下,俊逸的脸孔十分凝重。 白泽立刻让队伍停住,将头上状元礼帽倒转过去,两手反剪作揖,头向后仰,点了叁下,权当“叁叩首”,大声说:“新科状元白泽,向太妃娘娘请安;祝娘娘千秋,凤体安康。” 任道远和阮贤见白泽这样做,也立刻照做,反转帽子大声请安谢罪,等他们做完,一切恢复原状,白泽一声令下,队伍继续前进。 醉仙楼上的拓拔姊妹听到了,自是一阵愤怒。 “这白泽太过份了,以为这样就能了事?根本没有把太妃娘娘放在眼里。” “让他回头他竟然抗旨?” “太妃您知道吗?这白泽原本是南疆自治部炼羽族的人,后来太子救济了炼羽族,他就留在太子身边当宾客。哼,不过一个低贱平民,也敢这样无礼。” “现在就恃宠而骄、目中无人,将来还得了?” “太妃,咱们也去一品状元楼,去告诉皇上,说这个白泽胆大妄为、蔑视皇家尊严!” 皇太妃面无表情,她身边的嬷嬷急得直冒冷汗。 皇帝于一品状元楼设闻喜宴,太妃带人过去闹场,这也太…… 皇太妃看了拓拔珍、拓拔璎一眼,缓缓站起来:“走,带哀家去一品状元楼。” ***** 一品状元楼此时张灯结彩,四处挂满红绸,人群聚集。 在鞭炮声中,游街队伍于朱雀一街街口停下,礼部官员带领新科进士步行走进一品状元楼,沿路得到百姓偌大的掌声欢迎。 一品状元楼内,太子、八皇子陪着皇帝,接受新科进士行礼;而后进士们也向肖东华、楚江和乔景行叁位考官行礼,闻喜宴正式开始。 穆冰瑶见到白泽、黄沛和叶家骏一身进士礼服,特别是白泽状元袍加身,内心十分欣喜。 二楼厢房,穆冰瑶也安排了两间酒席,给不方便出现的女眷使用;这一日自然也是权贵相看女婿最好的机会。 楚玉歆看到乔若兰表情冷淡,不怎么想理她,拉着白永萱、九公主,将头探出屏风外。 皇帝亲临一品状元楼,穆冰瑶亲自布菜。 “今年进士人才辈出,我大秦有这些新血加入,国运必能昌盛。” 官员附和连连。 皇帝将眼睛看向白泽:“新科状元白泽,文章见解特别好,最得朕心。”他转头看向肖东华:“肖院正,白泽投于谁的门下?” 肖东华一脸扼腕:“启禀皇上,臣晚了一步,状元郎已经成为楚尚书的门生。” 一向面无表情的楚江,喝了些酒,此时面露红光,笑得十分得意:“承让、承让。” 皇帝又问:“那白泽可有婚配?” 皇上这一问,问得许多人耳朵都竖了起来,包含二楼的姑娘们,楚玉歆把白永萱的手臂都给抓疼了。 “朕知道榜眼任道远已有妻室,但状元郎白泽、探花郎阮贤,还有二甲里头第一名的传胪柯邵棠、第叁名黄沛都还没有成婚。”他又看向穆冰瑶:“丫头,你父亲新妇叶家二子叶家骏今年也进入二甲,婚配了没有?” 穆冰瑶失笑,皇帝是想趁机点鸳鸯谱了。 #450闻喜宴伏击 皇帝一听叶二有了婚配,心里有些失望;知父莫若子,段锦道:“别啊父皇,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别说叶二已经有了婚配,他可是庙堂之器,可别重蹈李旭后尘。” 皇帝“呿”了一口:“知道他是你看中的人才,臭小子,就怕朕和你抢人。”又看向白泽,捋了捋胡子:“这白泽就是和楚姑娘一起被狮鹫帮抓走的白先生?” “是,白先生胸怀利器,是伊管之才,只留在儿臣府里当宾客太浪费了。” “那到底婚配了没有?不娶朕的公主,宗室里的郡主、县主有些不错的,给白先生选一个呀!” 段锦还没说话,楚江就先跳起来:“那不行!白泽不行。” “为什么不行?” 穆冰瑶笑着道:“父皇,白先生与楚姑娘一起被狮鹫帮劫走,两人倒是一路相互扶持,患难见真情了。” 皇帝纵声大笑:“原来如此!”他指着楚江:“难怪肖院正抢不过你。这么说白先生与楚姑娘是两情相悦?” 楚江轻咳两声:“白泽已经与老臣议婚,保媒的还是太子和太子妃,老臣已经答应了。” “那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朕就给状元郎白泽与楚尚书千金赐婚,楚爱卿,你说可好?” 楚江也高兴道:“自然是──” “楚尚书确定要将女儿嫁给一个蔑视皇族之人?” 楚江话还没说完,酒楼门口就传来拓拔珍高拔的声音。 众人看到来人都大吃一惊。 “皇太妃?” 只见拓拔珍、拓拔璎簇拥着皇太妃,一行人浩浩荡荡走进酒楼,所有人都给皇太妃行礼。 拓拔两姊妹得意地站在皇太妃身侧后面。 “母妃,怎么有空莅临闻喜宴?”皇帝问。 段锦瞧着太妃脸色不豫:“太妃奶奶,谁惹您不高兴了?”说完看了拓拔两姊妹一眼。 拓拔珍指着台下白泽:“方才状元游街,新科状元不服太妃懿旨,蔑视皇族,惹了太妃不快。” 白泽起身,掀袍跪于地上,任道远、阮贤也一起起身跪于他的身侧。 “臣失礼于太妃,请太妃降罪。”白泽没有任何解释,低头认罪。 锦瑶对视一眼,段锦道:“太妃奶奶,新科状元如何惹您不高兴,告诉孙儿,孙儿给您出气。” 拓拔珍把游街的事说了一遍,只是现场所有人眉头都皱起来,状元游街,岂有调马回头之理?可又不能说太妃不懂规矩…… 段锦谨慎道:“太妃奶奶──” 此时皇太妃手缓缓一抬:“今日闻喜宴,哀家来一品状元楼,就是要一睹状元、榜眼、探花郎风采,你们都把头抬起来,给哀家瞧瞧。” 白泽叁人恭敬抬头,皇太妃端详片刻,冷肃的嘴角微微勾起:“果然都是一副好模样,状元郎英姿清隽、榜眼沉稳持重,探花郎尔雅俊美,又都一身正气,的确是我大秦好儿郎。平身,都入座吧。” 白泽等人战战兢兢回位,不知皇太妃究竟何意。 “太妃,您……”拓拔珍一脸不解,怎么又给赐坐了?此时应该要严厉斥责一顿才是啊? 皇太妃突然道:“璎嫔、珍才人,给哀家跪下!” 别说拓拔珍和拓拔璎愣住,整个闻喜宴众人全愣住了。 “太妃……” “跪下!” 拓拔珍和拓拔璎心头一跳,忙跪了下来。 “皇帝。”皇太妃看向皇帝:“哀家当你与众臣的面管教你的嫔妃,不介意吧?” 皇帝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太妃尽管管教。” 皇太妃点头,开口道:“文武二柄,乃国家大纲;我大秦立国超过百年,自先帝始,更是礼贤下士,才能成就一个昌盛繁华的大秦。今日进士游街,璎嫔与珍才人竟窜掇哀家,想藉哀家阻挠进士游街,为难状元;幸状元郎急智化解,方让游街不至闹了笑话。今日哀家就将这两个北周来的无知愚妇送来向众进士谢罪,以展现我皇家礼贤下士之心。” 皇太妃一说完,台下所有臣子和新科进士全起身下跪:“臣不敢。” 皇太妃让所有进士都起来。 拓拔两姊妹脸色惨白,拓拔珍心里直骂这老虔婆,竟一点也不胡涂。 只听皇太妃接着说:“珍才人,你骄蛮任性,任意妄为,皇上让你来寿康宫抄佛经都是白抄了;璎嫔城府深沉,心思不正,竟想利用哀家为难新科进士,真当我大秦同你北周,可以让你们姊妹玩弄于股掌?” “太妃,臣妾不敢!” “不敢?”皇太妃冷哼一声:“哀家今日若头眼昏花、脑袋不清,被你们一窜掇,处置了游街的状元郎,我段氏皇族岂不是要让大秦读书人齿冷寒心、贻笑天下?” 皇帝冷眼看着跪于下首的两个北周公主:“母妃息怒,为了这两个罪妇生气不值。全公公,拟朕旨意:璎嫔与珍才人为妇不德、怙恶难改;皆降为御女,迁重华宫,终生不得出,送走。”龙袖一挥,就是不愿再见这二女了。 “我是北周嫡公主!大秦不怕我父皇铁骑南下?”拓拔珍站起来。 段锦大笑:“北周皇帝为了你打我大秦?”他神色一凛:“来战!本太子等着!” 两个闹事的北周公主被拖出一品状元楼,所有新科进士看得眼眶和心头都一阵火热。 穆冰瑶盈盈上前,在皇帝和皇太妃面前一揖:“瑶儿贺喜皇上、贺喜太妃奶奶。” 皇帝吹胡子瞪眼:“丫头,如此狗屁倒灶的事,有何喜可贺?” “今日两位御女虽扰了闻喜宴,但民间将传我大秦帝王与太妃爱重贤才甚于美人,天下有志之士必前仆后继,不分文武,为我大秦奉献驱驰;我大秦国运如何能不昌盛,如何能不千秋万代?” 所有臣子跪地高喊:“我大秦国运势必昌盛,千秋万代。” 皇帝抚须大笑,一扫方才拓拔珍姊妹带来的晦气。 “丫头说的好!” 台下新科进士齐道:“臣等愿竭毕身之力,致君尧舜,昌盛大秦!” 闻喜宴因为这意外插曲,反而气氛更加热烈。 皇帝立刻高兴地给白泽赐婚:“状元白泽出列。” “状元白泽俊尔不凡、卓荦不群,乃人中龙凤,朕特赐婚楚尚书府玉歆姑娘予你为妻,状元郎,你可愿意?” 白泽眸光清亮,眼神都带着笑意:“谢皇上恩典。” 楚江也意兴高昂,出列谢恩:“老臣谢皇上恩典。” 现场响起一阵恭贺声。 二楼厢房内众女眷也恭喜着楚玉歆,特别是段宜萍和白永萱,特别兴奋;而楚玉歆则是幸福降临得太突然,整个人都懵了! 乔若兰道:“恭喜楚姑娘喜得良人。” 楚玉歆客气了一两句,就拉着九公主和白永萱说悄悄话去了。 乔若兰从屏风外小心探出头,看向高位上那俊伟不凡的身影,告诉自己:没关系,马上就轮到你们恭喜我…… 闻喜宴进行到尾声,穆冰瑶亲自送皇太妃回宫,先一步离开状元楼;过不久段锦也准备送皇帝回宫,正门猛然“砰”一声,七八名黑衣蒙面人先破门闯入,二楼临街整片窗户也全被撞裂,飞身闯进数十名黑衣人,人人手提长剑,吆喝进来,见人要砍。 “狗皇帝,纳命来!” “护驾!护驾!” 现场一团混乱! 段锦身边迅速涌来十几名刺客围剿,而洪喨带着禁卫军团团将皇族保护住,影卫更是紧紧护在皇帝身边;然而台下进士皆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他们四处逃窜,将桌椅撞得东倒西歪。 杨远很快带人进来,白泽一把拉过楚江,将他护在自己身后。 “杨兄,二楼厢房有女眷!” “放心!有蛮蛮她们。” 杨远一面挥剑退敌,见刺客不断涌入:“这些人都是哪里窜出来的?竟一点征兆都没有!” 不过现在不是讨论的时候,刺客杀红了眼,皇帝身边洪喨和暗卫护得紧紧的,段锦身边也尽是高手,双方陷入缠战。 楼上厢房乱成一团,刺客闯入时,蛮蛮等人第一时间护住女眷,但这些千金何曾见过这样的阵仗,躲在墙角拥抱成团、尖叫连连。 楚玉歆和九公主、白永萱窝在一起;突然听到乔夫人喊了声:“兰儿,你要去哪里?” 乔若兰不顾冯氏,径自出了厢房。 “乔若兰,退回来!”蛮蛮挥剑击退一人,对乔若兰喊着。 乔若兰恍若未闻,仍眸光坚定地走出去。 “乔若兰,你给我回来!” “小姐!”喜儿双脚发颤,更是急哭了。 蛮蛮正要下去捞乔若兰,却有两名黑衣人挥剑砍来,阻挠了蛮蛮去路。 乔若兰紧咬下唇,东闪西躲,努力往段锦靠近…… 她知道她必须快!援军很快就会赶来,机会稍纵即逝! 她功在一役── 段锦,我会让你知道,不是只有穆冰瑶可以为你不顾一切…… “太子殿下,小心!” 随着她的喊叫,房顶上的黑衣人电掣飞下,执剑朝段锦扑去! “噗──”长剑刺入突然闯到他身前的乔若兰胸口! “兰儿!” 在二楼的冯氏亲眼目睹女儿中剑,当场昏厥。 #451您连在这里等她醒来的良心都没有? 杀手长剑刺入乔若兰右胸,眼神发出幽谲的光,看向段锦:“哼,想不到除了穆冰瑶,还有一个乔若兰愿意为你挡死!哼,狗皇帝与你命不该绝,撤!” 此时苏牧带的援兵已经赶来,杨远吼道:“一个都不准放走!” 皇帝也对洪喨道:“留活口,朕要知道是谁!” 现场一片混乱,但杀手已经被逼退出了酒楼;杨远后来抓了十几名活口,但全在第一时间咬毒自尽;刺伤乔若兰的黑衣人,则在四五名刺客掩护下,顺利逃出生天。 皇帝来到乔若兰处,乔景行颤抖抱着满身血的乔若兰,眼神惊慌,有些不知所措。 皇帝道:“宣太医,老七,先让人抬乔姑娘到客房。” 秋娘反应最快,让阿六拆下门板,和其他人抬着乔若兰和冯氏进二楼客房。 一品状元楼满目疮痍,新科进士和楼上女眷被吓得不轻,但除了乔若兰为段锦挡剑,其他人多只是皮肉伤。 陆一凡也来了,匆匆进了厢房;经过他施以金针抢救,终于将血止住,然乔若兰还没有脱离危险,随时有断气的可能。 冯氏转醒见女儿奄奄一息,哭得呼天抢地;楼下楚玉歆陪在白泽身边,与秋娘、胡掌柜等人,一起收拾善后,全都沉默无语。 ***** 穆冰瑶第一时间回到酒楼,众人见到穆冰瑶,都是眼眶泛红,一脸愤恨。 好好一场闻喜宴,竟然被刺客破坏成这样! 穆冰瑶已经知道所有状况,说大家没事就好。 楚玉歆脸色凝重上前:“乔若兰听说很危险。” 穆冰瑶眸光一沉,点点头,望向白泽:“调查的事先交给你,晚上回府再说。” 穆冰瑶直上客房,在楼梯间就听到冯氏大声哭喊:“兰儿!我可怜的兰儿!你怎么这么傻?你没有武功冲出去做什么?太子对你无心,你还这样心心念念他的安危,人家难道会感恩你?就算你牺牲了生命,人家说不定都不会看你一眼!你若有个万一,让爹娘如何是好?我的兰儿啊……” “够了,夫人,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这是乔景行的声音。 穆冰瑶来到房门口,看到陆一凡和两名太医在桌前讨论药方,几个乔府的丫头在温如仪的协助下进进出出。 她们盆里的水和布巾,都是一片血红。 而段锦,人就站在窗前,双手负身于后,脸朝窗外,背影笼罩一股阴冷寒气,生人勿近。 “太子妃。”温如仪发现她,喊了一声。 段锦震了震,转身看过来,穆冰瑶走到他身边,见他没事,心里稍安。 众人看到穆冰瑶进来,都要过来行礼。 “不必多礼,以救治乔姑娘为先。” 段锦拉住她的手。 “你没事吧?” 冯氏突然出声:“殿下怎么会有事?我家兰儿都以身替殿下挡剑,那些血可都是兰儿替殿下流的。” “夫人!” “我说的是事实!” 穆冰瑶不与冯氏计较:“乔姑娘还没脱离危险,乔夫人激动情有可原,本妃不会追究。” 冯氏狠厉瞪过来:“追究,我不追究就已经──” “夫人!” 乔景行毕竟还沉得住气,虽遭此大变,却还拎得清现实;女儿替太子挡剑,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只要撑住这一口气,功劳抹不过去,但太子和太子妃是皇家,自己是臣,挡死本就应该,不能造次。 穆冰瑶不再管乔夫人:“陆大哥,乔姑娘的状况如何?” 陆一凡道:“肺部受伤严重,失血过多,这叁日是关键期,若能醒,慢慢将养就能康复,若醒不过来……” 冯氏听到又不能自已,放声大哭:“兰儿,我可怜的兰儿……”冯氏哭得声嘶力竭,让段锦和穆冰瑶都皱起眉头,但道义上他们都不能置之不理。 锦瑶决定这叁天让乔若兰就在一品状元楼养伤。 “不行!兰儿不能在这里,谁都知道太子妃不待见我家兰儿,她怎能在这里养伤?” 秋月等人听了大怒,正要说两句,穆冰瑶道:“乔夫人,本妃体恤你爱女心切,所以说话不经思考;但乔夫人心里清楚,本妃为何不待见乔若兰。乔家若想把人抬走就抬走,只是后果自负,别最后出了事赖在本妃头上。” 冯氏虽然又悲又愤,但也知女儿此时不宜移动:“谁知道太子妃会不会趁机──” “乔夫人。”段锦一身冷凝:“太子妃岂容你随口污蔑?” “臣妇……”冯氏咬牙:“太子妃,你能保证兰儿在这里的性命?” “不能。” “太子妃!”冯氏怒喊了一声。 穆冰瑶冷冷道:“冯氏,是本妃的责任,本妃不会推卸,但今日刺杀是国事,若你要把乔姑娘的性命挂在本妃身上,恕本妃不接受。” 冯氏生气地看向段锦:“太子殿下,这也是您的意思吗?” 乔若兰毕竟是为了段锦才受伤,他心烦的要命又不能说的太绝:“乔夫人,为了乔姑娘伤势,这叁天留在一品状元楼是比较好的选择,本太子会派人保护好这里。” “太子殿下,请您记得,兰儿是替您受的伤,您一定要替她作主!” 穆冰瑶让温如仪安排后续事宜,也给乔太傅夫妇一间客房,让他们这叁天都住在客栈。 乔夫人见安排妥当,段锦牵着穆冰瑶的手就要离开,她又不愿意了。 “太子殿下,你不能走!” 两人转身,别说穆冰瑶,连段锦都要冒火。 乔夫人自然看得出来两人不高兴,但女儿的伤不能白受,无论会不会醒,段锦都应该守在这里,等一个结果。 她深吸口气:“太子殿下,兰儿对你的心意你可以不接受,但她为你受伤是事实,您连在这里等她醒来的良心都没有?太子妃,您不待见兰儿,但她在你的一品状元楼受伤,你就没有半分道义责任?臣妇要求太子殿下留下来,除了兰儿是为了太子受的伤,也有安全的考虑,希望太子妃不要阻挠太子,以免传出善妒之名,也影响殿下清誉。” 秋月愈听愈火大:“乔夫人,你愈说愈过份了!是我家太子让乔若兰挡剑的吗?我都听说了!当时她不顾蛮蛮和你的警告,坚持下楼,自己没有武功还要跑到太子身后,硬要凑上前受这一剑,我是不是也能说她别有居心,想趁机蹭我家太子爷?” “放肆!太子妃,这就是你教出来的人?”冯氏已经不管不顾:“兰儿对太子殿下的心意你们可以不接受,但不能糟蹋!你们纵然不领情也不该这样污蔑兰儿,呜呜呜……我的兰儿啊,瞧瞧你这是何苦?你都一脚踏入鬼门关,还要遭太子妃如此污蔑,我可怜的女儿……” 段锦气恼至极,穆冰瑶心里也十分窝火,冯氏的指控若传出去,对他们两人的确不好。 “乔夫人,本妃与太子夫妻一体,所有的事都要共同承担。这里本妃留下,太子必须去主持大局,缉拿凶手。” “堂堂大秦太子,手下能人还会少?查个刺客也要殿下亲自出马?可是我家兰儿不一样,兰儿若醒,看见殿下在这里,或许会更有求生意志。”她看向段锦:“太子殿下,我家兰儿人微言轻,在你们眼中可能渺小如蝼蚁,却也是臣妇与乔太傅的心头肉。您不看兰儿的救命之恩,也请顾念我夫妇的天下父母心,请在这里陪伴兰儿到她清醒为止。” 说完她就跪了下去,而一旁乔太傅一语未发,眼神幽暗不明。 段锦闭了闭眼睛:“瑶儿,本太子先留下来。” 穆冰瑶:…… “瑶儿……”段锦眼中酝着复杂而恳求的眸光。 穆冰瑶撇开头:“我让常新帮你准备一些衣物带过来,其他的事我会处理。”说完转身走出客房。 ***** 穆冰瑶回到太子府,玉莲已在太子府等她,杨皇后已经听说闻喜宴的事。 等穆冰瑶说明之后,玉莲眉头紧颦:“太子妃,这事传的很快,刺客走前说的那句『除了穆冰瑶,还有一个乔若兰愿意替太子挡剑』这句话已经传了出去。乔姑娘这事……可能不好善了。” 穆冰瑶不知道还有这句话,她明白对方的提醒:“谢谢玉莲嬷嬷,本妃心里有数。” ***** 晚上,袁清砚也来了太子府,发生这样的事,他无法坐视不管。 杨远已经全城搜捕,却一无所获,不过因为上次穆冰瑶东街遇袭,城门进出都严格排查,这些刺客绝对逃不出去。 白泽说根据他的观察,那些刺客的武功,走的是江湖路数;可是今日他们的刺杀,表面上是朝着皇帝和太子而去,可实际上根本没有章法,感觉是来胡闹一场。 穆冰瑶眸光一瞇。 蛮蛮立刻附和:“太子妃,云鸽和柳莺说在一品状元楼的刺客,与前几日太子妃东街遇袭的刺客,是同一批人。” 穆冰瑶柳眉轻抬:“同一批人?” *****快乐草的分隔线***** 各位亲们~~ 接下来的剧情可能会有点儿气人,如果大家不怕被心机乔气死,就追更看;如果怕撑不住,影响上班上学心情,可以把451—460一口气攒完再看。 心机乔会入太子府,但放心,做死就这10章,亲们千万别被小草气到了! #452太子府的大门恐怕挡不住她 杨远怒地捶向身边桌子:“这群老鼠真能躲?” “确定他们都是江湖杀手?” “正是江湖杀手,才有办法避过我们的防卫,直冲入一品状元楼发难。” 穆冰瑶顿了顿:“上次抓到的那个人呢?” “那家伙十分狡猾,我们把他放出去后,他东躲西藏,到现在还像个龟孙子躲在一间城隍庙里。不过太子妃放心,只要他有行动,我们一定会发现。” 袁清砚道:“上次射伤殿下的箭弩查出来了,是赤剑门所制。” “赤剑门?” 白泽反应最快:“萧家余孽!” 众人豁然开朗,若是萧家余孽倒是刺杀有理。 袁清砚摇头:“不,他们不是我们在封禅时遇到的萧家军,封禅时洪喨缴了他们的军械,没有这些机括箭弩,武功路数也不相同。” 杨远咬牙:“难道萧笛还有一支没有被我们找到的暗卫?” “萧家人都已经伏法,这一支暗卫能在京城蛰伏这么久,一定有人接应。”穆冰瑶又交代了一些细节,会议才散去。 蛮蛮担心穆冰瑶:“太子妃,让蛮蛮守在太子府吧!太子殿下现在不在府里,蛮蛮不放心您。”段锦守在乔若兰那边,别说穆冰瑶,她们这些太子妃身边的人都觉得气闷。 秋月怒得搥胸口:“要不是有道义责任,我都不想让夫君帮那心机乔疗伤,死了最好!” 所有人都义愤填膺,乔若兰实在让人同情不起来,甚至让人觉得恶心。 “太子妃,蛮蛮觉得她是蓄意的。当时情况危急,所有女眷都抱成一团,偏偏她一个人敢出去,还怎么喊都喊不回来。” 穆冰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不过蛮蛮的话让她记在心里:“不管乔若兰是发乎情的不自禁,还是有心的蓄意为之,本妃不得不佩服她;她是以自己的性命,给自己创造了绝处逢生的机会。” 穆冰瑶隐隐有一根弦抽着,她知道段锦对乔若兰无心,但若她苏醒,以她替段锦挡剑的恩情,太子府的大门恐怕挡不住她…… 不,穆冰瑶眼神坚定,报答恩情的方法很多,她相信段锦和她一样,都不会同意让乔若兰进太子府。 ***** 叶氏要生了。 叶氏半夜睡到一半,一阵痉挛将叶氏痛醒;规律而渐强的阵痛,让她知道腹中的孩子准备出来了;穆晟太久没有迎接新生儿的经验,顿时有些懵;还好两个宫中嬷嬷很有经验,一切按部就班、有条不紊地安排。 叶氏进了产房,婢女、产婆该干嘛干嘛。 到了第二天未时,一道洪亮的婴儿哭声,带来了穆府未来的希望。 嬷嬷将男婴小心翼翼送到老夫人手中,穆晟自然凑过去看,那是他的儿子,他穆晟到了四十,终于有儿子了! 穆晟给府里所有人发了赏银,对宫里两位嬷嬷更是大方。 穆禛下学,陪穆冰瑶一起回穆府,喊着要看“小舅舅”;等终于看到像个小猴子似的婴儿,眉头微微蹙起。 怎么看起来像只猴子? “姥姥放心,禛儿以后会保护小舅舅。”长成这样,以后一定会被人欺负。 穆晟给男婴取了一个‘擎’字,穆擎。 傍晚穆冰瑶回太子府,抱冬小心问:“太子妃,要不要绕去一品状元楼?” 穆冰瑶撑着头闭眼想了想:“不了,直接回府。” ***** 乔若兰已经昏迷了两天,段锦也守在一品状元楼两天,帝后都派人过去慰问。 段锦歇在天字一号房,所有公务全都移去了那里,常新更是随侍在侧;但他这两天吃的少,也甚少开口,对缉拿刺客的事很上心,杨远火气大到嘴角都起疱。 “太子妃这两天过得如何?”段锦问齐敬。 “听画春说,太子妃都很晚才就寝,但天一亮就起来了,昨日白天都待在穆府,傍晚回太子府。” 从穆府回太子府是会经过一品状元楼的,可小仙姑竟然没来陪他晚膳? 段锦叹了口气,怎么可能没想到?是不愿意来罢了。 他又把陆一凡叫来,陆一凡看到段锦那张阎王脸,也是一脸头疼。 “乔姑娘如果今天能醒,生命自然无恙。”又叹了口气:“只是她肺部破了个大窟窿,能不能醒,真的要看天意。” 段锦正要说什么,门口就传来秋娘的声音,说乔夫人在楼下发脾气,闹着要处分火房的钟老儿和阿贵。 冯氏这两天在一品状元楼颐指气使,酒楼的人忍气吞声段锦不是不知道,但他体谅冯氏心情,要求酒楼的人多忍让,如今她竟要惩罚火房? 段锦下楼时,正好听着冯氏骂骂咧咧:“一品状元楼是要见我家兰儿死吗?我家兰儿为了太子殿下受伤,如今生死未卜,我只是要求火房单独派个人守着一口炉子怎么了?是不是你们太子妃交代的?让你们为难我们母女俩?” 胡掌柜忍着气:“乔夫人,小老已经和你说了,现在是用膳时间,火房人手、炉子都有用途,等过了用膳时间,人手和炉子一腾出来,一定让乔夫人满意,您现在说这些话,是污蔑酒楼、污蔑太子妃。” 酒楼的人这两天都过得很压抑,太子妃受委屈他们帮不上忙,还要承受乔氏夫妇的气;要不是不想给太子和太子妃惹麻烦,他们早拿扫帚把冯氏赶出去! “本夫人不管!我要那个阿贵守着炉子,随时待命!” “他奶奶的!太子妃都不会这样对我们说话,你哪根葱!”钟老儿整个人邪火外冒:“你家女儿是人,酒楼的客人不是人?我们不是人?你女儿醒了肚子饿不能等,酒楼客人就能等?真他妈──” “放肆!”段锦从楼梯下来,整个一品状元楼九分满的客人顿时鸦雀无声。 “原来外面传的都是真的,太子真的留在酒楼。” “乔姑娘替太子挡剑,太子陪了叁天,也真有情有义。” “看来乔姑娘若大难不死,这太子府就有她一席之地……” “乔姑娘也真勇敢,那刺客说的也有道理,看来乔姑娘对太子用情至深……” 段锦锐眸扫了过去,大厅刮起凉风阵阵,所有人都低头扒饭,但耳朵都竖得老高。 胡掌柜带着钟老儿、阿六等人低着头,每个人脸色都是愤懑不平。 段锦看乔夫人,又看向钟老儿;想到方才陆一凡说,今天是乔若兰能不能清醒的关键,如果她真死在这里,那舆论对瑶儿一定更加不利...... 不禁叹了口气:“今日已是第叁日,乔姑娘随时会醒,钟老儿,挪出一口炉子和一个人,就这两天。” 钟老儿还想说话,立刻被秋娘制止。 段锦交代秋娘:“管好火房,乔姑娘那里要什么,不能拖延,随时要供应上。” 秋娘敛眉称是,但声音冷了叁分。 钟老儿带着阿贵转身进火房,门“砰”一声关上,带着愤怒的火气。 冯氏心里爽快,脸色倨傲,冷哼一声:“一群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胡掌柜、阿六等人脸上都变了色。 段锦眼刀也扫向冯氏:“乔夫人,以后你要什么直接找秋娘交涉,再让本太子看见你下楼,像个泼妇骂街一样干扰酒楼生意,本太子不介意把乔若兰轰回乔府。” 冯氏整个人一僵,脸涨成了猪肝色;太子看出她是故意趁用膳时间下楼找碴,就是要给穆冰瑶和酒楼添堵。 不过至少京城所有人都知道太子在酒楼守了乔若兰叁天,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冯氏讪讪道:“只要不委屈我家兰儿,臣妇自然不会折腾。” “说的好像全天下只有乔姑娘受委屈似的。” “太子妃?” 所有人往门口看去,穆冰瑶清冷站在门口,也不知站了多久,方才那一幕看了多少? “瑶儿?” “秋娘,跟本妃上来,其他人做事去。” “是。”胡掌柜、阿六等人看到穆冰瑶来,眼眶都有些湿热;应了一声,各自忙去。 穆冰瑶看了一眼段锦,什么话都没说,直接往二楼走,不只秋娘,段锦也跟了上去。 进了她的专属厢房,秋娘立刻给穆冰瑶倒了杯茶。 “秋娘,去告诉冯氏,无论乔若兰醒或没醒,是死是活,明日一大早,都给本妃搬出一品状元楼。” 秋娘微微一笑,声音有了活力:“是。” “瑶儿?” 穆冰瑶抬头:“太子殿下好大的威风,说得我酒楼的人都不敢应声了。” 段锦一愣,看向身后的人,所有人立刻识实务的消失不见。 “瑶儿……” “乔若兰帮你挡了一剑,欠她的是皇家,不是一品状元楼;本妃没有向乔家索取银两已经亏了,如果我的人还要受冯氏委屈,干脆大门关一关,生意不要做了。” “瑶儿你听我说。” “本妃只给你一句话的机会。” 段锦把所有的考量都吞进肚里,直接将她搂进怀中,用力吸了一口她身上的馨香:“我想你了。” 穆冰瑶:…… 她推开他:“好好说话。” 段锦叹了口气:“一凡说,今日是乔若兰能不能清醒的关键。” “所以?” “所以?”段锦皱眉:“瑶儿,再怎么说,乔若兰都是为了本太子受伤,我们都不能让她死在这里。” “就算这样,乔夫人对酒楼也不能无限上纲、予取予求。胡掌柜、钟老儿他们有什么错?为了我们,他们已经尽量配合乔家,他们还想怎样?段锦,你要守到什么时候?” “守到她醒来。” “醒来之后呢?” “自然是送她回去。” 穆冰瑶目光如剑:“回去哪里?乔府?还是太子府?” #453挟恩进府 “瑶儿!” 穆冰瑶叹了口气,转身:“我们从此摆脱不掉这个人了,对不对?” 见段锦一脸阴沉,穆冰瑶声音透着无力感:“我们是没料到,但我相信乔若兰是预料到的。” 段锦敛了脸色:“瑶儿……” “我只问你,如果乔若兰醒了,她要你负责,进太子府成为你的侧妃,你怎么办?” “我──” 穆冰瑶陡然从脚底窜起一股凉入的冷,段锦居然犹豫了。 穆冰瑶撇开头,努力咽下涌上喉咙的一抹苦涩,忽略胸口那微微的刺痛,走向门口:“你还是赶紧让她回乔家吧!我怕我会忍不住杀了她。” “瑶儿!”他抓住她的手,一脸诧异:“你想对乔若兰动手?” 穆冰瑶看向段锦,眼神闪过一抹受伤,负气道:“或许。” “不行!你不可以对她动手。” 不行?一击闷痛从胸口扩散开来,穆冰瑶忍住涌上眼眶的热流:“大妖孽,你觉得我会对她动手?” 段锦语气软下来,将穆冰瑶拉进自己怀里:“瑶儿,发生这样的事我也不愿,我知道这件事你和酒楼都受了委屈,但你知道我不喜欢乔若兰,我心里同样不好受。” 穆冰瑶被他说的心里一软,闭起眼睛,紧握的拳头慢慢放松,缓缓揽上他的腰,她也已经叁天没有闻到他身上的木梨气息,夜晚一个人孤枕而眠,想着自己丈夫守在另一个女人身边,她就烦躁焦虑得睡不着觉。 “我不要她进府。” “瑶儿……” 穆冰瑶抬头,声音不自觉提高:“你答应过我的!” 此时门口传来敲门声,秋月在外面道:“太子、太子妃,乔若兰醒了。” ***** “兰儿、我的兰儿,你终于醒了。”冯氏喜极而泣。 床榻上乔若兰缓缓睁开眼睛,胸口火燎般的疼痛让她瞬间清醒,声音细如蚊蚋,第一句话就是:“太子……” 穆冰瑶眸光一滞,浑身冷然。 冯氏握着乔若兰的手:“兰儿,放心,太子殿下就在这里!你昏迷的这几天,殿下都陪在你身边,不眠不休的照顾你;现在你终于醒来了,真是谢天谢地。” 穆冰瑶闻言浑身一僵,段锦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但她无法忽视听到冯氏的话,胸口那喘不过来的一窒。 乔若兰闻言睫毛颤了颤,苍白的脸色微微有些血色:“真、真的吗……殿下他……”说完就以眼睛想去寻找段锦的身影。 秋月忙推了陆一凡一把,陆一凡立刻上前:“乔夫人,先让一凡看看乔姑娘的状况。 冯氏高兴道:“说的是、说的是!陆大夫快瞧瞧,我家兰儿现在怎么样?喜儿,快让人通知老爷,说小姐醒了。” 陆一凡诊视片刻,才道:“乔姑娘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但因为伤口严重,这几天要十分小心养着,伤口没结痂之前,千万不能有任何闪失;伤口只要不碰水、按时敷药,情绪稳定,吃些有利伤口愈合的药物和食物,就没有问题。不过……” “不过什么?”冯氏紧张问。 “乔姑娘伤在肺部,以后会落下气虚多喘、雨季冬天会犯咳的毛病,要好好调养,否则对阳寿有损。” 冯氏一听,眼泪又流了出来:“我可怜的兰儿……” 穆冰瑶此时道:“既然乔姑娘醒了,你们可以回乔府休养,需要什么协助,告诉秋娘即可。” “不行!兰儿不能回乔府。” “怎么,乔夫人现在是看上一品状元楼,不想走了?” 冯氏被穆冰瑶冷冽犀利的表情吓了一跳,但为了女儿,她不能退让:“方才陆大夫也说,兰儿虽然清醒,但必须小心养护;别人我不放心,臣妇只相信陆大夫,所以在兰儿伤口结痂之前,陆大夫必须照顾兰儿。” “我夫君不是乔若兰的专属大夫。”秋月生气道。 “所以兰儿必须住进太子府,由陆大夫亲自盯人照料,臣妇才会放心。” 穆冰瑶浑身散发冷凝,锐利的眸透着丝丝寒意;冯氏被穆冰瑶看得有些寒碜,极力掩藏双腿的颤抖,看向段锦。 “太子殿下,兰儿是为您受的伤,我们不想挟恩施压,但相信太子和太子妃都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兰儿已经为殿下付出半条命,难道连让她好好养伤、得到最好的照顾,这样的要求也做不到?” 穆冰瑶道:“本妃可以请御医每天到乔府看护乔姑娘。” “不,臣妇只相信陆大夫,毕竟是陆大夫把兰儿从鬼门关救回来,对兰儿的状况最了解。” 穆冰瑶冷笑:“看来乔夫人是想省一道手续,直接将乔若兰抬进太子府为妾了?” 冯氏道:“太子妃,我乔家的女儿虽没有郡主身份尊贵,但也是清清白白的太傅千金,真要想成为太子侧妃,自然也当得起,更别说她以身替太子挡剑,身体落下病根,甚至还因此损了阳寿;如果太子妃因为妒嫉而拒绝兰儿在太子府养伤,别说道义上过不去,恐怕太子也要被天下人唾骂,说他忘恩负义。” 秋月气道:“乔夫人,你愈说愈过份了!” “娘……咳咳!”乔若兰虚弱起身,苍白的脸色扫过一脸冷漠的段锦,眸光带水,神色凄楚:“您别为难太子妃,女儿……女儿是自愿替太子挡剑,我……我回我们家养伤便是……” “兰儿!你牺牲了半条命,才从鬼门关抢救回来!剩下的半条命难道他们太子府就没有照顾的责任?” “娘,是女儿自愿的,怨不得别人,咳咳……” 冯氏急道:“你快躺下,瞧瞧你,若咳得伤口震裂了怎么办?”她扶乔若兰躺下,转身看向段锦:“太子殿下!” 段锦看着床榻上虚弱如纸的乔若兰,又转身看向冷若冰霜的穆冰瑶,深吸一口气:“齐敬,让刘总管准备,把挹兰轩整理出来,给乔姑娘养伤。” 段锦瞧见穆冰瑶深邃的黑眸,平静如同一窟凝固的井,他心底一慌,想去握她的手。 穆冰瑶却刻意错开,背过身去,只听她冰冷言道:“秋月,回去好生安排。”说完转身离开。 秋月看了一眼段锦,追了出去:“太子妃。” 段锦看穆冰瑶毫不留恋离开,心里又急又怒,但对着乔家母女又不能发脾气,心头好似被一大块巨石堵着,又像被一条粗麻绳捆着,解不开又发作不得。 “殿下……”乔若兰胸口火辣辣的痛,却掩藏不了自己心中的窃喜,脸颊晕起了一道红晕:“其实救殿下是兰儿自愿的,你没事就好,若殿下为难,若兰可以回乔府养伤。” 段锦面无表情,直接对陆一凡吩咐:“你准备一下,与乔姑娘一起回太子府。” 陆一凡点头:“是。” 等段锦追了出去,穆冰瑶已经离开了一品状元楼。 ***** 乔若兰就这样声势浩大地搬到太子府挹兰轩养伤,权贵间也迅速传开;所有人都想,刺客这一剑,给乔大姑娘劈开了太子后院的大门。 皇帝特地问了段锦,是不是要把乔若兰纳为侧妃?段锦义正辞严的否认,说他没有纳乔若兰的意愿,让她在太子府疗伤,纯粹是出于道义,为了让陆一凡方便照料而已。 杨皇后派了玉莲到太子府探视,送了些愈合伤口的好药过去,还送了一罐冰肌玉蓉霜。 冯氏恰巧也来陪乔若兰,一边抹泪道:“谢皇后娘娘记得兰儿这丫头,这孩子就是死脑筋,自己没有武功还硬生生去给太子挡剑;陆大夫说了,这伤口会好,但却从此落下病根,还会折损阳寿,我可怜的女儿……” 玉莲听了一惊:“竟这般严重?” 冯氏掩着手绢:“你说,我家兰儿后半辈子该怎么办?这样的身子还如何找婆家?” 乔若兰虚弱叹了口气:“娘,女儿……就终身不嫁吧!永远陪在您和父亲身边。” “胡说!女孩子怎能不嫁人?太子有情有义,每天都来探望,但偏偏──” 冯氏一脸欲言又止,看了玉莲一眼,最后不说话了。 “娘,这也是女儿的命,咳咳!”乔若兰虚弱咳了两声。 听到乔若兰咳了好几声,玉莲要乔若兰躺下:“唉哟乔姑娘快躺下,别再说话了,奴婢就不耽误乔姑娘养伤,先回去复命。” 玉莲走后,乔若兰眸光立刻锐利了叁分:“娘,您说……这一次皇后娘娘会帮女儿吗?” 冯氏也敛起表情,叹了口气,看着半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的女儿;她从来不知道,女儿可以为了太子,对自己狠到这种程度。 “或许……会吧?” 乔若兰嘴角微微上扬:“一定会的,皇上或许还会顾虑穆冰瑶,但皇后娘娘却是一心扑在太子殿下的前程上,绝不容太子殿下的名誉有任何污点。只要玉莲回去告诉皇后,说我为太子殿下所做的牺牲,她一定会让殿下纳我为侧妃,由不得那女人不愿意。” “你……”冯氏摇头:“罢了、罢了!你都做到这个份上,父母也只能尽力帮你完成心愿,只是对不起那许礼。” 她有点担心地看着女儿:“兰儿,穆冰瑶不是好相与的,你若成了侧妃,日子也不一定好过。” “放心,娘;她不好相与,难道我好相与?谁为难谁,还不知道呢!” “就算你成了太子侧妃,若没抓住太子的心,你也没有盼头,而且依我看,太子是真的很在意太子妃。” “娘,你放心;女儿自幼就认识太子,太子表面冷酷,实则是最有温度的人;我替他几乎丢了半条命,只要给我时间与他相处,再冷的心,女儿也能捂热。” *****快乐草的分隔线***** 各位亲们~~ 怕撑不住,影响上班上学心情,可以把451—460一口气攒完再看。 心机乔会入太子府,但放心,做死就这10章,亲们千万别被小草气到了! #454他们恩爱了一个晚上? 晚上喜儿一口一口给乔若兰喂药,又和医女一起帮她处理伤口,那胸口可怖的痕迹,药洒上去,该有多痛? 乔若兰紧握拳头,额头沁着细密汗珠,却不叫一声疼。 这样换药过程,换一次疼一次,为了进太子府,小姐对自己真狠的下心。 这样的乔若兰,让喜儿也感到害怕。 小姐曾经说过,她这一辈子只有两种死法;一个是在太子身边幸福的死去;另一个就是为太子而死,让他可以永远记住她。 小姐真的就用命进来太子府了!只是那些半夜会出现在小姐房里的黑衣人到底是谁?小姐怎么会和他们扯上关系?小姐不会有危险吧? 喜儿愈想愈害怕。 “喜儿,若殿下来,记得叫醒我。” “是。” “还有,让晶儿随时注意云岫阁,我要知道云岫阁所有的状况。” ***** 穆冰瑶和段锦冷战了好几天,白天段锦有身为太子的公务,又要带人抓刺客;杨远盯梢得紧,城门进出都经过严格盘查,连一只苍蝇都没放过,但就是没有那群刺客的踪迹。 晚上段锦回到太子府,喜儿都会刻意来报告乔若兰的状况,让段锦过去挹兰轩。 从乔若兰入府养伤,穆冰瑶就没有踏进挹兰轩半步,没有任何的关心慰问,也没有阻挠陆一凡医治,就是完全不当府里有这个人存在。 他知道,这已经是穆冰瑶所能做的最大让步,只是她心里堵着,不跟他吵也不跟他说话,每天都背着他睡;若不是自己死缠黏着,恐怕晚上连床都不给躺。 这一晚,段锦下定决心,一定要和小仙姑破冰,他很怀念穆冰瑶像小猫一样依偎在他怀里的感觉。 更何况他也看出穆冰瑶这几天清减不少,与他冷战,她也不好受。 “瑶儿?” 段锦洗漱完,爬上床榻,穆冰瑶仍是一片背影送他;但段锦今日已经决定,无论如何一定要让穆冰瑶“回温”。 他把人捞过来,揽进自己怀里。 “我困了。” “小仙姑,别气了好不好?对不起,我知道让乔若兰进府养伤你不高兴,但是我除了是你的夫君,也是太子,我的态度百官看着,不能不顾虑众人眼光,不能不在意皇家名声;而且,我也不希望因为这件事,让你担了善妒污名。” 感觉穆冰瑶有点软化,段锦在她脖颈间磨蹭着:“瑶儿,本太子心里只有你,本太子发誓,乔若兰一好,就让她滚蛋,再也不会让她待在太子府碍咱俩儿的眼,她影响不了我们的生活。” 段锦的手悄悄伸到她身前,找到里衣带子,小心翼翼、轻轻缓缓解开,唇在她耳际、颈窝间游移。 段锦的声音可怜又讨好:“瑶儿,本太子素了好几天,很想你,想得全身都不舒服,你以前才不忍心这样对我……摸摸,这里疼……” 手被拉去碰触他身上最炽热坚硬的部位,穆冰瑶一缩,趁机又被段锦压在身下。 “臭妖孽,起开!” “终于肯跟本太子说话了。”他低头吻住她,舌尖撬开她的嘴唇,霸道又温柔的吻深深袭入;属于段锦身上的气息和呼吸,此时扑天盖地灌进她口中。 穆冰瑶这几日也像要枯竭的河,转瞬间又有了清流涌动;她不想他吗?不想要他吗?自然是想的、要的,只是心口堵着那一份委屈,就是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阿锦……”热气不受控制氤氲了双眸。 穆冰瑶的眉眼有了春色,段锦如何还忍得住?吻向她的锁骨、胸口,双手早熟门熟路退光了穆冰瑶的衣服:“瑶儿,你是不是忘了,你才是本太子的‘理想型’?其他环肥燕瘦都入不了本太子的眼。本太子一直都只要你这只狐狸仙姑,对你的承诺,也永远不会改变。” 穆冰瑶被融化了,主动抱住他,回应他的吻,双手攀上他精实伟岸的背。 段锦眸光深沉:“今晚本太子好好服侍小仙姑,给小仙姑消气。” “唔……” 春宵暖帐,被里红浪,一夜极尽缠绵。 听到里头的声响,守在屋外的一群人此刻心情都好了,阴霾尽散。 影一几人心中石头落了地,无言也松口气;太子妃不理殿下,让殿下无聊到开始找他说话,让他都要焦虑起来。 一晚缠绵,两人言归于好,常新快卯时来帮段锦整装,准备早朝;出门时,段锦还从花园摘了一朵早开的绯色月季,插在穆冰瑶的发鬓上。 墨发映着白皙粉透的肌肤,更显熟睡中的佳人如玉。 段锦走出云岫阁,望向挹兰轩方向;没人比得上他的小仙姑,更没有人可以委屈他的小仙姑。 ***** 穆冰瑶昨晚被折腾得不轻,过了辰时仍没有起床;但云岫阁屋外已经春光潋滟,人人脸上都阳光普照。 游廊下,李嬷嬷和吟夏、抱冬一起刺绣。 吟夏一脸兴奋道:“昨晚品秋守夜,她说太子和太子妃直到清晨才叫水,看来两人恩爱了一晚,难怪现在太子妃还起不来。”一说完,和抱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两人高兴得像什么一样! 李嬷嬷打了两人一下:“小蹄子胡乱说话,太子和太子妃的事儿也敢拿来说嘴。”虽然语气凶狠,但眉眼弯弯、嘴角带笑。 抱冬笑道:“李嬷嬷不也高兴?” “唉!这几天老婆子我都担心得吃不下睡不着,连禛儿少爷都有点受影响。” 吟夏冷笑一声:“挹兰轩那位,太子是基于道义才让她入太子府养伤;殿下才不可能纳她入府。李嬷嬷,不管别人怎么说,外面的人怎么传,奴婢都相信咱们太子爷。” 抱冬把太子早上到院子摘月季的事说了一遍:“你们不知道,太子看太子妃的睡颜,看得都痴了。” 李嬷嬷笑呵呵的,拍着胸口:“那就好、那就好。” 站在云岫阁门外的喜儿攥紧双手,赶紧回挹兰轩。 ***** “他们和好了?”乔若兰略略恢复的脸色又冷凝了一些。 喜儿猛点头,把方才听到的都搬给乔若兰听。 乔若兰听到段锦和穆冰瑶昨晚什么“早早回房”、“恩爱了一个晚上”,直到“清晨”才叫水,“穆冰瑶累到辰时还下不来床”……一口腥血涌到了喉咙口;又听到一大清早段锦上朝前,还浓情蜜意的给熟睡中的穆冰瑶簪花,更妒恨得胸口急遽阵痛,呼吸一急促,立刻咳了起来! 乔若兰这一气,竟把自己的伤口给气裂了!挹兰轩忙得脚不沾地,冯氏来的时候,吓得脸色像宣纸一样白。 挹兰轩的动静,穆冰瑶不可能不知道;当秋月报告给她听时,穆冰瑶笑笑,也没有要过去探望的意思。 “太子妃,我们不过去探望好吗?会不会被嚼舌根?”画春有点担心。 “本妃去,若说了什么让她气得更狠了,到时难道不会被嚼舌根?有陆大哥和刘总管在,出不了事。” 秋月嗤之以鼻:“没错,小姐一去,那心机乔说不定又使什么心眼,她泼给咱们小姐的脏水还不够多吗?” “秋月姑姑说的对,绝不能去,就由得她自生自灭。”吟夏最疾恶如仇。 画春摇头:“唉!还是让陆大夫赶快医好她,早点送出府,与咱们太子府再无瓜葛才好。” ***** 晚上,段锦回来与穆冰瑶、穆禛一起用膳,一家叁口吃得正香,喜儿就来了。 段锦道:“让她进来。”说话时头也不抬,给穆冰瑶夹了一块肉:“你最近清瘦不少,多吃点;禛儿也是,正长肉呢!” 穆禛见爹娘和好,高兴得要照夜多添一碗饭。 喜儿看到的正是这么一家和乐融融的画面。 喜儿道:“太子,我家小姐下午伤口破裂,想请殿下过去瞧瞧。” 段锦放下筷子:“伤口破裂?你们是怎么照顾的?整个挹兰轩都是乔府派来的奴婢,难道离了乔府,就投机懒散、不尽心了?” 喜儿紧张跪地道:“请殿下恕罪,不是这样的!是下午小姐情绪有些激动……” “情绪激动?你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惹乔姑娘不高兴?” 段锦冰冷的语气让喜儿吓得脸色发白,急辩道:“不是不是!是小姐她……小姐她心情不好,想请殿下过去……” 穆禛放下碗筷站起来:“照夜,你随本少爷去瞧瞧客人。” 喜儿一愣:“小姐要见的是太子殿下。” 穆禛的眸光射出野狼冷芒:“你没看见爹爹和娘亲在用膳吗?客人心情不好,本少爷去陪她说话解闷,照夜,走。”说完下了椅子还不忘给段锦和穆冰瑶行礼:“爹娘好好用膳,禛儿去挹兰轩瞧瞧客人。”说完带着抿着嘴笑的照夜,像个小大人似的,也不等喜儿,就径自往挹兰轩走去。 *****快乐草的分隔线***** 如果怕撑不住,影响上班上学心情,可以把451—460一口气攒完再看。 亲们千万别被小草气到了! #455一个合格的太子妃该做的事 穆禛开口闭口称乔若兰为“客人”,让喜儿听了十分刺耳,咬着牙跟了出去。 穆冰瑶一脸有儿子真好:“希望禛儿别把人家气得更严重。” 临睡前,穆冰瑶问穆禛给乔若兰说什么解闷?穆禛非常认真地道:“那女人说想多了解爹爹和太子府,禛儿就挑了爹爹和娘亲叁生石的故事给她听,她看起来很激动,没多久就说自己乏了。” “禛儿还告诉她,爹爹身为太子,白天要帮爹爹的爹爹做事,晚上回来得陪娘亲,给禛儿生弟弟妹妹,以后她心情不好,我去给她解闷。” 这儿子真没有白捡,可以想象乔若兰有气发不得的表情。 不过她并不希望禛儿加入她和乔若兰的斗争里,论心机算计,禛儿不是乔若兰的对手,她不知道乔若兰会不会对禛儿不利。 “以后别去了,不理她就是。睡吧!明早还要去上学。” 回到云岫阁,段锦才沐浴完,一把搂住穆冰瑶,脸就埋入她的颈窝,深吸一口气:“禛儿睡了?” 穆冰瑶被他的气息弄得有些臊热,一边闪躲一边笑:“是睡了,不过恐怕有人今晚会睡不好。” 段锦坏笑:“小仙姑颇有自知之明,谁让你素了本太子这么多天……”说完双手熟稔的往穆冰瑶腰间伸去。 只是他还没解开腰带,画春就在门外无奈道:“太子、太子妃,喜儿来了,要见殿下。” 段锦手一停,唇从穆冰瑶颈窝挪开,吐出一句:“让她滚。” 此时外间传来喜儿急切的声音:“太子殿下,求太子殿下去瞧瞧我家小姐,我家小姐不太好……” 穆冰瑶叹了口气,段锦刚沐浴完,只套了一件里衣,衣衫不整十分勾人,她道:“我出去和她说。” 段锦点头:“让她走便是。” 穆冰瑶稍整理一下,掀帘走出外室;喜儿看到出来的是穆冰瑶:“太子妃。” 穆冰瑶坐上主位:“喜儿,你家小姐又如何不好了?太子已经歇下,这么叁番四次求见太子寓意为何?” 喜儿跪着低头说话,但她的声量很大,保证寝房里的人都听得见:“太子妃,奴婢知道太子妃不待见我家小姐,苛刻我家小姐,所以不让殿下见小姐也是情有可原。可是这几天太子妃也看到了,我家小姐并不会和太子妃抢什么,现在是真的没办法,遇上了生命攸关的事,还请太子妃通融,让太子殿下去瞧瞧我家小姐吧!” 画春和品秋听了大怒,若非殿下与太子妃鹣鲽情深,这番话简直诛心! 而且这些话若传了出去,外头会怎么说她们太子妃? 穆冰瑶听了也是气笑了:“你这丫头不错,挺护主的;不过你家小姐与本妃过招了这么多次,是不是忘了告诉你,不要轻易得罪本妃?” 喜儿闻言一怵,声音颤抖道:“太、太子妃,你……你想做什么?我家小姐让我来请太子殿下,很多人看见的。” “再多人看见也是我太子府的人看见,你以为本妃在太子府杀一个婢女,还需要怕人议论不成?”穆冰瑶语气轻柔淡寡,却让喜儿从脚底凉到头顶。 “太、太子妃,我家小姐为了太子受伤,如今在太子府养伤,好坏结果都是太子府要承担的。如今我家小姐发了高烧,想见一见太子,还请太子妃原谅奴婢一时惊慌,口不择言,请太子妃恕罪。” 穆冰瑶脸色一冷:“发高烧应该找陆大夫,不是太子殿下。” “陆大夫也去请了。”喜儿突然朝里屋大声哭喊起来:“殿下!太子殿下!求求太子殿下去看看我家小姐,我家小姐高烧不退,求殿下移驾挹兰轩,求殿下了。” “你这人怎么……”画春气极,这喜儿竟然在云岫阁撒泼! 段锦从里头出来,已经换上一身常服:“放肆!云岫阁岂容你喧哗!” “殿下!”喜儿心里一喜,太子终于出面了。 穆冰瑶见段锦出来,脸色不太好看;难道这么晚他想去挹兰轩? “瑶儿,乔若兰高烧。”他握握她的手:“我去去就回。” 可这一晚,段锦直到清晨才回来,一进云岫阁,见穆冰瑶沉睡,便轻手轻脚让常新帮他着装,直接去上早朝。 他一离开,穆冰瑶便睁开眼睛;他一夜未归,陪在乔若兰身边,他以为她就睡得着? ***** 白天,冯氏听说半夜乔若兰发了高烧,一进挹兰轩,就忙问怎么回事? 乔若兰脸色苍白,但精神却出奇的好,交代了冯氏一些事,冯氏点点头,转身出府去了。 “小姐,喝药。” 喜儿小心翼翼给乔若兰喂药,喝了一半,乔若兰便要她将剩下的药倒掉。 “小姐?陆大夫说一定要把药喝完,否则您的伤口好得慢……” 乔若兰眼神精湛:“好得快做什么?你没看见昨晚太子殿下在我这里待了一夜?这是我的优势,我怎能浪费?”她亲自将药倒在楠木小几上的盆栽里:“药量减半只是好得慢一些,又不是不会好。哼,穆冰瑶以为派穆禛来就能打发我,作梦。” 想到昨日穆禛滔滔不绝说着湖心亭前的叁生石,就让她胸口邪火差点把自己烧死! 等她成了太子侧妃,就让这个穆禛抱着叁生石沉塘去。 乔若兰因为伤口裂开,晚上引发高烧,外面盛传段锦在她房里陪了一夜。 “看来太子府除了太子妃,又要进美人了。” “太子殿下真幸运,能坐享齐人之福,还两个都是天下第一红妆!” “一个舍身挡剑,一个相陪一宿,乔姑娘这侧妃位置,稳妥啰!” “不过……太子和太子妃不是鹣鲽情深吗?也才成亲没有多久,这就纳侧妃?” “那又如何?人家都差点为殿下而死,这样有情有义的美人,太子不动心?” 所有人见到乔太傅都对他喊“恭喜”,见到穆晟也喊恭喜,只是恭贺他喜获麟儿外,表情多了一份耐人寻味;见到段锦,更是恭喜恭喜。 这把段锦气得! 无论段锦怎么否认,大家都只当作他替乔姑娘的清誉着想。这都在人家房里陪了一夜,还说不纳进府? 穆冰瑶被招进凤央宫。 “听说老七经常过去乔姑娘那里?” 听说?听谁说?还常去? “她伤口反复,基于道义,太子过去看了她几次。” 杨皇后说的颇有深意:“瑶儿,若兰伤得十分凶险,就算好了,也会折损阳寿;本宫看,你与冯氏定个日期,就将若兰纳为侧妃吧!” 穆冰瑶拿茶盏的手一顿,果然害怕什么来什么,她穆冰瑶明明已经经过一世的磨砺,怎么心口还是会传来闷闷钝疼。 “母后,虽然她替太子挡了一剑,但瑶儿和太子可以用其他方式报恩,不一定要纳她入府。” “瑶儿!你让本宫太失望了!” 杨皇后一怒,穆冰瑶只好起身跪下,她身后的秋月、画春也一并低头跪着。 “瑶儿,本宫知道你帮太子甚多,但难道你要把持太子后院,一个人也不给进?你这样让天下人怎么看太子?” 穆冰瑶低头,没有任何辩解。 杨皇后叹了口气:“你那么聪明,花了那么多心思好不容易让老七走到这一步,难道就因为你的妒忌,要让这些努力功亏一篑?你这样将来如何母仪天下,做好老七的贤内助?” 穆冰瑶低着头,盯着地板上汉白玉石上的菱花纹路,这个纹路她上一世盯了整整一年,以后是不是还要盯着它一生?穆冰瑶突然打起冷颤…… “瑶儿,老七先是大秦太子,然后才是你的夫君;你不是凤星吗?广纳后院给太子开枝散叶,管理好后宫,这才是一个合格的太子妃该做的事。若拘泥小情小爱,如何有大格局?本宫知道乔若兰心思重,本宫对她也称不上喜欢,但基于道义,乔若兰都应该要纳入太子府,给她一个侧妃位置,才能杜天下悠悠之口。” 见穆冰瑶都不说话,杨皇后叹了口气:“瑶儿,以你的本事,你还怕驾驭不住一个乔若兰?” 穆冰瑶心里冷然,驾驭得住就非得驾驭吗?穆冰瑶怕自己说错话,干脆闭口不言。 杨皇后见穆冰瑶都不回应,脸上虽恭敬,但眼神中的固执让她联想到去年她要瑶儿让出淮王妃位置给拓拔珍,她也是这副表情。 杨皇后站起来斥道:“不过纳一个女人入府你就这种表情,看来本宫还是高看了你。瑶儿,这攸关太子声誉、大秦国本,本宫由不得你任性!这件事你不办就本宫操办,你回去想想吧,别把场面弄得太难看,到时给外人笑话!”说完就扶着宫女的手,走进内堂。 看穆冰瑶静默地离开凤央宫,玉莲忧心忡忡;太子妃有颗七窍玲珑心,所谓慧极必伤,过刚易折,感情这一点若看不破的话……摇摇头,转身入内。 #456如果没喜欢上他多好…… 在回太子府的马车上,穆冰瑶闭眼沉思。 重生之后,她告诉自己重走一世,这一世不再做傻事;但看看这一年,她又走到了太子妃的位置,几乎和上一世完全一样,只是对象从段钊变成了段锦,一个让她爱得更深入骨髓之人。 明明自己很清楚,帝王身边的女人,从来就不会只有一个;只要段锦坐上那个位置,未来会有许许多多女人进他的后院,而可悲的是,这些不是段锦和自己说了算。 回到太子府,刘总管匆匆走来:“太子妃,出事了。” 穆冰瑶心里一跳。 “翼龙伤了乔姑娘。” ***** 今日春光烂漫,乔若兰让冯氏、喜儿陪她到明渠旁花园赏花。 不知为何,在湖边晒太阳的翼龙,突然焦躁起来,朝乔若兰扑去,把乔若兰扑倒在地,伤口又裂开了。 当穆冰瑶赶到挹兰轩,就听到冯氏那让人烦躁的哭喊声:“怎么能放任一头畜生到处乱跑?这太子府还有没有章法了?牠把我家兰儿伤成这样,怎么还不把牠杀了!” 穆冰瑶在门外一听脸色立刻沉下来,想杀她的翼龙? “冯氏好大的口气!” 吟夏等婢女侍卫围在挹兰轩外,陆大夫正和医女在里头医治乔若兰。 冯氏恨恨地道:“太子妃,你养了一头好畜生,见人就咬,我家兰儿都被牠咬伤了。” 秋月在宫里已经憋一肚子气:“乔夫人,你女儿不好好躺在挹兰轩,跑出来干什么?我家翼龙平时都不绑着的,今天天气好牠出去晒太阳怎么了?你们瞧见了怎不绕道离开?” 吟夏也道:“别说翼龙,太子府还有一头老虎狴犴呢!是不是哪天牠吓着了乔大小姐,也要杀了了事?” 冯氏一听声音更高:“反了、简直是反了!这太子府竟然是人见了畜生要绕道?这说出去还不惹人笑话!” 秋月双手插腰:“你以为我家翼龙什么都咬?他下嘴的都是穷凶恶极的杀手败类,你女儿能让翼龙咬上一口,看来她身上的气息也和败类差不多。” 穆冰瑶一愣,气息? 双方吵个不停。 穆冰瑶转身问刘管家翼龙在哪里。 “已经牵去云岫阁。” 穆冰瑶危险瞇眼:“牵?” 刘总管有点尴尬:“因为翼龙扑了人,所以府卫暂时将牠用链子拴着。” 穆冰瑶和秋月立刻一脸不舍。 穆冰瑶让秋月先回云岫阁,找方嬷嬷陪着翼龙,一切等她回去再说。 陆一凡正好出来。 “奇怪了,这乔姑娘没毛病啊!一凡给的药量也没问题,怎么她的伤口愈合得这么慢?照道理内脏应该要有愈合迹象,新肉也要长出来才对,可是从医女的说法,乔姑娘的伤口还有血水,分明伤口还没愈合。” 一旁喜儿眼神闪烁,头瞬间低了下去,被画春看到了,穆冰瑶微弱的灵力也感应到了。 冯氏焦急道:“陆大夫,很严重吗?” 陆一凡道:“是没有生命问题,但她的伤口裂开这么多次,以后就算伤口愈合,疤痕也会很难消去。” 冯氏一听又哭了起来,说在这太子府竟然连一头畜生都要和兰儿为难,这还让人怎么待啊! 吟夏忍不住道:“那回你们乔府呀!还以为我们多待见她!” 冯氏怒斥道:“大家听听,一个丫头这么牙尖嘴利,敢跟太傅夫人顶嘴,太子妃,您后院怎么管的,这太子府简直要反了!” “本妃怎么管太子府,还轮不到你冯氏教我。” 穆冰瑶冷笑一声:“不,其实本妃应该向你取经。冯氏,乔太傅的表妹都上了乔太傅的床,还能让你轰出府嫁给别人;你说本妃是不是该好好向您请教?” 冯氏被揭疮疤,尴尬得说不出话来。 穆冰瑶不再理她,径自走进去,站在离床榻五步远,开启灵力,眼睛盯着乔若兰。 “乔姑娘还是别下地了,若伤口又裂开,本妃又得让你母亲记上一笔。” 哼,很好,你身上的藿橙香别说翼龙了,连本妃都想上前挠你。 “看来乔姑娘没事了,好好休息。”说完转身就要走。 冯氏一愣:“太子妃,你这要走了?” “怎么?真要教本妃怎么赶爬床的表妹?” 冯氏胀红着脸:“那只畜生伤了兰儿,太子妃打算怎么处理?” “冯氏,你再称翼龙一声‘畜生’试试?” 穆冰瑶对乔家人已经完全失去耐性,她若有所指对乔若兰道:“我家翼龙匪类杀习惯了,最见不得脏东西,乔姑娘以后想逛花园,身上气味先洗干净,否则再被挠伤,别怪本妃没提醒你。”说完直接离开挹兰轩。 喜儿一脸惊慌地看着乔若兰:“小姐,太子妃是什么意思?她是不是……” “不可能!你们不都闻不出来吗?”她身上还有那么浓的药味,连医女都闻不出来。 乔若兰也一脸骇然。 ***** 离开挹兰轩,穆冰瑶让陆一凡和她一起走。 画春立刻道:“太子妃,奴婢发现那喜儿神色有问题。” 穆冰瑶点头:“两主仆狼狈为奸,药应该只喝了一半。” 陆一凡气得两颊涨得鼓鼓的:“太可恶了!她以为本公子闲着吗?而且那些都是好药啊!” 乔若兰他医得慢,让人一直在太子府杵着,每次回去媳妇儿都给他脸色看,说他医术退步,连个剑伤都医不好。 “方才她身上有藿橙香。” “藿橙香?”陆一凡敛容:“所以翼龙……” 穆冰瑶冷笑一声:“藿橙香是猫最不喜欢的气味,连翼龙也不能幸免。” 画春道:“宫里开始施压,乔若兰又这么多小动作,太子妃……” “宫里怎么了?”吟夏紧张地问。 画春叹气:“皇后娘娘要太子妃帮殿下纳了乔若兰。” “什么?” 别说吟夏,连陆一凡都张口结舌。 回到云岫阁,看到翼龙嫌恶地挠着脖子上的铁链,看到穆冰瑶,委屈地呶叫起来。 穆冰瑶立刻命人放开牠。 打开翼龙铁链,穆冰瑶来到翼龙身边,低下身,让翼龙给她撒娇。 傍晚,段锦一回来,就先被挹兰轩给请走了,等到他回到云岫阁,已是晚膳时间。 穆冰瑶不必看也知道有人告了状。 “我以为你会在挹兰轩用膳,没准备你的。” “瑶儿!” “别告诉我你想拴着翼龙。” 秋月和画春等人一阵紧张。 段锦皱眉:“瑶儿,讲点道理;翼龙虽然在府里自由惯了,但乔若兰在这里养伤,翼龙和狴犴必须先拴起来,等她出府──” “我不讲道理?”穆冰瑶气笑了:“太子殿下,你什么时候成为一言堂了?你听本妃陈述了吗?你调查了吗?她说的话你就全信?你第一天认识翼龙?翼龙伤了她你就拴翼龙,若将来她说本妃伤了她呢?” “瑶儿──” 穆冰瑶气得不轻:“我累了,头疼。”转身掀了珠帘,进入里屋。 段锦也一股气,这几天为追查刺客,他满京城跑,回到府里还要听冯氏抱怨、看乔若兰脆弱的表情;回到云岫阁,小仙姑又要给他脸色看── 段锦不怕哄穆冰瑶,但他夹在道义和情感之间,很难做到两全。 “殿下,要不要先用膳?” “不用!”说完负气转身朝遄飞院去。 两人又吵了,秋月等人又只能无奈相望。 此时穆冰瑶出来:“走了?” “禀太子妃,殿下回遄飞院去了。” 穆冰瑶眼睛盯着丝毫没动的菜肴:“提醒常新,让他记得给太子备膳,还有,他最近嘴角起了疱疹,给他备些解火清茶。” “太子妃,你也还没用膳……” “撤了。” 画春等人只好先把晚膳撤下。 寝房里,秋月问:“太子妃,你怎么不解释呢?明明是乔若兰使么蛾子……” 穆冰瑶有点凄然:“秋月,如果没喜欢上他多好……” “太子妃!” 穆冰瑶失笑:“来不及了是不是?很多事由不得他,怪不了他。可是……”望着窗外皎月:“看来我一直都在做傻事。” “小姐……”秋月不自觉恢复以前的称呼,见穆冰瑶这样,难过得眼泪都要掉下来。 ***** 遄飞院。 段锦坐在书案前,浑身冷凝,生人勿近。 他执笔批着折子,时不时望向门口,那扇门始终没有他期盼的倩影出现。 “常新,什么时辰了?” “殿下,快戌时了。” 戌时?小仙姑也忒狠心了!都已经戌时,她难道不知道本太子一晚上没用膳? “太子殿下是否现在要用膳?奴才已经备下,现在去取?”又忙递上一小盅雪梨燕窝,降火还兼补气,也是太子妃交代的。 他摸摸肚子,瞪着那盅雪梨燕窝:“太子妃在做什么?” “太子妃……应该睡了,是太子妃提醒奴才给殿下备膳和燕窝的。” 段锦怒火突然升起:“和本太子吵架她睡得着?本太子是不是太惯着她了!”一顿饭和一盅燕窝就想打发他? 门外齐敬道:“殿下,陆大夫求见。” #457她必须让段锦和穆冰瑶直接面对 陆一凡哭丧着脸:“殿下,一凡左思右想,是不是让太医院的太医来给乔姑娘看诊?一凡压力太大了,再医下去,都要闹家庭纠纷了。” 段锦也一脸郁闷,闹家庭纠纷的何止他:“本太子也想骂你!一凡,你是不是研究毒药研究到忘了怎么治病?乔若兰的伤口怎么到现在还没愈合,动不动就出血?” 陆一凡一愣:“殿下,太子妃没告诉你吗?” “告诉本太子什么?” 陆一凡哇啦哇啦把白天的事全倒给段锦听,包含皇后要让乔若兰当太子侧妃、喜儿眼神闪烁、乔若兰身上有藿橙香,导致翼龙扑倒她等等…… 段锦霍然一起,一阵风飘了出去,经过陆一凡身边,他的衣袍、头发都飞了起来。 常新笑道:“陆大夫,看来您善于解决家庭纠纷啊!来人,宵夜端去云岫阁。” ***** 段锦飞身纵入云岫阁,落在寝屋房顶,把影五、影六吓了一大跳。 段锦正要跃下,就听到屋里品秋道:“太子妃,晚膳你一口也没动,您想吃什么,品秋去给您做,为了心机乔生气不值得。” “唉!想想真气死人,夫君发明一堆毒药,就不能拿来给她用,还要医治她,让她这样喝半碗倒半碗的膈应人。”秋月的声音咬牙切齿。 吟夏跺脚:“照夜说影叁都看见了,她药就倒在茶几上的盆栽,而且翼龙明明是被设计的。” 抱冬叹息:“殿下一进来就责问太子妃,太子妃哪有机会说?” 秋月道:“怎么办?难道就真的让那心机乔给太子当侧妃?” “谁说本王要纳侧妃?”段锦听不下去,直接飞下进屋。 “殿下。”秋月一群人跪了一地。 段锦挥挥手,让众人都出去;段锦一进来,才看见穆冰瑶坐在寝房桌前,就着灯光,在给他缝制夏季里衣。 他上前,伸手摸她手中缝制的布料,用的是透气舒服的上等月华绫,最适合夏季穿。 他曾说以后只穿小仙姑给他缝制的里衣,而穆冰瑶就当真给他做了许多件。 那似水的柔细触感,一路柔软到他心里。 “娘子,对不起。” 穆冰瑶放下针黹,久久吐出一句:“为了乔若兰,你都对我道歉几次了?” 他将穆冰瑶拥进怀里。 “今日见她伤势加重,又是被翼龙所伤;本太子怕这件事传出去,于你声誉有损,所以才想拴着翼龙,不是气你,小仙姑明鉴。” 穆冰瑶回抱他:“阿锦,你信我吗?” “自然。” “你答应我的事,也能做到吗?” “一生一世一双人,生同衾,死同穴;我不离,你便不弃。本太子从没有一刻忘怀。”段锦直视她的眼睛:“瑶儿,这不只是你的期望,也是本太子的;我知道身在帝王之家这很困难,在很多人眼中甚至是荒谬的,但这一路走来,我心如明月,瑶儿也要信我。” 段锦挑着好看的剑眉:“你放心,我段锦会做这大秦第一人。” 他啄了她瑰色唇瓣一口,将唇移到穆冰瑶耳际:“不过以后夜夜给本太子侍寝,并给段氏开枝散叶这艰巨重担,就要小仙姑全力承担了。” 穆冰瑶耳朵一热,双颊染霞,撇开脸:“不害臊。” “那本太子换个说法。”段锦额头顶着她的,一双桃花魅惑的眸子深邃有光:“以后本太子夜夜给小仙姑侍寝,承担起段氏开枝散叶这艰巨重担,还望小仙姑鼎力相助……” 穆冰瑶双颊火辣辣的:“愈说愈不正经。” “攸关皇嗣,再正经不过……” ***** 京城都在传,太子什么时候迎乔若兰为侧妃。 看酒楼里宾客嗑瓜谈得欢,温如仪、秋娘都一脸担忧;这几天她们听到的,彷佛乔若兰进太子府已成了定局。 楚玉歆也说现在舆论一面倒,连她爹也认为乔若兰算一脚踏进了太子府,而朝堂上都乐观其成,期待乔若兰成为太子侧妃。 因为只要乔若兰入了太子府,无论太子给她什么名分,都算是为众人打开了太子后院的大门。 “瑶儿,我觉得那天乔若兰有古怪。”楚玉歆道。 乔若兰是一直有古怪,穆冰瑶和段锦都这么认为,只是没有证据,没法证明乔若兰和刺客有关;而且这样的联想也太匪夷所思,毕竟乔若兰一介弱柔女子,如何和萧家余孽扯上关系?她甚至还是举报萧家有功之人。 但刺客伤了乔若兰,迸出那一句话,却是舆论热火朝天的导火线,不得不让人怀疑。 “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比找证据重要,只有抓到萧家这些漏网之鱼,才能知道真相。” 这些日子,杨远在明、蛮蛮在暗,查萧家余孽查得一肚子火气;更不用说慕君山庄、无知阁也在打探消息;他们都想帮穆冰瑶,只可惜到目前为止一无所获。 朝堂上今日有人上折子,说为了彰显皇室仁德,并保护乔姑娘清誉,要太子尽快表态,将乔若兰纳入太子府提上章程。 皇帝将段锦找去勤政殿。 “老七,乔太傅是你的太傅,乔姑娘又为你受的伤,她现在在太子府养伤,没个名份,说不过去。” “父皇,这件事疑点重重,刺客还未落网,一切未有定论;若替儿臣挡剑儿臣就要纳进府中,那以后岂不是谁帮了儿臣什么,只要有个由头,儿臣就都得收进后院?” 皇帝斜睨他一眼:“说那么多,最终原因还是为了瑶儿那丫头?” 段锦笑笑:“父皇,天下人都要儿臣纳乔若兰,说不要寒了佳人的心;但儿臣新婚不久就要纳侧妃,岂不是也寒了太子妃的心?” “更何况还没有抓到凶手,这件事没这么快落幕。” 皇帝眸光精明一闪:“你觉得乔若兰有问题?” “她是举报萧家的大功臣,论谁最了解萧家,不就是乔若兰?” 第二天早朝,面对又有人提闻喜宴的刺客,以及纳乔若兰入太子府的事,段锦直接道:“闻喜宴的刺客与之前东街行刺已查出是同一帮人,刺客落网是迟早的事;至于乔姑娘,她是我皇家大恩人,在太子府养伤,本太子自当以礼相待,半分不敢踰矩;也不知谁和乔家什么怨什么仇,妄传本太子彻夜照料,简直是毁人家姑娘清誉!那些妄传流言者,让本太子抓到,必以污蔑皇家、污蔑太傅千金论罪!” 不知和谁结了什么怨什么仇的乔太傅:…… 段锦威胁完朝廷众臣,又被请去凤央宫。 段锦同样操作一遍,一听乔若兰可能和刺杀有关,杨皇后震惊不已,随后也沉默下来。 最后段锦敛眉道:“运河流民刚安顿好,狮鹫帮挑衅、北周蠢蠢欲动,儿臣说不定这一两个月要挥军北上,儿臣的后院,现在还是单纯一点好。” 为了安抚上头这两尊大神,段锦也算是拚了。 ***** 乔若兰得到消息,说太子在朝堂上『力证』两人清白,完全没有要纳她为侧妃的意思,加上晶儿说太子与太子妃蜜里调油,完全没有因为翼龙事件吵架。 乔若兰又气得差点绷裂了伤口。 伤口痛得乔若兰浑身发颤,她知道自己的伤口不宜再裂开,否则会对自己造成永久的伤害;可是若不能一鼓作气成为太子侧妃,她这道伤就等于白受了! 不行,万事不破不立,她必须让段锦和穆冰瑶直接面对。 第二天,她知道太子已经出门,让喜儿去云岫阁。 “乔若兰要见本妃?” 穆冰瑶挑眉,除了翼龙伤了乔若兰那次,穆冰瑶从不涉足挹兰轩。 “秋月,去请陆大哥,让他也到挹兰轩。” 一到挹兰轩,就看见乔若兰坐在院子前。 “太子妃,您来了。” 乔若兰脸色苍白,但眸光湛然,穆冰瑶脚步一顿,她感到一股绝决的气势。 陆一凡看乔若兰坐在风口:“乔姑娘,你的身子不宜吹风,还是进入屋里为好。” 乔若兰看了陆一凡一眼,穆冰瑶真小心,找了陆一凡一起;呵,哪有那么容易?他来了更好。 “今日春光大好,若兰在屋里闷,坐一会儿就进去。”她看向穆冰瑶:“太子妃,原谅若兰不能起身行礼,请坐。” 穆冰瑶没有动:“你要见本妃,有何要事?” 乔若兰一双精眸看着穆冰瑶:“太子妃,若兰知道太子妃不喜若兰,但真的没办法,若兰从五岁见到殿下,就喜欢上太子殿下了。” 穆冰瑶眼神一缩。 “你知道吗?若兰可以为太子而死。” “乔姑娘,你对本妃诉说对太子的情意,实在于礼不合,若没有其他的事,本妃告辞。” 说完转身就要走,乔若兰突然冲向前,跪在她身后,抓着她的裙角,大喊:“太子妃,你这是要若兰的命吗?” 穆冰瑶霍然转身,可恶!她就不该来! “太子妃,若兰什么都不会跟你抢,为什么你就这么不待见我?连一条生路都不给若兰!” 说完,“噗──”一道血雾从她口中喷出。 “小姐!” “乔姑娘!” “兰儿!” 最后一声是从挹兰轩外突然出现的冯氏口中喊出,跟着她的,还有叁名弘文馆学士夫人,都一同出现在挹兰轩门口。 冯氏冲了进来,与她一道前来的夫人们表情更古怪;她们看到了什么?看到太子妃气势凌人站着,看到乔若兰拖着孱弱的身子跪在地上,求太子妃给她……一条生路? ***** 可能有人没机会看留言,小草在这里贴一下说明: 这几天亲们的哀嚎,对大妖孽各种不谅解小草有点紧张啊!(其实小草有反省的),小草把能想到的,在这里做一下解释吧。 首先,很高兴有个亲看见了小草想要表达的,锦瑶二人的症结在于沟通。相爱又已经成婚的两人,常会认为你应该懂我的,所以许多话或者委屈就不会宣之于口,然后看到对方不符合自己期待的行为时,产生恼怒和误解;在要不要让心机乔独占一个炉子、要不要入太子府养伤,与翼龙这件事上,两人就是这样。加上两人都是个性强势的人,事情再一多,摩擦就产生了,而这也是乔若兰想看见的结果。 锦瑶一路走来,就算之前拈酸吃醋,都是两人之间的小情趣,乔若兰的介入,才是他们真正考验的开始;他们不是普通的王爷王妃,是储君、是太子妃,段锦更没有瑶儿重生的智慧,所以在权势利益和感情忠贞上若能做到双赢,我相信任何一个储君都会往这方面去努力,直到对方踩到了他的底线,他才会予以反击。 大妖孽爱小仙姑,但成了婚,柴米油盐、家事国事、权势利益,如果这些搓磨还能让两人坚定如一,那以后成为帝后的二人,就没有什么可以拆散他们了。 456章后面段锦闹小脾气,是他心里的委屈;他昏头转向忙了好几天,一直认为小仙姑应该理解他,所以心里会抱怨,可是看每次段锦心里发小九九,到了小仙姑面前,又是忠狗一枚,?那才是他的真感情,他不舍得对小仙姑发脾气,该道歉的时候,他也绝不犹豫。 小草想藉乔若兰这个女人,让两人明白他们都不是天生的赢家,幸福也不是信手拈来,他们必须更小心翼翼经营,幸福才会一直存在。 至于皇后,换个位置换个脑袋,她德不配位,也是因为段锦,皇帝才抬了她的位。一听到外面对太子的流言,她自然就会紧张;更何况她真的认为太子不可能只有一个人的后宫,纳乔若兰是最简单的方式,又不妨碍锦瑶二人相爱,到底两人在坚持什么? 大概到475章,乔若兰谢幕,锦瑶一个去打北周,一个去灭狮鹫帮,瑶儿因为这一仗,使黑豹骑彻底服气,但该解决的自然还是该解决,大家放心,陈彰小草不会留的。 看得出来亲们又气又怕伤害小草的心情,唉唉唉,小草一方面紧张一方面也感受到大家的温暖,可惜小草文笔真不够好,也可能思虑没那么周详,毕竟这是小草第一次古言长篇(坦白说,一开始真没打算写成这样,都是锦瑶害的T_T)大家愿意追,小草很感激。 全文快结束了,亲们的回馈小草做了记录,回头要收费的时候,会考虑亲的建议斟酌修改的。 最后,大家看文真的图一个开心,真的别被小草气到了。 #458本太子不喜欢妳、不要妳!妳听清楚了吗 现场兵荒马乱。 “太子妃,你这是要逼死我家兰儿吗?”冯氏又骂呆愣住的丫头:“都傻了吗?快将兰儿抬进去,陆大夫,我家兰儿若有个叁长两短,我乔府拚尽全府性命,也不会与太子府善罢干休!” 陆一凡虽然单纯,但并不蠢;此时哪里还不清楚发生什么事?太子妃被设计了,从头到尾,太子妃说不到两句话,这乔若兰就一副太子妃逼她去死的模样,而且还被突然出现的众夫人们看见,百口莫辩。 陆一凡正要撂狠话,却听穆冰瑶道:“陆大哥,先救人。” 一群人闹烘烘也乱糟糟,终于把乔若兰给抬进寝间;那叁位夫人谁敢逗留?早转身走人了!穆冰瑶可以想见,她这个太子妃趁太子不在,逼乔若兰去死的传言,立刻会传遍京城。 冯氏让人通知丈夫,让乔太傅去告御状。 段锦不久后回来,知道状况后整张脸也阴沉着,他听着冯氏哭喊,心里更加烦闷。 不久,龙吟宫来了消息,让锦瑶二人过去。 冯氏一边抹着眼泪:“皇上一定会给我家兰儿一个交代。” 两人步出云岫阁,天空压着厚厚乌云,似乎快承载不住雨水的重量;云后还透着闷闷雷声,重重沉沉。 穆冰瑶心想,不知雷公何时会一槌敲破云层,将倒峡天水倾盆浇下。 ***** 乔若兰悠悠转醒,一醒来就看见陆一凡脸色冷凝站在床边。 “陆大夫。” 陆一凡冷笑一声:“乔姑娘,本来一凡认为,就算是最十恶不赦之人到一凡面前求医,一凡也会毫不犹豫救治。果然一凡见识浅薄,不知道世间什么无耻的人都有。” 乔若兰苍白的脸木然:“陆大夫是什么意思?” “太子太子妃都被皇上叫去龙吟宫,乔姑娘,或许你将来可以得偿所愿,但这种手段绝不可能赢得太子府上下,特别是太子的心。” 乔若兰抿唇不说话。 陆一凡指着房里青竹盆栽:“这株青竹这几天倒是补了不少好药。” 陆一凡收拾医箱:“一凡才疏学浅,以后会请太医院的御医来为乔姑娘诊治,否则一凡怕哪天忍不住,医死了姑娘,告辞。” 陆一凡绝决离去,乔若兰却一点也不担心:“喜儿,收拾东西,准备回乔府。” “小姐!” “今日开始,本姑娘终于可以好好养伤。”她淡笑:“不过回府之前,先去一趟龙吟宫。” ***** 段锦看到帝后那沉重的表情,心里叹气,之前的努力都成了泡影。 冯氏哭肿了眼,乔景行一脸悲痛。 冯氏把她“亲眼”所见说出来,讲太子妃多么恶毒的伤害她的女儿,逼得她下跪还吐了血,这次恐怕要救不回来了。 穆冰瑶真想吐槽,绝对救得回来,救不回来她戏不就白演了? 可想不到全公公突然进来:“皇上、皇后娘娘,乔姑娘来了。” 乔若兰很快就让喜儿扶了进来,她一脸素容,靠着喜儿才能缓步慢行,整个人苍白纤瘦却故示坚强,让人看了十分不忍。 杨皇后道:“地上凉,玉莲,扶乔姑娘入座。” 乔若兰一坐下来,看到对面段锦看她的眼神,冰冷如刀,心里一紧。 段锦的声音不带喜怒:“父皇,不能只听冯氏片面之词,府里人和陆大夫告诉儿臣,是乔姑娘主动要见瑶儿,瑶儿才带着陆大夫一起到挹兰轩;瑶儿从头到尾只是问了乔姑娘见她何事?她便突然跪地大喊,并控诉太子妃,引得冯氏带来的人误会。” 他一脸冷凝,看向冯氏和乔若兰:“本太子很想知道,怎么就这么巧?就在乔若兰跪地吐血那一刻,冯氏恰好带了弘文馆叁位学士夫人来太子府?” 冯氏不满开口:“也还好我看见了不是?” “冯氏,本太子再问你,你们要求进太子府养伤,本太子和瑶儿也同意了,让陆大夫尽心照料;但乔姑娘这几日药不好好喝,喝一半倒一半,好像重伤的是她屋里榻前的那盆青竹,乔姑娘喂得倒是很殷勤。” “太子府暗卫可不听瑶儿指令,是直接向本太子负责的,你要如何解释?” 冯氏一突,乔太傅脸色也尴尬起来,皇帝和杨皇后则一双精目看向乔若兰。 只见乔若兰颤巍巍地让喜儿搀扶,缓缓下跪,眸子看向段锦,一脸深情缱绻:“殿下,药的确是若兰倒的,但您怎么会不知目的?”然后她幽怨望向帝后:“皇上、皇后娘娘,臣女是来请罪的。臣女进太子府养伤,的确怀有私心;但这私心众人皆知,就是一份对太子殿下的难舍之情。” “乔姑娘,请慎言。”段锦冷声道。 乔若兰流下两行清泪:“殿下,从替您挡剑那一刻起,若兰就已经将自己当成殿下的人,无论生死,都没有另嫁之心。” 穆冰瑶一沉,段锦握她的手紧了紧。 原来在御前这一刻,才是乔若兰最后的目的。 “若兰能进太子府养伤,每天见太子殿下到挹兰轩慰问,那便是一日中若兰最快乐的时光;殿下,你说,若兰怎么舍得让自己康复呢?” “乔若兰,你明知本太子对你全无男女私情。” “所以若兰更舍不得让自己好起来,不是吗?” 乔若兰眸光颤动,水光盈盈,看着段锦的眸光有着异常执着:“殿下,若兰五岁在府中第一眼见到您,一颗芳心就不在自己身上,这是您也知道的事;所以为你挡剑,若兰不顾后果,挡得心甘情愿,若能因此结束这求不可得的痛苦,若兰反而觉得安慰;可如今若兰侥幸得回半条命,别说众人皆知若兰心意,就是这孱弱身子,也没人愿意迎娶。若兰不愿见父母以后为若兰担忧,所以苟且求太子妃给若兰在太子府一处栖身之所。” “你那不是求!”吟夏忍不住:“那是威胁!是设计!你分明就是要陷害太子妃,奴婢们都看得清清楚楚!” 冯氏冷哼一声:“你是太子妃的奴婢,自然偏帮太子妃说话。”冯氏又哭了起来:“皇上、皇后娘娘,臣妇一个好好的女儿,如今身体破败至此,在太子府养伤,却愈养愈糟,这是不争的事实。” 段锦走上前,来到乔若兰面前,居高临下睨着她,眼神比腊月隆冬还冰寒:“还说不是挟恩进府,乔若兰,你觉得你现在在做什么?不想纳你入府的是本太子,你听清楚了吗?” “太子……” “本太子不喜欢你、不要你!你听清楚了吗?” 乔若兰整个跌坐在地上,一脸不可思议。 “太子殿下,你说这些话太过份了!”冯氏抱住自己女儿。 “父皇、母后。”穆冰瑶终于开口:“太子这些话都没把她逼昏倒,也没吐血,证明乔姑娘在太子府休养的挺好,是吧?” 皇帝差点喷笑,还好他忍住了! 乔若兰瑟缩在冯氏怀里抖个不停,穆冰瑶怎么可以?段锦怎么可以?他们怎么可以如此羞辱于她! 皇帝和杨皇后对视一眼,眼前的情况还不清楚吗?穆冰瑶的个性他们是知道的;老七的态度就是穆冰瑶最大的倚仗,她根本无须对乔若兰动手,而且以她的本事,真想乔若兰死,乔若兰早消失了,哪还能让她闹这一出? 一直没说话的乔太傅突然起身,袍子一掀对帝后跪下:“皇上,臣忝为太傅,不敢说这二十载对大秦有何贡献,但请皇上体谅老臣也是一名父亲,臣不敢要求太子殿下心悦兰儿,但兰儿此生已无另嫁可能,养她终老虽无不可,但老臣夫妇年纪已大,将来一去,兰儿如此孱弱身躯,又有谁能看顾?”乔太傅叩首,声音颤抖:“恳请皇上给兰儿赐婚,恳请太子殿下给兰儿在太子府一席栖身之所,老臣愿意辞官换取兰儿毕生之愿,望皇上、太子成全!” 穆冰瑶猛然一震,段锦愤然:“乔太傅,你这是在威胁父皇与本太子?” “荒唐!”皇帝眸光也是蓄着怒气。 “不,父亲,是女儿不孝,让父母伤心了!” “兰儿!” 乔若兰猛然推开冯氏,径自往殿旁柱子奔去!但她伤重,殿中这么多人,哪能让她得逞? 玉莲和几个婢女立刻拦住她,但她一激动,一口血又猛然吐了出来! “兰儿!我可怜的兰儿!呜呜……你怎么能这么做,你若这样走了,让爹娘以后怎么办呀……” “兰儿!”乔太傅也眼眶湿润,癯弱身子摇摇欲坠。 穆冰瑶气得发抖,乔家就是明晃晃的挟恩要挟。 皇帝和杨皇后被她惊得不轻,这若真被她撞成功,外面的人岂不是要说皇家连一个女子都容不下,要硬生生逼死太傅千金? 这对老七和穆冰瑶的声誉,绝对是大伤! 皇帝揉揉额头,看了穆冰瑶一眼……为了太子的清誉,身为太子妃,即使是委屈,也必须咽下去。 “罢了、罢了!不过就是一个女子,太子府难道还没地方摆?” “父皇!” 段锦震惊转身,锐眼凝聚风暴,怒气蒸腾。 皇帝语重心长:“老七,别忘了你是大秦太子,乔太傅更是你的太傅。若让人知道你如此对待救命恩人,还差点逼人家去死,传出去你这个太子还要当吗?”又看向穆冰瑶:“丫头,你是太子妃,凡事应该以大局为重。” 段锦急道:“父皇!” “住口!”皇帝心意已决,看向抱团的乔家人,但眼神冰冷:“乔若兰听旨。” 乔若兰一震,她满面泪痕,却掩不住心口剧烈砰然的心跳! 她的愿望就要实现了吗? “臣、臣女在。” #459狮鹫帮挑衅 “乔若兰为太子挡剑,护驾有功,为彰显皇恩,特赐为太子良媛,五天后纳入太子府,等伤愈之后再行册封,都退下吧!” 良媛?不是侧妃的良娣? “谢皇上恩典!” “父皇!” “太子!”杨皇后以眼神示意:“还不跪下谢恩?” 段锦看了一眼眼神空洞、呆若木鸡的穆冰瑶,又看向地上叁人,目眦欲裂。 还是穆冰瑶去牵段锦的手,她知道他已经尽了力;而自己答应过段锦,所有的事两人一起面对。 “我们接旨吧。” “瑶儿……” 正当两人准备接旨,外面全公公匆匆进来:“皇上,洪统领有紧急军情。” “宣。”皇帝看向乔家叁人,一脸厌烦:“你们退出去吧!” 乔太傅夫妇声音颤巍巍地谢恩,女儿心愿终于达成,夫妻俩搀着乔若兰离去。 轰隆── 殿外雷声突然击鼓般敲了起来,穆冰瑶沮丧行礼:“儿媳也告退。” 此时洪喨进来急道:“太子妃留步,此急事也攸关太子妃。” 穆冰瑶一愣,所有人都看向洪喨。 洪喨双手呈上一份军报:“是狮鹫帮!” ***** 皇帝怒火朝天,直接将军报摔在茶几上:“好一个狮鹫帮!” 全公公忙将军报递给段锦,穆冰瑶也凑过去看;两人看完军报,表情都是一沉!段锦眼睛赤红,气息骤降,笼罩着冷肃嗜血气息。 这狮鹫帮简直找死! 皇帝让全公公把几个重臣、将军都给宣进宫:“老七、丫头,与朕一起走。” 哗── 雨势磅礡,如粗针般大雨急打在地上、伞上,拍击的啪啪声宛如鸣鼓;伞下段锦搂着穆冰瑶,自己左肩已经半湿,但他护着穆冰瑶,舍不得她淋到半点雨。 伞下两人都没有说话。 ***** 狮鹫帮于西北叁城到处散发公开信,说穆冰瑶狐媚太子,干政误国,还侮辱有招安意愿的狮鹫帮众,导致官逼民反。他们忍无可忍下,抓了狮鹫山下十五个部族酋长、俘虏叁百五十名当地百姓,要太子亲缚穆冰瑶上狮鹫山狼头岭交换俘虏,否则四月二十开始,每日杀叁十五名俘虏,十日后,一日血洗一族…… 勤政殿内,户部尚书楚江怒道:“荒谬!狮鹫帮简直欺人太甚!” 袁清砚也沉着脸:“太子殿下,您的桃花债,却让太子妃给您当了挡箭牌。” 一旁穆晟心里也这样想,知道内情的人都知道是太子惹人觊觎,但百姓不知道啊!这狮鹫帮的挑衅一渲染,将陷瑶儿于不义…… “如果他们开始残杀百姓……” 段锦眸光尽是锐气:“本太子先带兵将他们剿了。” “可在你剿了他们之前,太子妃的名声也毁了。”袁清砚道。 “重点是他们此刻还有叁百五十个人质在手。” 众臣讨论着。 “这封挑衅的公开信已经发布到西北叁城,消息也会渐渐传回京,这对太子和太子妃的声誉影响甚大……” 皇帝看向自己的妖孽太子,他觉得老七才是祸害,刚才才一个挟恩要嫁他,又来一个挟兵自重的…… 段锦对皇帝道:“父皇,别说狮鹫帮给儿臣太子妃泼脏水,狮鹫山本是国土,不容匪寇侵占。请父皇降旨,让儿臣亲自带兵收复狮鹫山。” 袁清砚道:“扫荡狮鹫帮刻不容缓,但这封公开信造成的伤害也必须解决;皇家必须立即出告,为太子妃讨回声誉,否则就算灭了狮鹫帮,皇室声誉也跟着陪葬。” 在场无论喜不喜欢穆冰瑶,都不齿狮鹫帮公然挑衅皇权和朝廷;他们看过丁超父女的献降书,也亲眼见过丁菲,真以为皇家会受他们威胁? 蔡远志道:“那要派谁出兵?总不会真要太子亲自出马?” “本太子亲自出兵有何不可?”因为乔若兰的事,段锦火气正大。 “殿下贵为储君,岂能亲赴险境?” “小小一个狮鹫帮也算险境?” 一名武将拍胸脯:“皇上、殿下,末将愿意带兵讨伐狮鹫帮,救回俘虏。” 众武将纷纷请命。 不论文臣武将,都认为太子和太子妃不必亲赴火线,这里任何一个武将带兵前去,都能剿灭狮鹫帮,救出被俘虏的十五名酋长和叁百五十名百姓。 此时穆冰瑶开口:“父皇,狮鹫帮挟山自重,挑衅皇权,拿儿媳做了筏子,为了人质安全与安抚天下民心,儿媳必须挺身而出,以正视听;所以这一次,儿媳想亲自去狮鹫山。” 众人一惊,太子妃竟然想亲自去狮鹫山? “瑶儿,不行!”段锦第一个不同意。 “是啊,太子妃,您虽然聪明,但不会武功,人家摆明设好陷阱等你,你怎么能送上门去?” “太子妃,您不需要随狮鹫帮起舞。”袁清砚也不赞成。 “不,本妃不是与狮鹫帮起舞,而是要亲自出面捍卫自己清誉;一个只会躲在太子身后的太子妃,会让人更瞧不起,这不是我穆冰瑶会做的事。” 她看向众人:“丁菲的公开信直指本妃狐媚太子、紊乱朝纲,那些内容本妃不怕,时间久了,谣言会不攻自破;只是瑶儿身为太子妃,站出来不只为了维护自己,也是代表皇家前去西北,做给百姓看,段氏皇族不会弃西北部族于不顾。” 一直没有出声的云扬赞赏道:“太子妃有担当,是我大秦百姓之福。” 段锦看向穆冰瑶:“那本太子与你一起去,你我夫妻一体,断不可能让你一人前去。” 苏冉道:“可是北周蠢蠢欲动,太子离开京城,恐怕不妥。” “难道本太子就任由太子妃一个人去面对狮鹫帮?” “由本将军陪太子妃前去如何?”云扬出声。 “云将军?”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云扬,眼睛晶亮。 穆冰瑶点头:“此议甚好,有云将军在,大家可以放心。” 段锦瞪着穆冰瑶,本太子不在你身边,此议哪里好?如何放心? 云扬道:“殿下,也该让黑云骑出来练练手;狮鹫帮盘踞狮鹫山天险,黑云骑与突击队是最适合攻击的奇兵。” 皇帝忖道:“苏将军负责大秦东边战线,与廖将军捍卫东北、东南诸国,牵制乌桓、羯族、东陵,不可擅动;太子一半黑豹骑固守西戎,一半与以前王家军严防北周防线,老七,你的确不适合和丫头去狮鹫山;黑云骑是一支奇兵,由云扬将军陪丫头前去,是最好的选择。” 皇帝要云扬两日内点兵完毕,户部兵部粮草配合,与太子妃叁日后讨伐狮鹫山。 众人走出勤政殿,雨声磅礡。 穆冰瑶看着瓢泼大雨:“明日开始,本妃身上的形容词恐怕要罄竹难书了。” 除了善妒专宠、霸道蛮横,大概还会增加狐媚太子、红颜祸水这样的字句。 穆晟眸光矍铄:“瑶儿,你以为你爹这个右相是吃素的?”说完甩着广袖,与众大臣一起离开。 雨中只剩下段锦、穆冰瑶和袁清砚。 袁清砚道:“瑶儿,其实这件事本公子可以替你去办。” 段锦一股火气正要发作,穆冰瑶就开口:“这件事只有我可以去,不论是殿下或你,都不能替我。” “我知道袁大哥不想我涉险……” “这岂只是涉险,这根本是受委屈,而这委屈还一件接着一件。”他看着替穆冰瑶撑伞的人:“殿下,你除了能给瑶儿撑伞,还撑得起什么?” 轰隆── “袁清砚,你找死!”忍了一下午憋屈,段锦再也忍不住! 随着霹雳啪啦的雷雨声,段锦直接将伞柄推给穆冰瑶,纵身一跃,伸手直往袁清砚胸口击去! “段锦!”穆冰瑶想阻止已经来不及。 袁清砚丢了伞接了他一掌,冷笑:“恼羞成怒了?” “你闭嘴!” 两人在雨中过起招来。 “堂堂大秦太子,真话都听不得?” “你没资格评论我。” 说话之间,一红一白身影已经过了数十招。 穆冰瑶哪里还顾得了伞,丢了伞上前想让两人住手;现在事多如麻,这两人竟还有时间打架? “太子妃别过去!殿下和袁公子过招,掌风会伤到你。”照月忙把穆冰瑶拉到一个安全距离。 常新、画春、吟夏则几乎傻了,这两人怎么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 “太子又如何?连身后都要女人替你挡剑,还好意思抱怨?” “袁清砚,你想死本太子可以成全你!” 段锦几句话功夫已向袁清砚连劈数掌,他在暴雨中腾空而起,双脚朝对方踢去;袁清砚一个移形换位避了开去,白袍掀动之间,一道强大气流也朝段锦扫去,让段锦硬生生收掌,避开他的袭击。 “本公子怎么会想死?我还想看殿下纳乔良媛入府,讨杯喜酒喝。” “袁大哥,你不要再说了!” 穆冰瑶在雨中急喊,这些话能刺伤她,同样也能刺伤段锦。 袁清砚替穆冰瑶心疼,掌风也愈见凌厉:“殿下是否忘了对本公子的承诺?” #460这里才是你的后宫「Рo1⒏red」 袁清砚的话让段锦如钝刀磨心,他面目狰狞,双目充血欲裂,打过去的手掌,招招致命。 “袁清砚!”段锦怒吼一声,再朝袁清砚扑去。 “你们不要再打了!袁大哥你也别再说了!” 这两人老早就想打一架,在滂陀大雨中,两道身影忽上忽下,掌力挟风带雨,穆冰瑶被他们甩来的雨水打得浑身刺疼。 “太子妃,你不能再往前,会受伤的!”照月等人也顾不得伞,只忙拉着穆冰瑶。 两大高手过招,靠近他们身边叁尺,就会被他们带起的气流给狠狠甩出几十尺,根本没人敢靠近。 穆冰瑶也怒了,这两人怎么这个节骨眼这么幼稚?自己人打架,乔若兰就能滚蛋?狮鹫山她就不必去了? “照月,替我挡住那些侍卫的视线。” 她的灵力虽然变弱,但让这两人瞬间失明她还办得到;一股无形的能量朝雨中缠斗的两人射去── 段锦和袁清砚瞬间失去视力,一发觉,立刻朝自己身后跃退了两丈远。 他们都想到是瑶儿灵力做的手脚。 两人一退开,掌力形成的结界立刻消失,穆冰瑶立马跑到两人中间:“你们这样有意思吗?袁大哥,你激段锦做什么?这些事不是他能控制的;段锦,你杀了袁大哥乔若兰就不用入府?我就不用去狮鹫山?你们两个能不能冷静点?” 一个妖魅似火、一个清冷如月,两人竟有默契地冷哼一声,转身背对对方。 穆冰瑶毕竟舍不得让他们失去视力太久,迅速让他们恢复清明;她看了妍芝一眼,妍芝立刻拿伞撑在了袁清砚头顶;而自己则走向段锦,画春立即递上雨伞。 穆冰瑶去握段锦的手,那手冰冷得吓人:“我们回去吧!你说你会护着我,我信你。” 段锦眼底怒火稍退,眸光仍灼热看着眼前人。 袁清砚心里传来隐隐钝疼,她始终怜惜的,还是那个人。 段锦眸底漆黑如墨:“我们回家。” ***** 回到太子府,刘管家和秋月等人见两个主子都淋成了落汤鸡,没人敢多问;秋月忙让品秋、抱冬打水,备好两人干净的衣服,就识相退得干干净净。 段锦寡言冷漠,一脸木然,眼底那灼烧的疼痛似乎也传染给了穆冰瑶。 穆冰瑶在凤央宫的委屈难受,突然得到了安抚;这一世和上一世还是不一样;这一世她疼,有段锦陪她一起疼。 穆冰瑶将段锦带到浴房,这里热气蒸腾,终于驱走了一些寒意。 她给他脱衣服:“赶快进热水里,免得着凉。” 段锦任由穆冰瑶动作,将他身上的湿衣服都脱掉,把他带入浴池,让他整个人都泡在水里;当她转身也要去处理自己,却被段锦拉住她的衣袖。 “阿锦?啊──” 段锦一拽,穆冰瑶就被他拽进了池子。 段锦一用力,撕了穆冰瑶的衣服,露出她如玉光洁的肌肤。 “段锦!”原本她也因为淋雨,早在寝房就将外衣脱了,身上只着一件中衣;这一撕,裂帛声响,衣服碎裂,然后他眸光一沉,俯身吻上她的颈项,啮咬吸吮起来。 他一只手扣住她的腰,另一只手一把扯下她胸前仅围着的兜衣,然后将她抵在浴池边缘,身子很快覆盖上去,吻住她的唇,很霸道的,直接在水里侵入她的身子,让穆冰瑶倒抽了口气,喊了声:“疼!” 段锦一愣,动作停了停,却没有从她的身体里退出,只是抬头看着穆冰瑶的脸,泛红的肌肤上有着几颗晶莹水珠,一双眼睛秋水迷蒙,如黑曜的瞳孔里,满满是自己的身影,也满是疼痛! 段锦体内情潮汹涌,身子猛烈动了起来;他知道她疼,但他等不及,他急欲感受拥有她的感觉。 “瑶儿……瑶儿……”段锦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恐惧。 穆冰瑶忍受着他猛烈袭来的冲击,身下虽疼,却比不上听他声音里带着灼烈痛楚让她难受;今天发生的事,从乔若兰设计开始,一桩桩一件件他与她同样措手不及、同样愤怒错愕、同样沮丧无奈;而袁清砚的话更深深刺伤段锦一直以来维持的骄傲,他没有遵守对自己的诺言,没有保护好她,让乔若兰成了太子良媛,让丁菲无的放矢,使她被迫面对外界无法遏止的流言蜚语。 他的疯狂占有代表着他的害怕,他怕有一天他会失去她。 原本也觉得天要塌下来的自己,竟然被段锦这样的失落疯狂给莫名治愈了。 这个人不是段钊,段钊是伤她的刽子手;但段锦,就算全世界都与她为敌,这个人的心,却是她的。 而她在乎的,恰巧也只是他的心。 她双臂攀上他的颈,承受他带给她一波波直接而蛮横的情潮,她知道他需要发泄,恰巧她也需要;他们都需要这么直接疯狂的感受对方,证明自己对彼此的渴望与归属,所以她开始回应他,用身体实际行动告诉他,她也要他。 “阿锦,我要你……用力!我不疼……” 当感觉不再涩疼,水波拍击的声响中,他们疯狂抵死缠绵,切切实实感受了对方一回。 段锦额头抵着她,眸子蒙上一片幽黯的雾霭,表情茫然得有些不知所措,那模样让穆冰瑶心疼极了,她吻了吻他的唇:“段锦,我理解的;别把袁大哥的话放在心上,我没有那样想。” 穆冰瑶的手开始在段锦精实的身子游走,而她的眼睛始终看着他的脸,望进他浑沌带着不安的眸。 她的手来到他的左肩,抚摸一道微微突起的疤痕:“记得这个?是你前不久为了救我挡下的,那是凶猛的见血封喉,若不是我体内有金云蝉,你就为我而死了;还有这里,这是去年怀君山狩猎,玥娘派杀手要杀你我,你怕昏迷无法护我,硬是给自己画了一道这么深的伤口;还有这个,这是我们滚下山坡时,你为了不让我受伤,这里都磨掉了一层皮。还有这里,呃……这是我咬的。” 她对他露出一抹从没有过的娇俏魅惑的微笑,然后低下头,去舔舐她刚刚所说的每一处疤痕。当她的唇碰触到段锦的肌肤,段锦猛然一震,那如鹅毛轻柔的碰触,却让她唇瓣所到之处灼烧起来。 段锦紧抿的唇忍不住溢出一道低低的闷声。 “这些伤疤,都是你护我的证明。乔若兰、丁菲作妖,我承认心里很难受,也感到生气绝望。” 她看入他的眼睛:“但我们已在叁生石上镌了名,连死都不能把你我分开,那一个乔若兰、一个狮鹫帮,又能阻碍我们什么?” 段锦混沌的眸渐渐清明,有了光彩。 “阿锦,你是我的夫君,也是大秦太子;你承诺只有我一个人的后院,只有我一个人的后宫,这大秦第一人没这么容易当,但我信你。”她青葱玉指滑着水珠来到他的左胸口:“大妖孽,这里才是你的后宫,而我知道,这里就住一个小仙姑。” 段锦热血澎湃,老天爷怎么就给他一个这么好的妻子? “我们家就让乔若兰暂住几天,放心,我很快就会把她扫、地、出、门。” 穆冰瑶语气霸道坚决,还带有一股蛮横劲儿。 段锦爱惨了这样的小仙姑! 她叁言两语就把他从泥淖拔了上来,黏在他身上的柔情似水也几乎要将他溶化;段锦直接将穆冰瑶拉入怀中,埋头吻下;穆冰瑶双手更钩住他的脖颈,迎合他的侵袭。 “小仙姑,你真的有仙术,无论何时何地,都有办法提振本太子的精神。” 至于段锦被提振了哪方面的“精神”,从两人又在浴房里待了近一个时辰就可以知道;穆冰瑶出来时,两脚酸软无力。 而段锦,整个人容光焕发不说,一颗碎裂的心脏,已经被缝补成铜墙铁壁。 穆冰瑶睡了过去,而段锦立刻邀了云扬、陆遥,还把白泽一干人等,全去了遄飞院。 ***** 第二天,已经是户部侍郎的白泽,朝翰林院走去,找肖东华和成为庶吉士的黄沛。 陆一凡和秋月夫妻同心,其力断金。 夫妻俩交给蛮蛮一点东西,让蛮蛮带凤凰小队到乔若兰院子干点事情。 一个时辰后,乔若兰的后院,不管奴仆怎么刷怎么冲,后院就是有一股屎尿味,怎么也刷洗不掉,把乔若兰臭得伤口又几乎爆开。 “哼,心机乔敢给太子妃泼粪,本姑娘就直接送她一屋子屎尿味尝尝,当婊子还想立牌坊,以为自己多高尚。” 云倩听到后,抱怨道:“这种事怎么没叫上我?” 蛮蛮道歉后道:“当下没想那么多,不然咱们再去洒一次?倩儿你不知道,陆大夫的神药一滴,可以臭上叁天!” 秋月颇以夫为荣,霸气道:“蛮蛮、倩儿,你们好好陪太子妃去整治那个丁菲。心机乔就交给我,我这个后院管事姑姑已经准备好迎接咱们乔良媛了!”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461你公开信我也公开信 所有人这两天都在紧锣密鼓,讨论穆冰瑶和云扬如何攻狮鹫山。 段锦道:“昨日信使已经飞书西北,狮鹫帮到底抓了多少人?他们的帮众有多少?山下各部族现在的状况等等,你们出发第二天就会收到回音。” 苏冉也告诉云扬,说丁超是一个阴狠毒辣、专擅自利之人,这种人可以成为一世枭雄,不可能对谁有忠诚度;空降到军队里,绝对不是一个好驾驭之人,所以当初打伯虑就算再缺人,苏冉也不接受狮鹫帮的加盟;只是这人武功不差,头脑也好,颇有些奇术。 段锦点头:“狮鹫帮两年内可以扩兵两万,占据天险,又有曹县长寿山地宫的财富支撑,相信以他的野心和手段,如今手下帮众没有六万人,也有四万。” 众人诧异,四万?那也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军队了。 否则怎么敢和朝廷叫板? 穆冰瑶打开狮鹫山地图,摊在桌上:“狮鹫山崇山峻岭多,里头湖泊溶洞大大小小上百个,是布阵最天然有利之地;若丁超是布阵高手,整个狮鹫山,说是步步陷阱、步步危机也不为过。” 众人一听,神色皆变,段锦更是站起来:“不行,瑶儿,狮鹫山如此危险,岂能让你独去涉险?我必须去。” 穆冰瑶安抚他,指着云扬:“你的阵法跟谁学的?师傅还在这里呢!” 云家可是利用自然环境布阵的大行家,看聂驼峰下的竹林阵就知道。 “可是……” 穆冰瑶道:“你不去,丁超父女防心不会太重,我才有可乘之机。” 唐晔道:“太子妃,这两个月长啸与云将军学了布阵之术,属下想与长啸的突击队先潜去狮鹫山探勘地形。” 伍长啸点头:“我们可以绘制更明确的地图,安排救人质的路线;又说不定还可以布置机关,以逸待劳。” 段锦让齐敬给王曜发消息,让他带一万王家军在外围驻扎,随时准备接应。 陆遥此时开口:“丫头,无知阁收到消息,有些江湖上的亡命之徒,正往西北行进,老夫让十二罗剎跟你一起去,应付江湖杀手,他们有经验。 “太子妃还想带谁随行?” 蛮蛮抢道:“太子妃,蛮蛮是一定要去的!” 穆冰瑶笑道:“除了云将军、云倩带黑云骑随本妃出发,八影卫、凤凰小队本妃都不会落下;照风身体好了,自然照风照月也一起,再加上有十二罗剎,够了。还有,加上翼龙。” 秋月拍拍胸脯:“太子妃放心,奴婢留下来给您守住太子府,好好招呼那个心机乔。” 此时影一在外面道:“太子殿下、太子妃,忠毅侯府传信给太子妃。” “送进来。” 忠毅侯就是穆晟。 穆冰瑶拆信,浏览过后交给段锦,段锦看了嘴角上扬。 白泽笑道:“殿下,太子妃,可是忠毅侯明日有动作?” ***** 第二天一大早,整个京城像炸开的锅! 驿站信使的马匹不知累死了多少,都在传递各州郡传来的消息。 狮鹫帮的公开信从西北已传遍天下,说他们抓了狮鹫山下十五部落族长及叁百五十名百姓,要太子亲缚“魅惑太子、恃宠善妒、紊乱朝纲、干政祸国”的太子妃亲赴狮鹫山就死,否则从四月二十起,每日杀叁十五人,杀完之后一日血洗一部落,直到夷灭狮鹫山下所有百姓为止。 又有流言传出太子妃不准太子纳人入府,近日传得沸沸扬扬的闻喜宴刺杀一案,太傅之女为太子挡剑,却在疗伤时被太子妃气晕吐血,还被扫地出门,果然是恃宠善妒! 还有还有,太子妃是皇帝御书房唯一可以进入的女子,听说她干预了这次春闱,将手伸进了朝堂,明晃晃的干政啊! 然而咒骂声还没蹭够热度,皇帝却一纸诏书公告天下,力挺太子妃。 然后全大秦都沸腾了。 诏书上言朕亲封的青城郡主、御赐的太子妃端庄娴淑、睿智大器,是大秦“不谢的魏紫琉珠”,是天下第一红妆。狮鹫帮占山为王,乃土匪行径;丁超匪类之流妄想将其女丁菲嫁与太子被拒,故愤而迁怒太子妃,还以武犯禁,绑架百姓、屠人部落要挟皇家,实在目无王法、罪无可逭。太子妃勇敢睿智,不畏强权,决定亲自带兵讨伐狮鹫帮,救出被俘百姓,以正视听。 皇帝诏书一出,全国哗然。 要知道皇帝刚封禅完,可是百姓爱戴的明君;他的话,自然比狮鹫帮更有公信力。 而公开讨伐狮鹫帮的,不只皇帝。 代表宗室的顺亲王,也公开力挺太子妃,言其解猫蛊、保皇嗣,是大秦最贤明的太子妃。 接着大秦左右二相穆晟和林政,代表尚书省、门下省及中书省发表朝廷对太子妃的支持。言暹逻国宴,太子妃以狮面战象保大秦颜面;又献策帮助运河十万流民度寒冬危机;其利国利民之善举,何来紊乱朝纲之言? 春闱期间,无偿提供干粮伙食,以解决贫苦考生在贡院的民生问题,更是造福寒士义举,此乃大义,且无涉评选,何来干政之说? 又列举穆冰瑶捐款民防司、造桥铺路、资助福利院等等,洋洋洒洒列了一堆,最后还有六部尚书、叁公九卿联合署名和印鉴,看得大家眼睛和嘴巴都张得大大的,下巴掉了都不知到哪儿去找。 当然,儒林书生也不甘保持沉默;以肖东华为首的翰林院,和翰林书院、四懿书斋也公开力挺穆冰瑶;一句“帝王虽瘦,天下必肥”、一句“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道尽文人风骨,这样的太子妃,绝对是皇室的一道清流…… 民间青城立言书院山长费处、豫州青莲书院山长纪畅,更发长文称誉太子妃对寒士书生的贡献。 最后杨皇后也出懿诏了;说穆冰瑶是她心中最贤能聪慧的儿媳,丁菲之流想污蔑太子妃其心可诛!更言狮鹫帮之举企图引发恐慌,应群起攻之,以儆效尤。 皇帝、宗室、朝堂、儒林一一出来反驳,连最能挑儿媳妇毛病的婆母都出来力挺,你民间还有什么好骂的? 也是,大家都是有文化的大秦人,难道跟着一帮土匪起舞,构陷当朝太子妃? 最后,东宫也出文告了! 以太子具名的公开信,昭告天下: “孤正妃穆冰瑶,玉质盖华,皎若日月;能得之常伴左右乃此生之幸,不容他人玷污清华!狮鹫帮挟百姓安危挑衅皇家威严,天理难容;孤身为储君,护民保民是天职;身为丈夫,护妻保妻更无可推诿,当无惧贼人威胁,正面迎战,以护正义天理与人伦纲常。” 又说:“孤本欲带兵亲征,唯国事繁重,身为储君不能擅动;太子妃心系百姓安危,执意代夫出征,望天佑大秦,早日诛杀匪徒,还我百姓安康太平……” 你公开信我也公开信,谁怕? 这一封封的公开信,看得权贵和民间目不暇给,说书客几乎把所有公开信倒背如流,每天在酒楼茶馆复诵;至于同一时间发布乔若兰成太子良媛的消息,挤到了没人在意的地步。 朝堂上下一心,但有一人特别尴尬,那就是乔太傅。 身为东宫弘文馆祭酒,是太子属臣,别说六部叁司九卿的声明没他的事,翰林院、各书斋的声讨没他的份,太子府的口诛笔伐竟也没有他乔太傅的位置,这这这……别说他明面上是太子太傅,他女儿还被赐婚成太子良媛,这么冲锋陷阵、用性命给大伙儿凿开了太子府的后院大门,结果咧? 狮鹫帮闹得人神共愤,帝后带头支持太子妃、六部叁司跟着摇旗吶喊兼站队,民间书院配合炮火隆隆,此时谁敢在这当头给太子妃不愉快,向乔家恭喜? 现在还是暮春时节,乔太傅已在弘文馆喝着枸杞菊花茶消火,路过的白泽,冷眼飘过。 然而,没有最悲催,只有更悲催。 本来只有乔若兰的院子臭气冲天,如今扩及到整个乔府,所有经过乔府的人都要掩鼻而过,冯氏已经被熏晕了两次。 乔若兰当然也知道外面在热闹什么,整个京城都在支持太子妃,使她被封为太子良媛的官宣文书,渺小到不值一提,乔若兰怒急攻心,伤口又裂了。 整个乔家愁云惨淡。 乔太傅看着女儿紧闭眼睛躺在榻上,出气多、入气少,想到她以过激手段如愿以偿,有没有伤敌一千不知道、但绝对自损八百,不但彻底得罪太子和太子妃,也惹得帝后不喜,只册封为良媛,这就是对乔府的警告。 一向谨小慎微的乔太傅其实有些后悔,他的弘文馆祭酒之职,可能也是他官途的顶端,再也上不去了。 #462乔若兰夜会私男? 冯氏最近也为了乔若兰,白发多了不少。 “兰儿,你不能再激动了,上次陆大夫就说你的伤口可能留疤,昨日太医也说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受到极大的损伤,娘求求你了,好好养伤,什么都不要想,好吗?” 乔若兰是真的痛得快要窒息,这一剑让她到现在,就算是轻微呼吸,都会痛到浑身颤抖;可是她都已经牺牲成这个样子,为什么还扳不倒穆冰瑶? “娘!女儿到底哪里不如她?太子挺她、皇室挺她,甚至连朝堂、儒林都挺她!为什么!” 乔若兰抓住冯氏的衣袖:“娘,我真的不甘心!” 冯氏的眸光一凝:“兰儿,冷静点,至少你成了太子良媛。兰儿,我们不差这一刻;等你进了太子府,成了太子潜邸之人,将来太子位登大宝,那个女子最高贵的位置,不见得不是你的。” “娘……” “兰儿,你甫进太子府,她却要出征狮鹫山,这太子府后院就只有你一个主子;如果你能把握好这个机会,先穆冰瑶怀上子嗣,不管那穆冰瑶回不回得来,你的地位都无人能撼动,所以好好养伤,这才是希望。” 第二日上晌,冯氏陪着乔若兰用完早膳,乔府管家嬷嬷就在门外说太子府派人送来良媛聘礼。 冯氏问:“太子府来的是谁?” “是刘管家。” “只有刘管家?” “是。” 乔若兰心里一黯,她知道以现在的状况,她不能奢望太子亲自过来,虽然刘管家也深受太子器重,但好歹也应该有齐敬陪同,或者是太子府内侍总管常新一起来。 乔太傅让刘管家坐,但刘管家恭谨站着,丝毫不敢违背主仆份际。 “见过乔姑娘。” 乔若兰咬着下唇,以前太子还没迎娶穆冰瑶,他们王妃王妃的挂在嘴边,现在她已经被赐婚了,却仍被称一声“乔姑娘”。 “太傅、夫人,老奴带了人将内务府准备的六十八抬聘礼,以及皇后添了一些,共七十八抬,全数都在院里了,这是礼单,请太傅、夫人点收。” 乔若兰一听,瞳孔忍不住一缩,竟只有……七十八抬?叶家娶温如仪都不止这个数! 冯氏心里也是气得!七十八抬?宫里的礼数是六十八没错,皇后添了十抬,但太子的心意呢?皇上呢?宗室呢?乔家的女儿这么不值钱? 想到太子给穆冰瑶送聘,当时还没行太子册封礼,送聘却像深怕京城有人没看见一样,队伍之长、鞭炮之响,是全京城有女儿的人家梦寐以求的场面。 如今看看他对兰儿,十里红妆是求不到了,就宫里内务府备的六十八抬和皇后意思意思的十抬,礼单薄薄一本,对照常新在穆府念聘礼念到嗓子都没了还厚厚一迭没念,由刘管家接力念着,她不禁一团火气上来。 “太子府真有诚意。” 刘总管淡漠一笑,恭敬道:“太子国事繁忙,这聘礼是皇后亲自操办的,乔夫人有意见?” 乔若兰脸色白了白,冯氏则瞪眼一噎;这样的聘礼竟是杨皇后同意的,是不是表示皇后对乔若兰的态度…… 冯氏努力撑着笑容接下礼单,让人给刘总管塞个红包,陪笑道:“刘总管,皇后娘娘安排的自然极好,我乔家没有不满。” 刘总管客气收下红包:“既然乔家已经收下聘礼,太子爷吩咐了一句,后天太子妃要出门,所以让乔姑娘明日未时就抬进府里,才来得及给太子妃行礼敬茶。” 一口腥甜就要冲口而出,但乔若兰硬生生咽了下去。 乔太傅脸色阴沉道:“这太赶了,兰儿的嫁衣还没做好,嫁妆也还没定案……” 刘总管笑着道:“太子知道是赶的,所以嫁衣已经从内务府里准备了一套,老奴也给乔姑娘送来了;至于嫁妆,虽说匆忙,但提早也不过两叁天,以后慢慢补就是了。更何况乔姑娘是京城第一才女,自然是个知礼数的,哪有良媛入府,没给太子妃行礼敬茶的道理?太子说了,若乔姑娘明日准备不及,那就等太子妃从狮鹫山回来,再定入府的良辰吉日。” 敢情她的婚礼是看穆冰瑶的时间? 冯氏扶着浑身瑟瑟颤抖的乔若兰,很想回一句我们不嫁了,但话还没出口,乔若兰眸中的屈辱愤恨已退,恢复一片清冷的平静。 “明日未时,若兰的花轿,会准时出现在太子府。” 刘总管一走,乔若兰一口腥甜就吐了出来! 乔太傅冷漠看着外面聘礼,摆手让管家将聘礼抬下去,喜儿将一只精致木箱送进来。 打开一看,是一套桃色吉服;只能是桃色,妾室之色!乔若兰差点又晕过去。 ***** 当晚,乔若兰喝了药,寤寐之间,房里落下一道黑影:“谁?” 乔若兰看到窗前一具黑影矗立,心头一惊,不是叫他们先躲起来,不能和她联络吗? “李铁,是你?” “正是在下。” 若段锦此刻在此,就一定能认出这个人就是闻喜宴上,将剑刺入乔若兰胸口之人。 乔若兰见到来人,又惊又怒,她忍痛套上衣服,压低声音道:“我不是叫你们事成之后先躲起来,除非我主动,否则不准来找我?” 李铁的声音带着压抑愤怒:“乔姑娘,你带着萧大公子的令牌,我等自当听命于你,但如今因为闻喜宴刺杀,奉天府和五城兵马司都追查得十分严峻,还有太子,我们兄弟几次差点被抓,你倒好,要成为太子良媛,从此进府吃香喝辣,对我们这群萧家暗卫,你究竟如何打算?” 李铁他们出不了城,却收到消息,慕君山庄直捣赤剑门,让城外他们连接应的人都没有。 乔若兰毕竟是闺阁千金,何曾和这样的江湖人士斡旋过,李铁语气一急,就将她惊退了半步;她心脏跳动剧烈,努力按耐这暗卫头目:“李铁,你们现在还有多少人?” 李铁咬牙,气萧笛所托非人,但她手中有令牌,又不能不服:“我们现在还有二十余人,其中有七八个受了重伤;现在京城搜查严峻,我们快躲不下去了,乔姑娘,你必须想办法送我们出城才行。” “你们出城可以去哪里?” “我们也还不知道怎么办,但出了城天高地阔,总比在京城只能躲藏好;乔姑娘放心,我们会有人留守,你还是找得到我们。” 乔若兰巴不得他们赶快离开,现在她已经达成所愿,这群人对她而言已经不是利器,而是烫手山芋。 乔若兰从自己的妆奁取出两张百两银票,交给李铁:“这些你先拿去,能走多远先走多远,切记,没有我的吩咐,绝不能再来找我。” 李铁低垂的眼闪过一抹冷厉,两百两就想打发他们? “乔姑娘不能安排我们出城?” 乔若兰咬牙道:“我如今身受重伤,明日未时又要进太子府,哪有能力安排你们出城?你们都是能高来高去的暗卫,杀穆冰瑶杀不了,难道连隐藏自己都做不到?” 李铁被说得有些不自在:“这一次太子是吃了秤铊铁了心,连禁卫军都在追查我们;我们还有伤兵,光那些没几刻钟就巡逻一次的民防兵,我们就走不出去。” 外室突然传来喜儿声音:“小姐,您醒了?是不是伤口疼?” 李铁突然拔匕首在手,闪到帘幕之后;乔若兰忙说:“没事,我只是起来喝水,你不用进来。”她毫不怀疑喜儿若进来,李铁就会一刀割了她的咽喉。 听喜儿走了开去,乔若兰又压低声音道:“李铁,我真顾不上你们,你们若出不了城,就先躲好,我进了太子府,叁天后也是要回门的,我先想想办法,到时再说。” 李铁最后道:“我们最近找回了一名兄弟,是上次东街刺杀穆冰瑶时唯一留下来的活口;原本他被关在奉天府,受了很多折磨,几天前他趁狱卒不注意逃出生天,今日趁乱,倒是和我们会合了。” 乔若兰一听,心里一突:“他在监狱里没有招出什么吧?” 李铁摇头:“死士不会招供任何事。” 乔若兰放下心:“那就好,总之你们先躲好,有事我自然会联络你们。” 李铁捏着手上银票,一脸窘迫:“乔姑娘,兄弟伤的严重,两百两不用多久就会用完……” 乔若兰心里气极,甚至想当日怎么没让他们都被杀死,还让他们逃出二十几个?她又踱到自己的妆奁,拿出六锭银宝和几支值钱首饰,全交给李铁:“我一个姑娘家,没有什么现银,这些先拿去应急,下次见面我在攒些给你们。” 李铁心里感到悲催,萧家合该覆灭,竟然将他们交给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人。 李铁拿了东西,立刻翻窗出去,乔若兰一颗心终于放下。 不过乔若兰心放得太早了,李铁一跃出乔若兰的窗子,柳莺和云鸽就悄悄跟了上去。 #463乔若兰进府 第二天,蛮蛮就得到了消息,报告给段锦和穆冰瑶。 恰巧杨远也传来消息,躲在城西城隍庙里的死士进入了京城安顺胡同里的一间隐密宅子,他们看到里头有几个江湖人士在那里出入,还没查出身份。 段锦眼神露出一抹冷芒:“果然是她。” “想不到萧笛竟然培养了一支暗卫,袁大哥猜的没错。” 穆冰瑶叹了口气,以前她觉得顾玉蝶为了得到段锦,毒害杨皇后已经让人瞠目结舌;如今乔若兰更以自己性命为赌注,和江湖人士与虎谋皮。 齐敬道:“殿下,属下带人去把那群人拿下,逼乔若兰承认,这样她也不用入府了。” 段锦还没说话,穆冰瑶就道:“不,乔若兰不会承认的;那叫李铁的男人,他们身为死士,就算现在窘迫如过街老鼠,也不可能卖主,没有证据之前,还是按兵不动好。” 蛮蛮急道:“难道还真让她进来?” 穆冰瑶瞟了一眼段锦:“只要某人小心一点,别着了人家的道;等本妃回来,自有办法收拾她。” 段锦忙举双手表忠诚:“娘子,本太子对你之心昭如明月,天地可鉴。” 齐敬和蛮蛮摸摸鼻子,悄悄退下,他们知道接下来太子就要用行动证明他对太子妃的真诚,所以他们识相的不留下来碍眼。 段锦果然蠢蠢欲动,穆冰瑶忙跳离他身上:“我小日子来了,咱们正经说事。” 段锦怀里空了,有些索然,想到最近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心里恨极:“乔若兰城府深沉,加上有乔家,要她认罪,必须有物证或当场人赃俱获,否则以她的狡猾,要她认罪并不容易。” 穆冰瑶点头:“所以既然都要进府,那就早点让她进来好全面监视;听蛮蛮说乔若兰调动萧家暗卫用的是一只令牌?我不在期间,可以找找那只令牌。” 穆冰瑶想了想又道:“我把柳莺和云鸽留下来。” 她突然又想到一个人。 穆冰瑶走出去:“蛮蛮,帮我联络一个人,有任务给她。” ***** 下午乔若兰穿戴妥当,一身桃红喜服,脸上厚厚胭脂却遮不住她的苍白和虚弱;来送嫁的乔家人,表情都有些尴尬。 前阵子乔若兰作妖,得罪了很多亲戚友人,让他们见不得光的丑事曝露在阳光下,成为京城笑柄;如今乔若兰是如愿要嫁进太子府,再怎么说也是太子的人,来恭喜一声也应该,只是心里多少有些意难平,看到门前冷落,心里一半解气、一半欷嘘。 乔太傅的学生因为替许礼抱不平,觉得乔家换了庚帖还能毁婚,对乔若兰也十分有意见,碍于老师的面子,有些人礼到人未到,即使是到的人,脸上几分真诚,大家心里有数。 乔若兰只是良媛,连良娣都不是,只比夫人、侍妾高一些,甚至连进宫给皇上皇后敬茶,都要看帝后想不想喝她这杯茶。 乔若兰紧紧咬着下唇,她已经分辨不出自己胸口的疼痛,是因为伤口,还是因为心痛;事情做到这个地步,她没有回头路,总归一句,只要有一口气在,段锦这个人、皇后那个位置,她乔若兰都要! 花轿一路敲敲打打来到太子府大门,沿路百姓看了,才知道今日太子府纳了乔家姑娘为良媛;这两天因为狮鹫帮的事,又让穆冰瑶的事迹火了一把,百姓说的都是太子妃的丰功伟业,对这个乔若兰,除了是大秦第一才女之外,能说的就是替太子挡了一剑,其他的也就没什么值得说了。 你挡剑,太子也迎你入府,还要说什么?真正的英雄配美人,应该是像太子和太子妃这样的,那才是天上有地上无的人间绝配! 乔若兰强忍着眼眶中的热气,路难走她心里清楚,但谁也别想挡她的路! “小姐,太子府到了,可是大门未开,开的是侧门;而且……迎轿的是刘总管,太子……没有出来。” 良媛身份,哪里能让太子府开大门迎接?又如何能让太子和太子妃亲自出来相迎? “别多话,皇室规矩多,照做就是。” 刘总管身后有几个人,其中一位是画春。 刘总管上前恭敬道:“乔良媛,太子因为国事繁忙,不在府中,交代良媛入府,一切听从太子妃安排。” 一听段锦不在府里,一直隐忍的乔若兰也不禁怒了! 段锦是她心心念念的男人,从送聘、迎亲、入府,段锦一次都没有出现,这些她可以忍;但她不是随随便便抬进来的侍妾通房,是可以上皇家玉牒的良媛!她堂堂太傅嫡女,入太子府也是算准良辰吉时的;段锦不出来接她没关系,竟然连人都不在! 她都为他挡剑了,穆冰瑶能为他做到这样吗? 乔若兰手上捧着如意,差一点将它直接扔出花轿!胸口的伤虽然勉强愈合,但那如被撕裂的疼痛,却是由内而外再次折磨着乔若兰,痛到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 轿外刘总管的声音又平淡响起:“请乔良媛下轿,太子妃正在云岫阁正厅等您拜见敬茶。” 乔若兰一愣,她怎么这么可怜?没新郎踢轿门,还被管家赶下轿…… 乔若兰闭了闭眼,让她给穆冰瑶下跪敬茶?哼,她何德何能喝她的茶?段锦不在,这些虚伪礼数她就免了,相信穆冰瑶也很清楚,两人永远没有和平相处的一日。 乔若兰伸手揭开帘幕,喜娘和丫头立刻上去搀扶她,但她的脚才一落地,人立刻一瘫,昏了过去。 “小姐!” “良媛!” ***** “昏了?” “是啊!昏了。”画春一脸太子妃你是神的表情,竟然一语中的。 穆冰瑶坐在云岫阁正厅,准备接受入府良媛的敬茶;但如她所料,段锦不在,乔若兰是连与她虚应委蛇都不愿意,当然,也不排除她怕自己趁机刁难她,毕竟云岫阁都是她的人。 “太子妃说的真准,这乔良媛果然使了么蛾子不敬茶。” “只是昏在了大门口,也真是给外人看笑话。”秋月一脸鄙夷。 穆冰瑶起身:“她表现愈虚弱,就显得我这个太子妃愈强势;算了,随她,她想什么时候醒就什么时候醒,反正这茶敬不敬,她都进府了,本妃不在期间,除了暗中有柳莺和云鸽,你们也要仔细一点,太子和禛儿这阵子的饮食用物,都要仔细把关,务必做到滴水不漏。” 秋月用力点头:“太子妃放心,遄飞院有齐敬、常新,云岫阁有我们,骋怀院有照夜还有狴犴,不怕那心机乔使坏。” 穆冰瑶还是让陆一凡去挹兰轩走一趟,明日她就要出发狮鹫山。 段锦预估丁超帮众一定多于四万,他和云扬讨论,决定让云扬带五万兵马出征。 黑云骑的前身是云家军,刚开始蜗居聂驼峰时人数才叁千多人;后来收编进入段锦麾下,人数开始扩充;除了组织一支突击队和成立炼铁营外,伍新、傅誉等将领已经扩充兵源到叁万多人。 而云扬病愈后,段锦就已经将黑云骑交给他;年初云扬受封大将军,段锦过了明路,让兵部直接调派整合,将以前四散的云家旧部归队,目前编制也已经接近六万。 穆冰瑶想:有云扬五万黑云骑、西北边境还有王曜一万王家军待命,这种情况下狮鹫帮想杀她根本难如登天。 昨天白泽才问她,丁超父女以百姓为要挟,想把段锦和自己诱去狮鹫山的原因,真的只是因为丁菲入京受辱、嫁不了大妖孽? 丁菲不是乔若兰,从小爱意深种,不过就是为了壮大狮鹫帮,所以丁超提出了联姻;就算丁菲会为了段锦昏头,丁超也绝不会因为丁菲嫁不成段锦而拿狮鹫帮开玩笑。 丁超有超过四万兵马加狮鹫山天险,但资源少,皇家军队耗也能把他耗死。 穆冰瑶把自己关在段锦书房,打开狮鹫山舆图,纤细白皙的手指抚过舆图上狮鹫山连绵的山脉群峰。狮鹫之险,非飞仙不能,高耸入云的山峰一层高过一层,四面都陡峭难行。 狮鹫帮占据狮鹫山最高峰擎天峰下的狼头岭,踩着至高点,想躲藏又能躲到哪去? 若要野战,银杏林边的天水峡谷倒是好地方,但怎么诱敌? 还有那些人质…… 想得投入,天色昏暗都不自知,直到秋月进来给她点灯,她才抬头,诧异自己待在书房这么久;不过如此幽静的沉思,倒是让她心中有了一些定见。 此时画春来说乔若兰‘醒’了。 乔若兰躲回挹兰轩,想避过向穆冰瑶敬茶之礼;但冷静下来就会明白,段锦是会回府的,若知道她没给太子妃敬茶,无论昏厥是真是假,他都会不喜。 而她得罪谁,都不能得罪段锦。 还有,今日“大婚”,一直昏迷不醒,如何与新郎洞房花烛? 所以她派人来请穆冰瑶,没办法,重伤在身,无法下榻,而且在挹兰轩都是自己人,不怕穆冰瑶刁难。 乔若兰这些后院女子的心思,穆冰瑶有过一世的磨炼,焉能不知?不过她倒是很好说话:“走!醒了自然该去看看;还有,‘她’到了吗?” #464太子妃欢迎若兰吗? 这个她,指的是文小菊。 秋月捂嘴笑道:“到了,知道太子妃有任务给她,简直高兴坏了。” 穆冰瑶带着秋月、画春和吟夏来到挹兰轩,乔若兰从乔府带来一个奶娘何嬷嬷,两个一等婢女喜儿、鹊儿,还有许多二等、叁等丫头和婆子;一个下午,也算把嫁妆、行当都归了位,现在一干人都出来挹兰轩门口跪迎穆冰瑶。 刘管家也带着要安置在挹兰轩的奴婢一同恭候。 一阵行礼如仪,穆冰瑶眼睛一瞟,就见到刘管家身边一个玲珑娇小的身影,那姑娘八岁模样,眼神清亮灵动,一看就是个机灵鬼。 文小菊见到穆冰瑶,就偷偷冲着她眨眼睛。 文小菊在路上听蛮蛮说要对付的,是近日闹得沸沸扬扬的乔若兰,简直浑身毛细孔都要唱歌!太子妃果然够义气,她一定会在太子妃不在期间,给乔若兰毕生难忘的太子府生活体验。 来到挹兰轩正厅,乔若兰已经换下那身桃红喜服,一身品红芍药烟罗襦裙,反而衬得她的脸色更显苍白;唯有那一双湛然明亮的眸子,闪着斗志昂扬的光芒。 穆冰瑶上座后,乔若兰二话不说,从喜儿手中的托盘端起茶杯,缓缓上前给穆冰瑶敬茶,穆冰瑶也没为难,爽快喝了茶,递上一个红包,就准备离开,连个虚伪的场面话都省了。 期待看好戏的文小菊一脸懵,传说中的后院攻心计呢?嫡妻与妾室撕逼大会呢?居然都没上演。 藏匿树上的蛮蛮、柳莺、影卫等人也有些失望;太子妃怎么不给心机乔一个下马威,显显主母威风? 踹她两脚也好、说几句让她吐血也行啊! 不过乔若兰果然不辜负大家的期待。 她一改病恹恹的柔弱,嘴角扬起得意的弧度,一字一句道:“太子妃欢迎若兰吗?” 穆冰瑶本来都要走了,听乔若兰虚弱却挑衅的言语,转过身来。 好吧!对手讨打,怎能让她失望? 穆冰瑶虽带着笑,但眉眼透的是凌厉冰冷的锋芒:“不欢迎,讨厌死了;不过乔良媛是大秦第一才女,一定明白进了我太子府,不再是乔家女,就只能任本妃搓圆捏扁,看我不折磨死你。” 说完转身欲走,又回头:“千万别再昏倒,否则晚上守着你的,就是太医了。” 穆冰瑶一走,就听到寝房里传来喜儿和鹊儿的惊呼声,以及一群人抬着乔若兰进寝房的声音。 文小菊心里赞叹! 蛮蛮拍拍文小菊的肩膀:“明日太子妃出征,你和柳莺好好合作。” 文小菊搓搓手,一脸磨刀霍霍,这个心机乔让她好兴奋怎么办…… ***** 晚上,段锦回府,如往常一般,径自带着穆禛到云岫阁用晚膳。 穆禛对娘亲要亲征狮鹫帮,没有爹爹和他同去,心里又担心又不舍,但穆冰瑶告诉他,禛儿必须待在爹爹身边,说不定北周会趁狮鹫帮闹事而进犯,到时爹爹出征,禛儿要帮爹爹。 穆禛虽不舍也只能点头,搂了搂穆冰瑶的脖子,又亲了几口,才不舍地回他的骋怀院。 晚膳后,一干人等又进了书房议事。 穆冰瑶把她下午在书房所思所想告诉众人:“丁超会不会与北周拓拔珩结盟了?” 所有人都是一震! 是啊!丁超为什么敢与段锦和穆冰瑶死磕到底?如果他没有退路和更好的靠山,凭什么来挑衅大秦? 穆冰瑶的话一语惊醒梦中人,狮鹫山夹在大秦北周交界,他们能探到狮鹫帮的活动,拓拔珩当然也可以。 同时他们相信,就算北周政局此时不稳,加上饥荒,但拓拔珩要知道丁菲在京城闹的笑话也很容易;若此时他对丁超释出善意,自然容易得到认同。 如果丁超已经和拓拔珩结盟,由他利用狮鹫山天险箝制锦瑶两人,到时拓拔珩挥军南下,就能打得大秦措手不及。 段锦一串命令布置下去,穆冰瑶明日启程,就算是急行军,也要二十日才能到狮鹫山所在的益州,届时距离狮鹫帮扬言杀害百姓的日期,只剩两天。 穆冰瑶离开书房时已经很晚,她一出来,就在遄飞院的入口遇上喜儿,手上提着一盏灯。 “奴婢见过太子妃。” 穆冰瑶冷漠扫过她一眼:“有事?” “是乔良媛……让奴婢在这里等候……等候太子。” 明知道段锦对乔若兰无意,但心里仍感觉有一把钝刀在心上磨着,想要将她的心一瓣瓣片下来。 乔若兰新入府,今晚他真的不会过去吗? 穆冰瑶也不说什么,径自往骋怀院走;她今晚想多陪陪禛儿。 穆冰瑶到快接近戌时才回云岫阁,洗漱完便道:“熄灯吧!” 画春一愣,没有说什么,安静退了出去。 此时段锦从外面走进来:“瑶儿怎么不等本太子就熄灯了?” 守夜的吟夏忙又点了盏灯进来。 想到喜儿守在遄飞院入口,穆冰瑶就一股气:“臣妾还没恭喜殿下喜得佳人,今日乔良媛入府,太子可是忘了?” “没忘。”一边说一边解下外衣,直接上了穆冰瑶的榻,搂着她躺下来。 “你的洞房花烛夜呢?” 那语气酸得段锦都要闹牙疼,揉揉她的头发,在她发顶落下亲吻:“娘子还想再来一次?难得娘子主动,只是你来了小日子,先忍一忍,如果难以忍耐……”说完一只手就往穆冰瑶胸前柔软探去,唇也吻了下来。 穆冰瑶被吻得浑身瘫软,差点无法呼吸,直到真要窒息了,段锦才放开她。 “瑶儿,本太子这一生只有一次洞房花烛夜,而且在今年正月初十已经梦想成真。” 穆冰瑶眼睛发酸;段锦又吻了上来,穆冰瑶搂住他的脖子,迎合他的吻,段锦轻柔的几句话,安抚了她的不安。 段锦抬头看着她,笑语深深:“那女人是很厉害,能成功闯进太子府。”他把穆冰瑶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那沉重有力的心跳震着穆冰瑶的掌心。 “你也说了,本太子的后宫在这里。瑶儿,信我。” 他的声音像一尾滑溜的鱼,慢慢游进她的心湖,泛起阵阵甜蜜的涟漪;穆冰瑶抬手摸着他俊美分明的脸,心想自己怎么能这么喜欢他?刻到灵魂骨髓的喜欢;她威胁道:“本仙姑不在,保护好你自己,让人碰了磕了,仔细回来找你算账。” 段锦一听,离愁突然涌了上来;狐狸仙姑一定没有意识到,就算她对他骄蛮撒泼,那一股小女人媚态横生的模样,对他都是无法遏止的吸引力。 他搂紧怀中人:“唉,明日本太子怎么舍得你走……” 穆冰瑶也抱着段锦:“我会好好的,并且尽快回来。” 段锦贴着她的脸:“每日传信息给我。” 穆冰瑶笑了,点头:“‘大妖孽’我会带着,每天让牠唱歌给我听。” 段锦贴着穆冰瑶细腻柔嫩的肌肤,舍不得地蹭了蹭,声音蛊惑:“困不困?不困咱们做点什么?” “我葵水来了……” 他声音瘖哑:“小仙姑能取悦本太子的方式不只一种……”说完大手便有意的握穆冰瑶的手,往自己身下带。 就在一室旖旎,喜儿又来了。 “喜儿,你也太不懂规矩,太子夜晚想歇在哪里,岂是你家良媛可以干涉?快回去,殿下与太子妃都已经歇下,殿下不会再去挹兰轩。” “可今日是殿下与乔良媛的洞房花烛夜!” 吟夏冷哼一声:“不就一个妾,看主子何时有空想起她,自然就会去瞧她;你让你家良媛早点洗洗睡,明早才起得来给太子和太子妃请安。” 喜儿以前在太傅府就是乔若兰身边的一等婢女,哪里忍受过这样的待遇?虽然这里是太子府,她家小姐只是良媛,但吟夏的话未免太侮辱人。 她想起上一次她也是被拒门外,但她大喊大叫喊着太子,太子也就出来了。 于是她放开喉咙:“太子!太子殿下!” 画春和吟夏急怒道:“放肆!云岫阁岂容你胡闹?快闭嘴。” 喜儿哪里会停止,更拉高声音:“太子殿下,喜儿有事求见,请您出来!” 吟夏跺脚:“疯了、简直是疯了!这还有没有规矩?来人,还不把她拉出去!” 几个婆子和叁等丫头拉起喜儿,就要把她赶走。 常新也从偏殿出来,喜儿看到他,忙喊一声:“常公公,更深露重,请常公公让殿下移驾挹兰轩。” 常新满脸怒容,随手就给了喜儿一巴掌:“放肆,太子殿下要歇哪,岂是你可以指手划脚?太子妃的院子更不容你撒野!还不闭嘴滚出去?” 喜儿被打懵了,但喊都喊了,没见到段锦她哪肯罢休? “太子妃,您身为太子正妃、后院之主,难道就这么不容人吗?我家良媛入府,想见见太子,您都不能放人?太子!太子殿下!我家良媛下午又昏了一回,想请您去看看她;太子殿下──” “来人,拖下去!”常新都快要被喜儿气晕了! 喜儿被架住,仍坚持不懈地放声哭道:“太子殿下,我家良媛伤着正等您去看她,太子殿下……” “放肆!” 段锦披了一件外衣走了出来,头发披垂身后,一脸冰霜地看着被两个婆子抓着的喜儿。 #465太子妃出征 喜儿看到段锦一喜,马上甩开抓着她的人,跪下道:“殿下、殿下,方才在遄飞院门口,您说要先回云岫阁,如今夜已深,良媛派奴婢来接太子,可是这些人死命拦着,都不让奴婢见殿下,请殿下作主。” 段锦看着趴在地上控诉的喜儿,眼神半瞇;这婢女伶牙俐齿,方才在遄飞院门口,他说的是他要回云岫阁,何曾说了“先”字?彷佛他同意之后去挹兰轩似的。 况且自从上次她闹了一回,他就已经十分不喜,如今竟敢深夜大闹云岫阁,没有乔若兰纵容,她怎么敢? 最可恶的是,这一次她还打搅了小仙姑‘取悦’他,硬生生打断他的‘性致’! “一个小小婢子,竟敢大闹太子妃寝居,还敢干涉本太子夜宿何处?看来太傅府的伙食不错,把你的胆子都养肥了。”段锦看向常新:“拉下去,杖毙。” 喜儿一愣,回神后惊得跌坐在地,几乎丢了魂:“殿下!您要杖毙奴婢?” 段锦眸光冰冷,如蒙了一层霜:“你吵到本太子和太子妃睡觉了。” 喜儿:…… 段锦看向画春和常新:“画春,以后谁再来云岫阁撒野,直接比照办理。常新,交给你。” “是。” 段锦说完,转身大步一跨又往寝屋里走去,熟悉太子殿下的众人,都觉得太子殿下的脚步异常焦急。 常新轻咳两声,招呼两个婆子来拉喜儿,喜儿此时才恍然大悟,太子不是开玩笑的,他真的要杖毙她。 “不!不!殿下,饶了奴婢、饶了奴婢!奴婢下次不敢了!” “还不快带下去,难道又要吵醒、不,又要打断太子和太子妃一次?”常新啐道,瞟了喜儿一眼,真是个没眼力见的蠢货。 喜儿还要尖叫,但一把被婆子摀住嘴,拖下去杖刑了,躲在一旁的晶儿脸色发白,但不敢去挹兰轩通风报信。 喜儿被杖毙后,常新自然要亲自走一趟挹兰轩。 何嬷嬷被乔若兰催了两叁次,跑到门口等喜儿,正焦急时,就看到常新带着几个内侍公公,提着灯笼缓缓走来。 何嬷嬷一喜:“唉呀!常公公,您来了。”她伸长脖子看向常新的身后,却见不到太子殿下的身影。 常新的鸭公嗓平静地道:“何嬷嬷,不用看了,太子殿下没有过来。” 何嬷嬷笑容一僵,那……喜儿呢? 常新继续道:“本公公是来通知一声,贱婢喜儿,接二连叁在云岫阁吵闹,惊扰太子与太子妃休息,又干涉太子夜宿,胆大包天。殿下说了,太子府没有这种以下犯上的贱婢,所以方才着人带下去杖毙了。” 何嬷嬷闻言踉跄了两步。 常新嘴角上扬:“何嬷嬷,太子杖毙喜儿是为了你家良媛好,免得人家说太傅府出来的奴婢都这么目中无人、以下犯上,你说是吗?” 何嬷嬷僵直着身子,用力按向自己的虎口,强迫自己镇定,不能胆怯。 “常公公说的是……” 常新很满意何嬷嬷的上道,希望她家小姐也这么冰雪聪明;常新点点头:“既然何嬷嬷知道了,就请进去向乔良媛道喜,说太子殿下替她把身边的脏东西给清理了,以后便不会被贱婢连累,惹祸上身。” 常新对已经说不出话的何嬷嬷皮笑肉不笑:“时辰已晚,乔良媛身体不好就不要再折腾了;若院里缺人,明天刘总管会来帮挹兰轩补人,亏待不了乔良媛,告辞。” “送常公公。” 常新一离开,何嬷嬷脸色煞白,跌跌撞撞来到乔若兰的寝房。 乔若兰坐卧在床榻上喝药,看到何嬷嬷:“殿下呢?” 何嬷嬷把方才常新说的话说了一遍。 “哐”一声!乔若兰手中的药碗直接掉落在地,她的心亦如那一只药碗,碎裂一地! 一口腥甜又要从胸口窜上来,卡在嗓子里,乔若兰忙捂着胸口,何嬷嬷惊得上前扶住她,给她顺背,然后低语劝慰:“良媛,千万忍住,屋外那些刘总管送来的人,谁知道有没有穆冰瑶的眼线?” “何嬷嬷……”乔若兰身子僵直,下唇都要咬出血,一脸的不甘心。 何嬷嬷忧心忡忡:“良媛,太子杀了喜儿,是要杀鸡儆猴……” 乔若兰哭着哀怨道:“今日我进府,纵然我身子不适无法行房,但要求他在这里陪我,难道过份了?我为他挡了一剑啊!” 何嬷嬷宽慰她:“一定是喜儿失了分寸,那丫头您也知道,虽然伶俐,但有时候脾气大些,听说上次已经冲撞过太子和太子妃,这一次先是遄飞院拦人、后又在云岫阁喧哗,自然惹怒太子。啧,这贱蹄子死了倒好,以后不会让太子看了生气,不过幸好没牵连到良媛,这已是万幸。” 乔若兰看了何嬷嬷一眼,她是特意安慰,自己岂会不知? 喜儿纵然无礼,但不看僧面看佛面,打狗也要看主人,这么不声不响就拉人下去杖毙,还是在她入府第一天,这让她的脸面往何处放?她往后要如何在太子府立足? 能在太子府当差的,哪一个没有眼力见?见太子第一天不宿在她屋里,还杖毙她从乔府带来的一等丫头,以后这些下人怎么看她? 何嬷嬷又劝慰:“良媛,太子妃明儿一早就会离开,咱们还有机会……” “咱们徐徐图之。”何嬷嬷对外喊了一声:“鹊儿,重新去煎一碗药进来。” 方才药被乔若兰打碎,鹊儿一边抹着眼泪替喜儿哀悼,一边正要唤人再煎一碗药过来。 眼前突然走来一个八岁小丫头,正恭敬端着托盘走来。 “鹊儿姐姐,小菊已经把药重新煎了。” 鹊儿因为喜儿被杖毙,心里又惊惧又难过,想稍微整理一下自己仪容,摆摆手:“你先送进去,何嬷嬷在里头。” 文小菊恭敬答应,小心翼翼来到乔若兰寝房:“请良媛喝药。” 何嬷嬷侍奉乔若兰喝完药,乔若兰看了眼文小菊,开口问:“你叫什么名字?” 文小菊眨着她灵动眸子,甜甜笑道:“回良媛的话,奴婢叫小菊,何嬷嬷安排奴婢当二等丫头,在殿外服侍。” 乔若兰的眸光在她身上打量:“你入府多久了?” “奴婢是宫里内务府刚指派的,今年叁月才入太子府。”文小菊像想到什么一样,忙跪地道:“良媛,是不是奴婢哪里没做好?您要把奴婢送走?请良媛不要赶走奴婢,奴婢会好好做事的,绝对不会给良媛添麻烦!” 文小菊长得甜美可爱,口条清晰,又乍入府,不可能对穆冰瑶有多大的忠诚,而且年纪小,可以培养…… 文小菊不知道乔若兰第一次见她就起了收拢之心;当然乔若兰也不知道,文小菊进来前,也送给鹊儿她进府后第一只虫子。 ***** 第二日一早,云扬带着陈逵、卢大海、王文等将领,还有誓师的五千黑云骑在北苑校场会师,帝后与文武百官都到场相送。 而另外四万五千黑云骑则在城外待命。 穆冰瑶一改太子妃华服,一身绛紫色戎装,与黑云骑的军服一致,看起来英气昂扬,那清澈灵动的眸散发自信必得的光彩,唇角还带着浅浅笑意,一点都没有要亲赴险境的局促不安。 她接过皇帝出师剿匪的诏书与虎符,高声宣示后,与云扬和誓师士兵一同喝酒碎碗,场面激昂无比,不用催魂鼓,众士兵高喊威吓的声音就直冲云霄,让人情绪沸腾! 看她利落上马,想起她能一箭双鵰的箭术和胆识,想起她在牡丹宴的叁玄诗和一曲《广陵散》,想起春猎一舞《海青斗天鹅》,这娇小清丽的女子,无须华服装饰,她本身就是绝色! 灿眼阳光下,她是最夺人眼目的魏紫琉珠。 队伍出了宫门,缓缓游街出城,所有百姓夹道相送。 出了城,五万兵马整饬待发,穆冰瑶一干好友都等在这里。 穆冰瑶看见叶家兄弟、白家兄妹、楚玉歆、白泽、陆一凡,以及一品状元楼和所有穆冰瑶旗下产业掌柜,都在温如仪和秋娘带领下,恭敬守候着,连穆府叶氏都搀扶着老夫人来了。 穆冰瑶一一告别,交代了温如仪和秋娘一些事,宽慰了老夫人和叶氏,又交代了穆禛一番话,正要上马,一匹骏马踢踏扬尘而来,马上公子温润如玉,一身白袍,不是袁清砚是谁? 身后八匹骏马上,坐着八观音。 “袁大哥?” 袁清砚一笑,白衣蹁跹,宛如飞鸿;他利落下马,来到段锦和穆冰瑶面前。 袁清砚看了段锦一眼,声音清凉如水:“瑶儿,皇上下旨,让本国师陪你一起去。” 众人一愣,段锦则瞇着眼,一瞬不瞬地盯着袁清砚,浑身寒气逼人。 #466等我回来,我想给你怀一个孩子 袁清砚一派温润如玉:“太子殿下,多一个人帮助瑶儿,您不会反对吧?” 所有深知护妻狂魔个性的人,都等着太子发难,特别是前几天两人在皇宫大打出手,已经在权贵间传开。 不过等待许久,期待中的针尖对麦芒没有出现,激斗火拚也没上场,只见两个俊逸无俦的男子,互瞪对方的眸中,都闪着霹雳啪啦的火苗,让人不禁悄悄撤退一步,免得待会儿火拚起来,遭受池鱼之殃。 穆冰瑶正要拒绝,段锦突然开口:“无聊公子没事去西北走走也好。” 众人皆愕然,太子殿下怎么了?一个护妻狂魔怎么可能这么好说话,让情敌陪着妻子去西北? 连穆冰瑶都一脸诧异地看着段锦,他吃错药了?喝醋不用瓢子的醋桶,今日怎么转性了? 袁清砚对段锦一揖:“殿下放心,瑶儿的安危,本公子用性命保证。”说完他看向穆冰瑶:“有殿下允许,相信瑶儿更不会反对,我先去找云将军。”说完利落上马,找云扬去了。 就在这剎那,穆冰瑶瞬间明白了。 穆冰瑶抬头看向段锦,语调特意轻松飞扬:“阿锦,别想太多,我会好好照顾自己。” 穆冰瑶正要转身上马,段锦突然一把将她拉进怀中,紧紧搂着。 “啊!” 所有人会心一笑,对嘛!这才是护妻狂魔该有的表现,完全不顾众人目光,非闪瞎所有人眼睛不可。 穆冰瑶满脸臊热,这么大庭广众的,想推开他。 “别动,让本太子抱一抱你。” 段锦声音微微颤着,带着几分莫名的压抑,手上搂着的力道也不自觉用力了些;穆冰瑶感受到来自段锦的不安,停止挣扎,并缓缓伸手搂住他的腰。 所有人自然把视线移开。 “那么多人保护我,我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你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回到本太子身边……” “嗯。” 风声马鸣,此刻阒然无声,天地唯此二人。 等穆冰瑶听够了段锦强而有力的心跳,再舍不得也得放开:“我该启程了。” 段锦没有说话,但双臂的力量却又紧了紧。 “段锦?” “再一会儿。” 穆冰瑶眼睛也不由得一热,这个男人,怎能叫她不爱? 她突然红着脸,小声在他耳际道:“等我回来,我想给你怀一个孩子。” 段锦一震。 “比起当女将军,本仙姑更想替你生儿育女,所以我会尽快回来。” 段锦放开她,却俯身狠狠吻住她。 所有人睁大眼睛,将士们想吹个口哨又碍于身份不敢,几个亲近好友看得眼睛发热,双颊发烫! 叶氏悄悄用手蒙了穆禛的眼睛。 袁清砚撇开眼,看向淡如烟墨的青山。 楚玉歆红了眼眶,白泽紧紧牵着她的手,他也想到了,为什么太子殿下同意袁清砚随行,眉心也不禁紧紧揪了起来。 好不容易段锦放开穆冰瑶,她满脸红霞,羞不可言。 “穆冰瑶,本太子等你回来。” 穆冰瑶一扬鞭,照风、照月立刻跟上。 “出发!” 号角长鸣,马蹄扬尘,队伍开拔;不知多久,队伍只剩下一团灰色尘雾,送行人陆续离开,只有段锦仍于长亭远望,遥望那个,唯一他放在心尖上的女子。 队伍里,袁清砚与穆冰瑶并骑,一直护在她左右;行约百里,队伍原地休整,袁清砚递了水给她。 穆冰瑶泯了一口茶,突然道:“瑶儿此行……十分凶险?” 袁清砚笑意一凝,看向穆冰瑶。 穆冰瑶却平静道:“袁大哥脸色苍白,昨夜又窥天机了?” 袁清砚被一语中的,谪仙玉容难得露出一抹腼然。 穆冰瑶倩笑道:“太子也发现了吧?否则以他那醋坛子,怎肯让袁大哥与瑶儿同行?” “瑶儿放心,本公子定保瑶儿无恙。” 穆冰瑶笑着点头:“嗯,我信。” 穆冰瑶眼神晶烁,宛如南方星空明亮的碎星,段锦拥抱她的温度她还感受着;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平安回来。 她答应大妖孽,回来要给他生孩子。 ***** 京城皇宫,天香园。 今年没有牡丹宴,但杨皇后经不起几个夫人要求,还是在天香园办了一个茶会,让姑娘们比照牡丹宴竞技。 只是这一次没有穆冰瑶,也少了几个叫得出名号的才女,例如柳青、穆冰莹、王轻云等人;楚玉歆虽有下场资格,却觉得少了穆冰瑶的牡丹宴实在没意思,也意兴阑珊,今年只陪着母亲乖乖一旁欣赏;而乔若兰,超过十八,又成了太子良媛,自然不能下场比试。 当然京城永远不缺才女,长江后浪推前浪,几个年轻姑娘也算是逮着时机,好几个胭脂醉得主都长得玉质剔透,柔美动人,但不知怎么的,本来很期待今年的牡丹宴,但看着不是很起劲。 其实大家心里清楚,有去年穆冰瑶的珠玉在前,加上方才送行,她那一身风华气势,到现在还震撼得人心脏怦怦跳,眼前这些姑娘的琴棋诗画、花拳绣腿,看着就觉得缺了些什么。 杨皇后在台上也看得索然无味,差点打起盹来,别说她对这天香园的牡丹没感情,早上观穆冰瑶誓师出城,心里总挂着事儿。 乔若兰趁着穆冰瑶不在,想在杨皇后面前蹭亲厚,她的眸光飘向一旁的孙氏、万氏。 “今年牡丹宴少了去年几个惊才滟滟的姑娘,总感觉逊色不少;比如太子良媛,两届魏紫琉珠得主,那才叫做技压全场,大秦第一。”说话的是工部尚书夫人孙氏。 她一脸笑容,女儿余巧刚因为琴艺,得了一枝胭脂醉。 乔若兰以团扇掩嘴:“余夫人谬赞,若兰才要恭喜巧儿,方才那支《渔歌晚唱》意境非凡,功力不俗,得胭脂醉实至名归。” 孙氏笑得开怀:“能得两届魏紫琉珠的乔良媛赞美,那才是巧儿的福气。” 刑部尚书之女吴悠也得了『诗』类魁首,吴悠之母万氏也一起捧乔若兰;高兴地说花中之王当属魏紫琉珠,而大秦第一才女,除了乔若兰,再无人出其右…… 孙氏与万氏一搭一唱,把乔若兰捧成了天上有、地上无的仙女。 乔若兰一边与夫人们应酬,一边注意杨皇后的表情;今日皇帝没有到场,段锦也没出现,八皇子倒是来了,被皇帝逼来的,只是他表情恹恹,在台下和一名郡王下棋。 段嫣和段宜萍陪着大公主,叁人围着喝茶;看乔若兰那一脸虚伪模样,都直摇头。 乔若兰虽聪明,却没有穆冰瑶的智慧,根本不明白杨皇后对牡丹宴的寡淡无谓;她不是不喜欢看众女子献艺,而是她不要拾人牙慧,以前莫皇后的东西,她巴不得一笔抹去。 段嫣和穆冰瑶已经在规划明年怎么办蟠桃宴,当然这还没有对外公开;若明年在杨皇后的栖梧殿后办蟠桃宴赏桃花、吃蟠桃,选大秦的五色碧桃桂冠,相信杨皇后一定是最热衷的一个,只可惜乔若兰不懂。 “乔良媛温婉娴淑、却不顾性命挺身替太子挡剑,皇后娘娘真是好福气,能让这样天仙般的女子承欢膝下。”言下之意,那喜欢往外跑的太子妃,就实在不孝多了。 杨皇后终于有点回神。 “就是,自从办牡丹宴以来,历数各届的魏紫琉珠,也只有乔良媛一人得过两届,这可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的光荣。”意思更是穆冰瑶不过一届得主,也没什么好骄傲的。 几个夫人对乔若兰的赞美还在继续,但杨皇后一直没说话,倒是前方几个皇子公主听到,表情嗤之以鼻。 乔若兰给太子挡剑,讲一两次人家铭感五内,讲五十次一百次,不是挟恩自重,什么才是挟恩自重?不是他们不愿感激,而是听到都快吐了! 段铨抛下棋子,啐声道:“魏紫琉珠不是谁拿得多谁厉害,乔良媛比了叁年,到十六拿了第一枝,第四年十七岁拿了第二枝;我七嫂十四岁去年第一次参加就是魏紫琉珠,今年若她能参加,台上这些女子哪个是她的对手?” 段宜萍也道:“至于勇敢,本公主认为我七嫂才是真勇敢;几次出生入死,与中蛊的大黑猫对峙救了皇嗣、与暹逻琴师对抗救了父皇,现在又愿意挺身而出,率兵面对狮鹫帮挑战,这才是真正的有勇有谋。” 你两届魏紫琉珠了不起?我七嫂还是不谢的魏紫琉珠呢!瞧你骄傲的! 乔若兰:…… 八皇子是暗示乔若兰到十八嫁不出去,才能拿两次;小九更狠,只差没明说乔若兰挡剑是有勇无谋的行为。 段嫣和大公主虽没附和,但两人悠闲喝茶的表情,说明一切。 乔若兰脸色由红转白,一双手攥着手绢,掐得死紧! 孙氏、万氏说得口沫横飞,把乔若兰捧得高高的,一下子就被八皇子和九公主打回原形。 #467她连当那贱人的代替品都不能吗? 大公主此时故意提起:“这牡丹宴也就这样了,瞧着没什么新花样。母后,听嫣儿说她和瑶儿在规划明年蟠桃宴,那五色碧桃已经种了上百株,就在凤央宫的酬春园,而一品状元楼的温如仪正在设计桃花膳,届时就能一边享用桃花膳吃蟠桃,还能见美人献技,这才是人映桃花,美不胜收!儿臣已经开始期待了。” 段铨一听眼睛就亮了:“真的吗?六皇姐,你们也太会想了。” 段嫣抿着嘴笑:“还不是瑶儿说要给母后尝鲜,小八,你就拭目以待。” 提起蟠桃宴杨皇后终于来了精神:“就瑶儿和嫣儿这两个丫头鬼主意多,她们闹腾得欢,本宫也就随她们去;想想也是,这天香园的牡丹虽好,却娇养难照顾,冷了不成、热了也不行,不像桃花,十里春风、白石绿波,就能广开一片;她们种的那些桃花,昨日本宫也去走了一遭,竟彷佛入了桃源仙境一般。更别说那叁棵蟠桃树,明年说不定就能结果了。” 乔若兰和孙氏等人肠子悔得都青了! 杨皇后早有以蟠桃宴取代牡丹宴的心思。 乔若兰心口又麻麻疼了起来。 可恶!她怎么就没想到杨皇后会不喜牡丹宴?她们今日还一直说牡丹宴如何如何?岂不是一开始就让杨皇后不高兴? 段嫣感叹,乔若兰不是不聪明,穆冰瑶也不是一朵纯良的白莲花;但两人最大的差别,就在于乔若兰喜欢虚名,喜欢被捧被赞扬,即使自己憋屈得要命,也要维持表面的体面。 但穆冰瑶不是,相较外界观感,她更认真做自己,就算被说树大招风、张扬跋扈,对付敌人也绝不手软,可是对自己人,她却是最护短的,更是真心付出,时时照拂别人的心情,能给人最大的温暖。 乔若兰想讨好母后,便只想一味呈现自己优点,却忽略母后根本不喜莫皇后,连带不喜莫皇后留下来的天香园和牡丹宴。 而穆冰瑶送蟠桃树、规划蟠桃宴的出发点,是为了让母后高兴;从母后经常到酬春园走动,那一脸期待,就看出这礼物是真送到了心坎儿里。 乔若兰默默回太子府,为自己今日失策懊恼,看见刘总管:“殿下回府了吗?” “回了,正和禛儿少爷在遄飞院用晚膳。” 乔若兰一听,高兴道:“鹊儿、小菊,随我去遄飞院。” 刘总管却客气拦住乔若兰:“良媛且留步,根据规矩,没有殿下吩咐,所有人不能擅自进入遄飞院。” 乔若兰冷者脸道:“那能否请刘总管代为询问,说本良媛尚未用膳,能否与殿下一起?” 刘总管自然点头,带着乔若兰来到遄飞院前,将她留在院口,自己亲自进入询问。 不久,刘总管出来,对乔若兰依旧客气:“太子殿下说了,他与禛儿少爷已经用得差不多,良媛自行回挹兰轩摆膳。” 乔若兰不甘心:“既然殿下用完膳了,能否请殿下到挹兰轩坐坐?” 刘总管还没说话,常新就出来道:“乔良媛,殿下让奴才出来,有几句话告知良媛。” 乔若兰高兴道:“常公公请说。” “殿下说,良媛身子虚弱,不宜走动劳累,请良媛早点回挹兰轩休息,无事就不要出来吹风了。” 乔若兰脸色变了变,常新继续说:“还有,殿下说太子妃不在府里,后院一切都交给秋月姑姑负责,任何短缺都直接找秋月姑姑;至于前院是太子办公重地,宾客官员出入频繁,未免冲撞良媛,还请良媛避免到这里来。” 乔若兰的眸拢聚一层薄薄的霜,透着锐利的寒意;她对他而言,真如洪水猛兽一样可怕? 遄飞院是办公重地,但穆冰瑶怎么想来就来、想待就待,也不见有人拦她? 那秋月是什么东西?她乔若兰的事,一个管事姑姑就能打发? 乔若兰愈想愈不服气,还想争辩几句,文小菊就道:“良媛,您的药何嬷嬷已经温下,为了不让太子担心,咱们先回挹兰轩喝药吧!” 乔若兰转身看向一脸带笑的文小菊,瞬间冷静下来。 昨日段锦才杖毙死活闹缠的喜儿,如今她若也得理不饶人,势必更让他不喜。 乔若兰对文小菊投以一抹赞许的眼光,还好文小菊机灵,说话也得体。 “既然如此,若兰就先回去了。” 看着乔若兰和文小菊的背影,刘管家也是服了,这文小菊真是厉害,才一天的时间,就得到了乔若兰的信任。 乔若兰回去对何嬷嬷抱怨了一场,若不是她怂恿,她怎么会窜掇孙氏和万氏一直捧着牡丹宴话题不放,让皇后一整天都不正眼看她。 何嬷嬷跪着直说自己愚蠢,还赏了自己几巴掌,乔若兰才消气。 “这穆冰瑶揣度人心的功夫当真厉害,难怪能将太子的心攥的紧紧的。”乔若兰捂着胸口,伤口好不容易愈合,但总不时会传来一阵阵闷痛,常常一口气提不上来。 此时屋里只剩下鹊儿和何嬷嬷。 乔若兰抱怨:“遄飞院我进不去,殿下又不来,我如何与殿下建立感情?” 何嬷嬷只能安慰她:“以前太子妃在,殿下忌惮于她才不来挹兰轩;现在太子妃不在了,殿下年轻气盛、血气方刚,如何还有顾忌?” 乔若兰一听很有道理,以前没有穆冰瑶,段锦看见她至少还有叁分情面;是有了穆冰瑶后,才再也没有她容身之处。 何嬷嬷又低语道:“方才晶儿来消息,说今日太子妃出征,袁清砚跟着去了。” “袁清砚?”乔若兰一愣。 “是,晶儿听画春等人说的。”何嬷嬷道:“听说殿下为了太子妃,前几天才与他在宫里打了一架。” 乔若兰当然知道这件事,就在皇帝将她赐给殿下当良媛那一天,段锦与袁清砚就在龙吟宫前大打出手。 何嬷嬷冷哼一声:“不就是个狐媚子,良媛,说不定,这是我们可以利用的机会;没有多少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妻子与他人暧昧。” “我知道了,怎么做容本良媛想想。” 乔若兰与何嬷嬷的对话,一字不漏的被门外的文小菊给听了去。 ***** 段锦一个人在遄飞院看密信,今日穆冰瑶急行军,已经走了近二百里。 他一整日坐立难安,下午在议事殿甚至几次失神。 今日瞧袁清砚,那张脸只比鬼好看一点,看来昨天又窥天机吐了血,卜出了什么,所以今日才非要跟小仙姑一起去不可。 段锦在密信上批了几个字,就搁笔不写了;他明白这世上能把小仙姑当作比自己性命更重要的,除了自己,就只有袁清砚;虽然很不服气,但他必须承认,就算醋死,他也得让袁清砚跟去。 一股烦躁的心情始终压不下,干脆把折子推开,开始给穆冰瑶写信;写到一半,挂在一边鸟笼里的“小仙姑”咕咕唱起歌来,段锦终于露出今日第一抹笑容。 “想本太子了?还算有良心,不枉本太子为你牵肠挂肚。” 写了厚厚叁大张,立刻让暗卫传送,明日一早,小仙姑就能看见他对她的镂骨相思。 当他走出遄飞院,习惯性地往云岫阁走,常新道:“殿下,太子妃不在云岫阁。” 段锦脚步一顿,心里空落落的:“无论太子妃在不在,本太子都歇在云岫阁。” ***** 乔若兰接到晶儿传来的消息,说段锦今晚仍宿在云岫阁,气得她又将一只杯子给摔了。 本以为穆冰瑶那贱人不在,她心里抱着那么一丝丝期待,今天晚上太子殿下会来挹兰轩。 乔若兰已经算不清这是第几次失望了,从替段锦挡剑昏迷醒来,她无数次希望段锦的目光能在她身上停留,就算拥有他看穆冰瑶眼神的千分之一,她也能心满意足;可是她得到了什么?几次呕血濒死,才换来一个卑贱的良媛身份。 穆冰瑶不在,她连当那贱人的代替品都不能吗? 乔若兰脸色苍白,但瞳孔却红得可怕,浑身血液因为愤怒而快速流窜,一直压在心窝的那口腥甜,终于呕了出来! 挹兰轩又乱了起来,文小菊端着水盆进进出出,鹊儿又是擦拭、又是换衣,何嬷嬷则一旁抹泪劝慰乔若兰。 “良媛你这是何苦?您就是吐光了血,殿下也看不见!” 乔若兰脸色灰白如纸,哽了哽:“我都这么痛苦难受了,他怎么睡得着?今天我一定要他来看我!”她抓着何嬷嬷的手:“嬷嬷,你亲自去请!就说我又吐血了,我不相信他不来!” 何嬷嬷来到云岫阁,说明来意后,常新通报了段锦。 段锦听了十分厌烦,让常新告诉何嬷嬷,若还撑得住,明日等陆一凡进府,再让他过去看看,撑不住,直接拿太子府令牌去请太医。 乔若兰一听何嬷嬷这么说,又气又恼,她让何嬷嬷再跑一趟。 “你告诉殿下,说我真的很难受,一直喊着他的名字,请他一定要、来、看、我。” #468种桔梗 一刻钟后,何嬷嬷是狼狈地跑回来。 乔若兰终于认清一个现实:他不会来。 这个残酷现实让她整个人瘫躺在榻上,喜儿和何嬷嬷都不知怎么安慰乔若兰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虚弱道:“都歇了吧。” 今晚没有月亮,连星星也没有几颗;巨大的黑幕笼罩着整座太子府,也几乎要将她吞噬。 孤独与苦涩滋味迅速蔓延,她突然想起六公主告诉她“强扭的瓜不甜”。 (强扭的瓜不甜?那也要吃瓜的人说不甜才算数;若我说甜,再苦的瓜也是甜的。)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突然,窗外一道黑影闪过,把乔若兰又惊得心口一跳。 李铁又窜进屋里,黝黑的脸,眸光沉沉。 乔若兰忍着疼痛,表情气极败坏,捂着胸口压低声音道:“李铁,你也太大胆了!竟敢擅闯太子府?” 仔细瞧李铁也是一脸沧桑;这阵子他们东藏西躲,无一刻安宁,又有伤兵,本想靠今日黑云骑出城,希望能混水摸鱼出去,想不到杨远和苏牧防得滴水不漏,他们差一点就被抓。 “乔姑娘,不,现在要称呼你一声良媛!乔良媛,你究竟何时才能送我们出城?” 安顺胡同已经有人盯梢,让他们又急忙换了地方。 乔若兰一急,就觉得胸口有如火炙:“我现在人在太子府,有何能力送你们出去?” 李铁气乔若兰无能,更气萧笛色令智昏:“我们银两已经用完了。” 乔若兰浑身所有神经几乎都要冒火,这李铁每次来都跟她要银子,前几天她才给了他们几百两和首饰,如今都花用完了?这样下去还得了?她乔若兰可没有金山银山给他们挥霍! 李铁没看见乔若兰低下的眼里闪过一抹狠厉。 乔若兰从自己床榻里侧拿出一只木盒,又到妆奁匣子取出几支首饰交给李铁:“你们再忍忍,京城里的搜查一定会松缓下来,你们切记一定要躲好。” 李铁打开木盒,看到里头一大迭银票,再看那几支首饰都不是凡品,眼睛一亮:“人家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果然进了太子府,乔良媛日子便富里流油。”李铁江湖流气尽现。 乔若兰不想和他废话,一直让他快走。 李铁笑了两声:“乔良媛放心,我们是你的人,自然是听你的吩咐。” 乔若兰呼吸一窒,也许李铁没有别的意思,但她却从话里听出几分威胁的味道。 李铁像一道鬼魅,迅速消失在黑暗中;只是他不知道,就在他窜出乔若兰寝卧,文小菊已经在他身上下了虫子。 童巫不会什么厉害的拘魂巫蛊,但放几只无伤大雅的小虫,还是可以的。 她往屋檐瞅了一眼,柳莺对她眨眨眼,立刻无声跟了上去。 ***** 柳莺跟踪了一晚,发现萧家暗卫藏匿进了小雁山。 段锦让她们不要轻举妄动,只叫杨远接手监视。 李铁身上有迷踪虫,那是符泰除了迷踪蝶,另一种跟踪圣品,虽然不能听到对方说的话、做的事,但能被固定行踪;所以无论他们到了哪里,文小菊都找得到,倒是让杨远可以守株待兔,不至于暴露。 第二天,何嬷嬷发现乔若兰许多首饰不见了,正大发脾气要找偷窃者,却被乔若兰四两拨千金给带过,说她们初来乍到,不宜太声张,反正就几支首饰,没了就算了,下次注意一点儿就是。 何嬷嬷还想说什么,但看到乔若兰冷厉的眼神,也只好按耐下去。 今日她本来应该回门,但段锦上朝去,完全没有要陪她回门的意思;想到回乔府要面对父母,若母亲问她是否与太子圆房,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回,所以只让何嬷嬷回去走一趟,说她伤势未好,就不回门了。 何嬷嬷回去后自然委婉说了这几天乔若兰在太子府受的委屈,还有喜儿已被杖毙的事。 乔太傅脸色铁青,而冯氏自然又哭了一回;但就像穆冰瑶说的,人都已经抬进太子府了,只能任人搓圆捏扁,难道她还能拿刀逼太子与女儿圆房不成? 不过乔若兰不是一个服输的主,山不就我,我自去就山。 晚上,得知段锦在书房,何嬷嬷骗走常新,让鹊儿端了杯茶进去。 段锦一见是鹊儿,整张脸肃然:“你怎么进来的?” 鹊儿忙将托盘里的青玉瓷杯放在段锦桌上,跪下巍巍道:“奴婢在门口没见到常公公,就、就自己进来了。”她怕被赶出去,说的很快:“今日何嬷嬷替良媛回门,带了新茶叶回来;这是良媛亲自泡的茶,让奴婢送来给殿下品尝。” 不用掀开杯盖,便有一阵清香扑鼻:“上等叶儿青。” 鹊儿高兴道:“是,良媛说以前殿下去乔府很喜欢喝。” 段锦清冷瞟着鹊儿,那眸光如剑,让鹊儿的脚都快站不住。 “良、良媛说若殿下喜欢,她可以经常泡给殿下喝……” 段锦嘴角上扬:“乔良媛有心了,叶儿青是好东西,那是太子妃最喜欢的春茶;乔良媛身子不好,泡茶这种事就免了,你把茶叶都拿去给画春,等太子妃回来,孝敬太子妃。” 鹊儿一听整个人愣住,她急道:“殿下,良媛说那是专门为您……”一接触到段锦寒眸,鹊儿怯生生住口。 鹊儿吓得忙磕头:“是!” 此时常新急急忙忙跑进来,看见鹊儿在书房内,脸色一白,眼神愠怒,立即跪下向段锦请罪:“殿下,奴才有罪……” 段锦觑了常新一眼:“明日种桔梗罚你刨土,若桔梗种不活,拿你施肥。”又看向鹊儿:“还不滚出去!” 鹊儿落荒而逃,又听到书房里段锦道:“无言,谁再无端闯进来,直接杀了。” 鹊儿整个背脊一僵,差点跌倒。 回到挹兰轩,乔若兰听到结果气得打鹊儿一巴掌! “废物!连一点事都办不好!” 鹊儿不敢伸手抚摸火辣辣的脸颊,无声掉泪:“奴婢该死,良媛恕罪。”说完油然升起一丝怨恨,又突然一惊,赶紧将怨气压下。 何嬷嬷劝慰乔若兰打骂奴婢不要紧,别气坏了身子,一边给鹊儿使眼色:“贱蹄子没长眼,出去!还想惹良媛不高兴?” 鹊儿抹着眼泪,无声退了出去;一出去文小菊便拿了一条冰湿的毛巾给她,又塞给她一盒药膏:“鹊儿姐姐先捂着,等会儿赶紧上药,否则明天就肿了。” 鹊儿眼泪又流下来,接过毛巾摀在被打的脸颊上,文小菊又说了什么她听不清楚,只觉得对乔若兰的恨意如潮水般涌上来。 屋里,何嬷嬷继续宽慰乔若兰,见乔若兰稍微消气,从袖子里拿出一包药粉。 乔若兰楞了一下:“这是什么?” 何嬷嬷压低声音:“这是今日夫人给奴婢的……” “夫人认为,良媛无论如何,一定要与殿下圆房才行……” ****** 第二天用完膳,宫里御花园管事就派了二十几名园吏,将十几辆板车上的桔梗花苗卸下,搬过明渠,来到湖心亭前那一大片草地,段锦带着穆禛准备亲手种桔梗。 陆一凡、秋月、画春等人都来帮忙,齐敬带着数十名府卫,包括被罚的常新,人人拿着铲子开始刨土,然后由段锦和穆禛一株一株、仔细地将桔梗花苗种下。 狴犴用牠的爪子刨土,一刨泥土飞溅,常新正好张口,吃了满嘴泥,胀红着脸在一旁呛咳,要骂也骂不出来。 吟夏笑道:“这泥可营养了,常公公多吃些。” 常新一边咂吧嘴,表情哀怨,心里直把何嬷嬷和鹊儿八代祖宗问候个遍;要不是她们,他也可以优雅种桔梗,哪里需要刨土? 众人看向段锦,一身绛红凌云锦,即使蹲在草地上,还是宛如天神般耀眼;他一株一株将桔梗花苗栽下,再轻轻覆盖上培土,那妖孽桃花眼看着桔梗,尽是柔情。 众人都觉得殿下与王妃,真是天设地造的一对。 品秋端着茶水点心过来,段锦带穆禛到湖心亭净手用点心,父子两一边喝水,一边看着一下午的成果,从明渠一路过来,已经有一小片湛蓝蓝的花朵迎风招摇。 “娘亲回来看见,一定欢喜。” 穆冰瑶才出发两天,父子俩都觉得如隔叁秋,度日如年。 不远处乔若兰带着鹊儿和文小菊走来,远远看着湖心亭里那红色身姿,他的眸光投在那一小片桔梗上,绝美魅惑的五官因为那一抹温柔而有一股说不尽的风流,乔若兰心神一荡。 方才听段锦带人在明湖边种花,她忙让鹊儿给自己打理一番赶来。 往前走了几步,乔若兰就被旁边一颗巨石吸引住目光;看到上面的手印和名字,她瞳孔骤然一缩。 这就是穆禛口中的叁生石。 乔若兰几乎妒红了眼,恨不得有一把槌子,让她敲碎这碍眼的石头! 众人看到乔若兰往这里走来,欢畅的笑声骤止,毫不掩饰地用一种十分不欢迎的眼神看着她。 “殿下好兴致,今日阳光正好,的确适合种花。” 吟夏故意道:“是啊!这是我家太子妃最喜欢的桔梗,太子殿下想亲手为太子妃种下一整片,所以乔良媛脚下小心,千万别采坏了我家太子妃的桔梗。” 果然乔若兰笑容一僵,那灿烂充满生气的花朵,每一朵都变得刺眼。 #469只要事关瑶儿,就无关对错 只见段锦抬头,方才注视桔梗的柔情尽退,取而代之的是如水的平静:“这花是本太子和禛儿为太子妃亲手种植,谁敢损伤,本太子就让他当肥料。” 看似是对着众人说,但其实针对性强。 乔若兰假装听不懂:“殿下,若兰能否进亭子里,此时阳光有些毒辣。” 有乔若兰在,种花的兴致已失;段锦一挥手,照夜立刻带穆禛回去,齐敬等人也收工具离开。 段锦留下常新、吟夏和品秋。 乔若兰见段锦愿意和自己说话,心里一阵激动,也不管旁边有没有人了。 “殿下……” “有话快说。” 乔若兰现出一丝脆弱:“殿下,若兰怎么说也进了府,难道你看不见若兰的真心──” “你当初说,只要得太子府一个栖身之所就足够,怎么现在还有别的要求?至于真心,本太子也只有一颗真心。” “殿下!” 乔若兰想伸手去抓段锦袖子,但段锦岂能让她抓到?就在她一个抓空,人已离她十几步远。 常新忙跟上去。 吟夏和品秋看了很解气,两人也不管她,动手整理石桌。 吟夏一边整理一边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乔若兰听了大怒,转身抓住吟夏就想给她一巴掌,但文小菊怎么可能让她得逞?突然大叫一声“那是什么?”小手一撒,无色无味的粉末随风飞了出去。 预期中的巴掌没落下来,吟夏只听到一阵嗡嗡声,伴随乔若兰也尖叫出声! “啊──” 不知为何,一堆金龟子、瓢虫、大苍蝇、蝗虫、蜜蜂,还有更多不知名飞虫都往乔若兰聚来,吓得她惊声尖叫,哪里还管吟夏?开始赶虫。 “这些都是什么?救命啊──” “良媛!” 鹊儿立刻上去帮忙,文小菊也佯装惊讶跟了上去;手又一阵乱挥,看似赶虫,实则是撒出更多细致粉末,招来更多飞虫。 咬她,多咬一点! 吟夏和品秋也惊傻了,看到一堆虫子往乔若兰身上飞,浑身竖毛,也楞在当场。 文小菊藉赶虫子撞了一下吟夏,还对她眨眼,吟夏立刻醒悟过来,拉着品秋离开湖心亭,边跑还边笑:“人家是美人引蝶,咱们乔良媛居然会聚苍蝇!乔良媛,你等着,奴婢去找人来看、不!是找人来救你,你忍着点啊!”说完,拉着已经笑到肚子疼的品秋离开。 文小菊还在一旁捣乱:“良媛忍忍,小菊帮你赶虫子……” ***** 乔若兰下午遭“虫吻”,惹得全太子府围观,那奇景够让太子府的人聊上一个月;当然,乔若兰招虫奇事,第二天也在京城传开。 乔若兰脸上、脖颈处、手臂上到处都是飞虫叮咬,有些还带着毒液,所以红肿不堪,又痛又痒;一个娇滴滴虚弱的病美人,瞬间变得可笑至极。 陆一凡故意给乔若兰上一种颜色很深的药膏,味道还有点刺鼻;段锦一看到她,立刻摀鼻退避叁舍。 乔若兰哭说这是吟夏搞的鬼,要以良媛的权责处置吟夏,可吟夏是小仙姑的人,段锦自然得护着,更何况他知道,那些不速之虫是谁招来的。 他瞟了童巫小卧底一眼。 干的好! 乔若兰希望段锦给她作主根本是痴心妄想,加上她拿不出实证,最后段锦不耐烦说春天本来就虫多,让她不要再闹了。 乔若兰十分愤怒:“殿下,你还是以前若兰认识的那个殿下吗?” 可她的控诉,只换来段锦颀长手指敲打桌面的声响。 书房气氛凝窒。 许久,段锦才站起来,以睥睨的眼神居高临下看着她。 “乔若兰,你真的认识本太子吗?” 乔若兰踉跄两步。 “从你挟恩进府,你就应该知道会有这一刻。你记住,于本太子而言,只要事关瑶儿,就无关对错。” 乔若兰瞳孔一缩,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事关穆冰瑶,就无关对错? 是啊,他说他只有一颗真心;而那一颗真心,给了穆冰瑶。 ***** 行军走了叁天,一路上气候尚好,所以速度很快;他们已经离京超过六百里,这一路餐风露宿、路途颠簸,但穆冰瑶未喊一声苦,让暗中观察她的云扬、卢大海和陈逵等老将,对她十分佩服。 其实穆冰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轻松,为了提升速度,能骑马她绝不坐马车,就是不想拖累大家;但她知道自己不能硬撑,尤其是愈接近狮鹫山,她愈必须保持健康的体力和清楚的头脑。 到了第四天晚上,队伍已经快到风州边境,云扬下令让军队休整一晚,穆冰瑶的双腿也因为骑马,感觉快要不是自己的,所以也不撑了,早早进了帐棚。 隔天清晨,火夫正要搭甑炊膳,穆冰瑶就已整装走了出来,看自己帐外不远处,袁清砚坐在一颗石头上看着未熄的篝火。 即使风尘仆仆,袁清砚仍是一身白衣,矜持高贵;袅袅残烟让他的脸看起来有点迷离,不知在想些什么? “袁大哥。” 袁清砚抬头,在看到穆冰瑶那一刻,清冷的眸光彷佛注入阳光,漾着温暖与温柔。 “瑶儿。” 每次听袁清砚喊她的名字,穆冰瑶都会有一股难以承受的疼痛。 袁清砚对自己的感情,是她这一辈子都无法回报的,为此她感到亏欠;但她知道感情这种事不是你叫他放下,他就能放,特别是像袁清砚这样的人。 他对自己的感情深如大海,甚至以天下相让,还愿助段锦一臂之力,这样的情感,穆冰瑶虽不能接受,也绝不会亵渎。 所以穆冰瑶告诉自己,若有一天必须以命酬知己,穆冰瑶也绝不吝惜。 只是在内心深处,她还是十分希望,这一世,她孺慕如兄长的袁清砚,能和自己一样,找到幸福。 “袁大哥这么早起?” 野外清晨仍然寒冷,袁清砚见穆冰瑶没披件袍子就出来:“早上凉,瑶儿不能轻忽自己。”说完就将自己身上随意披挂的袍子套在穆冰瑶身上,带着一股墨竹气息。 穆冰瑶没有拒绝,这让袁清砚唇角露出一抹温润笑意。 她的坦然,让他微微感到苦涩,又觉得这样很好。 “今日我们就能通过风州,继续往黔州迈进,大约不到十日,就能到益州,瑶儿想过怎么做了吗?” “袁大哥和云将军讨论过了吧?” 袁清砚点头:“狮鹫山的地形易守难攻,五万兵马入山不易,山下叁十里处的葫芦口倒是驻兵的好地点。”他看了穆冰瑶一眼:“只是我们想的到,丁超也一定想的到。” 这的确是一个棘手问题。敌人以逸待劳,他们却是行军劳顿,让对方掌握地利,不是好事。 “葫芦口虽是一个驻军的好地方,但我倾向于先驻扎在益州军营,静观其变再说。” 袁清砚点头,这也是云扬认为比较保险的方式。 此时照风拿来一封书信:“太子妃,殿下给您的信。” 穆冰瑶立刻起身接信,脸上欣喜的笑容让袁清砚眸光一黯,略撇了开脸。 这辈子,他只能是她的朋友,他必须适应这个身份。 “这文小菊!”穆冰瑶笑出声,把文小菊招虫戏弄乔若兰的事,说给袁清砚和照风照月听。 袁清砚温润笑道:“瑶儿倒是安排了一个好卧底。” 他也知道因为文小菊,杨远已经掌握了萧家暗卫的踪影。 “小菊太调皮,不行,得写信让段锦提醒她,别玩过头了。”说完看向袁清砚:“袁大哥,瑶儿先去回信。” 袁清砚点头:“用早膳时叫你。” 见穆冰瑶已经掀帐进去,他低头自我调侃一声:“修行还是不足……” 早膳穆冰瑶与云扬几个将领一起,用完膳后,穆冰瑶提出从隋州之后她要先行的计划,让云扬和袁清砚大吃一惊。 “太子妃,这样太危险了。” 穆冰瑶摇头道:“云将军,要攻狮鹫山的前提,必须是人质已经安全救出;而救人质,只能智取,不能强攻,这不是人数多就能成事。所以到了隋州,我暗中先行,与唐晔他们配合,军队就交给云将军。” 云扬皱眉沉思,穆冰瑶说的是事实,只要人质在狮鹫帮手中,他们投鼠忌器,的确动弹不得。 所以穆冰瑶说的对,必须智取,利用奇袭才能成功,只是穆冰瑶人身安全非同小可,他不敢轻易冒这个险。 “云将军不用担心,我身边有那么多人保护,还有袁大哥和十二罗剎,翼龙也随时跟着我,不会有危险。” 袁清砚点头:“你是想擒贼先擒王?” 穆冰瑶点头道:“人质对丁氏父女而言,只是引诱我前去的筹码,他们其实不甚在意,若我们能先箝制住丁菲,相信丁超会很乐意拿人质来交换。” 云扬知道改变不了穆冰瑶的决定,便说:“带上云倩,方便与军队联系。” 几人又谈论了一会儿,照风突然在帐外喊道:“太子妃!” 和照风一起来的还有蛮蛮和罗成,几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怎么了?” 照风将手中一张信笺交给穆冰瑶,上面写着一行字。 “太子妃,早上好。” #470太子妃,早上好 太子妃,早上好。 这六个字看起来平常,但出现在经过层层保护,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的太子妃营帐,就十分突兀。 袁清砚浑身迸射寒气。 “排查结果如何?” 照风道:“昨晚守夜的人,无论是暗卫或凤凰小队,都有人可以相互作证,没有人开这样的玩笑;而且从昨晚到今日清晨,进入太子妃帐中的,也只有属下和照月、蛮蛮、云倩四人,更别说营帐门口,还有翼龙守着。” 罗成道:“十二罗剎昨晚轮值的人一样可以相互作证,没人擅离职守,都守卫在太子妃营帐附近,休息的人也整夜没离开。”他摩拳擦掌:“看来军营里渗透了高手。” 云扬眉头也皱起来,为了给太子妃隐私和绝对的保护,她的营帐位置并不醒目,也不特别;来人竟然可以无误找出来,并且悄无声息留下这六个挑衅字眼,实在是极大挑衅。 他让陈逵也往军营里面查。 穆冰瑶闭着眼睛,纤纤素手搓磨那张纸条,她虽然灵力已经不处于全盛时期,但还是有些感知。 字条冰冷,彷佛曾放置在冰窖中,但又是今早她离开后,才有人放进去的;纸张上留有的气味,也不是她身边的人身上有的味道。 她张开眼,看着那挑衅的六个字;这个留字条的人能躲过层层守卫,还能避过翼龙,在她寝帐内放字条,这功夫的确了得。 “出发时陆老爷子曾说,有一群江湖人士往西北移动;看来,是有人混入了军营。” 袁清砚接过字条,思索片刻道:“瑶儿,即使是本公子,要在这样防护下进你营帐留字条,也不容易。” 众人闻言都很讶异,如果说连袁清砚都不容易,那这人的身手是如何了得? 所有人脸色又难看了叁分。 只有穆冰瑶听袁清砚这样说,她反而不紧张了,拿回那张字条笑说:“若连袁大哥都不容易,那这人凭借的就不一定是出神入化的武功,而是靠着鸡鸣狗盗的伎俩,找出来便是,大家不用太紧张。” 众人一听,稍稍松了口气,但云倩道:“可是他能进太子妃营帐,这就十分危险。 罗成摩拳擦掌:“太子妃,这交给罗某,罗某负责把他找出来。” 袁清砚道:“罗兄,让妍芝配合你。” 罗成笑道:“有八观音协助,罗某如虎添翼。” 穆冰瑶又问得更仔细,例如字条是在哪里找到?谁发现的?什么时间发现? 照风说是在茶几上,她发现的,就刚才要收拾太子妃的东西,一进营帐就发现了。 “放这张字条的目的是什么?就算敌人有本事放字条,也杀不了太子妃。” 的确,能趁乱放字条,但不代表在密不透风的保护下,他们能杀得了穆冰瑶。 袁清砚冷眸凝霜:“丁超找江湖刺客,是想制造军里动乱,拖缓行军速度。” 云扬接着道:“只要太子妃在期限前到不了狮鹫山,他们就能动手杀人,只要开杀,太子妃身上就开始背负人命。” 云扬说完,即使外头晨光灿烂,但议事帐里的气氛却降至冰点。 穆冰瑶笑道:“大家怎么了?仗还没打便自己吓自己,本妃不能阻止别人向我问好不是?大家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仔细把人找出来就是。” 众人看着穆冰瑶,因为她的态度,大家都稳了下来;只要太子妃沉得住气,大家有了主心骨,心里也不会乱。 军队开拔,继续往狮鹫山方向前进;十二罗剎和八观音,暗中排查得仔细,蛮蛮和影卫对穆冰瑶几乎是寸步不离。 今晚又是急行军,一直到第二天傍晚过了黔州,军队才又再度扎营休息。 用完晚膳,在穆冰瑶刻意下,她与照风和照月故意一段时间不在寝帐,果然一回去,就在自己榻上又看到一张字条。 “太子妃,晚上好。” 照风出去吹了声口哨,蛮蛮和影一就落了下来,而第一时间,袁清砚和云倩也来了。 蛮蛮气得咬牙:“这人实在嚣张,让我抓到,非把他剁碎喂鸟不可。” 在穆冰瑶同意下,袁清砚白袍一闪,进入内室。 云扬、罗成和妍芝也随后赶来,知道又有字条出现,脸色都凝重起来,罗成两手拳头指节咯咯作响。 “这人难道会隐形,否则怎么瞒过我们耳目,走进太子妃帐中?” 穆冰瑶将信按照原来重新折好,问照风:“昨日早上的信,发现的时候,也是折成这样?” “是,属下发现的时候,也是折成这样。” 信纸折成长条状,对折打了结。 此时袁清砚已经从内帐出来,穆冰瑶看了他一眼,袁清砚摇摇头,里头没有任何留下来的线索,更没有半个可疑脚印。 蛮蛮跺脚:“字条总不会凭空而降吧?” 穆冰瑶磨搓那字条,突然一愣。 凭空而降? “照风照月,随本妃进来。” 穆冰瑶手指着帐顶,照风照月会意,施以轻功朝帐顶飞去。 果然片刻功夫,蛮蛮就在床榻上方的帐顶,找到一个破损的小洞。 “太子妃,帐上有个小洞,除此之外没有发现。” 穆冰瑶慧黠一笑:“原来是这样。” 照风两人互看一眼,不会吧?太子妃这么神?这样就知道了? 众人跟穆冰瑶一起走出营帐。 “火把。” 她带众人绕了一圈,观察四周环境,又悄声回到营帐内。 “这信是从帐顶以冰针射进来的,你们看这信纸的对折方式,像不像绑在箭矢上的折法,而且纸张有水痕干涸后的僵硬感。”冰针溶化,自然就看不见暗器了。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戏法是这样变的。” 妍芝道:“有方向就好,接下来就是把老鼠找出来。” “不是老鼠,是老鹰。”罗成冷哼:“还是叁只。哼,江湖上用冰针只有沧州叁鹰。我们收到的江湖名单中,沧州叁鹰也在里头。” 沧州叁鹰是叁个异姓结拜兄妹,老大叫胡中,老二叫赵广义,老叁叫倪艳。 罗成道:“这叁只虽然厉害,但还上不了天,请太子妃交给罗某,不出叁天,必把这叁只鸟抓下来。” ***** 太子府。 穆冰瑶已经离开了八天,要不是穆冰瑶也是一天一封信让信使带回来,段锦都不知道能不能挨过这成亲后的第一次分离。 今日收到穆冰瑶的信时,段锦正在议事房议事;朝廷收到永济关消息,许多北周部落打劫打得凶,几乎到了需要樊青出动军队戒护和驱离的地步;同时他也收到李旭急信,有一帮黑衣土匪直接抢了边境黑市,搜刮了大约二十万石粮。 依他的判断,那些黑衣土匪,应该是北周军队。 拓拔珩抢黑市粟米,看来他是真的要动手了。 段锦不只收到穆冰瑶的信,也收到影卫的回报,知道了黑云骑军营里发生的事。 对于有江湖人混进军营,段锦啐道:“这无聊公子中看不中用,在娘子身边还能让人钻空子,本太子太高估他了。” “还是娘子厉害,一下子就找出关键。” 等和赵庆等人讨论完,段锦就提着鸟笼准备回他的书房;北周的事箭在弦上,他必须写折子给皇帝。 段锦走后,一干将领和臣子也陆续离开太子府。 陈彰与大哥陈田、还有赵庆走在一起,他叹了口气:“你们看到殿下的脸没有,同样两封信,看暗卫传来的,那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看太子妃的信,连头发丝都在笑。” 赵庆听出陈彰语气中的酸气,提醒他:“陈彰,你妹妹已经嫁人了。” 陈彰眸光一黯。 想到上个月妹妹陈雪出嫁,哭得柔肠寸断,眼睛肿得跟核桃一样,还嚷着不要嫁!看到从小疼到大的妹妹要嫁到乡下去,他哪能甘心?但不甘心又能如何? “说这些都没有用;殿下对太子妃情深意重,皇上和皇后也全力相挺,这些事都不要再提。” “可是你看,乔若兰都已经进太子府了,如果我们能再坚持一下,小妹说不定──” “住口!”陈田皱眉道:“乔良媛是太傅之女,还为殿下挡剑,你以为她进太子府容易吗?而且乔良媛也是一个厉害的主,小妹若真进太子府,左有太子妃、右有乔良媛,你认为她有出头之日?” 陈彰一噎,大哥说的他都明白,只是一口怨气积在胸口,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哥,我知道你怕惹事,但弟弟我就不相信,她穆冰瑶还能上了天,谁都赢不了她。” 陈田警告陈彰:“别做多馀的事,若因你害了陈家,我饶不了你!” 赵庆也道:“陈彰,你别好了伤疤忘了疼;你大哥说的是,上一次殿下能饶了陈家,下一次可不一定。” 陈彰还想再说什么,但看到陈田眼里满是血丝,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他也就闭嘴不再说话。 #471他段锦只有妻,没有妾 经过几天休养,乔若兰被飞虫咬的伤已经结痂,有的脱落长出新皮,让她愈合的伤口呈现一种不自然的粉红色。 鹊儿每天都将那颜色深沉的药水涂在她脸上,看着镜中自己顶着一张花脸,浑身还有刺鼻臭味,乔若兰就气到想打人! 母亲虽然也捎来好药,但和陆一凡的相比,却又差了不少,于是乔若兰只能耐着性子,忍受自己顶着花脸过日子。 挹兰轩的下人这几天都战战兢兢,深怕惹得乔良媛一个不悦,就挨了巴掌;没人敢告诉她外面已经把她传成了笑话,还有人说她为了搏太子欢心,想招蝴蝶却招成了飞虫,如今一脸麻子,太子宁愿每天提着鸟笼遛鸟,也不想见她。 冯氏看到乔若兰的脸几乎哭瞎,又听到传言更是直接气病;也还好她病了,否则她嘴巴一没遮拦,把外面的流言告诉良媛,遭殃的又是她们这些下人。 鹊儿这几天感触特别深,以前为了形象乔若兰不轻易打骂下人;自从有了进太子府的心思,开始和穆冰瑶斗法,小姐情绪愈发暴躁凶狠。 更让她心寒的是,喜儿是为了她才被太子无情杖毙;然而一直到现在,她都没听见良媛为喜儿伤心一句,就算提起,也是责怪她办事不力,洞房花烛夜带不来太子,还让太子生她的气。 鹊儿意难平,一气之下把整理的衣服全都扫到地上,还想举脚踩几下! 只是在落脚那一刻愣住,忙把衣服抱起来,紧张拍打衣服上的灰尘,心里暗暗惊讶,自己最近怎么对主子愈来愈不满,情绪愈来愈大…… 文小菊偷偷打量这一切,满意点头,她送给鹊儿的是让人容易暴躁的虫子,没想到这么快就发挥效果。 文小菊又烦恼起自己的任务,那块萧家令牌到底藏在哪里?心机乔这么心机可不会长命喔! “小菊,快!良媛要到送风亭抚琴,去把良媛的琴抱来。” 原来乔若兰在挹兰轩关了几天,脸上的痂退得差不多,扑个粉也就遮掩大半;身上的伤口也愈合了七七八八,除了虚弱点,倒也不会一激动就撕心裂肺地想吐血。 外头天气愈来愈好,何嬷嬷也不想乔若兰一直闷在屋里,听说段锦现在人在藏经阁,那外头有个送风亭,她若在那里抚琴,太子殿下一定能听见。 决定后立刻招来鹊儿帮她打扮,叫文小菊抱着琴,主仆叁人往送风亭走去。 乔才女在亭内设案焚香、煮茶架琴;一曲《潇湘水云》从她纤纤素手流泻,琴音铮铮;她特别弹奏“水接天隅”和“浪卷云飞”两段,来展现自己高超技巧。 果然不久,段锦就带着常新和两个书僮从藏经阁出来。 一看到段锦,乔若兰琴音停了下来,款款起身走出亭子,到段锦面前一揖:“臣妾见过殿下。” 段锦楞了一下,看着她:“方才是你在这里抚琴?” 乔若兰脸上一红:“是,今日天气和畅,臣妾觉得精神大好;见送风亭这里景色宜人,所以带着琴出来。”乔若兰笑了笑:“已经许久没练习,不知殿下在藏经阁,恐污了殿下耳朵。” “还堪听。” 乔若兰一听心里大喜,但努力抑制住想欢呼的心情,脸上更是娇柔含羞。 “就是比太子妃差一些。” 乔若兰笑容僵住,段锦走了两步又一顿:“以后要弹还是回你的挹兰轩去。本太子方才读书,正在查治国史料,却被你无端打扰。”说完举步就走。 乔若兰觉得肺又破了个大窟窿,呼吸困难,身子晃了晃,忙跪下道:“臣妾知罪!” 段锦脚步又一顿。 他段锦只有妻,没有妾。 “你不用自称『臣妾』,本太子不爱听。常新,禛儿什么时候回来?” 常新道:“回殿下,禛儿少爷已经下学,应该快到府了。” “好,让膳房多煮两道禛儿喜欢的菜,最近他想他娘亲都瘦了。” “是,奴才这就吩咐下去;其实何止禛儿少爷,殿下也清减了些……” 段锦摸摸下巴:“唉!为伊消得人憔悴,古人诚不欺我也……” 听着声音渐行渐远,乔若兰差点气晕! 她眼神闪过狠厉:“何嬷嬷,帮我把……那药准备好。” 何嬷嬷一愣,眼神也闪过一丝阴鸷:“是。” 她们不知道的是,已经离开的段锦嘴角微扬;乔若兰应该快撑不下去了,只有撑不下去,她才会把底牌亮出来。 必须在出兵北周前,把乔若兰赶出太子府。 ***** 经过两天的蹲伏,罗成和蛮蛮终于锁定了沧州叁鹰的藏匿处。 当他们来到易州边界,方扎好营,穆冰瑶伺机给了一个空档,让十二罗剎、八观音布下天罗地网,准备抓这叁只老鹰。 果然,在晚膳时间,沧州叁鹰中的老二赵广义拿出独门暗器冰针,绑上字条,将冰针置于机括上,抓好角度正准备射入帐内,蛮蛮娇俏的声音响起。 “收集五张给不给奖励啊?”蛮蛮同时射出一枚七彩羽:“还是换本姑娘送你们几根七彩羽?” “撤!”老大胡中大喊一声,赵广义、倪艳立刻往左右两边逃散;但赵广义手拿机括,动作慢了一步,妍芝水袖如白蛇灵动飞出,直接卷住赵广义的腿,一拉就把他拉下了地。 “啊──” 水袖里无数锋利刀片,割得赵广义的右小腿鲜血淋淋。 他一抬头,已经被八观音紧紧包围。 赵广义被带到穆冰瑶和袁清砚面前,可惜胡中和倪艳动作太快,蛮蛮和罗成铩羽而归。 穆冰瑶盯着跪在地上的赵广义,见他眼神贼溜闪烁,就知这人滑头得很,不易说真话。 “听说沧州叁鹰兄妹情深,有这个人在手,不怕另外两只不来。” 穆冰瑶泯了口茶:“说,丁超父女让你们潜进军营,目的是什么?” “什么丁超父女?在下……我兄妹叁人混进军营,是因为在下仰慕太子妃,所以……啊!” 赵广义说什么不好,偏偏说他喜欢穆冰瑶,简直是找死!所有人都想捋袖上前海扁他,只是动作都没有一个人快。 袁清砚手中玉骨扇甩出,锋利的扇缘直接划过赵广义自恋的脸,立刻让那张自诩俊俏的面孔流下一道血痕。 “好好说话,否则慕君山庄会掀了沧州叁鹰的老巢。” 罗成也补一句:“太子妃也是你仰慕得起?赵广义,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好倪艳那一口?” 蛮蛮火起来直接从他的头拍下去:“再不说实话,姑奶奶我立刻割了你的人头!” “你──” “你什么你!这点功夫也敢自称老鹰,还有没有把我炼羽族放在眼里?这么喜欢留字条问早上好、晚上好,学我炼羽族下七彩羽吗?”蛮蛮边说边踹:“我家太子妃时间宝贵,再不说实话姑奶奶先封了你的鸟嘴!” 妍芝不嫌事大:“听说倪艳喜欢美男,蛮蛮,反正这厮已经毁容,等我们抓到倪艳,直接把她丢去京城小倌馆,说不定倪艳还会感谢我们。” “你们欺人太甚!” 穆冰瑶慵懒抬眼:“还不说?蛮蛮,杀了。” 赵广义听了愤怒道:“穆冰瑶,暗中跟随军队的可不只我们沧州叁鹰,你不怕得罪所有江湖中人!” 不用穆冰瑶说什么,妍芝一条水袖直接搧了他一巴掌!喔喔,里头刀片又划了他俊脸好几条线:“江湖?你当我慕君山庄没人?” 罗成更是一脚踢在他的胸口:“无知阁在此,你沧州叁鹰算什么东西?” “蛮蛮。”穆冰瑶轻盈的声音透着不耐烦。 “慢着!” 赵广义满脸血迹,咬牙道:“太子妃,若在下说了,你能保证放我兄妹叁人一条生路?” “那就要看你说的,能不能让本妃满意?” 赵广义咬牙:“好,可以让在下找大哥与艳妹前来?” 赵广义发出一声类似鸟鸣的长嗥,没多久,胡中、倪艳就降落在帐前;倪艳一身飘逸黑衫,一落下来,直接往帐中穆冰瑶连发叁支冰针! 袁清砚白袍一挥,带起一阵劲风,叁支晶莹冰针立即原方向折返,直朝倪艳而去── “啊!” 尖锐冰针直接穿透倪艳的右边肩胛骨,射入旁边楠木屏风上;云扬、罗成等人忍不住喝了一声采! 倪艳捂着伤口跌落在赵广义身边,眼睛恶狠狠瞪着穆冰瑶。 赵广义焦急搂住她喊了声:“艳妹!” 胡中是个老江湖,有袁清砚和罗成在这里,他们根本没有胜算。 “太子妃刀下留人!”胡中深吸一口气:“丁超没有要让我们杀太子妃,只要我们引发军中相互猜忌,还有给太子妃下药……”他不废话,直接说出丁超让他们混进来的目的。 他们混入军中,有两个任务。 #472夜袭 首先制造穆冰瑶对军队将领的猜忌,想借机让穆冰瑶怀疑几个带兵大将,若能趁此杀了卢大海或陈逵,沧州叁鹰的任务就完成一半;只可惜军中防伺甚严,光要对穆冰瑶的营账下手就花了很大功夫,根本来不及给卢大海和陈逵制造伪证。 其次是利用冰针给穆冰瑶下媚药,只要穆冰瑶一中计,随便抓几个男人丢进穆冰瑶帐中,一旦丑事成真,穆冰瑶断无脸面回京,也保不住太子妃之位。 穆冰瑶一向沉稳,听到后来也忍不住动气!先让她杀黑云骑大将,再让她爆丑闻,别说她让皇室蒙羞将死无葬身之地,军队里发生这样的事,云扬还如何打仗? 这是要埋葬整个黑云骑的卑劣计划! 穆冰瑶想的到,帐里其他人如何想不到?上从云扬、袁清砚,下至罗成、蛮蛮妍芝,都能想到这龌龊计划一旦成功,等待着穆冰瑶和云扬的会是什么下场! 云扬手中茶杯被他捏碎,而袁清砚脸上再找不到一丝温润,谪仙成了人间煞神,满身戾气。 “好一个一箭双鵰。” 蛮蛮狠厉道:“这丁超父女千万别落在姑奶奶手里!” 云扬浑身也迸射着狠绝的战意:“果然是匪类,难怪苏冉再缺兵马也不要狮鹫帮。” 袁清砚的怒火冰封在一双凝霜的冷眸中,他看向沧州叁鹰:“其他人呢?他们的任务又是什么?” ***** 当沧州叁鹰狼狈相搀离开时,月亮已经升到了半空中;只是她睡下没有多久,狮鹫山便传来急报,云扬一看非同小可,迫不得已又让云倩去请穆冰瑶。 唐晔和伍长啸的突击队两天前到达狮鹫山,一部份的人由唐晔带队踩点、探勘地形,想找出狮鹫帮的布兵地点、并想办法破解机关;另一部分的人则让伍长啸带去探路,研究解救人质路线。 糟糕的是,伍长啸被丁菲发现了。 不知要说伍长啸能力太好,还是运气太差;没多久他就找到一条隐密山径,可以直上狼头岭,但却一失足,被狮鹫帮哨兵发现。 伍长啸的人与狮鹫帮动起手来,原本可以全身而退,但狮鹫帮众启动机关,伍长啸为了掩护队友被缚,让其他队员把路线图带了出去。 云倩视伍长啸为兄长,一听他被抓,十分焦急。 穆冰瑶安抚一下云倩,决定天一亮就动身,她必须尽快赶到狮鹫山。 太阳刚破晓,穆冰瑶和袁清砚奔在最前头,身边跟着风驰电掣的猞猁翼龙,领着云倩、十二罗剎、八观音、凤凰小组、八影卫、照风照月,朝益州方向奔去。 云扬和陈逵、卢大海目送他们离开,卢大海叹道:“老夫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样的太子妃。” 云扬深邃的眸光闪着赞扬,感叹道:“我云家何其有幸,能遇上她。” 卢大海和陈逵点头,想到去年此时,他们还窝居聂驼峰,叁千云家军落魄惨淡、无以为继,再看看今日旌旗蔽野、军容壮盛,不禁胸口热流涌动。 “这他妈的丁超,本将军一定要打得他满地找牙!” “才满地找牙而已?”陈逵指节咯咯作响:“没把丁超父女千刀万剐,我陈逵跟他姓!” 云扬看着两个斗志高昂的属下,想到唐晔随信送来的布兵图,眸光冷凝:“丁超想当我大秦将军?哼,走,让他瞧瞧大秦将军该有的本事。” 陈逵和卢大海对视一眼,啧啧啧,瞧瞧这气场,瞧瞧这杀气!我大秦将军就该是云扬这样子,正气凌云、杀伐决断、气势冲天。 ***** 穆冰瑶等人快马加鞭,沿途有慕君山庄接应,补给十分迅速,不到一天,前进已超过百里。 当夜他们宿在一处林子,就在月亮开始倾斜时分,守夜的人突然听到幽静林子里,传出窸窸簌簌的声音。 那隐微而透着危险的骚动,影叁影四听得亲切;去年封禅,那邪恶吐信的嘶嘶声,他们记忆犹新。 袁清砚第一时间来到穆冰瑶帐前,而穆冰瑶也掀帐走了出来。 蛮蛮先叫画眉和云雀去察看,对付蛇,炼羽族是专家。 云雀和画眉回来,脸色凝重:“太子妃,四周涌来大量毒蛇,这是人为操纵,我们无法引开。” “离最近的城镇不到百里,瑶儿,我们的马不能受伤,现在就走。”袁清砚又要八观音先行,到前面兰州城找人接应。 罗成竖着浓眉:“从沧州叁鹰给的消息,不是毒蝎子苗冲,就是红眼蝙蝠石傲天,这俩人都能使毒,蛇或许是他们引来的。” 穆冰瑶感应到一股阴冷气息,由她带头,往林子北边冲了出去。 一行人冲出大约数十余里,蛮蛮就听到外围姊妹们传递的鸟鸣;她一边驾马,一边对穆冰瑶和袁清砚大喊道:“太子妃、袁公子,蛇的数量太多,杀不胜杀,必须找出驱蛇者!” 蛮蛮说完就将缰绳交给影五,自己旋身一跃,跳到一棵树上,随即隐没不见。 穆冰瑶喊着:“往水边走!跟我来!” 一行人转了个弯,往水边方向奔驰;几条飞蛇从四周树上飞驰而下,罗成等人长剑早握在手,许多不知名毒蛇就被斩断成好几截,躺在草地上蜷曲扭动。 袁清砚将缰绳交给穆冰瑶,白袍飞舞,利落一跃,如飞仙身姿拔叶为刃,叶无虚发;许多往他和穆冰瑶而来的飞蛇都七吋中叶,瞬间瘫死落地。 穆冰瑶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只能驾着马拚命往前跑;不只树上飞落而下的蛇杀不完,她感应到四周愈来愈强烈的腥气。 四月正是蛇类出没最密集的季节,又在林子中,牠们是真正的地头蛇,一个蛇窟恐怕都有上万条蛇。 穆冰瑶终于看到河,那河不宽,两岸距离不满百尺,有一条木板桥连接两边。 她大喊:“大家过河去,影七、影八垫后,到时把桥给断了。凤凰小队,砍沙枣!” 所有人全力往木板桥驰去;凤凰小队看到河边是一整排沙枣,每颗树上硕果累累,都笑开了! 果然好招。 暗夜树林,火光和奔驰的马蹄声使气氛惊心动魄,吐信的嘶嘶声如成团蚊鸣,嗡嗡作响,惊悚得鸡皮疙瘩都要冒了出来。 十二罗剎、云倩、八影卫、照风照月一路杀蛇,凤凰小队则忙砍沙枣;终于来到木板桥前,袁清砚护着穆冰瑶带头冲过木桥,翼龙奔随在后,等云倩、十二罗剎、影卫冲过来,影七影八一刀割断木桥绳索,袁清砚以内力发掌,轰然一声,木板桥瞬间解体,木头一块块落入水中。 接着凤凰小队将砍来的沙枣树,连枝带叶全投到河里。 此时密密麻麻的黑蛇也往穆冰瑶等人游来。 照风照月惊骇道:“蛇会水!牠们游过来了!” 穆冰瑶道:“会水才好!” 看到带头蛇已快要游到一半,蛮蛮一声令下,十几支火把直接扔到水中的沙枣树上,火光一点就燃,熊熊大火顺着沙枣树干上的油花,把整条河烧成了一条火龙! 原来沙枣树油脂丰富,从树干、树叶、果实都有丰富的油脂,一点就燃,那些蛇根本游不过来。 看这些吐着腥红舌信的黑蛇在水中扑腾,空气中还隐隐有烧焦的气味。 众人看着河面,久久移不开视线;只有袁清砚一直护着穆冰瑶,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招蛇的人呢? 猛然间,袁清砚耳朵一动,玉扇就往左后方一棵大树旋去,玉扇如一片白圭迅速飞回,犀利割断了一根手腕粗的树枝,一道藏青色影子从树荫里窜了出来。 罗成的十二罗剎立刻包围成天罗地网,一直被毒蛇追着跑的翼龙早憋了一肚子气,嘶吼一声,劲腿一蹬,直往窜出来的身影咬去! 众人才回身,就看见翼龙咬住一个人的肩头,那人发出杀猪般的喊叫声。 一个穿着藏青袍子,脖子上还带着一串骷髅的男子,被甩了出来。 罗成长剑一指,冷声道:“果然是你,毒蝎子苗冲。” 毒蝎子苗冲有一双细小眸子,眼睛虽小,却透着幽窅迷离的光;穆冰瑶突然喊:“全都离苗冲远一点!” 穆冰瑶的警告太慢,苗冲以迅雷之速撒出一片白色粉末,然后一蹬,往穆冰瑶攫来,想抓她突围。 眼看苗冲的爪子就要抓到穆冰瑶的肩膀,一道白色残影就已经掠到穆冰瑶面前,掌风直拍过去,毒蝎子苗冲吐出一口鲜血,身子倒弹撞上十几尺后的大树,惊起了栖息的乌鸦,反弹落地,滚了好几圈。 这一掌就算没要他毒蝎子的命,也是半死的内伤。 十二罗剎将他捆成了粽子。 “丁超净找些上不了台面的肮脏东西!” “把他的手绑紧了,他身上满是毒药。” 罗成把苗冲身上的东西都掏了出来,直接扔入还在冒火的水里。 苗冲心里气极,看着众人,一脸不可思议:“你、你们怎么没有……” 早在发现有毒蛇的时候,大家都服了陆一凡的解毒丹。 苗冲低着头,遮住他游移闪烁的眼:“成王败寇,在下认输便是,还请慕君山庄、无知阁高抬贵手,放在下一条生路。” 袁清砚道:“你拿什么来换你的命?” 苗冲一愣:“你们不是已经知道我是丁超派来的?我还能有什么消息可以交换?” 穆冰瑶冷凝笑道:“当然有,例如现在藏在树上,真正驱蛇的人。” #473挹兰轩惊变 穆冰瑶才说完,好几支流星镖在月光下发着蓝光,直朝她射来。 随流星镖而下的,是一道黑影,然而袁清砚怎么可能让穆冰瑶受伤?早在流星镖射来,袁清砚便抱住穆冰瑶的腰,腾飞而起,躲了开去;而那黑衣人身侧窜出一条橘红身影,直接踹在那黑衣人的腰上。 蛮蛮冷哼:“你就是那只臭蝙蝠?哼!也就这一点本事!” 红眼蝙蝠石傲天想一跃而起,又被影一一掌打在胸口,直接趔趄跌在毒蝎子身边。 石傲天捂着胸口:“你们怎么知道驱蛇的是我……不是苗冲?” 袁清砚陪着穆冰瑶走来:“毒蝎子身上只有毒,没有蛇笛;要驱动上万条毒蛇,没有蛇笛,不可能办到。” 石傲天一急,双眼就会开始变红,在阒黑的森林里,还真像一只嗜血蝙蝠。 罗成从石傲天身上搜出了几种毒药暗器,还有一支蛇笛,其他就没有特别的了。 “太子妃,你要如何才愿意放了我们?” 穆冰瑶面容清冷入骨,缓缓朝他们走来。 “你、你想做什么?” 穆冰瑶站在两人面前良久,把这一只蝎子一只蝙蝠看得浑身寒颤。 穆冰瑶突然看到袁清砚手背上有伤口,那是这一路为了保护她,飞上飞下被树枒划伤的;于是清冷地道:“倩儿,让这两人尝尝『招蜂引蝶』。” 毒蝎子和红眼蝙蝠楞忡了一下:“什么是『招蜂引蝶』?” “敢拿毒蛇追杀我们,我们回敬两位『招蜂引蝶』,也算是向爱用动物的两位致敬。”云倩拿出毒药。 蛮蛮道:“让你们这些半调子看看,什么才叫毒药界的极品。” 果然撒了药不久,四周开始出现嗡嗡声;此时天空已现鱼肚白,灰白的天空出现许多黑点,由远而近,成群的蜂蝶、不知名的飞虫、土里冒出来的虫子,似乎把毒蝎子和红眼蝙蝠当成了蜜糖,直往他们身上扑去。 那画面简直不能卒视,穆冰瑶转过身去,但挡不住传入耳的杀猪哀嚎。 十二罗剎倒是十分享受这视觉盛宴,啧啧称奇:“我家少爷果然是奇才!” 穆冰瑶拿出伤药,亲自给袁清砚包扎;袁清砚的眸光比刚升起的旭日还温柔。 原来这蜂蝶是为他而招。 他虽不是她心里所爱,却也是她护着的人。 初夏的晨曦,阳光缓缓从绿荫筛下,风一吹,几片落叶,挟带着不知名的清幽花香,和看不见的嘤嘤鸟啭。 袁清砚自己没有发觉,他看穆冰瑶此时的表情有多深情。 一旁八影卫和照风照月却胆战心惊,这画面太美,但也实在太危险:太子妃,赶紧想想京城还有对您心心念念的太子殿下…… “瑶儿,我的手不要紧。” 袁清砚舍不得她担心,又喜欢她担心。 穆冰瑶终于打了一个牢固的结,让他之后行动时,不会轻易松落。 “袁大哥,你为瑶儿付出的,远比瑶儿能回报的多太多。”她抬头看着他,一脸真诚:“你是瑶儿愿意以性命相交的朋友,必须好好的。” 袁清砚微笑点头;穆冰瑶已经把她能给自己的好都给了,这样就够了。 一旁十二罗剎和王妃小队,终于能结束“是陆大夫的药丸厉害,还是文小菊的蛊虫厉害”这无聊又尴尬的话题。 穆冰瑶一行人简单吃了干粮就继续赶路,到了兰州城与八观音会合,换了马,继续往益州前进。 ***** 穆冰瑶一行人马不停蹄往益州而去,在京城的段锦也暗中砺兵秣马;他有预感,离他挥军北上日子已经不远。 李铁又来找过乔若兰一次,两人最后几乎不欢而散;但乔若兰毕竟沉得住气:“你们帮我做最后一件事,我给你们五千两,另外将萧家令给你们,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双方再不相干。” 李铁目露贪婪,要不是因为京城查缉得紧,乔若兰倒是一个好拿捏的财神爷,看在五千两份上,他终于给乔若兰好脸色。 “主子请吩咐。” 乔若兰咬牙,萧笛给她的是一群吸血鬼!这一次,她要李铁这一帮人发挥他们最后的价值,然后从此消失在她生命中。 鹊儿前天又因为替乔若兰去请段锦,被常新杖刑,到今天勉强可以下地;文小菊因此被提升为一等宫女,每天在乔若兰身边进进出出;一张讨喜的小嘴总把情绪不稳的乔良媛按耐得服服贴贴,连何嬷嬷都觉得文小菊聪明伶俐、做事利索,比以前的喜儿、鹊儿都好用。 文小菊端着茶水,看到鹊儿眼神涣散走出房门,忙去拉鹊儿的手。 “鹊儿姐姐,你伤还没有完全好,太阳这么毒辣,怎么就出来了?” 整个挹兰轩,只有文小菊对她好,会给她嘘寒问暖,连那个何嬷嬷看见她,只是又气又无奈。 “小菊,你去忙吧!小心良媛找人找不着,到时要挨骂。” 文小菊笑得两边酒窝露了出来:“放心,良媛在睡觉呢。”然后她从袖中拿出一盒药膏,像献宝一样,小声道:“鹊儿姐姐,这是我从良媛那里偷偷拿来的,是宫里给的上等紫草膏,我们回你房间,小菊帮你擦擦。” 鹊儿一听眼眶红了起来,她是从小服侍乔若兰长大的,竟然连个伤药,还要小菊偷来给她;再想到喜儿的下场…… 看着小菊手上的药盒,鹊儿觉得自己对乔若兰的怨念愈来愈深。 两人回房间,文小菊一边给鹊儿上药,故意叹气:“小菊有时很羡慕云岫阁,昨日听到画春姐姐、吟夏姐姐她们提起太子妃,说她对她们怎么怎么的好,护犊子似的。你看她身边的秋月姑姑,是太子妃给她指了陆大夫这样好看又有才华的人当夫婿……想想鹊儿姐姐你也已经十八了。” 鹊儿愈听愈气愤,所谓人比人气死人,货比货得扔,这一比较下来,太子殿下喜欢太子妃、全太子府也拥戴她,不是很正常吗? 鹊儿就在文小菊的煽动中,对乔若兰的怨念愈来愈强烈,总觉得有一股邪火快要压不住。 是夜,一群蒙面黑衣人突然夜闯太子府,直奔挹兰轩而去;这群刺客手提大刀,惊得挹兰轩的人四处尖叫窜逃! “来人啊!有刺客、有刺客!” 文小菊和鹊儿拿着木棍,紧张害怕地护在乔若兰的寝居前,那些黑衣人见人就砍,嘴里还喊着:“挡太子妃之路者,都必须死!” 众人十分惊讶!难道刺客是太子妃派来的? 文小菊尖叫连连,但身子闪得轻巧,她当然知道这些是李铁那群萧家余孽,与乔若兰串通好要一边陷害太子妃、一边博殿下同情;她扑到鹊儿身边,一脸仓皇:“良媛不出来,难道是要借机杀了她看不顺眼的人吗?鹊儿姐姐,你快走!” 鹊儿一股怒火直冲了上来!喜儿曾经告诉她,乔若兰和一群黑衣人有联络,她在一品状元楼替殿下挡剑,就是和这群黑衣人串通的;如今这些人打着太子妃的旗号杀入挹兰轩,她却闭门不出,自然又是她的诡计。 彷佛有默契似的,这群刺客等到太子府府卫出现,才撞破乔若兰寝殿的门;乔若兰在何嬷嬷的保护下大声嚷嚷:“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何要杀我!” 蒙面的李铁道:“哼,惹太子妃不痛快,就是你的死罪!” 府卫一来,自然听到这句给穆冰瑶泼脏水的话,太子府侍卫队长孙强带人将刺客团团包围起来。 孙强在去年中秋蒙达带刺客杀进当时的淮王府时,就已经对穆冰瑶死心塌地的臣服。果然人生如戏,全靠演技,乔若兰就是个戏精。 双方很快缠打在一起,李铁的人闹了一阵,便按照计划,往挹兰轩后院窜逃离开,孙强带人追上。 整个挹兰轩遍地狼籍,许多丫头婆子都受了伤。 何嬷嬷心脏都快提到嗓子眼,当她知道这群人是什么来头,以及乔良媛挡剑真相,吓得差点腿软;但良媛做都做了,已经没有回头路,她只能配合。 依照乔若兰和李铁的计划,她应该要阻拦孙强,让李铁等人能顺利逃脱;但她没有,放任孙强追击,若能将这二十几个萧家余孽一网打尽,死在太子府卫刀下,那她以后就可以高枕无忧。 乔若兰根本不怕李铁出卖她,他们可是死士,更何况他们没有证据。 “嬷嬷,你快扶我躺下,把『东西』准备好,殿下说不定马上就到了。”这么大的动静,段锦不可能不来。 李铁带着属下直往小雁山奔去,却在小雁山下遇上了好整以暇、等他们良久的杨远。 杨远看到李铁等人,吐掉嘴里几乎要嚼烂的狗尾巴草,露出洁白牙齿:“李铁,怎么逃这么慢?本统领在这里等很久了。” #474乔若兰悲歌1:妳还不知道妳和瑶儿的差别 李铁等人要往回跑,后头孙强、齐敬已经将他们重重包围。 李铁强自振作:“在下是太子妃的人,是太子妃要在下进府杀了那女人。” 杨远啧啧两声,一脸怜悯:“李铁,你上辈子是不是杀人放火,所以这辈子才这么倒霉,一连遇上两个猪头主子?萧笛把你们交给只知玩弄后院手段的心机乔,心机乔利用完你们又像丢垃圾一样把你们扔了,你们竟然还帮人家数钱?你说你是不是傻呀?” 杨远露出一口白牙:“走吧!太子殿下等你很久了。” ***** 段锦被何嬷嬷带到乔若兰寝屋前:“殿下,良媛就在里头,请殿下进去。” 段锦双手负身于后,一双魅惑犀利的眼盯着何嬷嬷,何嬷嬷都没有发现,自己的手紧张得瑟瑟发抖。 “开门。” 何嬷嬷道:“殿下,良媛受到很大的惊吓,她说除了殿下,她不要见任何人,所以请常公公和奴婢在外头候着,让殿下自己进去。” 段锦嘴角挂着一贯慵懒轻狂的笑意:“常新,你在外面等着。” 门“依呀”一声被推开,一股浓香气息扑鼻。 段锦眸光灼灼,举步跨了进去。 乔若兰散下头发,只着中衣,半卧在床榻上;她特意让人将床被换上洞房花烛夜用的鸳鸯绣被,今日,才是她与段锦的洞房花烛夜。 听到门扉推开的声音,乔若兰抬头望去,段锦一身正红太子蟒袍,如墨黑发上戴着五珠玉冠,身姿劲挺如松,面容妖娆俊美,剑眉斜飞,妖冶的桃花眼似笑非笑;就是这样一个人,从她五岁起,一入眼,就是一生执念。 曾以为,自己是他理所当然的淮王妃;曾以为,除了自己,没有人可以和他比肩;却想不到穆冰瑶那卑贱庶女横空杀出,让她偏离了设定好的完美轨道,更毁了她的人生。 不过没关系,穆冰瑶是段锦的念想,段锦也是她乔若兰一辈子的念想;只要她想要,她就会得到,没有人可以阻止;所以永安郡主、北周公主做不到,只有她乔若兰可以等来今天。 乔若兰看着这张盛世美颜朝她走来,那双看着自己的眼睛慵懒迷离又妖冶蛊惑。 他不爱听她自称“臣妾”,其实她也不爱。 我乔若兰从不想当殿下的妾,只想当殿下的妻。 “殿下……”乔若兰娇弱半撑着身子,孱弱的身姿缓缓低身一揖:“恕若兰不能起。” “没事吧?” “谢殿下关心,若兰得殿下庇护,除了受到惊吓,没有大碍。” 乔若兰见段锦不过来,她只好下床去。 逍遥仙是烈性媚药,即使她服了解药,但因为待在屋中甚久,段锦又是她的心魔,乔若兰已经情潮涌动,一股无法抑制的渴望在她四肢百骸流窜,脸色潮红,目光妖娆迷离。 看着这张她朝思暮想、俊逸魅惑的脸庞,乔若兰喉咙干哑,忍不住咽了咽,却仍解不了干涸的嗓子,她渐渐朝段锦靠近。 段锦瞳孔冷冽晦暗,如一汪深不见底的墨潭,这样威凛的玉面战神,乔若兰不由自主发出一声嘤咛。 她太想碰触这个人。 “殿下……” 乔若兰声音有她都羞赧的媚调,但她顾不了那么多,发烫的手指颤抖想贴上段锦精实的胸膛,甚至踮起脚尖,让自己缓缓靠近那凉薄如玉的唇── 快了,段锦就快要是她的了! 乔若兰浑身臊热,一手往段锦贴去,一手划开自己单衣带子,软绡轻解,雪白单衣应声而落,露出孱弱身子上那一件绣着红艳牡丹的兜衣。 就在她的手要碰上他的胸膛,艳唇也要贴上之时,段锦突然抓住她的手腕,邪魅一笑。 那一笑,冰冷、狂妄、邪肆、嘲讽,轻蔑到了极点。 乔若兰一愣,段锦的声音如渗了冰:“娘子出发前特别交代本太子,千万别给人碰了磕了,你是什么东西,竟敢靠近本太子?” 说完手劲一甩,将乔若兰甩在了地上。 “啊!”乔若兰一惊,瞬间清醒了五分:“殿下──” 段锦迸射着寒光:“诧异本太子没有受逍遥仙的影响?” 乔若兰心里发慌,但立刻恢复冷静,踉跄起身:“殿下、殿下说什么,若兰不懂……” “不懂?利用刺客把本太子引来挹兰轩,再用肮脏手段想攀上本太子,难道不是你今日这场好戏的目的?” 乔若兰没有时间思考段锦为什么没有中逍遥仙,却惊惧于他熟知她的计划,脸色红白交替,眸子现出一抹慌张,但立刻冷静下来,现出娇弱无助的表情。 “殿下,你是不是误会若兰了?若兰深居太子府,怎会和什么刺客扯上关系?更不可能用那下贱手段,欺骗殿下……” “是吗?”段锦嘴角一扬:“乔若兰,你是不是把刺杀这种游戏玩上了瘾?你设计本太子得逞一次,就认为能成功第二次?先进了太子府,又想把本太子骗进你这龌龊的房间,让你玷污本太子?” “殿下……”乔若兰忍受段锦语言的羞辱,继续装傻,她不能承认,什么都不能承认! “还继续装傻?来人。” 门扉一下子被撞开,齐敬、杨远缚着李铁、何嬷嬷,把他们丢进寝卧;乔若兰一见,瞳孔猛然一缩! 常新皱着眉头,拿起桌上茶壶,直接往熏炉里浇去,又盖上厚布,对段锦道:“殿下,奴才拿去给陆大夫检查。”鄙夷睨了乔若兰一眼。 乔若兰看到李铁,已经脑袋轰然。 门外聚集了一干人,秋月、画春等人也都来了;乔若兰意识到自己衣不蔽体,羞愤地拿起地上衣服,给自己披上。 “殿下,你带这么多人闯挹兰轩,这样置若兰闺誉于何地?让他们退下,若兰要见父母。” “乔太傅当然得见,但有些事现在必须说清楚。” 陆一凡适时进来:“殿下,熏炉里是媚药逍遥仙,若没有事先服用解药,中了逍遥仙是无解的,必须男女结合,直到药效退去才能消除。”边说边鄙夷瞟着乔若兰,拿这种低级品想陷害殿下?呿,当我这医毒圣手是死人吗? “殿下,这、这不是若兰点的。”她猛然看向何嬷嬷,指着她:“是你?是你对不对?何嬷嬷,你怎么这么胡涂?就算想帮我,怎么能──” 门外鹊儿一脸愤怒! 何嬷嬷心里也是惊骇不已,但她知道这罪她非认不可。 “奴婢、奴婢该死!是奴婢想早日成全您与殿下的好事。殿下,一切都是奴婢做的,和良媛一点关系都没有,请殿下饶命!”她哭着一直磕头。 乔若兰拉紧了衣襟,表现得一脸沉痛与不舍:“殿下,何嬷嬷也是一心为若兰,虽然做了荒唐事……” “设计本太子,就是一个死!” 乔若兰浑身一抖。 无视乔若兰脸色苍白,段锦又道:“你只替何嬷嬷求情,难道不给这位一剑送你进太子府的大恩人求情?” 乔若兰的双脚几乎站不住。 “殿下,若兰不认识这个人,是不是这个人说了什么?他诬陷若兰!” 李铁听到乔若兰的话,轻蔑瞪着她;杨远还真说对了,他这辈子就遇上两个猪头主子,而眼前这一个,利用他们之后还反过来要杀他们。 “是吗?” 乔若兰几乎是用尖叫的:“是穆冰瑶!他们是穆冰瑶派来的!” 看着乔若兰声嘶力竭想将脏水泼给太子妃,所有人一脸漠然。 “乔若兰,你还不知道你和瑶儿的差距。瑶儿要杀你,只要一个眼神,这府里任何一个人就能立刻让你消失,你说她需要大张旗鼓派这群倒霉鬼来刺杀你?说给父皇和母后听,他们都不会相信。” 乔若兰继续做垂死挣扎。 “殿下,你为什么不相信若兰?穆冰瑶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你真的知道吗?她绝没有你想象的温婉柔顺,相反的她还心狠手辣,背着你诛杀异己,只要谁想接近你,她都会不择手段的除掉!” “殿下,穆冰瑶去年就视若兰为眼中钉,若兰因为帮殿下挡剑成了太子良媛,她恨极了若兰,所以趁自己不在府里,找刺客刺杀若兰,这是刺客亲口说的,府里很多人都听到了!你怎么能查也不查,就一口咬定是若兰陷害,这会不会太武断、太不公平了!” “瑶儿手段如何,本太子比你更清楚。乔若兰,瑶儿对敌人心狠,但她胸襟宽如海洋;她的智慧手段是用在大是大非上,而非你这种小宅小院的事。让她拿手段对付你,她还不屑。” 好不容易站起来的乔若兰,又震得跌坐在椅子上。 段锦从腰中拿出一只令牌,直接扔在地上:“认识这令牌?” 乔若兰瞪大瞳孔,心脏骤止! 萧家令!她明明收得好好的,怎么会…… 乔若兰四下张望,看到门口鹊儿一脸愤恨地看着她,她恍然大悟,指着鹊儿:“鹊儿,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开门揖盗让刺客进来的?你和云岫阁的人连成一气一起来陷害我?这萧家令就是你栽赃我的证据对吗?” 别说鹊儿体内有蛊虫作祟,光乔若兰这段话,也足够让她心死。 “小姐,你还有没有良心?奴婢也是人,鹊儿对你忠心耿耿,你怎能这样污蔑奴婢!明明都是你一手策划──” “你住口!”乔若兰吓得遏止鹊儿要脱口而出的话,她转身看向段锦:“殿下,鹊儿对若兰有恨,她的话不能尽信。” “可李铁他们都已经供出,你是他们的主子……” #475乔若兰悲歌2:妳就像胸口那道疤一样丑陋 乔若兰十分顽强:“殿下,上次在一品状元楼,这些萧家余孽因为若兰替殿下挡剑,所以才要陷害若兰,殿下信我!” “信你?本太子为什么要信你?” “再怎么说若兰也是乔太傅的女儿、你的良媛,是你的人……” 段锦一脸嫌恶:“住口!本太子只有妻,没有妾。”他一脸难以忍耐:“若不是一道圣旨,你根本进不了太子府,你知不知道这件事足够本太子后悔一辈子。” 乔若兰一道热泪淌下,她坚持了这么久,努力了这么久,得到的竟是这样一句话。 她成了他的良媛,是他会后悔一辈子的事?狠厉抬眼:“但殿下也不能光凭一块萧家令就污蔑若兰。” “污蔑你?”段锦冷如阎罗:“乔若兰,本太子可没说它是什么,你怎么知道它是萧家令?” 乔若兰倒抽一口冷气,脑袋整个轰然! 段锦看她的表情如一汪死水:“秋月,把人带进来。” 乔若兰一愣,她还有什么人被抓了? “啊!好痛!别推我!”晶儿被秋月一推,整个人趴在地上,看到段锦如天神般站在她面前,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乔若兰,别把自己说成圣洁的白莲花,早在东宫,你让乔太傅在瑶儿身边安置了这个人,你以为本太子和瑶儿不知道?” 乔若兰脸色灰白到近乎透明。 “没本事玩鹰,就待在院子里赏麻雀就好。这卧底你以为是个好鸟?哼,想爬本太子的床,这种脏东西你也敢送到瑶儿身边?” 乔若兰浑身一震,瞪大眼睛看着晶儿;晶儿被她看得身子一缩,更是抖如筛糠。 乔若兰气得一巴掌挥了过去:“你这贱婢,竟敢背着我──” 晶儿哭喊起来:“良媛冤枉啊!奴婢也是一心为良媛着想,心想着如果自己能得宠,还能帮忙良媛……” “住口!”乔若兰气到一口血又要喷出来:“我乔若兰需要一个贱婢来提携?需要你来帮我得宠?呵……呵呵……”乔若兰直接跌坐在地上,她觉得自己一身骄傲被践踏得体无完肤。 她单薄的身子仅着一件没有系紧的中衣,肌肤白皙如玉,但艳丽的肚兜隐藏不住胸口那一条狰狞的疤痕。 秋月鄙夷道:“心机乔,你用尽心机就只想抢别人男人,不觉得很可悲吗?更何况用这种肮脏手段,把殿下当什么了?” 乔若兰眼睛赤红,语气发狠:“只要能留下殿下,就算只留下他的人,脏东西也是好东西,肮脏手段也是好手段。” 所有人闻言不禁咋舌,吟夏摇头:“不知廉耻!” “没有殿下我要廉耻做什么?”乔若兰眼泪滑了下来,她拍着自己已经疼得无以复加的胸口:“殿下!从五岁见你,我这里就住进了你,再也没有别人了!可是你呢?你一眼都不愿看我,我比穆冰瑶更爱你啊!我可以为你不顾廉耻她行吗?她穆冰瑶行吗?” 面对乔若兰的剖心嘶吼,段锦一脸冷然。 “这就是瑶儿与你最大的不同。” 乔若兰眼神里满是迷惘。 “瑶儿说过一句话,『对付禽兽,却不能让自己也变成禽兽』,这叫洁身自爱。这样的瑶儿,本太子不但爱,而且敬重,更觉得要对这份爱给予同等份量的对待。乔若兰,你连自己都不爱,你怎么懂得爱人?” 乔若兰心口彷佛又被利刃一刀划开。 “而且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你爱的不是本太子,只是你自己的执念;但凡你有一点心思为本太子着想,你就不会破坏闻喜宴,也不会罔顾那些进士性命。乔若兰,你或许心仪本太子,但你更想维护的是你的念想、你的骄傲。” 乔若兰目眦欲裂,摇着头,双手紧紧攥着:“不,殿下,是你太无情了!就算是算计,但你看到了,若兰可以为你而死!”她指着李铁:“你瞧,刺客一剑刺来,是我乔若兰想也不想就冲出去替你挡剑!” “那又如何?假的就是假的,你以为本太子在乎?乔若兰,别再问你哪里比不上瑶儿,你哪里都比不上她;对本太子而言,你就像你胸口那道疤一样,丑陋无比。” 乔若兰浑身僵住。 段锦一刻都不想再与她待在一起。 “逍遥仙这种东西,是没有魅力的人使用的。”他瞇着眼:“瑶儿与本太子在一起,从来不需要这些东西;不,瑶儿就是本王的逍遥仙。” ***** 李铁等萧家暗卫全部都被关入刑部。 乔若兰勾结萧家暗卫,破坏闻喜宴,导致众多进士受伤、制造恐慌,甚至引暗卫进太子府,罪证确凿;段锦直接上折子呈交宗正寺,乔若兰则先幽禁在挹兰轩。 段锦见了乔太傅夫妇,将乔若兰所有罪状呈给他们,夫妇俩瞳孔睁得奇大,心脏几乎骤停,楞了半晌才回神。 乔太傅瞬间老了十岁,女儿若只是与太子妃在后院倾轧,他是太子太傅,女儿或许还能保住一命;但她勾结萧家余孽,动了闻喜宴,伤了当朝新科进士,这是铁板钉钉的死罪! 更可怕的是,她还会牵连整座乔府。 冯氏不用乔太傅告诫,自然不敢闹腾,但毕竟是自己身上的一块肉,忧思愁苦下立刻就病倒了,乔景行当日便递了请罪折子,闭门在家等待判决。 消息像刮了大风,一下子蔓延整个京城,权贵间议论纷纷,还传出乔若兰与萧笛暗通款曲、私相授受,否则萧笛怎么可能会在临死前把萧家令给她? 原来以前传的风风雨雨,什么乔若兰为爱挡剑,一心爱着太子,无论如何都要进太子府,当妾室也愿意,一切都只是阴谋! 她早就是萧笛的人,是萧笛用过的破鞋,还装什么为太子一往情深…… 这传闻让冯氏每天以泪洗面,躲得不敢出门,整座乔府紧闭不开,就算有侍卫站岗,烂菜叶、石头、臭鸡蛋都往乔府门前扔。 以前一品状元楼的遭遇,乔家自己此刻好好享受了一遍。 两天后,判决下来,萧家余孽斩立决;乔若兰撤封号,从皇家玉牒除名,赐鸩酒一杯,所有挹兰轩奴仆,一同陪葬。 乔景行虽无参与萧家谋逆,但教女不严,亦罪无可恕,撤大学士封号,夺弘文馆院正之职,让他提早挂冠致仕,归隐返乡。 消息传出,冯氏直接昏死过去;而乔景行在判决下来那一刻,仰天长叹。他知道这已是段锦对他的法外开恩,也是他身为他的太傅,最后的温情。 ***** 挹兰轩门户紧闭,夏日的阳光几乎照不进挹兰轩的寝殿;乔若兰待在晦暗的寝房内,披发独坐、眼神空洞,再也不复往日那高傲矜贵的形象。 她的人都被软禁起来,虽然不能出户,但她知道刘总管把送到挹兰轩的人都带了回去;此时她才发现,她果然是蠢的,文小菊是穆冰瑶的人。 想到乔家安排的晶儿,不禁笑自己蠢。段锦说的对,不会玩鹰,就自己在院子里赏麻雀就好。人家一个八岁小姑娘,都比十二的晶儿有本事。 (你爱的不是本太子,只是你自己的执念……) 他怎么能?她所有的罪都可以承认,但怎么能污蔑自己不爱他? “乔氏,赶紧把这杯鸩酒喝了上路,好让奴才回去复命。” 吕公公不带丝毫感情平静说着,彷佛他说的是一件再普通简单的事。 乔氏?她已经不是段锦的良媛了,也是,宗正寺的宣判已下,从今以后,她与段锦一点瓜葛都没有了…… 太子后院唯一的污点消除了,段锦又还给穆冰瑶一个人的后院;而她,带着一颗破碎染黑的心,赴死。 其实说来好笑,她因为受伤,一直没有进宫接受皇后授以良媛册宝和印鉴,所以就算被撤封,也没有什么东西上缴。 呵……她努力了这么久,要来的,竟是一个这么随便的良媛身份;没有一个人在意,连她自己都不在意。 乔若兰看着白玉杯中的鸩酒,这酒一下肚,若真能断了她对段锦的执念,那也是好的;可是她为什么还是觉得不甘心? 为了进太子府,她甘愿卑微;为了得到他的心,她变得卑劣;凭什么穆冰瑶一个小小庶女,这么简单就能掠夺他的心,得到她努力一生都得不到的人! 穆冰瑶,你果然厉害;你的人叫我心机乔,说我攻心计;那你呢?你比我更厉害,你擅于攻心! 乔若兰苍白干涸的嘴角上扬,穆冰瑶,别以为你这样就赢过我,那个人应该已经收到我的信。 整个太子府都是穆冰瑶的人,但太子府外并不一定如此。 穆冰瑶,如果你觉得我的死就能换你一世无忧,那就大错特错…… 她端起鸩酒就唇,太子…… 鸩酒入喉,毒液在她体内灼烧,眼前的光亮随着撕心裂肺的痛一点一点消失;当眼前终于陷入一片黑暗后,段锦的俊逸身影,却又出现在她面前。 怎么回事?她应该已经倒下痛苦的死去,为什么场景旋然一变,她身着王妃正服,头戴六尾彩凤金钗,住在云岫阁里。 她没进过云岫阁内殿,但她就是知道,她所处的内室,是云岫阁。 她是……淮王正妃? 是淮王正妃,不是太子妃? 乔若兰恍惚间,看到几个陌生女人在她座下,她不认识她们,可是却又神奇的叫得出她们的名字;那是段锦的良娣、良媛和侍妾,她们一个个被接进淮王府,但她们和她一样,从来没有得到殿下的关爱,因为段锦从来不在后院留宿。 #476乔若兰悲歌3:强扭的瓜,真的不甜 这怎么回事?喉咙还是灼烧得厉害,她感觉生命迅速在体内消逝,但为什么会看到这样的景象?自己何时成了段锦的正妃? 乔若兰看到段锦一个人在遄飞院书房,手里拿着黑豹骑令牌,自言自语道:“要给她吗?” 段锦那迷人魅惑的桃花眼,现出她从来没有看过的深情。不,其实她看过的;段锦经常一个人凝视皇宫方向,流露的就是这样温柔的视线,这视线他吝惜给王府任何一个女子,独独飘向皇宫里未可知的方向。 只见段锦无奈一笑:“给的,自然是要给的;只要她想,命也是她的。” 乔若兰不知道这个“他”是谁?但她直觉是个女人;她不是不愤怒、不委屈,段锦给了她一切淮王妃该有的尊重和荣誉,在外人面前,他们是人人称羡的玉面战神和第一才女的神仙眷侣,可只有她自己知道,两人根本是有名无实的夫妻;她心里宛如天神的丈夫,心里有一块净土,就像他禁止任何人进入的书房一样,是她怎么也无法踏足的领域。 即使她是他的妻。 场景一换,烽火连天,朝天门城墙上段锦被万箭穿心,她跌跌撞撞来到城门下,浑身狼狈、满脸泪痕,她大声嘶喊他的名字,但浑身血迹的人眼睛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又露出能灼烧她心肺的温柔目光,直视某个地方。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她!竟是她! 乔若兰看见一身明黄凤服的穆冰瑶。皇后!他看的是皇后? 穆冰瑶是皇后?她是谁的皇后?然后她看到穆冰瑶身后走来的段钊。 乔若兰有些混乱了,这是怎么回事?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可是再混乱她也清楚一个事实,无论她是不是嫁给了段锦,穆冰瑶都是段锦的念想,是他心里不可被碰触的净土。 就是这个女人,捆绑住他的身心,把他的心禁锢起来,即使这邪恶的女人要他的命,他还是双手把令牌和他的心一起捧给她! 呵……呵呵…… 躺在地上的乔若兰不知该悲还是该恨?嘴角缓缓溢出黑血,体内宛如火炙,尤其是胸口,那个被段锦说很丑陋的地方,此时更是痛得撕心裂肺。 她乔若兰怎么这么可怜?这不知是哪一世发生的事?那一世她如愿成为淮王妃,但那个坏女人还是得到他的心;到她死,段锦的心和人,都是那个女人的…… 原来,不论什么时候,哪一世哪一刻,她乔若兰,从来都没有得到过段锦。 此时的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强扭的瓜,真的不甜…… “死绝了?” 常新上前,在乔若兰的鼻息和颈部探了探,回报给宗正寺的吕公公:“是,已经死绝了。” 吕公公带人回去复命。 常新冷眼看着地上缩成一团,已经咽气的尸体,挥挥手,两个内侍将尸体抬上担架。 “殿下说了,送回乔府。”又招来一名内侍:“去禀刘总管,殿下说把挹兰轩拆了,免得太子妃回来看了膈应。” “是。” ***** 晚上,天空下起细雨,淅淅沥沥,缠缠绵绵;水珠从屋檐落下,像一串串珠帘。 段锦站在云岫阁廊前,细雨如织。 他把“弄死”乔若兰的事,写了满满叁张信纸给穆冰瑶送去,包含他让刘总管把挹兰轩拆得连一块板子都不剩,也给穆冰瑶报告得巨细靡遗,可是咱太子心情还是不太好,因为他已经两天没有收到穆冰瑶的信。 他知道她在赶路,荒山野岭,纸笔不便,但他就是想她。 听着雨声,段锦逗弄着“小仙姑”:“最近你偷懒,歌唱得少了。” “小仙姑”在笼子里跳了两下。 穆冰瑶离开已经十几天,他对她的思念是与日遽增,恨不得插翅飞到她身边;尤其是知道她脱离军队,和袁清砚等人先行,他的心就挂着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 “齐敬,你说太子妃现在想不想本太子?” 齐敬恭敬道:“一定想的!太子妃一定思念极了殿下。” 段锦心里高兴,语气却十分傲娇:“哼,要你多嘴。” 齐敬忙低头讪讪道:“是,是属下胡言,不该多嘴。” 话才说完,就感觉到一道寒流笼罩全身;齐敬立刻推翻方才言论,眼神再坚定不过:“不!属下没有胡言,就算殿下要责罚属下,属下也绝不敢欺骗殿下,太子妃定然是想念极了殿下。” 听到齐敬的“再叁保证”,段锦的脸色才好转,脸上清冷的线条柔软不少。 段锦提着鸟笼回他和穆冰瑶的房间,此时“小仙姑”突然开始唱起歌来,咕咕拍着翅膀,把一张妖孽的脸笑得春暖花开,十里冰层都要被这笑靥给化了。 现在整个太子府后院一片清静,只有“小仙姑”清亮的鸣叫声,真好。 ***** 第二天,一道惊人消息传回京城,北周皇帝五天前暴毙,拓拔珩一夜之间手刃拓拔琀和拓拔璟,成为北周皇位唯一继承人;同时间,他手下大将潘豹率二十万铁骑挥军南下,直逼永济关。 樊青羽檄飞京城,自己十万兵马已做了死守永济关的准备;然北周边境部落一同发难,靖州邻境凉州的邺城、丰城、惠城叁城已经沦陷,落入北周手中。 同一时间,段锦收到来自李旭更直接的消息,拓拔珩发令,要所有边界部族酋长冲过大秦边境,制造混乱,能诛杀一名大秦参将级将领,便可论功行赏,封官授爵;所以十几个北周部落群起发动,势如破竹。 所幸大秦北周交界的许多民族,因穆冰瑶的先见之明,让他贿以茶叶、瓷器、布帛、玉器,并没有随北周起舞,尚可固守一方;但若拓拔珩顺利登基,完成朝廷部署再御驾亲征,樊青一人之力,恐无法抵挡。 皇帝召集相关官员将领进勤政殿,段锦独排众议,决定亲征。 皇帝特地让洪喨同他前往。 段锦点了赵庆、洪喨为左右将军,陈田、高峰为参将,杨游、陈彰为先锋;分布于京城、通州及提早布防各处的二十五万黑豹骑都收到军令,叁天内太子挂帅,亲征北周。 消息一出,举国喧腾!朝野上下见段锦这么快整装完毕,看来早知北周狼子野心。所以众人对北周侵犯一事,震惊虽有,但仍信心十足。 试问我大秦玉面战神亲自出征,岂有不胜之理? 兵马出征,粮草先行,白泽、陆一凡也忙将起来。 当然,穆禛带着狴犴,这一次也要一同出发永济关。 四月十六,段锦一身玄黑铠甲,眸光犀利冷肃,带领黑豹骑,誓师点将台: “今日开拔,目标击退犯我大秦的北周兵马,让四方蛮夷知道,敢犯我大秦,虽远必诛!” “犯我大秦,虽远必诛!” “犯我大秦,虽远必诛!” ***** 段锦出兵是日,穆冰瑶已来到狮鹫山下,与唐晔会合。 穆冰瑶等人风尘仆仆,一路上又遇到几个江湖人士阻挠,但因为有沧州叁鹰泄漏先机,再加上有袁清砚、十二罗剎,穆冰瑶一行人顺利进入益州城。 唐晔带领的突击队隐藏在狮鹫山下的刘家村。 丁菲掳了刘家村的村长和妻儿,所以唐晔将村民全都移到安全地方,整个突击队伪装成刘家村村民,掩人耳目。 穆冰瑶等人到的时候,唐晔亲自将他们迎了进去。 蛮蛮等人选了一处干净清幽的住所给穆冰瑶,并和大家都换上了粗布短褐;整个刘家村因为多出众多女眷,看起来更像一个普通村落。 袁清砚换下那身不染纤尘的白衣,一身短褐还是给他穿出谪仙风采;她不禁摇摇头:“袁大哥,你哪像个庄稼汉?这身布衣穿在你身上,倒像是个下凡历劫的上仙。” 袁清砚耳根不自然泛红,掩不住心里的欢喜;穆冰瑶一身荆钗布裙,他配以一身短褐布衣,看起来就像……就像一对平凡夫妻。 他轻咳两声:“我就住在你边上的屋子,有事叫唤一声。” 蛮蛮等人此时也都换好衣服,众人一起来到村长家,那是唐晔他们临时的议事厅。 穆冰瑶一来,唐晔等人想起身行礼,穆冰瑶让众人都坐下:“这些虚礼以后都不需要,说正事要紧。” 唐晔摊开一张很大的舆图,那是他们来到狮鹫山后,重新绘制的;另外还有一张比较小,但路径更精细,那是突击队特别绘制出狮鹫帮的布兵图,其中还用朱墨标出一条避开所有驻军,直通狼头岭的路径。 穆冰瑶此时才知道,原来伍长啸被丁菲抓获,除了给李六等人做掩护外,还有一危险计划;他是故意被抓,想深入狮鹫帮巢穴,一旦他有机会,想擒贼先擒王,从里头攻破狮鹫帮。 “你们太莽撞了,伍副队不一定要做到这种程度。”穆冰瑶摇头。 “但不得不说,若能成功,却能让我们不费一兵一卒攻下狮鹫山。”袁清砚语气对伍长啸多了叁分敬意。 #477丁菲,睡妳我都嫌恶心 “但这却是伍副队打着牺牲自己,与敌人玉石俱焚所做的计划;不行,丁超父女还没那个资格让伍副队为他们牺牲。”穆冰瑶指着那条红色路径:“这条路你们试过了?” 唐晔说他还带人走了两遍,路上甚至设了机关;只要能带出人质,这条路谁想追他们,就是死路一条。 袁清砚看向穆冰瑶,看她的表情,他就知道她想做什么了。 “瑶儿,我去更有把握。” 众人一愣,都震惊地看向他们。 “还是袁大哥了解我。”穆冰瑶转头对唐晔道:“突击队有特殊联络方式,唐晔,想办法告诉伍副队,不可轻举妄动,本妃有办法。” 唐晔、李六、张大同都一脸希冀看着穆冰瑶,能不牺牲伍长啸,他们都非常激动。 穆冰瑶指着那条红色路径:“这条路,我们不救人质,改掳丁菲。” 距离四月二十,丁菲扬言公开杀害百姓还有四天;她和丁菲这笔帐,也该好好算算。 ***** 狮鹫山狼头岭。 月亮一天一天消减,整个狮鹫山的夜空,因为月亮只剩一弯银钩,愈加显得惨淡。 地下囚室暗无天光,只有墙上几支明灭不定的火把,把整个囚牢照得鬼影幢幢。 啪── 鞭子打在人体上的声音,从牢里传来,让黑夜的凄厉惊悚。 “说不说!你们到底是从哪里摸上来的?” 伍长啸上身赤裸,被绑在一根木桩上,鞭子不断往他身上抽来。 一旁被关在牢里的百姓都紧闭着眼,全都不忍去看;伍长啸身上几乎没有完整皮肤,但狮鹫帮众无视他皮开肉绽,仍是一鞭鞭、一声声的甩下。 伍长啸更无视自己已经血肉模糊,皮开见骨,仍是目光如炬,嘴角永远噙着不服输的笑。 这几天丁菲对他施以酷刑,想逼他说出上山路径,但因为他们自己找不出来,所以舍不得打死他,同时也想拿他来箝制穆冰瑶。 伍长啸本来抱着与丁超父女同归于尽的打算,不过他今天隐约听到外头的鸟叫声。突击队从炼羽族那里学了鸟语,他们改良了其中几种,拿鸟鸣来当传递的暗号。 今日,他听到知更鸟的叫声,在他们的讯息里,知更鸟代表“等待的人来了。” 伍长啸振起精神,太子妃来了! 接着他又听到急切的鱼鹰长嗥,那是告诉他“等待指令。” 伍长啸心下一暖,他知道这是太子妃给他的命令,她让自己不可轻忽生命。 “他还是不肯说?” 血水从伍长啸手臂流下,他冷眼看着朝他走来的女子。 “是,这厮嘴硬得很,一直不愿开口。” 一名逼供的帮众鞭子挥得手都酸了,但伍长啸还是坚决不透露任何信息。 丁菲坐在椅子上,表情倨傲蔑视:“你倒是个硬汉,段锦有眼光。” “所以太子中意的人是太子妃,不是你。” 丁菲倏的拔剑窜到伍长啸面前,将剑抵在伍长啸脖子上:“你不怕我杀了你!” “你都说太子有眼光了,我伍长啸又岂是惧死之人?” 丁菲放下剑,看着满身伤痕仍倨傲不降的伍长啸:“本姑娘实在不懂,穆冰瑶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们一个个忠诚于她?一个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所学不过那些没用的诗词歌赋,我丁菲能领兵打仗、武功超群,哪一点比不上穆冰瑶?哪一点不配站在玉面战神身边?” “你给太子妃提鞋都不配!” 丁菲气得想一剑了结他!但心思一动,反带着挑衅邪佞的目芒,手中长剑在伍长啸伤痕累累的胸膛比划:“只要你说一句我丁菲比穆冰瑶好,本姑娘就放了你。” 伍长啸隐隐笑了起来,一双放肆的眼神在丁菲身上游移:“呸!当我伍长啸眼睛瞎了、脑子给猪吃了才会说你比太子妃好。” 丁菲怒得掴了伍长啸一巴掌:“有种你再说一次!” 伍长啸啐了一口血水,立刻证明自己很有种:“丁菲,睡你我都嫌恶心,更何况是太子殿下──呃!” 丁菲狠厉地抽了他一鞭:“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死到临头还嘴硬,看来也是个蠢的!再叁天,穆冰瑶不自缚出现在狮鹫山,本姑娘第一个杀你给天下人看!” 伍长啸面不改色,自从他被太子从虎头山地宫救出的那一刻,他的命早就是太子和太子妃的,他狂笑两声:“要杀就杀,别叫爷睡你就成!” 丁菲气得大喊:“来人,给本姑娘狠狠地抽,打到他求饶为止!” 鞭笞的声音又凛冽响起,丁菲走出地牢前,经过旁边牢笼,那些被关起来的百姓都一脸惊恐地看着她。 丁菲冷笑:“你们最好祈祷穆冰瑶真如他说的这般好,会在叁天内为你们以命换命,否则别怪本姑娘无情。” 丁菲一回到寨里,立刻怒气腾腾道:“上茶!” 一名婢女诚惶诚恐倒了杯茶来到她面前:“小、小姐,喝茶。” 狮鹫帮掳了山下许多妇女姑娘上山奴役,动辄打骂,一不顺心就杀了泄愤,这已经是她的第五个婢女了。 丁菲想也不想拿起茶杯就喝,但因茶水烫,她怒得吐出茶水、将茶杯甩向婢女;热茶浇得婢女一脸:“啊!” “贱婢,你想烫死本姑娘?”一脚踹在人家身上。 婢女捂着烫红的脸,想哭不敢哭,缩着身子,任丁菲在她身上践踏。 “菲儿,够了!踢死她就没人服侍你了。” 丁超走进来,身边跟着最近才跟了他的女人,妖娆的鬼娘子吕媚。 丁超有一双鹰隼般犀利深目,两鬓各有一撮银灰白发,浑身一股凛冽肃杀的嗜血气息:“菲儿,爹告诉你多少次?做大事要沉得住气,愤怒只会让你丧失理智,你这样如何和穆冰瑶对抗?” “爹,连你都认为女儿比不上那贱女人?” “她是连拓拔珩都在意的女人,菲儿,不能轻敌。” 父亲的话让丁菲更不甘心,但不甘心又能如何?她虽然负气,却无法反驳父亲的话。 在皇城北苑,她亲眼看见穆冰瑶敲响催魂鼓;在淮王府,她亲眼看见她夺了她的金鵰。 可她咽不下这口气! “爹,女儿一定会证明自己不输给穆冰瑶。” 丁超身边的女人笑着开口:“大小姐放心,吕媚也会帮大小姐,把穆冰瑶的命留在狮鹫山。” 丁菲轻蔑瞪了吕媚一眼:“听说慕君山庄的袁清砚也跟着穆冰瑶一起来,吕大娘可有把握?” 听到‘吕大娘’叁个字,吕媚冶艳的脸僵了僵,不自然摆出笑脸:“大小姐放心,只要能让吕媚接近无心公子,吕媚就有本事迷惑住他,不让他碍事。” 丁超鹰隼眸光微瞇,对于袁清砚,他不敢小觑:“这次陪穆冰瑶来我狮鹫山的人,除了云扬的五万兵马,还有袁清砚和他旗下的八观音,连无知阁的十二罗剎都随侍在侧,所以沧州叁鹰和毒蝎子等人才会连接失利;论脚程,穆冰瑶等人应该已经到了益州。” 沧州叁鹰等人连番失利,并有消息传回,穆冰瑶已带着一群人朝狮鹫山而来。 丁超认为,穆冰瑶想用少数人闯他数万人守备的狮鹫山,那可不是聪明之举。 他丁超除了一身武功与带兵本事,对布阵也十分有信心;纵使他知道云扬也是布阵行家,但他自信不输给云扬。 而且穆冰瑶纵有几分才干,可蚁多咬死象,他们几十个人难道还能突破狮鹫山天险,与他五万兵马颉颃? 他在葫芦口布下不少哨兵,狮鹫山几处溶洞峡谷也都布下行阵,更有人质在手,穆冰瑶和云扬投鼠忌器,就算兵临山下,也不敢贸然攻山。 “菲儿,穆冰瑶若已经到了益州,狮鹫山外围一定有他们接应的人,你别因为意气把伍长啸折磨死了,我们还要用他来箝制穆冰瑶。” ***** 是夜,穆冰瑶收到段锦消息,乔若兰已死,而他也率二十五万黑豹骑出征北周。 她站在屋檐下,看着天上乌沉沉的云翳。 “瑶儿担心太子殿下?” 穆冰瑶转身,看到袁清砚来到她身边;在袁清砚面前,穆冰瑶从不掩饰她的想法。 “瑶儿不必担心,殿下智勇双全,身边猛将如云,洪喨也跟着去了,殿下不会有事。” 穆冰瑶除了担心段锦,也担心百姓。拓拔珩以风驰电掣的速度得到北周,挥军南下是他们都预料到的;但大秦存粮已经十分紧张,这场战役若不能速战速决,大秦百姓就有得罪受。 “瑶儿放心,本公子帮殿下卜了一卦。离者,丽也;日月丽乎天,百谷草木丽乎土,重明丽乎正,乃化成天下大吉之象。” 穆冰瑶点头,袁清砚的话虽具有安慰效果,但她的心系在那个人身上,两人相距千里,怎能说不担心就不担心?她滟潋含光的眸飘向北方,段锦正往那里前进。 #478夜袭狮鹫帮 袁清砚又以温醇嗓音道:“等我们救出伍副队和人质,与云将军一起灭了丁超父女,稳固狮鹫山后,可以将狮鹫山守御交给王曜,我们带兵继续往北走,从黑风峡谷到凉州,可以节省两百里的路程到靖州,与殿下大军会合。” 穆冰瑶眼睛一亮,那瞬间绽放的流光溢彩让袁清砚心口都不禁怦然一动。 难怪天上没有星子,星子都在她的眼中。 “真的吗?袁大哥,我们现在就去看舆图,你把路线标给瑶儿看。”说完自己就先朝屋里走去,将纤细窈窕的背影留给袁清砚,遗漏了身后谪仙那一抹微疼目光。 ***** 四月十八,月黑风高,袁清砚、唐晔、罗成、蛮蛮,和四名突击队员一同沿着密径探上狼头岭;影一等暗卫陪着穆冰瑶、云倩,和其他人一起等在银杏林边。 袁清砚四人武功都在上乘,踩着密径摸上狼头岭十分容易;但狮鹫帮防伺甚严,要摸进去并不是那么容易。 于是他们采声东击西,四名突击队队员引开守卫,让轻功甚佳的袁清砚等人一个鹞身飞入,直接翻进了狮鹫帮寨。 丁超父女再怎么设想,也想不到袁清砚等人敢只身上山,勇闯虎穴;就算知道他们敢,也猜不到他们不往地牢捞人,而是大胆摸去丁菲闺房。 他们一路委蛇,相互照应,第一次合作倒也默契十足;袁清砚轻功之佳、动作之速,罗成等人暗叹江湖第一高手果然名不虚传。 唐晔心想,大概也只有太子可以与他比肩,难怪殿下再怎么醋,也要让袁公子陪太子妃到狮鹫山。 狮鹫山地形崎岖,怪石堆累,即使山寨里,也有许多嶙峋巨石,这些白日看似磅礡惊悚,却成为夜晚隐身的好帮手。 很快的,他们观察出女眷安置的方向,正要通过一处院落,突然两旁巨石上冒出许多幽暗绿光,阴冷地瞪视他们,众人一愣,一道尖锐凄厉的长鸣破空,引来了侍卫。 “糟,是老鹰!”没想到丁超竟然用老鹰守卫。 “什么人?” “有人闯进寨里来了!” 他们听到低沉快速的脚步声往他们方向聚拢,袁清砚等人立刻举起暗器,那是一只袖珍连发的针弩,是唐晔根据暴雨梨花针简化制成;银针上淬了陆一凡特制的强烈麻药,可连发十针,一被射中,依照陆一凡的说法,即使是一头发情的公牛,也会立刻昏厥。 袁清砚一发命令,他们两两相互掩护,不客气地将银针对准天上攫来的老鹰,以及带着武器往他们靠近的侍卫,脚还不忘往女眷院子移动。 丁超本来和鬼娘子吕媚在床上战得正酣,听到有刺客,一个翻身,穿上裤子、抓起衣服夺门而出,吕媚虽慢了片刻,也穿上她薄如蝉翼的暴露衣衫,追着丁超来到现场。 此时袁清砚和蛮蛮已经守在一棵树上,女眷几间房门打了开来,焦急的声音混乱问着发生什么事? 然后东边一间屋里,丁菲手拿长剑冲出门来,对那些叽叽喳喳的女人吼了一声,那些丁超的女人,立刻噤若寒蝉地躲回房间,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哼,竟真让穆冰瑶摸上狮鹫山。”丁菲正要带护卫前去支援,但跨出一步,树上袁清砚和蛮蛮机关一扣,银针如雨,许多人纷纷中针,包含丁菲。 丁菲还来不及惊骇,人就倒了下来。 蛮蛮一个翩然旋身落下:“抓你需要我家太子妃?” 蛮蛮扛起丁菲,见袁清砚完全没有要将丁菲接过去的打算;好吧!反正在太子殿下和袁公子眼里,除了太子妃,其他女人都不是女人。 蛮蛮扛着昏迷的丁菲,由袁清砚开路,见唐晔和罗成陷入胶着,他要蛮蛮先走,自己纵身一跃,跳入战场。 有了袁清砚的加入,罗成与唐晔自是如虎添翼;丁超看见这叁名蒙面黑衣人武功高强,现出惊诧目光,特别是最后跃入的伟岸男子,纵然蒙着脸,但他知道,那一定就是江湖第一公子袁清砚! 丁超心下一沉,又听到有人大喊:“是大小姐!大小姐被劫了!” 如潮水般的护卫人马立即往蛮蛮方向冲,袁清砚叁人也追上去;丁超面目狰狞,眼冒火光,和吕媚等几个江湖人也追了过去。 唐晔追上蛮蛮,一把将丁菲像甩布袋一样扛在自己肩上,一边挥剑御敌;蛮蛮压力一消,活动了一下脖子:“总算轻松了!”立刻抽出自己配剑,轻盈身姿一跳,立在唐晔身后,一剑就削下一颗人头。 喔,忘了说,蛮蛮手上的剑,是段锦送给无言的断雪;无言见蛮蛮要跟着太子妃来狮鹫山,将之当成‘定情物’送给了她,只是某姑娘不知道,拿得特别顺手。 丁超吼道:“万蟹、吕媚,你们还不快上。” 万蟹、吕媚等人立刻加入战局,吕媚藏有迷药,蓄意朝袁清砚接近,利用空档撒出药粉;她直盯袁清砚的眼睛,涂满腥红蔻丹的手在他眼前妖娆挥舞,施起媚术。 袁清砚眸光一缩,吕媚以为得手,两条雪白手臂宛如白蛇,在袁清砚面前扭动。 吕媚不知道蒙面人就是江湖第一公子…… “壮士,何必蒙着脸,让奴家好好瞧瞧你……”吕媚浑身散发浓郁媚香,正要揭开袁清砚脸上黑布,袁清砚猛然出手,掐住她的脖子,他话都懒得说,随着一声凄厉叫声,吕媚在空中画出一道优美弧线,直接砸上两丈外的一块巨岩。 吕媚被撞出内伤,吐了好几口血,踉踉跄跄站不起来。 丁超眼睛瞪得圆大,吕媚的媚术竟然不管用? 袁清砚又跃到蛮蛮身边,保护她的背后,罗成则冲上前,和唐晔相互应援。 丁超目眦欲裂,狰狞大喊:“不要与敌人死战,要救菲儿!”他找江湖人就是要对付慕君山庄和无知阁,怎知他们这么没用? 侍卫如潮水往唐晔和罗成方向涌去,唐晔和罗成为了彼此掩护,把丁菲当成沙包,隔空抛来扔去,转移敌人目标。 蛮蛮心里替丁菲叫疼,等她醒来,骨头没散算她幸运! 当然,袁清砚没有那个兴致和罗成、唐晔一起玩,他方才丢出吕媚后,一边御敌,还一边擦手。 袁清砚四人外加一个半死人,就这样一路打到寨外,包围的人愈来愈多。 丁超在外围厉声喊道:“放下菲儿,本将军让你们离去。” 蛮蛮吼回去:“听你放屁!” 丁菲被唐晔和罗成一路抛着玩,这两个男人知道丁超重视丁菲,便将她当成盾牌,拿她对着对方刺来的长剑,万蟹等人吓得收住手,深怕自己的剑刺伤丁菲,也看得丁超冷汗淋漓。 见一把长剑差点刺入丁菲的背,丁超心脏骤止,倒不是他多心疼女儿,而是这个女儿成不了大秦的淮王侧妃,却有机会成为北周皇帝的四妃之一,绝不能出事。 他吼道:“放下菲儿,你们出得去算我狮鹫帮无能──” “看天上!” 无能的丁超:…… 叁只硕大金羽的神鵰发出长鸣,俯冲而下。 “有人!金鵰上面有人!” 不知是谁大喊,所有人才看见中间那只最大的金鵰背上坐了一名女子,那女子一身湖蓝流云纱,衣带飘飘,发丝飞扬,眉眼秀丽却英气勃发。 丁超心里一个咯噔!他没见过穆冰瑶,但他知道,这女子一定就是大秦的第一红妆,玉面战神段锦护在心尖上的太子妃,穆冰瑶! 那叁头金鵰都是丁菲豢养,不知为何,竟然为穆冰瑶所役,载着她御空飞翔,所有人惊骇得忘了打斗,都瞠目结舌看着半空中宛如天女下凡的奇景。 穆冰瑶伸出手给袁清砚:“上来!” 袁清砚拉住穆冰瑶的手,一个鹞身,坐到了穆冰瑶身后;唐晔抓起蛮蛮,一个脚蹬云梯,上了右边金鵰的背;而罗成扛个像烂泥、惨不忍睹的丁菲飞上了左边金雕背上,一个旋身,叁只硕鹏振翅带着穆冰瑶等人,往高空升了上去。 “蛮蛮!”穆冰瑶喊着:“送点纪念品给丁超。” 蛮蛮眼睛亮如星辰,用力点头,大喊:“金鵰,冲下去!姑奶奶要抓那人。”蛮蛮手指丁超。 金鵰羽翅一拍,带起劲风旋身而下!丁超见金鵰往自己俯冲而来,吓得趔趄两步,他身边所有护法都挡在他前面,然金鵰大翅一扑,狂风带起的劲道,直把那些护卫扫了开去。 丁超直接抓住踉跄走来的吕媚,见鵰上之人针弩已经对准自己,直接将吕媚抛向金鵰方向。 “啊!” 唐晔看到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朝他们飞来,一掌出去,“碰”一声,吕媚又吐出一口血,这一次不死也半条命。 蛮蛮手一捞,抓住吕媚,让她全身飞荡在半空中;吕媚尖叫道:“放开我。” 蛮蛮晃晃手:“你确定要我放开你?” 吕媚猛然想起自己的处境:“不不不,千万别放手!” 唐晔一旁撇嘴:“女人真善变。” 蛮蛮道:“唐大哥,不是所有人都像她这样的。” #479樊青身边的神秘女子是拓拔珩的人 吕媚身受重伤,还被悬吊在半空中命悬一线,气两人竟然聊起天来:“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何要这样羞辱我?” “无冤无仇?”蛮蛮冷哼一声:“帮丁菲,就是欠收拾!” 吕媚又气又惧,心一急,一口血喷了出来,刚才唐晔那一掌力道不轻。 “你还敢吐血?真是!害我想到另一个心机坏女人,心情更不好了!”蛮蛮故意用力晃手,把该撒的粉末都撒了,便毫无预警的,将吕媚朝丁超抛了下去。 “丁超,接住。” 金鵰远飞之际,穆冰瑶的声音在夜空响起:“丁超,你知道本妃要什么,明日午时,奇岩林见。” 抱住吕媚的丁超双手发痒,直把吕媚抛在地上,想射箭却连弓都握不住,转身再看到整个帮寨疮痍满目,忍不住大吼泄愤:“啊──” 这一吼,把天空吼出了鱼肚白。 ***** 将丁菲带回刘家村后,罗成也不客气,舀一瓢泉水直接泼在她脸上。 “罗成哥哥,陆大哥的烈性麻药,一般冷水是没效的。” 敢情丁菲那一盆冷水是白受的?不过没关系,没人在意。 蛮蛮走过去,把湿淋淋的丁菲拉起来,将一颗解药放进她嘴里,又喂了她一口水,让她把解药吞咽下去:“不到半个时辰她就会醒了。” 众人利用空档去盥洗换衣,半个时辰后,丁菲眼皮开始颤动,浑身像被人狠狠揍过的刺痛感袭来,不自主发出一声痛苦呻吟,所有人已经坐在她四周,好整以暇等她醒来。 丁菲身上又脏又狼狈,身上还是湿的,当她张开眼睛,看到自己双手被缚,脏兮兮躺在泥地上,一个激零想起身,但身子彷佛被马车狠狠碾过的痛楚,让她一下子又跌倒在地:“唉哟!” “醒了?” 听到这久违但绝不会忘记的声音,丁菲马上清醒:“穆冰瑶!” “好久不见,丁大小姐。” 丁菲四肢百骸都在痛,每一根神经都在叫嚣,她连坐在地上都痛得冒汗:“穆冰瑶,你对我做了什么?” 蛮蛮笑嘻嘻回答:“丁菲,这我家太子妃没看见,但姑奶奶我可以告诉你;我们为了离开狮鹫帮,罗成哥哥和唐晔哥哥把你当成一件大型垃圾,在空中抛来扔去,那情景,你们全狮鹫帮的人都看见了,啧啧啧,你最近应该节制些,我罗成哥哥和唐晔哥哥为了接住你,手都差点扭伤。” 丁菲听了大怒,想站起来但一牵动身体,浑身传来让人想尖叫的痛楚,让她整张脸变得扭曲。 “你们、你们这般羞辱于我,我爹不会放过你们!” 云倩冷笑回应:“说的好像我们不羞辱你,狮鹫帮就会乖乖投降一样。”她抱怨蛮蛮:“你们对她太客气了,让我补她几刀。” 见云倩拔剑朝她走来,丁菲大叫:“穆冰瑶,你就这么纵容你手下乱来?” “倩儿,若她待会儿不配合,你再上去侍候。” 云倩挽了一个剑花,将剑收入鞘中,退回穆冰瑶身边。 丁菲忍着身上疼痛,一脸倨傲:“你绑了本姑娘,自然是想要拿我交换你的手下伍长啸,你可以联络我爹,他会同意的。” “他当然会同意,否则他就当不成国丈了不是?”穆冰瑶紧盯着丁菲。 果然见丁菲表情骤变,眼神闪烁:“若不是你善妒,不肯接受我进淮王府,哪里会有今日局面?” 穆冰瑶嗤笑一声:“打皇上将本妃赐婚给段锦,天下间不平的女子多的去了,你以为本妃会在意你一个女土匪?为了让你少受点折磨,别和本妃打马虎眼,丁超和拓拔珩合作到什么程度?” 丁菲顾左右而言他:“你说什么,本姑娘听不懂。” “丁菲,不要把人当傻子。从丁超想让你进淮王府开始,就已经展露他的野心;他在大秦这里碰壁,抓了十五个村长和叁百五十名百姓,若只是为了替你报仇,那他把上万帮众当什么?再怎么厉害的雄狮劲旅,如何敌得过天子百万兵马?丁超若没有后盾,哪里敢做这样的事?” 丁菲低着头,心中骇然。 穆冰瑶继续道:“丁超选了狮鹫山做为根据地,就是想叁面讨巧;他在大秦碰了壁,将目标转向北周或西戎,再正常不过。拓拔珩年轻气盛,对大秦具有狼子野心,又没有雄厚的母族靠山,丁超与拓拔珩自然是一拍即合;而你,被大秦退货后,自然是要送去北周拓拔珩的后宫了。否则丁超春秋鼎盛,哪里会在乎一个女儿生死。” 丁菲一脸你也猜得太准了吧的表情。 穆冰瑶继续道:“本妃猜猜?拓拔珩许了你什么?四妃之一?还是皇后之位?” 见丁菲不语,穆冰瑶笑:“不是皇后啊……” 丁菲咬牙:“穆冰瑶,我知道你伶牙俐齿,死的都能说成活的,但在这里取笑本姑娘有意思吗?” “既然知道本妃死的都能说成活的,那你想不想知道,本妃也有办法把活人变成死人?” 丁菲脸色一白:“你不敢!你还要拿本姑娘换伍长啸。” “我们既然能上狮鹫山抓你,要救伍副队也不是难事。” “你──” “说吧!丁超与拓拔珩明确的计划是什么?把本妃箝制在狮鹫山,丁超打算怎么做?两人合作的内容、进攻的路线……说的让本妃满意,本妃就让你嫁北周去。” 丁菲甩开头,一句话也不说。 穆冰瑶站起来:“丁菲……如果你死了,丁超少了你当筹码,拿什么去和拓拔珩攀富贵?如果我是他,就再找一个女人冒充,反正拓拔珩又没见过你,你说是吗?” 丁菲整个人一震,看着穆冰瑶凛冽含霜的表情,不由得倒抽口气!穆冰瑶没有开玩笑,她若不配合,她真的会杀她! 云倩按剑柄的手蠢蠢欲动。 丁菲打起寒颤:“好,我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我还可以劝我父亲归顺大秦,不要和拓拔珩合作。穆冰瑶,我唯一的条件,是、是让我当太子身边一名姬妾……” “倩儿,你想划她哪里,随你高兴。” 丁菲大喊:“我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 ***** 丁菲吐出她所知道的一切,浑身像被抽走了魂魄。 外头阳光灿然,但厅内一片肃冷寂静,穆冰瑶等人也是脸色苍白,包含袁清砚。 他们原本只是想知道拓拔珩和丁超的合作计划,但想不到除了知道他们的计划,竟然套出一个大秘密──樊青身边几个月前出现的神秘女子渺渺,竟然是拓拔珩的人。 北周想进犯大秦已久,也知道樊青防守的永济关,是护卫大秦最重要的屏障;樊青武功非凡,英勇善战,是除了段锦和王家军之外,北周最忌惮的大将,所以想尽办法要找出樊青的弱点。 果然,就让他们发现,樊青不知是什么族的后代,每月十五月圆之时,竟然必须生饮鲜血,以抑制体内勃发的兽性…… 于是拓拔珩训练一名女子,让她冒充樊青的同族人接近他;樊青经过叁个月的半信半疑,终于相信了那名女子,便一直把她留在身边。 穆冰瑶当晚写了一封信,让暗卫迅速传书给段锦;至于是否揭露那女子身份,还是按兵不动,则交给段锦判断。 “这就是樊青要自请守疆的原因?” 袁清砚与樊青是多年朋友,偶有书信往来;但樊青六年前于萧卓之乱立功后不久,便放弃锦绣前程,自请外放永济关,他没有对袁清砚多说原因,袁清砚自然也不会问。 这或许是樊青坚决不接受六公主的原因。 是什么原因要让他每月十五必须像个野兽一样茹毛饮血?与他的身世有关?他怕吓到六公主,觉得自惭形秽? “瑶儿,这件事不用多想,殿下自会斟酌。”袁清砚看到穆冰瑶眼下浅浅暗青,她与他们一样折腾一夜,而等会儿还要和丁超谈判。 “你去睡会儿,时辰到了,让照风照月唤你。” 接近午时,丁菲灰头土脸地被拉出来,看见屋外树上停了叁只金鵰,脸色又垮了下来。 穆冰瑶老骂她狮鹫帮是土匪,其实她才是土匪!不只绑了她,又夺了她叁只金雕,实在欺人太甚! “穆冰瑶,你真不是人!” 蛮蛮推了她一把:“你现在才知道,太子殿下都称太子妃小仙姑,所以我家太子妃不是人,是仙,现在知道自己惹到谁了?” “哼,叫她小仙姑不过是奉承,漂亮聪明的人多的去了,别以为这样就天下无敌。” 蛮蛮挑眉笑道:“是啊,都是人生父母养的,你也别怪你父母把你生的又丑又蠢,毕竟你也不能挑父母是吧?谁叫我家太子妃的父母又好看又聪明呢?” “你──” “不过……”一旁云倩难得接话:“我家太子妃常说,长相这种东西就算赢了也是一时,最重要的还是品行。” 她看丁菲的眼神有着赤裸裸的惋惜:“长得丑已经不讨喜了,如果癞虾蟆还以为自己是天鹅,那就真没救了。” 蛮蛮摇头:“这么笨送去北周也好,免得祸害大秦。” #480这太子府,进不得、进不得! 丁菲又差点被气晕过去。 她对树上那叁只金鵰吹哨,可是她吹到嘴巴干了、喉咙都哑了,叁只金鵰却不为所动,其中一只还挠了挠翅膀,用澄黄的眼珠子瞪着她,一副你很吵的模样。 蛮蛮笑道:“丁大小姐,别忙和了!你那叁只宝贝现在只听我家太子妃的话,昨天我们就是让牠们载回来的,等会儿牠们还要载太子妃去奇岩林。” 丁菲一惊:“我们要乘金鵰去奇岩林?” 蛮蛮一脸你真的无药可救:“说你蠢还不相信?姑奶奶我说牠们要载太子妃,有说你吗?你凭什么乘金鵰?人长腿是做什么用的,不就是要让你走路的吗?老人家都说要活就要动,是人就不能偷懒,你自然是走路去。” 丁菲气到肝都要硬化了,金鵰是她的,她不能坐,穆冰瑶就能坐?她长腿要走路?穆冰瑶长腿就不用走路? “我要走路,凭什么穆冰瑶就不用?” “唉呀唉呀,你怎么和我家太子妃比?我家太子妃有太子疼,你有吗?” 云倩直接推了她就走:“快走吧!你放心,你走不动翼龙会拖着你走。” ***** 狮鹫山西面山麓沟壑纵横,有一大片巨石林,称为奇岩林,成千上万嶙峋巨石拔地而起,立壁千仞,群峰迭嶂;这么险峻的地形不适合大批兵马进驻,如今敌众我寡,所以穆冰瑶选择这里谈判。 唐晔提早带了突击队先到奇岩林口布置戒备,预防丁超埋伏;当穆冰瑶与袁清砚骑着金鵰前来,双方人马已经等候多时。 穆冰瑶从金鵰身上下来,丁超一脸冷凝:“穆冰瑶,你果然好本事。” “知道本妃有本事,怎么还敢招惹我?” 翼龙猫着身子趴伏在穆冰瑶脚边,一双黄澄澄眸子瞪着丁超,前腿爪子还在地上耙了两下。 别轻举妄动,敢过来,爷挠死你! 丁超双手负身于后,看到穆冰瑶那猞猁爪子挠地的模样,不自主也两只手相互抓挠;因为中了经典毒药‘相思几时歇’,两只手抓得流出血水,他眉头与嘴角不断抖动,强迫自己维持理性。 他身边的人把伍长啸带出来。 唐晔、云倩、李六、张大同等人看到伍长啸浑身是伤、破烂的衣服上满是血污,恨不得冲上去一刀杀了丁超。 丁超道:“穆冰瑶,让你的人不要轻举妄动;一旦本将军有任何不测,寨里十五个酋长、村长,以及叁百五十条百姓性命,你就等着他们给本将军陪葬。” “将军?不知丁帮主的将军封号是哪位皇帝所封?本妃怎么不知道大秦有你这位占山为王、强迫推销女儿的将军?” “废话少说!有本事你带军队与本将军战场上见,掳走本将军的女儿,算什么英雄好汉?” “说的你就多光明正大似的,掳走丁菲与你交换,不过是礼尚往来……”穆冰瑶见伍长啸满身是伤,脸色冷肃:“土匪就是土匪,我的人看起来不怎么好。” 伍长啸即使满脸血渍,但一脸骄傲:“太子妃,他们那点本事,小样儿!属下不会给太子妃丢脸!” 李六、张大同和云倩等人既骄傲又心疼。 穆冰瑶手一勾,蛮蛮推着嘴里塞了布、双手被反捆的丁菲出来,丁超见人完好,心里一松:“穆冰瑶,既然人都带来了,那交换吧!” 谁知穆冰瑶此时道:“不急。”她看向伍长啸:“伍副队,他们怎么你了?说说。” 伍长啸露出洁白牙齿:“就吃了几鞭。” “是吗?”穆冰瑶点头:“蛮蛮,也给丁菲几鞭。” 听到穆冰瑶要对丁菲鞭笞,丁超和伍长啸都一脸大惊!不,伍长啸是一脸惊喜。 “太子妃,属下不只吃了几鞭,还挨了几拳,中了一剑。” 丁超额头青筋爆凸:“你住口。”又看向穆冰瑶:“请太子妃手下留情!” 丁超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丁菲发出尖锐的惨叫声:“啊!” “住手。” 丁超狠狠喘了几口气,丁菲的尖叫声不断传来,身后的手又绷裂了好几条伤口,这种又痒又痛的身心折磨,他快要受不了! “穆冰瑶,到底怎样你才愿意放了我女儿?” 丁菲浑身抽搐,匍匐在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穆冰瑶一脸很认真思考:“这样吧!本妃知道,你们从长寿山地宫陵墓里,挖到了不少黄金,送个一百万两黄金来,本妃勉强收下。” 丁超听了怒毛直竖:“一百万两黄金,你怎么不去抢?” “本妃现在不就在抢?”她指着一旁白衣胜雪的袁清砚:“慕君山庄庄主袁公子,亲自护卫本妃来狮鹫山,虽是情义相挺,但这趟保护费,本妃也该结算给慕君山庄才是。” 袁清砚看着穆冰瑶的眼神澄澈温柔,这女子,如何让人不喜欢? 狮鹫帮能发迹,靠的就是长寿山下他轩辕氏留下来的陵墓黄金,他这是在帮他讨回来。 明知他不甚在意,但属于他的,她也半分不想给别人。 算算狮鹫帮拿走的用掉的,一百万两黄金,大概就是丁超所剩的全部了。 丁超气得发抖,双手痒得几乎让他无法思考,想拒绝直接转头就走!但他知道这一走,丁菲就是死路一条。 “穆冰瑶,你不要得寸进尺!” “本妃可不打算只得寸进尺。你的手……还有知觉吗?”穆冰瑶笑得一脸无害:“‘相思几时歇’若没有解药,那万虫钻咬的搔痒感是没法解的;丁帮主,是不是痒到想砍下自己的双手?” “穆冰瑶,你好毒的心!”丁超气得这亏还得吃:“好!一个伍长啸,外加一百万两黄金,你们还给老夫女儿和解药。” “老贼不自称将军,听起来舒服多了,不过丁帮主还是操之过急,放了伍副队和给一百万两黄金,只是本妃的第一个条件。” 丁超差点心头血喷涌,他只觉得自己浑身血液上冲,快要休克昏厥! 这位太子妃绝对是京城第一会做生意的女人。 “若是要老夫投降,那就不用再谈!” 穆冰瑶摸着翼龙的头,顺着牠头顶的毛抚摸着,笑语晏晏:“投降?那倒不用,你投降了,云将军带兵来跟谁打去?” “那你要什么?” “放了所有人质。”穆冰瑶站起来,直视丁超:“你抓人不过是要诱本妃来狮鹫山;如今本妃来了,你杀了那些百姓就算给本妃泼了脏水,但皇权至上,除非皇上废了本妃,否则那几百条性命根本撼动不了本妃地位;所以放了那些人质,你想与本妃堂堂正正一战,本妃奉陪。” ***** 谈判照着穆冰瑶安排的谱进行,当日酉时,狮鹫帮运送一百万两黄金、十五个村落首长、叁百五十个百姓,再加一个伍长啸,在狮鹫山下白龙瀑布旁的张家村交换人质。 穆冰瑶这边由袁清砚出面。 当袁清砚把解药和昏迷中的丁菲交给丁超时,丁超警觉地问:“我女儿怎么回事?” 袁清砚面无表情道:“她太吵了,让她睡会儿,比较安静。” 但事实是丁菲再也醒不过来了,让她昏迷是缓兵之计。 这一天晚上,云倩也收到云扬到达益州城的消息。 穆冰瑶晚上见过被救回来的村长、酋长,还有叁百五十名百姓;每个人都露出劫后余生的欣喜笑容;对太子妃亲自来狮鹫山解救他们,心里十分激动。 暗卫带着穆冰瑶的令牌,通知了狮鹫山下最近城镇,姚城的知县周海、以及益州太守钟建业,两人过来将穆冰瑶等人迎回府衙,与云扬会合。 四月二十,益州城发出一封太守钟建业具名的公告。 内容是太子妃已于昨日亲自带人上山,解救被狮鹫帮挟持人质;十五名酋长、村长,以及叁百五十名山下百姓已经全数救出,狮鹫帮屠杀百姓宣言,以失败告终。 钟建业公告一出,百姓还没开始欢呼,穆冰瑶又发出一封自己署名的公开信;强调大秦朝廷捍卫百姓决心,没有一个大秦百姓会被朝廷放弃! 同时五万兵马已进驻益州城准备收拾狮鹫帮。 “凡拿百姓安危要挟,皇家绝不纵容姑息;狮鹫帮挟天险兴师作乱,本妃誓灭狮鹫匪众,固我大秦江山、护我百姓安居。” 公告与公开信一出,百姓喧腾,民称万岁,特别是狮鹫帮下的部落,更是全族欢腾! 身为太子的玉面战神出征北周、而冠着天下第一红妆美名的太子妃则戎战西北;试问除了穆冰瑶,世上还有哪个女子,更适合站在太子段锦身边? 消息像旋风一样传回京城,皇帝龙心大悦,杨皇后也终于能睡个好觉;翰林院学士、民间书院又是好几篇专论,什么大秦女子最高典范、第一红妆新标竿、皇室贤妃……这些被文人予以高度赞扬的称呼,都套在了穆冰瑶身上。 那些说她红颜祸水、魅惑太子、干预国政的人,脸被打得劈啪响,各个安静如鸡。 本来因为看乔若兰终于入府、穆冰瑶又不在,想趁机把女眷也送进太子府后院的大臣权贵,看到太子妃这么厉害、乔若兰又亲自被太子‘整死’,几乎都死了心。 自己女儿几斤几两不清楚?太子爱惨太子妃,主动清理后院,一点都不敢劳驾太子妃,别说比不比得上,将来怎么死都不知道…… 这太子府,进不得、进不得! #481我去和禛儿学些兽语 四月骄阳,尘土翻飞,一面绣红边的黑色大旗昭然飘扬。 叁军猛将,各个盔明甲亮,战马长嘶;行军队伍成方阵队形,往北方靖州前进。 阵中,玉面男子鹰眉斜飞、神情肃穆,一身红袍、银白轻甲,身边还带着一名骑着猛虎的稚子,浑身散发不可逼视的王者之气;所到城镇,百姓箪食糊浆,许多女子见到那汗血宝马上的伟岸英姿,不自觉羞红了脸。 那是大秦的玉面战神,太子段锦。 今晚膳后,段锦在主帐听各路斥候边报,听到益州传来的消息,一扫几日冷肃神情,桃花眼里满是骄傲。 他的小仙姑,独一无二的小仙姑,就是这么厉害,就是这么好。 穆禛听到娘亲不费一兵一卒救回百姓,高兴搂着狴犴:“娘亲强!真强!” 听暗卫说到娘亲乘金鵰俯冲狮鹫帮寨,抓丁菲谈判,穆禛更是一脸向往。 然而段锦看到穆冰瑶的密信,漂亮的剑眉紧蹙;樊青身边那名女子,竟然是拓拔珩送来的细作,而樊青竟然还有这样不为人知的秘密…… “六姑姑。” 听到穆禛的叫唤,段锦抬头,一名着男装的女子,走进帐中。 这次段锦出兵,带了叁个女人;两个是北周公主拓拔珍和拓拔璎,那是为了战略目的,要押她们前往北周,另一个就是六公主段嫣。 段嫣请旨,跟随军队一起赴靖州,皇帝磨不过她,最后同意放行。 自从她打算随军,段锦就告诉她樊青身边已经另有女子的事。 段锦知道,入骨相思最伤人,段嫣为樊青守了六年,得知他身边有了红粉知己,如何能无动于衷?然而她坚持要去靖州永济关,想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或者,逼自己死心。 “听说瑶儿那里有好消息?” 穆禛高兴地将益州传来的消息讲给段嫣听,段嫣摸着穆禛的头发,嘴角微扬:“你娘亲真了不起。”带笑的眼角,潜藏一丝落寞。 段锦让白泽等人带着穆禛退出去,小仙姑带来的消息,可以给伤心憔悴的段嫣一丝希望。 段锦将穆冰瑶的密信交给段嫣,她看到上面的文字,哪里还坐的住?手掐着信,激动喊了一声:“这是真的吗?” 段锦小心翼翼掰开段嫣手指,她掐的,可是他家娘子写给他的。 “这是瑶儿得到的消息,因为事关樊青,所以让六姐知晓;但无论是与不是,六姐都必须遵守军令,不得擅自行动。” 段嫣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点头道:“我们是不是要赶紧告诉樊青?” 段锦思考片刻,在战事上,愈是紧急的事,段锦愈仔细。 “拓拔珩安排这一只棋子,不到最后关头,绝不会让她暴露,我们不宜打草惊蛇;等到达靖州,与樊青会合,本太子亲自找樊青谈,毕竟他的秘密已经被北周知晓,事关军机,他就断无隐瞒本太子的道理。” 段嫣回想以前和樊青相处的种种,实在想象不到穆冰瑶信中所言之事。 “每月十五需饮生血,否则会兽性大发……天,藏着这样的秘密,他这些年得多煎熬?”段嫣眼眶泛红,气道:“这混蛋!喝生血怎么了?他以为本公主会怕吗?他把我段嫣当什么了?大不了每月十五陪他一起喝!” 段锦一脸崇拜,不愧是他姐!不过话说回来,若是小仙姑每月十五都得饮生血,他也会与她对月同杯。 段锦笑:“等见了面,本太子先替六姐揍樊青一顿,竟敢小瞧了我朝六公主。” 段嫣听了又心疼了:“别,他也是有他的苦衷,你别打他。” 段锦撇撇嘴,就知道她舍不得。他正襟危坐:“六姐,这件事事关重大,绝不能说出去;到了永济关,你更不能胡来,特别是关于樊青身世及那个叫渺渺的女人。” 段嫣咬牙点头。 六年的时间都等了,不差这一刻,段嫣心情大好:“本公主不吵你处理军机,我找禛儿。” “找我儿子做什么?” “本公主看他和狴犴沟通无碍,我去和他学些兽语,说不定以后派得上用场。”说完几乎是飞着离开帐棚。 段锦听了失笑,摇摇头,小心抚平被段嫣掐皱的信纸,逗着身边的‘小仙姑’,听着牠悦耳的咕咕声。 ***** 北周皇宫。 拓拔珩坐在虎皮大椅上,同时也得到狮鹫山的消息。 他鹰眼微瞇,锐利盯着从狮鹫山奔来的信使,把他看得背脊沁出了冷汗。 拓拔珩紧握拳头,右手食指上红色硕大的猫眼石闪着嗜血光芒。 穆冰瑶…… “一个女人都搞不定,丁超还有脸说要助朕完成大业?” 他看向来使:“就朕所知,大秦西北边境的少数部族,都采取隔山观虎斗,可不像丁超所言,会与狮鹫军一同起兵。现在穆冰瑶一封公开信,让这些自治部的民族对大秦的依附更加紧密,你们将军可有对策?” 拓拔珩是踩着无数尸体,才坐上这北周帝位,浑身冷冽杀伐之气较以前更盛;狮鹫帮信使听着拓拔珩的声音,也不寒而栗。 “我、我家将军说,请皇上不用在意那些民族;他们不偏帮我们,但也不会去帮大秦。我们只要能杀了云扬,黑云骑群龙无首,五万兵马也是一盘散沙,根本不是我狮鹫军的对手。” 云扬以前的云家军,曾于永济关大败北周四十万兵马,把北周当时的第一将军打得溃不成军;若让云扬收了狮鹫山,转向永济关,一个段锦已经让他忌惮,若再加一个云扬,他的南侵大业就不用玩了! “告诉你们将军,敢让云扬跨州来到靖州城,你们将军也不用来见朕了!” 丁超的信使退下后,一堆边境的折子又送了上来。 北周边境许多少数部族随大将潘豹一同起兵,其中邺、丰、惠叁城,已经被北周这些部族占领;但这些人生性粗犷贪婪,没有管理章法,等他派人去接管,里头的粮食几乎都被扫空,让他期待能多抢得一点粮草协助军队的打算,算是打了水瓢。 僧多粥少,粮草一直是拓拔珩这次南侵的短板,这些紧急折子都是跟他要粮的,气得他骂道:“没有粮不会去抢吗?朕让他们去打大秦,就是要他们去抢粮!多打一处下来就多一处粮草;没听说大秦稻田里苍蝇都比咱北周蝗虫肥吗?都去给朕抢!” 拓拔珩把这些要粮的折子全扔到官员头上,上折子的官员忙捡了折子躲到后头;这拓拔珩的脾气,完全不输刚断气的先皇。 一名武将上前奏道:“皇上,根据探子回报,段锦的二十五万黑豹骑兵分两路,他带了二十万往永济关,另外五万则前往邺城。” 拓拔珩问:“往邺城的将领是谁?” “陈田、陈彰兄弟。” 陈田、陈彰? 拓拔珩瞇着眼,一手来回磨挲那腥红的猫眼石:“陈氏兄弟是黑豹骑老将,陈彰敢冲,陈田则以稳重见长。再给葛朮两万兵马,让他把邺城守好,那是我们打进大秦的重要门户。” 至于丰城有乌井、惠城有赫连圭,他暂时不用担心。 邺、丰、惠叁城,他们能打进去,靠的是对方的措手不及;但得到这叁城,对获得粮草,以及攻入大秦江南粮仓并不是好路线。 只是这叁城往西方向就是凉州,经过黑水峡谷和塔雁山,就算是进入狮鹫山腹地范围;如果丁超击败云扬、擒住穆冰瑶,从凉州一路打来靖州,倒是可以和北周疆域连成一片,使益州、凉州正式划入北周国土,到时他可以给丁超封王。 这气势一足,要攻下永济关,打开大秦门户,就更有胜算。 ***** 叁天了,丁菲根本没醒过来。 丁超寨里所有的大夫都不知道丁菲为何昏迷不醒,他让人下山抓大夫,但也一样没有一个人能把丁菲唤醒。 此时他才恍然大悟,穆冰瑶还给他的,根本就是一个不会醒的女儿! “好一招兵不厌诈。” 自己是脑袋被老鹰啄了,才会相信穆冰瑶会与他公平交易。 这一次和穆冰瑶交手,丁超损失惨重;除了解了他双手的毒,他损失了一个女儿和巨额黄金,这件事比他被段锦和苏冉拒绝,更让他难以忍受,是他人生最大的耻辱。 “穆冰瑶,不杀了你,我丁超誓不为人!” 丁超满肚子火气,但黑云骑守在山下,芒刺在背,让他渐渐冷静下来,思考自己接下来的步骤。 他一方面继续让人秘密找大夫医治丁菲,一方面暗中从帮众里物色人选,逼不得已就让人顶替丁菲,嫁去北周。 丁超的作法,果真让穆冰瑶预料到了。 #482咱们来一场『趁火打劫』如何? 益州城。 云扬的五万黑豹骑驻扎在益州军营,太守钟建业和总兵关万山已经将益州的兵马调动权都交给云扬,钟建业更将自己靠近城外军营的一处别馆提供出来,给穆冰瑶等人居住。 穆冰瑶观察钟建业这个人,丁超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大到这个地步,他身为益州太守,责任推诿不掉;但他也不掩饰过错,见到穆冰瑶,首先便负荆请罪,交出太守令给穆冰瑶,让穆冰瑶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伍长啸有陆一凡的好药,皮肉伤好的快,但肋骨断了两根,必须好好休养;他眼巴巴看突击队员去执行任务,心里像被猫挠的发痒,在府里坐都坐不住,直想一起出去拚命。 云扬这几日让人进攻狮鹫山两次,做为刺探。 第一次陈逵与王文带人试图从狮鹫山东面上山,山路虽崎岖,却是上山最好的途径,丁超也估计这是黑豹骑最好的路线,所以在银杏林前设了机关,但因为有突击队,机关没多久就被解除;只是他们却在银杏林周边,被丁超所设阵法给困住。 银杏林里近千棵百年银杏树,每棵高耸入云,横柯蔽天,使林子里根本不见天日;里头更有一株千年银杏王,树身宽如垣墙、根须虬结,宛若蟠龙;树顶扇形叶几乎遮蔽整个天空,鸣声上下,不知多少灵禽藏身其中,十分具有灵气。 整株树还云雾缭绕,神秘莫测,让人怵惕不敢接近。 陈逵和王文在损失了数百名将士后,便退了出来,不再躁进。 王文有过人记忆力,他凭记忆将银杏林里树木位置、阵法变化大致画了下来;云扬看着阵图眼睛晶亮,拿着图纸找了袁清砚,两人研究了彻夜。 第二次卢大海和唐晔带人从南面黄龙池往上攻,突击队先前的探勘发挥了效用;狮鹫帮所有陷阱都事先被破坏,两侧峭壁上安置的弓箭手,更被突击队扔了几颗用聂驼峰迷花特制的迷烟弹给迷晕过去;可惜狮鹫帮占着地利,虽让狮鹫帮损失了数千人,但卢大海和唐晔还是被又多又深的溶洞湖泊给耽误了进攻契机,只能退回来。 五天内,双方攻防互有损伤,算是一个平手局面;穆冰瑶和云扬召集将领,和袁清砚、罗成等人进书房,讨论未来攻山策略。 “丁超占据地利,狮鹫山腹地太大太险,又是丛山石林溶洞湖泊,许多攻山策略都不适合,恐怕要和他们耗上一段时间。” “不行,狮鹫山下无论是农民或猎户,都是仰赖狮鹫山为生;我们仗打得愈长,他们的生活就愈受影响;而且我们还要去靖州,拖愈久愈不利。” 云扬思索道:“如果丁菲所言不假,丁超一定也想迅速结束与我们的战役。”他指着地图:“他一定也想跨山入凉州,与拓拔珩会师。” 那路线,正是袁清砚画给穆冰瑶看的路线,是军队赴靖州最快的路线图。 袁清砚道:“攻永济关这样大事,他一定会想参与,否则没有了丁菲,丁超如何在北周封王拜相?” 唐晔双手环胸:“日正当中,他好意思作梦?” 穆冰瑶浅浅一笑:“那就让他做一场白日梦!” 她已经想到办法。 穆冰瑶看向云扬:“云将军,银杏林的阵法研究得如何?” 云扬眸光矍铄,他可是和袁清砚研究了一天一夜:“丁超阵法里的生门隐晦,还善于以云雾做掩护,不过经过袁公子和本将军的研究,我们已经找到破解之法。” 陈逵道:“那太好了!他爷爷的,想到老子曾在那林子里绕了叁个时辰就一肚子火。太子妃,有什么办法,您赶紧说!” “陈将军莫急。”穆冰瑶笑眼弯弯:“丁超占狮鹫山天险,光险峻的山路和跨越丛林溶洞,就会耗掉我们将士一半体力,而且山顶容易被包围,诱他们出山,才是好策略。以前本妃闲着没事,翻看过《孙子兵法》,倒是有些领悟,对付丁超,还是要用奇袭。” 她清澈睿智的眸光巡视众人一遍:“咱们来一场『趁火打劫』如何?” “趁火打劫?”众人一脸雾水。 “要趁火打劫,首先必须知道哪里会着火;其次,等火烧起来才出手;若没有火,我们就去帮对方点火。” 穆冰瑶开始指着舆图,侃侃说起她的擘划…… 一刻钟后。 与穆冰瑶不熟的益州总兵关万山楞楞地说:“太子妃,你真的只是闲着没事翻翻《孙子兵法》?” 哪家姑娘没事会翻《孙子兵法》?而且老子我很认真翻《孙子兵法》,也没你这样的体悟? 第一次见识穆冰瑶实力的钟建业,对穆冰瑶更充满敬畏之情;果然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站在太子身边。 穆冰瑶一个计谋,立刻又圈了两个粉。 ***** 时间一过就是七日,时节进入黄梅雨季,段锦的黑豹骑全力往靖州前进;而狮鹫山烟雨空蒙,更添增变化莫测的诡谲气息。 狮鹫帮驻守山上,对黑云骑一连七天没有动静,开始感到不耐。 根据拓拔珩那里的消息,段锦的黑豹骑再不到十天,就能赶赴永济关,所以拓拔珩也已经发兵,又带了十五万兵马准备增援潘豹;他若不能在五天内杀了云扬和穆冰瑶,势必无法在拓拔珩攻城时,与拓拔珩会合。 五月初二,是袁清砚算出来的好日子,这天整座狮鹫山烟雾弥漫,五尺之外景物,人眼皆无可辨识。 狮鹫帮哨兵回寨报告,一脸兴奋:“禀大将军,云扬带兵闯进银杏林,被里头阵法所伤,现在已经仓皇而退。” 听到云扬败退消息,丁超直接从虎皮大椅上跳起来:“情况如何?” 哨兵道:“今日林子里起大雾,我们的人也看不真切;但守在外围的斥候听到里头有人大喊‘将军受伤了,快退’这样的话,而且听来步伐紊乱,碰撞之声四起,还听到箭矢呼啸和哀嚎之声,看来是触动将军所设的阵法机关。” 丁超拍案:“哈哈哈!连老天爷都在帮本将军!林中大雾,伸手不见五指,这样的气候云扬也敢上山,简直找死。” 安插在益州城的探子不断传回消息,每一个消息都让丁超好战的血液沸腾。 “禀大将军,十几名大夫都被招到太守别馆。” “禀大将军,被抓的大夫透露,云扬和许多黑云骑将领受伤,云扬中了毒箭,目前昏迷不醒。” “禀大将军,探子说穆冰瑶让卢大海坐阵主帅,并让一个叫王文的参将取代陈逵,担任前锋。” 王文是什么东西?一个初出茅芦、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也能担任他丁超的对手? “这穆冰瑶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女人,没了云扬,她什么都不是!再探,只要黑云骑出兵,本大将军就出兵迎战。” 第二天,风雨骤止,天空压着厚厚乌云,雷声在远处闷闷响着。 “禀大将军,王文整军,鸣鼓出兵了!” 丁超大手一挥:“所有将士听命。”丁超气势纵横,不可一世:“张兴,你带叁万人前往天水峡谷;大东,你带五千弓箭手配合张兴;老林,命令埋伏葫芦口的五千人,等姓王的小子出兵后偷袭益州城门,本将军要见到云扬和穆冰瑶的人头!其他人随本将军引那姓王的小子进银杏林;这一次,老夫要让他们有去无回!” ***** “趁火打劫”的第一步,是知道哪里会着火。 丁超师心自用,是他带兵人格特质上最大的缺点,也是穆冰瑶看到的“火源”。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穆冰瑶与丁超斡旋几次,熟知他个性上的缺失;他耐心不足又自以为是,虽工于阵法,但在时间压迫与不堪等待的情况下,听云扬昏迷,前锋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将,自然无所顾忌,准备倾巢而出。 “太子妃,凤凰小队传来消息,狮鹫山有动静了。”影叁一脸兴奋。 蛮蛮的凤凰小队利用烟雨朦胧,骑着金鵰,高空俯瞰监视狮鹫帮寨。 “很好,传令下去,按计划进行。” “趁火打劫”第二步,火烧起来才出手。 丁超倾巢而出,正式点燃战火;所有人按照指派任务,迅速动员。 看将士出征,罗成带着十二罗剎摩拳擦掌,和袁清砚、穆冰瑶站在城楼上,远眺狮鹫山方向。 “太子妃,你肯定会有人来偷袭益州城?” 穆冰瑶笑:“对丁超而言,杀了本妃和云将军,才算是真正的胜利。他们『听说』带兵出征的是小将王文,本妃和云扬却龟缩在益州城,如何能不来?但他们也知道本妃身边有你们保护,所谓蚁多咬死象,丁超不派个五千、也要派个叁千人来,这就大大减少了他们天水峡谷的兵马。” 罗成点头,有穆冰瑶和云扬这么甜的馅饼,怎能不诱老鼠前来?他磨刀霍霍,露出洁白牙齿:“就怕他不来。” 袁清砚站在穆冰瑶身边,寸步不离;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穆冰瑶损伤分毫。 果然,丁超瞧不起王文,阵仗浩大地带兵进入银杏林;打算在林中大开杀戒,先损王文一半兵马,再逼他们逃到天水峡谷,两面包夹,使之全军覆没。 今日虽无雨,但林里不见天日,幽黯阒静,双方人马狭路相逢;丁超见带兵的王文,大笑叁声。 “想不到云扬这么容易就中箭昏迷,那穆冰瑶再聪明也无计可施,只能派你这无名小子与本大将军对战。” 王文长剑指着丁超:“对付你,本小将就够了,哪需要云将军和太子妃?” 见王文身后兵马黑压压一片,看来是把黑云骑都带上来了;很好,这偌大的银杏林,就是黑云骑的葬身之地。 #483丁老贼,条条大路通鬼门,你想走哪一条 丁超鄙夷道:“小子,死在本将军的五行埋伏阵,你也不亏了。” “是吗?”王文挑眉:“土匪就是土匪,以为自己嚷嚷就真能当带兵打仗的将军?丁贼,张大眼睛瞧瞧这银杏林的阵法,可还是你之前布下的模样?” 丁超一凛,这才发现不对!他的五行埋伏阵明明南方安排了生门,而生门又隐藏在死、杜、景叁门之内,隐蔽不可辨;可如今他的南方竟然变成了真正的死门,而且为吉的开、休二门竟然又隐藏了惊门和伤门。 这是怎么回事?有人动了他的阵法! 此时王文往后退了两步,一名副将打扮的男人阔步上前,他鹰眉斜飞,五官如刀削,身子昂扬挺立,踏着虎步往前走来,那迸射的凌霄杀气,让丁超人马不觉一凛。 “你、你是……” 云扬冷薄坚毅的唇扬起:“玩阵法?丁超,小孩子的玩意儿也敢拿出来献丑?” “趁火打劫”的第叁步,主动点火。 袁清砚算出狮鹫山大雾时间,让云扬带人进入银杏林,以云雾为掩护,改了丁超的五行阵,布置成新的绝命阵。 云倩站在自己父亲身边,一阵清爽南风缓缓吹拂,而丁超迎风而立。 “丁贼,怀不怀念『相思几时歇』的滋味?” ***** 益州城门。 狮鹫帮将领林开带着五千人马兵临城下,发现城上驻兵不多,经探子回报,穆冰瑶身边只有袁清砚、罗成几个江湖人士和护卫保护,不由得得意起来。 林开有五千人,还有笑如来、万蟹等江湖人士,他认为穆冰瑶这一次插翅也难飞了。 狮鹫帮开始叫阵,派出几个很会骂阵的人扯开喉咙,打算破坏云扬和穆冰瑶名声,兵爷们骂起荤话来自然难听。 果然他们看到城墙上穆冰瑶气得拿了弓箭准备引弓,更不禁纵声大笑。 “娘儿们还会射箭?太子妃,要不要爷上去手把手教你?” “大秦竟要靠个妇人上战场,还真是没救──” 叫阵的家伙“了”字还没出口,一支箭矢就已经破空飞来,以迅雷之速直接命中他的左胸腔。 男人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瞪着穿透自己喉咙的长箭,然后缓缓倒下。 狮鹫帮的人脸色一变。 “原来狮鹫帮厉害的就一张嘴?”城上穆冰瑶道:“大秦派我这个妇人上战场,已经绰绰有余。” 林开怒吼:“都给我杀!” 狮鹫帮众正要举戟攻城,益州城四周突然冒出黑黝黝人头,目测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陈逵磨刀霍霍,他忍很久了,长枪一划。 “黑云骑听令,丁贼攻城,我军全力反击,杀无赦!” 杀── 双方人马立即对上,短兵交接;罗成的十二罗剎、袁清砚的八观音一飞而下,专找江湖人动手。 几名轻功厉害的杀手趁机飞腾而上,但有袁清砚在,这些人根本近不了穆冰瑶的身;忍着脾气按耐多时的翼龙,此时欢腾得很,来一个咬一个,来两个踹一双,直把人踹下城楼,不时发出兴奋地嗥叫…… ***** 银杏林。 丁超一听云倩说出『相思几时歇』,两只手就开始痒;他正要后退,南风习习,一阵白色粉末又朝他扑面而来,他下意识用双手去挡。 直贼娘!丁超脏话脱口而出! 他又闻到那一晚接住吕媚,从她身上传来的味道。 他妈的,又是相思几时歇!下毒能不能有创意一点! 丁超额际青筋暴突:“抓住那女人,逼她交出解药。” 几个将士虎虎上前,丁超熄了火把,忍着手痒往后退,一边寻找生门。 银杏林里幽黯无光,他的手下误触机关,原本庞大的黑云骑突然消失无踪,数百棵银杏树彷佛长了脚,迅速在周围旋转移动起来,从四面八方窜飞射出的竹箭更是淬着毒,霎时间,丁超的人马死伤无数! 丁超被竹箭逼得朝千年银杏王方向奔去,竹箭攻击才稍稍停止;然而他们远远看到千年银杏王下彷佛站着一个人。 由于林里黑暗,银杏叶丛筛下的日光实在看不清楚。 丁超身边一个副将点起一支火把,火光一照,只是一株草人? 丁超猛然一惊,忙道:“蠢蛋!快熄火!” 然而已经来不及,火光暴露了他的位置,如织箭雨瞬间朝丁超射去! “保护大将军!” 丁超在银杏王树下牺牲了近千帮众,自己左臂也中了箭,加上毒发,抓这里也不是、抓那里也不是,整个人几乎要发狂。 不过疼痛让他保有一丝理智,终于让他找到出口。 只要逃出银杏林,往天水峡谷和张兴会合,他不怕抓不住云扬,到时不怕他不交出解药! 然而他却不知,云扬等人跟在他们后面,慢悠悠地也出了银杏林。 云倩挑眉道:“这丁超终于出林子了,比咱们预想的还晚了半个时辰。” 王文兴奋点头:“云将军,属下立刻追上。” “别追太紧,一定要让他们全部进入天水峡谷,没有机会再进林子。”看看时辰,另一组人也应该到了。 “是。” 丁超自以为逃出生天,和张兴叁万兵马会合后,怒气腾腾下达一连串命令,在天水峡谷摆开阵势,并让人通知弓箭手,箭矢都朝向银杏林,只要云扬带人从林子里出来,换他送他们一道万箭齐发。 “益州城那里如何?” 才刚问完,益州城方向就燃起一道红色信号烟,丁超看了大笑:“老林得手了!” 此时王文带着追兵追了出来,丁超面露狰狞狠笑:“臭小子,怎么只有你?云扬呢?不会是知道穆冰瑶被杀,赶回去收尸吧!” 年轻人英气逼人:“丁贼,你是中了『相思几时歇』,不是中了『如梦似幻』,那红色信号烟是告诉你,益州城下你的五千兵马,我们太子妃笑纳了。” “什么?”丁超目眦欲裂,双手奇痒却不敢抓,额际两边突突地猛跳。 王文拔剑:“丁贼,这天水峡谷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丁超狰狞道:“年轻人,没长几根毛就学会说大话,你以为本将军在这里没有埋伏?” “你是指那些被迷晕的弓箭手?他们现在睡得正酣,要不要本小将叫醒他们?” 王文身边的一名将领道:“那也要叫得醒才行。” 聂驼峰上的迷花,哪那么容易让你醒? 果然,丁超号令已下,但两边峭壁至高点上没有半根羽箭落下,丁超和张兴脸色发白。 丁超硬撑:“就算没有埋伏,我有叁万兵马,岂会输你这几千人?” “那再加上本将军的叁万黑云骑呢?” 丁超一转身,云扬身着铠甲,手拿长枪,高坐在战马上;破云阳光照在玄色盔甲上,折射着灼人眼目的七彩光芒。 他身后一大片绛紫色骑兵,在阳光下铺满峡谷另一端,璀璨得如同盛开的魏紫琉珠! 丁超咬牙:“你我人数相当,不打一场怎么知道谁胜谁负?” “那就再加本将军如何?” 王曜以内力喊出来的声音,整个天水峡谷回音震荡,没有人听不见。 只见峡谷地面震动,四周又冒出密密麻麻的铠甲军骑;他们人高马壮,铁蹄沉重整齐,与黑云骑将整个峡谷都包围起来;而原本应该是他弓箭手占领的峭壁上,冒出来的,竟都是身穿迷彩军服,脸上涂得五颜六色的突击队员,还有满身艳丽羽衣的数十名年轻姑娘。 昏迷的弓弩队队长,被狠狠抛下峭壁,头上插了一根七彩羽。 蛮蛮道:“丁老贼,条条大路通鬼门,你想走哪一条,姑奶奶送你上路!” ***** 丁超被斩杀于天水峡谷,叁万狮鹫帮众死伤无数,峡谷血流成河,满目疮痍,河水流到下游都带着血腥气息。 云扬让卢大海清理战场,王曜来到云扬面前,掀袍给云扬行了一个面见大将军的跪礼。 看着跪在地上的王曜,云扬五内翻涌,眸光复杂。 谁曾想叁年后的今日,他云家会和王家连手,共同铲除危害大秦的狮鹫帮众? 他还是太子妃极看重的“表哥”:“王小将军,不必如此多礼。” 国事当前,云扬不再揪着过去:“走吧!太子妃在等我们了。” 太子妃和云扬大获全胜的捷报,传回京城。 云扬写了折子,把狮鹫帮与北周拓拔珩连手一事,连同战报一并呈给皇帝。 折子中还提出他会留守一部份兵力守护狮鹫山,等待朝廷派人接手,他与太子妃则率黑云骑走塔雁山,跨黑水峡谷进凉州,替太子巩固西北防线,并计划收复被北周攻占的凉州惠、丰、邺叁城,防止北周边境部族继续南侵。 当晚益州城大办筵席,穆冰瑶和云扬亲自犒赏黑云骑将士与益州城驻军;然后穆冰瑶没有在犒赏宴上久待,反而在别馆庭院和袁清砚、王曜设席小酌。 距离叁人这样见面,是在段锦与穆冰瑶的婚宴上,时间不到半年,却也恍如隔世。 知己对酌,总恨时光倏忽,叁人无关风月,却也情意绵长;王曜兴起,拔剑起舞,他舞得银光如龙,豪气万千,袁清砚以青玉笛和之,叁人宴饮直到清晨,酒席方休。 第二日,王曜领王家军离开益州城,穆冰瑶在城楼上以一曲《阳关叁迭》相酬,琴音幽杳,有离情有祝福有期许。 王曜骑在马背上,转身朝城楼抱拳告别。 美酒一杯,瑶琴一曲,知音一名,心愿足矣! #484永济关失守 第二天,唐晔和王文带突击队与两千兵马上狼头岭,抄了狮鹫帮寨,狮鹫帮余孽尽数投降,包含妇人女子,全押回益州城,等待京城判决。 至于昏迷不醒的丁菲,唐晔毫不犹豫,送她毒粉一包,让她归西。 丁超战死的消息火速送到拓拔珩手中,他气得杀了身边服侍的美人,毁了营帐里所有可以拿来泄愤的物品。 他知道丁超不容易胜,但没想到他这么容易败! 少了狮鹫帮的西边屏障,对拓拔珩是大伤;这表示他除了要对付携军北上的段锦,还要对付云扬和穆冰瑶从西边过来的夹击。 黑云骑刚打胜仗,气势正盛,反观北周游牧部落习惯各自为政、缺少长远眼光,他想再利用这些部族酋长,带人帮他西进夺粮,隔绝援兵,恐怕不可能。 唯今之计,必须让葛朮、乌井、赫连圭坚守靖州与凉州间的邺、丰、惠叁城,阻挠黑云骑跨州北上,并趁段锦未到靖州,迅速破永济关。 拓拔珩当晚传出两封密信。 一封给潘豹,一封给潜伏在樊青身边的渺渺。 ***** 拓拔珩让葛朮、乌井、赫连圭严守凉州叁城,穆冰瑶与云扬则开始讨论如何夺回叁城。 因为讨伐狮鹫帮,还要留下驻军,黑云骑只剩叁万兵马;然而根据线报,光是惠城,北周就驻军叁万,守将赫连圭还是赫赫有名的猛将,并非丁超草寇之流。 当初出兵,并没有想到北周会这么快挥兵南下,所以也没预期黑云骑剿狮鹫帮后,还会继续北进,以目前只有叁万兵马,就算以益州军驻守狮鹫山,穆冰瑶和云扬仍不免捉襟见肘。 云扬等人讨论了征调兵马的可行性和动线,针对凉州叁城地理特性和北周守将加以分析,初拟可行战略,而攻城需要用到云梯、投石车、冲车和井阑,几个将领分头去安排,打算再修整两日,就往塔雁山方向前进。 穆冰瑶也在给段锦的密信中,把计划和困境告诉他;段锦迅速提供了几项建议,并联络隋州、宁州总兵,让云扬就近增援。 夜阑人静,穆冰瑶看着段锦的信,嘴角不自觉往上勾了勾;虽然段锦不在自己身边,但纸短情长,字里行间透着深深思念。 看着天上亘古灿烂的北辰星。 大妖孽,瑶儿想你了…… 五月十六,黑云骑正要整军出发,靖州突传巨变! 潘豹夜袭永济关,想不到永济关戍守城门将士当夜竟然全数昏厥,潘豹十万兵马如潮水涌入,樊青为保存实力,只能带兵退守靖州五十里处的红叶关。 斥候更传来拓拔珩又领十五万大军,将于叁天后进驻永济关的消息,潘豹届时将开门迎之,等于北周正式踏上了大秦土地。 永济关失守,举国震惊。 樊青作为一关大将,竟然一夜之间失去屏障北周门户,皇帝震怒,本一道圣旨要砍了樊青的头,是穆晟及时劝阻;在太子殿下未达靖州之前,樊青甚得边关民心,更何况失守原因不明,只要还守得住靖州,就暂时不宜妄动。 等太子到了靖州,明白失守原因后,再行定夺。 皇帝按耐下怒火,给段锦修书,将樊青的事交给他全权处理;并要六部动员,整个朝廷进入备战状态。 段锦得到边报也是眉头紧皱,他从没想过永济关会失守,但思索片刻就明白。 本以为拓拔珩不会这么快动用渺渺,但瑶儿和云扬破狮鹫帮,破了北周想垄断大秦西北门户的计划,加速了拓拔珩侵略的脚步。 西边有云扬和王曜,拓拔珩唯有直取永济关,夺一城掠一城,北周军队才有继续征战的粮草。 段嫣心里焦急万分,段锦告诉她,此攸关国家存亡,战场上不容闪失,樊青毕竟离京多年,目前心态如何也不清楚,他会怎么处置樊青,必须见过他才知道。 只是从樊青后来的应对,看得出来他并没有叛变。 段锦修书一封,不走兵部斥候管道,而是让齐敬亲自去见樊青。 这几天,段锦开始急行军,每天夜里和幕僚将领研究策略,连穆禛都感觉到凝重;一旦潘豹与拓拔珩会合,拓拔珩一定迅速攻城略地,烧杀掳掠;凭樊青十万兵力,势必无法抵御。 穆冰瑶这边,也加快行军速度;永济关被破,民心惶惶,他们必须尽速收复凉州叁城,与段锦合围北周军马,阻挡拓拔珩攻势。 行军叁天,黑云骑跨过塔雁山,来到黑水峡谷,不到两百里,就能到达邻近惠城的桂县,宁州总兵得段锦命令,带叁万兵马跨州来给云扬。 穆冰瑶思忖黑云骑叁万、宁州骑兵叁万,再加上隋州也只能补给叁万,京城虽然已经又派出兵马往北方来,但时间上来不及;他们手中只有不到十万兵马,却要对付凉州叁城加起来快十五万的北周铁骑;加上一路上可能会有北周游牧民族挑衅,每一次的夺城计划,都必须将兵力控制在最精简的运用,否则后头将无以为继。 到达桂县当晚,云扬安顿军队,穆冰瑶却迎来两位意外之客,李旭和萧筑。 穆冰瑶见到故人,喜出望外! 虽然对李旭会带萧筑一同前来感到讶异,但女人心思细腻,从萧筑凝睇李旭的眼神,她知道萧筑对李旭芳心暗许;但她看不出来李旭的态度,只是心想李旭会带她同来,至少信任是有的。 穆冰瑶一高兴,找了袁清砚一起在驿站设宴。 然而一坐下,穆冰瑶才觉得,这是继李旭和叶家驹后,又一次诡异的餐会。 穆冰瑶的左右两边,分别坐着袁清砚和李旭;这两个人,去年此时正势同水火,李家叁十家钱庄一夕挤兑,就是袁清砚搞的鬼。 此时两人对坐,一个白衣胜雪,清朗如皓月谪仙;一个墨衣金竹,矜贵似玉树芝兰。前仇加上不能细说的较劲心理,此时对视对方的眸中,火花滋滋作响。 至于萧筑,坐在穆冰瑶对面,左边是两个月前结识,就让她“奇货可居”的李旭,右边则是以前隐形的对手,胜寒楼真正的主子袁清砚。以她锐利的眼睛,自然看出袁清砚对穆冰瑶感情不单纯;至于李旭,他眼里心里对穆冰瑶的欣赏,只差宣之于口。 穆冰瑶干笑:“唉,今天天气真闷……” 萧筑皮笑肉不笑:“太子妃,这都五月了,怎么黑水峡谷的桃花,还开得这么茂盛啊?” 穆冰瑶闻言瞪着萧筑,这女人根本指桑骂槐,说她已经嫁人,还到处招蜂引蝶。 刚好小吏送食物上来,热忱地道:“那是因为我们黑水峡谷温度低,花卉开得晚,所以桃花到了五月还开着呢!” 他愈说愈得意:“别说我们驿站这里,从驿站往南十几里有个湖泊,那里桃花开的才美呢!” “是吗?这桃花威力还真是无远弗届!” 穆冰瑶开始拿扇子轻搧。 就在她想怎么掐死萧筑,皓月谪仙开了口:“所谓花开自在,又何需在意他人目光?这桃花本公子就觉得开的好。” 另一边的芝兰玉树也不甘示弱:“袁公子说的是,难道要为了世俗羁绊,就掩藏自己风采?五月又如何?非丝非竹自恬愉,不烟不茗自清芳。” 之前段锦在,李旭对穆冰瑶的态度十分克制,现在大妖孽不在,她身边还有个宿敌袁清砚,一直压抑的隐微情感就不想掩饰了。 穆冰瑶表情有点僵,扇子煽得更用力了,而萧筑是整张脸都黑了。 一个说人家就是美,难道要为了某醋缸子而暗藏自己风采?那是醋缸子的错,不是美人的错。 一个更说:没错!就算已经成婚,成了人家的家花,但美就是美,看着赏心悦目、心情愉悦。 好吧!她误打误撞成了皓月谪仙和芝兰玉树的和事佬,两人为了穆冰瑶,炮口一致对外了。 穆冰瑶淌汗举杯:“为了大秦,瑶儿先干为敬。” 美人开口,谪仙和玉树自然同时举杯,潇洒泯恩仇。 穆冰瑶问起李旭怎么会和萧筑在一起? 李旭收到段锦的信,为了萧家暗卫在闻喜宴刺杀一事,开始探听萧筑消息;后来竟然在大秦边境与各部落进行交易时,发现了一个厉害的竞争对手。 这对手手腕高明,还听说是个女性,他便有意打探;结果在一个部落办的酒席,李旭误打误撞救了这位女商户。 这厉害的女商户,正是萧筑。 萧筑一介女子,拒绝萧家庇护,靠着几个死忠部下,也闯出一番成就;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女子更是商场弱势,萧筑在这种情况下,差点遭到北周边境部落的杀害。 穆冰瑶审视萧筑,一年过去,萧筑容貌一样美丽,但眉宇间少了骄纵,多了一份洗炼,浑身透着沉静内敛的气质,眸子更为精铄。 几人谈了京城萧家暗卫和乔若兰的事,萧筑虽感慨,但很快又恢复明媚的本性:“不是所有姓萧的人都会忤逆犯上,这一次我与李公子一同前来,自是希望能贡献一己之力;北周已经攻破永济关,践踏我大秦土地。如果太子妃能带兵剿匪,我萧筑自然也能尽棉薄之力,捍卫自己的国家。” #485她是一个会让敌人也爱上的人 穆冰瑶亲自替萧筑斟酒:“萧叁姑娘说得好,凡我大秦子民,不分男女皆如是!” 李旭收到段锦的信,知道穆冰瑶往惠城来,目的是要收复凉州叁城。这叁城最近落入北周手里,百姓死伤无数,财物谷粟被抢劫一空,城不像城、家不成家,李旭担心穆冰瑶安危,和萧筑暗中组织一批商人,准备来支持穆冰瑶。 有李旭和萧筑这两人加入,穆冰瑶如虎添翼。 要夺回凉州叁城,惠城是首役。 晚上他们就进了议事房。 李旭说赫连圭杀了惠城知府,直接就住在知府府邸,整个惠城十室九空,他们还抓了许多劳役,到山上和黑水边的田地耕作;最可恶的是,他们并不善待城里百姓,烧杀掳掠,凌虐妇人、强夺财物! “畜生!”云倩骂了一句。 伍长啸已经开始随突击队出任务。他说昨夜突击队去刺探,城门防卫严峻,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每一时辰都有巡逻兵查岗,想趁黑摸进去,恐怕不易。 云扬皱眉:“我们必须想一个好的进攻策略,后头还有两城,不能在这里损失太多兵马。” 此时唐晔道:“太子妃、云将军,属下发现惠城的城墙不是石砖,而是土砖,附近也多是草原平畴,或许我们可以挖地道进入惠城,里应外合蚁附攻城,军队带有云梯和井阑,我们胜算很大。” “土砖?”穆冰瑶挑眉,看向桌面上的舆图,陷入思索。 挖地道得到大家的认同,纷纷往这方面讨论。 李旭也说:“李某能假装送物资进城,偷渡一些人进去;只要能进入惠城,里头李某有人可以接应。” 李旭说这句话时,穆冰瑶抬头看了他一眼。 所有人都认为这办法好,但大家还是不约而同看向穆冰瑶,等她做最后定夺。 萧筑对这样的状况感到诧异,能在这里的都不是等闲之辈;别说谁,光一个云扬大将军就让她肃然起敬;但他们讨论完策略,竟然包含云扬在内,都等着穆冰瑶点头,才敢真正付诸行动,有没有这么夸张? 行军打仗是男人的事,穆冰瑶是太子妃就算再厉害,难道还能领军作战? 虽然诧异,但萧筑沉得住气,不会随便开口。 穆冰瑶问了几个问题:“李大哥,惠城里的耕作面积大吗?” “惠城的主要经济作物是棉花,因为需要一定的水分和日照,都种在城东雁归山的山腰上,谷物麦田不多,而且现在都控制在北周人手里。”他的手随着他的话在舆图上指出位置。 穆冰瑶点头,又重新凝睇地图不发一语,所有人也不开口,都等着穆冰瑶下决策;好半晌她才抬头:“挖地道内外夹击虽然有效,但需要时间,赫连圭如果见我们迟迟不攻城,难保不会想到我们的办法。” 一旦挖地道的策略被预知,他们就有可能被埋伏,风险确实很大。 穆冰瑶见大家表情,笑道:“不用沮丧,本妃有更好的外援。” 云倩一脸疑惑:“我们已经从宁州得到叁万兵马,隋州兵马不可能这么快到,哪里还有援兵?” 穆冰瑶笑容清浅:“本妃以前闲着翻看《孙子兵法》……” 穆冰瑶只说了这一句,所有人眼睛都亮了!那种兴奋气氛,别说唐晔、伍长啸、王文,连云扬、陈逵、卢大海都十分期待太子妃随便翻看《孙子兵法》的心得。 萧筑觉得这太夸张了,连李旭都挑眉;他也是第一次见穆冰瑶运筹帷幄、擘划军机。 穆冰瑶道:“《孙子兵法》有言:『凡用兵之法,全国为上。』说的虽然是保全敌国百姓,但我却想保全我黑云骑的一兵一卒;就算有六万将士,本妃也不想浪费。” 穆冰瑶笑容明亮:“《孙子兵法》还说要『善假于物』,说白一点,就是不花自己成本,用现成的。” “还有现成的?” 穆冰瑶指着雁归山上的水坝:“这一次,我要用水攻。” “水攻!” 自古水攻成功的例子虽有,但掌兵者都是谨慎使用,那是一种不顾后果非胜不可的办法;为了夺回一个城池,水淹千里,产生的洪害无法估计,比起火攻,爱民恤民的将领通常不会为之,想不到穆冰瑶竟然提出水攻? 云扬不愧是大将军,一下子想通了穆冰瑶提水攻的道理,他指着雁归山上的雁归堤坝:“太子妃想引雁归堤坝的水,淹惠城城门。” 穆冰瑶点头:“这个堤坝是为了灌溉棉田而设,只是中型堤坝,只要打开南边水闸,顶多淹城门方圆百里;而这里是土质地形,水渗得快,周边黑水支流又多,就算淹了城池,两天水就能退。” “但是惠城的城墙也泡烂了。”李旭轻笑两声。 反正今年惠城已经十室九空,也别想农作收成,淹了田地,损害不大。 同时惠城因为有水坝,几十年没有水患,谁也不会想到土墙遇到水攻会成为一摊烂泥;一堆泡成软泥的城门,连冲车都用不上,城门自破。 有了穆冰瑶开场,这里的人自然就知道怎么安排后续,讨论下来,这无疑是最有效率,也是损伤最小的攻城办法。 “不过收复之后,惠城百姓今年如何过冬,却很伤脑筋。”穆冰瑶已经想到冬天了。 针对这一点,李旭笑:“太子妃,这是李某该解决的问题,不是吗?”他手上可以运用的资源,支持一城百姓一年的粮食,他还做得到。 云倩、蛮蛮等人看着李旭这高深笑容,竖起大拇指,果然是神队友! 穆冰瑶用惊喜的表情看着李旭,皓月谪仙不高兴了:“瑶儿,你替本公子讨回一百万两黄金,这些钱可以交给李公子运用。” 说完又补了一句:“筹粮的事交给李公子,断粮的事交给我;明天开始,大秦、西戎、东陵所有慕君山庄商行商队,可以断绝北周所有皮革、牛羊对外买卖。” 众人简直用看神明的眼神看着袁清砚;是啊!他们阵中这个如清风朗月的谪仙公子,可是神州大陆的首富,他说要断北周买卖,北周就真连一头羊都卖不出去! 标准给拓拔珩后院放火的节奏! 都是瑶儿的神队友啊!穆冰瑶笑眼弯弯,心里乐呵。 众人议事到叁更就各自回屋,萧筑走在李旭旁边,趁四周无人:“我终于知道,你们为什么都倾心于她。” 李旭转头看向萧筑,嘴角不自觉上扬,那儒雅清俊的眉眼,是她认识他以来,从来没见过的轻松与温柔。 “她是一个会让敌人也爱上的人。” ***** 赫连圭的探子从宁州总兵交付叁万兵马给云扬,就已经盯上了黑云骑。 然而穆冰瑶和云扬驻扎在桂县后,就几乎休整在桂县,这让一向谨小慎微的赫连圭觉得不对劲。 “还是没有动静?” 探子回报:“是,他们在桂县驻扎休整,没有出兵的动静。” 赫连圭八岁就从军,他是听过云家军威名的;这一次云扬利用云雾窜改了丁超在银杏林的五行埋伏阵,使狮鹫军在黑水峡谷全军覆没,让他不敢小觑;而且拓拔珩下了死命令,死守惠城,绝不能让黑云骑跨越雷池一步! 因此他只能更加严密防守惠城,让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黑云骑增兵,总人数约六万,是他们惠城守军的两倍,一旦让他们攻入城池,北周军根本没有胜算;因此只要能守住惠城,将他们抵挡在惠城城门外,就能让拓拔珩专心致力对付段锦,他甚至考虑要不要让乌井从丰城调兵过来防守…… “穆冰瑶刁钻,云扬又懂布阵,依照他们打狮鹫帮的方式,偷袭是他们最可能采取的行动,你们都给我盯紧了!” “是。” 然而盯得再紧,也抵不住手下的人看到食物、钱财的诱惑。 李旭带着六十辆马车、六十几个随行叩关;他有北周部落酋长给的路引,城中还有商号,靠着舌灿莲花的口才,白花花的银两,还有二十坛美酒,就带着突击队伪装渗入的叁十名护卫,大大方方进城。 唐晔、伍长啸等人一入城,立刻往雁归山奔去;李旭则和城里商户联系上,暗中传递消息,城里只剩数千百姓,都知道明日清晨,惠城将要变天。 ***** 天色刚露出鱼肚白,一道如雷声响,一大片白练洪水倾泻而下!那声势如万马奔腾、野兽咆哮;远远听着,彷佛大军从雁归山上急速涌向地面! 太阳升起,白色的浪花飞溅着似玉如银的水珠,夹杂着春雷声响,气势万钧席卷整座惠城! “将军,洪水来了!” 才刚被一声巨龙声响惊醒的赫连圭,一出来就听到副将惊恐的喊叫;他震惊走出大门,立刻看到雁归山堤坝正疯狂地泄洪!奔腾的洪水夹杂咆哮声响,轰隆轰隆── 赫连圭瞬间明白过来:“可恶,是水攻!” 赫连圭立刻调兵遣将,将所有兵马和粮草往城楼上移,可是洪水来得太快太猛,不到半个时辰,惠城南面已经一片汪洋。 北周士兵几乎傻眼,北周干旱,能洇水的士兵不多,来不及逃跑被淹死、或被受惊马匹践踏而死的士兵不计其数;他们看着城楼下汪洋一片,淹了城池有十几尺高,都被震慑得说不出话。 #486伤我百姓者皆如是 不到一个时辰,洪水就折损北周数千兵马,还有,几乎一半以上的粮草都泡了汤! 这些景象,穆冰瑶与云扬等人站在桂县高处观看,许多人都没有见过水攻,看到白龙翻腾,那水气弥漫,冲了半天高,都觉得自己脚底的土地也隐隐震动。 云扬看着太子妃,她目光灼灼盯着洪水,她不是不紧张,从她紧握的双拳和紧抿的唇就知道,她心里也很担心;但她是太子妃,是大家的主心骨,所以此刻她的表情是从容淡定,从眸光完全看不出她的心思。 他语重心长对云倩道:“倩儿,好好跟太子妃学。” 那壮阔的浪涛也涌进云倩心里:“是,父亲。” 赫连圭眼看着对方不费一兵一卒,光靠洪水就毁了他们辛辛苦苦夺来的粮草和近叁分之一的兵力,他还如何淡定?脸红脖子粗地指挥抢救,整个军营兵荒马乱。 “禀将军,城中百姓几乎消失,有人在雁归山北面看到他们的足迹,他们好像……好像都在庆祝……” 赫连圭听了眼睛瞪得如铜铃,脸色紫红,气得直发抖。 他防了半天,原来黑云骑早就混进城中,通知百姓避难,是他们打开了水闸…… “都是饭桶!让人混进来也不知道!” 洪水一连淹了两天,到了第叁天中午,水开始退;但赫连圭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的士兵又累又饿,惊慌狼狈,他们不但损失大半粮草,惠城城墙在洪水中泡了两天,泡成了一座软泥墙,摇摇欲坠。 没有最绝望,只有更绝望。 此时,城外叁十里处,一大片绛紫旌旗飘扬,那马蹄踏地的振动声,几乎要让他们脚下泡软的烂泥,都陷到地底下去…… 不战而屈人之兵,善假物以攻之;黑云骑水攻惠城,做了最漂亮的示范。 不到两个时辰,王文控制了惠城;赫连圭被蛮蛮一剑砍下头颅,插上一根七彩羽悬挂在城门上。 穆冰瑶昭告天下,敢践踏我大秦土地、伤我百姓者皆如是! 太子妃做事一如太子,霸气不解释! 百姓载欣载奔,夹道欢迎黑云骑入城;叁天前离开的萧筑和八观音,此时带着大批物资,包含粮食药物,数百辆车队浩浩荡荡进驻惠城。 百姓看到一麻袋一麻袋的米、麦、面粉,都像作梦一样,眼泪流了下来,对着穆冰瑶跪地膜拜。 “感谢太子妃!感谢太子妃……” 穆冰瑶和云扬分头进行,针对惠城的恢复工作,进行安排。 云扬指挥军队协助百姓整理家园,重建秩序;突击队帮忙投药,做洪水后的防疫;穆冰瑶则在知府衙门斩杀了投降北周的县丞和主簿一干人等,找了惠城当地叁名耆老及一名举人,在朝廷指派新知府接手前,暂代公务。 黑云骑不到一个月连打两场胜仗,把被北周破永济关的气势又压了下去,举国欢腾。 京城一品状元楼温如仪和秋娘豪迈拍板,庆祝太子妃连战皆捷,一品状元楼决定提供五千两出征将士加菜金,当天就把银票送到奉天府,请杜大人呈给兵部。 有一品状元楼抛砖引玉,自然引出一堆爱国志士共襄盛举;叶家、白家纷纷响应,连民间百姓都一两、五两这样捐到了奉天府,让青天杜老爷这当了半辈子军人的男儿泪,就这样飙了出来。 皇帝的奖赏令也快马送到惠城,让黑云骑斗志更加高昂。 两次捷报,打响了黑云骑名号;云扬宝刀未老、用兵如神;太子妃奇人奇策、运筹帷幄,一样让人津津乐道。 段锦笑得眉飞色舞,黑云骑优异的表现也激励了黑豹骑众将领的斗志,恨不得立刻与拓拔珩、潘豹对上,来一场属于黑豹骑的胜利。 同时他们也见识到太子妃的有勇有谋,狮鹫山奇袭已经让人骇目;那一场水攻,更让黑豹骑大多数将领拜服! 这就是太子妃,这胆量!果然值得他们太子倾倒。 而另带五万军马朝凉州出发的陈氏兄弟,他们的军营里,气氛就没有这么欢快了。 “又不是咱们黑豹骑打胜仗,瞧你们高兴的!”陈彰一脸不以为然。 一名将领道:“黑云骑也是咱们殿下的军队,有什么不一样?” “是啊!平心而论,就算狮鹫帮不算正式军队,但狮鹫天险那可是从没人征服过;黑云骑能这么短时间攻克,那是真本事。” “更别说赫连圭,那可是北周赫赫有名的将军,水攻啊……唉!那场面一定很壮观!”说话的将领一脸心生向往。 “太子妃实在太厉害了,怎么想到的?这么快就想到水攻……” “简直就是女诸葛。” “诸葛都没太子妃厉害。” 陈彰愈听脸色愈阴沉,林显能看他脸色不好:“够了,再厉害也不是咱们打胜仗,没什么好高兴的,营巡了没有?还没就快去,还有空在这里嗑牙。” 几个小队队长忙行礼退出,林显能也识相退了出去。 陈彰冷笑道:“大哥,太子妃连凉州叁城都要和我们抢。” “陈彰,不准胡说。” “不是吗?”陈彰挑眉:“我就不信太子妃不知道太子派你我兄弟来收复凉州叁城,她赢了狮鹫帮,已经算完成了任务,就应该乖乖滚回京城;现在跨州来抢军功,深怕别人不知道她和黑云骑多厉害似的,我猜她根本就是针对我们兄弟。” “陈彰!”陈田拍了桌子:“你是怎么回事?你第一天进黑豹骑?你的军人意识在哪里?黑云骑也是殿下的军队,更不要说太子妃是为了大秦而战,谁收复凉州叁城有差吗?你一个大男人,心胸还比不上一个女人?更不要说那个女人是太子妃,不是你我能随意批评的人。” 看着陈彰一脸倨傲的脸,陈田叹了口气:“你是收到小妹的信了?小妹说了什么?唉!为兄知道你心疼小妹,但仔细想想,小妹进太子府能幸福吗?你别钻牛角尖。” 陈彰怒站起来:“大哥,这不是钻牛角尖,你不是没看见雪儿出嫁那天,哭得几乎要断气!她的信你也看了,妹夫一个庄稼汉,婆母又凶悍,怎么和太子殿下比?她是我们兄弟带大的,每日哭啼你不心疼?更不要说你我若不是有众兄弟求情,恐怕现在连仗都没得打!” 这些都是穆冰瑶害的。 “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雪儿嫁人了,你该劝她放下,以夫家为重才对;你也是,分什么黑豹骑、黑云骑,都是殿下的军队,也是大秦的军队。” 见陈彰仍一脸愤懑,陈田也懒得再劝:“你与其在那里生气,不如想想怎么夺回邺城,咱们再两天就到了。”说完甩手走了出去,不再理会陈彰。 陈彰眸光闪过一抹冷鸷:“邺城和丰城都是我黑豹骑的,若功劳都被黑云骑抢走,我陈彰还有何脸面在黑豹骑里混?” 见四下无人,陈彰小心翼翼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那是在京城的时候,乔若兰秘密托人送来给他的;想不到他收到信没两天,殿下就处死了乔若兰。 她说的对,穆冰瑶虽然聪明厉害,但对殿下和黑豹骑而言,却不是一个有利的存在;殿下是要登上大宝之人,哪里能耽溺儿女情长,废除六宫,只为一后? 乔若兰在太子府日子过得艰辛,念在与陈雪数面之缘,对她的遭遇颇有兔死狐悲之慨;所以拚死也要送出一封信来,就是要告诉他,为了殿下将来江山大业,他们这些殿下身边的股肱之士,必须有一个自觉。 那就是:穆冰瑶,不、能、留! 陈彰牙龈紧紧咬着,一双眼睛迸射冷寒目芒。 ***** 拓拔珩也被黑云骑气到了。 各地斥候传回消息,段锦竟然与赵庆、洪喨兵分两路,自己带兵朝灵州方向前进;大战在即,主帅与大军分道,他就这么相信赵庆和洪喨? 他想绕道灵州往凉州去与穆冰瑶会合? “这穆冰瑶果然是妇人之仁,自己淹了惠城又舍不得,全力做善后工作,这样好不容易凝聚的士气,不就又消失了?”一个将领讨好地道。 “她是太子妃,总要做做样子,表示大秦皇室爱民如子;哼,大秦人就是矫揉造作。” “就让她去整治那座破城,皇上,葛朮和乌井一定会趁这个机会拟定好战略,把黑云骑挡在凉州,让他们进不了靖州城。” 拓拔珩抬眼,浓眉下的鹰眸盯着他的将领和军师。 “穆冰瑶会妇人之仁,云扬会吗?云扬会任由穆冰瑶一个女人胡来?” 平稳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却让堂下一票人心惊胆战,忙低下头。 “朕说过多少次,不要小看云扬,更不要小看穆冰瑶;结果你们看,一个刚病愈、叁年没带兵的男人和一个才十五岁的女人,可以一个月内夺回一山一城,杀了我八万人马,你们还在这里告诉朕穆冰瑶是妇人之仁?”他把茶几上的杯子直接扫到地上,破裂的声响夹杂他的愤怒:“你们是耳聋眼瞎还是脑袋坏了!不,朕才是脑袋坏了,竟想仰赖你们打大秦,简直愚蠢至极!” 所有人跪了一地:“请陛下息怒。” 拓拔珩愈想愈生气,要不是他动用了渺渺,瞬间取了永济关,他的这场南征,恐怕真要变成一场笑话。 拓拔珩过了半晌,才又冷冷道:“知道段锦带了多少兵马离开?” #487本妃这一次,想玩个大的 一名将领道:“这很难探到确切数字,不过我们的探子已经想办法尽量靠近军队,不日可以得到一个约略数目。” “陈氏兄弟手上五万兵马,穆冰瑶六万,我们邺城八万、丰城四万……” 拓拔珩思忖:葛朮八万兵马足以对抗陈氏兄弟的黑豹骑,而乌井守城能力优于赫连圭,只是兵马只有四万,对上黑豹骑六万兵马虽不一定会输,但难保穆冰瑶又有奇谋…… 他冷声道:“穆冰瑶此时按兵不动绝不是只为了修复惠城,他们可能有其他援军,用修城来蒙蔽我们的眼线;让探子给朕仔细探清楚,乌井务必把丰城给朕守住,朕不要看到黑豹骑踏上靖州土地。” “是。” 然后他看向秦天,这是他手上十分信赖的一名老将,他道:“秦将军,若朕派你绕道灵川,袭击段锦兵马,你觉得如何?” 秦天灰发鹰眼,一听就知道拓拔珩的目的,挺胸道:“若能在灵川重挫大秦锐气,无疑给我方军队带来莫大鼓舞,属下愿意。” 拓拔珩到了此时嘴角才露出一丝笑容:“好!不愧是我北周最值得信赖的大将!段锦想绕灵州与穆冰瑶会合,为了加快行军,带的人数一定不多,说不定他的兵马就是穆冰瑶等待的援军;秦将军,等探子带回更明确的消息,你就出发。” 秦天虎步离开后,拓拔珩又看向潘豹,他北周第一神箭手:“潘将军,明天早上给朕一个攻城计划,在秦将军拦截段锦那天,给朕打开红叶关大门!” ***** 两天后,拓拔珩得到探子传来消息,根据这两天段锦行军留下的土灶,加上行军速度,估计段锦带的人马大约叁万;于是秦天秘密带着五万北周军往灵川前进,想先一步埋伏灵川口,以逸待劳迎接段锦。 而穆冰瑶这边,一边修整惠城,晚上仍与云扬众将领一起讨论下一步。 如拓拔珩所料,陈逵和卢大海都建议乘胜追击;他们认为可以留五千兵马下来协助修城,但应该要及早往丰城出发;此时气势正盛,他们粮草又足,要一鼓作气才行。 “太子妃,兵书上不是说『一鼓作气、再而衰、叁而竭。』我们是不是应该要尽快往丰城出发?修整惠城,不一定要把所有黑云骑留下来。” 穆冰瑶看向云扬:“云将军以为呢?” 作战本来就没有一套标准答案,战术怎么运用,端看带领者想达到什么目的或效果。 他看着穆冰瑶:“乘胜追击我们有胜算,但按兵不动,停留在惠城,一定也有太子妃的考虑;太子妃不妨说说,也有益后续安排。” 穆冰瑶点头:“守丰城的是乌井,云将军上次说,乌井比赫连圭还要精明难缠,是北周守凉州叁城最刁钻的对象;惠城如今被我们拿下,如果我是拓拔珩和乌井,死守丰城,拦下黑云骑前进的道路,是乌井最重要的目标。” 她顿了顿,指着桌上舆图继续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他手下兵马四万,我们六万,我猜想,他要达成任务,最好的方法是向邺城调兵。探子报邺城大约八万兵马,他们一定也知道陈田陈彰兄弟带了五万往邺城去,所以为了守住丰城,我估计邺城可能会调两万给丰城,让他们足以与我们抗衡。” 穆寒等人一听,眉头都皱起来:“太子妃,那我们还在这里等什么?应该要趁兵马没到,杀他一个措手不及才是?” 穆冰瑶笑道:“你这么想,本妃相信,乌井也会这么想。” 云扬现在颇能跟上穆冰瑶的思路:“太子妃的意思老夫明白;如果老夫是乌井,只要敌人来攻,必定下死手;四万对六万,虽不利但只要战术调配得当,敌人也讨不了好,务必要让对方死伤惨重。” 穆冰瑶点头,晶莹的眸光闪烁:“没错,而本妃认为,四万对六万,与六万对六万,在我们云将军的带领下,就算是硬仗,我们还是能打一场漂亮胜战。” 陈逵瞬间明白穆冰瑶的话:“所以太子妃等在这里,是另有所图?” “自然。”穆冰瑶点头。 “乌井认为我们会立刻出兵前往丰城,他一面等援兵,一面会做好万全准备等我们,也一定随时注意我们的动向。他发现我们一直停在惠城,难道不会心生疑惑?我们军中有云将军,他一定会想云将军为什么迟不发兵?两军对上是个五五波,若想赢得胜利,难道只有他在等援军,我们难道不可能还有后援?” “我们是有后援,但却是在丰城之后,才能从隋州总兵手上拿到兵力。”穆冰瑶眼睛传了一圈:“可是乌井不知道。”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从对方眼中看出疑惑的眼神,太子妃这又是要玩哪招? “乌井认为我们在等援军,一旦我们再增加兵马,他想守住丰城,成功的机率就不高了。” “所以等得愈久,乌井就一定要跟邺城要人,而且不容葛朮拒绝。”袁清砚淡淡说了一句。 “太子妃,那我们怎么办?” 穆冰瑶表情严肃起来:“本妃这一次,想玩个大的。” ***** 陈田帅帐此时也在开会。 “太子妃疯了吗?她竟然玩这么大?”陈彰把穆冰瑶让暗卫亲自送来的密信还给陈田。 陈田和陈彰虽然惊讶于穆冰瑶的计划,但不得不说,就算是他们这种已经跟太子打过几场仗的人,看到这样的计谋,还是让人很……兴奋。 “这真的是太子妃想出来的计划?” 陈田就算因为自家妹妹,对穆冰瑶有些膈应,但看到信里所擘划的内容,眼睛也无法控制地放亮。 太子妃找他们“合作”,竟然要帮他们先收复邺城,在一起围攻丰城,去对付乌井。 陈彰当然看得出穆冰瑶此计厉害之处,但要他臣服,面子里子都过不去。 “计划是很漂亮,但说的容易,好像乌井就会听她的话一样。” “陈彰,收起你的成见,太子妃这个计划,不得不说把我们的兵力做了最好的调配,而且等于我们可以用最短的时间,收复凉州叁城,与太子会师。” “不用她的办法,我们也能攻下邺城。” 陈田道:“是有可能攻下,但没有绝对把握,毕竟邺城有八万北周军驻守;用太子妃的计谋,她可以为我们分摊走邺城两万敌人,我们这里还可以再增加叁万人,变成我们八万,邺城六万……” 另一个将领也很兴奋道:“这样我们若没砍下葛朮的头,夺回邺城,就太丢脸了!太子妃真是聪明!” 这位将领立刻被陈彰瞪了一眼:“得意什么?这不是证明太子妃瞧不起我们,表面上帮我们增兵,实际上却觉得我们赢不了葛朮?” 这将领被陈彰一怼,语塞说不出话来。 陈田拍了桌子斥道:“陈彰,现在是两军交战,再给我出现这种情绪发言,制造内部失和,休怪我这个做大哥的不顾亲情,对你军法处分!” 被陈田一斥,陈彰只好讪讪道:“我只是觉得大家都把太子妃神话了,再怎么聪明,也是个十五岁的女人,她随随便便纸上谈兵,咱么这十几万大军就随她玩、任她摆布?难道咱们就不能有自己的打法?一定要和她合作?我也是为了咱们黑豹骑着想,不想咱们五万兵马给赔了去。” 陈田冷笑一声:“陈彰,我给你一个晚上时间,如果明天早上你提不出比太子妃更好的攻城计划,就给老夫闭嘴!”说完拍桌子掀帐离开。 “大哥──”陈彰也气得脸红脖子粗,用力踹了一把椅子:“他妈的,那女人容不下我家雪儿,现在又害大哥与老子离心,实在是!” 林显能走了进来,皱着眉,他是陈彰的副手,也是他的心腹:“璋哥,别气了,陈将军说了,想出一个好办法,咱就可以凭自己的力量打邺城,不用靠太子妃……” “哼!把陈寅、武光给老子叫来,老子就不信,咱们想出来的攻城计划会输给那随随便便看舆图就自以为是的女人!” ***** 红叶关。 一名身着黑甲、身材魁梧剽悍的身影伫立在城楼上;他身后站着两名执戟侍卫,虽然也是高头大马、身材壮硕,但和中间这位比起来,气势又逊了叁分。 月光照在他玄黑铠甲上,泛着冷冷幽光,让刚上来的女子,无端止了脚步,必须调整一下呼吸,才敢缓缓朝他走去。 渺渺移动莲步,粉色羽纱轻扬,她有一副灵动精致的五官,一双朦胧含水的眸子、玉质柔肌,每走一步,顾盼生姿,飘然若仙;然这样出尘绝美的女子,竟每月十五,都和樊青一起,会像发狂一样生饮鲜血。 当然,她是装的;为了能把“饮生血”饮得疯狂自然,她在训练的时候,不知受了多少苦,吐了多少回,才能通过拓拔珩的法眼,将她送到樊青身边。 “青哥哥。” 着玄黑铠甲的人一动,缓缓转过身来;一张轮廓深邃的脸孔朝渺渺望来。 男人长眉斜飞、鼻梁高挺,嘴唇刚毅偏薄,整个人笼罩着森寒冷肃的气息,仔细看,如果你敢的话,还可以看见他的眸子,瞳孔不是纯黑的,带着一点赭红,特别是愈接近满月,他的眼睛愈接近血色。 “渺渺,有事?” 樊青看着眼前梦幻不真实的女子,她是这辈子唯一能骗过他的女人。 渺渺听着樊青的声音,不由得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寒意。 “青哥哥,失去永济关那天……也不是你能控制的。” 樊青眸光暗凝。 #488是人谁没有一点特别嗜好? 永济关守将昏迷,让潘豹长驱直入那晚,正是五月十五,樊青体内每一吋肌肤、每一块骨骼都渴望着鲜血;所以深夜子时,他带着渺渺纵身离开永济关,飞奔附近深山,打了叁头野鹿,吸血饱食一顿,才将他已经几乎成血的眸色给压了下去。 只是没想到的是,当他带着渺渺回来,一切已经变天。 他竟然因为自己的兽性失去了永济关! 仓皇间,为了保存兵力,他带人撤退,镇守在靖州后方的红叶城;他知道营里一定出现了内贼,否则不可能所有守城将领,一夕之间全数昏迷。 正当他努力排查,却见到了齐敬,交给他一封让他差点夺门杀了渺渺的密信。 拿他最忌讳的身世来攻击他,拓拔珩和渺渺注定要成为他的剑下亡魂。 看着樊青幽窅发红的瞳孔,渺渺的心脏莫名紧张,莫不是他发现永济关失守与她有关?不可能,若被樊青发觉了,他岂会留她到现在?她不是没见过他残忍凶狠的一面。 渺渺咬牙,偷偷抬头瞄着樊青。 她努力了这么久,即使外人看他对自己不同,但她知道,樊青对自己只有“同族情谊”,并没有儿女情长,即使她曾多次有意无意的撩拨…… “青哥哥,是不是太子殿下快来了,你担心他降罪于你?” 渺渺声音微颤,那纤细娇弱的模样像个娇嫩的小兽,十足能涌起男人的保护欲;特别是当她一身白衣,衣襟开着一朵一朵血花,在冷月照耀下,殷色嘴角闪着艳红血光;那模样,是个正常男人都会控制不住想扑向她,将她压在身下狠狠蹂躏! 特别是在兽性最勃发的月圆之夜。 樊青失控过一次,在撕开渺渺衣服那一剎那,脑海中突然浮现另一张女人的脸,那张脸既明丽又张扬,高贵跋扈得不可一世,就让他沸腾的血液瞬间冷凝,离开渺渺身上。 当时渺渺起身从他身后抱住他,懦懦地说她愿意;但他却松开她的手,告诉她:“我不愿意。” 渺渺有女人敏锐的第六感,即使樊青否认,但她知道,他从不离身的一只旧荷包,一定是他心里那个人送的。 多少个夜阑人静,他盯着早起毛边的荷包,那冷肃的眸、嗜血的眸,才会淌出温润的流光。 “渺渺想多了,快回去休息。”声音依旧清冷。 渺渺说不出樊青哪里不同,以前樊青对她虽然不至于热情,但不知为何,这两天,她就是从樊青身上感受到疏离和克制。 渺渺心里着急,她又收到拓拔珩给的指令,不久后,潘豹十五万大军要攻红叶关。 那时还不到满月,樊青不会离开,她必须知道他的部署才行,可是要怎么套话,才能套出军情?尤其是永济关失守,军里传有内贼,所有将领草木皆兵,对谁都不会多说什么,她也不敢问。 她还是只能从樊青下手:“青哥哥,你不要担心,那日你不是已经见了太子派来的人?既然太子殿下已经有安排,你就不用多虑,保重身体要紧。”她小心翼翼试探着。 樊青看了她一眼:“没错,殿下说慕君山庄已经出手,北周现在是连一头羊也卖不出去了。” 这消息明天天下皆知,此时告诉她,是让她觉得自己没有被怀疑,还很得自己信任。 渺渺低下的眼睑一颤,随即佯装兴奋:“这真是好消息!打仗最烧钱了,这无疑是给北周断了后路。” 樊青声音低缓:“渺渺懂得倒不少。” 渺渺脸色一僵,借着黯淡月色掩饰,撒娇轻笑道:“这几个月在青哥哥身边,渺渺也是听得懂一些的,总不会一直都是傻的。” 是啊!你演得这么像,怎么会傻…… “晚了,渺渺该就寝了。” 渺渺两只葱嫩小手握上了樊青手臂上的护袖,还没探到段锦到底怎么安排,怎么能去睡? “渺渺不想睡,想陪青哥哥一起守城,对渺渺而言,青哥哥比什么都重要,而且这世上,和青哥哥最亲的人就是渺渺了,渺渺不陪你,谁陪你啊?” “本公主就说,樊大将军英勇过人、骁勇善战,怎么会一夕之间失了永济关?原来是有佳人在怀,左一句青哥哥、右一句青哥哥,铁汉也化为绕指柔了。” 樊青听到声音,猛然一震!渺渺惊于他的变化,与他同时转身,就见到一名正在解开黑色轻氅,露出一身绯色宫装的美人。 段嫣瞟了渺渺一眼,才看向樊青:“看见本公主,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 渺渺被赶回了自己寝房,当她知道这个女人是大秦六公主时,也吓了一跳。 段锦竟然派了自己六姐来当使臣,樊青在城楼上对六公主行完礼,两人就直接进入书房,门口还让亲兵把守,把所有人都赶得远远的,谁都不能靠近半步。 渺渺明显感觉到六公主的出现,对樊青造成的震撼。 她感觉到樊青从来没听过的震惊和……欣喜,对,是欣喜,比他饥渴时喝饱了血还要愉悦! 她是那丑荷包的主人?是樊青心口那颗朱砂痣? 是樊青即使兽性大发的时刻,也不肯要她的罪魁祸首? 渺渺带着任务而来,也知道任务完成后,樊青会死,但朝夕相处这么久,想得到这个男人的渴望也与日遽增。 她嫉妒了!嫉妒这个大秦六公主。 ***** 书房里,六年不见的两人对视,隔着一张桌子。 就着烛光,樊青如鹰的锐眸盯着段嫣,她脸上光线明灭变化不定,但这张精致容颜,镌刻在他心底六年,怎么也无法忘记。 她瘦了、高了,长得更美丽动人了。 他就这样灼灼地盯着她,几乎想把她吸入黯红的瞳孔里。 段嫣的激动不比樊青少,他是她朝思暮想,心心念念六年的男人。 他有这么高吗?像一头熊,自己个头才到他的胸膛;他脸上表情还是一样粗犷冷峻,还多了六年前没有的风霜与杀气,让她一呼吸,左心口就会沁起隐隐的凉意。 “六公主怎么来了?” 段嫣收回心神,努力把眼里的热气收回去:“自然要来,来看看某个傻子,竟然宁愿一个人躲起来喝血,也不要本公主陪。” 樊青一震。 “不,本公主说错了,你有人陪。” 她走到他面前,抬起脖子仰望他,踮起脚尖朝他凑去:“以前有这么明显吗?你的瞳孔原来是黯红色的,离下次满月还有多久?本公主陪你喝去。” 樊青瞳孔一缩,后退一步,拉大两人距离:“胡闹!” 樊青撇开头:“六公主既然知道樊某身世,就明白樊某高攀不起,还请六公主留给末将一丝尊严,这件事不要再提。” “尊严?”段嫣苦笑一声:“六年前你在京城,不过是个小禁卫军领队,本公主追着你,无论你如何拒绝,都还死皮赖脸黏着你。樊青,本公主在你这里,还有尊严吗?” 樊青:…… 段嫣眼眶因为委屈泛红,声音微颤:“樊青,对你而言,尊严比我重要吗?兽人又如何?饮生血又怎样?是人谁没有一点特别嗜好?就值得你为这一点破事儿推开我?” 樊青顿时无语,他是兽人!先祖是人兽结合的产物,而她是大秦血统纯正、高高在上的皇族,哪能不在意?而且什么叫是人谁没有一点特别嗜好?像个野兽般茹毛饮血,这也能叫嗜好?这六公主的脑袋发生什么事了? 以前不知道追着他跑,现在知道他有这“嗜好”,不就应该退避叁舍、拔腿躲避吗?怎么又追到这红叶关来了? 以前在京城,多少次梦见她看见自己喝血吓得花容失色、惊声尖叫?没人知道他有多害怕她看他的目光,是带着鄙夷、惊骇和恐惧。 如果让她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他宁愿死! 可如今她竟然……竟然责备他为了这点“破事儿”推开她? 樊青眸光蒙了一层霜:“六公主,你没看过樊某喝血的样子。” “这是我的错吗?是你不给我机会看。” “六公主……” “所以你知道吗?本公主现在十分嫉妒那个叫渺渺的女人,她实在很该死!除了她的身份,还有她竟然陪了你这么久,连你喝血的样子都看过。”段嫣说的咬牙切齿。 樊青实在很怀念段嫣这样鲜活张扬的表情,活脱脱像只会挠人的小野猫,但想到渺渺心里又沉重起来:“你不说差点忘了,六公主,永济关失守,樊某现在是戴罪之身。” “兽人都不怕了,还怕一个罪人?” 段嫣然又朝他走近,这次她的绣鞋直接踩上他的军靴,身子贴着他的身子,双手攀住他的脖子,樊青突然嗅到久违熟悉的清香,差点克制不住,双手紧攥,声音瘖哑:“六公主。” 段嫣表情不容他拒绝:“本公主这次是带着军令来的,你不从也得从。” “什么……军令?”喉咙莫名干涸。 “先让本公主讨些利息再说。”段嫣按下他的头,吻上他的唇。 #489穆禛单挑北周大将 段嫣舌头一伸过来,樊青怎么还忍得住?一手环抱段嫣的腰,将她箍紧在自己身上,一手按着她的后脑勺,改被动为主动,舌头探进她的檀口,开始攻城略地;过程是粗蛮的、狂野的、肆无忌惮,也是极度渴望的。 他把她压在桌面上,如饥似渴地汲取。 许久,发现段嫣脸色涨红,几乎要不能呼吸,樊青才猛然清醒,一把放开她,将她推离自己。 “六公主,你该回房歇息了。” 段嫣看着背对自己的身影,眼睛闪过一抹酸涩,整理了一下衣襟,经过他身边时,淡淡说了一句:“老七要我传达的事明天再说,但是樊青,不管你是人是兽,本公主既然来找你,就不打算再放你走;那个渺渺,以前如何本公主管不了,但从现在起,你敢再让她碰你一下,本公主不会饶你!”说完径自打开房门离开。 第二天,樊青让人来请段嫣用早膳;她一到,就看见膳堂除了樊青、几个亲信之外,渺渺也在。 段嫣昨晚没什么注意渺渺,此刻才有机会观察她。 渺渺身材玲珑,五官剔透精致如同瓷娃娃,一双迷蒙眼睛看起来彷佛涉世未深的少女。 看到段嫣略微红肿的唇,隐隐还有个小伤口,渺渺眸底闪过杀意,不过脸上一派天真。 “渺渺见过六公主。” 段嫣在座位坐下,优雅端起茶盏,轻轻泯了一口。 “你是谁?” “民女渺渺,是……”她甜甜看了樊青一眼:“是青哥哥认的妹妹……” 段嫣手一顿,放下茶盏。 青哥哥?一早就给她添堵。 渺渺上前讨好道:“六公主,渺渺今日一大早就起来准备,桌上这些早膳都是渺渺亲手做的,公主尝尝,不知符不符合您的口味?” 六公主扫了桌上菜肴一眼:“都你做的?” “是啊!”渺渺笑眼弯弯:“这肉丝粥是今天一大早熬的,还有这豆腐,也是渺渺亲自磨的,青哥哥最喜欢渺渺的豆腐,公主快尝尝看。” 樊青最喜欢她的豆腐? 六公主看了樊青一眼,冷笑一声:“可惜了,本公主最讨厌豆腐,撤了;还有这粥……油腻,不吃,全撤了。”她瞟向一直陪在樊青身边的副将卓明伦:“卓子,帮本公主和樊大将军蒸几个馒头、煮两碗肉臊面、送两碟酱菜来。” “是。” 渺渺咬着下唇一脸委屈地看着樊青。 樊青似乎对段嫣的蛮横不为所动:“公主身份矜贵,锦衣玉食惯了,自然瞧不上这些;渺渺,今日你自己吃,本将军和公主有军务要谈。” 渺渺后槽牙都要咬崩,但表面上仍是楚楚可怜的乖巧模样,端着食物出去。 卓明伦亲自送来一盘馒头和两碗面,就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段嫣用筷子拌了一下面条:“不心疼?” 樊青瞟了她一眼,眼神有段嫣没发现的宠溺:“想帮我演戏就好好演,快吃,面凉了就不好吃了。” 段嫣嘴角忍不住往上勾,却又不依不挠:“你喜欢吃她的豆腐?经常吃?” 樊青的脸一黑,拿起馒头啃着:“本将军对豆腐过敏。” 段嫣然此时才满意点头,吃完面,两人回书房谈起正事。 ***** 段锦带着十万黑豹骑,急行军往灵州方向前进;为了迷惑敌军探子,段锦沿途减灶,原本两人一灶,改成五六人一灶,还特意留下来,用以迷惑敌人侦伺;果然,北周探子数着黑豹骑留下的土灶,加上他们行军速度,竟将十万大军,估成了叁万不到的兵马。 惠城这里,穆冰瑶和云扬的玉云骑也整军待发。 穆冰瑶收到陈田的回信,确认合作后,立刻写信给隋州总兵,原本要调给她的叁万兵马,直接转移给陈氏兄弟,让陈田陈彰共有八万兵马可以对付邺城。 穆冰瑶知道段锦朝灵州方向来,正好给她迷惑乌井的机会;段锦沿路减灶,她就沿路增灶,明明六万兵马,偏偏造成超过八万的假象,逼得得到消息的乌井每天急件邺城,让葛朮无论如何,至少要拨给他两万来帮他守城。 明明段锦的兵马还在灵川对岸,但穆冰瑶却已经拥有超过六万的兵马,难道他们已经从另外的管道得到兵源,所以开始往丰城而来? 乌井再怎么厉害,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四万对八万,他是守方,对方又是云扬;所以一直发急件给葛朮,让他尽快派兵。 当探子探到邺城有兵马异动时,穆冰瑶和云扬就知道计谋成功了。 两日后,陈氏兄弟的八万兵马驻在凉州边境,距离邺城不到叁十里的逸城,穆冰瑶的黑云骑也驻扎在丰城外五十里的排云山下;潘豹带着十五万大军逼近红叶关,而秦天的五万北周铁骑,准备在灵川口以逸待劳,却看到迎面而来黑旗蔽野,黑压压一片,一张嘴惊吓得都合不起来…… ***** 当对面出现第一面黑云大旗,地面彷佛都震了一下;不过一瞬间,一大片黑衣军队赫然出现在对岸! 黑色的铠甲、粟色高大的马匹,步伐一致、气势森严,就算相隔百余丈,对面扑来的肃杀气息,也让秦天屏息片刻。 这样的阵仗,没有十万也有八万,是谁说段锦只带叁万黑豹骑过灵川的?他们这样哪是以逸待劳?分明是等在这里准备送死! 秦天脸色铁青,但此时不是逃走的时候;同一时间,潘豹十五万大军攻打红叶关,无论如何,就算牺牲生命、全军覆没,他都要拖住段锦的脚步。 只见黑豹骑中央分开一条路,段锦戎装银甲,骑在高大鬃马上,他身边跟着一名骑马的稚子,还有一头巨大猛虎,冷冷注视着北周军。 灵川口风大,把段锦的黑色披风吹得猎猎作响。 “大秦太子殿下,在下北周秦天,在此恭候多时。” “秦天?本太子听过老将军的大名。怎么,秦大将军得罪了拓拔珩,否则怎么让你带这些人在这里迎接本太子,要给黑豹骑练兵?” 秦天脸色涨红,五万对十万,这里一马平川,躲都没得躲;往前是死,往后是逃,但他只能往前。 秦天喝叱道:“太子殿下十万兵马,自然可以轻松踏过老夫尸体继续往前,但上天有好生之德,你我派主将单挑,殿下敢还是不敢?” 一对一单挑,将伤害减至最小,段锦自然明白。 “『上天有好生之德』这句话说的不假,但是从你北周人的嘴里说出来,本太子就觉得可笑!你们践踏我大秦土地、杀害我大秦百姓、掠夺我大秦粮食,可曾顾念上天有好生之德?” “太子不必扯远,敢还是不敢?” 段锦冷笑一声:“不必用激将法,本太子陪你玩玩。” “很好!”秦天长戟一划:“夏图,你上!” 夏图长得浓眉大眼、一脸横肉,右耳上还挂着叁只金圈,背后背着一对双刀,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他一跳下马,地上的尘土还扬了扬。 段锦瞇着眼,这夏图像头大熊,看起来很唬人,近距离砍杀很有攻击力,但下盘空虚,是他的致命伤。 “禛儿,这夏图徒有力气,其他倒没什么本事;爹爹教你的擒拿手和你义父教你的鞭法足够应付,有没有信心?” 身后将领都是一惊,太子殿下竟然要让穆禛去对付夏图,瞧瞧他的腿,一脚就能把禛少爷踩死! “殿下……” 穆禛却眼睛放亮,迸射着狼眸晶芒,大吼一声,直接窜了出去。 “穆禛应战!” 夏图看到段锦竟然派个孩子与他对战,怒吼道:“大秦人瞧不起我!” 秦天等北周人也一脸讶异。 然穆禛一脸无惧:“就瞧不起你!” “啊!”夏图拔出他的双刀,挟带一阵疾风,象腿砰砰砰地朝穆禛奔来,当他快靠近的时候,穆禛如豹跃起,直接绕到他身后,唐晔送他的银鞭布满细细倒钩,他一甩,立刻缠住夏图左腿,用力一扯,以为一定可以绊倒夏图,却发现拉扯不动,又使劲拉了两下,然夏图只是低头挑眉看着银鞭,整个身子还是如一座大山。 北周军哄堂大笑,有人鼓掌叫好。 黑云骑这边都替穆禛紧张,陆一凡抓着缰绳的手一直冒汗。 穆禛发现扯不动他,立刻收回银鞭;夏图猛烈挥着双刀,飕飕往穆禛砍来,每一刀划过都会带起呼呼风声,把众人的心脏都吊到了嗓子口;不过穆禛凭借灵活的身躯,闪躲快速,就算每一刀挥来都是千钧之力,但穆禛应付得游刃有余。 “只会躲,算什么比试?” “就是!黑豹骑是不是没人了?派个小屁孩出来丢脸?” “人家说玉面战神用兵如神,今日就要毁在──” “啊──” 北周阵营风凉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夏图一声杀猪般的叫声! 戏弄敌人那是以前和狼群生活学到的技巧,只有把敌人惹毛乱了分寸,才是他们攻击的时刻──穆禛逮到机会,直接跳到夏图肩头,一手抓住他的头,一手抓住他右耳上的金环,直接一扯! 震天价响的嘶吼,伴着穆禛脆生生的笑声,他扯下那叁只金环,绕在手指上转着:“带回去给狴犴当玩具。” #490樊青,你真的不后悔吗? 不到两百回合,夏图断气,躺在穆禛面前。 灵川口除了猎猎狂风呼啸,没听见半句人声,穆禛一脚踏在夏图背上,傲然瞪向北周军。 那欠揍的嘴脸和段锦极其相似:“北周人,承让了。” 一句“北周人,承让了!”让黑豹骑爆出热烈的欢呼声,狴犴更是朝天一吼,爷的主子就是强! 穆禛鹞身上马,轻步踱回段锦身边。 段锦一脸赞许:“乖儿子,给爹爹长脸了。” 穆禛用力点头:“娘说,不能给爹爹丢脸。” 北周军一片死寂。 战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没有仁慈可讲。 段锦高举右手:“众将听令,给本太子杀、无、赦!” 灵川口的杀戮,正式开始。 ***** 穆冰瑶和云扬登上点将台,整个黑云骑的将领摩拳擦掌,都希望能领兵与乌井一战。 云倩道:“太子妃、父亲,请准倩儿领兵攻城。” 王文马上跟进:“太子妃、云将军,请准末将领兵攻城。” 唐晔手痒很久了:“太子妃、云将军,属下愿意当前锋。”突击队员立刻附和。 老将也不甘示弱:“这一战十分重要,还是让老夫领兵吧!”陈逵和卢大海也争着开口。 这么热血的场面,连罗成都想过过将军瘾。 穆冰瑶笑道:“这一战,我们是为了配合邺城,六万对六万,不好打。” 王文拍着胸脯:“所以末将愿意打前锋!” 云倩急道:“太子妃!” 唐晔伍长啸陈逵等人也急着请命。 穆冰瑶摆手,让大家稍安勿躁:“云将军,请发布命令。” 云扬站起来,鹰眼扫视一圈,气若洪钟道:“唐晔、伍长啸、王文、云倩上前听令。” “谨听云将军调遣!” 穆冰瑶看到陈逵和卢大海一脸失望,对他们说:“陈将军、卢将军,你们与本妃上排云楼,从后方观敌瞭阵,下一场你们才是主力。” 两个老将一听,脸上愁容尽散:“是,太子妃!” 袁清砚站在台下,眸光温柔看着穆冰瑶,这个女子总有一股力量,几句话就能让人从沮丧中振作。 ***** 邺城。 葛朮看到陈氏兄弟率兵兵临城下,那黑压压的一片,气得肝都要疼了! “是谁说陈氏兄弟只带了五万兵马?眼前那一片是什么!这没有八万算老子眼瞎!” 葛朮身边的副将也是一脸快哭出来的样子:“这、这!探子明明说陈氏兄弟只带了五万黑豹骑,怎么他们到了凉州,人数暴增为八万──” 他们原本有八万兵马,不怕陈氏兄弟的五万;但现在被丰城调走两万,只剩六万,对方却暴增成八万,还是骁勇善战的黑豹骑,副将也是一脸要黑出水的表情。 对方来势汹汹,逼近城门口,葛朮没有空追究责任,马上调兵遣将,发布各项防城命令,并且立刻让急脚司将消息传给拓拔珩。 远远看着邺城上那仓皇奔走的景象,陈田指挥若定,高举右手:“今日我黑豹骑,势必驱逐北周鞑虏,夺回邺城!” “驱逐北周鞑虏,夺回邺城!” “杀──” ***** 红叶关。 “樊将军,潘豹率十五万大军朝我们红叶关而来!” 樊青和段嫣对看一眼,而站在不远处的渺渺则眸光一闪。 樊青起身:“把主力放到西门,其他人各就各位,准备应战。” “是。” 渺渺心里一跳,西门?不是东门吗?那日她明明听到的是东门…… 她眼皮直跳,上前道:“青哥哥,您放心去对付潘豹,渺渺会照顾好自己。”说完也要往房外走去。 段嫣轻飘飘来了一句:“假兽人,你想去哪儿?” 渺渺浑身发冷。 “来人,把这女人押下去!”樊青冷峻的声音响起,渺渺彻底绝望。 “青哥哥!”渺渺马上泪眼朦胧:“青哥哥,是不是六公主说了什么,让你误会渺渺……” 樊青缓缓走到渺渺面前,一手捏住她的下巴:“拓拔珩训练你多久?喝血的时候不想吐吗?” “青、青哥哥……” 樊青的眸光泛着血色暗芒,她知道辩解无用,一脸壮士断腕:“青哥哥,是!渺渺是被派来的,但渺渺是真心对青哥哥好!你相信我!” 她说得急切:“渺渺已经都安排好,等潘豹一攻城,我会带你走,我不会让你死,真的,渺渺已经都安排好路线,绝不会让潘豹杀了你──” 段嫣闻言,推开樊青,一巴掌甩了过去:“该死!竟然还想带走本公主的男人!快押下去!” 渺渺瞪段嫣的眸光闪过狠厉:“青哥哥!虽然我是假的,但我是唯一真心对你好、不介意你身世的人!你知道的,这世上除了渺渺,没有人会真心接纳你,没有──” “快把她带走!” 渺渺被堵住嘴,拉了出去。 “樊青……”段嫣转身想去握樊青的手,却被他挥开。 樊青大跨步走到门口:“六公主,末将不是你的男人,以后请别说这种话。” “樊青!” 樊青脚步一顿。 “樊青,你真的不后悔吗?” 樊青铠甲发出碰撞声,只留给她一个绝然的背影。 ***** 潘豹得到假消息,以为樊青主力在东门,于是想从西门叩关,而樊青早好整以暇等在那里。 失去永济关,是樊青这辈子唯一的失误;既然他流有兽人血液,没咬下敌人一块肉,他就不叫樊青。 ***** 段锦夷灭秦天五万北周军,带着黑豹骑继续北进;他想跨过隋州,直接到凉州与穆冰瑶会合,若再加上陈氏兄弟手中人马,他这里就有二十万,而赵庆洪喨带另外十五万大军与樊青十万军队会合,总共四十五万大军,自然能与拓拔珩超过四十万的大军一战。 拓拔珩接到秦天全军覆没的消息,气到差点把议事帐给毁了! 然而一口气还没顺好,邺城又是一封急报,说陈氏兄弟带八万兵马直攻邺城,邺城因为调兵两万给丰城,如今寡不敌众;邺城继惠城之后,重新回到大秦手中。 “探子都是干什么吃的!” 拓拔珩气到肝都要吐出来!段锦十万大军可以探成叁万;陈氏兄弟八万可以看成五万,到底是敌人隐藏能力太强,还是他都养了一堆饭桶,连算数都不会了? 甲传令兵一脸怵惕:“斥候说段锦一路减灶,我方才会一时不查……” 乙传令兵接着吐苦水:“穆冰瑶则是一路增灶,让乌井以为黑云骑增兵,所以急调邺城兵马相助,谁知道……” “谁知道这是调虎离山之计,穆冰瑶知道乌井难以对付,所以这一阵子都在作戏!她根本不是要打丰城,而是要助陈氏兄弟拿下邺城,然后两军再一起夹杀丰城!” 拓拔珩一拳打在桌案上:“好一个穆冰瑶!” 旁边一名将领道:“陛下,现在我们该怎么办?邺城已经被陈氏兄弟拿下,段锦的兵马继续往隋州而去,看样子是要到凉州与黑云骑会合,如此一来,丰城会变成叁军夹杀……” “我们必须立刻派兵增援乌将军!” 拓拔珩大手一挥:“不行,就算现在派兵也是缓不济急;如今只能让乌井自己衡量,守得住最好,守不住就想办法突围,就算丢了丰城,顶多就是让西北重新回大秦怀抱,我们不宜再分散兵力,红叶关这里才是最重要的。” 属下们背脊沁着冷汗,乌井面临叁面夹杀,要能保留生命杀出重围,实在太难了…… “报!” 又一个传令兵苍白着脸进来,拓拔珩心脏擂着鼓,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传令兵急道:“启禀陛下,潘将军误中埋伏,受了重伤,我军损失五万兵马,如今已经往永济关退回来了。” “什么!” 传令兵满脸汗:“渺渺败露,目前生死不明。” 拓拔珩一口腥血不受控制吐了出来! “陛下!” 拓拔珩闭着眼睛喘着气,努力让自己心情平复下来;段锦、穆冰瑶、樊青,你们很好,真的很好…… “传朕命令,所有兵马退回永济关,等潘豹回来,二级以上将领,议事房集合!” “报!” 又一个传令兵冲进来,把议事房里的人,心脏都吊到了嗓子眼。 拓拔珩眼睛瞪得大大的,额际爆着青筋,一副再给我坏消息,这里的人都别想活的表情。 这次传令兵表情是兴奋的:“陛下,渺渺逃了出来,还抓了大秦六公主段嫣,一起往永济关来了!” #491没有黑豹骑,丰城我们自己打 红叶关。 知道渺渺是细作,都没有段嫣被她劫走,让樊青觉得天崩地灭。 大秦重挫北周兵马五万,自己轻损不到一万人;樊青一身血气,方从战场上回来,战甲都还未脱下,就看见卓明伦一脸惨无人色奔来。 有一个应该会第一时间出现的女人,此刻却不见踪迹。 “将军……” 卓明伦哭丧着脸说:“渺渺竟然会武功,她杀了侍卫,逃了出来……” “说重点!”樊青都没有注意他几乎是用吼的。 卓明伦跟了樊青近十年,是唯一知道樊青所有秘密的人,自然也知道他对六公主的心思。 “她劫走了六公主!” “碰”!一张石几被樊青震碎,他眼睛瞪得奇大,浑身觳觫战栗;从来心脏处坚硬无比的一块角落塌了、陷了,失重坠入无底深渊。 “我们的人一直在后面追赶,但渺渺闯出城后,她就有人接应,我们被拦了下来……” (樊青,你真的不后悔吗?) “啊──” 樊青沉痛大吼,却也吐不尽心中无限的愤怒后悔,他又用受伤的拳头直接捶向墙壁。 他后悔了!他后悔到想杀了自己! “拓拔珩,你又多了一个该死的理由!” 同样,他樊青也多了一个该死的理由。 ***** 丰城。 唐晔、王文、云倩带着叁路人马打配合,云扬下令以试探为主;果然乌井下了死命令,让士兵誓死守城。 穆冰瑶和云扬带着陈逵、卢大海两个老将在排云楼上观战,罗成的十二罗剎守在穆冰瑶身后,看着唐晔、伍长啸带人企图攻城,诱导乌井的人马出城,自己也看得血脉贲张,恨不得亲自下场。 江湖上就算是围剿帮派,也多是一对一单兵攻击,很少有所谓战术运用;但这一次十二罗剎和穆冰瑶一起出来,看云扬带兵打仗,也看出一些带兵作战的门道。 罗成为以前瞧不起这些士兵感到汗颜。 一个好的战术运用,众志成城,可以发挥的效果,绝对大于一群各自为政的武林高手。 云扬和陈逵、卢大海讨论着双方攻防。 “到现在还没有见到乌井,他藏的可真深。” “能不出面就打成这样,乌井不愧是大将。” 穆冰瑶道:“可以了,再打下去,我们也会伤筋动骨,知道他们的状况就行,咱们明天再来。” 几个传令兵下去传令,准备鸣金收兵。 一连叁天,黑云骑不给丰城休息,在不同的时间带兵袭击,丰城全城戒备,虽无法让黑云骑越雷池一步,但六万守城士兵各个绷紧神经。 乌井也已经叁天不眠不休,他知道中了穆冰瑶的计谋,陈氏兄弟杀了葛朮,攻下邺城;如今不知又带了多少兵马,准备对他双面夹杀。 拓拔珩下了死命令,要他守到最后关头,尽量拖延云豹双骑会合,真守不下去才进行突围;他也已经通知了北周守在附近的几个部落酋长,半路拦截陈氏兄弟大军。 乌井双目赤红,饶是沉稳着称的他,此时也是心里一根弦紧紧绷着。 穆冰瑶手下那支刁钻的突击队,昨日差点让他们攀上城池;这么连续叁天猛攻,特别是第叁天还是日落时分发动,北周士兵炊饭未熟就要执戟备战,就算是铁打雄兵,半夜下来也要吃不消。 乌井火冒叁丈,自己是守城的一方,本来就处被动地位,对方这种车轮战也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乌井的嘴角都火出了好几个燎疱,就算此时黑云骑休战,也没有人敢真的深睡。 反观穆冰瑶这边,几个年轻将领轮流磨兵,愈玩愈欢。王文手下几个年轻将领叫阵叫出经验来,骂得乌井底下几个大将都想和他们同归于尽! 叁场下来,双方死伤并不严重,却打得乌井筋疲力尽;乌井明知对方是在试探和拖延,为的就是等陈氏兄弟大军,他们不但无法不陪着玩,还得认真玩,感觉十分憋屈。 陈氏兄弟这里,一攻下邺城,立刻给段锦和穆冰瑶传去捷报;陈田带两万兵马驻守邺城,而陈彰带四万人马前往丰城与黑云骑合攻丰城。 陈彰驻扎在前往丰城的要道天蓬台,一路遭到几波北周部落的游击偷袭,虽化险为夷,但却耽搁了数日。 穆冰瑶和云扬收到消息,眉头不禁皱起来。 云扬凝着眉心,他不愿用恶意去审度陈彰,但陈家和穆冰瑶的矛盾,他是知道的。 陈彰带着四万兵马,就算北周八个游击军一起拦截,陈彰也断无可能停滞这么多天。 “太子妃,我们最多只能再等两天。” 穆冰瑶明白他的意思;红叶关虽然赢了,但段嫣落到了拓拔珩手中,那场胜利就不算胜利,反而让北周有了谈判筹码,段锦不可能不顾自己胞姐生死,拓拔珩只要凭借这一点,就可以与大秦对抗下去。 所以他们必须赶紧拿下丰城,若拓拔珩也拿六公主要挟黑云骑,他们北进计划,就会中断在这里,云豹会师便会失败。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段锦知道段嫣被掳,未免军心大乱,已经从隋州转向靖州,他们唯一的盟军就只有陈彰手中的四万兵马,如果他故意拖延不来,黑云骑和乌井,就是一场硬战。 这陈彰…… 穆冰瑶很不想臆测陈彰滞留天蓬台的目的,但毕竟不是齐心之人,心里总是带着不确定性。 “是我的失误,我不应该把计划寄托在一个不确定的人身上。云将军,我们必须有第二步计划。”她深吸口气:“就等他两天,两天后陈彰不来,丰城,我们自己打。” ***** 天蓬台。 陈彰接过林显能手中太子妃传来的急件,脸上一派轻松:“果然是叫爷赶紧去搭救黑云骑。” 林显能问:“那我们还要在这里停顿多久?” “黑云骑让我们二十七日前会师,这不就让爷明天就得拔营?不干!再缓两天。”说完把信随手一丢,回到主帅位置,跷着二郎腿拭擦他的剑。 林显能有些犹豫,虽然他对太子妃印象不算好,但这攸关军机大事,陈彰不服命令真的好吗? “彰哥,我们迟迟不带兵支持,若殿下知道……” “慌什么?”陈彰瞟了林显能一眼:“北周部落凶悍,我军刚和葛朮打了一仗,又碰上北周最能打的山格酋长,应付时间长一点很正常。” 陈彰冷笑:“放心,爷不会不去丰城,只不过不是现在。” 他们黑云骑不是很能打、很会邀功吗?凭什么黑豹骑要去给黑云骑锦上添花?如果这一仗他这么快与黑云骑会合,丰城打下了,那是黑云骑的功劳、是穆冰瑶的运筹帷幄、神机妙算。 “等到他们快支撑不住,咱们黑豹骑再以救兵身份踏上丰城,你说,攻下丰城的功劳,还是他黑云骑的吗?” 陈彰算盘打得响,他想的是丰城六万对六万,是一场五五波,等到穆冰瑶撑不下去,黑云骑损失惨重,丰城的北周军也一定损失不轻;而他陈彰的四万兵马才打完一场胜仗,又休整多日,兵强马壮、粮草充足,当他们踏上丰城,还不所向披靡? 到时候穆冰瑶如何在他面前猖狂? ***** 五月二十七,穆冰瑶和云扬没有等到黑豹骑。 蛮蛮气到跺脚:“那陈彰一定是故意的。” 袁清砚一脸阴沉,李旭也愁眉深锁。 穆冰瑶沉默片刻,不论陈彰是否故意,那都不是现在要处理的问题。 “李大哥,我要的木桩都准备好了?” 李旭点头:“都已经运来。” 伍长啸道:“突击队也把『料』都添加好了。” 穆冰瑶点头:“这两天我们休兵,但乌井一定仍紧张防着我们,明天晚上是他们精神疲惫的最高峰,所以明日酉时,没有黑豹骑,丰城我们自己打!” “是!” 确定要自己打丰城,云扬开始点兵:“王文,你是先锋,带五千兵马叫阵,气势要强,一定要逼北周人出城应战。” “长啸,带叁百名突击队布置木桩,待王文发出信号,就可以点火。” “倩儿,你带五千弓箭手,烟雾一起,下令射箭。” “陈逵、大海、唐晔,你们各带左中右叁路人马配合,等烟雾散尽,立即以冲车攻城门。” “长啸,一旦入城,游击队目标就是乌井。” “云将军,让凤凰小队、十二罗剎一起行动,这一次一定要砍下乌井人头。” 罗成道:“太子妃,罗某的任务是保护您。” “太子妃,蛮蛮也必须守在你身边。” 穆冰瑶道:“我身边有八影卫、有照风、照月还有翼龙,更何况袁大哥和八观音也在,不会有问题。” 罗成和蛮蛮想想也是,有无心公子,谁动得了太子妃?于是都摩拳擦掌,眼睛晶亮地等着明日一战! #492不做贪生怕死鬼,宁做大秦英雄魂! 五月二十八日,空气闷得没有一点风,日落时分,满天的火烧云把丰城染成一片橘红,彷佛整个丰城都要烧起来。 黑云骑连续攻城叁天,竟然连休叁天,让他们绷了叁天的神经几乎要断了;这时间炊饭已熟,士兵又累又饿,有些还忍不住半瞇着眼,点着头打盹儿。 然而就在喊饭不久,警报突响,黑云骑又带兵攻城啦! 乌井一出来,就看到不远处绛紫色旌旗弥漫原野,心头一惊,这一次黑云骑是打算倾巢而出?城门下,第一批人已经在城墙四周布上成堆的木桩。 “火攻?” “上次攻城不就已经用上,被我们的热水给浇熄了吗?” “咱们等了叁天,黑云骑就只想到这招?” “看来穆冰瑶没招了;水攻还有些看头,火攻,当老子没打过仗。” 乌井瞇着鹰眼,冷声道:“备热水!” 为了防止黑云骑蚁附攻城,热水是时时备着的,如今果然又派上用场。 此时王文已经带人来到城前一百尺处,开始叫阵;几个“名嘴”辱骂叫嚣之利索,把人家娘亲姊妹、祖宗十八代都一起问候,带来的士兵又齐声附和,阵仗十分惊人。 果然正饿的北周军听了火气更大,许多将领全被激上了城墙,王文一个信号发出,数十支带火羽箭直接点燃了城门下的木桩。 火势一下子窜了起来。 “哈哈,骂了我们一通,就是要激我们出来看他们的火攻?” 不一会儿功夫,城门下已经燃起熊熊火焰,一桶桶热水被抬了上来,直接朝城下倾倒;热水碰上燃烧的木桩,窜起一团团浓墨黑烟。 “就这样?黑云骑,你们的火会不会太小了?要不要爷替你们添个柴啊?哈哈哈──” 王文清俊的脸淡定微笑,这火势……刚刚好。 那蓖麻的份量,是他和唐晔按照陆一凡的配方,仔细拿捏过的。 浓烟如一团一团的黑怪直往上窜,南风再一吹,几乎要包围整个丰城城门;等到乌井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一个个守军从城楼上倒栽葱往下坠,很快的,叁个、四个……没栽下来的,都扶着城墙头晕目眩,眼睛都快看不见。 “那烟……有毒?” 乌井捂住口鼻,叫大家快退!然此时已经来不及,如疾风飕飕的矢嚆声传来,弓箭队万箭齐发,在一场浓烟黑雾中,城上的守军纷纷中箭倒地,更多人坠下城来。 “退,快退!不要站在城墙边!躲避,快!” 不到半个时辰,丰城上已经乱成一团;等烟雾稍散,带火的羽箭又射来,毒木桩又开始燃烧。 “他们又开始在下面点火了!” 乌井在后方急得!不能用水,用水会产生毒烟;他大喊:“用沙包!快,投沙包。” 大秦这一方立刻有传令兵来报:“云将军,他们改投沙包了。” “继续。” “是。” 城上守军此时或多或少都吸入毒气,动作缓慢不说,背沙包奔跑的脚步,一路东倒西歪,许多人还会撞在一团,场面混乱到不行。 乌井一边咳着,一边指挥:“都别慌,稳住!”他将两个副将调下去整军,他估计这场火穆冰瑶不烧到半夜她不会罢休! 乌井对穆冰瑶和云扬这几天的谋略想了一遍,不由得沁出一身冷汗! 从他们还在惠城就开始诱敌、欺敌,到兵临城下玩调虎离山、欲擒故纵,北周所有反应都在他们的预料之内;这不像是云扬的手段,也不是以前云家军的打法,这么奇诡的计谋,难道都是穆冰瑶安排的? 拓拔珩说穆冰瑶才是他最可怕的敌人,一开始他还嗤之以鼻,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又不是玩家家,可如今看来,这穆冰瑶,真是他们北周最可怕的敌人! 大秦有她有段锦,北周吞并大秦,实在难如登天! 不行,他乌井就算要弃城突围,也要为北周最大利益做打算。 “让『鬼军』出动。” 穆冰瑶,别以为只有你会奇袭! ***** 齐敬两天两夜没睡,累死了叁匹马,终于来到天蓬台。 他跃下马,不管那匹马已经口吐白沫,直接倒在地上,径自冲进陈彰营帐。 一进去,直接揪住陈彰衣领:“陈彰!你到底玩什么把戏?殿下传了多少次令,为什么到现在还在天蓬台?丰城已经在攻城了!” 陈彰看到齐敬一脸要吃了他的模样,却一点也不紧张;他拍拍紧抓在他衣襟的拳头:“齐兄,你这样兄弟怎么跟你说?” 若不是六公主被抓,殿下早就自己来了!而齐敬虽是段锦派来,但他同样焦急,因为云倩也在丰城。 “殿下派我来了解状况,你最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陈彰让他坐下,给他倒了杯茶:“先喝茶,你听我说完,我们就可以出兵去丰城了,这时间刚刚好。” “陈彰你──” “齐兄,我陈彰身为黑豹骑的一员,自然要为黑豹骑着想。” 陈彰把他的想法说给齐敬听,齐敬听了大怒! “陈彰,你太自私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害黑云骑损失多少兵马?” 陈彰挑眉:“本将军需要在意黑云骑损失多少兵马?本将军只需要知道如何给黑豹骑保存实力、建功立业就行,不是吗?” 齐敬听了火冒叁丈:“什么叫你不需在意黑云骑?黑云骑难道就不是我大秦子民?不是殿下的军队?殿下如果知道你这样想会杀了你,你是拿太子妃和黑云骑的生死存亡开玩笑!” 听到“太子妃”叁个字,陈彰眸中闪过一丝狠厉:“齐敬,你是殿下身边最亲近的护卫,我们这群黑豹骑将领才是你的兄弟,你这是为黑云骑在责备我吗?” 齐敬不可思议地看着陈彰。 “殿下自从收了太子妃的黑云骑,就特别重视黑云骑;这一次出来打仗,功劳名声通通都是黑云骑,皇帝嘉奖、百姓称赞,谁还记得我黑豹骑?这一次我不过是想让大家重新把焦点放在我们黑豹骑身上,又没有要置他们于死地的意思。” “黑云骑的功劳是他们凭自己血汗打下来的,陈彰你怎么能……” 陈彰手一挥:“你放心,我知道那女人的计划,他们至少可以撑叁天;今日我们启程,叁天内必到,刚好可以解救黑云骑和穆冰瑶,而且接收丰城的是我黑豹骑,你说这是不是两全其美?” 他更想看穆冰瑶狼狈的模样,想到这里,陈彰的嘴角就泛起一抹得意的微笑。 齐敬冷着脸:“陈彰,你其实是针对太子妃,对不对?” 陈彰也不掩饰,倨傲承认:“那又如何?” 齐敬一脸痛心,他知道陈雪的事是陈彰心魔,现在多说也无益;他站起来:“殿下就是对你起疑,才让我过来催你,你这是故意延误军机,不怕我告诉殿下?” 陈彰反问齐敬:“我延误一点时间怎么了?不过是让黑云骑损失些人,又没要置太子妃于死地;怎么,只能让她和黑云骑占尽好处,我陈彰就不能分一杯羹?更何况……”他眸色黑如深潭:“齐兄,你也是黑豹骑出身,我们不过要一些功,你忍心告状看兄弟死?” “你──” 陈彰拍拍齐敬肩膀:“喝完茶了?走吧!去救你的云姑娘。呿,说这么多,还不是为了你未来媳妇儿?齐兄,回去知道该怎么对殿下说吧?” ***** 一场毒火直烧到了清晨才停止,北周军不敢懈怠,因为黑云骑的冲车和井阑已经推了过来,装着巨大攻城原木的冲车,已经开始撞击城门,沉重的撞击声在丰城的清晓响起,几乎震撼了整座丰城。 咚──咚──咚── 冲车不只撞在城门上,更撞击在每个北周军的心脏上;城门经过焚烧,早已经不牢固,在冲车的撞击下更是摇摇欲坠,所有守城的北周军每个灰头土脸、气极败坏却又无计可施,连弓箭手都无法站上城池反击。 不过北周军负隅顽抗,坚守城门,一时之间倒也攻克不下;此时毒烟退散,城楼上出现一排被捆绑的丰城百姓。 陈逵右手一举,立刻有人传令停止攻城。 北周将领亲自抓来一名老者,将剑搁在他的脖子上:“陈逵,他是大秦丰城知州,你若再强势攻城,本将军就开始屠杀丰城百姓,大家同归于尽!” 陈逵怒道:“你他妈的恶贼!拿百姓当挡箭牌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出来与本将军一战!” “哈哈哈!要战可以,退出丰城叁十里,本将军带兵与你会会!” “哼,你北周人的话能听,母猪都会上树;拓拔珩狼子野心,血溅我大秦土地,以为占了城池我大秦百姓就会臣服?作梦!” “少说废话!陈逵,叫云扬或穆冰瑶出来,本将军要谈判!” “有种你杀一个人试试。”云扬骑马上前,以内力喊出:“只要你们敢杀我一名大秦百姓,本将军就要你六万北周军血祭!” “杀──杀──杀──” 北周将领发现对方气势如虹,对方头脑清醒一点都不上当,急得面目狰狞;乌井给的命令是拖延,尽量拖延对方,给“鬼军”更充裕的时间。 几个将领轮流上来叫嚣威吓,碍于北周军抓了知州和百姓当人质,双方你来我往却也僵持不下。 穆冰瑶在排云楼上观看,眉心拧了起来。 “他们在拖延时间。”袁清砚凝重道。 突然,他们发现丰城城楼上一阵骚动。 被北周将领抓在手上的知州大喊:“北周鞑子侵我国土、辱我百姓,我方得霖今不能提刀杀贼,难道还要拖累我大秦将士?皇天在上,我方得霖不做贪生怕死鬼,宁做大秦英雄魂!” 说完脖子往剑上一抹,腥色的血染红了黑云骑的眼。 ***** 小草的话: 各位亲,下一章开始,陈彰成了上一个心机乔,会被众人怨死、诅咒死!如果怕被小草伤到, 一样啊!攒一攒,大约到500章,就好了。 #493瑶儿不要回头,跑! “方大人!” 被抓的百姓有人立即悲恸大哭,开始挣扎冲撞,这一骤变让城楼上混乱起来,陈逵与众将士都红了眼,罗成、蛮蛮和突击队更是气愤得想攀上城去杀了那些北周人。 云扬目眦欲裂,以内力大喊:“不做贪生怕死鬼,宁做大秦英雄魂!杀──” “杀──” 黑云骑气势响遏行云,冲车又开始撞击城门,但此时密密麻麻的弓箭手踩在至高点,箭雨直下,硬将黑云骑又逼退了数百尺。 “投石车!” 双方羽箭飞石,厮杀惨烈;当冲车终于撞开城门,陈逵、卢大海、唐晔准备带兵冲进去,北周兵马也重盔大马从里头冲出,两军霎时间短兵交接,一场杀戮血战,随着太阳高升,已经拚战起来。 排云山上排云楼,穆冰瑶身子因为愤怒而发抖。 “袁大哥,如果战士的鲜血和牺牲可以换来盛世、换来百姓安康,这鲜血就没有白流;可是……这些战士难道就没有家人,如果可以用更好的计谋兵不血刃──” 袁清砚看向探头的旭日;这天机……唯一漏算的,竟是陈彰。 突然,几乎同时,穆冰瑶和翼龙回头,而袁清砚直接抓住穆冰瑶手臂。 “瑶儿,上马!” 穆冰瑶的灵力不复以往灵敏,然而数百铁蹄朝他们靠近,她还是感应到了。 同时逼近的,还有一股肃杀气息,袁清砚也上马:“冲出去,不能被困在山头。” 霜白一声长嘶,首先像箭一样冲出去,翼龙吼了一声,如闪电随行于后,接着袁清砚、然后是照风照月、八观音和八影卫。 虽然知道罗成和蛮蛮等人不见得赶得回来,但影叁还是发出了信号箭。 一下山头,前方扬着尘土,一群黑衣正朝他们而来;他们看起来各个高头大马,气势森严肃杀。 “往这边!” 穆冰瑶转了个弯首先朝右边山路窜进去,所有人立即驾马跟上。 他们一边驾马,一边也听到后面敌人施放信号烟的声音,穆冰瑶他们已经被敌人发现了。 穆冰瑶除了逃别无他法;他们穿进一处树林,却始终没有摆脱后面的马蹄声,更糟糕的是,后头追兵的人数,感觉变多了,而且从四面八方不断涌来! 所有人心里都是一沉,乌井大概派出了一支铁骑追杀穆冰瑶! 影卫们很后悔让蛮蛮、罗成等人去战场;他们感觉到身后的追兵绝对有数百!若被追上,就算有袁清砚,他们也抵挡不了。 “太子妃,属下去引开他们!”影一往前吼道。 此时身后传来尖锐的矢嚆声,数十支箭从身后急峻射来;影七左臂中箭,他将剑身折断,一手持缰绳,一手仍挥剑抵挡不断往太子妃方向而去的羽箭。 影一大喊:“太子妃,我们断后。” 影叁也喊:“袁公子、照风、照月,太子妃交给你们!” 八影卫不等穆冰瑶回应,已经勒住缰绳,一拍马屁,让马匹各自散去,然后纵身往四方树上窜去,他们手上有唐晔发明的霹雳弹,务必要给太子妃争取更多时间。 八影卫视死如归,每人手中都握有几颗桂圆大小弹药,眼睛直盯着后方飞扬的尘土。 影叁突然想起照夜圆润可爱的脸蛋,心里一阵刺痛;他想,这辈子与她终是无缘。 穆冰瑶眼睛已经被一层雾气模糊;影卫的任务是保护主子,所以穆冰瑶不能感情用事停下来,一旦她停下来,他们八人的牺牲,就更不值! 奔跑了数百尺,听到身后树林里震声隆隆,脚下彷佛地牛嘶鸣;他们知道那是影一他们发动了攻击。 每一颗小型弹药都可以摧毁数个敌人,但却无法歼灭一支铁骑;他们只抱着一个信念,为太子妃争取时间。 八影卫成功阻遏了铁骑追逐的步伐,但他们人多势众,还分路追击,使他们也不得不分开进行阻拦。 丰城烽火未息,林间也迎来一场残酷杀戮,王妃小队投光了弹药,便跳下来直接朝马脚下手,各个杀红了眼,心想能阻挠一个是一个! 许多林鸟被炸药惊飞上了天空,和马鸣人声在林中交错,影一等人挥剑砍下无数马脚,而敌人的金刀也一刀刀往他们身上砍来。 影四被两把长枪刺入身子的时候,想到他第一次保护太子妃,太子妃说:“你不是死士!” 但现在,他为能保护太子妃而死,觉得无上光荣!在咽气那一刻,他高声大喊:“不做贪生怕死鬼,宁做大秦英雄魂!”一口血涌出,结束了他忠勇护主的一生。 影一剑术高超,斩杀敌人无数,但两拳难敌四手,被多人包围一剑刺入心脏,他目眦欲裂,大吼一声,奋力站了起来,至少五六支剑又同时刺进他的身体,影一想到最惋惜的事,是以后再也不能给太子妃剖石头了…… 他拿出怀中仅存的一颗弹药,碰一声,用他最后的力量,又炸飞了七八人,然后倒下。 影五、影六并肩作战,数支飞刀射出,歼灭敌人无数,但随即也被其他敌兵从树上射了下来,他们挥着手中的剑战到筋疲力尽,当他们的手再也举不起来,身上的血也几乎要流光,两人背靠背彼此支持着,而身边还围着十几个北周军。 “我杀了四十叁个,你呢?”影六眼神开始涣散。 “四十八。”影五撑着影六的手臂,他的视线几乎被鲜血模糊。 “唔……我快没力了……” “想想殿下,如果他没了太子妃……会多难过……” 影六闻言眼睛一瞪:“好,战到死为止!” “战到死为止!” 影五、影六断气时,两人又多杀了二十个敌军。 影七、影八同样也是奋战到最后一刻,甚至不管朝他们身上砍来的长刀,而是用尽力气在刺伤对方的马匹,多伤一匹马,太子妃多一分安全! “太子万岁!” “太子妃万岁!” “这些人简直疯了!” 北周鬼军第一次遇到这么不怕死的人,这八人产生的破坏力,不亚于一支小型军队,他们已经损失了叁百多人。 “他娘的!赶紧解决他们!” 影二和影叁浑身浴血、狼狈不堪,但两人的眼睛灼然如炬,熊熊瞪着眼前敌人,尽管握剑的手都已经丧失知觉,但他们仍挺身站在山路中央,誓死不让。 “老叁,其实你和照夜的结婚贺礼,兄弟都准备好了。” 影叁嘿嘿两声:“没关系,照夜有太子妃照顾,兄弟我陪你战到底。” 影二也咧嘴:“好!这一生,有殿下有太子妃有兄弟,此生足矣!” “对!这一生,有殿下有太子妃有兄弟,此生足矣!” 照夜,替我好好活,好好照顾自己…… 两人高喊:“不做贪生怕死鬼,宁做大秦英雄魂!杀──” ***** 一阵锥心的痛楚穿透了穆冰瑶的心脏,眼泪无法抑制流了下来;穆冰瑶知道这辈子她再也见不到那八个忠勇耿直的影卫,若她能逃脱这次追杀,以后她窗外的树上,也再听不到这八个人传来的沙沙声…… 马匹尽全速跑着,没有人说话,但八影卫牺牲的事实让紧张的气氛更添增悲凉哀凄的气息;照风照月却没有哭,身为暗卫,命早就不是自己的,而能为太子妃牺牲,更是无上荣耀! 她们替八影卫骄傲! 他们一路蜿蜒,发现山下又有一股追兵,只能往排云山的山腹跑去;然而铁蹄奔腾的声音始终没有消失,甚至从四面八方朝他们逼近。 照风照月对视,一副断腕表情。 “太子妃,你一定要逃出去!” “袁公子,我家太子妃拜托你!” 她们不等穆冰瑶说什么,勒住马头,旋身朝敌军方向冲去。 穆冰瑶吼道:“照风照月,你们给我回来──” “瑶儿不要回头,跑!”袁清砚双目赤红,大声提醒她。 翼龙嘶嗥了一声,牠亦感觉悲恸,忍不住发出哀鸣。 妍芝脸色惨白,敌人不断逼近,只有照风照月如何抵挡得住? “公子,我们去帮忙。” 袁清砚心里一紧,穆冰瑶却道:“不行,我不能让你们也为我牺牲。” “太子妃,我们不是为你,如果你死在这里,我家公子也一定跟着你陪葬!” 妍芝说完,八个白衣女子齐声:“公子保重。”二话不说策马回头,直追照风照月而去。 穆冰瑶握住缰绳的手已经僵硬到失去知觉,她悲恸使用传音入密。 (袁大哥,叫、叫她们回来……) 从风中传来袁清砚的声音,悲凉中带着温柔:“瑶儿,什么都不要想,或者……想想太子。” 疾风不断刷过她泪湿的脸颊,下唇已经被她咬出血;身后刀剑铿锵的声响,每一声都凌迟她的心。 那些人,都是她珍视的生命,可是如今,他们都要为她而死…… #494真正的凤劫 云扬收到影叁的信息,心里一震! 乌井的缓兵之计,原来是用在这里──他们的目标,是太子妃! 云扬怒火蒸腾,正要让传令兵去寻罗成和蛮蛮,此时却听到“哐啷”一声,城门打了开来,丰城城楼上一名将领高喊:“冲出去,和黑云骑决一死战!” “杀──” 守在丰城前的黑云骑,见北周军从左中右叁面冒了出来,陈逵道:“龟孙子总算出兵了!” 两军正式对垒,而罗成、蛮蛮更是直奔乌井,只有杀了他,才能尽快结束战争。 云扬见野战开始,罗成蛮蛮等人已经攻入城中,立刻令云倩带两千人入山:“倩儿,务必带回太子妃。” 云倩早火急冲了出去。 ***** “哐──” 一不留神,段锦手中杯盖掉落地上,碎了一地,一股没来由的心慌涌上心头。 “齐敬。” 齐敬从屋外进来,段锦脸上有他没看过的惊慌不安:“殿下?” “丰城那里还没有消息?” “还没有。”齐敬低下头,不想让段锦看到他眼中的闪烁:“陈彰的队伍今日就能赶到丰城,殿下放心。” 段锦身为黑豹骑领袖,若不知道陈彰玩什么把戏,他就枉称为玉面战神。 他相信陈彰遇到北周部落袭击不假,但利用这些游击战拖延赴丰城的心思,他也心知肚明,只是此刻除了催促,他别无办法。 段锦将拳头用力击向桌面:“陈彰……” 韩齐看太子如此,表情十分煎熬,心里也把陈彰骂了一百八十次!他不知道自己帮陈彰隐瞒对不对?他只希望陈彰别误事,红叶关这里少不了太子殿下,而丰城那里也绝对不能出错…… “报!高将军生擒拓拔宏钧,已回到营中。” “报!殿下,敌军使臣传信,拓拔珩想与殿下谈判。” “来的真是时候!”段锦站起来。 “拓拔珩真愿意为了拓拔宏钧,交换我朝六公主?” 段锦转身,一双冷冽桃花眼看向说话者,要不是看到樊青已经接近崩溃,他到红叶关第一件事,就是把他给杀了。 当然,人没杀,海揍一顿免不了,还削了樊青所有将军的职权。 “一个拓拔宏钧自然抵不上,但慕君山庄扼断了北周牛羊、皮革交易,李旭又掐死了北周边境买卖,这些和拓拔宏钧一起,足以让拓拔珩对本太子妥协。” “我要去!”樊青站起来,一脸坚毅。 段锦冷哼一声:“你?你去能好好谈判?说不定没说叁句话,你就兽性大发,把使臣都给杀了。” “……”樊青攥紧拳头,他是很想这么做。 这两天,樊青没有一刻不想杀了自己,但太子殿下警告他,要死,也得救回段嫣才能去死。 “可是属下……总得做些什么……” 段锦叹了口气:“樊青,你的状况不适合谈判,但救出六姐你责无旁贷;削了你将军职务,是为了要让你──” “爹爹!” 穆禛哭着闯进议事房,手上捧着一只流血的鸽子。 段锦瞠着瞳孔,心口猛然一痛!方才那股不安又袭上心头,他来到穆禛身边,死盯着他手中的“小仙姑”。 “爹爹……刚才、刚才‘小仙姑’一直撞、撞鸟笼,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 ***** 丰城。 夜色慢慢吞噬天空最后一抹残霞,穆冰瑶和袁清砚已经无法辨识,自己究竟处在山林里哪一个方位,而眼前,出现了两条岔路。 穆冰瑶已经不哭了,现在她身边只剩下袁清砚和翼龙;而她,绝不能让原清砚也为她而死。 “袁大哥,我们分开走,一人一边。”说完不给袁清砚拒绝的机会,直接驾马就往右边的路准备跑去。 “瑶儿,本公子答应过太子。” 他怎么会不明白穆冰瑶的心思,分开走,追兵会分成两路没错;他可以凭借武功脱困,可是她呢? 北周军的目标是她,谁会笨到来追江湖第一高手? 她分明就是想牺牲自己来保全他。 穆冰瑶见袁清砚表情坚定,知道争执没有用,这辈子她亏欠他实在太多。 穆冰瑶不再说话,马鞭一拍,继续往前跑,她知道袁清砚一定会跟在她身后。 穆冰瑶从没有一刻如此需要老天爷帮助,如今只能寄望奇迹出现;两人一猞猁不断往前疾奔,然令人绝望的是,他们的前头,竟是一处悬崖。 看见断崖,两人勒紧缰绳,山上冷风呼啸,从崖底旋上来的风,宛若冲破云层而出的蛟龙呼吼,直把两人的心给吹落崖底,顿时绝望透了! 两人在距离悬崖几丈处停下,袁清砚下马,奔近崖边往下一探,只见云层蔽翳,浓浓一团,完全看不清崖下深浅;此时即使是能窥探天机的他,武功江湖第一,都不禁惨然。 这才是他算出来的凤劫? 穆冰瑶来到他身边,也看向他视线所及的一片黑暗。一转身,一群高马重盔的北周铁骑,已经堵住他们的来时路。 密密麻麻的北周鬼军,整整齐齐排在他们面前,宛若铁壁;穆冰瑶初估近两百人,王妃小队、照风照月和八观音,不知替他们解决了多少北周军? 眼前她和袁清砚只有两条路;跳下去,或者,成为北周俘虏。 “瑶儿,成为俘虏,可以让殿下与拓拔珩谈判。” 穆冰瑶嘴角微微上扬:“不,六公主已经在拓拔珩手中,若我也落入北周人之手,段锦这场必赢的仗就等于输了。” 她不能让段锦为了自己,成为大秦罪人。 “可是──” “袁大哥。”穆冰瑶没有看袁清砚,目光仍是湛然盯着北周军:“这辈子瑶儿没有遗憾,只是委屈你和瑶儿一道死了。” 袁清砚却笑得温润:“瑶儿焉知这不是清砚的荣幸?” 穆冰瑶低头,摸摸翼龙的耳朵:“翼龙,你走吧!我放你自由。” “呜──”翼龙澄黄的眸子幽黯,不愿迈开步伐,将头蹭着穆冰瑶的手。 穆冰瑶轻声道:“翼龙,走!听话。” “嗷──”翼龙昂头悲鸣一声,前腿刨了几下泥地,竟然跪了下来,朝穆冰瑶俯首,死都不走。 穆冰瑶闭了闭眼睛,抱住翼龙,鼻头发酸。 此时北周将领开口:“穆冰瑶,你是要束手就缚,还是让本将军一刀送你归西。” 穆冰瑶缓缓站了起来,手中暗中发力,她还有灵力,不是完全绝望。 她冷笑一声:“我穆冰瑶是大秦太子妃,绝不可能让北周的刀玷污本妃的血,你想抓我……还要看你有没有本事!” 穆冰瑶双手突然在胸口划了一个诀,猛然间,崖顶狂风骤起,一时飞沙走石,鬼军的马匹被碎石打得躁动起来,马蹄紊乱,变得不受控制。 “怎么回事?” 翼龙怒吼一声,和袁清砚第一时间朝敌军冲去! 树叶飞沙横扫狂卷,像一道强劲龙卷风朝北周军而去,竟把北周军整个包覆在暴风圈内,战马受惊长嘶,两蹄高举,有的还被抛到半空中,许多鬼军都被甩下马来,死在自己战马的铁蹄下,状况乱不可言。 鬼军只觉得天降异象,眼前不可解释的景象把他们都给震傻了。 “啊──” 穆冰瑶催动身体里仅存的灵力,金云蝉从穆冰瑶头顶窜出,在已经全黑的夜幕闪出一道耀眼金光,直朝鬼军将领而去;只听到那将领惨叫一声,额前出现一个血窟窿,从马上跌下来,当场死亡。 鬼军骇然! 袁清砚和翼龙合力,又伤了数十名北周兵。 穆冰瑶喊:“袁大哥,带翼龙走。” “要走一起走!” “快走!我快撑不住了!”穆冰瑶嘴角已经沁出一丝血迹,她拚尽全力,就是要为他们打开一条血路。 袁清砚以掌力震开了四个人,他怎么可能放穆冰瑶一个人独自逃生? 她太不了解他了,难道她不知道,能与她一起死,或许是他这辈子唯一可以得到的幸福? 生不能同衾,但黄泉路上相伴,他袁清砚比那太子好运。 暴风袭击北周军,袁清砚墨发飞扬,白衣在骤风中飒飒飞舞,不断印染上朵朵妖冶血花,俊逸如仙的脸上也有了飞叶碎石刮过的血痕。 “快走!”穆冰瑶嘶吼。 虽然黄泉路上相伴很吸引人,但只要有一丝机会,他还是希望穆冰瑶活着。 他许过愿的,要一辈子守护她的笑容。 突然有人朝穆冰瑶扑去,袁清砚大喊:“瑶儿!” 穆冰瑶一口鲜血喷出,灵力和体力都在此时用罄,意识陷入模糊,脚步踉跄,往后缓缓倒去── “瑶儿!” 他一掌拍飞扑向穆冰瑶的鬼军,但穆冰瑶已经失足往悬崖下坠去! 只见一道白光扑下悬崖抱住不断往下坠的穆冰瑶。 翼龙长嗥一声,黄褐色身影亦快如闪电,直朝崖底纵身而下! 狂风骤止,鬼军死伤无数,满地尸骨残骸。 ***** 陈彰的军队终于到达丰城,当他以援兵的姿态出现,协助黑云骑扫荡剩下不到两万的北周军,终于收复了丰城。 这场打了叁天两夜的仗,黑云骑损失了四万兵马。 罗成等人追击乌井的逃亡队伍,也终于在河口将乌井人头砍下,带回丰城,血祭黑云军魂。 当罗成蛮蛮等人回来,得知穆冰瑶在排云山遭狙击,脚底全窜起一阵凉意,场面陷入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守到第二天清晨,他们听到云倩回来,全跑了出来! 只见云倩面如死灰,彷佛失了魂,身后将士一片静肃。 当蛮蛮冲上前,看到云倩身后八影卫、照风照月和八观音残破不堪的尸体,尖叫了一声,整个人软瘫在地。 #495穆冰瑶失踪 黑云骑给王妃小队和照风照月、八观音,还有牺牲的四万黑云骑将士设立了简易灵堂。 云扬众将一身缟素。 见陈彰等人进来,唐晔冲上前,一拳打在陈彰脸上,若不是王文等人拦住他,陈彰大概会被他当场揍死。 黑云骑的副将喝叱唐晔,但面对云扬人马的愤怒悲恸,陈彰并没有太多反应。 穆冰瑶在排云山遭狙击,导致她身边的影卫和护卫尽皆死亡,穆冰瑶更因此下落不明。这样的结果陈彰也是一怵,虽不可否认他心里有一丝丝不可告人的痛快,但他知道事态严重,他要面对的,不只是黑云骑的怒火,将来还有太子殿下的。 他用大拇指揩去嘴角的血迹:“唐晔,这一拳陈某不和你计较。陈某知道大家心中悲恸,但我黑云骑路上被北周游击军袭击,耽误行程亦非我所愿,你们把太子妃死亡的责任迁怒在我和黑豹骑身上,并不公平。” “闭上你的鸟嘴,谁说太子妃死了!”陈逵剑都拔出来了,凸着眼睛吼道:“没找到太子妃尸体,谁敢说太子妃死了,我陈逵第一个杀了他!” 没有穆冰瑶,就没有黑云骑的诞生;对陈逵、卢大海这些老云家军,他们对穆冰瑶奉若神明。 伍长啸也赤着眼:“陈彰,你玩什么把戏我们心知肚明,想当英雄没问题,所有功劳都送你也行;但从现在起,你胆敢再诅咒太子妃一句试试,就算冒着军法处置,我伍长啸也会先送你归西!” 李六、张大同一副同仇敌忾。 唐晔黝黑的脸满是泪痕,跪在影卫等人尸体身边。他想到自己第一次遇见穆冰瑶,她像一个仙女,翩然来到他的摊位,替他赶走找他麻烦的李家护卫;她还到他破乱不堪的家里,对他的发明如数家珍,笑语嫣然对他说话。 (如果我给你一支军队,你愿不愿意用你的专长和武艺,让战场上出现百个、千个、万个,甚至百万个唐晔,以光你唐氏门楣、护我大秦江山?) 如今,他真的披上了大秦战甲,用他的能力,给大秦创造了一支骁勇的突击队,但那个宛若仙女的女子呢? 她是他第一个动情的女子…… 唐晔看着陈彰不知说什么好?他身上的轻甲是他炼出来的,他们黑豹骑用的箭也是他改良的;可是这个人为了私怨、为了贪功置黑云骑于险境,更间接导致太子妃失踪、生死未卜…… 太子妃…… 众人的目光让陈彰很不自在,恼怒道:“伍长啸,别以为你们有云将军撑腰,就可以侮辱本将军;战场上本来计划就赶不上变化,太子妃生死未卜是意外,你们把这样的结局归因于陈某,太不负责任了!”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为了你妹妹陈雪,你没少膈应太子妃;区区北周游牧兵团,当我们黑云骑一路过来没遇过吗?需要你四万黑云骑打这么久?你们从邺城来丰城一走七八天,蹲踞天蓬台,当我们都瞎了?” 林显能变色:“住口!这是你们的臆测;我们一路奔波来帮黑云骑,你们没有感恩,还想污蔑我们,究竟是何居心?” 伍长啸在长寿山地宫就对陈彰和林显能不满了:“该感恩的是你们吧?若不是太子妃将邺城两万兵马骗走,又将隋州兵马调去帮你们,我们需要等你黑豹骑伸援手?我们早收复丰城了!” “你们、你们!”黑云骑的控诉林显能无法反驳。 陈彰看向云扬:“云大将军,保护太子妃是黑云骑的责任,难道就要因为我陈某军队来晚,就把太子妃失踪的责任全推到黑豹骑身上?”他不说自己,而说整个黑豹骑,就是要引起黑豹骑同仇敌忾。 云扬冷冷抬头,鹰隼般凝霜的冷眸射向陈彰,陈彰抖了个激零,但又不能示弱,硬咬着牙:“云大将军,如果你再不约束你的手下,就不要怪本将军到殿下面前告状。” 云扬嘴角一扬:“陈彰,你不配为军人,我云扬记你一笔。” 陈彰脸色一变! 他不怕唐晔、伍长啸等人,但云扬军功累累,是皇帝亲封的大将军,更是太子敬重之人,不是他陈彰得罪得起的。 云扬起身道:“太子妃信任陈将军,独排众议,选择与你陈氏兄弟合作,但从结果看──” “从结果看我们赢了不是吗?凉州叁城用最短的时间收复回来,难道这结果还不好吗?”陈彰抢白道。 云扬鄙夷看着陈彰,鹰眼冷峭寒戾:“希望太子殿下也与陈将军有同样看法。” 说完不再理会他:“大家振作起来,太子妃吉人天相,还有袁公子保护在侧!所有人该做什么做什么去。王文,排出一个班表来,明日替换十二罗煞和凤凰小队继续搜查,直到找到太子妃为止。” 回黑豹骑营帐,林显能心里碜得慌:“彰哥,现在怎么办?如果殿下怪罪下来……”他没想到太子妃会出事,更讶异太子妃在黑云骑心中竟有这么崇高的地位,连云扬都对他们有敌意。 陈彰摆手,一脸阴沉:“先别慌,又不是我们让穆冰瑶失踪的;殿下要罚,顶多罚我带兵不力,与北周游击军斡旋太久。哼,瞧黑云骑那个怂样,好像没有穆冰瑶就不会打仗似的!我就不相信,没有穆冰瑶,咱打不趴北周军。” 林显能没有陈彰乐观,丰城血战和太子妃失踪,让黑豹骑中已经有将领察觉不对劲,要不是他严厉禁止,陈彰刻意拖慢行军的流言早传了出来…… ***** 段锦同时得到收复凉州叁城,和穆冰瑶在排云山落崖失踪的消息。 营外一片欢欣鼓舞,昨日高峰与洪喨小胜,抓了北周大将,今日又听到凉州叁城收复,所有黑豹骑将士发出响遏行云的欢呼声! 然而帐内气氛低荡到谷底。 段锦闻讯宛遭电击,心脏被轰得找不到方向,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陆一凡眼泪直接飙出来:“殿下,我、我立刻去丰城,只要云将军一找到太子妃……” 白泽忙安抚陆一凡:“陆兄,我们听太子殿下安排。殿下……” 段锦一直呆楞着,直到白泽喊了他一声,他才惊醒,霍的站起来:“本太子立刻去丰城。” “殿下叁思!”白泽拦住段锦:“殿下,明日就要与拓拔珩谈判,他坚持与您亲自谈,您不能离开!” “让开!”碰一声,白泽被段锦推开,撞毁了一张小茶几。 洪喨和樊青立即上前:“殿下!” 感觉身后两股劲风袭来,段锦旋然转身,那漆黑的眸子蓄满戾气,浑身更带着强大怒火,挥开两人手臂:“都不要拦本太子。”说完转身又想出去。 “殿下!太子妃只是失踪而已,请您以大局为重。”洪喨又伸出手,直抓住段锦肩膀。 段锦一听,怒火整个被燃起来,拳头挥了过去:“什么叫只是失踪而已?被北周人逼落悬崖,叫只是失踪而已?洪喨,你找死!” 樊青上前帮忙,但段锦挥开樊青的手,专攻洪喨;洪喨一面应付段锦挥来的拳头,急道:“殿下,你知道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太子妃吉人天相,不会有事。” “现在说好话来不及了!”段锦看到洪喨就想到袁清砚,整个怒火朝天:“你家无聊公子当初是怎么答应本太子的?连一个女人都护不了,称什么江湖第一公子?你们都别拦我!” 段锦抓住一个空隙,直接拍了洪喨胸口一掌,转身欲夺门而出,樊青立刻又挡在门口:“殿下!大局为重!” “你也要拦本太子?”他看见樊青也是一肚子火,同样不客气出掌。 此时白泽已经被陆一凡扶起,忍痛大声道:“殿下,若你一走,红叶关失守,拓拔珩挥军南下,到时所有舆论就会说殿下冲冠一怒为红颜,为了太子妃不顾家国,到时更会骂太子妃红颜祸国,这是你想见的吗?” “谁敢!” 段锦手脚一顿,怒腾腾转过身来,浑身仍笼罩在熊熊怒火中。 樊青能体会段锦此刻心境,就像他方得知段嫣落入渺渺手中一样,一颗心如刀割、如火焚,恨不能此刻就能见到她,无论用什么代价。 他叹了口气:“殿下,就像您当初告诉属下的,要以大局为重。属下相信就算殿下没有去丰城,云扬将军也会倾尽全力寻找太子妃,红叶关……此时您真的不能走。” 洪喨揉揉胸口,这一掌虽然不至于内伤,但乌青铁定跑不了。 他道:“殿下,我家公子也与太子妃同样失踪,您是知道我家公子的,他就算自己死,也一定会护太子妃周全,请殿下放心。” 听到八观音的死讯,他不是不悲恸,但现在大战在即,他们完全疏忽不得。 “殿下。”白泽缓缓上前:“您屋里的‘小仙姑’受了伤,但并没有死,微臣不能说太子妃没事,毕竟从悬崖掉下去,不可能不受伤;但殿下要相信太子妃,她身上有不可思议的力量,加上有袁公子,她一定能等到云将军找到她。”段锦的情绪因为白泽这段话,稍稍平复。 “白兄说的没错。”陆一凡抹掉眼泪道:“殿下,我们当务之急,是尽快赶走北周军,殿下才能早日接回太子妃。殿下,让一凡先去丰城待命如何?” 一直没有出声的赵庆、高峰等将领,此时也请命:“殿下,要击退北周恶狼,非您亲自督军不可。” #496被绑架本公主可有经验了「Рo1⒏red」 段锦闭起眼睛,对他而言,穆冰瑶的性命胜于一切,甚至凌驾在他性命之上,得知她坠崖,心彷佛也随她坠入深渊。 段锦承受着镂骨凿心之痛,等他再度张开眼睛,充血的眸少了怒火,却多了脆弱和迷惘。 若他的将来没有了穆冰瑶,他要怎么办?心里猛然感到慌张无措,身体甚至不自主打起了冷颤。 白泽安抚道:“殿下,相信云将军,他们一定会找到太子妃;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快把北周赶出大秦,让他们不能来犯。” 其他人又异口同声劝了几句,段锦手一摆:“你们都出去吧!让本太子想一想。” 陆一凡还想说什么,却被白泽拦下;出了帅帐,白泽打算让穆禛去陪段锦。 “你不怕禛儿少爷知道太子妃出事,更吵着要去找娘亲?”陆一凡一脸担心。 白泽揉揉胸口:“瞒是瞒不住的,但别小看禛儿少爷,他虽然很黏太子妃,但在安慰人这一块,他很有『天赋』。” 陆一凡想想也是,看着白泽苍白的脸:“先去你屋里,我拿药酒给你推一推。”方才殿下那一掌,可不是开玩笑的。 白泽摇头:“你去看看洪将军吧!他比我惨。” 陆一凡走后,白泽先去找了赵庆。 “白先生?” 赵庆看到白泽来找他,将身边的人挥退:“可是殿下有指示?” 白泽一改温文,脸色绝冷:“赵将军,白某想和你讨论,关于陈彰这个人。” 赵庆脸色一变,脸色黯了下来。 ***** 永济关。 关衙南苑,是专供将领女眷居住的地方,如今这里十二时辰重兵把守。 南苑主屋,囚禁着一名大秦来的贵客,除了拓拔珩和渺渺,没有人可以进入。 渺渺提了一只食盒,径自走到正房寝室,一推开门扉,就看见段嫣打开纱窗,坐在软榻上,看着外面天空。 即使只是侧脸,从她脸上淡漠的神情、矜持雍容的坐姿,都可以看出她天生娇贵、教养不俗,就算被她挟持来到敌营,还是一副风雨不惊,沉稳得如同在自家寝殿一般。 渺渺十分不服气! 她花了叁个月才让樊青信任她,在朝夕相处下,别说她自己都快相信自己是个兽人后裔,樊青在她心中的份量也愈来愈重,甚至兴起助他逃亡,与他浪迹天涯的念头;但这个女人一来,就打破她所有计划,还轻而易举将樊青夺走。 更不甘心的是,拓拔珩竟然十分礼遇段嫣,没有虐待没有折辱,这让她感到十分气馁,甚至拓拔珩还将照顾段嫣的工作交给她,下令要尽心服侍,不能让高贵的大秦六公主有任何闪失。 “看够了没有?看够了就将午膳放下,滚。” 段嫣和段锦都有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那眼睛轻轻一瞟,风情无限。 “你倒是心大,该吃就吃,该睡就睡,对外面的事不闻不问。” 渺渺心不甘情不愿地从食盒里拿出菜碟。 “有什么好问的,如果拓拔珩打了胜仗,一定会来本公主这里耀武扬威,这两天没来,恐怕在老七那里讨不了好,所以不敢来,怕被本公主奚落;所以本公主现在好吃好睡,心情愉悦。” 渺渺眸光划过一道狠厉:“你就不怕皇上杀了你。” “杀我?行,如果他打赢了,本公主殉国也是应该的;他打输了,还得用本公主去交换利益,所以有什么好怕的?” “你这么厉害,怎么拿不下青哥哥?比我还不如,有什么好骄傲的?” 段嫣挟菜的手一顿,看向渺渺:“他碰过你了?”声音带着冷锋。 渺渺瞪着段嫣,为了面子她说了谎:“没错,青哥哥可喜欢我了!段嫣,就算你是公主,但青哥哥是我的,虽然我不是真的兽人族后裔,但我是这世上唯一和他一起喝过血的人!” 段嫣放下筷子,所有吃饭的好心情都被渺渺扫光。 这女人真影响食欲。 她一直是心高气傲的大秦公主,那骨子里透出来的傲气,与一般的刁蛮霸道不一样,渺渺被她一瞪,忍不住退了一步。 “假兽人,本公主告诉你,本公主不用与他一起喝血,他樊青也是我的男人;他若真碰过你,我就当他一时瞎了眼,碰了脏东西;我劝你最好不要再影响本公主食欲,否则等拓拔珩来,我会让他杀了你。” “你──” “滚。”段嫣重新举箸;她得吃好睡好,到时逃跑才有体力。 段嫣忍着眼眶里的雾气,嚼着没有滋味的食物。 忍,我忍! 当本公主第一次被挟持吗?被绑架本公主可有经验了!她才不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六公主气焰这么高?可是渺渺伺候的不好?” 拓拔珩声音响起,让屋内两个女子同时看了过去;段嫣放下碗筷,又来一个倒胃口的。 拓拔珩走进来,鹰眉倒竖,表情肃然,段嫣看这模样就知道他在老七手里没占到便宜;嘴角轻扬,饶富兴味瞅着他。 拓拔珩没看渺渺,只是挥手让她退下。 “怎么?在我七弟手上吃了亏,想找本公主诉苦?” 拓拔珩大手瞬间捏住她的下巴,让她的头高高抬起,声音冷鸷:“激怒朕,对你有何好处?” 段嫣被捏得生疼,但她仍怒瞪着拓拔珩:“一个打败仗只会回来找女人出气的男人,真出息。” 拓拔珩瞳孔一缩,抓起段嫣,直接将她甩向床榻,欺身压了上去。 “段嫣,你这么想提醒朕,你是大秦皇帝赐给朕的固伦公主?” “拓拔珩,你这禽兽!快放开我!” “放开?”拓拔珩嘴角微扬,声音好整以暇:“你是大秦皇帝赐给朕的女人,早在去年九月就该成为朕的妃子,六公主难道忘了?” “拓拔珩,我父皇早撤消赐婚,如果你敢动本公主,我立刻死在你面前!” 拓拔珩挑眉:“是吗?那就试试。” 说完直接把手伸向段嫣衣襟,嘴也往段嫣的脸压了下去;段嫣撇开头拚命抵抗,拓拔珩的唇落在她脸颊上,让她感到既屈辱又恶心。 “拓拔珩,你住手!” 守在门外的渺渺听到里头的动静,兴起一股报复的快感。 段嫣,等你成了残花败柳,看青哥哥还要不要你! 只是她还没高兴多久,里头就传来拓拔珩的怒斥声:“段嫣,你竟敢──来人、快来人!” 渺渺震惊地破门而入,看到眼前景象也吓一大跳! 床榻上六公主衣衫凌乱,胸前衣服被扯开,露出绯色兜衣,但她的左胸口却晕染了一大片血迹,上面还插着一只锋利发簪。 拓拔珩对楞着的渺渺吼道:“还楞着干什么?去找大夫!” ***** 段嫣终于救回来了。 大夫说那发簪只要再移半吋,便神仙难救。 拓拔珩眼底蒙上一层霜:“就这么不愿朕碰你?” 段嫣因为失血过多,虚弱躺在床榻上,但眼神一派倨傲:“大秦没有不知羞耻的公主。” 拓拔珩拳头用力击向桌面,发出砰然声响:“当朕的女人还委屈你了?” 他气得上前又捏住她的下巴,让她正视自己:“你这样挑衅朕,以为朕舍不得你死?” “你、你当然舍不得,拓拔珩……本公主、本公主对你还有利用价值……我告诉你,你再敢碰我,我一定死给你看!” “你──” 拓拔珩又憋屈又愤怒,故意道:“你以为段锦还有心看顾你?你不知道吧?凉州叁城虽然重回大秦怀抱,但穆冰瑶被我北周军逼下悬崖,生死未卜,你认为段锦还有心管你这个胞姐?” 段嫣闻言一震,急得呛咳起来:“你、你说什么?瑶儿──” 段嫣忍着胸口剧痛:“那你更惨了,我家老七可是个护妻狂魔,你将瑶儿打落崖底,他更不会给你好果子吃。” 拓拔珩冷眸射来,但段嫣已经不怕,重伤让她逃走计划破灭,心情十分呕:“拓拔珩,你与其、与其在这里惹本公主不高兴,不如……回去想想如何和七弟谈判。慢走,不送。”说完又剧咳起来。 拓拔珩周身邪冷:“你放心,有你在朕手上,朕一定能谈出一个好结果,哼!” 门砰一声关上。 段嫣左胸剧痛,此时眼泪才流出来;她不是不怕,她怕极了! 樊青…… 你会来救我吗?还是不管如何,我真等不来你? 眼泪弥漫了双眼,段嫣在心里咒骂起樊青。 可恶!亏本公主等了你六年!兽人族就没脑子、没节操吗?那种女人你也要?该死!等本公主见到你,非得叫你好好洗一次澡不可! ***** 段锦把穆禛和陆一凡派往丰城,由无言护送,并且下一道命令,唐晔带一万人留守丰城,全力搜寻太子妃,而云扬与陈彰带兵叁天内启程,到靖州与大军会合,延误时辰,以违抗军令处置。 京城伍新带过来的五万兵马,五天内也会到达靖州。 经过一晚上,段锦已经看不出情绪波动;然白泽见他独坐帐中,手中摩挲着拓拔珩送来的谈判书信,眼神却空洞,连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安慰起,只能祈祷唐晔等人赶紧找到太子妃……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497拓拔珩,你羊肉吃多了发什么骚? 丰城。 十二罗剎、凤凰小队、突击队在排云山从没停止搜查。 八暗卫横死的地方与八观音、照风照月陈尸之处,每经过一次,他们就心痛一次;那场面可怖,可见当时战况之惨烈! 乌井至少派出上千人马来追杀太子妃,虽然敌军看起来也损失惨重,但他们就算全军覆没,也平复不了他们找不着太子妃,那忧焚五内的煎熬。 这叁天,他们深坠到断崖之下,往外逐渐扩大范围;但昨夜下了大雨,许多痕迹已经被雨水冲刷,让他们更加担忧;如果太子妃和袁清砚受了伤,遇上野兽怎么办?而这样的天候对他们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 找不到尸体,他们还心存一丝侥幸;但找不到人,随着时间一天天流逝,心里却益发沉重。 丰城气氛诡谲,陈彰不是不担忧;他让黑豹骑尽量低调,免得触到黑云骑逆鳞;他自己也没想到,穆冰瑶对黑云骑的影响竟这么大。 丰城一役虽如他所愿,是黑豹骑接收了战果;但太子妃排云山坠崖失踪,他逃不了责任。 即使林显能不说,他也感觉到了;打狮鹫山和水攻惠城,黑豹骑里崇拜太子妃的人不少,他滞留天蓬台,别人只能揣测,但黑豹骑的将领士兵,难道会不清楚? 他的拖延导致丰城战况惨烈,间接导致太子妃被追击落崖;即使知道林显能已经往军里打压,他开始背沁冷汗,觉得自己闯了大祸,只能在没人的时候,拿出乔若兰的密信,安慰催眠自己,他没有做错! 黑云骑在云扬的约束下,对陈彰虽有怨言,但没有迁怒到黑豹骑身上;国难当前,内讧是大忌,加上大家一心搜寻太子妃和袁清砚,对陈彰究责决定等到得见太子再说。 段锦命令一到,两军开拔;云倩想留下来寻找穆冰瑶,但云扬不同意。 有唐晔驻守丰城,突击队、罗成蛮蛮等人锲而不舍,加上穆禛、陆一凡和无言已经在路上,云倩留下来的益处不大,打北周更需要她。 云倩很少哭,但这几日她眼眶都是红的,想到太子妃对她的期许,最后抹泪回房整装。 送物资来丰城的李旭,强忍内心剧痛,他冷鸷盯着陈彰一会儿,便忙了起来。 袁清砚失踪,为了让段锦谈判顺利,他更必须在后方牵制北周,断其后援。 萧筑见他这模样:“旭哥,放心做你该做的事,丰城这里,我替你看着。” 李旭一愣:“萧叁姑娘?” 萧筑对他一笑:“知道你挂心,我留下来比你留下来作用大,只要找到太子妃,我会好好照顾她。你放心,那女人顽强得很,没那么容易死。” “谢谢你。” 李旭也写了信通知王曜,但也让他勿轻举妄动,太子殿下和云扬一定会做最适当的安排。 六月初七,拓拔珩与段锦于许家口进行谈判。 双方各带叁人,然许家口南北两面都有上千兵马驻足,旗帜飘扬,壁垒分明。 段锦一身银色铠甲,俊逸妖冶的面容透着冷锋。 拓拔珩见段锦没有带樊青,看来渺渺虽然任务失败,但却成功废了樊青这名大将。 “想不到你我一别,今日再见,殿下已从淮王一跃而成了大秦的太子爷。” 段锦掀袍入座,一双桃花眼冷厉:“本太子也想不到去年仓皇离开的叁皇子这么不要脸,回国后立刻弒君残杀手足,成了北周新帝。” 拓拔珩闻言一怒,眸中嗜血锋芒迸射,但马上冷静下来:“太子殿下,讥讽朕,可要不回你大秦六公主。” “拓拔珩,威胁本太子,北周不毛之地也长不出一粒米来,不过听说你们畜养的牛羊现在都留着自己吃,那也不错,应该能帮北周撑些时候。”他冷笑:“只是小心别上火。” 拓拔珩怒到满肚子火油沸腾冒泡! 慕君山庄断了北周一切对外交易,边境也不知谁搞鬼,整个北周交易几乎乱了套,朝中纷纷丢折子让他想办法,而他这里又连连失利,使他前方进攻不得、后院接连失火,脑子都快不够用! 段锦和袁清砚简直就是他的克星。 “废话少说,段锦,只要你答应朕所开的条件,朕同意放回六公主,并且立刻退兵。” 段锦挑眉:“说说,本太子洗耳恭听。” 拓拔珩道:“大秦沃野千里、藏富于民;只要太子殿下同意割让凉、靖、灵、隋四州叁十城给北周,两国以建安郡为界,一旦和平协议签订完成,朕立即送还六公主,并保证在位期间,永不侵犯大秦。” 段锦听完仰头大笑:“拓拔珩,你羊肉吃多了发什么骚?你哪来的自信认为北周随便喊喊,本太子就会将凉、靖、灵、隋四州叁十城送给你?” 拓拔珩脸不红气不喘:“凉、靖、灵、隋四州虽不是鱼米之乡,却有大麦、高梁等作物可供我百姓温饱,于你大秦不过九牛一毛。你允了朕,可保两国和平与六公主无恙,这买卖很划算。” 段锦重重放下杯子:“拓拔珩,你是被太阳晒晕了,所以乱打算盘?我大秦沃野千里藏富于民,关你北周屁事?你北周人流口水那也是你北周人嘴馋,总想吃别人碗里的食物,我大秦的民脂民膏凭什么要让给你?你是叁岁孩子吗?以为会吵就有糖吃?你们没饭吃就大大方方跟大秦买粮,喜欢偷抢拐骗、偷鸡摸狗还怪我们太富有让你垂涎。拓拔珩,你还有没有脸?” “段锦,朕没与你开玩笑。” “本太子傻了才在这里听你放屁!” 段锦态度强硬:“凉、靖、灵、隋四州是我大秦领地,更不要说我父皇爱民如子,就算是荒郊僻壤,只要是我大秦子民的财产;本太子告诉你,我大秦男儿不怕打仗,想威胁本太子,门都没有!” “段锦,你就真想打?” “本太子坐在这里和你谈判,已经很对不起我家娘子;照本太子的意思,就是直接打趴你北周军,让你们滚回狼窝去!如今坐在这里,是给你拓拔珩一个机会,你北周已经被我扼住经济咽喉,只要你退兵、放了六公主,大秦愿意重开和平谈判,甚至可以考虑让你买粮,给北周百姓一丝存活机会;但若要打,那就别废话,本太子等你。” “你──” 拓拔珩拿六公主来谈判,想不到段锦却以放了段嫣为条件,反客为主。 想到穆冰瑶,他笑出声:“说到穆冰瑶……朕还没恭喜两位大婚,喔,对了,听说她掉下悬崖,还没找到尸体?要不要朕也派人找找?排云山地势,朕的人还挺熟。” “拓拔珩。”一天找不到穆冰瑶,撕裂的痛楚就一天鞭笞着段锦:“你会为自己做过的事承担后果。” 拓拔珩两手一摊:“段锦,朕就搞不懂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以殿下丰神伟俊、玉树临风,要什么女人没有?何必为了一个穆冰瑶大动干戈?殿下若喜欢,朕立刻送二十个美人过去给您赔罪如何?” 段锦站起来:“和猪头果然说不了话,拓拔珩,咱们不用再废话,叁日内毫发无伤的送回六公主,两国和平谈判可以重新开启,若叁日内本太子没见到六公主平安回来,本太子势必血洗北周!” “段锦!”拓拔珩大喝一声。 段锦背着拓拔珩道:“你最好祷告我家娘子一切安好,否则……”他回头,眸里带血:“本太子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后悔!” ***** 段锦让唐晔每天传递寻找穆冰瑶的消息,无论有没有进展,他都要唐晔每天飞书汇报;每次展信那眸中的波澜,由渴望转为失望,都看得齐敬痛苦不已。 齐敬看到太子殿下这样,自杀的心都有了。 除了刚得知太子妃坠崖的那一刻,太子殿下失控,打伤了白泽和洪喨;之后议事再也不提太子妃,也没人敢提太子妃,大家都有一个默契,不去碰触这个话题,因为他们知道,殿下是在隐忍,为了大局,他不能亲自去寻太子妃,但他心里的焦虑痛苦,都包覆在表面的理性冷静里…… 可愈这样,齐敬就愈难受。 本来齐敬觉得,太子妃虽好,唯一的缺点就是想霸占殿下;殿下是什么人?怎么能被一个女人占有?就算为了利益让一些女人进府,她也不是没能力,难到还管不了一个太子后院? 但此时看殿下心如死灰,眸中一点光彩也无,他才惊觉,何止太子妃离不开殿下,殿下更不能没有太子妃。 他怎么就忘了,就是一个这么多情有义的太子,才会让他誓死跟随,他怎么能要求太子心有天下、有黑豹骑,却不能只有一个女人? 他无法想象,如果太子妃找不回来,或传来死讯,殿下会怎么样? 他甚至有一种预感,如果真传来噩耗,太子会连这个天下都不要了…… 段锦转身看他,齐敬浑身发冷。 #498我陈家全毁在雪儿和你的私心上了 段锦的眼神更冷。 他又不看齐敬了,背过身去。 这些日子,他一定想通了陈彰玩的猫腻,还知道自己隐瞒不报。 可殿下为什么不处置他?因为此时还要打北周,他为了巩固军心。 谁说殿下有了太子妃就不冷静,他再冷静不过…… 真正公私不分的人,是陈彰和自己。 齐敬没有一刻不懊悔,可懊悔又有什么用? 如果陈彰不为了争功和私怨,立刻发兵丰城,丰城不用打得那么辛苦,太子妃也不会将十二罗剎和凤凰小队都调离身边去杀乌井。 如果他们都留在太子妃身边,结局是不是就会不同? 他和陈彰的行为,等同于背叛。 齐敬又想到云倩,云倩那么崇拜太子妃、喜欢太子妃…… 他攥紧拳头,心里发誓,若太子妃回来,他就去跪在太子妃面前忏悔,直到她原谅自己;若太子妃真有不测,他齐敬就把这条贱命赔给太子…… 而且云倩如果知道是他助纣为虐,云倩也不会原谅他。 白泽悄悄走上城楼,也被眼前段锦孤孑的背影刺痛了眼:“殿下,云扬和陈氏兄弟到了。” 听到白泽的声音,段锦转过身来,以前魅惑慑人的桃花眼,此时蒙上一层寒霜:“好,来的好。” 齐敬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哆嗦。 白泽和齐敬跟随段锦,来到议事厅接见云扬和陈氏兄弟等将领。 段锦坐在主座,看不出喜怒,只说云将军和诸将辛苦,等北周一役打完,回京后一定论功行赏。” “殿下,关于太──” 段锦截断云扬的话,转身瞟了陈氏兄弟一眼才道:“齐敬,安排云将军与众位将领下去休息,晚上本太子设宴给大家洗尘!” 云倩看到段锦这样,想上前说什么,一把被云扬抓住,摇头。 陈田陈彰看段锦一脸冷肃,心里暗自发毛,默默跟着齐敬出去。 陈彰感到憋屈又忐忑,明明打了胜仗,此刻却心虚得要命。 云倩低声问云扬:“父亲,为什么不让女儿说太子妃的事?” 云扬轻轻一叹:“想想你痛失家人的心情,以他对太子妃的感情,他能不难过?况且殿下是什么人?你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你看不出来他隐忍得多艰难?云豹双骑会师,要共同对付北周,不提太子妃,是怕我们自责,也怕他自己崩溃。” 云倩语塞,是啊!殿下有多喜欢太子妃她怎么会不知道? 安置完各将领,齐敬来找云倩,小儿女久别重逢,自有一番情长厮磨。 云倩见到齐敬就忍不住趴在他怀里哭了起来,还一边辱骂陈彰;齐敬一脸苍白:“倩儿放心,禛儿少爷和陆兄已经到丰城了,太子妃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 “敬哥,两个相爱的人要相守在一起,太不容易了。” 齐敬几乎要承受不住,他只能把云倩搂得更紧:“嗯,真的很不容易。” 云倩恨恨闷闷地道:“陈彰该死!他害惨了太子妃!” 齐敬眼泪掉了下来:“放心,该为此事负责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 陈田一安置妥当,就来到陈彰的房里;他撞开门二话不说,手就往陈彰脸上挥去,陈彰撞向茶几,怒道:“大哥,你什么意思?” 陈田压抑了一路的怒火,此刻终于爆发! 从陈彰请膺要带兵协助丰城,他就觉得弟弟不安好心,但邺城是凉州和靖州交界,刚收复回来,的确自己亲自镇守比较安心,因此他同意陈彰请求,让他带兵增援丰城。想不到他竟然公私不分,不管是为了黑豹骑的功勋,或是为了雪儿私怨,大敌当前如此不分是非,让他如何忍得住? 然而路上有云扬、有云豹双骑,无论如何他不会给陈彰落面子;但刚才看到太子殿下的表情,他的心就冷了半截。 “陈彰,你的心是不是黑的?你想害死我陈家?” “大哥,你什么意思?”陈彰闻言直起身子,表情愠怒。 陈田冷笑一声:“你手下那几个人虽然听你的什么都不说,但黑豹骑底下的士兵他们都不瞎。北周那些游击兵能阻得了你陈大将军的四万兵马?一段不到八百里的路程要走七八天?你当黑豹骑的腿都瘸了?” “大哥!” “不要叫我,陈彰,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大哥?还有没有陈家?呵,你说你为了小妹才怼上太子妃,为了黑豹骑,才小小玩了计谋;可你无视军令、拿作战这样的大事去抒解你对太子妃的怨气?”陈田整张脸都涨红,指着门外:“你看看黑云骑,从云扬到小将王文,他们失去四万多兵马、失去太子妃,每一个人看你都恨不得想吃了你,可是这一路他们都忍了!为什么?是怕你陈彰吗?是因为他们知道大敌当前要以大局为重!光这一点,你陈彰凭什么去抢人家的功劳?凭什么去怼立下战功的太子妃?”陈田又搥陈彰胸口。 陈彰脸一红:“他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是故意的?有本事说出来啊!我陈彰怕他们不成?更何况方才殿下什么都没说,大哥,你这样说我,太让弟弟伤心了!” “我让你伤心?”陈彰一脸悲哀,眼里有着悔恨失望:“陈彰,你怎么变成这样?你的良心在哪里?你还有脸提殿下?你没看到殿下的表情吗?” 陈彰局促的低下头。 “你跟殿下多久了?一个那么恣意张扬、意气风发的太子殿下,把我们这些黑豹骑都当兄弟看待的玉面战神,你何曾在他脸上看到那种冷漠客气的表情?陈彰,殿下已经没有把你我当兄弟了……” 陈彰脸色一变。 陈田一脸绝望:“你还看到赵庆、高峰、杨游的表情没有?你没有被凌迟的错觉?如果你没有,我有!” 陈田摇头:“还在京城的时候,有一次我听到云扬对苏冉将军说,以前云老将军就不大看得起永安王,因为永安王心胸褊狭,训练出来的将领格局不大。本来我还很不服气……”他眼眶湿润:“还真被云老将军说对了。连殿下自己训练出来的高峰、杨游都比你看得清!” “大哥──”陈彰被说的无地自容,在陈田面前跪了下来。 “而且你真认为殿下会放过我们?” 陈彰一脸焦急:“大哥,难不成殿下会……” 陈田捏了捏山根,一脸疲惫:“你等着看吧!太子妃这么多天没找到,云豹双骑已经会师,太子妃失踪的消息势必瞒不住,所有黑豹骑都会知道丰城发生的事。” “这与殿下会不会放过我们有什么关系?”陈彰站起来,一脸不平:“我只是晚到,又不是我逼太子妃跌下悬崖的!” 陈田一脸哀莫大于心死:“与北周大战即将开始,将领调度决定于殿下对我们的信任;你我同意配合丰城,得到原本属于黑云骑的叁万兵马,却拖延时间,导致黑云骑重创、太子妃失踪,你玩的猫腻可以骗得了外人,却骗不了殿下和所有将领。陈彰,在战场上,还有谁敢将他的背后交给你?” 陈彰跌坐在椅子上。 陈田无比苍凉:“你我父母早亡,但我自认这一辈子从无事情不可对人言,也无愧地下双亲……但如今我陈家,全毁在雪儿和你的私心上了。” 陈彰如坠冰窖,遍体生凉。 果然,庆功宴前,赵庆和高峰来传殿下命令,免除陈彰右参军职务,没收了他的黑豹令,直接入军牢待审。 当天晚上庆功宴,所有人都没看见陈氏兄弟,也没有人问起。 ***** 段锦给拓拔珩叁天的时间,然拓拔珩并没有送来第二次谈判书,也没有将六公主送回来,其实这在段锦意料之中,拓拔珩把段嫣掐在手上,比还给大秦对他有利。 所以当伍新率领的五万兵马一到,段锦立刻召集云豹双骑将领,计划收复永济关。 段锦任命云扬为总帅,兵分叁路挺进永济关;分别是陈逵、卢大海一路,赵庆、高峰一路,洪喨、杨游一路,叁方各带十万兵马,出发永济关。 而樊青昨日便得密令,和卓明伦带暗卫,走一条樊青才知道的暗道,准备潜入永济关,营救段嫣。 陈田没有被关入军牢,但一样被没收了黑豹令,如今是一个没有任何军职的闲人,林显能自然也是废人一个,加上陈彰关押,他一脸焦急:“田哥,大家都去打仗了,我们呢?” 陈田不说话。 “殿下真要晾着我们?”林显能一脸气愤:“赵将军、高将军也是,都不帮我们说话!” “帮我们说话?”陈田悲凉摇头。 一旁齐敬直接不客气:“殿下不纳陈雪入府,你们就记恨成这样;陈彰害殿下失去太子妃,这是杀妻之仇,没把陈彰就地正法,我都觉得不公平。” “齐敬,你还是不是兄弟?” “我恨不得用我这条贱命换回太子妃!”齐敬揍了林显能一拳! “如果太子妃……回不来,等这场仗打完,我就到阴曹地府向太子妃谢罪!” #499是本太子不能没有她! 齐敬咬牙说完就走,陈田默默不发一语,佝偻着身躯也转身回房。 “田哥!”见他走远,林显能急着追上去。 “田哥,你说我们现在怎么办?” 他是真的慌了,回到陈田房间:“咦,田哥,你干嘛脱衣服?” 陈田袒露上身,背上荆条,又走出房门,朝城楼方向叁步一跪一叩首。 就这样,陈田跪行来到城楼,段锦由白泽陪着,等云扬检校大军,而意外的,陈彰也在。 陈田跪下,白泽回头看了他一眼。 “殿下,属下陈田有罪,请殿下责罚。” 白泽对段锦道:“殿下,陈田将军袒裼负荆,前来请罪。” 段锦彷佛没有听见。 陈彰望向陈田,他宽阔硬朗的背,已经有几处被荆条磨破了皮;他眼睛一酸,心里涌起悔恨,懊悔自己轻率的行为,遂走过去,也跪在自家大哥身边,林显能见状,自然也只能缩脑跪下。 “殿下,都是属下的错,我大哥并不知情,陈彰一人做事一人当。” 段锦缓缓转身,此时他看陈氏兄弟的眼神,彷佛看两个死人。 “不,你们没错,错的是本太子,当初为什么没有直接杀了你们,还一再地给你们机会。” 陈氏兄弟脸色一白,陈彰头低得更低。 “殿下饶命!” “饶命?”段锦走近陈彰:“本太子饶你命,太子妃会回来?四万黑云骑将士能复活?” “属下──” “说,是谁给你的主意?陈彰,你在本太子麾下多年,什么性子本太子不知道?是谁怂恿你,让你在这么重要的军机上公报私仇?说!” 陈田也转头看向他,一脸错愕。 “我……” “说!”段锦一脚踢在陈彰胸口,陈彰滚得老远,还吐出一口血。 陈彰期期艾艾道:“是、是属下收到乔良媛的一封信……信上说太子妃不让殿下纳其他女人,这对太子未来极为不利,身为黑豹骑一员,都有权利为殿下谋划……还、还说自己虽然给太子后院打开一道大门,但不久一定会被太子妃陷害,结果果然──” “乔若兰?”段锦浑身寒气更盛:“呵、呵呵──想不到她还留了这一手。”段锦轻蔑讪笑。 白泽也气得不知该说什么好:“陈彰,乔良媛为了争宠不断陷害太子妃,甚至勾结萧家余孽,在闻喜宴进行刺杀,她是死有余辜,与太子妃何干?你被她利用了知不知道?” 陈彰一脸苍白:“可是她说、她说自己是被太子妃陷害,她一个女人家怎么可能认识什么萧家余孽……”他一领会:“殿下,属下是受到乔若兰挑拨!殿下饶命!” 白泽摇头:“陈彰,陈雪会到处散播太子妃谣言,也是受到乔若兰挑拨;可你们兄妹若没有私心,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被乔若兰蛊惑?” 陈田愤恨攥紧拳头,而陈彰则呆滞得说不出话。 “陈雪见识浅薄被乔若兰利用,殿下与太子妃不与她计较,更看在众多黑豹骑将领替你们求情的份上,才将这件事放下;可你不但不思悔改,甚至还轻践黑云骑将士的性命。你说,你还有资格当一名黑豹骑的将领吗?” 陈彰羞愧得无地自容:“属下知罪!” 此时齐敬上来道:“殿下,云大将军说军队检校完毕,就等殿下誓师。” 段锦看着地上叁人:“一起下来。” 白泽解了陈田的荆条,让侍卫脱下衣服给他披上,才带着陈田兄弟一起下城楼。 云扬带领众将士等待段锦检校,那一整排肃穆铁骑各个玄黑轻甲、背上箭镞尖得发亮,腰上挎着武器,先行的粮草车队载着满满的草料与食粮。 “看见了没有,不只黑云骑,黑豹骑身上的玄铁轻甲,是太子妃让唐晔发明的,它在战场上保护了多少我黑豹骑的将士性命;那数万石的饷粮,是太子妃夺来的,我们打北周,没有用到大秦粮仓里的一粟一米……甚至本太子可以有现在的地位,也是太子妃的功劳;你们说,本太子上哪儿再找一个这样的太子妃……” 陈彰整个气脱委顿。 是,穆冰瑶替太子、替黑豹骑做了太多太多,他不是不知道,是他猪油蒙了心、是他愚蠢贪婪才让他见不得太子妃待在殿下身边! 他不是不知道太子心悦太子妃,但他为了自己妹妹、为了将来想当皇亲国戚,才想方设法给太子妃下绊儿…… “陈彰,你看到这样的军容没有?你不是穿着玄铁盔甲、手拿长戟带兵杀敌,而是将镰刀对准了给黑豹骑战备的太子妃,你从军的初心,究竟丢到哪里去了?” “殿下,属下愿意以死谢罪!”陈彰终于哭喊出声。 “你当然得死!若不是要让你死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早在你踏进红叶关那一刻,本太子就将你五马分尸!” 段锦转身:“可你告诉我,杀了你我的太子妃会不会回来?她每一场战役殚精竭虑,无非就是要保存我大秦一兵一卒;而你一个私心,坏了她的计划不说,还让大秦牺牲四万将士,本太子将你千刀万剐都不能泄恨!” “殿下──” “陈彰,黑豹骑从来只有牺牲自己、保护国人的将士,没有你这种会牺牲将士,只为逞自己私欲之人,更没有会恩将仇报的小人!” 段锦抓着陈彰衣襟:“你以为瑶儿很稀罕太子妃这个位置?若不是为了本太子,她何必辛苦如此?所以本太子发自内心爱她敬她,甘愿为她空置后院,守着她一个人又有什么不对?” “你们以为是本太子给她荣宠,呵……她若选了袁清砚,她一样可以过上无比尊荣的生活。陈彰,是本太子不能没有她。她是我的命你懂吗?你懂吗!”最后一句,段锦几乎是嘶吼的。 两侧云豹双骑将领闻言无不低头怃然,内心恻恻;许多黑豹骑将领也愤恨惋惜地看着陈氏兄弟。 段锦放开陈彰:“白泽,传本太子令,陈田陈彰林显能从黑豹骑除名,陈田拘禁回京、陈彰林显能斩立决。” 最后段锦走到齐敬面前:“你到云将军那里执先锋令,本太子从此不用你伺候。” 齐敬眼泪不争气流了下来:“谢殿下不杀之恩。” 看,殿下多有情,他才是最该死的那个人,他完全辜负了殿下对他的信任。 可是殿下没有杀他,因为云倩,云倩是太子妃重视之人…… 段锦走到大军面前,高举酒碗:“赶走北周鞑虏,夺回永济关!” “赶走北周鞑虏,夺回永济关!” ***** 丰城。 穆禛、陆一凡、无言到达丰城后,穆禛带着狴犴,与无言立刻加入搜寻行列,而陆一凡则着手准备各种药物,以等待他们找到太子妃和袁清砚。 这些天他们在排云山发现北周军行踪,他们动作诡异,神出鬼没,突击队甚至和他们交了手。 “他们明明是北周军,却又不像我们攻打惠城、丰城时遇到的军队,感觉更剽悍、动作更迅速。” “说不定太子妃和袁公子就是被他们逼落悬崖的。” 穆禛神情十分愤怒。 “禛儿少爷不用担心,这表示他们没有落在北周人手里,而且更证明他们认为太子妃和袁公子活着,只是躲起来而已。” 听陆一凡这么说,穆禛整个人才稍微放松。 蛮蛮道:“这分析很对,陆大哥,你真聪明。” 无言听了很不是滋味;因为陆一凡说的,是他稍早回来时告诉他的。 原来说这些话,可以得到蛮蛮的赞赏。 他瞪向陆一凡,成婚了心机还这么重。 可是正直的陆一凡立刻道:“这是无言告诉本公子的,在下觉得很有道理才说出来。” 蛮蛮诧异看向无言,无言耳根子莫名泛红。 告诉陆一凡……果然是明智的决定。 第二天,他们又分批入山,蛮蛮和无言寻到一处山谷,见天色黑了,简单吃点干粮,正准备挑棵好树歇息,无言见几个北周军突然出现,立刻拉了蛮蛮躲进一处草丛。 蛮蛮伏低身子,注意起前方。 两人从草丛缝隙看到,四名身着北周军服的男子走来。 其中一名道:“咱皇上也太执着了,都这么多天过去,又下了雨,怎么可能还活着?” “少啰唆,皇上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咱们把他们逼下这么高的悬崖,穆冰瑶又没武功,要活着也早出现了;可是这附近山洞我们都找过,什么也没有,说不定尸骨早就给野兽叼走了。” “可你不觉得,他们掉下山崖前那一阵风很古怪?” 蛮蛮听到就是他们害太子妃坠崖,气得想出去杀了他们,被无言一把按下,将她整个人带进怀里。 蛮蛮感觉一只有力的手,带着某种灼热的温度,扣在她的右肩上。 她朝无言看去。 无言本来话就不多,此时屏住气息,目如鹰隼,直直盯着草丛外的人;两人都弓着身子,在草丛里挨的极近,蛮蛮觉得自己的呼吸里,充斥着无言的气息。 猛然间,无言将她搂得更紧,蛮蛮的脸埋进无言胸口,她听到无言沉稳有力且略快的心跳声。 蛮蛮很羞臊地想拉开两人距离,但无言的手仍牢牢烙在她的肩上。 蛮蛮感到焦躁,无言近乎无声的呼吸一直掠过她的后颈,那微热的气息像猫挠她脖子,酥酥痒痒,让她几乎要尖叫起来。 她推他,谁知一抬头,无言正好低下头来,两人的唇碰个正着── #500营救段嫣 四片嘴唇相碰的那一刻,两人同时瞪大眼睛,尤其是无言,一双老是睡不饱的慵懒眼睛,简直比天上的星星还要璀璨明亮! 蛮蛮整张脸涨得红彤彤,用力推开无言,正想骂他无耻,才发出一个咕噜声,无言又将嘴贴上去,抱着她,两人滚开原来的地方。 “谁在那里?” 两人的动静引起北周鬼军注意,四人朝这里走来;无言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朝反方向掷去,然后比了一个噤声手势,蛮蛮红着脸点头,他才放开她。 四个北周鬼军被引开后,无言也带着蛮蛮两人,迅速离开草丛。 两人奔了好一会儿,离开山谷后,动作才慢下来。 蛮蛮手扶着一棵大树休息,无言一双晶亮的眼睛瞅着她,准确一点说,是睨着蛮蛮的唇,那小小两片,平时呛起人来像蘸着辣椒水,想不到尝起来竟那么软嫩香甜,让他很想再回味一次…… 难怪以前殿下吻着太子妃,一贴上去,都那么欲罢不能。 蛮蛮见无言楞楞看着自己,那眸光,好像自己是一块好吃的桂花糕,喉结还不自主滚了滚,一副想将自己生剥活吞的馋样,不禁大窘。 “无言哥哥,你想什么呢!” “想我亲了你。” 蛮蛮瞳孔地震:“谁、谁准你用『亲』这个字眼?” 无言歪头想了想,更正道:“嗯,是我『吻』了你。” 蛮蛮听了更加恼怒:“你还说!要不是你突然低下头来,也不会、也不会──” “吻了你?” 蛮蛮:…… 无言点头:“我会负责。” 蛮蛮一愣:“负什么责?” “像殿下对太子妃一样对你。” 蛮蛮震惊地看着无言,嘴角微抽:“不、不用麻烦了,你又不是故意的……” 无言往前走两步,蛮蛮吓得退了两步:“无、无言哥哥,你干嘛呢?” 无言直接双手按住蛮蛮的肩膀,这一次眸光炯炯,目标明确,直盯着蛮蛮的嘴,吻了下去。 轰一声,蛮蛮整个人又懵了! 无言的吻,青涩却诚恳,一开始很霸道地将蛮蛮的唇含在嘴里,然后开始小心翼翼在她唇瓣上厮磨辗转,吸吮啮咬,彷佛那是世上他最珍惜的东西。 说起来不好意思,但无言自从对蛮蛮有不可言说的感觉后,每次看太子亲吻太子妃,他都会“仔细观摩”,觉得这技能有一天应该用得上。 果然。 蛮蛮整个吓呆了。 无言还不敢将舌头探进蛮蛮口中,但四片唇瓣交缠,舌尖偶尔相碰,那清洌的男子气息喷洒在她脸上,都让蛮蛮浑身战栗,却又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夜实在太静了,蛮蛮彷佛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这下她应该看得出来,他是故意的。 “我一定要负责。” ***** 是夜,更漏指向了子时,樊青带着一批暗卫,从一处隐密地道,偷偷潜入永济关。 樊青戍守永济关多年,闭着眼都能知道哪里种了树、哪里石砖有裂缝,自然也挖了一条暗道,以备不时之需。 樊青带来的都是轻功一流的高手,依樊青号令行动,准确迅速而无声。 他们从关衙南边后院一处荒井,悄悄窜了出来。 打昏站哨士兵、套上他们的衣服,在樊青的带领下,悄悄来到专供将领膳食的火房。 段嫣做为大秦六公主,拓拔珩唯一可以拿来威胁段锦的筹码,拓拔珩一定会指派专人照顾她,守在火房,一定能有消息。 果然,天蒙蒙亮,火房已经热火朝天,接近辰时,一名婀娜女子走了进来。 樊青眸光微凝,她换了装束,一身北周女子打扮,那是渺渺。 “渺渺姑娘您来了?稍等一下,马上给您准备,您坐着等会儿。” 渺渺没说什么,另一个小伙子上去献殷勤:“这是方才挤的羊奶,渺渺姑娘先喝点?” 渺渺只是用下巴一挪,小火夫立刻将羊奶放在她旁边的小桌上;她坐下来慢悠悠端起羊奶,吹着气缓缓喝着。 北周粮食匮乏,主食大都要供应给打仗的将领、士兵,而仆役、杂役等能配给到的粟米杂粮少得可怜。 火夫打开蒸笼,一阵香气窜了出来;他帮渺渺带来的食盒装上一碗粳米粥、一颗馒头、两碟青菜和一盘肉,这菜色渺渺在樊青身边时,是奴仆的配给,但在北周,只有拓拔珩、一级将领和段嫣,才有这样的待遇。 看到那白白胖胖、散发香甜蒸汽的热馒头,渺渺心里就恨! 火夫为了讨好渺渺,故意道:“唉!那不识抬举的女人竟然宁愿自杀也不愿成为皇上的女人,皇上还对她那么客气做啥?不过是个俘虏,还每餐都有一颗馒头,而姑娘却和我们一样,一天才一颗馒头,实在是……” 樊青听到这句话整个人一惊,『那个女人』除了六公主还能是谁?渺渺负责照顾她?什么叫段嫣宁愿自杀也不愿成为拓拔珩的女人?他整个人迸射凛冽寒气,要不是卓明伦立刻抱住他,他差点冲了出去! 渺渺没有说话,但她那一双阴鸷的眸却泄漏了她的心情。 这就是她和她的差距?无论在大秦还是北周,段嫣的地位身份,永远高她一等。 然而自己不如段嫣的,又何止地位身份? 为了得到拓拔珩的信任青睐,愿意忍着恶心痛苦去学喝鲜血;而后为了得到樊青的心,她甘愿自己成为真正的兽人后裔…… 可她得到了什么? 在拓拔珩心里,她无论立了多大的功劳,还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废话少说,到底好了没有?” “快好了!因为六公主亏了气血,皇上特地交代还要给她炖鸡汤,呿,一大早就有鸡汤喝。姑娘再等一会儿,马上好!” 这火夫是个话唠,虽然渺渺不搭理他,但嘴巴就是停不下来:“你说皇上对大秦六公主这么好,是不是仍想立她为后啊?否则对待一个俘虏,哪里需要这么仔细照顾?就算受伤,只要不死不就好了?” 樊青忍着脾气听着,渺渺什么都没说,提着食盒离开,樊青等人悄悄跟上。 渺渺走到一处亭子,突然停住,四处张望了一下,便从腰中拿出一包粉末,加在粳米粥和鸡汤里,然后盖起食盒,又快步朝南苑走去。 樊青亲眼看见渺渺加了东西在食物里,想也知道绝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是她第几次给段嫣下毒? 樊青后背沁出冷汗。 卓明伦气愤低语道:“这渺渺竟然阳奉阴违,想毒害六公主,将军!” 樊青手一扬:“依计划行事。” 所有人四处散去,他和卓明伦带着四个手下快速跟上渺渺。 渺渺走进南苑,樊青自然对这里很熟悉。当渺渺身影一不见,樊青六人立刻现身,叁两下功夫,守苑的八名侍卫已经死亡。 他们把人藏到假山之后,手下执起武器,伪装成侍卫守在院外,樊青和卓明伦进入院子。 他们很快看到渺渺走进主院,尾随她到了寝屋。 “见机行动。” 樊青以唇语说着,卓明伦点头,两人就藏匿在寝屋门外。 只听里头道:“六公主,你的早膳来了。” 段嫣躺在床上,胸口的伤已经半结痂,但因为刺得极深,失血过多,到现在她清丽的脸蛋,仍是苍白如纸。 段嫣见她一大早进来,脸上彷佛被倒了债:“谁那么大的胆子,敢一大早就惹渺渺姑娘生气?告诉本公主,本公主好好奖赏他。” 樊青听到段嫣的声音,气息虽弱但还有精神讽刺人,嘴角不由得微扬。 “段嫣,你不用在我面前抖威风,得罪本姑娘对你没有好处。” “但也没有坏处,你能对本公主如何?” “你──” 段嫣慵懒傲娇地挥挥手:“好了,本公主不想听你说话,看到你就没食欲,叫拓拔珩来,本公主有事找他。” “你以为这里是大秦宫殿?我们皇上让你呼之即来、挥之则去?” “你们皇帝对我段嫣而言,什么人都不是。”段嫣正襟肃然:“但本公主对拓拔珩而言,却是最有价值的人。” “你少自以为是。” “拓拔珩宁愿放弃第二次谈判,也不将本公主还给大秦,每日好吃好喝供着;看来我在他心目中的价值,比一场和平谈判可以换取的利益更大,所以你还是别惹我,省得本公主气得在拓拔珩面前参你一本。” 渺渺妒恨地瞪着她,段嫣则瞟了她一眼:“不是给本公主送早膳,还不端过来?” 渺渺故作自然的从食盒中取出食物:“我刚到青哥哥身边的时候,青哥哥也是这样照顾我,每日给我准备膳食、陪我用膳;我们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每天都在一起。” 段嫣:…… “我没告诉过你吧?有一次青哥哥拿他身上一只白色荷包给我看,上面绣着一株并蒂莲。” 段嫣一凛,锐利如刀的眸子,直朝渺渺射过去! “他说那荷包又丑又旧,让我缝个新的给他。六公主,你说若我不是皇上送去的细作,青哥哥是不是会真的喜欢上我?你们大秦的男人,只会配戴自己喜欢的女人送的荷包,对不对?” 门外偷听的樊青一脸苦笑,不用看也能知道此时段嫣的表情,一定是咬牙切齿、目眦欲裂。 渺渺又故意说了一些她和樊青的生活,包含他会抱她去深山里“觅食”,还会吹吁给她听。 “青哥哥吁吹的可好了,六公主听过吗?” #501凤劫也是他的劫 渺渺絮絮叨叨,却听不到段嫣的回应,愈说愈有得逞的快意。 许久,才传来段嫣的声音:“樊青……真的对你很好?” 那声音轻轻传出来,樊青听起来却像一把利刃直捅了过来,让他心脏尖锐的疼。 “那是自然,我可是唯一一个能陪青哥哥喝血的人,你除了高贵的公主身份还有什么?青哥哥身世这么特别,一路走来一定有许多不能对人言的委屈和苦衷,哪里是你这种养尊处优、高高在上的公主能体会?段嫣,你除了拥有公主的身份,什么都不是,所以别自以为是了,我在青哥哥身边这么久,可从来没听他提起过你。” 能伤到段嫣,渺渺心里很痛快:“快吃吧!听说云扬已经发兵朝永济关而来,两军即将大战,外头已经在整军,皇上应该很快就会来带你去城楼。” 段嫣一脸木然,眼神空洞洞的,她真的被伤到了;对她而言,樊青是她这一生唯一追求的目标。 即使是现在,她都还想留着命回大秦找他。为了和他在一起,她不惜将发簪刺向自己胸口,就为了保持那一份清白与他相守。 如果樊青不要她了,就像她送他的荷包一样,是可以被丢弃的,那她这六年的等待,还有鼓起勇气来靖州找他,岂不成了一场笑话? 渺渺见她这模样,心里得意,但她不吃食物可不行,粳米粥和鸡汤她加了慢性毒药,必须让她吃下去。 渺渺将粥端到她面前:“别发呆了,快吃!” 段嫣已经完全没有食欲:“没胃口,不吃。” “那把鸡汤喝了。” “不喝。” “不行!你必须吃!” 渺渺突然抓住段嫣的手,用力将她甩在椅子上,段嫣发出一声闷哼,脸色惨白。 她扯动胸前伤口,痛到全身僵直,说不出话来。 “叫你吃你就吃,少在我面前逞公主威风!” 渺渺吆喝着,拿起调羹直接舀了鸡汤就往段嫣口中灌去,段嫣呛得直咳,此时房门“碰”一声被撞开,屋里两个女人都吓了一跳! 渺渺瞪大眼睛:“青哥哥?” “咳、咳咳……”段嫣痛得捂着胸口,一双眼睛浮起泪花,瞪着樊青说不出话来。 卓明伦长剑架在渺渺脖子上:“别出声,否则我立刻杀了你。” 樊青立马朝段嫣走去,把她扯到自己胸前,眼神焦急审视着她,厉声问:“你喝了鸡汤?快吐出来!” 段嫣胸口因为呛咳疼得撕心裂肺,被樊青这样一扯,几乎痛到休克,一张脸惨无人色,身子摇摇欲坠,嘴巴根本说不了话。 樊青见她这模样更紧张了:“段嫣,你到底怎么回事?这鸡汤有毒,你究竟喝了没有?” 渺渺听了一惊:“青、青哥哥,你、你怎么知道──” 樊青厉眼射了过去,让渺渺瞬间住了口;她从来没见过樊青现出这种吃人的眸光,即使是每月十五,他最疯狂的时候。 樊青又转身看向段嫣:“六公主?” 段嫣终于缓了过来,想到渺渺方才的话,顿时觉得无地自容,不知该怎么面对他,也不想见他,别开头虚弱道:“你走,本公主不用你救。” “六公主,别这时候撒气,两军即将大战,属下是奉太子殿下之命潜进来救你,快随属下一同离开。” 段嫣转身,樊青的眼睛红得像血。的确,她没看过这样的他,这个樊青不是她熟悉的樊青;或许说,他一直不是她的樊青。 从头到尾,都是她一厢情愿,连来救她,都是奉命而为。 她在他眼中,除了一个六公主身份,什么都不是。 “六公主!” 一声六公主唤回段嫣的理智,是,她当不成樊青的女人,但依旧是大秦的六公主;这个身份不能让樊青心仪于她,却是她的骄傲。 “她在鸡汤里下毒?放心,本公主没有喝下去。” 樊青终于松了口气,立刻就要带段嫣走,渺渺急道:“青哥哥,也带渺渺一同离开好吗?渺渺想和青哥哥回去。” 樊青脚步一顿,渺渺立刻又道:“渺渺对青哥哥是真心的,我会对她下毒也是因为嫉妒她!青哥哥,想想这半年我们的相处,渺渺虽然是皇上派到你身边的细作,但那也是不得已的;这半年多的时间,我们朝夕相处,我对你的心意绝对是真的……” 背对他们的段嫣嘴角冷然一勾,她感觉樊青往渺渺走去,心头一刺。 “青哥哥!”渺渺的声音透着欢快。 “还好你提醒我,让我想起这半年来,你在我身边做的一切……” 他摸着她的头,动作轻柔一如以往,然后将手抚在渺渺纤细的颈脖上轻轻摩挲;带着薄茧的指腹碰在细致白皙的肌肤上,让渺渺浑身因为微痒而轻颤…… “青哥哥,我就知道你──” “咯”一声轻响,渺渺笑容猛然僵住,眼睛瞪得奇大,声音嘎然而止。 段嫣骤然转身,只看见樊青松开握住渺渺的脖子,渺渺身子一软,如一摊烂泥往地上倒去。 段嫣摀住自己的嘴,樊青竟然直接捏断渺渺的颈骨。 “想到本将军这半年来,竟被一个女人骗得团团转,这个仇,怎能不报?”更何况她还对他的女人下毒。 卓明伦探了探渺渺口鼻:“将军,此处不宜久留。” 樊青回神,拉着段嫣:“走。” 樊青和卓明伦带着段嫣走出院子,朝空中施放了一枚信号;几乎同时,关衙的东、西、北方分别传出好几处爆炸、起火的消息,把驻守的北周兵全都引了过去,樊青带着段嫣往废井地道口潜去。 正在议事营召集将领准备出兵的拓拔珩,听到事故立即让人查探;今日大秦来袭,潘豹等将领带着兵马在前头严阵以待,后院怎么会突然传出变故?他猛然一凛,整个人站了起来! “来人!到南苑!” 他一说完,自己就先冲出议事营,朝囚禁段嫣的方向奔去。 果然一到南苑,那里空无一人,等他到了主屋破门而入,哪里还有段嫣的身影?地上只躺着死不瞑目的渺渺。 “关闭所有城门,给朕搜!” “皇上!”一名传令兵匆匆来报:“启禀皇上,云扬带着云豹双骑,兵分叁路朝永济关攻来,目前距离我们城门不到五十里。” 拓拔珩深吸一口气,喝令:“传朕命令,所有将士备战!” ***** 穆冰瑶已经昏迷了八天,如今她正躺在一间简陋的农舍里,袁清砚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 八天前,穆冰瑶在排云山坠崖,他飞身而下,终于在半空中接住了她,紧紧将她抱在怀里;翼龙动作矫捷,蹬着岩壁跟着跃下,要不是在最后坠地的一剎那牠咬住袁清砚的衣服,减缓了坠地的冲击,他和穆冰瑶早死于非命。 袁清砚看着床上昏迷的女子,想起八天前坠崖的夜晚。 原本会死的人是他。 袁清砚坠地时满身伤痕,筋骨尽断,痛得他连动一下的能力都没有;唯一庆幸的是搂在怀中的穆冰瑶没受什么伤,只是昏厥了过去。 望着穹苍夜幕,星空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星空,死在穆冰瑶身边,似乎也是上天对他最好的安排。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金星偎着凤星,凤劫也是他的劫。 属于他的那颗金色星芒,等会儿就会陨落,瑶儿会一辈子记得他吗?自己在她心里是不是也有了那傲娇太子怎么也抹不去的位子?想到这里,他的嘴角不禁上扬,抱着穆冰瑶的手紧了紧。 能护她安好,死而无憾。 他低下头,带着虔诚与慎重,轻轻将唇放在穆冰瑶的头顶,能得这一刻,感谢上苍…… 瑶儿,原谅清砚放肆;得此一刻,一生足矣。 可是,若这眼一闭,他就再也见不到她,他便又不甘愿。 他不想死。 他宁愿一辈子守在锦瑶身后,守他江山永固、守你夫妻恩爱、守你们一生平安、儿孙满堂…… 可惜。 想到这里,袁清砚又低下头,将唇贴在穆冰瑶头顶,用这么慎重卑微又不甘心的心情,汲取他生命最后偷来的温存。 然而,怀里的人此时却一动,他稍稍松开她,温润的眸光看着怀里的人,穆冰瑶长而翘的羽睫颤动。 “瑶儿?”袁清砚的声音瘖哑干涩。 穆冰瑶睁开眼睛,见自己蜷缩在袁清砚怀里,楞忡了一会儿,想起此刻的处境,他们坠崖了,倏的起身。 一直守在两人身边的翼龙,此时弹跳起来,高兴地磨蹭穆冰瑶的脸。 “翼龙?”见到翼龙没事,穆冰瑶也喜出望外。 “嘶──” “袁大哥?” 穆冰瑶一起来,扯动了袁清砚的身子,他整个人摊平,但浑身骨头散尽,完全不能动弹。 袁清砚想伸手摸摸穆冰瑶的脸,但他连抬手都做不到:“瑶儿,我……大概不行了。” 穆冰瑶检查片刻,即使她不是陆一凡,也能看出袁清砚整个人已经瘫痪,斗大的眼泪夺眶而出:“不,袁大哥,不──” 袁清砚觉得自己喜欢穆冰瑶真是着了魔,见她为自己哭泣,他应该高兴,却又舍不得,努力不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痛苦,声音平静温润:“瑶儿,你此生凤劫已化,这一辈子都会平安顺遂,以后儿孙绕膝、荣华享受不尽。” “不!”穆冰瑶眼泪如断线珍珠,不断滴落在袁清砚身上:“我的平安顺遂、荣华富贵不能用你的命来换!袁大哥,告诉我,怎么做可以让你好起来?” #502为自己自私一次 穆冰瑶心碎不能自已,为了护她,袁清砚是豁出了性命;她何德何能,能让袁清砚待她如此? 一个宛如谪仙皓月的人物,为了护自己,此刻败如颓垣,奄奄一息,这叫穆冰瑶怎能承受? 她没有第二个自己可以余生相报,又如何能承受袁清砚在她面前咽气,让这样一个仙风道骨、温润如玉的人从此不复存于人间? 不,她不允许! “瑶儿……你不要哭……”我舍不得。 穆冰瑶泪流满面,此时心里的痛已无法用言语形容,她握住袁清砚的手:“不行,我不能让你死!袁大哥,对瑶儿而言,你很重要、非常重要!你是瑶儿最亲最亲的亲人,我不能让你死!” 袁清砚眸光温柔,他知道这是穆冰瑶所能给他的全部感情,最亲最亲的亲人…… “袁大哥,你若死了段锦欺负我怎么办?你的慕君山庄怎么办?”她泪雨如注,内心是真真正正感到悲痛。 “不哭,瑶儿……”看着穆冰瑶为他哭成泪人,袁清砚竟觉得这一刻很幸福:“太子殿下会对瑶儿很好,慕君山庄……禛儿有青鸾令,他已经是慕君山庄的继承人,我不担心……” “胡说!袁大哥,你是轩辕朝的皇孙贵冑,有龙气保佑,不会就这样离开──”穆冰瑶说到一半,突然想起段锦告诉她,当年他在怀君山奄奄一息时遇到她的母亲,母亲说段锦有龙气护体,所以能得她的灵力相助── 袁清砚没有注意穆冰瑶的恍神,闭着眼睛交代遗言:“瑶儿,如果可以,我死后你在我墓前亲手种下一株百合,那清砚便没有遗憾──” “袁大哥,我能救你!” 穆冰瑶感应了一下体内灵力,她以为她在山顶对付北周鬼军已经把灵力耗尽,然而此时体内灵力竟然还存了两成,就像当初她母亲遇到段锦时一样…… “瑶儿?” 穆冰瑶抹开眼泪,眼神晶亮:“袁大哥,你一定要撑着,我还有两成灵力,我可以救你!” 袁清砚焦急道:“不行,瑶儿!这里深山野岭,你有灵力、你可以出去……” “不!袁大哥,瑶儿做不到自己拥有灵力,却眼睁睁看着你死。你于瑶儿的重要性亦宛若生命!”说完放开袁清砚的手,盘腿坐在他身边:“翼龙,替我护法,不准任何人靠近。” 翼龙吼了一声,弓起身子,守在他们五步以外的距离,晶湛湛的眸子闪着幽光,在黑夜的荒野里,宛若两颗发光的明珠。 谁来破坏,爷咬死他! 穆冰瑶严肃看着袁清砚:“袁大哥,你一定要撑住,你若敢自尽,别说帮你种百合,我不但不替你收尸,还把你慕君山庄所有产业全送给段锦挥霍!” 袁清砚闻言苦笑。 “好,我的命,交给你。”声音温柔如水,说完便闭起眼睛。 穆冰瑶专注心神,启动体内灵力;四周荒野被夜幕包围,除了草丛里传来唧唧虫声,便只有远处树林里幽幽的夜枭低鸣,天上一弯新月,挂着两叁颗明星。 这里杳无人迹,酝着大自然最原始的灵气。 山、水、云、月、星星、树木、微风……大自然的气息缓缓聚集在穆冰瑶的指尖,笼罩璀璨光芒;穆冰瑶闭起眼,双手轻摆,头顶金云蝉金光闪耀。 穆冰瑶浑身包覆在朦胧金光中,随着她的手指摆动,在袁清砚周身上空轻舞施诀,金光缓缓包覆住袁清砚。 袁清砚说不出自己此刻感受,只知道五脏六腑的疼痛渐渐消失,但体内四肢百骸与经脉却以一种奇异的感觉在伸展、在窜动;不过须臾,不能动弹的手脚也逐渐恢复知觉,他找回了行动能力。 “瑶儿!” 一道金光骤逝,穆冰瑶用尽她最后的灵力,换回袁清砚一条命,她露齿一笑,然后沉沉睡了过去。 夜幕南方,一颗原本黯淡的金星,瞬间恢复它金色的星芒。 而远在南疆自治部的神女山,此时也出现异象;一道绯色霞光在暗夜陡现,瞬间染红了漫天星空。 克韦巫师拄杖奔了出来,看着这黑夜里的半边霓霞乍现又瞬间消逝。 良久,他发出长叹,神女的灵力,已经完全消失,从此以后,在京城的那位,只是大秦的太子妃,而不再是白巫族的神女…… ***** 若不是曾在泰山封禅见过穆冰瑶驱使灵力后的状况,袁清砚此时见穆冰瑶陷入昏迷,一定会不知所措。 他艰难地起身,动了动手脚,再一次感叹白巫族灵力的神奇! 穆冰瑶将他断裂的筋骨全部修复,内脏止了血,把他的命从阎王的手中抢了回来。 袁清砚探了穆冰瑶鼻息,知道她是因为耗损灵力,所以暂时昏迷,没有性命之忧,心下也就不那么担心;眼前他要解决的,是离开这荒山野岭,找到回去的路。 袁清砚虽得穆冰瑶灵力相助,但却浑身是伤,走路也是踉踉跄跄;好在翼龙够高大壮硕,他让翼龙驮着穆冰瑶,自己拄着捡来的枯木,两人一兽,就在这荒烟蔓草的山林里走着。 不知走了多久,又遇着下雨,袁清砚体力透支,仍然没有走出山谷,和穆冰瑶双双昏倒在林子里,等到醒来时,已经置身这间农屋,被安置在简陋的床榻上。 一名老妇在林子里看到他们,被翼龙吓得柴也不要了,转身就跑;是翼龙咬着老妇衣服,挠着耳朵、绕着人家求老妇救人,这可是自诩凶猛的翼龙第一次扮萌装可爱。 老妇虽然害怕,却还是跟着翼龙往回走,探着地上两个昏迷男女的鼻息,喊了丈夫,将两人背了回来。 老妇的丈夫姓金,两夫妇居住在排云山南边的翠霞谷,是山外一家商户的雇佣;这里终年少有人烟,叁面都是高山,只有一个出口。他们替商户守这片山谷,每月固定送山产给雇主,雇主家偶尔也会来山里打猎。 袁清砚问了商户名字,老妇说了,但袁清砚不认识,看来只是大秦边境的一名富商。他又问了外面局势,老妇却说她和丈夫已经很久不出谷了,对外面并不知晓;袁清砚套了些话,发现老妇真的一问叁不知。 傍晚老翁回来,袁清砚同样刺探了一番,发现老翁也是一样;但他也放下心来,这对老夫妻是一对善心人。 他告诉金氏夫妇,他与“妹妹”遇上歹徒,不慎被逼落坠崖,希望能暂住这里,等他伤愈、“妹妹”清醒,两人必重金酬谢。 金氏夫妇见两人衣着虽然残破,但十分金贵,又长得像神仙一般,还有一头这么俊的猞猁跟随,就知道他们不是普通人,自是点头同意。 袁清砚将自己身上一枚值钱的玉佩交给老婆婆,却被她退了回去,直说等他们出谷了,给他们一些银两就成,玉佩太贵重,他们不敢要。 袁清砚见两位老人家实诚,也就不坚持,只提醒他们千万别对外人提起,免得惹来歹徒,反而替金氏夫妇招来灾难,夫妇俩连连点头。 就这样,袁清砚陪着昏迷的穆冰瑶暂住在金老家中;他自己懂得医术,穆冰瑶经历封禅一役,这一次倾尽灵力救他,又没有陆一凡在身边,这一昏迷没有十天半个月可能醒不过来,而他自己也才从鬼门关前走一遭,体力武功都尚未恢复,所以明知云扬等人会担心,但还是决定暂时隐藏形迹。 他担心一旦放出消息,没引来自己人,却招来北周军。 穆冰瑶昏迷到现在已经八天,这些日子,袁清砚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老妇慈祥道:“你们兄妹感情真好,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你的妻子。” 袁清砚闻言耳根一红:“她是我这一生最重要的人。” 袁清砚温柔一说,配上那神仙般清逸俊朗的容貌,即使是老妇这样的村人,也不禁心头乱跳,心里直呼受不了、受不了! 袁清砚每天运气养伤,身子渐渐康复;等自己已能行动,便让老妇白日在家照顾穆冰瑶,他与老翁出去打猎、采集药草,亲自熬药给穆冰瑶。 有袁清砚在,加上翼龙,金老几乎不用动手,袁清砚和翼龙飞上窜下,他要什么都给他抓来,金老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 山中无甲子,时间就这样不知不觉流逝,每夜他守在穆冰瑶身边,总有一种错觉,这一辈子,是不是就和她在这隐蔽的翠霞谷相伴终老? 袁清砚想起她刚醒来,见着自己粉身碎骨的模样,表情悲痛,哭着叫他不要死,说自己是她很重要、很重要的人,这是自己这辈子听到最动听的话。 他很挣扎,武功已经恢复了六成,再过几天,如果要出去,他相信自己应该出得去,只要找到官府,就能让人通知段锦,来把穆冰瑶接回去;可是每当他坐在穆冰瑶榻前,他又犹豫了,甚至打消出谷的念头。 从见到穆冰瑶那一天起,她就已经属于段锦,甚至连让他公平竞争的机会都没有;想宠她、帮她、爱她,也要藉段锦的手;而如今,在这座幽谷,或许是老天爷对他的垂怜,让他可以光明正大的照顾她、对她好,他为什么要这么快送她出谷? 她是在山谷昏睡抑或是在靖州昏迷,有何差别? 虽然他知道她的家人、她的丈夫、她的朋友会因为她的失踪忧心如焚,但对他袁清砚而言,却可能是这辈子,唯一一段穆冰瑶属于他的时光。 他……能不能自私一次?不为大秦、不为任何人,就为自己自私一次。 #503从六年前那一夜,我只对妳硬得起来 永济关战火已经点燃,两军短兵交接,而地道里樊青牵着段嫣在一群暗卫拥护下,顺利逃出永济关,从一处客栈后院出来。 这间客栈是他埋伏在城里的一个据点。 一从地道出来,段嫣整个人失了力气,直接瘫软昏厥了过去。 樊青转身,看见段嫣昏迷的同时,她胸口整片殷红血迹也瞬间染红了他的双眼:“嫣儿!” 他抱起她,直接进入客栈。 “卓子,你回红叶关复命,告诉殿下六公主受了伤,我在这里替她疗伤,等她清醒再带她回去。掌柜,叫吴大夫和他娘子过来!” 一群人立刻行动。 众人离开,樊青哪里还管男女大防,解开段嫣衣襟,发现她左胸口缠着绷带,血迹已经渗了出来,整个绷带被血染得湿淋淋的。 樊青一痛!想不到她竟伤在心脏! 他想起方才在火房外听到的话,这伤口是段嫣为了摆脱拓拔珩纠缠,自己刺的。 樊青让人端来温水,仔细轻柔地帮她清洗伤口;看到她伤口这么深,他的瞳孔就愈腥红。 这么娇贵的女人,平时一点点委屈都受不得,竟然这么狠心往自己胸口扎,这该有多疼?她怎么受得住? 刚才在屋里渺渺还拉扯她,灌她毒鸡汤;他进去时,怎没注意到她的伤口已经裂开,还带着她拚命跑,如今伤势恶化,难怪痛晕过去。 吴大夫和他娘子很快赶了过来。 等到终于包扎完,吴娘子下去煎药,房里剩下樊青和昏睡的段嫣。 樊青坐在床缘,略微粗糙的手掌将段嫣的手包覆其中,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 段嫣脸色苍白,两眼紧闭,眉心紧紧颦着,呼吸粗沉,彷佛即使昏迷中,灼烧的疼痛仍让她无法休息。樊青轻抚她的眉心,那轻柔的动作彷佛段嫣是一只易碎的珍品,稍一用力,这女子就会化了、碎了…… 他轻轻抚过段嫣的眉眼,长翘的睫毛像秋天最细微的羽毛,挠着他带茧的指腹,却刺疼他心底埋得最深最隐微的柔软角落。 这个女人,他舍不得伤她,所以宁愿自己离开,想不到她却这么狠心拿簪子捅自己心窝? 樊青就这样静静坐在段嫣床前,期间吴娘子端了药进来,他亲自哺喂让段嫣喝下去,卓子也捎来太子带来的指令,并不断在门外报告永济关传来的消息,不过樊青的眼睛始终盯在昏迷的女人脸上,外面战火,一点都烧不进这间寝房。 他的世界、他的眼里,此刻只有一个段嫣。 樊青突然觉得自己这六年很傻,他自厌自弃,所以克制自己的感情离开她,但这笨女人却没有把自己日子过好,还把自己弄成这半死不活的鬼样子。 这笨女人也异常勇敢,竟敢将这么锋利的发簪往自己胸口上刺,只为护住自己清白…… 樊青低下头,带着虔诚,吻向段嫣伤口的位置,脑中迷雾尽散。 这女人连死都不怕,应该也不会厌弃他这个兽人族的后裔吧? 她还说下次月圆,要陪他一块喝血…… “你在干什么?” 樊青一愣,倏的起身,发现段嫣瞪着一双清明的眸子瞅着他。 被当事人撞见自己的唐突举止,樊青轻咳两声:“你醒了?” 段嫣撑起身子想坐起来,却因为牵动伤口脸上透着痛色,樊青立刻上前帮她,并将一只靠垫放在她身后。 “我问你刚才在做什么?” 樊青不知道段嫣怎么这么不依不饶,他刚才做什么不明显吗? “在……检查你的伤口。” “检查我的伤口?用你的嘴?还隔着衣服?”段嫣挑眉,她看自己胸口已经重新包扎,衣服也换过了,脸色一变:“你帮我换的衣服?” 樊青粗犷刚毅的脸透着薄红:“是、是吴大夫的娘子帮你换的。”但脱是我脱的。 “我们已经离开永济关,等你休息好,我就带你回红叶关。” 他看着她:“现在云将军正在攻打永济关。” 段嫣一凛:“那战况如何?” “拓拔珩失去你这张王牌,已经没有箝制大秦的本钱,云将军自然不会客气,这一次,一定能把永济关抢回来。” 樊青说的平静,但段嫣能从他深邃的瞳孔中看出他的自责和黯然;永济关是在他手中失去的,而他却不能上战场把它夺回来。 “为了救我,耽误你上战场,抱歉。” 樊青抬头看她,他决定要面对自己的真心,只要她愿意要他这个半兽人,他愿意给她他的全部。 樊青突然去握段嫣的手:“嫣儿……” 段嫣如遭电击,抬头看他:“你叫本公主什么?” 樊青握她的手加深了力道:“嫣儿,你知道我有一个这样难以启齿的身世,所以很多事情,我不敢奢望,只能退守。我退到这永济关来,以为眼不见为净,久而久之,你会忘了我,而我……也能守你一世安宁。” 段嫣眼眶酸涩起来,用力抽回被他包覆的手,冷然笑道:“是啊!你退得干脆,倒是本公主让你失望了。” “嫣儿──” “樊青,你放心,本公主不会再追着你了;这次回去,我就让父皇给我招个驸马,不会再缠着你了。” “什么?你想招谁当驸马?” 樊青心底升起无名火。 段嫣绝望道:“谁都好,你放心,父皇疼我,会给本公主选个好的。” 樊青站起来,双拳紧紧攥着,指骨都已经透着青白色,瞳孔血红。 段嫣绞着自己手指自顾自地说:“其实你刚才不用杀渺渺,看得出来她真心爱你,而你对她……”段嫣说不出口,想到渺渺说他们已经有肌肤之亲、两人朝夕相处、相濡以沫,段嫣觉得伤口一定又裂了,痛到要窒息。 “以前是我强人所难了!呵……本公主还曾大言不惭对乔若兰说『强扭的瓜不甜』,想不到我自己也是如此。你放心,本公主这一趟已经看清楚了,从今以后你想跟谁好就跟谁好去,想吃豆腐还是馒头,都随你高兴。” “段嫣!”樊青大吼一声。 段嫣没有理会樊青的愤怒,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能激起她的情绪,因为她想要的,这辈子都要不到了。 “樊青,你是不是觉得本公主很可笑?以前不知道你的身世,傻傻等你六年;现在知道了,还傻得奔赴前线来找你……别说你,我自己都觉得傻;渺渺倒是说对了一句,还好我有一个公主身份,有父皇和母后疼,还有一个太子弟弟当靠山,想娶我的人,说不定都可以从京城排到永济关。” “住口!谁敢娶你,我杀了他!” 段嫣听了十分不解,抬头问:“为什么?你又不要我。” 樊青爆粗口怒道:“他娘的谁说我不要你!” 段嫣莫名被吼了一句,脾气也上来:“你那么大声做什么?不是你自己说的吗?你还不只说一遍,你说了六年!” 樊青:…… 段嫣掀开被子准备起身:“本公主没事了,我要回──” 她话还没说完,樊青已经整个人将她压回榻上;他避开她左胸伤口的位置,直接霸道吻上她的唇。 这个吻,没有任何怜惜,像狂风骤雨侵袭兜头直下!樊青愤怒狂野地咬着她的唇,舌头探进她的檀口,不让她躲藏逃避,与她的丁香舌缱绻纠缠起来。 段嫣想推开他,但她根本推不开,更何况她还受着伤,根本无力抵抗;段嫣最后放弃挣扎,眼泪流了下来,这个人实在可恶,一面说不要她却还要来撩拨她,樊青究竟把她当成什么? 许久,樊青感觉到段嫣脸颊上的湿濡,他离开她的唇,声音粗哑道:“你怎么了?” “樊青,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不要我却还要吻我,你究竟要我怎么办?你这混蛋!为什么要这样欺负我……”她边哭边举起拳头打他的胸口,但那如蚊子腿的力气,哪里能推动樊青半分? 樊青抓住她的手,听她说自己不要她,心里无比难受,将她的手指放到唇边吻着:“我没有不要你,嫣儿,以前是我蠢,不与你一起是怕耽误你、也怕你知道我的身世会……嫌弃我,对不起,是我伤了你。”他一边说一边又在她脸上落下碎吻:“但你被渺渺带走,我生平第一次感到害怕。我樊青从不怕死,可是那一刻我怕了,我怕我从此会失去你。” 段嫣一愣,湮着水雾的眼睛瞪着樊青。 “嫣儿,我想通了,以前是我傻,白白浪费了这六年,还害你受了苦。”他啄着她的唇:“这六年,我很想你,真的很想你。” “可是你喜欢渺渺。” “谁说我喜欢她?” “你每天都和她在一起。” “我每天也和卓子在一起。” “你吹吁给她听。” “吁是什么?能吃吗?” “你带她一起去山里喝血。” “她喝她的,我喝我的。” “你扔了我绣的荷包。”她大声控诉。 樊青从怀里摸出一只起了毛边的旧荷包。 “你说这个?它从没离开我身边,一直贴在这里。”他指着自己胸口位置。 “你、你还和她……和她有了肌肤之亲!” 樊青一愣,抬头邪魅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这傻女人,看来他得以行动证明。 他将她的手往自己身下带,握住某个坚硬粗壮之物。 “段嫣,从六年前那一夜,我只对你硬得起来。” 段嫣整张脸炸成一朵红花。 ***** 这一仗,打了近十天,整个永济关上空都弥漫一股血腥气。 云扬终于在六月二十五砍下潘豹人头,把北周大军打出了永济关;消息传来,举国欢腾。 然而拓拔珩并没有退兵,他还有近二十万兵马,驻守在两国交境的盘龙峡谷;听说拓拔珩亲自督军,准备重新再来。 段锦带人重新接收了永济关,布上大秦兵马;从凉州叁城失守到现在永济关收复,历时叁个月,大秦疆土又原封不动收归辖下。 *****久违的快乐草分隔线***** 樊青:我都说我硬了,小草,怎么我没有车?(不爽) 小草:是考虑开趟车的,但轮家六公主还受着伤…… 樊青:我是半兽人,四舍五入就是个禽兽,我不管! 段嫣:我也硬了,拳头硬了。 #504因为人家要当驸马爷了 收复永济关的捷报,很快就传到京城。 云豹双骑骁勇,威名震天下。 皇帝派参知政事褚明,亲自带几名大臣到永济关犒赏云豹双骑,感沐皇恩。 段锦也办了一场庆宴,摆酒杀彘,让京城来的大使与将士同乐。 屯区欢声雷动,胜利的气氛渲染了整座永济关;酒宴上,段锦喝了两碗酒就起身,拒绝任何人跟随,说要醒醒酒,便独自走上城楼,眺望满天星斗。 一级将领们看着那挺拔却孤独的背影,入喉的美酒瞬间变得苦涩;他们心里都有一分遗憾,这遗憾不敢轻易说出口;深怕一碰触某个话题,有个人就会崩溃。 段锦眺望北方,那里有一颗灿然晶亮的星星;那个女人曾说,如果迷了路,只要有那颗星,她就回得了家。 她说等平定了狮鹫帮,她要回来给他生孩子…… 她说只要自己不离,她便不弃。 她说这辈子与他生同衾,死同穴。 她说自己给她叁生,她会还他叁世…… 她说…… 她说了很多很多,可是她食言了。 脚下传来欢乐的笑声,他一个人孤伶伶站在城楼上,没有她,这些欢声笑语于他都没有意义。 玉面战神收复了失土,夺回永济关,大秦的天没崩、地没塌,所有人都被拯救了,但是他呢? 他段锦一个人的天地崩了、塌了── “你这个骗子。” 段锦抬头望天,小仙姑,你到底在哪里?你究竟经历了什么?你看到天上的北辰星吗?为什么还不回来? 你在哪里?你怕不怕?你可知我害怕了? 白泽和齐敬悄悄站在段锦身后,齐敬心如刀绞。 ***** 翠霞谷。 穆冰瑶已经昏迷了超过二十天,却仍没有转醒的迹象,袁清砚的心渐渐沉重起来。 金婆婆进来:“小袁啊!来,这是我儿子以前的衣服,老婆子做了修改,你应该能穿。” 袁清砚忙站起来,接过金婆婆手中重新铺上棉花的衣服:“谢谢婆婆,麻烦您了。” “说哪话?我也给袁姑娘做了一件,我先帮她擦身子,等会儿给她换上,都快入秋了,山里冷得快,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山里到了六月下旬,天气就开始转凉;金婆婆帮袁清砚和穆冰瑶都做了秋衣。这些日子有袁清砚在,儿子不在身边的两个老人家,日子过得十分轻松,所以金婆婆将袁清砚和穆冰瑶当自己孩子般照顾。 金婆婆烧了水,要给穆冰瑶擦身子,袁清砚走到外间,见金老回来,忙帮他把车上的竹篓取下来。 金老笑呵呵道:“小袁啊,自从你来了,小老儿轻松不少,等你妹子醒了,你们离开,老头子都要不习惯了。” 金老带着狩猎所得出谷一趟,这一趟去了五天才回来,除了给雇主送山产,袁清砚帮金老狩来的猎物也都卖光了,多赚了好几两,心里一阵欣慰。 袁清砚笑容温润:“金老,如果你愿意,等我出谷,替你和婆婆把卖身契赎回来,你们可以与我回去,住在这山里,太不方便了。” 金老喝了口茶,摆摆手:“不用了!我知道你心善,但我和老婆子已经习惯山里生活,要我们离开这里还真舍不得哩!”说完望了望穆冰瑶房间,一脸担忧:“只是你那妹子是生什么病?怎么睡了二十几天还不醒啊?” 袁清砚眼神一黯,低头没有回答。 金老又道:“对了,这次去外头,听城里的人说北周人被咱们太子打回去了,太子的军队已经收复永济关,真好,咱大秦老百姓又有好日子过了。” 袁清砚微笑:“真把北周人打退了?” “是啊!只是听说北周鞑子还蹲在盘龙峡谷,就是不退兵。唉!这些北周人实在是……所以太子殿下也还在永济关,这仗还有的打。” 拓拔珩出师不利,折损许多大将,凉州叁城和永济关得而复失,加上牛羊皮革无法交易,损失惨重。 所以一旦承认失败退兵,他一个刚即位的新君,这样灰溜溜逃回去,怎么还有脸坐在皇位上?他硬着头皮都得继续打下去。 “这几天小老儿发现,北边山下有许多北周军出没,各个人高马大,看起来都很凶狠,像是在找人的样子。” 袁清砚眸光一凝。 “小袁,你别紧张,他们离咱们这还有几十里远,我们山谷很隐蔽,他们找不到的。” 袁清砚思考了片刻:“金老,若你出去遇到了那些人跟你问话,不论是谁,请一定帮晚辈保密。” 金老眸光深长:“小袁,你放心,你帮了老头子这么多,谁问我,我都不说。” “谢谢金老,我去帮婆婆砍柴。” 袁清砚走出屋子,到后院空地砍起柴来;直到金婆婆在屋里喊他吃饭,他才放下斧头,看着天上隐隐出现的紫色星芒。 进屋前,袁清砚走到墙边,摘了几枝野百合带回穆冰瑶的房中。 ***** 日子又过了叁天,丰城这里仍没有找到穆冰瑶的消息;蛮蛮、罗成和突击队已经与这支隐匿的北周鬼军擦枪走火打了几次。 王曜收到李旭的信后,立刻写了封信给段锦,就往丰城赶来。 他到的第二天,就陪穆禛进入排云山。 永济关这边,北周送来谈判书,但这一次段锦已经不给拓拔珩机会,直接将谈判书扔回北周使臣脸上:“拓拔珩不滚回北周去,本太子就打!打到他滚回去为止!” 晚上段锦给参知政事一行人饯行,云扬、樊青、赵庆等将领都是陪客。 褚明很不屑樊青,觉得一个失却永济关的将领怎么有资格坐在这里?再看云扬一回朝就展现神威,派兵遣将的功力一点也不逊于叁年前,身边虎将林立,最重要的是,太子看中云扬;能讨好云扬,就是讨好未来储君。 所以一场酒宴,褚明一直拿云扬踩樊青,还明里暗里说樊青不适合再守永济关。 樊青嘴角微扬,不置可否饮尽杯中酒。 在场的黑云骑将领听了闷不作声。 他们的功勋摆在那,根本不用褚明去提醒太子;而且几天相处下来,都看得出六公主与樊青的关系;樊青虽失却永济关,但也是他于大战前救回六公主;功过虽不一定相抵,但樊青未来是铁板钉钉的驸马爷,太子殿下的亲姊夫,皇上就算要罚,也是重重举起,轻轻放下。 段锦点头:“褚大人说的对,樊青未来确实不适合再驻守永济关。” 见段锦很重视自己意见,褚明开始飘飘然;以前要攀太子关系,前朝有乔景行和穆晟,后院还有太子妃,谁也伸不进手;如今乔景行致仕,穆晟远在京城,太子妃更是下落不明,他不趁这时候见缝插针,他就是个傻的。 提樊青只是试水温,重点在后头。 “殿下,您离京征战已经两个多月,想这北周也是顽强,不是短时间就能打退;时节又已经入秋,边境苦寒,您身边怎么能没有个知冷热的人照顾?” 段锦酒喝到一半抬眼,眼睛扫向褚明,其他将领瞪大眼睛看他。 见段锦没有回话,褚明又道:“如果殿下身边能有个贴心人照顾,皇上和皇后也更能放心……”他就不信,身为男人,殿下没有纳美之心。 果然段锦嘴角带着笑意:“所以呢?” 坐在段锦下方两边的云扬白泽赵庆等人,都已经放下酒杯,感受到从上位传来的飕飕凉意。 褚明笑道:“这一次微臣等人来靖州,虽是传达皇上犒赏旨意;但微臣有一嫡女,年已十六,个性温柔婉嫕,还颇晓琴艺,是今年牡丹宴『画』类魁首。她这次随微臣一起到靖州采风,如今就住在靖州驿站;若殿下不弃,倒是可以唤她到衙署里,陪太子说说话、弹弹琴,也能照顾殿下起居饮食……” 云倩冷刀似的眸光射向褚明,这是趁太子妃不在,想撬太子妃墙角? 其余人则低下头,心里替褚明默哀。 只见段锦放下酒杯,一双冶魅的桃花眼睨着褚明,褚明被看得莫名沁出冷汗,脸上笑容更是瞬间僵住。 “想不到在褚大人眼中,本太子没有女人就活不下去了。” 褚明脸色刷白,起身在中央跪了下来:“微臣、微臣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 段锦冷笑一声,将手中酒杯直接掷向墙角,那清脆碎裂的声音让褚明打起了哆嗦。 “褚明,太子妃在排云山坠崖,至今生死未卜,你却想让本太子这时候纳妾?” 褚明抬头忙道:“殿下,太子妃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而且、而且太子妃聪慧识大体,就算这时候殿下身边出现伺候的新人,太子妃也不会有意见的。” “住口!”段锦站起来,指着褚明:“你最好别让本太子看见你女儿,她若胆敢在本太子面前悠晃,本太子立刻杀了她!” 褚明脸色一白! 段锦走下台阶:“北周逆贼未除、太子妃坠崖下落不明,此时献上美人,是陷本太子于不忠不义。以后谁胆敢再打这种主意,本太子见一个杀一个!”说完径自推开大门走了。 宴席上静阒无声。 樊青与云扬一干黑云骑将领见段锦走了,也起身拍拍屁股走人,连一路顺风都懒得说。 “这、这些将领是怎么回事?本大人方才好心替他们说话,他们竟然帮都不帮……”褚明一脸不豫。 赵庆高峰杨游也懒得费唇舌,挎着剑走人,只剩白泽留下来善后。 “褚大人,方才你怼了樊将军,现在又犯了殿下逆鳞,您最好今夜就启程回京。” “什么意思?” “樊将军不会继续镇守永济关,不是因为他犯错,而是因为人家要当驸马爷了,皇上怎么可能让六公主待在苦寒的永济关,你说是吧?” “什、什么?”褚明觉得老天爷一定是在和他开玩笑! #505我也舍不得醒 白泽继续道:“还有,您可能不清楚,黑云骑对太子妃可是铸铁般的忠心;您撬太子妃墙角,不止太子殿下不高兴,还得罪了黑云骑。云扬将军是不会与你计较,但陈逵、卢大海两位将军没把你扔下城楼,你要偷笑了。” 还好突击队不在,否则给唐晔、伍长啸那群人知道,他也别想见明天的太阳。 最后,白泽道:“走时记得把你家闺女捎上,回京后立刻嫁人,从此再也不要出现在殿下面前,殿下兴许就忘了也说不定,想想乔若兰和丁菲的下场。褚大人,一路顺风。” 褚明已被焦雷劈成人干,他这场劳军,一口气把太子、未来驸马和太子妃党全得罪光了…… ***** 宴会人去楼空,只剩下一人孤独坐在角落喝酒。 齐敬摇摇晃晃站起来,步履蹒跚,走出宴客厅,冷风一吹,让他混沌的脑袋有了叁分清醒;然后他看见前方五步远,一个窈窕身影伫立。 “倩儿?”齐敬快步上前。 “站住。” 齐敬脚步骤止。 云倩看着他的眼眸已经没有以往的柔情,甚至冰冷中还带着五分失望。 早在太子殿下将他调离身边,他就知道,他包庇陈彰的事,不可能瞒过云倩。 “我是来告诉你,你最好祈祷太子妃没事,否则,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看着云倩绝然转身的背影,齐敬已经感受不到痛。 这几天他想了很多,他觉得自己比陈彰更该死,陈彰不了解殿下和太子妃的感情,他齐敬难道不明白?可自己竟助纣为虐,不但害了太子妃,也牺牲了四万将士性命,太子容不下他,云倩又怎么会和这样的自己在一起? 他真的不配。 ***** 时间又过了一个月,时节已经入秋,山里金桂飘香,野百合仍开得满山遍谷;难得今日阳光正好,袁清砚将穆冰瑶抱到屋外让她晒会儿太阳。 穆冰瑶躺在他给她做的躺椅上,不忘拿条毯子轻轻盖在她身上。 穆冰瑶闭着眼,面容安详,彷佛就是一般熟睡的模样,只有脸色略显苍白,身形也清瘦不少。 从金老带回来的消息,袁清砚知道段锦与拓拔珩交战了几回。 “瑶儿,金老说大秦又打了胜战,这次主将是王文和高峰,听说是杨游突破了北周军的队形,让两名主将从左右翼夹击,把北周军打得溃不成军。” 这两个月来,袁清砚陪着昏迷中的穆冰瑶,每天给她喂药,在她身边说话,虽然穆冰瑶都不会回应,但袁清砚低沉醇厚的嗓音,依旧絮絮叨叨在她耳边说着。 他拿起木梳替她梳发,眸光一如初遇时的依恋:“瑶儿,你已经睡了五十六天,前两天我回到我们掉下悬崖的地方转了转,发现当初逼我们下悬崖的那支北周军还在,他们应该是奉了拓拔珩的命令,想找到我们,藉以威胁太子与大秦谈条件;虽然我也看到了突击队,但原谅我没有现身……” 袁清砚握着木梳的手紧了紧:“你知道原因的对不对?即使你昏睡不醒,但你知道,这是我唯一拥有你在身边的时光,我也……舍不得醒。” 袁清砚轻轻抚上穆冰瑶白皙的脸颊,眼神是焦痛与喜悦并存,他一方面享受与穆冰瑶独处的欢愉,一方面又被自己的良心谴责,他知道瑶儿若有知觉,一定归心似箭。 袁清砚做了一把竹笛,清脆的笛音响彻整个翠霞谷。 ***** 就在袁清砚陪着穆冰瑶悠闲晒太阳,排云山下王曜与北周军狭路相逢,激烈战了一场。 拓拔珩打得愈胶着,寻找穆冰瑶的心就愈急切;段锦从唐晔和王曜发来的消息,更肯定小仙姑一定还活着,否则不可能找了两个月之久,却仍一点消息都没有,因为就算遭遇不测,也能找到一片衣角、一根骸骨不是? 这时候他又感激起袁清砚,他知道若不是他在小仙姑身边,当时千人围剿,瑶儿掉下悬崖,绝无生还之理。 这支北周军神出鬼没,战力不输突击队;段锦下令,让唐晔再拨叁千人给王曜,入山狙击这支北周军,有他们在山里乱窜,袁清砚就算想带瑶儿出来,也要再叁思量。 这次激战,穆禛、十二罗剎和凤凰小队都参与了。十二罗剎和凤凰小队几乎都杀红了眼,两个月来找人的郁闷和怒火,都释放在这场战役中。 蛮蛮手臂受了伤,仍奋不顾身冲进鬼军中见人就杀,当她看见两名凤凰小队的姊妹死在鬼军刀下,怒吼一声:“贼人,纳命来!”一个人对付七八个鬼军。 蛮蛮不顾右臂血流如注,仍挥舞削铁如泥的断雪,敌军一时讨不了好,她一阵乱砍,杀了五六人。 最后一名孔武有力的北周军打飞了蛮蛮手中利剑,把她逼到了一处山壁旁。 “臭娘们,你还挺能打。” 说完大手伸出想抓蛮蛮,只是他还没碰到蛮蛮,粗壮的大手就……飞出去了。 北周男人看着自己断臂出走,发出杀猪般的声音。 “啊──” 当然,无言也没给他太多时间吼叫,一剑刺向敌人心脏。 无言抱起蛮蛮,将她放到一棵粗壮的槐树上,撕下衣袍绑在蛮蛮手臂上:“剩下交给我。” “无言哥哥!”蛮蛮脸上红了红:“小、小心……” 无言露出一抹蛮蛮从来没见过的微笑,不觉晕眩了一下。 这场战役持续到半夜,王曜歼灭了鬼军,还抓回几个俘虏回营。 唐晔等人彻夜侦讯,而无言则到陆一凡处,像蝗虫过境搜刮了一堆好药,直接往蛮蛮房间走去。 蛮蛮此时正在云雀和画眉的帮助下沐浴。 画眉小心翼翼道:“云雀,小心点,伤口别沾了水。” 蛮蛮浑身疼,也不修饰地唉唉叫,坐在浴桶中任两个姊妹摆布。 云雀道:“这一次真惊险,还好无言哥哥赶到,否则蛮蛮小命不保。” 画眉一脸暧昧:“蛮蛮,无言哥哥救你那么多次,还把那么好的宝剑送给你,是不是对你……” 蛮蛮想到一个月前那个夜晚,无言霸道吻了她,脸立刻腾地烧了起来:“别胡说!” 云雀帮她拿毛巾擦身子:“不管画眉有没有胡说,至少你该表达一下感激之情。” “云雀说得对。”画眉看向浴桶里的人:“你知道无言哥哥喜欢什么吗?送个谢礼呗。” 蛮蛮一脸纠结:“这么麻烦,我又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不送!”蛮蛮忸怩咕哝:“死云雀,轻点轻点!疼!” “真难伺候!” “我自己来,你们出去吧!” 蛮蛮手臂伤口虽然不流血了,但一动就痛,云雀和画眉干脆让她自己慢慢穿衣,收拾脏衣服走了出来。 一出来两人就看见无言。 无言带着药箱,正襟危坐坐在寝屋桌前,脸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 知道蛮蛮在后头沐浴,那哗啦哗啦的水声,还有她们方才谈话的内容,都让无言尴尬脸红。 他咽了咽口水,指着药箱:“我,帮她,上药。” 画眉自然而然伸手去拿药箱:“这简单,交给我──” 无言立刻将手按在药箱上,眼睛瞪着画眉,画眉被瞪得一怵,嘴角抽了抽,不淡定道:“这、这么重要的工作,还、还是无言哥哥亲自来,比较妥当。” 画眉拉着云雀离开房间,还顺手把门关上。 蛮蛮在屏风后大窘! 她和无言就只有一座屏风相隔,此刻还光裸着身子,脸上臊得要滴出血来;立刻加速动作,想把衣服穿上,但手忙脚乱又忘了自己有伤,扯了伤口,痛得大叫一声:“啊!” 蛮蛮整个人撞向屏风,就在人要跟着扑倒,一只手已经把她捞进怀里。 无言搂着蛮蛮,手掌贴在她柔软细致的背上,鼻子闻到她方才沐浴后皂角散发的清香,娇艳的双颊红得出水,还有那纤细的颈项、白皙的肌肤…… 轰── 蛮蛮这娇俏模样他怎么受得了?胸口涌起的翻天巨浪顿时直冲脑门,撞得他七晕八素! “啊!” 蛮蛮又是一声尖叫,她发现自己光裸着被无言搂在怀里,无言立即勾起地上衣服,将她罩住。 “我,没看见。” 蛮蛮手忙脚乱地穿衣服,赤红着眼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屋里凝着尴尬气氛,两人都没有说话,无言也一直君子的背对着她;蛮蛮穿好衣服瞪着无言背好一会儿,才糯糯开口:“行了,你可以转过来了。” 无言僵直地转身,他的脸也是红得可以。 无言见蛮蛮恼他,讪讪开口:“对不起。” 蛮蛮见他手足无措的模样,虽然气恼,但也明白他不是故意的,轻轻叹了口气:“不是来给姑奶奶我上药的吗?” 无言听了立刻拿起药箱,走到榻前坐下,小心挽起蛮蛮右手袖子,露出上手臂,解开原本缠着的绷带,看到她手臂上翻开的皮肉,又隐隐渗着血水,眼神又缩了起来。 蛮蛮竟然读懂了他眼底的心疼,心里不禁一阵柔软。 “我没事。” 无言动作利落且轻柔。 房里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无言翻动药瓶和上药的声音;无言专注盯着蛮蛮手臂上的伤口,仔细小心地宛如对待最珍贵的宝物。 蛮蛮盯着无言那张冷峻的脸,不知怎的,心底却涌起一股温暖。 #506袁姑娘?妳醒了! 无言虽然冷峻,但五官十分细致,蛮蛮觉得比自己还好看。 顺着他的目光,蛮蛮发现自己的手臂因为餐风露宿,加上杀手生活,并不像别的姑娘那么雪白如玉,上头有着一道一道、细细浅浅的伤痕,见无言包扎好,却仍盯着自己手臂看,顿时感到自惭形秽,抽回手,放下衣袖。 “看什么?我的手又不好看。” 无言淡淡开口:“我,不嫌弃。” 蛮蛮又暴躁了!瞪着喷火的眼,用没受伤的手戳着无言手臂:“你不嫌弃?喝,你姑奶奶我还嫌弃你呢!” 人家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怎么一句昧着良心说“好看”的风度也没有? “我救了你,要谢礼。” 蛮蛮一愣:“什么?”脑筋一下转不过来,嫌弃她还跟她要谢礼? “刚刚,你们说的。” 蛮蛮突然想到方才在屏风后,她和画眉、云雀的对话:“你要什么谢礼?姑奶奶先说在前头,太贵的买不起。” “你。”无言冷不防冒出一个字。 “什么?” “你,我的谢礼。” 『以身相许』这种礼物,他无言还是知道的。 蛮蛮:…… “等找到,太子妃,请她,把你许给我……” 蛮蛮大窘,红着脸撇开头:“不嫌我难看?” “我,很喜欢。” 蛮蛮一顿。 无言大着胆子去握蛮蛮的手,蛮蛮看见自己不算纤细的手被包覆在一双带着薄茧却温暖的手中。 “如果,你愿意,我会很……欢喜。” 蛮蛮头低得不能再低。 “我们炼羽族可是一夫一妻的,和炼羽族的姑娘在一起……是不能纳妾的,你考虑清楚。” 无言眼睛一亮,不让他纳妾,那就是同意的意思? “以后,我把最舒服的树,给你。” 她是炼羽族人,有人说要把最舒服的树,让给她! 无言口拙,不会说好听话,但她不是草木,这一阵子难道还感受不到他的真心? 以前蛮蛮喜欢白泽,觉得白泽睿智聪明、俊逸儒雅,让人打从心底景仰而不敢亲近,每次她看着白泽总是带着崇拜目光,一靠近他就舌头打结,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虽然白泽对她和善,但她知道,他只是视她如妹妹。 可是无言不一样,他没有白泽的聪明智慧,满腹经纶,却想要把自己最好的东西给她;而且他看她的眼神,和太子看太子妃、白泽看楚姑娘一样,都有柔光流淌,像天上的星河,几乎要把自己吸进去。 他的手此刻正包覆着自己,很温暖,很有安全感。 “我不要你把最舒服的树给我。” 无言脸色一变。 “我要和你窝同一棵树。”炼羽族夫妻哪有分巢而居的?死生都一起。 无言楞忡了一会儿,等明白了蛮蛮的意思,直接吻了过去! “唔……” 两人交颈,如缠绵缱绻的一双鸳鸯,确立彼此相属的感觉,真的会令人上瘾。 “我……会不会太快同意了?这样跟街上买白菜有什么不同?” 无言心里前所未有的满足:“蛮蛮若是白菜,也是,最好看的白菜。” ***** 段锦收到唐晔的信,阴沉的眸瞬间有了一点光彩。 乌井训练出一支游击队,被称为『鬼军』。 他们详细交代了逼落穆冰瑶和袁清砚的经过,唐晔推敲瑶儿落崖时,应该是启动了灵力,而陆一凡补充说,若太子妃真启动灵力,有可能此时已经陷入昏睡,而袁清砚为了安全,应该隐匿了起来。 段锦很赞同唐晔和陆一凡的说法,封禅时小仙姑为他拨云见日,那一次,若不是陆一凡在,瑶儿也得睡上十几天;如今她灵力削弱不少,加上封禅身子受了亏损,若为了保命启动灵力,她不知道要睡多久…… 但总归一定是活着的,只要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段锦眸底泛起雾气,紧掐着信件的手微微颤抖,白泽站在他的身旁,也替他高兴:“殿下,太子妃一定不会有事。” 段锦点头,这阵子他压抑自己情绪,没有人看见他夜晚一个人,面对自己心里那没有尽头的孤寂空洞,以及看着笼子里满身伤痕、蜷伏萎靡的『小仙姑』有多恐慌无助。 从知道穆冰瑶坠崖那一天开始,他的心底就被凿了一个洞,他以为不停地打仗、不停听着将士欢呼,他就可以忽视那个洞,或者将它埋起来,可是他发现不行。 当他收复失土,将士欢呼吶喊地愈高昂,他愈觉得自己空洞凄凉;夜晚一个人喝着最烈的酒,却觉得心底愈阴寒。 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他可以支撑到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他的小仙姑能回来?或者必须他死去,才能与她团聚? 若不是靠着她一定没死的信念支撑,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还能呼吸? 如今,虽然还没找到他的小仙姑,但知道她用了灵力,这让他彷佛抓到一根救命绳索,让他可以支撑下去。 段锦找来云扬和樊青:“明日这一仗打完,本太子要去丰城,接下来收尾都交给云将军;樊青,好好协助云将军。” 云扬和樊青点头,段锦这些日子的煎熬他们都看在眼里,能撑到现在,他们都觉得太子已经到了极限;明天是最关键的一役,如果能得胜,北周应该再无能力反击。 “殿下明天打算派谁出战?” 段锦眸光转为犀利:“听说拓拔珩为了带动北周士气,会亲自领兵出战,那本太子又怎么能让他失望?” 段锦看向墙上舆图,盘龙峡谷西边有一处沼泥林。 “什么叫『深陷泥淖』,本太子这次会让拓拔珩好好尝一尝。” ***** 寅时,天刚破晓,身披重甲、手持利器的云豹双骑整装待发;他们气势如虹,因为他们大秦的太子殿下、玉面战神段锦,要亲自带他们下场厮杀,他们眼睛睁得又大又亮,一脸渴袁望着骏马上银白的身影。 段锦一身银甲,身姿挺拔如苍松,气势刚健似骄阳,头盔上镶嵌一块墨玉,在刚破晓的阳光下,闪着璀璨金芒。 云扬在城楼上观看,赞叹道:“大秦有太子,自能凝聚千万军魂。” 白泽点头:“殿下本身就是一只破阵催魂鼓。” 段锦转身看向城楼,侍卫推着两名双手缚于身后的素衣女子上前,让出征的叁十万将士都看得见。 这两名女子脱簪披发,一身狼狈,还满脸怵惕惊惧;仔细一看,正是北周公主拓拔珍和拓拔璎? “你、你们想干什么?”拓拔珍大叫。 “我们是北周公主、是皇上的妃嫔,你们不可以这样对我们!”拓拔璎也大声嚷着。 赵庆大笑:“皇上妃嫔?也只有你们自己还这样认为,不过你们身为北周公主的身份倒是真的,此时正好发挥你们最后的价值。” 段锦在城门前给了她们答案。 他以内力高声喊道:“众将士,今日本太子亲率兵马出战,我皇为助我军气势,特以北周公主祭旗!誓退北周鞑虏、护我大秦山河!” “誓退北周鞑虏,护我大秦山河──” “誓退北周鞑虏,护我大秦山河──” 段锦长戟一划:“杀!” “杀──” “不!” 拓拔珍拓拔璎凄厉的喊声未歇,金刀一闪,两颗人头已经落地。 叁十万云豹双骑血脉贲张,高声武器大喊:“誓退北周鞑虏,护我大秦山河──” 声势震天动地。 ***** 穆冰瑶眼皮一颤,正替她擦拭身子的金婆婆楞了一下,忙看向她,高兴喊了声:“袁姑娘?你醒了!” 穆冰瑶缓缓睁开眼睛,瞇着眼,看着眼前陌生却满脸笑容的老妇人。 袁……姑娘? 入了秋,翠霞谷下了几场雨,金老犯了风湿,出门狩猎不便,今日天气正好,袁清砚让金老休息,他带着翼龙入山,去帮金老多猎一些山产。 一白一黄身影在林间奔驰,转瞬间收获丰富,袁清砚还猎到一只难得的白狐,打算回去给穆冰瑶做围脖。 翼龙追着一头獐鹿,窜进林子深处。 “翼龙,别跑远了!” 袁清砚坐在大石上休息,翼龙高声吼着,算是回应袁清砚,但这头獐鹿太会跑,竟然一边逃跑还一边发出挑衅的叫声,实在是找死。 翼龙追了一里多的路程,见獐鹿已经快要追上,突然从林子边窜出一道金黄身影,一张嘴直接咬在獐鹿脖子上! “吼──”你爷爷的!翼龙大爷的猎物也敢抢?报上名── 翼龙一看咬中獐鹿的猛兽,黄澄澄的眼睛瞪大,而那头高大野兽也睁着金褐色的眼睛,一把甩开奄奄一息的獐鹿,大吼一声,朝翼龙扑来。 “吼──”你怎么在这里? “吼──”你怎么来了! “吼吼──”你们让人好找! “吼吼──”兄弟,我们终于见面了! 两头猫科动物扑在一起打滚,和翼龙一起兴奋乱吼的,不是狴犴是谁? 牠们的吼声震惊了山林数十里,许多飞鸟被惊得振翅高飞。 此时狴犴身后又窜出一名精致男孩,他也大吼一声,朝两只神兽扑去,翼龙简直要高兴哭了! #507好久不见,北周皇帝 “吼吼吼──”小主子,你终于来了!立马扑上去,舔了穆禛一脸口水。 当袁清砚寻着声音赶来,看到穆禛那一剎那,穆禛更是“哇”一声直扑进袁清砚的怀抱。 “义父!” 袁清砚抱着穆禛又惊又喜:“禛儿!” 穆禛搂着袁清砚的脖子,泪流满面道:“义父……娘、娘亲?我娘亲──” 袁清砚微笑替他抹眼泪,心里七分惊喜叁分惆怅,他知道他的梦该醒了,凤星该回到她原本的位置上了。 “禛儿不哭,你娘亲只是睡着了,不方便行动,义父现在就带你去找娘亲。” 一走出林子,金家的方向就升起一道红色箭烟。 袁清砚看了一震:“瑶儿……” “义父?”牵着袁清砚的手的穆禛,感到了袁清砚的异样。 袁清砚面容冷肃:“我们赶紧回去。”说完抱起穆禛,以最快的速度朝金家奔去。 ***** 话说穆冰瑶醒了,金婆婆忙叫来在后院砍柴的金老,让他通知袁清砚;金老一进来也高兴得像什么似的,直说此时小袁和翼龙不知在哪狩猎,让穆冰瑶不要急。 “袁姑娘,你不用担心,你哥哥替小老儿去打猎了,我刚才放了他给我的烟雾弹,他一定会马上回来;呵呵,他知道你醒了,该有多高兴。” 穆冰瑶半起身子,神智恢复了些,他们叫她袁姑娘,那哥哥自然就是袁清砚了。 她笑着点头。 金婆婆握着穆冰瑶的手,看着穆冰瑶的脸蛋愈看愈喜欢:“真真是个美人儿,难怪你哥哥疼你疼得跟什么似的。” 接着两个老人家你一言我一语,把这近叁个月发生的事,都说给穆冰瑶听。 穆冰瑶静静听着,此时她才知道自己昏迷了近叁个月,而袁清砚谎称自己与她是兄妹,带着翼龙藏匿在这山谷之中。 穆冰瑶又问了外面的情景,知道有几拨人马在排云山下搜索、知道几日前还发生大战,更知道段锦已经收复了永济关。 穆冰瑶一阵欣慰,消化了一下金氏夫妇说的话,又喝了一碗稀粥,金婆婆扶着她下床,穆冰瑶脚一沾地差点腿软跌在地上。 “姑娘小心,慢一点!唉哟!你叁个月没下榻,要不是小袁,你连床都下不来。” 穆冰瑶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方才她已经试图开启灵力和叫唤金云蝉,但她发现她的灵力已经完全消失,一点感应能力都没有了,不过金云蝉倒也醒了,只是和她一样,软弱无力。 这一次她和金云蝉,算是倾全力把袁清砚给救了回来;知道袁清砚好好的,穆冰瑶就放下心了。 穆冰瑶在金婆婆的搀扶下,终于能走几步路。 金婆婆道:“小袁对你这个妹妹可好了。” “是,我很幸运,有一个好哥哥。” 穆冰瑶可以想见袁清砚怕她长期卧床,两脚会萎缩,所以每天都在她身上灌注内力,让金婆婆帮她按摩,活络她的经脉血液;她对袁清砚的感激,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报。 穆冰瑶能下床后,自己一个人站在院前,望着远方。 金家的木屋虽然简陋,但眼前景色却如世外桃源,漫天的火烧云几乎没有尽头,照映远方层峦迭翠的山峰,把缭绕的雾霭织就成瑰丽无边的云锦。 “这里真美。” 即使没有灵力,但穆冰瑶感应能力还是很敏锐;翠霞谷钟灵毓秀,孕藏大自然极大的能量,穆冰瑶深吸一口气,体内五脏六腑正在迅速复原。 她闭目感应,虽然灵力已失,但大自然对她身体的修复,还是具有不可思议的力量。 穆冰瑶来到前院一株歪脖子枣树下,这里有一张石桌,两张木质摇椅。 金婆婆说袁清砚每天都会陪她在这里晒太阳,她看到石桌上摆着茶具,还有一节竹筒,里头插着叁枝盛开的野百合。 金老此时走过来:“姑娘,山里冷得快,你刚醒,身子弱,快进屋去,小袁应该快回来了。” 金婆婆也点头:“是啊!你刚醒不宜吹冷风。” 金老去后院拿木柴,晚上他要炖一锅肉和小袁好好喝两杯。 穆冰瑶坐在暖炕上,微笑看金婆婆在给袁清砚做鞋子。 突然间,门被撞开,金老匆忙闯进来,拿起挂在墙上的猎刀:“老婆子,快,带袁姑娘到地窖去,有人闯进来了。” 金婆婆拉着穆冰瑶就往后院走,但已经来不及,当他们跑到后院,几个大汉破门而入,将他们重重包围起来。 金老提着猎刀,将金婆婆和穆冰瑶护在身后,穆冰瑶见到闯进来的人一身北周军服,她大感不妙,而最后走进来的人,更让她震惊得心脏几乎骤止。 “青城郡主,不,现在该称你一声太子妃,好久不见。” 金老和金婆婆一愣,震惊看向躺在他家里叁个月,甫清醒的女子,嘴巴张得几乎能塞下一颗鸡蛋! 这清丽美得像画中走出来的姑娘,是、是他们大秦的太子妃? 穆冰瑶稳下心来:“好久不见,北周皇帝。” ***** 王文和杨游将北周大军带往沼泥林。 先锋部队咬着牙根,淌着泥泞,终于看到北周军被骗陷入沼泥林;杨游、王文等人高兴欢呼,直绕过泥江发出成功信号。 “哈哈!看他们北周马蹄还扬不扬得起来!” 北周军骑马在泥泞中难行,纷纷弃马,狼狈爬出泥江。 段锦见敌人入彀,右手高举一挥,樊青、高峰的黑豹骑在右,陈逵、卢大海的黑云骑在左,他自己带着中军,立刻把狼狈从泥潭中爬出来的北周军包围起来。 段锦从箭袋抽出一羽箭,瞄准一身泥浆的北周主将;他一愣,带兵出战的竟然不是拓拔珩。 ***** 拓拔珩双手负在背后,缓缓朝穆冰瑶方向走去,一双眼睛如鹰隼、如狼目,寒澈澈地攫着穆冰瑶。 他在盘龙峡谷和段锦对峙一个月,当段嫣被樊青救走后,手里已经失去最后和段锦谈判的筹码;那时他就知道,段锦是不会妥协了;但再打下去,对北周极为不利,他唯一的胜算,就是穆冰瑶。 丰城排云山下的搜索,叁个月来从不间断,黑云骑能判断穆冰瑶没死,自然拓拔珩也能猜测到,所以排云山下是两军另一个战场,谁先找到穆冰瑶,谁就有可能是最后赢家。 穆冰瑶成了北周与大秦对决的关键。 七日前鬼军与王曜大战,几乎被歼灭殆尽,但鬼军已经发现排云山南边有一处隐密山坳,或有可能就是穆冰瑶藏匿之处;所以拓拔珩开始迷惑段锦,自己悄悄带人朝排云山而来。 果然,老天爷给了他一份最棒的礼物。 “袁清砚呢?听说他跟你一起掉下山谷。”他对袁清砚的恨意,可不输段锦:“怎么?青城郡主新婚不久便厌倦了大秦太子,琵琶别抱转投江湖第一公子怀抱?穆冰瑶,你要不要考虑朕,别当什么大秦太子妃,直接当朕的北周皇后。” “拓拔珩,这么久不见,你的嘴还是和以前一样臭。” 穆冰瑶将金氏夫妇挪到自己身后,看向逐渐昏暗的天空,又迅速瞄了一眼拓拔珩带来的人马,估计至少叁百人。 她脑中迅速运转着。 拓拔珩鹰眸半瞇:“穆冰瑶,别白费心思,你以为光靠一个袁清砚,就能再一次把你救走?就算他是江湖第一高手,你以为在这山坳之中,他能敌我叁百北周军?” 穆冰瑶知道他说得对,此时她没有灵力,就算袁清砚和翼龙回来,也无法突破叁百北周军的夹击,更何况这里还有对他们恩重如山的金氏夫妇。 金老半个时辰前曾通知袁清砚,她必须拖延时间,等袁清砚想办法擒住拓拔珩,她和金氏夫妇才有生机。 “拓拔珩,你永远学不了乖,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只有袁大哥一个救兵?” 拓拔珩挑眉:“穆冰瑶,不用耍什么计谋,朕知道你诡计多端,你骗不了我。” 穆冰瑶继续说:“是,你聪明,这样说起话来也方便得多。”还好她醒来一阵子了,金老把外面大致的状况都告诉了她,想要唬唬他还行。 穆冰瑶不疾不徐:“拓拔珩,得而复失的感觉如何?你被黑云骑夺回凉州叁城、被黑豹骑赶出永济关,却还蹲在盘龙峡谷,啧啧啧,这寓意真不好,盘起的龙,还有什么发挥空间?” 拓拔珩脸色几乎要沉出水来:“若有你在朕手中,盘龙也能腾云飞天。” “『朕』这个称呼,你说的倒还挺熟练的,只可惜,你这个称呼也用不久了。” “什么意思?”拓拔珩脸色变了变。 “字面上的意思。” 穆冰瑶转身给金氏夫妇一个暗示,让两位老人家不要害怕,一切交给她。 从现在开始,这是她的战场。 穆冰瑶指着前院小石桌:“坐吧!拓拔珩,段锦不跟你谈,不就是让本妃和你谈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