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之后》 第1节 本图书由(慕寒雪影)为您整理制作 ================= 书名:侯门之后 作者:弄青弦 文案: 作为太后的亲外孙女,大长公主的亲孙女, 除了娘死了爹走了,傅采蕴觉得这辈子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了。 但因着她不同寻常的身世,平日除了智斗府中的婶娘姐妹,对付府外的王爷郡主,勾搭皇子表哥外, 傅采蕴依然任重而道远…… 且拭目以待,看她如何入公府,当王妃,最后与混世魔王夫君一同登上人生巅峰! 这是一个男女主共同成长的故事 背景架空,只图写得开心,大家看得开心 1v1,he,狗血。qaq 正剧,慢慢看下去,其实甜甜哒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前世今生 主角:傅采蕴,穆峥 ┃ 配角:傅家,皇家 ┃ 其它:青梅竹马 ================== ☆、英国公府 东大街位于皇都洛阳东侧,是皇城四条主街之一。这条大道平日游人如织,车水马龙,行人摩肩接踵,热闹非凡。而今日却被一队马车愣是挤得水泄不通。一旁的路人纷纷驻足,好奇地以探询的目光张望着这队马车。 马车一共有三驾,一看那拉车的大宛名驹便让人无端添了几分敬畏之情。第一辆马车宽敞无比,车身为黑楠木,四角都镶嵌着翠玉宝石,两旁的金叶鱼鸟图皆是以鎏金雕刻。第二辆与第一辆有点相似,只是比第一辆稍小一些。最后的一辆较之前两辆秀气精致一些,呈八宝玲珑状,估计里头坐的是女眷。而第三辆马车后面,还有六个硕大的紫檀木大箱子,一个箱子要被四个壮汉推着走。 “我知道这里头的贵人是谁!”东大街旁的如珍茶馆的茶客大多的纷纷将头探出去像看戏一般围观着前头的侍卫让路人给让出一条道来。一向好事的朱掌柜忍不住便道:“看到前头那个人没有?那是驸马府的张总管,平日还爱上这馆子来呢。” 众人循着朱掌柜的话望了出去,在第一辆马车前果然站着一个中年人,只见其精神奕奕,虽然是个半老头子却依然显得精瘦干练,一看便是训练有素。 “驸马府?”一个客人搭话道,“这么说来,最后面的那一辆是公主的马车咯?” 众人一听,脸上都显得有几分惊讶。虽然皇都洛阳位于天子脚下,见到王公贵胄也并非太稀罕的事。但听到是个公主,许多男客人都免不了生出一些奇思异想,想要一睹公主的真容。 仿佛是天公作美,一阵大风吹来,正好吹开了八宝玲珑马车两旁的鲛绡,那么一瞬间,让人见到了马车中的女子的侧脸。 只见马车中的女子年轻得很,或者说是少女更为合适。一头黑亮的秀发衬托得她的肌肤如凝脂般光洁可人,那杏核一样的大眼又黑又亮。她的唇微微抿起,虽然脸上没有丝毫笑意,却更让人觉得她仿佛是一株冰山上的雪莲一般高贵纯净,绝世而独立。她无意的顾盼流转惊鸿一瞥,更是让人生出一种一顾倾人城的错愕之感。 众人见了都不禁有些呆愣了。 “那里坐着的可不是公主,应该是公主的女儿。”朱掌柜托着腮,慢悠悠地为众人解惑。顺便好好地炫耀一下他与那驸马府的张总管交情是如何之深。“而且她的生母,就是永宁公主。” 话音刚落,众人又是一片哗然。 永宁公主……看客们的眼中又不由得添了几分好奇的光芒。这个永宁公主也算颇为传奇,虽然他们这些平头百姓没有机会见到,但永宁公主的美貌可是名动洛阳的。与此同时,她还是今上的胞妹,颇受圣宠。只可惜天妒红颜,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 而永宁公主的驸马与公主感情深厚,在公主死后仍然留在公主府不愿搬离重新娶妻。今上感叹驸马对公主情真意切,特地将公主府改成了驸马府。 朱掌柜得意洋洋地观察着众人在惊讶之余看着自己的目光又添了几分敬佩,不由得心里偷乐了一下,又开始大嘴巴地拿别人家的事当作炫耀的谈资,“其实啊,我跟那个张总管很熟,我知道的可还不止这么少呢……” 朱掌柜的话,大体上是对的。 第一辆马车上坐着的正是永宁公主的驸马傅怀远,他同时也是现任英国公傅怀谷的弟弟。此次他拖儿带女地来到英国公府,可不仅仅是探望一下父母兄弟那般简单。更重要的,是他要将一双儿女寄养到国公府。 要离开自己的一双儿女,又岂是傅怀远的本意呢?只是皇命难违,傅怀远又舍不得儿女跟着他到辽东受苦,尤其是幼女傅采蕴自小身子被养娇了,也不知经不经受得住舟车劳顿。思索良久,他还是决定忍受骨肉分离,狠了狠心将儿女送来了国公府。 此次今上有意派遣他到辽东担任大都护。将那么重要的一块土地托付给他,显然是为了表现出对他的器重以及对傅家的器重。但要背井离乡,其代价还是不小。 对于长子傅卓林,傅怀远自是不太担心。因为这孩子自小沉静刚毅,笃定独立。由于永宁公主早逝,离开了母亲的照料,他自小就比同龄人早熟一些。那一脸淡定老成的模样倒叫傅怀远不知是欣慰还是无奈。 真正让傅怀远忧心的,是幼女傅采蕴。永宁公主去世时,傅采蕴只有八岁,尚且有些懵懂,却也懂得伤心难过。想起昨夜傅采蕴哭成了一个泪人,傅怀远的心微微有些疼。自从永宁公主死后,傅怀远便暗暗决定了不要再让自己的小女儿再轻易伤心难过。没料到昨夜还是让这孩子给哭肿了眼。 虽然这孩子很舍不得自己与驸马府,但她总是会习惯的吧……傅怀远抚额,轻轻地叹了口气。尽管傅采蕴因为早年丧母,也比同龄贵女成熟一些,少了几分骄纵蛮横,多了几分通情达理。但他依然免不了有几分担忧。 第三辆马车内,傅采蕴的眼中也同样雾气氤氲。看着熟悉的景物逐渐远去,她的心又不由微微一酸。 傅怀远没有让驸马府的人泄露出去,其实在永宁长公主过世后傅采蕴生了一场大病,当时整个驸马府的人都差点以为她活不过来了,没想到最后这小女孩在发着高烧的情况下强撑了整整三日最后睁开了眼睛。当时整个驸马府都觉得傅采蕴福大命大,宛如重生一般。 从某个角度上说,傅采蕴确实是重生了。悄然出现在她体内的,是一个崭新的灵魂。虽然已经过了好些日子,这个傅采蕴也几乎能够蒙混过关骗了驸马府上的所有人,但总是会偶尔出现某些情况来考验她的智力,比如这次到英国公府生活。 听刘嬷嬷和爹爹哥哥的话,傅采蕴可以大致推测出八岁前的她是经常到英国公府玩闹的。因为母亲同夫家的关系不错,而婆婆又是她的亲姑姑,自然分外亲厚,亲上加亲。但永宁长公主死后这兄妹俩去英国公府的次数便大大减少了。傅怀远公务繁忙,在家的次数也不多了,更不可能会带着他们兄妹到国公府溜达了。 所以八岁之后才重生的傅采蕴,可以说对这个国公府几近一无所知。只偶尔有几次机会到国公府,不是中秋便是除夕那样的节日。偏生她还有些面盲,一大家子聚一起闹哄哄的长时间不见便又忘得一干二净了。 其实凭着她的机灵,这么偶尔的一两次聚会她还是很容易搪塞过去的。但这次可是去英国公府长住,也不知牛年马月才能回来这驸马府,不是蒙一日两日就能蒙混过关的。 坦白说,傅采蕴还是很爱驸马府这地儿的,虽然是孤清了一些,但胜在自由。在驸马府无拘无束,除了这个驸马亲爹和哥哥之外,余下的人都得听她差遣。在驸马府傅采蕴基本就是处于脱缰野马一般的状态,虽然刘嬷嬷教习的规矩对于她这么一个来自千年后的人是严苛了一些,但大多时候在驸马府是用不着的,傅采蕴也乐得自在清闲。 但这次真是是非同小可……当得知这个噩耗后她心中叫苦不迭,立马恶补了各方面的礼仪知识。虽然缺了母亲的管教,但傅采蕴依然不失为一个知书得体,落落大方百里挑一的贵女。这便要归功于刘嬷嬷的管教了。刘嬷嬷曾经是宫中的嬷嬷,自幼照顾永宁长公主,后来跟着永宁长公主一同出宫来到了驸马府。在永宁公主死后,刘嬷嬷便担起了给小姑娘教规矩教礼仪的一职,教得也是有模有样,该有的教养礼数不会比旁人少。 但最最要紧的东西她还是丢了,那就是她对英国公府的认识近似于零。虽然傅怀远和傅卓林也跟她说过一些,可她本就是个乐得清闲的淡泊性子,根本无心与国公府的人深交,更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会在那里长住。因此大多数的人和事都被她通通抛诸脑后了。 还好第二日一早,傅采蕴趁贴身丫鬟琉冬寻春和刘嬷嬷给她梳头打扮时,不动声色地向她们套了些话。刘嬷嬷是宫里来的人,见多识广,对皇都里头的勋贵们了解得倒也多。琉冬和寻春也是母亲特地给她挑选的从小便跟着她的大丫头,懂得察言观色,知道的事也是不少。 根据她们的话,傅采蕴大概了解了她即将要前往的英国公府是个怎样的状况。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这傅氏一族的家世竟然这般显赫。 傅家当之无愧是皇都一等一的大家。第一任的英国公傅泊是开国元勋之一,被大鄢开国皇帝崇阳帝封作英国公,赏良田万顷,坐拥山庄商地林地无数。享有此等荣耀的,算上傅泊,也就只有三人。到了光启十年,傅采蕴的爷爷傅苍,已是第四任英国公。 而傅苍并没有丢他祖上的脸,虽说是世袭爵位,可他同样是个风流名士,自幼饱读诗书,学富五车,先是在国子监里头任职,后来愈混愈好,当上了太子太傅。彼时的太子,就是此时的大鄢帝。 有了这座大靠山,就是穆姓的皇室宗亲,对着傅家也得忍让几分。且英国公夫人文昌大长公主是今上的亲姑姑。便是今上对着她,也要敬让几分。 豪门贵族,得此荣耀,皇城还有谁家敢撄其锋芒?英国公夫人留着大鄢最高贵正统的血脉,自然将夫家的侍妾管得服服帖帖。不知是真心还是逢迎,英国公夫妻新婚燕尔,傅苍还几乎将所有妾室通房遣散回家,各自给了一笔安家费。这在名士大多风流的洛阳,还流传为一时的佳话。 文昌大长公主为夫君诞下三男一女,加上原有的庶出的一男一女,总共有六个孩子。嫡长子是袭爵的不二人选,已由长公主请旨承袭了爵位。嫡次子外放为官,任大都护府都护,把守着辽东一带,手握重权。最小的儿子是名武将,时任靖远左将军,颇受今上的青睐。 长女更是风光,嫁给的皇帝的弟弟端王做了正妃。而庶女则是嫁了武安侯的庶长子为妻。单单一个家族,便有两个驸马一个王妃,傅家在洛阳,可谓是当之无愧的世家大族。 虽然傅家是这般荣耀显赫,但傅采蕴却丝毫不觉得兴奋。这就说明,她那美美的小日子果真到头了。且不论那些伯娘婶婶,单单是她的祖母文昌大长公主,估计就不会让她过得太舒坦,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这次随同傅采蕴前去的,还有刘嬷嬷以及她的贴身丫鬟琉冬与寻春,以及惜夏和落秋。傅采蕴出门前,又向刘嬷嬷关心了一下自己的婶母们的情况,终于对英国公府里头的人有一个大致的了解了。 大夫人甄氏亦即现任英国公夫人也是出身金贵,是振威侯的嫡长女。 二夫人陈氏不过是普通世家的庶女,可见老国公并没有多疼爱这个庶子。当然傅采蕴不知道这陈氏究竟是老国公挑的还是文昌大长公主挑的。 三夫人便是傅采蕴与傅卓林的母亲永宁长公主。其实两人的亲事也算是傅怀远高攀了。永宁长公主是今上的胞妹,若是要嫁到英国公府,也应该嫁给英国公的嫡长子,嫡次子傅怀远本该是轮不上的。但由于两人在一次宫廷宴会中对上了眼,一见倾心。傅怀远本也不敢高攀,但永宁公主却四处打听傅怀远的身份,甚至不惜央着今上赐婚,二人的婚事才最终能成。两人婚后举案齐眉,琴瑟和鸣,又是皇都的一对羡煞旁人的璧人。只可惜好景不长,两人成亲了十年之后永宁公主便病逝了。她仙逝时还不足三十。 四夫人曹氏的来头同样不小,她的父亲是镇守边关多年手握重权的骠骑大将军,一家同时出了三个将军,可算是一门三杰。与此同时,她的弟弟曹郁也是今上跟前的红人,多次进出皇帝书房腾龙阁。虽然曹郁的行事作风也引来了一些争议,但无可否认他是当之无愧的皇帝宠臣。曹氏自恃娘家强大,在英国公府里头自然也盛气凌人颐指气使一些。加上她性情泼辣,就更加有恃无恐了。 趁着从驸马府到英国公府的这一段路上,傅采蕴默默地记下了各房的特点,并努力地想一些对各房该采取何种态度的对策。她还是第一次要面对这些,自然一头两个大。当傅采蕴正想得入神时,轿子便缓缓停下了。 “姑娘,英国公府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写这种类型的文,求看官们评论勾搭~~gt,lt ☆、结怨 虽然不能清楚地记下国公府里头的每个人,但对于这座恢弘壮丽的宅邸,傅采蕴倒是印象深刻。碧翠琉璃瓦在阳光的折射下流光熠熠,门前两个檐牙高高翘起,分别是雕刻着朱雀玄武以作镇宅之用。光是看这门面,便是美轮美奂,贵气尽显。 国公府可不只会这门面功夫。里头蜿蜒曲折的连廊檐上画着各式飞鸟走兽风景胜地图。走在这幽深的廊道中,微风吹起,还能隐隐闻得到清幽的莲香。 因为文昌大长公主素喜莲花,小池上含苞待放的新莲已经被八个来自各地的出色花匠照料着。小池后的一座假山栩栩如生,设计的工匠也是皇室御用的皇家工匠,曾经为上一任大鄢帝设计过皇家园林与避暑山庄。 后花园的鲜花争妍,五光十色,多是各地的珍贵品种。垂丝海棠、天女木兰、黄鹤翎、红叶碧桃,不一而足。花园的后面有个大大的木架子,上面爬满了绿萝和紫藤,可以将日光挡的严严实实。傅采蕴当时便想过,如果以后酷暑之时来到这国公府,定然要躲在这绿萝紫藤下纳凉,这里必定比别处更舒服。 国公府原是前朝的一座王府,也是人杰地灵的宝宅。文昌大长公主便是喜爱此地,才舍了公主府住进了国公府。 府中深处的院落亭台里头的一草一木,悬梁青瓦也考究得紧。据说上任的大鄢帝还让工部尚书亲自给国公府画设计图纸。各房都有各自的院落,每个院落还有不同的特色。傅怀远的不拘小节以及对自家宅院少有看顾修葺,让驸马府长年处于无人照理的情况,风吹雨打这么些年已经有几分门庭破败的迹象。这么一比,傅采蕴觉得英国公府确实是一座豪宅。同时暗暗想着以后回驸马府之前定然要让爹爹将那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 虽说傅怀远一家同在洛阳,本也算不得是远道而来。但难得傅怀远回一次家,而且将傅卓林傅采蕴送来后马上就要到辽东赴任,因此整个英国公府上下都已经在前院明德院里头候着。 下了轿子,傅采蕴回首看着身后的一个个紫檀木箱子,感觉依然有些不真切。她有几分惴惴不安地跟着傅怀远进了门,看着里头那么大的阵势,傅采蕴心里头就有几分头疼。还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装束,生怕哪里做得不够好。 幸而今日一早刘嬷嬷与两个大丫鬟一大早便将傅采蕴悉心装扮了一番,按照刘嬷嬷的吩咐,寻春给傅采蕴穿上了寻春给傅采蕴换上了一件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锦衣,外配一件藕丝织锦羽缎斗篷,头上带着小小的白玉嵌珠翠玉珠花,配上鸦青绦丝,衬得傅采蕴格外明艳动人,肌肤白嫩如凝脂胜雪,唇上一点嫣红顾盼生辉。比起宫廷里头的公主也是不遑多让。 刘嬷嬷满意地看着傅采蕴的装扮,她本就是服侍永宁公主的,此下也就自然而然地像给永宁长公主打扮那样替傅采蕴装扮,效果还出乎意料的好。 更让傅采蕴感觉幸运的是她有个行事滴水不漏的哥哥,傅采蕴照着傅卓林对着主座上的文昌大长公主行跪拜礼。“孙女傅采蕴见过祖母。” “快起来,蕴丫头,快来让祖母看看。”文昌大长公主一见傅采蕴顿时眉开眼笑,似乎比见到自己的儿子孙子还要高兴。也许是万事顺景,事事无忧,文昌大长公主眉慈目善,保养得体。眉角眼梢隐隐可见当年风姿。她只穿一件海棠紫攒珠起花八团倭缎,配着镀金镶宝石碧玺点翠花簪,便足以流露出她的雍容大气。 文昌大长公主关心了一下儿子在驸马府的日常生活事务。但心知次子是个什么样的脾性,文昌大长公主并没有再细究。她又转向傅卓林与傅采蕴,问起他们的日常课业生活来。听着孙子和孙女的柔柔细语,文昌大长公主只觉如沐春风,温和舒心。 文昌大长公主疼爱这两个孙子孙女,是整个英国公府都知道的事。英国公府一大家子住在一起,独独缺了傅怀远一家,长公主自然就对孩子们增添了几分思念。但因为二媳妇是自家侄女,长公主非但没有因此责怪于她,对二儿子一家的喜爱更是有增无减。而永宁公主早逝,文昌大长公主更是心疼孙子孙女自小便缺了看顾,对两个小孩爱怜甚笃,总是想让傅怀远将他的一双儿女送到英国公府住。 傅卓林为人总是严肃刻板一些,循规蹈矩,也不爱笑。其实他不知道,他的笑容中也依稀有几分永宁公主的影子,若是一笑起来亦是一个英气俊朗的少年。他像个小大人一般对于文昌大长公主而言自然便少了几分趣味,不比傅采蕴更会懂得说些好话来讨长公主的欢心。 文昌大长公主的亲厚到底让傅采蕴减少了一些对这个大家子的隔阂。她整个人便也放松了不少。由于老爷们公务比较繁忙,二老爷和四老爷都不在府中,只余现任英国公傅怀谷前来迎接他们三人。 给傅怀谷问安后,傅采蕴又开始给伯娘婶婶们问安。由于对这个家的恐惧与不快都被文昌大长公主消除了大半,傅采蕴也就没那么拘束了。当然,该行的礼数还是要有,文昌大长公主旁边站着一个身穿飞鸿蹙金广绫长尾鸾袍,头插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加上一双红珊瑚耳环的妇人,便是此时英国公府当家主母甄氏了。 虽然傅采蕴之前对国公府的事不甚上心,但如此重要的人她还不敢忘记。甄氏脸形偏圆,倒是给她增添了几分温厚圆润,多了几分主母该有的气度。而傅采蕴印象中的甄氏,也是个心胸宽厚处事大体的女人。傅采蕴给她问安后,甄氏便亲切地躬身将她扶了起来。 甄氏旁边站着一个身穿玫瑰红蹙金五彩刻丝雀金锦袍,头配赤金凤尾玛瑙流苏的夫人,那浓艳的口脂是傅采蕴对她最深的印象。虽然府中的成年女眷傅采蕴只认得文昌大长公主与甄氏,但按照顺序来说,这个应当便是二伯娘了吧?傅采蕴这么一怔已经招来了其他人的瞩目,她不能再思索太久,否则就会露出马脚。傅采蕴对着那夫人行礼道:“见过二伯娘。” 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空气似乎凝滞了一下。见该发话的人迟迟不答,她不由得悄悄抬起了头。这不看不知道,那个贵妇的脸都微微变绿了。四周的响动,似乎也随之一下沉默了起来。 傅采蕴心知不妙,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时,愣了愣的甄氏连忙便来圆场,扶起傅采蕴便道:“蕴丫头,你是不是这几日都折腾得有些累了?怎么连二伯娘跟四婶婶都分不清了呢?” 傅采蕴闻言心里咯噔了一下,自己竟然一来就得罪了这府里最不好惹的人。她又偷偷地瞟了眼四夫人曹氏,只见曹氏的整张脸登时就拉下来了。 “四婶婶,采蕴昨儿睡得不安稳,今日头有点发昏,一时间认错了人,采蕴给婶婶赔不是。” “无事。”曹氏那冷若冰霜的声音不舒服得让傅采蕴打了个颤。她抬眼看了看曹氏,只见她还是摆着一张臭脸。诚然,自己确实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她就权当给其他人几分薄面,笑一笑还不行么? 文昌大长公主也是个明事人,很快便打了岔。“蕴丫头,你还没给二伯娘问安呢。” 第2节 傅采蕴这才立马回过神来,将目光转向了曹氏旁边的二夫人陈氏。 陈氏的打扮比起甄氏和曹氏着实逊色了不少。傅采蕴觉着自己身上穿着的那套料子也比陈氏的好上不少。她大约也能猜出陈氏在家中的地位,难怪陈氏还得靠边站,让曹氏抢了那个位子。她不禁对这个出身平凡不得欢心的二伯娘添了几分同情。二伯娘陈氏看起来也像是个老实人,但由于她的眼睛小,目光闪烁下傅采蕴看不清她眼中藏着些什么。 “大伙儿也都饿了吧,我早已让厨子备好午膳了。”待该做的礼数做周全后,甄氏便莞尔一笑,让大家一同去用膳。由于这既算是替傅卓林与傅采蕴接风,同时又是替傅怀远饯行,甄氏在菜单上也费了不少功夫。 由于男女分席而坐,文昌大长公主自然是拉着傅采蕴同她一块坐。看着坐在对面的傅家小姐妹,傅采蕴对这样的特殊优待倒是感觉到有几分不自在。傅采蕴在这些小姐妹里头行五,从今以后她就是傅府的五姑娘了,理应坐到对面与姐妹们一同坐着。 “蕴丫头,你可是长得愈来愈像永宁了。她在小时候也是与你这般模样。”傅采蕴并不知道自己的生母究竟是长什么样子的,既然人人都这么说,看来这也是事实了。这也多亏了她这张长得像永宁长公主的脸,这张脸无疑让她博得了更多的爱怜。 文昌大长公主看着孙女,愈发生出了无限感慨。永宁长公主小时候也是一个乖巧讨喜的人儿,她孩提时的时光似乎就如在昨日。 “祖母别太感怀过去了……母亲往日如何待您,祖母告诉采蕴,采蕴也便如何待您就是!”傅采蕴的话配着她那略带娇憨的笑容,逗得文昌大长公主心花怒放,其余女眷见状也便跟着笑了起来。午膳过后,文昌大长公主还给傅采蕴赐了一个白银缠丝嵌宝双扣镯,给傅卓林赐了一个水墨绿鸟纹昆仑玉佩。看来她对这孙子孙女的表现还比较满意。 今日虽然折腾得累一些,但好歹也便撑过去了。直到午宴结束,傅采蕴才稍稍地松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寄养(小修) “爹爹,您真的要走了?”傅采蕴站在国公府门前,有些依依不舍地摇着父亲的的手。和她在一起的,还有傅卓林以及英国公夫妇,还有英国公的长子傅卓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傅采蕴不敢说一些叫傅怀远早日来接她之类的话,只道:“爹爹在辽东万事小心。” “我知道了。”傅怀远摸了摸傅采蕴的头,微微一笑。他又望了自己的儿子一眼,只见傅卓林脸上的神色依然是沉着且刚毅,“林儿,记得为父昨儿对你说的话了么?” “卓林自然记得。”傅卓林朝着父亲微微躬身。傅采蕴没好气地望了哥哥一眼,真是装小大人装惯了,这张脸还真的不能塞下其他表情了?若不是她曾经见过自家哥哥粲然一笑的模样,她都要以为傅卓林得了面瘫。上一次傅卓林在从树上掏了个鸟蛋送给她两人相视一笑的情景傅采蕴回想起来似乎恍如隔世。 “三弟尽管放心,大哥自然会替你照料好林儿与蕴儿。”英国公傅怀谷上前一步,拍了拍自家兄弟的肩膀。 “有大哥大嫂照料着小弟自是放心。”傅怀远朝二人轻轻颔首,“就送到这儿吧。”望着傅采蕴咬着唇似是欲言又止的模样,傅怀远心头也顿时涌现了难以言明的千言万语。最后他只是躬身凑向傅采蕴的耳边,声音虽轻却很坚定,“蕴儿,你放心,万事有爹爹给你撑着。爹爹虽然无法在你身边,但你也不必害怕,因为你是我的女儿。” “蕴儿明白了。”傅采蕴重重地点头。她有一双这样的父母,母亲是当朝长公主,父亲是戍守边疆的都护……哪怕他们俩都不在自己身边,她也吃不了什么亏。 看着傅采蕴仰起头朝自己笑,傅怀远知道女儿明白自己的意思了。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这国公府毕竟人多口杂,不比驸马府清静。一样米养百样人,女儿因为从小身子不好所以与国公府的人并不亲近,不习惯是难免。但他相信自己的女儿,就算爹娘不在近旁,她也能保护好自己。 看着马车远去傅采蕴心里顿时有一种好像被抛弃的空落落的感觉,这个国公府刚给予她的温暖顿时又烟消云散。英国公夫妇看着那仰头望天强忍着泪水的小女孩,心里也不太是滋味。 到了最后,还是傅卓林轻轻拍了拍妹妹的肩。这样一拍,也算是一种无言的安慰。傅采蕴望了望那个明明剑眉星目英挺硬朗却又沉着脸的少年,这是她现在最亲密的人了。 每一房本来都有属于自己的宅院,而傅怀远还住在英国公府时住的便是溪梅院。兄妹俩住在溪梅院本是绰绰有余,但甄氏怕就让两个小孩独自住在溪梅院对他们照顾得不够。尤其是傅采蕴,年纪尚小,没了娘又离开了爹,正是需要陪伴关爱的时候。如果就这样将兄妹俩丢在溪梅院,文昌大长公主知道了,估计也会不悦。 “林哥儿,你可愿与妹妹一同住到溪兰院?”傅卓林虽然年纪也不大,但看起来却是一个很有主意的孩子,甄氏不愿勉强了他,只是莞尔一笑道,“你的大哥,四弟都在这里,还有八妹。溪兰可比溪梅要热闹多了……若是蕴丫头到了那里,恐怕也不会闷得慌。” 甄氏与傅怀谷共育有四个孩子,二姑娘已经出了阁,嫁给了晋国公的嫡长子。院里还有大爷,四爷以及八姑娘。今日陪同国公夫妇一同为傅怀远送行的,就是大爷傅卓言。单从表面上看,他是个淡定沉着,温厚恭谦的人。虽然只是十七岁左右的模样,但看起来也是个能担当起事情的人。不过他并没有傅卓林那般喜欢板着脸,看起来也是个比较好说话的。 “三弟弟与五妹妹大可放心,四弟与八妹想必也很欢迎二位。”傅卓言很适时地添了一句。他只是微微挑起嘴角,就能给人一种大哥哥般可靠值得信赖的感觉。傅采蕴心道若是自家哥哥也是如此那该有多好。 傅卓林此时也沉默了。就像傅采蕴不太了解他想的是什么,他也不太了解傅采蕴在想什么。他望了妹妹一眼,似乎也是在征询她的意见。他答应过父亲,不能让妹妹受委屈。 “三哥哥,五姐姐!”兄妹俩正面面相觑,那一头一个少年带着一个小姑娘快步地望这边走来。只见那少年身穿月白色绛纹直襟长袍,看上去神采熠熠,神清气爽,脸上的笑容带着亲和力之中又透着一点狡黠。而他旁边的小姑娘看上去比傅采蕴略小一点,一件珊瑚红八答晕春锦长衣,衬得少女肌肤胜雪,白皙的脸上又带着几分晕红,煞是可爱。 “正说着你们俩呢。”傅卓言朝弟弟和妹妹挑了挑嘴角。不用说,来人自然是四爷傅卓琛和八姑娘傅采芙了。 “五姐姐,这都多久没见你了!你还记得么,有一次上元节我们俩跟着哥哥逛集市,差点走丢了。”傅采芙对着傅采蕴似是一见如故,她的笑容很甜,笑起来亲昵地露出两颗小虎牙,看着便让人觉得心生欢喜。 傅采芙说的话傅采蕴自然不知。傅卓琛一听,便很自然而然地接了口,“那一次倒真真是把我吓得魂儿都快丢了。明明是你们两个小人央着我偷偷带你们出去的,若真是丢了,爹爹还不得将我吊起来打!” “撇除这个,你以为你又做了不少好事了?”傅卓言半笑半嗔的接了口,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傅采蕴注意到,便是傅卓林,眉目间竟也隐隐含了笑意。 兄妹几人这般说笑,便立马将大家之间的距离都拉近了。傅采蕴不知道以前的自己竟然还与傅卓琛和傅采芙有这么些勾当,她感觉与他俩之间的距离登时又拉近了不少。 最让傅采蕴觉得开心的,是那一直在她身旁对着她甜笑的可人儿。傅采蕴只有一个哥哥,一直都没有什么姐妹。而她年纪还小,没有母亲带着也无法离开驸马府去别的公侯府做客,结识其他家的小姑娘,因此她也一直希望能有一些小姐妹和自己作伴。加之她虽然有个哥哥,可这个哥哥当得却跟她的父辈似的,哪里及大哥四哥笑起来那般亲切迷人? “哥哥,咱们就去溪兰院吧。”傅采蕴眼含笑意,眸中自有一点灵动的秀气,欲说还休的模样让人看着不忍拒绝。 看着傅卓林点了点头,傅采蕴心下大喜。心想这哥哥想的莫非跟自己所想的一样?没想到往日缺少的兄弟姐妹和母亲的关怀,在这英国公府里竟然还能弥补上几分。傅采蕴与傅采芙当即就手拉着手,好像真的是亲姊妹一般有说有笑。毕竟是年龄相仿的女孩儿,而且两人也不是太过冷淡怕羞的人,说着说着话也就变得亲密无间了。 另一边傅卓言也知道这个三弟是什么脾性,自然也就尽显大哥哥的本色很主动地关心起了傅卓林。而性子向来不定的傅卓琛也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捣乱。兄弟两个一唱一和的却让傅卓林无形中慢慢融入了他们。 甄氏在一旁看着,也就含笑地望着他们哄闹。几人一同往溪兰院走去。 看来入了这英国公府,也并非全然是不好的。 ***** “夫人快快息怒,别因为那不懂事的小丫头气坏的身子。”曹氏的大丫鬟念月在一旁劝道,同时眼疾手快地给曹氏斟了一杯参茶。 那个傅采蕴,当真是不知好歹!回到溪菊院,曹氏依然是余气未消。在午宴里头看在文昌大长公主和甄氏的面上她才稍稍隐忍了些,这刚前脚进了溪菊院便登时原形毕露。一直跟着曹氏的精乖伶俐的念月又怎么会不知主子在想些什么?这不就立马沏参茶来给曹氏下火了。 “那小丫头片子,长得就跟她娘一个模样,见着就腻烦!以后还真不知要去祸害哪家公子!今日她初到,就敢对我不敬,谁知她安的是什么心?往后她还会将我这个四婶子放在眼里?” 那个傅采蕴,竟然喊自己做二伯娘?这国公府里头谁不知道陈氏与她简直是云泥之别!陈氏出身 低贱,不过是小门小户里头的庶女,她岳家是谁曹氏简直连记也记不得了。平日为人也小家子气,畏首畏尾!本来自己想拉拢她站到自己一边好来对抗甄氏,谁知那陈氏瞻前顾后,一看就不是个能成事的。平日的吃穿用度也寒酸过人,明明两人相差甚远,这傅采蕴竟然还能将两人比上了。这不就是明摆着看不起她么? “嘘,夫人,您小声一点儿……”念月小声地劝道。虽然是自家的宅院,但这国公府里头人多口杂,也难保不会隔墙有耳。“也许真的是五姑娘太久没来,所以才出了这么些错呢?” 虽然念月口头上这么安慰着,可她也明白曹氏定然不会接受她这一套说辞。因为她不喜欢傅采蕴,在傅采蕴还未住进这英国公府便已经不喜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喜 如若说傅采蕴是因为长得像永宁公主才让文昌大长公主如此钟爱,那傅采蕴同时也是因为长得像永宁公主才讨曹氏嫌弃。 永宁公主出身高贵,自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同时又生得一副好相貌。虽然在公主中她也算是颇识大体的,对待夫家的人也是客气。但那天生的优越感与倨傲,却是不知不觉地隐隐流露出来。 起码在曹氏眼中看来,她便是这么一个人。 “她虽然笑得客气,就如同普通人家的嫂子一般,可却从来没有用过正眼来望我!”这是某一次,曹氏见完永宁公主后对自家夫君的抱怨。 当时的曹家还未如此得势,既然家里头有个公主做妯娌,另外那几房也是在偷偷觊觎着。虽然永宁公主往日住在驸马府,但也总是喜欢到英国公府去看自己的姑姑,间或还会带上傅采蕴。近水楼台先得月,曹氏自然想与永宁公主亲近一些,将来没准将来就能帮到自己的娘家。她还知道,陈氏曾经找过永宁公主,希望让自己为自己的侄子谋个一官半职。而曹氏要的还不仅如此,她希望能够将自己哥哥的女儿送进宫去,或者嫁入王府。而她所想要的,永宁公主都能帮得上忙。 然而,接近永宁公主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简单。又或者说,是曹氏太高估了自己的能耐。 永宁公主到英国公府多半是直接去给自己姑姑兼婆婆问安,并没有多少时间与其他夫人相聚。因此曹氏要见上永宁公主一面,倒也不是那么容易。曹氏也想到亲自到驸马府去找她,但自己自小养成的骄纵与爱面子却是不让自己做出这等事来。 刚与永宁公主接触时,她倒是客客气气地守着妯娌之间的礼仪,并未因自己的出身而睥睨其他夫人或是有什么不敬。当时曹氏心里也是乐呵得紧,想着公主便是公主,气度和礼数都是旁人比不得的。但跟永宁公主接触得多了些之后,曹氏发现事实却未必如此。 她虽然嘴角噙着笑,可却好像全然不用正眼看自己。有时自己跟她提某些要求,大多是与娘家有关的事,永宁公主会轻纠蛾眉,尔后只是莞尔一笑。虽然永宁公主没有明着向她承诺什么,但曹氏总觉得,她的一笑似乎就代表着她应了下来。 然永宁公主虽然是“应下”了,却从来没有真正让她尝到什么甜头。这么一来二去后曹氏也明白了,永宁公主不过是敷衍自己罢了,并不打算真的为自己做什么。而她那双大大的杏核眼顾盼流转之间却从来都不定格在自己身上,落在自己的视线也似乎从来都直接穿透了自己的身体。她应酬自己,不过是做做表面功夫罢了。她根本就没将自己放在心上。永宁公主的轻视,可算是激怒了曹氏了。曹氏本就不稀罕求人,对着别人也甚少放下身段,被永宁公主如此戏弄,于她而言真真是奇耻大辱。偏生这仇她还报不得,只得自己忍着。 傅采蕴与傅卓林要到英国公府,曹氏估计就是最不快的一个了。尤其是当她见到傅采蕴就会想到永宁公主那张风华绝世而又带着隐隐透着几分优越出身所带来轻蔑与淡漠的脸庞。 曹氏本还想着傅采蕴总会比她娘要好些,没想到她来的第一日就给自己难堪。难不成也跟自己的母亲一样,有意无意地透露出对自己的轻蔑么?大鄢重文轻武,曹氏出身将门,在这些事上难免要敏感一些。 她那弯弯的眉眼笑意盈盈中又好像带着几许莫测的淡漠。就如刚才在午宴上,她只伴着文昌大长公主说说笑笑,其他人根本就入不了她的眼。压根就像她的娘一样!还有自家的闺女,本来也挺讨得文昌大长公主欢心,可是傅采蕴一来,文昌大长公主眼中就好像眼中再也容不得别人似的眼睛只围着她转,这也让曹氏好不痛快。 “哼。”曹氏轻哼一声,随即搁下粉彩百花茶盏,“莫非她以为,自己还真是如何娇贵了。她可别忘记,她此时才是国公府里头最无依无靠的一个!” ***** “这是六姐姐,这是七姐姐。”待傅采蕴在国公府住下后,傅采芙似乎真心将她当作了自家的姐姐一般。两人天天黏在一起像是形影不离一般好不快活。而傅采蕴也终于尝到了有小姐妹的感觉,原是那么地快乐。 在傅采蕴来之前,傅采芙多半是与六姑娘傅采菡和七姑娘傅采芸玩在一起。傅采菡是四夫人曹氏所出,傅采芸则是庶子的女儿。傅采芙心思单纯,并没有太多的嫡庶之分,因为是嫡女因此过得也平顺简单,有爹娘兄姊保护着,并没有见识过太多的人情冷暖。其实傅采蕴见到她,心中也是羡慕的很,也希望她能够一直这般单纯。 国公府前三个姑娘已经出了阁,四姑娘也快要嫁人。所以玩在一起多的年纪又相仿的就只有这几个小姐妹,如今又添了一个傅采蕴。 傅采蕴心中苦笑,自己以前在驸马府做惯了妹妹,万事都要哥哥让着。没想到一来到国公府摇身一变还成了个小姐姐了。虽然她明白,跟这些小姑娘比起来自己的身份到底会比她们高些,可毕竟自己是个寄人篱下的,没有父母在身边,唯一血脉相连的就只有一个亲哥,还是要戒掉那些在驸马府任意妄为的性子为好。 除了先生给她们教一教书,做一些功课,除了应付日常课业之外也便没有太多任务。而傅采蕴天性聪慧,学得也快,加上以前在驸马府傅怀远也会为她请先生教书,对付日常课业也是绰绰有余。 做完功课后,几个小姐妹又会围在一起吃一下茶点,聊聊天。在以往六七八三个姑娘中,六姑娘因为年纪稍大,而且由于曹氏的缘故知道的东西也比另外两个妹妹要多,所以这个小圈子一直都是以她为核心。七姑娘傅采芸由于是庶出,因此性子沉静一些,而八姑娘傅采芙天真活泼,倒也没有太多心眼。 “你们听说了没有?听说二姑母会带着表哥表姐回来呢。”傅采菡一边捻了口玫瑰糕一边说,“我也许久没见过二姑母了。” 傅采菡口中的二姑妈便是老国公与文昌大长公主的嫡女端王妃,她多半时间都留在封地,在皇都的日子并不长。但每次她回皇都,都会在英国公府停留一些日子。 “真的么?二姑姑要回来了?阿娘竟然没有告诉我!”傅采芙顿时眉飞色舞。这小姑娘也盼着国公府多来一些人,热热闹闹的才好。 至于傅采蕴,也只能是莞尔一笑。她连英国公府的人都还没有认齐,就更别提远在封地的二姑母端王妃了。 “咱们的表哥,据说前些日子还被封为端王世子了。”傅采菡微微眯起眼睛,她的那双眼让傅采蕴感觉似乎是话中有话。由于曹家成为了今上的新宠,连带着整个曹氏在皇都的地位与实力都提升,成为了皇都的新贵。而曹氏一向喜好左右逢源,与其他贵太太们周旋多了,知道的事也多一些。她给傅采菡讲得多了,让傅采菡的消息比其他小姐妹们灵通许多。 “我可喜欢二姑姑了。”傅采芙毫不掩饰脸上的欢喜,看来她在这个国公府里头,也确实是个千人疼万人爱的主儿,“表哥表姐也都很好,只是二姑姑不常把他们带来皇都。”说着说着,她的小脸蛋上又流露出了几分惋惜。 说着说着,傅采菡突然凑向前压低了一点声音,“嘘,我还听说——这次二姑母带着表哥来,就是想要给表哥在皇都里找一个好姑娘家呢!” 说到这,几个小姑娘都一同哄笑起来。毕竟是小姑娘,到了她们这个年龄,对亲事这种事心情其实挺复杂,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一听到端王世子要说亲了,大家都纷纷想到自己,也不知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轮到她们呢。 几个姑娘之中,五姑娘傅采蕴与六姑娘傅采菡正值豆蔻,要定亲虽是早了一些,但倒也未尝不可。而七姑娘傅采芸与八姑娘傅采芙还是金钗,更是不急。 “哎,我说我都没见过这个世子表哥几面呢,他一下就该娶妻了。”傅采芙嘟了嘟嘴,不免有些可惜。虽然见的很少,但印象中的端王世子面相清秀,身姿挺拔,形貌昳丽,双眉英挺入鬓,倒跟二姑姑有些相像,能够嫁给他作世子妃,应该也是不少姑娘的梦想。“六姐姐,看你说得这般眉飞色舞,该不是对表哥……” “你胡说什么!自家姐姐都调笑,采芙妹妹你可真是了不得!”被傅采芙这么笑话,傅采菡的脸微微有些红了,直瞪着妹妹道。 这时候,侍女又捧了几碗银杏莲叶羹上来。傅采芙一看就眼馋了,那时她最爱吃的。“五姐姐你尝过这莲叶羹没有?国公府的李掌厨做的,特别的好吃呢!”傅采芙虽然自己喜爱,倒是不忘给傅采蕴介绍,还把碗往她跟前推了推,示意让她赶紧趁热吃下去。 “八妹妹,你着急什么?”傅采菡微微嗔了一句,但语气却是轻柔,“你这话说得不好,五姐姐的生母可是堂堂的公主,自小在驸马府里头长大,吃穿用度怎会比国公府差?你这么说,可会讨五姐姐不高兴的。” 作者有话要说: ☆、莲叶羹 傅采菡话这么一说,不仅是傅采芙愣了愣,就是傅采蕴也怔忪了一下。这话明着似乎是说傅采蕴养尊处优,受着的待遇也比她们要好。可实际上谁不知道,驸马府的当家主母的位置缺了那么久,而傅怀远念着旧情一直没有续弦,傅采蕴很小的时候就缺少母亲照料。傅采菡这么一说,也是为了激一激傅采蕴,顺便再挑唆一下傅采芙与傅采蕴之间的感情,刻意地让傅采芙知道她跟傅采蕴并不一样。 如果说傅采菡也对傅采蕴心怀间隙,也并非全无道理。 虽然傅采菡对永宁公主没有偏见,但永宁公主的种种通过母亲的话已经早早地传入她的耳中。这曹氏口无遮拦,几乎什么话都不会瞒着女儿。渐渐的傅采菡通过母亲的口形成了自己对三伯父一家的印象。这自然也是负面多于正面了。 除了母亲的话,傅采菡切身感受到的才是对她的影响才更加大。本来作为文昌大长公主小儿子的嫡长女,平时为人也八面玲珑,机灵聪颖。即便文昌大长公主对自己母亲的行事做派有些不喜,但总归是疼爱她的。她得到的宠爱,并不会比傅采芙要少。所以傅采菡对傅采芙倒也没什么不喜欢的。而傅采蕴到了这英国公府,不仅是她美美的小日子到了头,也是傅采菡的美好日子到了头,这叫她如何能够宽心呢? 自打傅采蕴到了英国公府后,不仅出身高人一等,连相貌也隐隐看出将来定当是倾国之姿。纵然是自恃美貌的傅采菡见到她也不得不感慨傅采蕴确实是个美人胚子。冰肌玉肤,水灵灵的模样看着就想让人捏一捏。她还记得有一年中秋节,傅怀远带着一双儿女回英国公府。当时傅采芙见到跟在傅怀远身后的傅采蕴,已经低呼了一声“神仙姐姐”。而傅采菡也不得不承认,傅采蕴不笑的时候那淡淡的眉眼确实犹如冰山上的一株雪莲,清丽脱俗,傲然独立,让人可望不可即。 最让傅采菡接受不了的是傅采蕴还霸道地霸占了文昌大长公主的宠爱,现在的文昌大长公主天天唤人去将傅采蕴请到她的慈心阁里头嘘寒问暖,关心她的课业与日常情况,好像恨不得要补偿这些年来跟这个孙女少见的面才甘心。傅采蕴一来,简直要将傅采菡引以为傲的一切都夺走了。 “那丫头有什么,不就是仗着有长公主的宠爱么?”有一天,曹氏抚着傅采菡的鹅蛋脸,眼里却是流露出忿忿不平的神色。“可是英国公府里头日常大小事务这么多,又岂是长公主能管得了的?说到头来,她也就跟个没爹没娘的孤儿差不多!”当时曹氏不过是想要安慰女儿,自己却反倒愈说愈气。没想到这番气话,却让傅采菡记着了。 傅采芙的笑容顿时收敛了,她似乎确实是将傅采菡的话听进去了。 傅采蕴看着傅采菡,一时也默然无语,心里更是哭笑不得。这母女俩还真是了得,虽然确实是自己不对,认错了曹氏,可她至于记恨记到这地步?自己也不过是个晚辈而已,她看不惯自己,还得挑唆女儿也来为难自己?那一刻,傅采蕴开始怀疑是不是这个身体八岁之前曾经惹毛过这母女俩。但一个黄毛小儿做的事再怎么过分也是有限度,如果她们俩果真这般记仇,那就只能说真是她们心胸太过狭窄了。 这么小心眼的人傅采蕴最是不喜。她还是更偏爱直来直去有事直说的相处模式。不过这在这英国公府似乎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因为这母女俩的轮番为难,让傅采蕴好难得对英国公府生出的好感又开始慢慢减退。 傅采芙看见五姐姐皱了眉,还真以为是自己让她苦恼,忙睁大眼睛摇头道:“五姐姐莫要生气,采芙并没有丝毫看低五姐姐的意思……”傅采芙确实是真心喜欢这个玉人儿般的神仙姐姐,可惜以往她来国公府的次数少得很,她基本上没有什么机会能够同她好好地说上话。没料到上天竟然让五姐姐到国公府来住,这真是乐坏她了。一开始她还担心五姐姐不好接近,可没想到她笑起来却是这般甜美亲切,迅速就能够打破人的心防。这回傅采芙见傅采蕴难得地皱了眉,也不由得委屈地抿了抿唇。 第3节 见着傅采芙这般惹人怜爱的模样,傅采蕴觉得自己若是再不说点什么就真的太对不住她了。没准还会给人嚼舌根,说自己搞不清楚状况,寄居到国公府还诸多挑剔,嫌弃这里的伙食呢。傅采蕴又望了傅采菡一眼,心道自己以前在驸马府没有那么多暗流汹涌的安乐日子还真是幸福。 傅采蕴又望了望傅采芸。傅采芸作为庶出,察言观色之事自然是强于傅采芙和她,想必她也明白了傅采菡的意思。但她似乎很了解傅采菡的做派,她是庶出的姑娘,而傅采菡又这般强势,傅采蕴初来乍到,即便是有文昌大长公主撑腰,也不值得傅采芸为了她而开罪傅采菡。傅采芸的身份决定了她的行事必须小心翼翼,现在局势还未明朗,站在傅采菡一边或是倒戈到傅采蕴身边也是需要好好斟酌。 “六妹妹和八妹妹都误会了,五姐姐可是从未嫌弃过这莲叶羹。”傅采蕴莞尔,“英国公府的莲叶羹与驸马府的口味不一,各有千秋。李掌厨做的清淡一些,放的莲子与菱角也多一些。而驸马府的张掌厨的汤底更加浓稠,偏爱放莲蓬一类的物什,也是别有一番风味。按我来说,都是各有各的好。”说罢,傅采蕴又笑着拍一拍傅采芙的手,“改日八妹妹若是喜欢,五姐姐把张掌厨请来给八妹妹做莲叶羹吧。” 见到傅采芙的眉头舒缓开来,傅采蕴的心也稍稍放下。傅采菡的心思再不好,到底只是个十三岁的丫头,若是给她一点时间,也能处理得当。傅采蕴一番话,既不贬损驸马府,也无得失国公府,说得也是圆滑。想必傅采菡揪不了她小辫子。 “那改日,采菡可是要好好领教一下驸马府张掌厨的手艺了,五姐姐说话算话才是。”纵然心下不悦,但该有的大家之礼傅采菡自然不会丢,她最后也只能颔首一笑。 傅采蕴心道谁跟你说话算话,谁不知道如果真请了自家掌厨来省不了还得被她一番刁难,她可不想再听这些冷言冷语。更何况她就从未见过张掌厨给她做过莲叶羹。 ***** 同傅采芙回到溪兰院,傅采蕴才真正松了口气。果然还是这一房好,人人都待她与哥哥好,气度风度便是跟曹氏母女相差甚远,不愧是持家的。 “五妹八妹,你们又跑哪里玩了?”刚进溪兰院,两人迎面而来便撞到了傅卓言。傅卓言为人温逸谦和,就如翩翩君子一般温润。傅采蕴倒也很是乐意同他打交道,还曾经冒出一些邪恶的念头比如希望傅卓言才是她的亲哥哥。 “我们在流水亭吃了茶点。五姐姐还说以后要请驸马府的掌厨来给我们做茶点呢。”傅采芙的眼睛闪着雀跃的光,她这般乖巧,也不愧让母亲哥哥这么疼她。傅采蕴心中苦笑,自己本是随口搪塞的这丫头还真的当真了。 “驸马府掌厨的手艺,那大哥也得好好试一试了。”傅卓言眯起眼睛微微一笑。 傅采蕴瞥了他一眼,这家伙怎么也跟着自家妹妹来闹了?傅采芙不知道驸马府长期处于没有主母内务混乱的状态就算了,傅卓言总该知道吧? “大哥哥快别打趣采蕴了,国公府的李掌厨这么得力,蒸炒煎焗样样在行。哪里是驸马府里头的厨子能比的?就怕到时让大哥哥见笑了。”如果说刚才只是一份傲气使然才让傅采蕴不在傅采菡面前说真话,那么对着傅卓言和傅采芙她倒是完全没有撒谎的必要了。 傅卓言起初还以为她只是谦虚,可傅采蕴那双漆黑的双眸却毫不躲闪,真诚得很,看来并非虚言。傅卓言又想起依着三叔那脾性,自然是不甚管内务。估计也没将傅卓林和傅采蕴照顾得有多好,这才微微有些懊悔自己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只是傅采芙似乎还全然不觉察傅采蕴的苦衷,略带撒娇一般地望着她,“五姐姐,你该不会是想反悔吧?” “芙儿,你不是一贯都很喜欢李掌厨的手艺么?你的小嘴巴一贯刁得很,我看驸马府里头的掌厨手艺未必适合你。人家掌厨管的是一大家子伙食的,哪能专门来给你做茶点?你还当自己是个公主呢。” 傅采蕴有几分感激地望着傅卓言,看来他似乎也终于明白了,懂得给自己解围。 “对了。”傅卓言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般恍然道,“五妹妹,方才祖母派人来喊你去溪翠院呢。芙儿,母亲也说要找你。现在母亲应该在祖母那里,你们俩一块去找她们吧。” 作者有话要说: ☆、新衣裳 溪翠院是国公府里头最大的院落。就算走了那么多遍,傅采蕴还是觉得有些眩晕。幸而她虽然认人不行,认路倒是不错,况且还有傅采芙熟门熟路地带着。虽然走得地方很长,但两个小姐妹在一起自然说说笑笑也便过去了。 绕过亭台楼阁,假山流水,目之所及尽是雕梁画栋,各色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园林里各色奇葩争奇斗艳。两人绕过一个很大的石壁,石壁上头画着气势磅礴的澜沧江,乱石穿空,浊浪滔天,拍打着峻峭的悬崖石壁。听傅采芙说,这块石壁是开国皇帝崇阳帝赐给大鄢第一任英国公傅泊的,上头还有皇帝的亲笔题字。皇帝特地请了全国各地一百多个能工巧匠耗时三年零六个月才凿成的,为了纪念首任英国公在澜沧江一役中大获全胜,为征服大鄢征服西南奠定基础。可也算是国公府的镇宅之宝。 别看傅采芙平时总爱犯一些小迷糊,说到自家的事可是清清楚楚。看着她面上那骄傲的神色,傅采蕴暗自羞愧,同为傅家子孙,自己也当得太马虎了,也真辜负了祖母与父亲的疼爱。 “玉儿应当很快便回来了吧?” 文昌大长公主捧起素面朱碧琉璃茶盏,轻轻地吹了口茶沫。里头的顾渚紫笋嫩洁细腻,甄氏特地让厨房里头的人筛了三遍,将里头不洁或发皱的茶叶都剔除掉,再配以北象山特产的温泉水,香气虽浓,却不会醉了人。 能让文昌大长公主如此惦记的,便是她唯一的女儿端王妃傅明玉了。 “媳妇粗粗地算了一下,按照王妃给国公府的信,如无意外,应当十日后就能到皇都了。”甄氏答道。 “十日……”文昌大长公主闭了闭眼,似是在计着什么数,“这么些日子,还来得及给那几个丫头做几套新衣裳么?” “府里头倒是不缺做针线的,只是要赶这么多件的话……”甄氏顿时面露难色,双眉微微一蹙。初春的时候,甄氏就已经吩咐做针线的给少爷们各做了五套新衣服。按照文昌大长公主的意思,是希望在端王妃来之前起码也给每个姑娘都做三套新衣裳。 “长公主、大嫂莫要担心。”端坐一旁一直沉默的曹氏此时发话了,“如果大嫂不嫌弃,这件事便交给妾身吧。大嫂身体不好,却要管着整个国公府,也真是辛苦了。如果我能帮你分担一些也是好的。” 甄氏不由得微微一怔。虽然她现在是国公府的当家主母,但她的地位正不断地被曹氏挑战。虽然她也贵为名门之后,但振威侯府的势力已经大不如前。到了她这一辈,嫡出一系只有一个男丁,便是甄氏的亲哥。偏生这哥哥还不争气,自小万千宠爱集于一身,反而惯坏了,资质平庸还不思进取,让振威侯府的地位也随之慢慢衰落。自己倒还有一个妹妹在宫中做昭仪,却无子嗣,因而入宫多年仍不能被封妃。反观曹氏这些年迅速崛起,不仅曹郁做了今上跟前的红人,就是曹氏的姐姐也嫁了郡王做郡王妃,倒是风光得很。 振威侯府里头的人不争气就罢了,最让甄氏心酸的,就是自己这副身子也那般不争气。也不知道是不是既要操劳英国公府又要为娘家忧心,甄氏的身体愈发的不好。而她的身体不好就更加让觊觎着管家主母之位的曹氏有可乘之机。但甄氏好歹也是英国公夫人,便是再如何也轮不到曹氏当这当家主母。曹氏心里自然也明白这一点,但她要的不是当家主母的虚名,不过是想要握着实权罢了。不可否认,如今四老爷这一房的势力也愈发的大起来。 甄氏粗略地算过,现在针线房里头的绣娘要帮这几个姑娘赶衣服时间是很不足的,而且还要加上傅卓林与傅采蕴,只怕会更加捉襟见肘。但若是交给了曹氏,没准她还会到娘家去借人?若真是如此,英国公府还颜面何存?她这当家主母岂不是让人笑话了? “这么一桩小事,就不劳烦四弟妹了。”甄氏说完,却又轻声咳嗽了起来。 “云姑,上次我让你做的银露枇杷膏可是吩咐人做了?”文昌大长公主见状,倒不急着表态,只是侧身望着身旁立侍着的人。云姑跟着文昌大长公主也有好些年了,也是个办事利索的主。即便是何总管,也得给几分薄面。 “回长公主的话,已经做好了。可以随时分给各房了。”银露枇杷膏是贡品,据说对身体大有裨益。今上赐了一些给老国公与文昌大长公主,而长公主则命云姑将大部分都分发给众房。养尊处优了数十年,活到她这般岁数,长公主又有什么稀奇玩意儿没见过?“给大房再多一点儿。”这一句话,自然是特指将枇杷膏多给一些甄氏。曹氏听了又不由得暗自皱了皱眉。 “这做衣裳的事你俩也别争了。”吩咐完云姑,文昌大长公主又转向两个媳妇,“谷哥儿媳妇身子不好,就别要强了。至于宽哥儿媳妇也未尝试过做这种事,不妨慢慢学习一下,你们俩就一同协助着做吧。” 曹氏心中冷哼一声,这么简单的活儿,还需要如何学习?文昌大长公主的意思,不过是不想将太多东西交给她打理,怕她僭越了本分威胁到甄氏罢了。但曹氏也不是糊涂人,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般说了几句感谢长公主给予机会之类的客套话。 “给祖母请安。”这边厢婆媳几人方才讨论完衣裳的事,那边厢便响起两把少女特有的娇脆的声音。这么一叫,顿时叫得文昌大长公主眉开眼笑。“原是蕴丫头和芙丫头,你们两个小灵精这么久没来给祖母请安,倒是让祖母好生记挂。” 傅采蕴跟着傅采芙走进慈心阁时,一眼就瞄到了次座上的曹氏。她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但转念一想文昌大长公主与甄氏都在这里,谅她曹氏也不能怎么了自己。这便又放心了下来。 “哇,原来我们又可以做新衣裳!”傅采芙知道后高兴得蹦了起来,望了望甄氏又将目光转向文昌大长公主,“那我可以自己挑布匹么?” “八姑娘,这么快便急不可耐了?”曹氏抿唇一笑,只是微抬嘴角,“不过四婶婶可要告诉你,本来针线房的绣娘便不够,此时再加上三爷和五姑娘……可能每人做不得三套衣裳。” 傅采蕴心下暗自叹息,看来这曹氏便是真的要揪住她不放了。即使是半开玩笑也还是要拿她说事,更别提她背后不知是不是已经说了自己多少坏话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以前她看上的是自家爹爹可是被阿娘仗着公主的身份横刀夺爱,所以现在母债女还,把所有怨气都撒在自己身上……傅采蕴也被自己这样的脑补给逗乐了,假若真的被阿娘横刀夺爱,那也是爹爹的福气了。 听着曹氏这般话中有话,傅采蕴可是难以像傅采芙那般雀跃。她只得对甄氏道:“其实采蕴觉着自己的衣裳也挺新的,再说了,采蕴本就没什么机会见二姑姑,也就不怕让二姑姑发现采蕴的衣服重了。”傅采蕴觉得自己的说法也是说得通,心下有些得意,尔后怕甄氏还是不放心,又补充了一句,“其实呀,采蕴觉得以前刘嬷嬷请来的驸马府里头做针线的绣娘也是很不错,采蕴回头让她们给采蕴和哥哥做衣裳便好了。” “那倒不必。”曹氏用帕子掩唇一笑,“五姑娘放心,英国公府里头还是有不少干针线活的,断断是不会怠慢了五姑娘和三爷的。五姑娘放心,这里的针线房也不比驸马府的差,你就将这件事交给大伯娘和四婶婶吧。” 这女人究竟有有多恼恨自己?傅采蕴终于生出几分不满了。明明知道自己只是想为甄氏分忧,她还偏生说得自己好像在嫌弃国公府的针线房一样。 “你们放心。”甄氏也来适时圆场,“就算做不了三套,起码也会做两套。芙儿那么想挑料子,那到时便让你挑去吧。”她似乎也明白自己的四弟妹就是这样管不住嘴巴,因此也不怎么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每个人都会有新衣裳,蕴丫头,芙丫头,你们都无需担心。”本不欲插手这些事的文昌大长公主听傅采蕴说出这番话,也开了口。她那威严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傅采芙欢天喜地的甜甜一笑,看来她全然没有发现这阁里头的暗流涌动。 “对了,不知祖母将采蕴唤来有何事?大伯娘跟四婶婶都在,看来祖母不会只是来问孙女功课吧?”傅采蕴有意无意地走到文昌大长公主身侧,很是亲昵地挽着她,特地把话题岔开。 “其实想找你的是我。”甄氏将傅采芙搂在怀里,又望着傅采蕴笑道:“太后知道你来了国公府,想要我带你入宫好让她见见你呢。瞧你多有福气。”本来太后也想连傅卓林也见上一面,但考虑到傅卓林还在书院念书,便也作罢。 “见我?”傅采蕴有些愕然,但片刻后又马上明白了。自己的母亲永宁长公主是今上的胞妹,那便是太后的亲女儿,那太后就是她的亲外祖母了。也许以前永宁长公主也会时常带着傅采蕴入宫,但八岁后的傅采蕴就没有再入过宫了。 想着有这样一个外祖母,傅采蕴也不禁偷偷乐了。连看着曹氏的时候,嘴角都不由自主地上扬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出身 “我的衣服不是还很多很新么?”刘嬷嬷很是疑惑地看着傅采蕴一回屋就翻自己带来的那几箱子衣服,还不知自言自语着什么。 平心而论,傅采蕴的衣服确实不错,用料精致名贵,一针一线也是用的金线银丝。虽然府邸修葺这样的大事刘嬷嬷管不着,但针线房这种事情她还是能管得住。虽然傅怀远不太管府中内务,但永宁长公主下嫁来这里时那嫁妆名单可是丰厚得让人咋舌,那叠地契和庄子商铺的契约刘嬷嬷看着也是印象深刻。如果不是驸马爷上进,根本没有必要丢下子女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驸马府有这么丰厚的家底,要请一些出色的绣娘便不是难事。傅怀远本也不是一个爱挥霍的纨绔子弟,若是以前永宁长公主在的时候打赏或是吃穿用度可能还大手笔了一些,但现在那些嫁妆存了那么多年,估计堆不成一座金山也能堆成银山了。刘嬷嬷每每看到驸马府里开始染上风霜的朱门台阁便有些心酸,让旁的人看了,还以为是驸马爷怎么将这么丰厚的家底都给败光了呢。如果是永宁长公主在,驸马府一定会被整修得光鲜得体吧? 女孩子必然都喜欢新衣服,傅采蕴也不例外。但若是给自己做新衣服让甄氏这么为难,那这新衣服她也便不要罢了。反正她以前的衣服也很光鲜,大多都只穿了不超过两次,用来对付端王妃估计也是有余了。而且若真是姑侄,又怎需靠华丽光鲜的外表拉近彼此的距离? 但现在她不光要见端王妃,还得入宫,这新衣裳看来也是马虎不得,不是她想不要便能不要的。文昌大长公主也给两个媳妇下了死命令,至少每个姑娘再加上傅卓林每人得有两套新衣裳。 “姑娘就别太忧心了。”琉冬微微一笑,一边笑一边给傅采蕴脱掉外衣,“这种事也不是姑娘该管的,姑娘还是做回自己的分内事,好好想想怎么去哄哄太后吧。” “琉冬,胆子真是愈来愈大了,你还教起主子来了?”刘嬷嬷轻叱一句,琉冬马上噤了声。至于说傅采蕴要如何讨太后欢心,刘嬷嬷觉得,便是凭着太后对永宁长公主的喜爱,就是傅采蕴什么话也不说就是呆在那儿,太后便已经很欢喜了。某种程度上,太后对傅采蕴的感情与文昌大长公主有点像,但或许会比文昌大长公主更深厚一些。 傅采蕴拿起那件铁锈红撒亮金刻丝攒珠妆缎裳,终于喜笑颜开,欢喜得不得了,“喏,这件缎裳我才穿过一次,漂亮光鲜得紧,即便是穿着入宫见太后也没问题。我得赶紧拿过去给大伯娘看,让她无需给我做衣裳了!” 刘嬷嬷无言地望着傅采蕴欢喜的笑,她这一笑,确实有一种让人如沐春风的感觉,一股说不出的舒心在心间缓缓流淌,直到身体各处。但通达过后她的心中又不由得有些心酸,明明是曾经最得宠的永宁长公主的唯一的女儿,竟然入宫了也没得一件新衣裳穿。抓着一件旧衣服也在欢喜个半日,只因她不想为甄氏添麻烦,也不想连累了姐妹们。 永宁长公主,若是你在天有灵,见到女儿这般,可是会难过?不过傅采蕴没有了永宁长公主那因为长期得宠和久居上位的傲气与骄纵,反而多了几分平顺柔和。这对于她未来的夫家固然是一件好事,想必也能够更加讨婆婆的欢心,只是这样,又会不会更容易让她受到伤害呢? ***** 曹氏抚摩着女儿的俏脸,不由得微微有些心疼。她这女儿什么都好,有脸蛋有头脑,也讨得长辈的喜爱,本来她自然是没什么不满的……可自从那个傅采蕴来了,不仅是外表气度,或是出身受宠,甚至连日常课业,都将自家女儿给比了下去。这可让曹氏如何能忍? 今日,竟然就连太后也要宣她入宫。虽然她知道出身无法选择,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但她就是不甘!曹氏握着傅采菡的手,微微叹息,“菡儿,娘出身普通,也真是委屈了你这么个可人儿了。” “娘,您这说的是什么话?女儿可从未嫌弃过您。”傅采菡也普遍要比同辈的姑娘要早熟一些,自然明白曹氏心中的感慨。她的母亲出身将门,从小便争强好斗,事事都要最好的。如今眼见自己的女儿因为傅采蕴而被冷落,自是心中郁结。 “不过菡儿,你也不必太担心,娘答应你,会尽力让你讨得二姑母欢心的。”曹氏明白,若论出身傅采菡不管怎么努力,也会比傅采蕴矮上一节。永宁长公主纵然早逝,她也依然是今上唯一的胞妹,太后唯一的女儿。因此无论如何比较,这一方面都是比不过她的。但曹氏可是不会就此认输。 端王妃傅明玉要回皇都洛阳,她这次除了陪同夫君端王回朝述职,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要给自己的长子,当今的端王世子在皇都里挑一个世子妃。 虽然文昌大长公主说得无心,可曹氏却是清清楚楚地记住了。 这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她必须要把握。这也是女儿能够翻身,比得上傅采蕴的最佳机会。夫君是每个女人的天,饶是你傅采蕴样样出彩又如何?若是找不到一个好夫家,下半生也只不过是在凄凉孤清中度过罢了。 近水楼台先得月,端王妃孝顺母亲是出了名的,这次难得回皇都一趟,定然会在英国公府小住几日。没准到时候,那个端王世子也会跟着到国公府…… 曹氏也见过那端王世子穆清尧,不过当时穆清尧还是个小孩子,便已经出落得一副好相貌,眉目如画,举止泰然。穆清尧这次归来,已是十六,应当会比以前更加英挺硬朗。不管如何,相貌总不会差了人。据说他还不仅生得好,而且还精通诗文棋艺,当得上是一个才子。一句话说,他便是贵女心目中的如意郎君。 当然这穆清尧也不是主要的,如果能让他喜欢傅采菡自然是好,但最重要的,是他的母亲端王妃。如果不是她合意的儿媳妇,谅是儿子再喜欢也没辙。 因此,如何讨得端王妃欢心,这是最重要的事。虽然傅采菡只是豆蔻,要成亲不免太早,但若是能够让端王妃喜欢,先定了亲,等及笄过后再嫁也未免不可。而且端王妃毕竟是傅采菡的亲姑母,如果她能够做傅采菡的婆婆,想来傅采菡在端王府也不愁没有好日子过。 第4节 曹氏对自己的女儿充满信心,不过那是在傅采蕴到国公府之前。人多了难免会有比较,若是端王妃拿自己的两个侄女这么一比,没准这么一桩好姻缘反倒还便宜了傅采蕴…… 曹氏又怎能容许这种事发生? *** “你这傻丫头,这是在做什么?”甄氏见到傅采蕴兴冲冲地将她大箱子里头光鲜亮丽的锦服拿来,不免有些心疼。她原以为傅采蕴是个自小没有娘管教,又被父亲宠坏的姑娘,当文昌大长公主提起要让她照顾傅采蕴时,她心里还有几分忐忑。没有想到,傅采蕴比她想的可是要懂事得多。 “四婶婶只是随口这么一说,国公府的针线房哪会这么缺人?再怎么不济,也总缺不得你这小祖宗那一件衣裳。何况你下月初一还要随我入宫去见你外祖母,难不成你不想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入宫去?” “大伯娘,难道我这件衣裳不好?”傅采蕴略带娇嗔地眨巴着一双大眼望着甄氏。 “好是好,但大伯娘要送你衣裳,难不成你还不要了?”甄氏笑吟吟地摸了摸傅采蕴的头,“大伯娘答应了你的事,又岂会说话不算话?你就安下心来吧。” 傅采蕴这么通达,也让甄氏欣慰得很。这也难为了她这个千金闺秀了。她更加暗暗坚定即便是用尽别的关系门路,多费点银子,哪怕是用她自己的钱去请人,也必然要在十五日之后赶上给姑娘们都做上新衣服。 上次被傅采芙这么一说,曹氏还当真派丫鬟去让傅采蕴前去挑布匹。傅采蕴知道刘嬷嬷一向对这些事比较熟悉,以往给她缝制衣裳的事也归刘嬷嬷管,便带上刘嬷嬷和琉冬一同去了。 只是当她们到了的时候,针线房也就只剩下三匹布匹孤零零地躺在偌大的木桌上。 “五姑娘,真是委屈您了。其他布匹都被姑娘们挑走了,您来得晚,所以也就只有这三匹。”不知是不是害怕傅采蕴会生气,侍女笑得谄媚。傅采蕴认得出,眼前的侍女便是时常跟在曹氏后头的大丫鬟念月。 当真是自己来晚了一步么?恐怕曹氏是有意最迟才通知自己的吧。傅采蕴用手摸了摸那几匹布,这曹氏还连这一步也设计好了。其实这布料光是用看的,便已经看得出跟傅采蕴从驸马府带来的衣服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刘嬷嬷与琉冬也不是糊涂人,只这么一看便知道定然是有意而为之。念月见主仆几人微微变了脸,又立马笑着走上前,“五姑娘,真是对不住,时间仓促,也来不及等杭州那边的绸子送过来了。念月已经狠狠地责骂过了负责选布匹的那个丫鬟了,还罚了她三个月的月钱。还望五姑娘不要见怪。” ☆、兄弟俩的勾当 不要见怪?琉冬柳眉一竖,这不都欺负人欺负到头上了还不要见怪?想来自家主子在驸马府虽然少了些人照顾,可也从来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除了傅怀远与傅卓林便没人管得了她,而且这两个主儿也不太爱管事。傅卓林虽然也会管着妹妹,但大多是功课礼仪这一类的,至于吃穿用度的他素来不管,便是管了也绝不会亏待自己的妹妹。 而在英国公府,这曹氏不仅不让傅采蕴自个儿挑些纹样花边,这也就罢了,还给这么劣质的绸缎布料给她,这不是存心要欺负她么? “姑娘,琉冬可不能让她们这么平白地欺负您,若是犯什么家规,琉冬也在所不惜了!”琉冬在傅采蕴身后低声说了一句,言毕又上前来一步走向念月,“这么些料子,也能是给五姑娘穿的?也能配得上五姑娘?”琉冬是永宁长公主亲自挑的,从小便一直跟着傅采蕴。傅采蕴一直待她们几人很是优厚,可能在驸马府的日子过得太舒服,因此也养成了琉冬不怎么怕事的脾性。 念月仗着有曹氏撑腰,自己也就不怕琉冬。“我这是在跟五姑娘说话,哪有你插话的份?” 琉冬正欲发作,傅采蕴一拉她,很顺当地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身后,示意她闭嘴。念月见傅采蕴不说话,也不表态,只是淡淡地瞅着自己,又加了一句道:“五姑娘若不信可以打听一下,国公府一向都是在杭锦缎庄买布匹。虽然这次的料子差一些,但纹样却是很好的,不信姑娘仔细看看?” 念月见傅采蕴看起来没有气恼,声音也不禁有底气了一些。 “我信,四婶婶办的事我又怎会有什么不满?”傅采蕴樱唇微抬,“只不过我用不惯那杭锦缎庄的东西,平日在驸马府,我用惯的是兴隆布庄的布料。而且布匹也一向是我亲自挑的,我立马便找人去兴隆布庄买几匹布回来。”末了,她还不忘露齿淡淡一笑,“放心,这件事我不会告诉四婶婶。我也不希望让大伯娘知道,不然又该唠叨我了。” “对了。”傅采蕴扫了扫桌上剩下的三匹布,“这几匹布就赏给你跟针线房的丫鬟们吧。权作我的一点心意。”说罢,傅采蕴没有给念月回话的机会,转身便走出了针线房。 “姑娘,说得真好!就是您头转得太快了,念月那副龇牙咧嘴的嘴脸你看不到呢!真是乐死人了。”琉冬在傅采蕴身后掩着嘴笑。 “琉冬,你也真是,以后没事可别乱给主子强出头。姑娘也是有主意的人,哪需要你说话?你这么越矩,反而给姑娘落下一个罪名说她不会管教下人。”刘嬷嬷提醒道。 傅采蕴的表现倒是挺让刘嬷嬷满意。虽说这孩子没了永宁长公主的傲气,但这身傲骨仍在,虽不会轻易侵犯他人更不会轻易让人侵犯,也不愧是永宁长公主的女儿。刘嬷嬷终于稍稍放心了些。 “姑娘,您不告诉国公夫人好么?这样岂不是放了她们一马?四夫人身边那个大丫鬟念月就已经敢如此嚣张了。”琉冬抿了抿唇。 “这点小事,又怎好让大伯娘操心?她身体不好,国公府大大小小内务这么多,已经够她烦心的了。我是来寄住的,又不是来添乱的。”一旁的刘嬷嬷看着傅采蕴这般通达,不禁弯起了眼睛。小小丫头,这么明事理倒是难得。也许这一切都与她早年丧母有关吧。 主仆三人正走着,便看见一对行色匆匆的母女在不远处走过。英国公府人很多,虽然傅采蕴还在努力认着,但能记下的终归有限。本来傅采蕴是不爱去理与她不甚相干的人,这对母女之所以惹得傅采蕴多看了几眼,是因为她们看起来有些特殊。 那妇人穿得朴素,不过是一条米稠黄绫裙,至于那少女倒是好一些,穿着石榴红排穗月白纱裙。二人看起来不像是奴才下人的装扮,却又不及府里头那些夫人与姑娘。两人的步速比较快,傅采蕴只看了她们几眼,她们便消失在视线之中。 “姑娘,这是在看什么?”琉冬在一旁问道。 “我只是有些好奇,那两个人究竟是谁罢了。”傅采蕴转过头朝她微微一笑,“罢了,反正这府里头,有太多轮不到我管的事了。” 从针线房回来,傅采蕴一时兴起,便绕道去了溪梅院去找自家亲哥傅卓林。 傅采蕴刚进院子时,傅卓林正在院中练剑。他一身玄色衣袍,矫健敏捷,眼神锋利犹如鹰隼,手法姿势皆是娴熟果断。只见傅卓林绞起落叶,手腕快如闪电般的转动了几下,那些被绞起的落叶便扑簌簌地化为齑粉掉落在地,再被风一吹,便随风而逝,杳无影踪了。 “哇。”傅采蕴听到身后的琉冬不自觉地低呼了一声,不由得心下好笑,莫非自己那经常板着脸的哥哥也能靠舞剑来吸引到女子的欢喜了?但即便是傅采蕴,也无可否认傅卓林的剑舞得的确是出神入化。 “你若要来,怎么不让沈震前来通传一声?若是伤到你便不好了。” “自己哥哥哪还要通报什么?”虽然傅卓林不苟言笑,但傅采蕴除了觉得他略有些无趣之外倒也不惧怕他。毕竟是自己的嫡亲妹妹,再怎么样傅卓林也不可能不待见她。“你呀,不是在书院学堂学书就是在溪梅院里舞剑,就不怕被大哥哥和四哥哥说你不合群?” 看着自己哥哥老是这副与世隔绝的样子,傅采蕴也有些头大。虽说在驸马府他也就习惯了独自一个,顶多偶尔被傅采蕴缠着。但来到国公府,饶是他再怎么不喜欢与其他人交往,也总该和傅卓言和傅卓琛打好点关系吧?他倒好,还以溪兰院人多为名跑到父亲以前住的溪梅院练剑看书,还真只把溪兰院当自己睡觉的地方了。 “没有你缠着我,倒真是清静了许多。”面对妹妹的略带责备的口吻,傅卓林的眼中含了点笑意,他这话也不知是真心还是惋惜。 傅采蕴原想着傅卓林以前是因为只有她一个妹妹而没有其他兄弟伴着才被迫孤独,心里其实也和她一样渴望着能够热闹一些,没想到相处了五年她还是不够了解这个哥哥。“哼。”傅采蕴跺了跺脚,也就只有在他面前,她才真正毫不节制地撒泼,“我来接你去溪兰院吃晚膳。你每日都说练剑这是个什么事?” “哪还有要你接我去吃晚膳的道理?”面对傅采蕴的说辞,傅卓林真是哭笑不得。不过他也随之将剑放回的鞘中,倒也还真的跟她走了。对于这个妹妹,傅卓林虽然言语上不太忍让,但心里头却是喜爱和迁就的,不过表达得并不明显。 见到傅采蕴领着傅卓林回来用晚膳,几个兄弟姐妹还有甄氏见着也觉得好笑。这尊请不动的大佛,还终于让傅采蕴给抬来了。 “三哥,那三招剑式可都练好了?没有问题吧?”傅卓林犹如往常那般吃饭吃得很快,等到众人都吃完后便马上告辞了。瞧他那阵势好似又要去练剑一般。傅卓林虽然好武,但傅采蕴还未见过他这般刻苦,觉得古怪便想追上去看怎么回事。谁想傅卓琛已经走在了傅卓林旁边,还压低声音这么问道。 “放心吧,虽然是练不到十足但也有九成了,如无意外应当没有问题。”傅卓林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低沉。 “三哥,那便靠你了!”傅卓琛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雀跃,“要胜过那薛三,估计没有什么问题了。” 傅采蕴不明所以,又觉得不太对劲,便在后头一路跟着两人。由于她一点也不打算掩饰,距离也相隔很近,傅卓林和傅卓琛很快便发现了她。 傅卓琛一见到傅采蕴,唇边兴奋的笑容便僵住了。傅采蕴也不装懵,直接便走到二人身边,“快告诉我,你们俩在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她还以为自家哥哥独自一个人练剑是不合群玩孤僻呢,谁想到原来还是跟傅卓琛勾结在一起。 对于傅卓琛,傅采蕴也是不怕。许是当惯了弟弟,他不如傅卓言沉稳,就是多了几分嬉皮笑脸和滑头,神采熠熠的眼里总是带着几分神气。但这样却也让傅采蕴感到无端的亲切,也许这也跟他小时候曾经偷偷带着她和傅采芙溜到外头玩有关。虽然他看起来这么吊儿郎当,可傅采芙却说这个哥哥对于学堂里头的事却一点也不含糊。毕竟也是英国公的嫡子啊。 傅卓林和傅卓琛只打算不说话当个哑巴。傅采蕴自然不会轻易饶过两人,她的眼光在二人脸上来回流转,“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俩可是要偷偷与外人比剑?而且那个人,就是薛家三公子,我说得对吧?” 傅卓琛那张喜怒分明的脸立马就变了一变,就是傅卓林,也由不得轻叹了一声,有时觉得自家妹妹挺笨的,比如女红怎么学也学不好,但在正经事上她却一点也不含糊。 作者有话要说: ☆、萧家姐姐 既然傅采蕴已经猜到了个七八,兄弟俩为了避免她胡乱脑补就只得给她解释了原委。 原来这薛三公子是平原侯薛烈的幼子,虽然不能文,但却舞得一手好剑。他的剑法超群,在学堂里常常胜过众人,再加上平原侯府也是如今最炙手可热的勋贵世家之一,便更加目中无人。偏偏傅卓琛还见不得这些,两人家世出身都差不多,凭什么要他忍让薛三?他有一次与薛三一言不合便吵了起来。最后两人竟然还动起手来。结果自然是傅卓琛敌不过薛三,傅卓林见不得弟弟受欺负,便给薛三下了战帖,约定之后比武,为弟弟为傅家一雪前耻。 听到最后傅采蕴不免有些感动,也暗暗为自己的哥哥感到骄傲。原本以为他还是一个淡定得几乎不近人情的冷血动物,现在看来倒也还是有点热血。 至于这平原侯府,便是对皇都勋贵再不熟悉的傅采蕴也曾经听到过。平原侯薛烈是辅国大将军,为大鄢立下许多汗马功劳,功勋显赫,得到今上的赏赐估计能够塞一个院子。至于他的弟弟与妹妹也还都不是省油的灯,弟弟是当朝的户部侍郎,妹妹则是后宫受宠的薛德妃。薛德妃为今上育有三七两位皇子和九公主,这又大大巩固了薛氏在后宫中的地位以及她的哥哥们在朝中的地位。所以说,即便不是嫡长子的薛三这般倨傲无礼,也并非全无道理。 “好妹妹,听三哥说,你的嘴巴一向都很严实。”傅卓琛用近似于谄媚的眼神看着她。 傅采蕴一听便不由得笑了。她的哥哥哪会对其他人说这些话?分明就是傅卓琛为了讨好她临时编造出来的。“我当然可以不告诉大伯娘,不过我有条件……” “什么都行,只要你不告诉阿娘就行了。”傅采蕴还没说完,傅卓琛便忙不迭地点头。他看起来好像满不在乎,但似乎还挺害怕甄氏。 “我要去看哥哥跟薛三比剑。”傅采蕴说完,还笑着跟他们挤挤眼睛,全然不顾傅卓琛大变的脸色和傅卓林皱起的双眉。 “你们如果不同意,我就去告诉大伯娘,到时你们的脸的丢光了,还怎么在学堂混下去?”傅采蕴笑得更加得意,一副“我吃定你们”的欠揍表情。她以前就只见过傅卓林独自练剑,还没见过傅卓林跟旁人比武呢。傅卓林武艺精湛,饶是那薛三,也必定不是哥哥的对手。傅采蕴自信满满地想着。 傅卓琛露出了一个有些为难的表情。但既然他小时候就已经敢带着傅采蕴和傅采芙偷偷跑去看花灯,现在自然也敢带着傅采蕴去学堂看比武了。而且比起偷偷带傅采蕴去看比剑,傅卓琛更害怕甄氏知道他们兄弟俩与薛家斗剑的事,所以他并没有犹豫多久便妥协了。 傅采蕴满心欢喜地辞别了两人,想着要回去翻她的紫檀木大箱子。她记得以前一时闹着玩要傅怀远给她送一套男装,傅怀远看着她那甜甜的笑不忍拒绝,还真给她送了一套。只是那套衣服傅采蕴一直压在箱底,也就只试过跟着哥哥到外头看中秋灯会才穿过一次而已。平日没舍得穿,现在拿出来用便真是合适不过了。 傅采蕴出神地想着那套男装被她放在哪儿,连差点撞上人都没察觉。直到那明艳的石榴红在眼前晃过,傅采蕴这才猛然惊觉,没想到竟然是方才她看了几眼的姑娘。 傅采蕴微微一怔,倒是那个少女反应更快,立马朝她笑了笑,“姑娘是国公府的五姑娘吧?” “对,我是……”没想到对方一眼就认出了自己,而傅采蕴感觉自己根本不认识眼前的少女,感觉有点惭愧,“采蕴惭愧,初来国公府没几日,不知姐姐是?……” 见到傅采蕴脸上有些困窘,少女微微一笑,却全然没有责备的意思在里头,反而还一面理解地看着她,“没有关系,五姑娘不认识素君也是正常的事。” 素君……傅采蕴的脑袋飞快地转着,却依然对这个名字没有半点印象。 这个少女也不再在傅采蕴面前卖关子,便也直接地告诉她自己的出身。原来这个少女姓萧,名叫萧素君。她的母亲陈氏是老国公庶子之妻傅陈氏的妹妹,这次到国公府是因为萧素君的父亲升迁到了皇都,萧素君便跟着母亲到国公府找自己的姨母。由于姨夫是庶出,陈氏也不过是普通的小士族,萧素君与萧陈氏来到这国公府自然也就无人过问了。 傅采蕴看着萧素君这身朴素的打扮,也略略印证了刘嬷嬷告诉过她的二伯娘陈氏的出身并不高的说法。 但傅采蕴看人并不太看重出身,只看投不投契。这个萧素君虽然打扮普通,相貌也不过只算中上。但她带着的端庄之气却像一个大家闺秀,而且她脸上的笑靥也让人感觉无端的舒服。傅采蕴见她一个人孤零零的,便同她多聊了几句。这萧素君也是有才情的女子,可惜便是出身差了一点。傅采蕴虽然没有明确地表露出同情,却也暗暗地为她扼腕叹息。 “萧姐姐,你我二人看着也投契,这个算是见面礼,不知萧姐姐肯不肯收下?”两人分别时,傅采蕴拔下了头上的烧蓝镶金珠花递给了萧素君。大的事她帮不了她,这一点小小的礼物她倒还送得起。 萧素君本欲推辞,但傅采蕴却直接塞到了她的手上,“收下吧,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萧素君这才不再推辞,只是面露惭色。 回到雅风堂,刘嬷嬷问起晚膳后傅采蕴跑到了哪里。傅采蕴自然不好同她说起两个哥哥的事,便避重就轻地告诉了她自己遇到萧素君的事。 “姑娘年纪还轻,阅历不深,还是不要轻易同人交心才好。”刘嬷嬷一边给傅采蕴梳着头一边道。傅采蕴的头发黑亮顺滑,漆黑如墨,梳起来倒是一点也不累。 “刘嬷嬷难道觉得萧姐姐不是好人么?可我看萧姐姐落落大方,也不像是小门小户的做派。”傅采蕴皱了皱眉。在她看来,能让她喜欢上的人自然是好的,刘嬷嬷的劝告,便是在否定她喜欢的东西。傅采蕴略略有几分不快。 “有些事不能光看表面。”刘嬷嬷只是沉吟了一下,倒不再多说什么。傅采蕴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与她计较,便也随她去了。 转眼间就到了傅卓林与薛三比武的日子。傅采蕴每日掐着日子,因此一大早就醒了,喊了寻春和惜夏去给她找那一套男装。惜夏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家主子,傅采蕴只是狡黠地冲她一笑。“我要跟哥哥还有四哥出去玩儿,你这小丫头可别乱耍嘴皮子。不然就等着皮开肉绽吧!”寻春低调老实,傅采蕴倒是不怕她不守口如瓶。倒是惜夏跟刘嬷嬷处得颇好,没准就告诉了刘嬷嬷了。 对于刘嬷嬷,傅采蕴还真有些害怕。而这份害怕不是因为真的恐惧,而是因为敬重。因为尊敬刘嬷嬷,傅采蕴不希望做出一些惹她不开心的事。 套上那件宝蓝云纹对襟窄袖衫,腰间再配以银丝珠纹带,再以镂空雕花金冠束起了如瀑般的长发,傅采蕴从缠枝菱花镜中望到自己从一个姑娘家变成了一个英气的男孩儿,不由得“哧”的一声笑了出来。惜夏见到她也不由感慨一声,“若是姑娘真是男儿身,惜夏也愿意以身相许。” “你肯许身我还不一定要呢。”傅采蕴点了点她的脑袋笑嗔。寻春也在一旁掩唇低笑了一声。 傅卓林曾经见过妹妹穿上这套男装,因此也并未太过惊异。倒是傅卓琛见到傅采蕴变成一个小美男又是一惊,还直呼她是韩子高再世。 因为是比剑的大日子,两个哥哥的穿戴也自然不俗。傅卓林穿着烟绿符蝠纹劲装,腰间系着犀角带,用嵌玉银冠将头发束起。傅采蕴看着也不由得眯起了眼睛,毕竟有爹娘优良的遗传基因,自己的哥哥稍稍打扮也是丰神俊朗得很。 第5节 而傅卓琛穿着一件绀蓝直襟箭袖长衣,腰间系一条墨玉带,脸上那一丝似有若无的玩味般的笑意衬得他多了几分风流倜傥和桀骜不羁。 几人上了傅卓琛的马车,便往洛阳城西的明心书院赶去。 明心书院是皇都洛阳里头名气最大的书院,专门为豪门勋贵或者朝中大员的子弟而设。进出书院的不是世袭权贵便是三品以上大员的子孙。能够在明心书院念书,也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 而书院教授的不仅是四书五经里头的知识,后来还增添了骑术剑术和箭术。总而言之,上位者和勋贵们所需要学习的,明心书院里头都有。而且个个先生还都是行家里手。书院院长许慎也是名动洛阳的大名儒,他虽然通读四书,脑筋却不死。不拘一格,将一些已经解甲的老将军请来书院为学生们教授武术,甚至还博得了今上的赞许。 明心书院如雷贯耳的大名傅采蕴是听过不少,而且哥哥在明心书院念书也同样让她觉得很自豪,但这样亲自踏进去还是第一次。她的头探出马车望着明心书院那个古旧的牌匾,虽然已经饱经风霜但那苍劲有力的金漆大字却仍然让人觉得心下激荡。这种顶级的智慧殿堂并不会因岁月而掩其光华,反而历久弥新。 ☆、比剑 因为不是书院里头的学生,又被傅卓琛说得好像韩子高宋玉托世,逼得她不得不格外地低调小心,耷拉着脑袋跟在两个哥哥身后,即便进了明心书院一双眼睛也不敢乱瞟,就怕惹来旁人的注意。 “你这样带她来,若是被人发现了该如何是好?”傅卓林瞥了瞥傅采蕴,不动声色地挡在她跟前,皱了皱眉道。虽然他不希望妹妹来冒这些险,但对于这件事倒没有太过强硬。许是在他心里,也希望妹妹能见证他胜利时的荣耀。 “三哥放心,弟弟自然会好好保护五妹。”傅卓琛向他再三保证,这才让傅卓林放下心来。 傅采蕴走在傅卓林身后,却还是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偷偷乱瞄。这明心书院可不是她说进来就进来的,她当然不会就此放过这个机会了。 书院给她的感觉很是古朴,据说这个书院是大鄢开国皇帝崇阳帝下令建造的,历时五年。直到现在已经有一定的年岁了。虽然书院看着古朴,但却并不旧。院长许慎一定在不改变原来的建筑格调上认真地修葺维护这座古物,不知为何,傅采蕴愈看愈是欢喜。 清原是书院里头的练剑场。里头很空旷,在角落处摆放着几张大弓,一栏兵器架子,上面尽是各式各样的冷兵器。有刀有剑,还有银枪,鞭子之流。还有一些傅采蕴根本叫不出名字的玩意。大架子旁边有几个箭垛子,箭垛子下有个箭筒,上面密密麻麻的插满了弓箭。 一些学生装扮的年轻男子见到今日的主角之一登了场,纷纷将目光投向傅卓林。而傅采蕴不想跟得他太紧,便稍稍地与他拉开了一些距离。傅卓琛则不动声色地将她护在身旁。 傅采蕴见到有一些学生走向傅卓林,许是在说一些替他打气之类的话。只见傅卓林的表情一直没有怎么变过,傅采蕴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她几乎没有见过傅卓林紧张窘迫的样子。印象中她的哥哥一贯都是一张淡定从容摆着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虽然她平日里头看着闷,但在关键时候却觉得他甚是可靠。 由于不认识薛三,傅采蕴自然下意识地认为自己的哥哥便一定是今日的赢家。 “哎,傅三公子来得还真是快啊,那么早来到清原,可是要先练习练习?”一把一听起来就带着三分狂妄七分嚣张的男声在门口响起,傅采蕴顺着声源望过去,只见一个穿着一身金松绿虎纹劲装,神色倨傲盛气凌人的男子走了进来。他睨了傅卓林一眼,言语间尽是傲慢。身旁跟着的小厮还在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着剑。 想必这个男子便是平原侯的小儿子了。果然如传说中在家里头被惯坏了,气焰嚣张根本不把旁人放在眼里。 傅采蕴听到薛三对哥哥出言不逊,不由得皱起了眉。对于她来说,自己珍视的人受到伤害被自己受到伤害更加让她难受。 傅卓林自然不理会他的挑衅。只是让随从沈震替他擦剑。 薛荣见傅卓林不理会,也有些自讨没趣,转身做起了准备。其他知情的学生见今日两大主角到来到了清原,自然也纷纷带着凑热闹的心情聚拢过来,一时间愣是挤了清原一半的地。 傅采蕴坐在傅卓琛旁边,自然是得了一个好位置。看到那么多人,就连她都有些紧张了,但傅卓林还是安之若素。 “四哥哥。”傅采蕴不敢去骚扰他,转而转向一旁的傅卓琛,“你老实告诉我,哥哥跟薛三公子谁的赢面大一些?” “五妹妹,你不用担心。”也许是为了消除她的不安,傅卓琛朝她咧嘴一笑,“虽然薛三的剑术好,但跟三哥比也不过是不相伯仲。昨儿你也听到了,三哥将黄将军教给我们的剑法最难的三招都练成了,要胜过薛荣应该不成问题。” 听到傅卓琛的话,傅采蕴也稍稍放心了一些。 “魏王殿下到——”突然,门口传来一把男声。紧接着,学生们都纷纷行礼,让开了路,傅采蕴也不由得一愣。只见有两个侍卫在前头领路,一个男子徐徐地走了进来。只见他身穿云锦猞猁狲玳瑁背心,配一件靛蓝刺金长袍,那腰间的龙珠羊脂白玉带着温润的色泽,一看便是长期在北象山温泉水泡着的上品。 众人行过礼后,魏王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众人起身。这就是今上的三皇子魏王穆显,傅采蕴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但见穆显眉飞入鬓,轮廓分明的脸上狭长的双眼为他添了几分柔和,但他的眼中盛着的却是果敢与从容。虽然他年纪看起来不过弱冠,但那持重沉稳的气势,步履快而稳重,衣袂翻飞仪容出众,一双眉眼不辨喜怒却隐隐透着几分王者之风。不愧是受宠的皇子,仪态气度看起来端的与一般的勋贵子弟不同。难怪傅采蕴听说,魏王穆显是太子最大的对手。 只是没想到,只是两个勋贵子弟比剑,竟然连如此高位的王爷都引来了。穆显的母亲是薛氏,他此次前来,定然是为了站在薛荣那一边。傅采蕴不由得感叹,那薛荣竟然与魏王关系这般密切,不由得又对薛荣的傲慢多了几分理解。 穆显直接走到了薛荣的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淡淡地一笑,“表弟,老七让我捎个话,这次等你赢了比剑,他会在宫中设宴给你庆祝。” 薛荣在穆显面前表现得谦和,和方才完全不一样。听到穆显的话薛荣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原来比剑一事,竟然还传到了七皇子的耳中了……”虽然薛荣摆出一副恭谦的神色,但穆显的到来,却是更加增添了他的威势。傅采蕴看得出,他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了。 骄兵必败!她在心中冷哼。 其实算起来,傅卓林也是穆显的表弟。但由于永宁长公主早逝,他自然也没什么机会入宫,与大鄢的权力核心圈子有太多的接触。因此傅卓林兄妹二人自然就与皇室宗亲没有太多的交情。 “哥哥。”见到魏王穆显,傅采蕴也有些坐不住了,也不避嫌地走到傅卓林身边,轻声道,“你别管那什么魏王,就是今上来了,你也不能认输!”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认输了?”傅卓林拍了拍傅采蕴的脑袋,看着她言之旦旦的模样只是轻轻一笑,“你呀,就乖乖坐到四哥隔壁,别出声。”傅采蕴担心自己的哥哥因为穆显的到来而受到什么影响,但傅卓林又岂是那么容易受到影响的人? 本来原是两个学生说好的斗剑,似乎因为魏王的到来而被愈闹愈大了。傅采蕴还在疑惑魏王跟薛三究竟交情是有多好,值得他特地前来观摩?却不知此次穆显的观剑不过是一个幌子,在这里寻觅贤才,才是穆显来到明心书院的真正目的。 纵观当朝局势,中宫一直无皇子,只有二公主和六公主。三年前,大皇子与朝中权臣结党,利用权臣逼迫皇帝立太子。由于没有嫡子,无非立长或是立贤。二皇子早夭,当时的穆显年纪尚轻,并没有什么显赫的功绩,就更别提其他的皇子了。碍于朝中施加的压力,而大皇子虽然出身稍稍低了一些,旁的却是没什么可挑剔的,因此今上便将大皇子穆凡立为了太子。 为了这件事,薛德妃还不忿了好些日子。以她在后宫的地位和她的孩子们受宠的程度,若是等到穆显再大一些,这太子之位还指不定轮到谁。 不过皇帝正值盛年,这个江山在短期内还不会易主。最终鹿死谁手,还是未知之数。 穆显此行,正是为了寻获可以辅佐自己的良才。明心书院都是权贵高官的子弟,也是未来掌控大鄢的上位者们。他亦要趁此机会,看看何人是将来的国之栋梁,何人又会坐吃山空。如果能够将几个贤良之士收到门下,想必于己也是大有裨益。 突然,在围观的人群中,有好事者提议让穆显当这次比剑的评判。这次的比剑是本是两个学生之间的私下比赛。许慎对于这种私下比斗虽不明令反对,却也不提倡。因此二人请不到他们的老师黄将军做评判。而穆显这次前来,正好就充当了裁判这一职。 傅采蕴又不由得嘟起粉唇,所有人都看得出穆显是亲薛荣的,让穆显当评判,不免有偏颇之嫌,那还不得让自家哥哥吃大亏? 傅卓琛看得出傅采蕴小脑袋在想些什么,但他看起来倒是淡定。“你放心,魏王能够深得圣宠,必定是个聪慧的人。如果连一个比剑评判都当不好,又怎么替今上处理朝政之事呢?” 傅采蕴听了他的话,也只得轻轻颔首。 巳时一到,擂鼓声起,喻示着比剑的时间已到。 这边厢的傅卓林已然万事俱备,那边厢的薛荣也是摩拳擦掌。二人走到了中间那一片空地,空地四周已经被箭垛子围着,算是一个小小的擂台。 “呯”的一声,穆显重重地一敲锣鼓,昭示着比剑正式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受伤 “君儿,这么漂亮的珠花谁给你的?”萧陈氏注意到女儿的首饰匣子旁边放着一个特别精致华丽的珠花,与匣子里头的首饰全然不是一个档次。也不是平素低调简朴的女儿会买的。 “这是国公府五姑娘送给我的。女儿本也想推辞,可五姑娘说什么也要给我,女儿这才收下的……”这么说,也不知道萧陈氏能不能接受。萧素君故意避开了母亲的目光。 “五姑娘?……”萧陈氏沉吟了一下,“可是前些日子才从驸马府来到国公府的那位五姑娘?” “就是。”萧素君点了点头,“她贵为公主之女,却全无架子,人还很热心肠,也不嫌弃女儿出身。” 萧家在老家湖州,已然是声名狼藉。这一切,都拜萧素君的父亲所赐。 原本萧家也是当地小有名望的家族,有自己的田产与商铺,一家人也是和和美美。而萧素君的父亲是萧氏的当家,也将萧氏打理得不错,直到他染上了赌瘾。 俗话常说十赌九输,萧素君的父亲便是那十个中的九个。终于他将家产败光,萧陈氏没脸带着女儿回娘家,只得带着女儿到洛阳投奔自己的姐姐。而说丈夫迁升,自然也是她的托辞。 “没想到那个五姑娘心地这么好。”萧陈氏感叹一声,顿了顿,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我好像记得姐姐说过,她还有一个亲哥哥,与她一同到了国公府?” “好像是听她这么说过。她还打趣说自己的哥哥闷得很,还怕将来没姑娘喜欢呢。”因为傅采蕴说得有趣,萧素君便记住了。她也没想到五姑娘竟然会这样开自己哥哥的玩笑。 萧陈氏听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 高手过招,一切都是电光石火之间。两人皆是黄将军手下一流的学生,手起刀落,快如闪电。傅卓琛紧张得连呼吸都屏住了。一旁的傅采蕴虽然看不太懂,但也不敢眨眼睛,怎么说都是自己唯一的亲哥,上了比剑场就再无忍让的道理,傅采蕴生怕他会出什么差池。 魏王穆显本来是想趁此机会好好观察一众学生的,没想到他竟然也被两人的斗剑吸引了过去。之前听薛荣的意思,似乎把他的对手傅卓林说得不值一提。但现在看来,情况却并非如此。 那些姓傅的,又有哪个真的这样不值一提?穆显不由在心中冷哼。是否要将这英国公府拉到自己的一侧,也是穆显曾经考虑过的事。只是薛氏与傅氏的交情一向不深,而且他也跟英国公没有太多交情,这才作罢。 薛荣的底子穆显也大概了解,傅卓林能与他抗衡那么久也稍稍让他有些惊讶。不过这一切,也许很快就要结束了。 “哥哥!”傅采蕴也顾不了自己是什么身份,惊得站了起来。如果不是被傅卓琛按住,她可能便要跑到场子里头了。只见薛荣步步紧逼,而傅卓林则一步步地后退,眼看着便要碰上身后的箭垛子了。 薛荣自以为能够将傅卓林打出场,那么他便赢了这场斗剑。谁想到傅卓林竟然还有一着,他在最后一瞬倏地扭动手腕,用自己的手顶起薛荣的手,顺便卸了薛荣剑上的力度。他的手腕再猛一发力,剑镡一打薛荣的手,疼得他低呼一声,手也松,剑也被击飞,飞到了场外。 “你、你练成了那个剑谱的最后一招?”薛荣大愕,没有想到,这个竟然只是傅卓林设的一个局。以退为进,在松懈对方的警觉之余还能杀一个措手不及。 但薛荣的那柄剑飞到了场外,却依然没有停下的意思,而是直直地冲向了围观的人。 “五妹小心!”傅卓琛一见薛荣的剑直直地冲向二人,傅采蕴没有丝毫武功底子见到剑飞过来也不懂得闪身,眼看着就要被剑伤到。电光石火间,傅卓琛将人扑倒在了一旁。宝剑稳稳地插在傅采蕴与傅卓琛旁边的地上。 这样的有惊无险还是让傅采蕴心有余悸。但她反应得也很快,马上便爬了起来,但她却见到傅卓琛的手臂上渗出了血迹。“四哥哥!” 傅卓林没想到自己打出的剑竟然伤到了傅卓琛与傅采蕴,心中的那点胜利的喜悦之情还未燃起便迅速的被担忧和愧疚盖过了。他迅速地跑到二人身侧,“四弟,蕴儿,你们俩没事吧?” “我没事,不过四哥哥……”傅采蕴抿着唇,不安地望着傅卓琛手臂上的血。他都是因为保护她才受的伤。 “放心吧蕴儿,我没什么,不过是皮外伤。”傅卓琛捂着肩膀坐了起来,脸上还是挂着他那招牌式的笑容,“不过是那柄宝剑剑气太过凌厉,不小心擦伤了一点。你没有受伤吧?” 傅采蕴连忙摇头,自己站起来之后同时和傅卓林一同扶起了傅卓琛。 “没有想到,明心书院里头的学生竟然还有剑法如此出色的,真是让本王眼界大开。”傅卓琛甫一坐下,穆显便走到了三人面前,他看着傅卓林,眼里含着赞许之色,“传下去,赏傅卓林黄金三箱,玉真宝剑一柄,权作是对比剑胜利者的嘉奖。” 听到穆显所说的玉真剑,傅卓林不由得眼神一亮。传说这柄剑削铁如泥,战无不胜,乃先朝骠骑大将军罗敏成的御赐宝剑,傅卓林早就听过它的大名了。 “傅卓林叩谢王爷厚礼。” “免礼。”穆显此时看着傅卓林的目光倒是温和,没有方才那种睥睨一切的锐利。说罢又看了看傅卓琛与傅采蕴,“这些可都是傅家公子?” “傅卓琛见过王爷……这位是在下在乡下的表弟,什么都不懂,嚷着要来看比剑,在下才斗胆将表弟带来,还望王爷恕罪。”傅卓琛低首对穆显行礼,同时压着傅采蕴的头不让穆显见到。 傅采蕴此时的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上。她也顶多是样子能骗一骗人,如果穆显要让她说话,她那娇脆的声音一听分明就是一个女子,所有的伪装都穿帮了。 “你受伤了,去包扎一下。”幸好,穆显并没有再追问有关傅采蕴的事,也没有责怪什么。毕竟 这明心书院不是他管的地方。再说这傅采蕴一直耷拉着脑袋,倒像是个没见过大世面的。 穆显只望了两人一眼,便又将目光重新转到了傅卓林身上,眼中便又添了几分笑意。“一看傅公子的精湛剑术,便知道以后定是国家的栋梁之才。” “王爷谬赞。”傅卓林脸上不卑不亢,只是略略地低下了头,并没有流露出过多的喜悦情绪,一如既往。虽然年纪还轻,但这从容的气度看上去倒像是个将来能成大事的人。 “这次的斗剑很精彩,本王没有白来。本王以后会建议许先生多举行一些这样的比赛让书院的学生进步得更快一些。”撇下这么一句话,穆显便背起手离开了比剑场,没有再看薛荣一眼。 直到见到穆显离开,傅采蕴才在心里吁了一口气。 “四哥哥,真是对不住,若不是我胡搅蛮缠非要你带我去看比剑又怎么会让你为了救我受伤?”回到了国公府,傅采蕴满面愧疚地看着傅卓琛。虽然经过包扎他手上的伤口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大碍,但傅卓琛这么身子娇贵的公子哥,应该也受了不少痛楚。如果这剑刺到的是自己……傅采蕴早已不敢再想下去。 傅卓琛只对甄氏说自己是练剑才不小心受了伤。三人自然不会将今日的事说出来。 “要怪就怪我,让薛荣将剑摔得那么远。”傅卓林又在后头补充了一句。 “都不怪你们。我本就应该好好保护蕴儿。”傅卓琛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两人不要将今日的事放在心上,“而三哥的斗剑本来就是为了帮我出气,我感激都来不及怎么会责备呢?这样吧,三哥替我出了这口恶气,我欠三哥一个人情。而我替蕴儿妹妹挡了剑,也就算是还了三哥的人情了。怎么样,我这么算还行吧?”他笑得狡黠,“这么算来也挺划算的,我欠三哥人情债,蕴儿欠我人情债,现在两清了。” 傅卓林微微一笑,傅采蕴知道,他的意思便是同意了傅卓琛。 若真是如此,最大的赢家便就算是傅采蕴了。她不仅让傅卓琛替她挡了剑,还让傅卓林给她还了人情债。但即便如此,看着傅卓琛她仍是笑不起来。 “好了傻妹妹,如果受伤的是你,后果更加严重你知道么?这样的结果便好了。”傅卓琛像个大哥哥一般抚着傅采蕴的额头,此时的他倒跟自己的亲哥傅卓言有点相似,“你两日后还要入宫,到时候可别苦着脸,万一太后追究到我就完了。还有,你得给我表现得好一点,以后哥哥加官进爵可就全看你了。” 傅采蕴终于被他逗笑了。还是这个哥哥好,该玩世不恭的时候玩世不恭,该正经的时候却又一本正经,连安慰人的话都说得这么悦耳动听。 作者有话要说: 第6节 ☆、入宫 翌日。 傅采蕴要穿入宫的衣服已经做好了。因为是要入宫用,即便曹氏再怎么怨恨也是不敢怠慢半分,吩咐做工的人日夜赶工,又自己加了把银子给工人尝了点甜头才做好了衣服。当曹氏见到那华服时,惊叹得让她不知道该开心好还是不开心好。 而且傅采蕴搬进来的这些日子,也让曹氏逐渐明白她也不是个好欺负的主儿。本来她仗着傅采蕴年幼丧母,应该不谙世事才对。但没想到,她可比傅采芙通透明白多了。虽然她还不太会用什么阴狠的手段来还击,但至少她也不会让对方捞到什么便宜。也许早年丧母,反而让她更加聪慧明理。 当傅采蕴拿到衣服时,细细摩挲着也甚是欢喜。那是一件曳地八幅散花裙,裙上用金银两色的线绣成攒枝千叶垂枝海棠和栖枝孔雀,在海棠旁缀以东海珍珠,与金银丝线相映生辉。而那栖枝孔雀又以真正孔雀的初生细羽捻入天蚕冰丝织成,间又夹杂极细赤金丝。衣上饰以明珰,缀以七宝,裙摆上的明珠随着步履摇曳妙曼生辉,妙不可言。女孩儿都喜欢新衣服,这让傅采蕴迫不及待地等到明日穿着它入宫去了。 “待老奴给姑娘细细打扮一番,准保姑娘将那六宫粉黛都比了去。”刘嬷嬷笑看着傅采蕴。这样美的衣服与傅采蕴这样漂亮的人相配确实是相得益彰,刘嬷嬷都等不及要为傅采蕴打扮了。 终于等到了入宫的日子,刘嬷嬷给傅采蕴的裙子配了辟尘苍珮流苏绦,头上加了两支羊脂色茉莉小簪,小巧精致而又不失秀气,项上戴着赤金盘螭璎珞圈,两只手各戴着蓝白琉璃珠嵌手钏和珊瑚玉手镯,脚上还衬着蔷薇小靴。将傅采蕴打扮了一番后,四个丫鬟和刘嬷嬷看着眼前的女子都微微怔住了。精心打扮后的傅采蕴,简直就像是天上的谪仙! 待人走到外头让甄氏和几个哥哥见到,也是不由得暗自惊叹。就连傅卓林,也在沉默地注视着她,目光没有远离。这个妹妹自小就长得好看,可是他们没想到傅采蕴经过打扮之后竟然可以这般美丽脱俗,好像那洛水之神一样,高贵动人,娇美不可方物。 “太后见了,必定会欢心得不得了。”文昌大长公主笑着看着傅采蕴,这丫头愈大跟永宁真是愈像了。 初一是命妇入宫请安的日子,傅采蕴有些忐忑地跟着甄氏上了马车。对于这次入宫,她既是期待,又是忐忑。但最终还是被好奇战胜了不安。虽然甄氏叮嘱过她不要随意把头探出马车外摆出一副一脸好奇的表情,但她还是忍不住将视线投出去。 傅采蕴从驸马府到国公府,觉得国公府真是一座豪宅。但入了宫之后,只觉得国公府跟皇宫比起来却是九牛一毛。无论是一座建筑,假山流水,石桥玉栏,无不彰显着皇家气象。那天子所居之地仿佛与生俱来就带着一股庄严与肃穆。 虽然甄氏知道傅采蕴是个识大体的女孩儿,但毕竟是要入宫,她也不由得再三叮嘱傅采蕴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傅采蕴这次也不敢马虎应对了,做得不好虽然不至于掉脑袋,但总归是给祖母大伯娘抹黑,给父亲母亲抹黑。 傅采蕴遵足甄氏的指使进入太后的兴宁宫,由于之前在马车上已经反复默念了很多次,所以她一点礼数也没有落下。直到太后让她平身赐座的时候,傅采蕴才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外祖母。 太后身穿碧霞云纹赤金联珠对月华纹宫装,保养得宜珠圆玉润的肌肤衬得她比起实际的年岁还要年轻不少。头上配着日月升恒万寿簪,与镶琉璃珠颤枝金步摇,脸上流露出一种久居上位者的雍容气度,祖母绿翡翠珠链垂在胸前,每一颗翡翠珠都浑圆通透,如拇指一般大小。 兴宁宫比傅采蕴之前见过的宫殿都更大更恢弘,紫铜鎏金青花缠枝香炉幽幽地逸出香气,香烟为太后的脸蒙上一层薄薄的轻纱。但即便是这样,也能看出太后年轻时定然也是一个不世出的美人。 当傅采蕴抬首的那一刻,太后看着她,似乎微微地怔住了。不知是否是错觉,隔着一层青烟,傅采蕴竟见到太后的眼中氤氲起了雾气。“来,快过来外祖母这里。” 见到太后竟然招她上前,傅采蕴有些踟蹰不定地望了望甄氏,见甄氏朝她微微颔首,这才放心地走了上去。 太后看着眼前不过豆蔻的人儿,一时百感交集。她与永宁……长得真是太像了。永宁长公主小时候在她的膝下承欢那可爱娇憨的模样,太后依然历历在目,恍如昨日。 没想到到了此时,就连永宁的女儿,都长那么大了。 十几载的光阴真是犹如白驹过隙。弹指一挥间,却已经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傅采蕴见太后的手抚上的自己的脸颊,身体本能地微微一僵。但她很快便又反应过来了,只朝着太后甜甜一笑,“外祖母,是采蕴的不是,一直都没入宫给外祖母请安,还望外祖母恕罪。”虽然眼前的妇人是大鄢最尊贵的女人,但她那关切慈祥的眼神让傅采蕴难以对她心生畏惧。 “傻丫头,外祖母又怎么会怪你呢?”听着傅采蕴清脆的声音,真犹一汪清泉缓缓地流淌过心间,沁人心脾的悦耳。她的话,又让太后想起了永宁长公主。最后太后只是轻轻地笑了笑,“你跟你娘,长得真是太像了。外祖母看着你,都分不清你是永宁丫头还是蕴丫头了。” 傅采蕴还是头一次听到自己那身份高贵的母亲被称作“丫头”,也不免低声一笑。也没想到自己才“头一次”见到太后,她就这么亲切地直呼自己为蕴丫头。“如果外祖母想念母亲,采蕴以后一定多些入宫陪外祖母说说话。不过外祖母可别嫌采蕴烦腻就是。” 太后眼角笑纹愈深,这女孩儿,怎么看都这么大方得体,言语间又不失少女的天真烂漫。话说得乖巧又不让人觉得造次,那清脆的声音听着也舒心。 太后只恨没能早些见到傅采蕴也填补心中对女儿的思念之情。但现在看起来虽然傅采蕴幼年丧母,人却并不哀怨消沉,反而明丽乖巧,这也让太后倍感安慰。这样的女孩儿,才当得起是永宁的女儿,她的外孙女。 “蕴丫头可愿意在宫中多留几日陪陪外祖母?”太后见到傅采蕴,只觉得欢喜得很,就这么匆匆见上一面便将人放回国公府,下一次要见到她还不知要待何时。她自然不愿意轻易就放走傅采蕴。 面对太后唐突的话语傅采蕴又是一愣,也一时不知该如何应下,只得讷讷地望了望甄氏。太后看着傅采蕴那木讷的模样,也不由得笑了。 甄氏见小女孩向自己投以求助的目光,那无辜的模样不失纯真。甄氏连忙站起,恭谨地表示自己并无异议。 至于傅采蕴,心里头倒是有几分复杂。深宫固然好,权力的核心,恢弘大气。但正是因为这里是权力的核心,而傅采蕴身边又没有人可以提点她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毕竟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新青年,能够遵守这些繁文缛节混得人人称赞没有什么马脚已经实属不易,要记住宫里头另一套繁杂的规矩只怕又是一个难题。 但当她看到太后眉慈目善地望着自己,眼里头流露出的尽是宠爱,傅采蕴又不免稍稍安心了些。毕竟有一个这么宠自己的外祖母,想必就算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想必她也会包容自己吧?被偏爱的总是能够有恃无恐一些。 太后又同甄氏多说了一些话,话题大多围绕傅采蕴与傅卓林这对兄妹。自己和哥哥的事被太后这样问长问短也让傅采蕴有些不好意思。但想到太后居然对自己与哥哥这么关切,就与寻常人家的外祖母无异。傅采蕴一念及此,心里又是一阵暖流流淌而过。 终于要到分别的时候了,甄氏行礼告辞,毕竟还有些担心傅采蕴,因此又不免叮嘱了几句,这才离去。 “蕴丫头,来同外祖母说说话,跟外祖母说说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傅采蕴兄妹也不过是最近才搬到国公府,因此甄氏与他们相处的时日也不算多,可以告诉太后的自然也少。太后将傅采蕴招到身边来,就像寻常亲切的外祖母一般。她一想到傅采蕴与傅卓林在只有父亲的照料下度过了这么好几年,心下也隐隐有些难受。 对于傅怀远的态度,太后一直是有些摇摆不定的。 单从人来说,傅怀远的确是无可挑剔,人长得周正俊秀,玉树临风的倜傥模样便是永宁长公主见了也芳心暗许。他的学问才情俱是不差,并非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但不知是否因了傅怀远不是嫡长子,无法袭爵,太后对他总隐隐有些不满,即便她挑不出傅怀远的毛病。况且这门亲事还是永宁自个求来的,总是让太后觉得傅怀远高攀了。毕竟是自己的亲闺女,怎么样都觉得是顶好的。 但此时永宁死了已五年有余,傅怀远压根就没有续弦的意思,甚至没有纳过妾。不管是害怕一双儿女年幼被欺负还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太后对他的做法是暗自欣赏的。然而,这却又让他的一双儿女缺少应有的照料。 舍与得一直是相辅相成,犹如鱼与熊掌不可得兼,一阴一阳相伴而生。 傅采蕴被她这么一问,只得避重就轻地尽量拣一些好的方面回答。毕竟太后喜欢听什么不喜欢听什么她自然心里清楚。过去了的事毕竟无法重来,又何必再要她老人家叹息呢?况且傅采蕴也不希望太后责怪傅怀远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应尽的责任。 作者有话要说:  先来剧透一下!下一章会有个很重要的角色登场哟 ☆、混世魔王(修改) “采蕴的课业倒是没有落下,以前爹爹就在驸马府里头请了先生给我跟哥哥上课。但多是学《诗经》、《春秋》之流。到了国公府,则偏向于学习《女戒》、《女则》……但其实采蕴更加喜欢到书院里头念书,可惜明心书院不收女学生……”因为同太后说的话多了,傅采蕴的胆子也开始大了些,居然还直白地发起了牢骚。 能够到书院学堂去念书一直是傅采蕴的梦想之一。尤其是上回到了明心书院,更是让傅采蕴对哥哥们羡恨不已,只想着能不能学那祝英台女扮男装地跑到明心书院念书。 对于内心早已被男女平等思想深深根植的她来说,虽然被迫接受了这个世道的书院只收男学生不收女学生的事实,但心中依然是愤懑难平。 太后闻言只是微微一笑,并未说什么责怪的话。只是微笑地望着傅采蕴,似乎想说些什么。大鄢由于前朝的开明治世而换来现在的夜不闭户的大同盛世,太后站在帝国的顶峰如此之久,自然也并非思想固化之人。这个孙女她欢喜得紧,难得她有什么愿望想要实现,在不逾礼而又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她自然想助傅采蕴实现愿望。 当她正欲开口时,便被外头匆匆走进的太监打断。 只见一直在太后身边伺候着的总管太监王安从殿外步入,跪下行礼,“太后娘娘,七皇子求见。” 只见他话音刚落,后头就走来了一个男孩。男孩年纪比傅采蕴稍大一些,身穿藏青蟒纹锦袍,袖口处镶金线腾云纹,腰间配着熠熠生辉的彩玉,随着他的步子闪耀着七色的光泽。他头戴镶碧鎏金冠,浓浓的眉毛配着英挺的鼻梁甚是英武,那一双深邃的眼如黑曜石一般透着点点璀璨。 傅采蕴望着这个突然闯进来的男孩,一时没有回过神。直到视线与男孩撞在一起,她才急忙将目光移到一旁,脸上还带着两抹好看的绯色。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傅采蕴也看见了,这个男孩的眼眸清湛漂亮,让人不忍侧目。 这个男孩的模样有点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傅采蕴突然想起,他那鲜明的轮廓与魏王穆显有几分相似,却又不尽然。男孩的年纪还轻,他那看起来深邃的轮廓比起穆显还是要柔和上几分,眼睛也比穆显要大一些。不同穆显眼中的锋利老到,男孩的眼中添了几分清澈无邪。 眼前的男孩,定然就是穆显的亲弟弟七皇子穆峥了。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穆峥虽然直接闯了进来,可该有的规矩礼数却一个也没落下。 太后见到穆峥眉眼也是弯了起来。看得出,这个男孩也是太后宠爱的一个孙子。傅采蕴忽然记得,四哥哥给自己提过薛德妃所出的三皇子与七皇子都颇受宠爱。 “峥儿,怎么来得这般急?”太后笑问了一句,但看模样,她并未因此而动气。 “皇祖母,礼部尚书那老头的六孙子竟然连续三日自称抱恙不来弘文馆,这样的伴读,不要也罢!”一听到太后这样问,穆峥的眉头立马皱了起来。但他又瞟了太后身旁的傅采蕴一眼,似是因为有个陌生的女孩也在殿内,他也稍微克制了一下情绪。 在一旁的王安不由得暗自好笑,这小祖宗,都不知道换了多少个伴读了。 太后略一沉吟,只是对自己的孙子淡淡一笑,“峥儿,你可知那孩子现在的情况如何?” 穆峥很轻地哼了一声,眼中带着不忿,“孙儿看那刘六根本无病!” 傅采蕴不由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个七皇子竟然还会以这种口吻同太后说话。现在看来,恐怕太后真是一个宅心仁厚宠爱儿孙的主。站在后宫的顶峰,早已无争无斗的太后自然只会让人看到她慈爱儿孙的一面。 “若是刘六无病,又为何佯装抱恙?峥儿,个中缘由你可曾想过?”太后微微一笑,拿起青化寿字凝碧茶盏浅抿了口,“伴读我可以给你再找,但你这个犟脾气,可是得收一收。” “蕴儿,遣人再替峥儿找一个伴读也需要一点时间,这几日你可愿暂时当着峥儿的伴读?你若想试试到学堂念书,不妨去弘文馆念上几日?”太后念着傅采蕴已然许久没入宫,对于里头的人和事还陌生得很。如果趁此机会让她熟悉熟悉这宫廷,不至于太陌生,也是好的。 而且这样,也正好满足了傅采蕴的愿望,可谓一箭双雕。 弘文馆……傅采蕴一愣,那不是皇子公主念书的地方么? 太后竟然这么问自己,也不先问问七皇子。若是自己贸然应下了却又被穆峥拒绝了那她一个女孩子家的脸可就真的丢大了。 “如若七皇子不嫌弃,采蕴自然愿意。”骑虎难下,都被太后这么开口问了,傅采蕴又怎么忍心拂逆她的好意?傅采蕴这么一答,脸上顿时又露出几分羞赧。她这样答,旁人听着倒好像被许婚似的。 穆峥将视线转向傅采蕴,脸上似乎充满了不解。按理来说,没有多少个女孩儿有荣幸可以这么亲昵地挨着太后坐。而这个这么漂亮的小姑娘竟然能够挨着自己的皇祖母,而自己却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更是让穆峥心下大惑。 “峥儿,这是你的表妹。永宁姑姑的女儿。”太后似乎一眼便看穿了穆峥的疑惑。 穆峥怔了怔,继而轻轻地应了一声,脸上并没有太大的波澜。傅采蕴暗忖,穆峥比她大不了多少,估计永宁长公主死时他年纪尚轻,故而只知道有这个姑姑却对她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这么说来,“永宁长公主的女儿”这个名号并不能让傅采蕴在穆峥面前加分。 “多谢皇祖母。”穆峥朝太后躬身行礼,一旁的傅采蕴也不敢闲着,也立马站了起来,“多谢外祖母。” 傅采蕴许久没入宫,太后又同她说了那么久的话,也该让她歇歇了。太后正愁找不到合适的人给她解解闷带着她看一看,毕竟让她这么多日一直对着自己这个老婆子也真是闷着她了。穆峥的出现,无疑是让太后的一切难题都迎刃而解。 “蕴丫头,让你的七表哥带着你走一走吧。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你的七表哥。”太后又转过头看着穆峥,“峥儿,你得将蕴儿当成妹妹那般看待,好好照顾她。” “孙儿明白。”穆峥欠了欠身,算是应下了,“表妹请随我来吧。” 景和宫的太监和宫女见到七皇子竟然带了个面生的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回来,都以一种好奇的目光暗暗打量着二人。 傅采蕴跟着穆峥走到了景和宫,虽然旁人没有用明眼看她,但她能感觉出自己被悄悄的打量着,心里顿时有些不太舒服。 “这里是景和宫,我住的地方。以后你给我当伴读,也要时常到这边。”穆峥说完,又招来一个小太监,“周庆,带姑娘熟悉熟悉这里,然后带到我书房来。” 从穆峥的态度可以明显感觉得出,他果然对永宁长公主没有太深的感情。虽然他看起来对自己并没有任何不客气,可他的双眼却盛满淡漠和疏远。 “恕奴才冒昧,姑娘可是许久没有入宫了?”周庆见傅采蕴看起来不像是个尖酸刻薄难相处的主儿,微笑起来眉眼弯弯,所以才大胆地问道。 听完傅采蕴介绍自己的身份后,周庆这才了然。同时在心里暗暗腹诽了一下太后。虽然这个安排看起来很不错,既解决了穆峥的燃眉之急,给他找了个伴读。又能让傅采蕴到弘文馆玩几天,听起来似乎是个双赢的局面。 可周庆自问太后对自己孙儿的了解并不比他深。其实这是一个十分错误的决定。 因此,周庆冒着生命危险地给傅采蕴提了个醒,“傅姑娘,你久未入宫,也有许多事不知道……对着七殿下,你可要多担待些……其实殿下人好,平日待我们这些小的也不薄,只是……” 瞧着周庆结结巴巴的样子,加上穆峥今日在兴宁宫的举动,傅采蕴也明白了几分。穆峥一定是个被宠坏的皇子,而周庆想好意地提醒她小心一些,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委婉地告诉她。 “我明白。七殿下目光清澈,想必拥有一颗温良之心,亦能明察世事。”傅采蕴笑意盎然地应道。能够到弘文馆玩儿!就算她要怎么保持端庄贞静,也掩盖不了内心的喜悦。那可是大鄢最高的学府! 再说了,就算穆峥被宠坏了,顶多就是脸色不好吧?自己到底是他表妹,今日太后是如何对待自己的穆峥也看得一清二楚,她还真不太相信他能怎么了自己。 果然是个未涉世事的天真少女。竟然说出这么一番话。 诚然,一开始,周庆也被穆峥的外表迷惑欺骗了。如此漂亮的美少年,也应当是聪慧灵气,心如明镜的吧?他的一双眼睛,似乎深邃得能够容下整个苍穹。 但后来,周庆才发现,这个最受圣宠的七皇子,竟然活脱脱的就是一个混世魔王! 其实说穿了他这个脾性也不能完全怪他,毕竟人到了他这个位置,恐怕结果都是一样。他的母妃薛德妃的娘家本就是皇都里头的最炙手可热勋贵世家之一,而薛德妃本人为皇帝诞下两子一女,甚得圣欢。不仅是薛德妃,便是她的孩子,皇帝也同样钟爱。真不知是子凭母贵抑或是母凭子贵,或是两者兼有。 七皇子穆峥不仅有个背景强大的母妃,他的模样也是皇子中与皇帝最为相似的,也无怪今上对他如此疼爱。再者,他不仅模样端正,还是众皇子中最聪明的。据说他七岁时也学着曹子建七步成诗,还真能让他作了一首出来,虽然只是打油诗,但也博得龙颜大悦。 宠他的不仅是皇帝,太后也甚是疼爱这个孙儿。就连一直无子的皇后,竟然还曾经向皇帝提过希望将穆峥交给她抚养。不过那时薛德妃正得圣宠,而且行事亦无出差错,又怎么能甘心将儿子交给皇后呢? 在薛德妃的强烈反对下,最终此事不了了之。平原侯薛烈得知此事的时候直斥妹妹愚钝,如若穆峥当真交给了皇后抚养,恐怕早就变成了太子了,现在又何须薛家为了这太子之位而发愁?即便交给了皇后抚养,孩子能不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谁么?将来她薛德妃还同样不得被封为太后? 只是这事,同样也是深宫中千千万万个被四下流传的传言之一,真实与否周庆无从得知。但穆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这倒是毋庸置疑。 这样的天之骄子,便是恃宠而骄一些,也算是环境使然吧? 只是这位爷玩得快活,苦的就是他手底下这些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7节 ☆、写字与看书(修改) “周庆,你在说些什么?这般开怀不妨也让我来听听?”身后冷不丁地传来一个声音,周庆整个人不由得震了震,马上转过头来耷拉着脑袋对着穆峥道,“回殿下的话,奴才这是给傅姑娘说一下宫里头的事呢……”言毕,他还求救般的冲傅采蕴挤了挤眼睛。方才的话若是被穆峥听到……搞不好他会被拖出去抽一顿嘴巴。 傅采蕴被他逗乐了,不由得“扑哧”一声轻笑出来,面对穆峥的目光时她又不禁正色道:“殿下,周庆话说得不假。” “平日交代你的事倒不见你这么尽心尽责。”穆峥给周庆丢了一句,便又看向傅采蕴,“快进来,等你很久了。” 周庆跟在两人的后头,又是一声轻叹。 穆峥的伴读,其实是拿来折腾的。他不想干的事,或者说他心血来潮地想要恶作剧一下谁,这个伴读就首当其冲当仁不让了。 那些一般的世家公子吧,为了巴结魏王和薛德妃,都愿意把孩子送过来。现在这个傅五姑娘,不说是太后亲自挑的,还是个皇亲国戚,宗室后代。再加上还是个小姑娘,不论是哪一方面,七殿下都不能像对待以前的伴读那样对待她。 因而周庆看得出,穆峥虽然在兴宁宫里头应得很爽快,其实他心里头是很不快的。细想一层,周庆又觉得自己想错了。没准太后做这个安排并非是她不了解自己的孙儿,恰恰相反,她是故意这样做的。 有了这样一个五姑娘来伴着七殿下,估计七殿下怎么着也得被逼着修心养性了吧?太后真不愧是太后,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傅采蕴跟着穆峥走进了锦华阁,里头的摆设倒与寻常的书房无异。几个书架放着密密麻麻的藏书,中间环绕着一张大的几案,两侧还放了几张花梨木椅,立于一角的绿釉狻猊熏炉正散发着好闻的香气。两侧还放了两张小案,上面放着青花底琉璃花樽和白玉三镶紫玉如意。不远处,还有一张雕花琉璃小榻。 其中比较吸引人目光的,便是搁在桌上厚厚的几叠厚厚的纸,看起来是用来写字的。 穆峥一直背着手,背对着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傅采蕴盯着他的后背,气氛沉静得让她不免生了几分忐忑。 殊不知,穆峥此时正在快速地思考着对策。祖母给自己安排了这样一个小伴读,他总不能将人当成一个花瓶一样供着吧? “傅家表妹。”穆峥突然转过头,唤了她一声,“既然你来了景和宫,就得遵循我的规矩,明白么?” 一时没有摸透穆峥的用意,傅采蕴点了点头。一旁看着的周庆此时真想掩嘴偷笑,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穆峥这样一脸正经地跟自己的伴读说话。 “我的伴读,都得干这个。”穆峥一边说,一边瞄了那叠堆得高高的藤角纸一眼,“听皇祖母说,表妹写得一手好字,想来比那刘六强多了。” 开什么玩笑!傅采蕴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殿下……这不是你的作业么?” “做我的伴读,就得守我的规矩。如果表妹觉得为难……那就不必勉强了。”穆峥抱着臂,低下 头朝傅采蕴扬了扬嘴角。 跟了穆峥这么久,自然明白这个小祖宗想要做什么。他这是想要故意将人逼走呢?他方才才在太后面前应承下来,自然无法立马提出换一个伴读这样的要求。为今之计,只得等傅采蕴提出,若是她提出不干,他又可以光明正大的换一个伴读回来玩儿了。 “无妨,那便循着殿下的规矩来吧。”让穆峥和周庆都大跌眼镜的是,傅采蕴也挑起眉,毫不示弱地微微一笑。开什么玩笑……她都还没去弘文馆听先生上课呢,哪能这样半途而废! 自从去过明心书院,她就尤其盼望能够到学堂去上上课。既然天降了这样一个好机会,她才不要让这个机会白白溜走。好歹也得先去一趟看一看,也算是不虚此行。 她摊开了藤角纸,却立马被里头飘逸的行书吸引住了。只见里头的字刚遒得劲,笔走龙蛇,气势力透纸背,刚劲得宜,一看便是行家里手。 这下倒是给了她一个练字的好机会。傅卓林往常经常说她字虽写得秀美,但好像总是却了那么一点劲度。虽然傅采蕴总是不以为然,觉得女子的字写得娟秀便可,无需那么大的劲度,现在借着这个机会,便是连劲度也顺带练了。 几许笑意在穆峥的眼底掠过,“既如此,周庆章林,你们照顾好傅姑娘,千万别怠慢了。我去那边睡会儿。”说罢,他当真是自顾自地走到一旁的琉璃小榻上睡觉了。 他一定是故意的!傅采蕴终于明白了他的用意,敢情他是想逼走自己呢!他不敢拒绝太后,就等着自己抱怨,等着自己走。到时候他就会找出一堆借口,诸如自己娇气,干不了这活,将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 那一瞬,她真想将笔往桌上一扔,就这样给跑了。但下一瞬间,她的理智又阻止了她的冲动。 如果自己就这样走了,不仅去不成弘文馆,而且就正中这家伙下怀了!她才不要让这样的人得逞!觉得自己是个姑娘,当不起他七皇子的伴读?盯着穆峥在琉璃小榻上酣睡的模样,傅采蕴冷哼一声,走着瞧吧,她会让他求着自己留下来! 这穆峥也够聪明,自己在书房里给他写字,他倒在一旁睡觉,也足不出户,似乎不让外人生疑,就像他真的在专注课业一样。 穆峥一觉醒来,揉了揉惺忪睡眼,便看到不远处那少女也跟着伏在案上睡了过去。 周庆与章林见傅采蕴写字写了那么久,生出了怜香惜玉之心,不忍叫醒傅采蕴。刘六告假三日,那就是那三日的量,让这个小姑娘一次写完也着实为难人。没想到穆峥今日那么早就醒了,两人俱是一惊,对了眼便登时上前作势要拍醒傅采蕴。 “慢着。”穆峥阻止了两人的动作,稍稍整理了一下腰带便走上前,扫了扫案上的纸。作业已经被清理了一大半,他又凝眸看了看藤角纸上的字,那字倒是比自己想象中的好看。“现在是什么时辰?” “回殿下,现在是酉时。”周庆答道。 “写得倒是快。”穆峥再次望了望案上的藤角纸,轻声道。他又将目光移向傅采蕴,只见她睡得一脸香甜,秀巧的鼻子偶尔轻轻抽动一下,细长的羽睫也在颤抖着,不知是不是在做些什么黄粱美梦。也许是在不熟悉的环境,她在安谧中透着轻微的紧张。玉瓷般的脸颊就像一件不世出的珍品,让人想要触碰,却又怕一碰即碎,再配上那妃色的樱唇,也让穆峥一时失了神。 “你们俩先退下。”穆峥一边说,一边在傅采蕴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傅采蕴睁开眼,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太累,她竟然在案上也睡了美美的一觉。但当傅采蕴转了转眼睛想要适应一下环境时,整个人的呼吸突然屏住了。 只见穆峥正坐在她的对面,低下头,一丝不苟地写着什么。他写字的时候倒是认真,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虽然他看起来这么温和安逸,但傅采蕴还是不太想这么直截了当地就在他对面坐起来……反正都睡了这么久了,那就干脆继续装睡等他走了再说吧。 “起来吧。”就在傅采蕴打算继续装睡时,头顶那把声音传来了,依旧是那把不太客气的声音。 “今日就罢了,让你太累皇祖母就该责怪我了。”穆峥并没有抬眼看她,而是自顾自地写着字。傅采蕴看着他写的字,一笔一划的劲度力度与笔尖的角度都很适度,因此写出来的字虽然算不得是上品,却也是没有太多毛病可挑的。 第二日,傅采蕴便跟着穆峥一起到弘文馆听夫子上课了。傅采蕴刻意将自己打扮得像一个书童般的模样,将头发梳成总角,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小书童的模样。若不细看还以为是个清秀的小男孩,穆峥见了,也不由得笑了。 果然,弘文馆里头的其他人似乎都没有怀疑过傅采蕴是个女孩。只在想是哪家的小少爷这般倒霉,竟然被选来当穆峥的伴读。 其他皇子见到穆峥旁边出现了一个陌生的伴读也没有太过的关注,仿佛早已见怪不怪。他们的态度倒是让傅采蕴啼笑皆非。 一同修学都是一些没封王出宫的皇子,除了穆峥还有六皇子、八皇子、九皇子和十皇子。穆峥看起来与他们年纪相仿,但却是里头最聪明的一个。夫子的话他对答如流,有时甚至还会给夫子挑毛病。他那宠坏了的性子再加上几分恃才傲物,就连夫子也被他气了好几回。 程夫子不愧是皇子们的老师,他的话让人醍醐灌顶,发人深省,振聋发聩。那是她在府中根本不能听回来的东西。每回上课,她都觉得获益匪浅,大有裨益。 除了写字,穆峥还要写文章。不过文章他从来没有找人代笔。按照他的意思,写文章才是真正有意义的功课,至于写字那种不用动脑子的,他也就懒得费那些无聊的时间。看来这七皇子虽然爱偷懒,却还不太傻。 美中不足的是依然要写字,虽然每日的量不多,但每回自己写着写着抬起头,见到在雕花琉璃榻上睡得美美的穆峥,心里头开始不爽了。 终于有一次,写完字后她走上前,轻轻戳了戳穆峥的脑袋。穆峥这样莫名其妙的被戳醒,揉了揉睡眼,见是傅采蕴,声音含混里带着几分恼意,“做什么?” “殿下之前不是告诉过我,写字这种无趣的事不能增长见识,做了只是浪费时间么?殿下用写字的时间睡懒觉,难道就是有益的事?外祖母若是知道了这件事,该会对殿下有多失望?” 站在一旁的周庆憋笑憋得脸都涨红了。这傅五姑娘简直就是太后派来监督七皇子的细作嘛! 穆峥虽然浑,但却不笨。谁能惹谁不能,他心里清楚得很。虽然明知道傅采蕴是故意的,但这件事到底是自己理亏,穆峥没有法子,只得冷哼一声,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 看到七殿下这样被一个小姑娘威胁着看书,周庆却怎么都没有同情自己主子的心思。这个傅姑娘外表看起来那般和软,倒是挺会找准时机反击的。 往后看到傅采蕴在案旁写字,穆峥在榻上看书,这和谐而诡异的场景直让周庆啧啧称奇。再次赞叹太后娘娘的眼光太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王妃归宁(修改) 就在傅采蕴在宫中过着每日早上到弘文馆上学,午后给穆峥代笔写字,晚上则陪着太后的日子时,端王一家已经来临了洛阳。 曹氏本来对傅采蕴竟然被太后留在宫中心怀嫉恨。说来也是有趣,她一个大人,竟然还就真的就跟一个小孩子计较上了。以她那争强好胜的性子,绝对是容不下比她过得更好更得人垂青的人,即便是她的孩子也必须得到最好的。 但现在她又想着,傅采蕴离开了国公府也是一件好事。这样的话端王妃与世子就不会见到她了,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端王妃许久没有归宁,而且身份尊贵,国公府以最高的规格来接待来人。长长的红毯从前院一路延伸到了门口,鲜花也特地换了一批新的,各种颜色都有,放眼望去两侧就像是一片花海,旖旎绚烂。前院让数十个下人收拾了一个早上,看着更是一尘不染,洁净无瑕。 端王夫妻带着儿子穆清尧与女儿穆瑾蓉来到国公府,已经是巳时了。 没想到,端王竟然还会与妻儿一同前来,倒真是让人有些出乎意料。这也侧面证明了,端王夫妇感情和睦融洽确实不假。加之端王也是文昌大长公主的侄儿,又是端王的泰水,这么一想,众人对于端王的到来便也不感到意外了。 众人先是向端王夫妇行了礼,继而端王一家走入前堂向文昌大长公主行礼,便又免不了一番寒暄。 文昌大长公主见到女儿傅明玉与端王感情和睦,心下自然是欣慰无比。据说穆清尧也是甫一坠地便立马被封为世子,可见二人之恩爱。 傅明玉并非国色天姿,但那模样端端正正,看着便有当家主母的贤淑风范。在年轻时便是出了名的淑女与大家闺秀,那模样举止落落大方,端庄得体,是每一个做婆婆的都梦寐以求的理想媳妇。 端王并非今上的亲弟弟,他的母亲董太妃也一同住在封地。文昌大长公主原本也曾担心过脾性古怪的董太妃会否刁难儿媳妇,现在看来这种忧虑倒是不存在了。 宴饮过后,傅明玉便领着女儿到溪翠院去看望文昌大长公主。而端王与世子则同英国公和二四两位老爷喝点小酒去了。但见今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文昌大长公主一时兴起,便领着女儿与外孙到外头的莲叶亭赏花去了。 国公府的荷塘是整个皇都都闻名的,占地大,荷花多。一到盛夏,若有清风吹过,必然满塘荷香,那清新的香气会四下飘逸,就连溪翠院也会闻得到淡淡香气。 只可惜现在只是初夏,小荷才露尖尖角。但许多株含苞待放的小荷已经傲然挺立在了荷塘上。 “玉儿,这会子你们要在皇都停留多久?若再多过一些时日,待到荷花盛开,必然又是一番胜景。”文昌大长公主看着满目碧翠,有些感慨。 “母亲放心,女儿这次会在皇都停留多一些时日。”端王妃微微一笑,“这次除了陪同王爷回来,还有别的事情,想必女儿都在信中同母亲提过了。” 这时,傅采菡与傅采芙恰巧走过莲叶亭,傅采芙见到文昌大长公主与端王妃还有郡主都在那儿,转向傅采菡道:“想不到竟这般碰巧见到祖母和姑姑。” 说是“碰巧”,其实两人还真不是碰巧走过莲叶亭的。那是被四房买通的大丫头将端王妃的行踪告诉曹氏,曹氏再让傅采菡过来的。而傅采菡自己一个出现倒也不太好,于是便邀上傅采芙了。 原因自然是显而易见,傅采菡想要在端王妃面前露个脸,若是能博得她的欢心自然最好。为此,傅采菡特地精心地打扮了一番,她那件新做的茜红刻丝并蒂莲彩晕锦石榴裙,便是为此而用。傅采菡穿上,更显她的美丽得体,衬托得她比平日更加娇艳。 虽然见得不甚清楚,但曹氏今日也是见到了。端王世子穆清尧身材颀长挺拔,面容俊秀。虽然看上去稍稍瘦了些但反倒像个斯文的读书人,这样的女婿曹氏心中自然喜欢,起码看起来并非花心纨绔。 她又向自己的女儿更是夸张上几分地描绘了一下穆清尧的长相外貌,也是让傅采菡脸颊羞红不已。有这么好的婆婆和夫婿就摆在眼前,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纵然这些事本不需傅采菡操心,但为了自己一生的幸福,她也免不得要为此争取一下。对于女人而言,男人是她们的天,嫁了个好夫婿便等于是人生赢家。见到端王妃那贵态十足却又安宁自得,眉目含笑优雅富态的模样便知她就是嫁了个好夫婿,这一生就算是高枕无忧了。 若是入了端王府的门,下一个幸福高雅的端王妃,就是自己了…… 一念及此,傅采菡的手不由得用力绞住裙摆,好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两丫头怎么就来了?”两姑娘请安后,文昌大长公主看起来心情大悦,望着两个孙女也是笑逐颜开。 “这是菡丫头和芙丫头吧?转眼间竟然都这般大了。”端王妃望着两个小女孩,也不由得一笑。 没想到端王妃还记得自己,傅采菡不由得暗喜。 “外祖母,阿娘,蓉儿也坐得有些闷了,不如就让蓉儿跟着姐姐和妹妹到国公府中走走吧。”宜阳郡主穆瑾蓉知道端王妃正要与文昌大长公主谈论哥哥的婚事,便很贴心地开口道。 端王妃知道自己的女儿向来贴心乖巧,很多事不用明说便明白了,当下便立马应允。 “菡丫头,芙丫头,你们就带着蓉儿在国公府里头四处逛逛吧。”文昌大长公主也微微笑言。 傅采菡只想到请了安让端王妃记得自己就已经心满意足,多的事她也做不了了。但这时听到世子的妹妹宜阳郡主竟然要同自己一起走,心里自然也是欢喜的。三个女孩儿便一同离开了。 “对了。”端王妃望着三个女孩儿明丽的背影,又转向自己的母亲问道,“女儿听说三哥的一双儿女近日都住到了国公府,怎么不见蕴丫头?” “蕴丫头有福气,很得太后的欢心,被太后留在了宫中了。”文昌大长公主一谈到自己的五孙女,脸上又是不自觉地流露出了笑意,“那孩子甚是乖巧,身世又有些坎坷,倒是惹人怜爱啊。” “看来蕴丫头也是个有福气的姑娘。”端王妃浅浅地抿了口雨前龙井,微微一笑。 *** 听周庆说,穆峥到他母妃薛德妃那里去了。傅采蕴搁了笔,往椅背上一靠,盯着穆峥的藏书,突然有了些想法。 锦华阁大部分地方都被穆峥拿来放书,说是他的藏书阁也不为过。有许多书都是外头没有的,傅采蕴昨儿特地注意了一下他手里捧着的书,是一本关于楼兰国风物的书,应当是贡品。 记得周庆同自己说过,穆峥很宝贝这书房里头的藏书。在穆峥面前她不好拿来看,现在人不在了…… 傅采蕴昨日是看着他将书放回原位的,于是她趁四下无人,跑到书架前踮起脚尖将那本厚厚的书拿了出来。 “吱呀”声响起,她甫一拿完书,后头的门就被打开了。她暗叫不妙,该不是这么不幸运,自己才刚刚把书拿下来,穆峥就回来了吧? 然而,进来的却是几个端着吃食的尚食局的宫女,有千层桂花糕,玫瑰酥,百花蜜露,琳琅满目,但都是傅采蕴喜欢的。 “今儿殿下说了,姑娘字写得不错,这是殿下嘉奖你的。”周庆尾随着宫女们步入,对傅采蕴解释道,“他还跟奴才说若是做的点心不对姑娘胃口就得挨板子……所以奴才特地去打听了姑娘平日都让御膳房做些什么,把姑娘称赞过的东西都做了一边让姑娘慢慢挑。” 第8节 周庆是打听回来了,据说程夫子称赞穆峥近日字写得愈发的好,文章也作得不错。看来是比往日要仔细认真了。周庆觉得,傅姑娘真是功不可没。虽然眼前的小姑娘似乎并没发现自己的功劳。 傅采蕴望着这一桌的东西,这是要养肥她还是怎么样?她朝周庆微微一笑,“我可吃不完这么多东西,不如你同我一起吃?” “别了,姑娘真是要折煞奴才了。”周庆连忙摆手。虽然他知道傅采蕴也是一番好意,可如果被穆峥发现了,自己可能就不只是挨板子那么便宜了。 “可我吃不完,不也就浪费了么?”傅采蕴望了望那一桌的点心,几乎都让她没地方放纸了。她吃了几块玫瑰酥,舀了几勺百花蜜露,便已经觉得有些腻了。本来傅采蕴的食欲就不大,而她也不想浪费了这么多的美食,倒不如借花敬佛,一举两得,“再说了,独食难肥。” “那个云片糕,便算是赏你的。”傅采蕴指了指周庆旁边的那个盘子道。 见屋中只有他们俩,周庆的胆子也不由得肥了一些。谢了恩后便捻了一块云片糕,才刚刚放进嘴里,门就被推开了。吓得周庆到口了的云片糕都掉在了地上。那小祖宗不是那么阴魂不散,每当自己干一些不见得光的事他就出现吧? 见只是章林,周庆倒还真是有点怒意了。但没想到章林却没有跟穆峥在一起。奇怪,章林不是应当陪着穆峥到薛德妃那儿的么? “章林,怎么只有你一个?”傅采蕴问道。 “回姑娘的话,殿下正被陛下罚跪呢。” 作者有话要说: ☆、躁动的姑娘们 “玉儿啊,这洛阳里头的姑娘家,可有哪个钟意的?” “现在的世子妃就是将来的王妃了,女儿也不得不慎重一些,马虎不得。”端王妃揉了揉太阳穴,不免觉得有些头疼。穆清尧是个温和安逸的性子,这太精明的端王妃又担心她连自家夫婿都管过头了。但太过乖巧内敛的,虽然儿子喜欢,但却未必适合当未来的端王妃。 “我看忠义伯的嫡长女跟清尧倒是般配。”见女儿许久都不在皇都,自然对皇都的家族以及贵女们不太了解,文昌大长公主这才提点道,“又或者安远侯家的小女儿也不错,聪慧乖巧,年龄与性情配清尧也是良配。”顿了顿,文昌大长公主又补充一句,“不过娘同你说这些,也不过是稍稍提点提点你,最终挑儿媳也是你自己的事。” “女儿自然明白。”端王妃莞尔,“反正女儿一时三刻也不走,王爷留在此地也要好些日子。因此女儿也不着急,可以慢慢看。多抽点时间回来国公府陪陪娘才更是应该。” “儿子都比你还高了,说话怎么还同往日的小女儿家情状似的。”文昌大长公主笑嗔了一句,眼里却是欢欣的。 “话说回来,大侄子应当与尧儿同年,不知大嫂可有为其定亲?” “这么算来,言儿还比世子大上半岁呢。”文昌大长公主略略一想。只是傅怀谷和甄氏都觉得男子也不需要那么着急成亲,现在的傅卓言应当专于学业。若是自己不争气,谅是父母如何为他铺就锦绣大道也是无用。况且傅卓言的妻子就是未来国公府的当家主母,甄氏也必须对此十分谨慎。 如今端王世子都在物色世子妃了,未来的英国公也应当物色一下国公夫人了。文昌大长公主暗暗想道。 *** “前面就是溪梅院。本来是应该给三叔一房住的,可是三叔是驸马爷,全家都搬到了驸马府。不过最近三叔要到辽东任职,所以三哥哥和五姐姐就暂时送到了国公府里头来了。”傅采芙眯起她一双灵动俏皮的眼睛一边对穆瑾蓉介绍,说到这个她好像特别的兴高采烈,眼里头跃动着笑意。 几人就这样一直走着,傅采芙负责给宜阳郡主穆瑾蓉介绍国公府的景物,傅采菡则在不动声色地向她套问端王府里头的事,几人看起来倒是言笑晏晏。而穆瑾蓉虽然聪慧懂事,但身为郡主自小尊贵的她毕竟没有太过复杂的心思,自然也就没有细想傅采菡背后似乎有别的意思,只当她是为了套近乎,寻些话题聊聊罢了。 穆瑾蓉将端王府描述得很好,一来她是尊贵的郡主,自然无人敢对她不敬。二来家丑不可外扬,穆瑾蓉也是个伶俐的,即便有什么不好的事她定然不会主动挑明。 这样一来二去,更是让傅采菡对端王府心驰神往。心道那里除了离国公府远一些之外其他都是好的。还有一个姑姑做婆婆,她这个当侄女的应当也不会受什么刁难。再想到穆清尧……虽然她还没见过穆清尧,但从种种描述来看……傅采菡不由得脸色微微羞红了,走的脚步也放缓了一些,慢慢地落在了两人的身后。她那羞涩的情状,就好像她与穆清尧的婚事已然十拿九稳一般。 不行……她按捺不住了,难得趁穆清尧还在国公府,她必须要抓紧机会偷偷看他一眼!看看他是不是正如传说中一样是个翩翩君子…… “原来如此……那三表哥和五表姐就住在这儿么?”穆瑾蓉问道。由于穆瑾蓉并未跟过端王妃回国公府,这是她第一次来,自然对一切都感到新奇。加之傅卓林与傅采蕴的身世比较特别,便不由多问了一些。 “阿娘念着三哥哥和五姐姐都不大,就让他们和我们一同住在溪兰院了。反正院子也大,而且多住几个人还热闹一些呢……不过三哥哥平日就喜欢待在溪兰院,五姐姐怎么说他都不听。”可能是想到那对兄妹的你来我往,傅采蕴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还有傅卓林一副就不买账的模样让傅采芙又不禁抬起了嘴角,“我以前还以为三哥哥不喜欢我们呢,不过五姐姐说三哥就是那性情。” “郡主,采菡突然想起来今日还有一些阿娘交代的事没有做,就先告辞一步了。八妹妹,劳你好好带着郡主了。” “你有事便先去忙吧。”穆瑾蓉露出了一个理解的笑容。傅采芙由于之前也带过傅采蕴参观国公府,因此也算是驾轻就熟,便也爽快地应下了。傅采菡不由得在想,若是穆瑾蓉真的做的自己的小姑子,那又该多好。 “既然三表哥在那儿,为何你还要带着我去?”傅采菡走后,傅采芙却还是一直往院子里走,穆瑾蓉不禁有些不解。 “郡主姐姐放心,三哥哥也不是每时每刻都在溪梅院的。他也经常同大哥四哥他们在一起,这会儿应该不在溪梅院呢。我这次来带你来,是想给你看一些东西的。”傅采芙愈说愈激动,甚至还亲昵地挽起了穆瑾蓉的手。穆瑾蓉见眼前的少女这般雀跃,也跟着笑了起来。 “三叔可是个雅人,以前他就在溪梅院手植了许多金合欢,听说金合欢很难养,但愣是给他养活了。整个国公府可就只有溪梅院有,金合欢开花了那真是特别美呢!” 傅采芙总是在春日喜欢跑到溪梅院看花,但如果傅卓林在而傅采蕴不跟她在一起的话傅采芙倒也不太敢往溪梅院跑。这个三哥哥沉默寡言,不好交际,即便是对着堂妹也依然是沉着脸,唯有对着亲妹妹眼中才稍微有了一点笑意。傅采芙领教了几次,没有了傅采蕴的话可是不敢再跑来热脸贴冷屁股了。但她算准了这个时间傅卓林多半不在,因此才放心地领着穆瑾蓉过来。 “前边就是了——”傅采芙带着穆瑾蓉一路往前走。因为这里没有人住,因此路上也没遇到下人。但走着走着,两个人走到后院不禁停住,因为后院还真的有人。 傅卓林身穿玄色绛纹箭袖劲装,英姿飒爽,让人眼前一亮。宝剑在他的手中被使得出神入化,搅起阵阵劲风,人与剑仿佛融为一体。他的身体流畅自如地穿越在几棵大树之间,快如鬼魅,几乎让人看不清楚。 金合欢也被划起的剑气搅动得沙沙摇晃,金黄的花朵夹杂着沙沙的落叶纷纷洒落,几乎铺满了一地,好像娇艳鲜花与青葱绿叶都甘愿坠落而为他伴舞,成为他的点缀。那金合欢花与绿叶在空中旋舞交错,让人感觉如梦似幻。 当他停下之后,那不经意地一扫肩膀落叶,更是流露出了几分洒脱不羁。看得两个小姑娘都不由得被他的英姿折服了。 “沈大哥,求您通融一下,让我去见三爷吧……”一个怯怯的女声从前门传来,两个小姑娘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了前门。只见有个身穿素雅的湖蓝烟云蝴蝶裙,头上并没有点缀什么头饰的年纪比她们稍大的女子站在前门。她的模样有些胆怯,纤瘦的腰肢仿佛不盈一握,犹如一株脆弱的小草一般惹人爱怜。但她的声音里却透着一股坚定。 “萧姑娘,你别为难在下了。三爷说了,他练剑的时候谁都不见。”沈震明显是不打算让女子进来的,但看着她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却又说不出什么狠话来。 “沈大哥,素君不过是想来给三爷一些东西聊表谢意……毕竟上回他这样救了我一把……”萧素君垂着头,双脚却不迈动半分。 “萧姑娘,那不过是一桩小事,三爷让姑娘不要放在心上。”沈震对着眼前这个不屈不挠的女子也很有些头疼,自从上次萧素君扭了脚正好让傅卓林见到将她送回去,她就一直说要感谢傅卓林。但傅卓林又岂会真的受她的礼?如此一来二去,傅卓林便干脆连人都不见了。 眼前这个女子这么执拗,该不是看上了他家三爷,想要以身相许吧?沈震心里暗笑,她对哪个爷有意不好,偏生是三爷,那就真的只能注定前路坎坷了。 经过了几代皇帝的努力,现今的大鄢经济繁荣,周边的附属国皆来进贡,民风也是颇为开放。这女子给有意的男子送礼并非不可饶恕的罪名,只是被对方拒绝了一次,就应当知难而退了,毕竟姑娘家的脸皮薄。只是这萧素君来了这么几次被拒绝却仍是不死心,沈震还真的被她的坚毅勇敢折服了。 真是个天真的女子,就算男女之事没有先代那般禁忌,可也讲究个门当户对不是?先不论傅卓林就是一块顽石,就算真的打动得了他,驸马爷,国公府的长辈们能答应让他娶这个这么一个家族没落的姑娘? “表妹,那个女的……是谁?”没想到还能碰到那么一桩事,穆瑾蓉似乎很有兴致要了解了解。本来她一路跟着傅采芙并没有表现得太过兴奋,这似乎是第一次让她真正地打起精神。 傅采芙虽然也很好奇那个女子是谁,为何要缠着傅卓林。但毕竟是在国公府,而穆瑾蓉好歹也是个外人,一来国公府就让她见到这样的事。就是连傅采芙都觉得有些羞赧。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在这里预祝大家冬至快乐圣诞快乐! 还有就是作者菌的狗血属性终于暴露了t-t ☆、手镯 端王世子与哥哥们年纪相仿,自然最有可能就是被哥哥们带着。傅采菡只恨自己没有一个亲哥哥在府里头,有些事毕竟是隔一房的,同其他哥哥也不大好说。但她还是咬咬牙,往少爷们往日最爱聚集宴饮的和风堂里去。 果不其然,哥哥们果真在那里头宴饮作乐。有大哥二哥与四哥,还有一个陌生的男子,而那个男子……估计便是端王世子穆清尧了……傅采菡隔着一排低矮的小树悄悄望去,只觉心砰砰直跳,脸滚烫得发烧。 虽然贵为端王世子,但穆清尧似乎看起来同她的哥哥们无异。一件青玉麒麟纹蜀锦长袍,随意地系着一条脂玉圈带,头发用银冠高高束起,神清气朗。不知是不是喝了点酒,他白皙的脸上染了几分酡红,更是添了几分迷人之感。 兄弟几人趁着酒兴,由琴技最佳的傅卓言亲手抚琴,而穆清尧则吹着洞箫在一旁和声合奏。天籁一般的乐音顿时流泻开来,蔓延至整个和风堂。本来兴致正浓的傅卓琛从乐曲低回婉转转变至高亢激昂时也由不得在一旁击节附和。就更别说躲在暗处偷偷看着的傅采菡了。 那就是端王世子穆清尧……果然,他没有辜负她的种种绮想。看他风雅的样子犹如一株屹立的青竹,非同凡响,一见便让人忘俗。见到他微微闭着眼吹着洞箫那一刻,傅采菡甚至在幻想着将来同他琴瑟和鸣的一日…… “六姑娘,你怎么在这里?”突然一把声音从身后响起,傅采菡猛然一震,满面愕然地回过头来看着身后的人,原来是傅卓言的随从余渺。 傅采菡的手不安地握着裙摆,当面对座上的人的目光时,她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蹦到了嗓子眼了。 *** “爷,人已经走了。”沈震走进屋中,只见傅卓林正在擦拭着宝剑。宝剑被他擦得锃亮,闪现出阵阵寒光。 沈震还真挺佩服傅卓林那狠心的劲儿,换做是他,那就受不了有个女子几乎日日跑来见他一面了。谁知傅卓林不仅面不改色,而且练完剑就直接走进了屋中,压根让萧素君多见他几面的机会都不给。萧素君无法,想要请求沈震将她绣的荷包转交给傅卓林。但荷包的下场自然可想而知,沈震最终没有答应萧素君的请求。 但沈震也明白傅卓林素来冷面无情,看上他的姑娘沈震还就得真的替她可怜了。“还有就是……”见傅卓林面无表情地将剑放回了鞘中,沈震又补了一句,“方才八姑娘带着一个陌生的姑娘来到了后院。” “八妹同我说过,她喜欢院子里的金合欢。”傅卓林将佩剑挂在墙上,换了一身直襟长袍,“对了,魏王可还有派人来过?” “派了,不过小的按照爷的吩咐将来客拒之门外了。” “下次同来人说,叫他以后也别来了。”相比起萧素君,这件事才真正让傅卓林头疼。 “小的明白。”沈震作为跟随傅卓林多年的随从,也可算是傅卓林的心腹了,“驸马爷还有国公府都一心向主,不会乱结党派,自然也不会投向魏王门下。” “父亲小时候就同我讲过,乱党乃乱朝纲纪之根本,结党营私对一朝一国祸害甚大。纵观前朝的灭亡许多便是从自身开始,而非外敌入侵。而乱纲纪则是乱自身的重要原因。”傅卓林走到窗便,轻轻抚着窗棂,叹息了一句,“何况我不过是族中的小辈,又如何能背着爹背着族中长辈择主呢……” 傅卓林的处境沈震也多少明白一些。他的确想做一番功业证明给父亲与国公府的人甚至已故的永宁长公主看。虽然依傍了魏王他在仕途上很有可能会一帆风顺,平步青云。但这样的成就,不一定是傅怀远想要看到的。 “对了,你知道大哥他们在哪儿么?” “今日是端王夫妇到来国公府的日子,大爷他们负责招待端王世子,如无意外应当是在和风堂宴饮。” 傅卓林轻轻颔首,推门走了出去。 *** “今日去溪翠院给祖母问安的时候我经过和风堂。之后便不见了手镯……那个镯子我很喜欢,我怀疑掉在了这附近,所以就大胆跑来找了……”因为心虚,傅采菡稍稍压低了头,轻轻抿着唇,不敢用正眼望傅卓言。 “六妹妹,你说你来找手镯,可怎么就只有你一个?”傅卓言的言下之意傅采菡自然明白,她既然是来找手镯,肯定会带着丫鬟过来,而不该只身前来。 傅采菡身体一僵,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回答。 “依我看,可是表妹听到表哥的琴声,一时入了迷,才悄然而至。”让傅采菡大惊的是,穆清尧竟然会主动说话替她解围。听了他的话,傅采菡也不知该是肯定还是否定,只得讪讪地抬了抬嘴角,算是默认。 “世子谬赞了。若没有世子的洞箫伴奏卓言又怎么能奏好这《高山流水》呢?这一回当真是高山流水遇知音了。”听到穆清尧的话,傅卓言也是随着一笑。话题似乎自然而然地从傅采菡身上转走了。 傅采菡很感激地望着穆清尧,可惜穆清尧却只顾与傅卓言就音理乐曲方面攀谈了起来,并未注意到傅采菡的目光。 由于傅卓言并没有让她坐下或是离去,傅采菡就这么愣愣站着倒是有些尴尬,又不好开口打断两人的攀谈。正在原地踌躇着,后面的人就匆匆来报,“报告世子,大爷,小人在和风堂附近都找遍了,没有找到八姑娘的手镯。” 傅采菡闻言更是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也跟着滚烫了起来。她的双手紧紧攥住石榴裙的裙摆,心虚地将头垂得更低了。那略带娇涩的模样,也真像一枝梨花春带雨。 幸而今日好歹有外宾在,傅卓言也不想当着外人面前说自己妹妹什么。傅采菡明白了这一点后,便赶紧道:“恐怕是落在别的地方了,妹妹回去再找找。” 得了傅卓言的准许,傅采菡与端王世子以及一众哥哥们一一告辞,到了最后她飞快地看了穆清尧一眼,却发现穆清尧也看着她。傅采菡的心跳再次无端加快,好像做错什么事的小孩子一般飞也似地离开了。 *** 萧陈氏见到女儿一脸无精打采地回来,心里也知道了事情一定又不能成。 “阿娘……”萧素君一见母亲,在眼眶一直打转的泪水便不争气地夺眶而出了,“阿娘,您能不能别再逼着女儿去给傅三爷送东西了……” 听着萧素君委屈的话,萧陈氏也是心头一酸。说老实的,有哪个母亲见到自己的女儿这样卑微地抛头露面去讨好别的男人,还要百般委屈而不感到难过的呢? 见到萧素君流泪,萧陈氏的眼眶也微微地红了。“君儿,是阿娘对不起你……”萧陈氏拿起帕子轻轻擦拭着在眼眶打转的泪水,也无声地陪着萧素君流泪。 “阿娘……阿娘您这是做什么?”见到萧陈氏也红了眼,萧素君连忙摇了摇头,咬咬牙勉强地对萧陈氏挤出了一个笑,“阿娘,素君明白……阿娘也是为了我的幸福,为了萧家着想。素君不会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素君明日就换一套好一些的衣裙,三爷应当会愿意见女儿的……” “是娘对不起你……是娘对不起你……”而不管萧素君怎么说,萧陈氏的眼泪都是止不住地掉下来,嘴里只是喃喃地重复着这样的一句话。萧素君见到萧陈氏哭成了一个泪人,母女俩便头靠着头一同哭了出来。 萧陈氏确实命苦,嫁了一个不好的男人,为了赌博将家产田产通通败光。原本萧氏在湖州也颇有名望,现在只沦为了闲人的谈资与笑柄,连带着她与女儿都跟着蒙羞。萧陈氏想到自己远在湖州的丈夫,没准他不知又在哪个赌坊输了一屁股债呢。 原本萧素君也算是湖州里头的大户小姐,在湖州找一个大商户的儿子嫁了并不是难事。若是丈夫再争气一点也许还能嫁给官吏做妻子。但后来的萧家名声尽毁,就连萧素君的婚事也跟着毁了。 萧素君在湖州再寻一户大户做夫家已经只是一场幻梦了,只要留在湖州,母女俩就得继续被那个男人拖累。萧陈氏这才把心一横地带着萧素君来到千里迢迢的皇都。 至于皇都,天子脚下,豪门贵胄数之不尽。以前还风光的萧素君如果嫁到皇都也只能嫁到五六品小员或是普通士族里头,若是现在……只消做个侧室萧素君也知足了。 诚然,她也念过书,也有自知之明。萧素君接近傅卓林,并不是痴人说梦地想要做他的妻。她也知道就算傅卓林真的愿意娶她为妻,文昌大长公主和他父亲也必然不会同意。所以萧陈氏的意思,便是让萧素君接近傅卓林,博得傅卓林的欢心从而希望能够给他做侧室。如若傅卓林是个善心人,还能给她一些钱让萧家还清债务。 萧陈氏明白自己姐姐傅陈氏的脾性,明哲保身是傅陈氏的处世之道。因为是庶子之妻,傅陈氏行事一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若是母女俩想要求她帮忙,毋宁于是痴人说梦。如若傅陈氏知道萧家母女的盘算,不仅不会帮忙,反而会从中阻挠。 因此她也就只能盼着看看萧素君有没有那个造化,能不能打动到三爷了。 萧陈氏也觉得这么做好像要让女儿卖身一般。但除此之外她也别无他法,萧素君也到了适婚的年龄,总该给她找人家嫁出去。而国公府英才济济,在这里做侧室不求能终身幸福但总也生活无忧。而且若是得了傅卓林的宠幸,要他帮忙还清萧家的债务何其容易? 第9节 之所以选上傅卓林,也是有原因的。虽然他有个出身高贵的母亲,可他的母亲早已去世。若是嫁给了他,萧素君可以免受婆婆的刁难。而且他的父亲远在千里,比起其他少爷,傅卓林算是没什么人管着,下手反而方便一些。再者傅卓林的妹妹傅采蕴是个明理通达之人,待人也不看出身,她来当小姑萧素君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萧素君愿意听从母亲的话,与那日遇到傅采蕴也不无关系。 然而,虽然天时地利好像都偏着她,偏偏最重要的傅卓林却是几个少爷中最难搞定的,像一块顽石冰山那般,怎么凿也凿不动,怎么融也融不化。 作者有话要说: ☆、罚跪(修改) 穆峥又惹事了。 但这似乎是他的常态,所以章林与周庆脸上并没有什么过度的惊讶。反倒是傅采蕴对这件事表露出关注,还要周庆带着她去看看怎么回事。 原来,穆峥带了几个弟弟去爬树,没想到十皇子因为年纪尚轻,一个不留心,竟然从树上摔了下来。而穆峥又没有接住他,这么一摔,伤筋动骨,太医说起码一个月不能下床,这一个月也已经是算短了。 虽然十皇子的母妃不过是个婕妤,但十皇子好歹也是个皇子。皇帝经不住姜婕妤的哭诉,一怒之下就要穆峥罚跪两个时辰。薛德妃怎么劝也劝不住。 三人来到宫门前的空地上,果真见到穆峥正跪着。虽然是春日,但在太阳底下一跪跪那么久,对于这个一向养尊处优的七皇子而言的确是个严酷的惩罚。 其实皇帝对于穆峥,也着实头疼。他固然爱这个孩子,毕竟他是天性聪明又是长得最肖似自己的。但他总是率性而为,罔顾宫规,行为放任不拘礼法,一点也不让人省心,同样让人无可奈何。 穆峥一见到章林,便不由得开始发起了牢骚,“那个姜婕妤,竟然敢冤枉我!若不是十弟摔下来的时候我在下面垫着,他还不得摔断骨头?我后背还没疼完呢,她倒好,非说我见死不救……”说着说着,穆峥见到两人身后的傅采蕴,脸色又是一凛,“谁让你们带她来的?” “他们没说带我来,是我自作主张要跟来的。采蕴不知殿下为何被罚于此,所以想来看看殿下怎么样了……” 穆峥眉毛一扬,见到傅采蕴似乎更加增添了他的不快,“周庆,将傅姑娘带回锦华阁写字去。章林留下!” 傅采蕴怔了怔,没想到自己好意来看穆峥,却被他冷着脸对待。本来她还想就那些糕点说几句感谢他的话呢。 “傅姑娘,你也别太介意。殿下他并不是生你的气,只是不想让你见到他这般狼狈而已。”周庆在归途上对傅采蕴说道。毕竟跟了穆峥也有好些日子,主子那乖张的脾性他虽不算摸得一清二楚但也了解了个大概,“姑娘是殿下的表妹,又给殿下来当伴读,让姑娘见到他那样子殿下自然不愿。所以才让奴才带你回来锦华阁……再说了,姑娘在那边也干不了什么不是?” “殿下真是太见外了……”虽然傅采蕴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忍不住道。 “大概是,殿下想给姑娘一个好印象吧。”周庆虽然想给自己的主子说些好话,但其实这也确实是他心里想着的东西。虽然傅采蕴比较麻烦难缠,但她做出来的事,也确实合穆峥的意。 其实傅采蕴继续待在锦华阁也无事可干。但眼看穆峥还没回来,她也不好就此离开。 对于穆峥她并非全然没有气,估计没有人喜欢一个经常冷着脸的人。但让他这样的人跪两个时辰……她还真是有些担心了。 尤其是,听到他那愤懑不平的话语,不像是在撒谎。 不知等了多久,等到傅采蕴已经扫光了案上大部分的点心时,章林终于搀扶着穆峥回来了。由于跪了太久,穆峥走起来也是一瘸一拐的。但不知为何,他不到床上躺着,反而一瘸一拐地走到了锦华阁。 “你怎么还在?”穆峥没有料到傅采蕴还在锦华阁里头,因此见到她时不免有些愕然。看来他是算准了傅采蕴已经走了,没有想到她竟然还在这里等着。 “殿下跪了那么久……我不过是想看看殿下有没有事。” 穆峥轻哼一声,让章林扶着他到案旁的椅子上坐下,傅采蕴立马便起身让出了位子。虽然穆峥没有说什么,但可以看得出,坐在椅上这个姿势明显让他感觉很痛苦。 “殿下,您还是到一旁躺着吧……您这样实在不适宜坐着啊。”章林在一旁低声劝道,“德妃娘娘那边的人来话了,让殿下回来之后要立马躺下,同时还要让宫女给殿下疏通筋骨。娘娘的人马上就来了,殿下这样让奴才很难做啊……” 周庆倒是聪明,知道穆峥不可能听得进自己与章林的劝,在穆峥身后拼命给傅采蕴使眼色,示意她帮帮忙。 “你知道什么,这篇文章我今日一定要写完它。”说罢,穆峥又望了傅采蕴一眼,示意她来磨墨。 今日还真是穆峥的倒霉日,早上在弘文馆他又抢白了程夫子好几次,气得程夫子七窍生烟,直呼不要让他抓到穆峥的把柄否则就有他好受。依照穆峥那个性子,又怎么可能会愿意面对程夫子明日的冷嘲热讽和报复呢? “你怎么不动?”穆峥不由得皱了皱眉,有些不解地盯着傅采蕴。 “我愿意磨墨,但前提是殿下得躺在小榻上让宫人们给你按摩。” “你明知道我必须今日就写完它!”穆峥有些惊讶地看着傅采蕴,似乎没有想到她竟然还有自己的主意了。 “你口述,我来写。”傅采蕴莞尔一笑,“虽然我同你的笔迹不像,但想个借口应当不是难事。”况且穆峥的惹事能力估计程夫子也是有所耳闻,罚跪一事没准还瞒不过他。 “你……”穆峥瞪大眼睛看着傅采蕴,一时语塞,那双眼睛盛满了愕然。这丫头……真是愈发胆大包天了! “殿下,”傅采蕴不动声色地将砚台和镇纸挪到穆峥够不到的地方,脸上的笑容仿佛还带了几分恶作剧的意味,“跟我僵持对你可没有什么好处。”她已经盘算好了,这样的事闹出去,就算是薛德妃也只会站在自己这一边。穆峥若是坚持,可捞不到丝毫好处。 果然,自己跟章林说上几十句,都比不上傅采蕴说几句话。这似乎就跟一物降一物似的,穆峥横行霸道了这么多年,傅采蕴就好像他的克星一般。 傅采蕴看起来温柔可人,但对付穆峥却卓有成效。看来这便是所谓的以柔克刚了。 不出所料,穆峥还真吃这一套,让章林和周庆将他扶到了一旁的昙花琉璃榻上躺着。待穆峥一躺下,他蹙着的双眉也随之舒缓了,重新睁开了那双清湛夺目的眼睛,看上去舒服多了。周庆与章林也不由跟着舒了口气。 在另一边,傅采蕴已经磨好了墨,等待着穆峥发话。 哪知穆峥早已疲惫不堪,在躺在小榻上不久,浓重的困意竟然一波波地侵袭而来。他几欲睁开眼,但上下眼皮却好像打了结,怎么睁也睁不开了。 过了一阵,穆峥竟然睡了过去。周庆与章林面面相觑,都不知该不该叫醒他好,就怕这个小祖宗被叫醒了还骂他们惊扰了自己的美梦。他们二人明白,每次穆峥受了罚,就是他们俩遭罪的日子。必须步步为营,如履薄冰。否则被穆峥揪到了毛病那就不好过了。 傅采蕴到底不同,她是太后的外孙女,穆峥再怎么率性,倒也不敢怎么了她。 “让他睡吧。”傅采蕴道。在这种时候若是勉强地叫醒他,恐怕他的脑袋里也想不出些什么。 今日要作的文章傅采蕴记得程夫子临走前提点了一下,文章的主题大概是要皇子们就前几朝的萧相国来发表议论。当时穆峥跟程夫子赌气,听了个题目就扭过头急匆匆地走了,而傅采蕴还在原地上收拾,便听到了程夫子的话。 程夫子虽然对此没有过多要求,但傅采蕴记得他说过“尔等不该只注目于萧相国为汉所效犬马之劳”。想来他是估计到,皇子们都会专注于萧相国的功勋灿烂吧? 诚然,萧相国的确功高盖世位冠群臣。但若是每个人都扎堆在如何赞美描写萧相国的功劳,那便泛滥了。 她以前上语文课也颇为认真,知道老师们喜欢不拘一格另辟蹊径。既然打算帮人帮到底,傅采蕴也不打算草草了事。 傅采蕴将镇纸压在纸上,又瞥了一眼在一旁睡死了的穆峥。外头已经全黑了,只靠屋中昏黄的灯光在摇曳着。穆峥闭上眼睛的模样显得沉静而安详,他刀刻般的面部线条让他看起来宛如一尊雕塑,脸色因为过度劳累显得有些苍白。昏黄的灯光柔柔地洒在他的睡颜上,为他染上了一层温柔,暧昧美好得让人生出了亲近之心。 穆峥睁开眼,两旁的周庆和章林恭恭敬敬地立侍在旁,傅采蕴却不见了。 “现在是什么时辰?”穆峥下意识地问道。 “现在是亥时三刻了。”章林恭谨地答道。 那么晚!难怪傅采蕴早就走了。穆峥一觉醒来,自然人就舒服了不少。他本就年轻,血气方刚,恢复得也快,但一想到明日来不及交作业,他一腔怒气就找着那两个受气包来发作了,声音一沉道:“你们俩怎么就由着我睡了?” 两个小太监对望了一眼,听到他这个口吻,知道这位爷又要发作了。两人齐刷刷地跪下,周庆不想又挨板子,念着穆峥怎么着也会忌惮傅采蕴,便大胆地道:“是傅姑娘不让我们叫醒你的……” “她不让你叫你就真不叫了?现在她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啪”的一声,青玉兽形茶盏就在两人脚边碎开,吓得两人又是一颤。“明儿我让程夫子罚了,回来就加倍罚你们两个狗奴才!” “殿下息怒!”章林连忙磕头,“傅姑娘她、她给殿下写了一篇文章,说殿下如果不嫌弃,可以先用她写的东西应付一下程夫子……” 作者有话要说: ☆、皇女之争(小修) 翌日。 昨儿为着帮穆峥作文章,傅采蕴回兴宁宫拖了点时间,还得编造一些借口同太后交代。这一来二去,她已然疲惫不堪,一躺在床上就睡下。 第二日,傅采蕴见到穆峥,他的气色似乎已经恢复了不少,虽然脸上还是跟往常一样淡淡的没什么表情,但眼角眉梢看起来似乎柔和了一些。她帮穆峥整理功课的时候特地注意了那篇文章,然而却不是自己的写的那篇,这让傅采蕴不免有些遗憾。 昨天帮穆峥代笔,倒不仅仅是因为她觉得这个表哥跪得冤枉,更重要的是她认为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她的先生虽然也不错,但总比不得皇家请来的学界泰斗。能够有幸跟着他们学习,也是自己的一种福气。所以她也想趁此机会,用自己写的东西以穆峥的名义交上去,好听一听夫子们对自己文章的建议。 “直接将你写的东西交上去,一眼就会被程夫子识破我找人代笔……不过,我确实是借鉴了你的思路。”穆峥似乎看出了她的纠结,在一旁开口道,“这份人情是我欠你的。” 穆峥说得不假,傅采蕴也不得不承认她的文风就算再如何刻意掩饰,也能被人看出与穆峥的根本不同。 “你的想法很特别,竟然会想到要着笔于萧相国自毁名节来保身。”傅采蕴偷偷瞥了他一眼,虽然穆峥的话语里并没有肯定或是否定的意思在里头,但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应当算是赞许。她的心里也稍稍舒了口气。 程夫子果然赞了穆峥的文章。程夫子是个公私分明的人,虽然他对这个七皇子没有丝毫好感,但却也不得不赞赏他的聪慧。虽然穆峥桀骜不驯,但却无法让人否认其是天赋最高的皇子,着实让程夫子对这个学生又爱又恨。 “说吧,你想要些什么?”在归去的途中,穆峥问身旁的傅采蕴。 傅采蕴先是一愣,须臾间便明白了他的话。这主儿也真是有趣,她帮他写了一篇文章他便要赏赐她一些什么。那难道她日日帮他写字就不算在帮他么? 看来他已经完全不认为写字是他的事了。 “采蕴帮殿下自然不是为了讨赏,所以自然也不需要殿下赏赐什么。” “那你又是为何?”穆峥有些奇怪,她这举动难道不是邀功讨赏之举? 没想到穆峥还要这样追问下去,傅采蕴略略思索了一下,便道:“殿下昨日不是蒙冤受罚了么,若是写不了文章,怕是又要被程夫子责罚……” 听了她的话,穆峥已然明白她的意思,他的眼中含了几分笑意,“你相信我是冤枉的?” 穆峥这么没头没脑地丢来一句,傅采蕴不由望了他一眼,对上了他那清澈湛然的双眸,心道难道这表哥是耍人来着?整件事根本就是他咎由自取?但他那双眼睛,很难让人不相信他的话啊。“难道,殿下是故意……” “当然不是!”穆峥眉头一皱,稍稍提高了声音。 傅采蕴点了点头。他的样子不像是骗人,她也就姑且相信着吧。她觉得,穆峥虽然脾气嚣张了些,却不至于真的有什么坏心眼。也许他那双可以骗人的眼睛,真的很难让人将他与那些奸佞小人联想在一起。 两人走着走着,却见一个身着公主衣裙的少女迎面而来。她看起来同傅采蕴年纪相仿,外表看起来端庄温柔。 她先是给穆峥问了安,傅采蕴也立即给少女行礼。原来这外表亲切的少女便是七公主。 “原来这便是傅家姑娘,我听七哥提起过你呢。”有别于傅采蕴的惯常思维,这个七公主看起来亲切可人,并没有什么公主的架子。 “采蕴也曾听得外祖母和殿下提起过公主。”傅采蕴莞尔。 “七妹这是去哪儿?” “今儿六姐姐说是御膳房出了些新式的甜品,正请了几位姐妹一同吃呢。” 穆峥轻轻颔首,继而突然道:“既然如此,不如让傅表妹与你一同去吧,多些人热闹些总是好的。” 傅采蕴怔了怔,怎么今儿穆峥好像有些反常? 七公主比傅采蕴更加了解穆峥,自然是知道穆峥的弦外之音的。傅采蕴的身世她多少了解一些,知道她幼年丧母,虽然贵为公主之女却许久没有入宫,与皇子公主们都生分疏离。穆峥此举,便是有意让傅采蕴同公主们多些接触,相互熟悉,重新得到本该属于她的东西。 看来七哥对这个表妹也是有心的。 说起来,七公主与傅采蕴的身世颇为相似。七公主的母妃在她幼时就病逝了,她也是一个被寄养的公主,察言观色之事自然在行。七哥对自己也挺照顾,他看重的人,七公主自然明白该如何做。她当即便笑着应了,“那是自然,姐姐妹妹们可都没怎么见过傅家表妹呢,表妹确实应该与我一同去。” 一个是皇子,一个是公主,两个人都这么开口了,傅采蕴又怎么能摆手拒绝?而且七公主笑得亲切,傅采蕴便更没有拒绝的道理了。 见傅采蕴应允了,七公主看起来也是开心的。 目送着两个少女离去的身影,穆峥的嘴角浮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 待两人到达之时,里头只有六公主。 六公主比两个姑娘稍大一些,面容秀丽,见七公主带来一个清丽脱俗而又眼生的小姑娘过来,都有些疑惑。待七公主一解释,这才明白她便是那个被太后留在宫里小住的永宁长公主的女儿。 “我听说傅家表妹入宫多日,没想到今日才见到,表妹倒还真是贵人事忙。”六公主浅浅地抿了口茶,淡淡一笑。 只是她的嘴角虽然微微挑起,眼里却含着淡淡的不屑与不满。那笑容看起来便让人觉得不太舒服。 六公主是中宫的公主,身份自然是比旁的公主还要尊贵一些。而仗着这中宫公主的身份,六公主一向自矜,但眼角眉梢却总是夹杂着一种淡淡的轻蔑与睥睨。那意思似乎是我不过是为了礼节才应付应付你罢了。傅采蕴觉得,这比穆峥那种直来直去的嚣张更加让人觉得不舒服。 而她话中的意思,傅采蕴哪里会听不懂?这不就拐着弯的说她入宫了怎么久都在那摆谱,自恃着有太后的宠爱便目空一切了? 第10节 中宫公主的傲气果然是要多一些。 “六姐可是要冤枉表妹了。”七公主立马便出来解围,“表妹不就老是被七哥占着么,她可是老早便想来见见姐姐了,对吧?” 傅采蕴见七公主这样笑着看向自己,还为了给自己解围都不惜坑哥哥了,当即便应道:“公主殿下快别笑话我了,是采蕴的不对。” 七公主拿穆峥来做挡箭牌,自然不是一心只想坑哥哥了。只见六公主听到七皇子的名头,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变,眼中那份目中无人的嚣张竟就收敛了一些,看来她也是忌惮这个七弟的,“七弟么……呵,表妹也是个有眼力的。” 那似有若无的嘲弄意味便又是让人听着有些不快,难不成这又是说她知道七皇子得宠,上赶着巴结呢? 七公主也知道这六姐的脾性,六公主本身便是个目空一切的人,不过自恃着中宫公主的身份,自持一些,不像九公主这样爱撒泼。加上傅采蕴得了太后宠爱,六公主这才有意说这么些话给她听一听,刺一刺她罢了。 傅采蕴听了六公主这么些不冷不热不痛不痒的话,自然心里不太舒服。她刚想开口,便来了两个同样做着公主打扮,但年纪比她们小一些的女孩儿。恐怕这两个女孩儿便是七公主之前所言的今日也要来这里的八公主与九公主了。 看两个公主看起来,似乎脸色都不太好。 “六姐,你得个给我做个主!”两个公主中脸蛋圆圆的稍高一些的应当就是八公主了。八公主的眉毛又粗又短,纠起来倒是有几分滑稽,但圆圆的婴儿肥脸尚未长开,给她添了几分稚嫩和可爱。 而一旁的九公主虽然脸蛋也没长开,不过那五官看上去更加精致一些。但她那怒气冲冲好像随时一副挽起袖子就要干架的模样实在很难让初次见面的傅采蕴对她生出什么好感。 “我说八姐,你可别含血喷人什么话都乱说一通!”九公主眯起眼睛,满怀敌意地盯着自己的姐姐,“我根本就不怕你!有事你尽管摊开跟六姐七姐说,让她们评评理,看看谁有理!我不就教训了个下人么我就不信我还理亏了!” 这事说起来也是个简单的事儿,原来是八公主屋中的宫女冲撞了九公主,而九公主不是揪起那宫女去找八公主告状,而是私下重罚了那个宫女。 “春桃那乖巧的丫头,怎么着也不至于直接被贬到掖庭宫日日做粗重活吧!春桃是我宫里的人,九妹竟然连问都没问我一句,就这样擅自将人处置了 !”重提此事,八公主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九公主也不甘示弱,“怎么了?我贵为公主,连发落一个下人的权力都没有么!” 六公主是公主尚未出嫁的公主中年纪最大的,同时又是皇后之女,是以两个公主齐刷刷地看着六公主,等着她发话。 六公主轻声一笑,却未急着表态,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傅采蕴。 被六公主这么一看,傅采蕴顿时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六公主的如意算盘(修改) “峥儿,你的膝盖还没好,那些虚礼能免则免。”那个穿着绛紫彩绣牡丹妆花缎宫装,头饰点翠凤形玛瑙簪雍容华贵的女人见到受伤的小儿子来问安,便赶紧上前亲自将人扶起。宫人见到的只是一个对自己孩子关怀备至的女人,而并非平素傲慢冷艳的薛德妃。 “峥儿无事。”穆峥被薛德妃扶起,薛德妃身旁的魏嬷嬷立马便上前来将穆峥扶到椅子上坐下。穆峥有些无奈地望着反应过度的母妃与嬷嬷,微微一笑,“昨夜母妃让人来给儿臣按摩了,儿臣现在双腿觉得舒服多了。” “那个姜婕妤,真不识好歹。竟然敢这么冤枉你。”虽然穆峥看来并没什么大碍,但一念及昨儿的事,薛德妃便不由怒极。那个姜婕妤算个什么?自以为年轻貌美又为皇帝生了十皇子便真以为自己飞上枝头了。恐怕光启帝一时心软听了她的哭诉罚了穆峥更是助长了她的嚣张气焰,此时指不定在做什么春秋大梦,真是可笑又可悲! 薛德妃仗着自己为光启帝添了二子一女,而且有个得力的娘家,因此后宫中除了皇后,别的嫔妃她并不放在眼里。即便姜婕妤真的攀上了皇后,薛德妃还真不信皇后愿意为了这么一个小小的婕妤愿意同自己还有穆峥交恶。能够一直无子却坐稳中宫,皇后的算盘可必须得打得比任何人都精。 其实皇后在诞下六公主后也曾经怀过孕,只是后来不慎小产。但这个“不慎”却是意味良多,皇后怀孕事关皇位继承人,一切都应小心翼翼,又怎会真的不慎呢?而且皇后怀孕,同时也是后宫众人各怀鬼胎之时。当时皇后小产也让光启帝震怒不已,他当即下令彻查整个后宫,半数宫人遭到了牵连。后来揪出了一个小小的美人算作了谋害皇后腹中胎儿的凶手。但真相是如何,依旧众说纷纭,成为深宫中的又一个谜团。 *** 六公主接下来说的话,果然印证了傅采蕴不好的预感。“你们两个丫头片子,年纪轻轻的就懂得为难姐姐了是吧?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你们俩还都是我妹妹……”六公主望了望两个妹妹,突然眸光一转,便落到了傅采蕴身上,“我若是帮了八妹,九妹又说我不公道;我若是帮了九妹,八妹又会说我偏心,无论哪一边……似乎都失之偏颇。” 顺着她的目光,八公主和九公主的目光都转到了傅采蕴身上。在一边作壁上观的七公主似乎也隐隐感到不妙。 “这是你们的表姐,永宁姑姑的女儿。我看她的心眼可是清明着呢,况且由她来评理,这不是更加客观公正一些么?”六公主笑望着傅采蕴,“表妹,你觉得呢?你来评个理?” 六公主这样三言两语,就很顺当地祸水东流了。八公主与九公主年纪相仿,这样的吵闹也并非一日两日的事,即便是做姐姐的六公主,对着她俩也颇为头疼。 九公主自不必说了,她的母妃是薛德妃,是个在宫中的气焰都快比皇后还高的人。就算六公主心中轻蔑,嘴上也不大敢说什么。原因很简单,虽然六公主不怕她,但也没有必要给自己招惹些麻烦回来。这九公主是皇帝最小的女儿,从小就嚣张过人,加上她还有一个嚣张的母妃和一个整人整得出神入化的七哥哥,六公主不蠢,自然不想得罪了她。 而八公主也同样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八公主的母妃曾是四妃之一,身份与薛德妃不相上下,但可惜福薄早逝。即便如此,但八公主的母妃是上任太傅的独女,而太傅是今上的恩师,便是今上也得敬重几分。不论是看在八公主的母妃还是太傅的面上,今上也从不曾亏待这女儿。而八公主似乎也明白这个道理,她与九公主同年,不过是月份的差别而已,因而八公主也从来不忍让九公主。 因此,给这两个小祖宗评理,也不是一件轻松简单的活儿。 不过今日突然来了个傅采蕴,正好可以做冤大头。 “六公主这是太抬举我了,采蕴怎么敢随意编排公主们?我甚少入宫,对宫规不熟悉,于情于理都不应该由我来评这个理。” 六公主似乎觉得这样为难人很是好玩,“别担心,让你说就说!”她那眯起的丹凤眼看起来兴趣盎然。这就是皇祖母疼着爱着的外孙女?她就要看看她是怎么个值得人爱了。 傅采蕴一边笑,却是没有退让,反而稍稍提高了一些音量,“我说的话,怎能让八公主九公主服气呢?六公主是二位公主的亲姐姐,自然是六公主说的话更加能服众了。” 六公主的心思她怎么会不懂?无论是站了谁那一边,自然都会得罪另外一边。六公主自己都不愿意干的事,就想给自己做冤大头么? 六公主一直话中有话已经听得她很不舒服了,这件事明明跟自己不相干,她才不要背这个黑锅。 “六姐,你也别为难她了。表妹对宫规不熟悉,又如何能说得好呢?”在六公主还没应话时,七公主顺道附和了一把。 于是,这皮球转了一圈,又踢回六公主身上。 “六姐,你快说呀!”九公主有些焦急了,“你是不是……是不是又想像上一次那般偏袒八姐!” 哎哟,原来还有这样的故事?看着六公主脸色微变,没了之前的洋洋得意。傅采蕴无法控制地生出了几分幸灾乐祸。 上一次的事七公主也是知道的。这八公主跟九公主仿佛是天生的冤家,天生就不对头,从小到大都在争。两人也是从来都被娇惯坏的公主,年龄又相近,自然互不相让。 两人最大的不同,大概就是八公主耍泼耍得更有技巧一些。她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儿,一旦自己是对的,自己占着大义,她就死活不肯相让。而九公主与之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天生不讲道理的主儿,一切都随心所欲,按着自己的性情喜好来,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她哪儿管对与错?总之她干的都是对的! 因而每回八公主与九公主杠上,理亏的大多都是九公主。九公主可不管什么道理,总之在她看来,六公主就是在偏袒八公主! 九公主瞪了瞪六公主,继而又瞪了在场的其余人一眼。还不等六公主启唇,她就立马转过身,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这九妹啊,就是被惯坏了,让表妹见笑了。”六公主抿了口茶,讪讪道。对着这个臭丫头,简直完全没有道理可言。 几个公主散了之后,傅采蕴自然而然地与七公主同行。 两人还说了会话,眼看着就要分别了,七公主这才笑道:“今日见了表妹真是开心,改日我再来找你玩。” 傅采蕴也笑眯眯地跟七公主告别。比起其他的公主,七公主显然是个温和而容易亲近的。 没想到与七公主分别不久,傅采蕴快要到兴宁宫时,却被两个宫女给截住了。站在宫女们身后的,却是九公主。 “不知公主殿下找我何事?”傅采蕴看着九公主,也许是九公主还不及自己高,傅采蕴倒是不怎么惧怕她,反正惹她的也不是自己。 但傅采蕴所不知道的事,这个九公主年纪轻轻,思维早已异于常人,比她的哥哥姐姐们要诡异多了。 她当即就认定了,六公主既然能够让她来评理,说明她们俩是一伙的。她现在正气在头上,不仅气八公主,连六公主也一并气了。她认定了傅采蕴是六公主的人,自然就连她也怒了。 更加让她生气的另外一个原因是,七哥哥最近都不来找自己玩儿,每日都乖乖地待在锦华阁,又是因为眼前这个人! 她最亲爱的七哥哥,以往时常都会来找自己玩儿,还带上个伴读来给自己折腾耍弄。现在倒好,他竟然修心养性地日日留在书房? 穆峥认真念书,或许太后和薛德妃会高兴,可九公主就不是这样想了。她想的从来都只有自己,七哥天天去看书,谁还带她玩?谁还陪她爬树摘果子?自从她给七哥哥当了伴读,七哥哥便总是腻在锦华阁,都不会像往日那般带着自己去玩了。 “六姐是这样,七哥也是这样,你怎么总是要跟我过不去!”她没法对着六公主和七皇子发泄,只能将自己积压的不快对着她发泄了。 “我想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了……”傅采蕴觉得自己全然跟不上九公主的思维了。六公主跟自己有半毛钱关系?就当她非说自己是六公主的帮凶吧,怎么无端端又扯上七皇子了?九公主的话完全让她一头雾水了。 “你赶紧离七哥远远的!”九公主愈说愈气,生气地推了她一把。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这几章,新读者可能会对我各种腹诽…… 这篇文的前半段确实有些瑕疵,如果大家愿意继续看下去,相信大家会看到我的进步。谢谢。 关于女主的设定,大家可以看看43章文下的话。 ☆、七皇子之怒(小修) 傅采蕴没料到,九公主人看上去小小的,手劲却这般大。 她本是耍脾气,生气地推了她一把想让傅采蕴离开此地。傅采蕴一时猝不及防,往后一踉跄,一下站不稳,跌倒在了地上。 侍奉傅采蕴的宫女灵秀此时也立马跪下求情,“公主息怒!” “穆菀,你在干什么!”后面传来一把熟悉的声音,还掺杂着惊讶与恼怒。傅采蕴第一次觉得穆峥的声音是如此动听。 穆峥一个箭步挡在九公主跟前,连他自己也没发现,他的双眼幽深得犹如寒潭一般。他今日还特地绕道来看看傅采蕴,想看看她有无辜负自己的好意,没承想现在看起来,反而像是他害了她。 九公主被穆峥这么一吓,委屈地撅起嘴,“哥哥,我推她怎么了?如果不是她,你就不会老是呆在锦华阁,都是她的错!” 跟在一旁的周庆心道这小祖宗推卸与迁怒的能力真的是一等一的。 “这事明明错在你身上,谁教你这样无赖!”穆峥愠怒道,“有没有人教过你做错事该怎么办?” 九公主满面愕然地望着穆峥,不知道是他出了问题还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周庆也有些惊疑地望着穆峥。他的神情坚定得有些可怕,看得出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商量的余地了。那一双深邃的双眼咄咄逼人,看得人心里毛毛的。 周庆见识过穆峥凌厉的眼神,但从来没有见过他用这种眼神望着自己的亲爱的九妹妹。而九公主似乎也被吓到了,因为在她的印象中,自己最亲爱的七哥从来不会这样对她,还是为了这么一个人。而且她贵为公主,就是干过比这更出格的事,七哥也不会这样望着自己,还用这么差的口吻和自己说话。 “你不是说……你不是说伴读都是给你欺负的么!”九公主仍是不死心地抗争了一句道,也算是最后的负隅顽抗。就算是她的表姐,七哥哥也不应该这么凶她啊,她不甘心! “她是我的人,只有我可以欺负,你们不行。” 穆峥的神色不改分毫,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看得九公主怕怕的。虽然万分不情愿,九公主还是巴巴地走到傅采蕴跟前给她道了歉。完了还没等她说话,自己就扭过头跑开了,一边跑还一边擦着眼睛。 傅采蕴还是第一次见穆峥真的发火。 虽然周庆与章林多多少少也向她灌输过这方面的知识,而根据下人们对待穆峥的态度,以及穆峥本人的态度,她也看得出穆峥并不是一个脾性温和的主儿。但在她面前发火傅采蕴还是第一次见到,原来那双眼睛眯起来时可以这么凌厉。这让她不由联想到魏王穆显那高深莫测的眼神。 “先起来。”穆峥将手递给了她。傅采蕴怔了怔,将手伸过去借着他的力站了起来。但还是不由得一个踉跄,差点便要摔倒,幸而被穆峥稳稳地扶住,这才没有再次跌倒。 “你的脚扭到了?”穆峥看见傅采蕴皱紧的双眉,似乎颇为痛苦。 “嗯……”傅采蕴轻轻抿着唇道。一定是方才摔倒的时候不小心扭到了。 周庆见状连忙道:“殿下,姑娘,稍等片刻,奴才这就去找些人来。” 而灵秀则被穆峥叫去请太医,只剩下傅采蕴跟穆峥两个人。傅采蕴扭到脚,自然站不稳,穆峥很自然地扶住了她的肩。 两人等了好一阵,傅采蕴有些不耐了,头顶却突然传来一把声音,“我那妹妹就是这脾性,你别放在心上。”穆峥摸了摸鼻子,轻声补了一句。他那摸鼻子的动作倒是逗乐了傅采蕴。难得听他语气软了下来……他这算是在给九公主道歉?因为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才下意识地用手想要遮掩着脸? 傅采蕴不由得轻笑了一声,穆峥脸色微微一变,变得有几分尴尬,“有什么好笑?” “今日还得多谢七殿下相助。”傅采蕴在后面轻轻嘟哝了一句,“虽然九公主也是为了七殿下才如此失态。” “你说什么?”穆峥果然追问了。 “九公主可是为了殿下这才恼了我呢……”傅采蕴一边说一边打量着穆峥的表情。他先是怔了怔,继而似乎明白了什么。 看到他那带着几许了然的神情,傅采蕴继续不动声色地道,“其实我也想不明白,这件事怎么就会同七殿下有关系……怕是九公主生了什么误会?若是因为我影响了殿下与妹妹的感情,那便不好了。” “无妨。”没想到穆峥竟然自己想到了不告诉她!傅采蕴瞥了他一眼,他还真就打算自己知道了就算了,“难不成她仅仅为了这件事恼了你?”他的眼里稍稍添了几分愠色。 “倒也不全是……”傅采蕴只得将今日的事如实复述给穆峥听了,“在六公主屋里九公主已然恼了我……” “原来还有这么一层故事在里头。”穆峥依旧是轻哼一声,眼里添了几分不屑。他这次眼中流露出的不快,或许就是冲着六公主了。 “小九是个缺心眼的,你以后尽量少些与她冲撞便是了。而六姐需要提防一下,毕竟明枪易挡暗箭难防。” 第11节 他说什么?傅采蕴微微一怔,简直不敢相信她耳中听到的话。穆峥这是在教她如何提防自己的姐妹? 她只能轻轻地点了点头,皇子皇女的事,她还是不要妄发议论比较好。 望着傅采蕴睁大的杏眼写满疑惑,穆峥不由得轻声笑了,“我说了,除了我以外,别人都不能欺负你。”穆峥又重新露出了他的一脸理所当然,“我只怕你什么都不懂,让你给其他人欺负就不好了。”今日他只是碰巧见到这一幕罢了,傅采蕴不可能每次都那么好运,遇到麻烦都让自己撞见。 傅采蕴还未来得及发话,穆峥便又皱了皱眉,好像故意转移话题一般,“周庆那个饭桶,一点事都办那么久!”他又转向傅采蕴道,“那边有个亭子,先去那边坐坐。” 傅采蕴颔首,但当她迈出一步时,便又忍不住疼得轻声叫了出声。她试了几遍,却以失败告终,如若不是被穆峥扶着,怕是早就跌倒了。 “别逞强了。”穆峥沉默地看了她那略带痛苦的表情一阵,放开了傅采蕴微微弯了腰,“上来。” 傅采蕴怔怔地看着穆峥,一时半刻还没能回神。但穆峥又露出了那熟悉而不容置喙的眼神,就像还有方才他一字一句地让九公主道歉之时,也是这模样。既然是他坚持的事,傅采蕴学了乖,也不与他争辩了。 “殿下……这算是还人情?”傅采蕴攀上了穆峥的背,软软的锦缎摸着舒服得很。因为一直没有与穆峥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她闻到了穆峥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清新好闻的味道。不知道他惯常用的胰子是用什么特殊原料制成的。 “以后叫我七表哥。”傅采蕴话还没说完,就被穆峥干脆地打断了。 “嗯……七表哥。” 她没有看到,穆峥的嘴角轻轻抬了抬。 这么清脆的声音唤着自己,有如山间一泓清泉沁入心脾,心里头又好像被一片羽毛拂着挠着一般痒痒的,穆峥一时有些失神。 背后这个女孩儿,总是给他一种与众不同的耳目一新的感觉。 在穆峥背着她走到不远处一个凉亭放下她之后,两人见到周庆带了两三个嬷嬷过来,而与周庆一同前来的,竟然还有魏王,四皇子楚王与五皇子燕王。三个王爷碰上周庆一脸慌张,便将人截住。听他说穆峥竟然为着一个小姑娘同九公主置气了,三人又惊又奇,便一同来看看了。 而穆峥背着傅采蕴走了一段这一幕,几个人自然尽收眼底。 见到眼前这一幕,周庆都快怀疑,其实今日的种种是不是都只是自己的白日梦。 穆峥对这个傅五姑娘,真是好得过了些。 依照穆峥的个性,没有将自己的伴读玩残只让她给自己写字已经是开恩了。这一点周庆倒是能理解。穆峥这么得宠并非没有原因,他的心眼其实清明着呢。而他所谓的仗势欺人,盛气凌人,大都是在太后皇帝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因此太后与皇帝虽然知道他的性子,倒也没有真的讨厌上他。至于十皇子纯属意外,并非穆峥本意。 而傅采蕴有太后撑腰,又是个女子,穆峥不傻,倒也不敢对她做些什么。但如果仅仅是碍着太后的面就这么对她似乎也说不过去。 见到穆峥背着自己竟然被那么多人围观,虽说两人是表兄妹,但傅采蕴的脸还是不由得漾上两抹好看的酡红。而穆峥还是一脸淡定,他就有这个本领,被他那双淡定的眼睛一瞧,再不正常的事似乎都变得正常了。 傅采蕴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身材高挑样貌出众的男子便是上次在明心书院见到的魏王,身旁还有两个年纪相仿的穿着同他差不多服饰的年轻男子,估计也是皇子。她心中顿时叫苦不迭。今天真是神了,一次让她见上这么多皇子公主。 作者有话要说: ☆、王爷们 穆峥背了个人,这不仅惊讶到周庆,也同时惊到几个王爷。细细地看了看,那少女虽然年纪尚小,还未完全长成,但那白皙的鹅蛋脸,精致的五官,漆黑如瀑的长发,已经隐隐地可以看出她将来定然拥有倾国之姿。 本来几个王爷听到穆峥为了一个小姑娘跟他平素最疼爱的九公主置气已然又惊又奇了,这回儿还见他竟然愿意背着个女孩儿在后头。两个人年龄都不大,这样看起来就像是从小到大青梅竹马的玩伴似的。 但印象中,这弟弟又哪里有青梅竹马的对象?能够让他用正眼瞧的,除了皇族中的长辈还有兄弟姐妹之外,可就没几个了。 穆峥循例向哥哥们行了礼,但见他们都将目光聚焦到了傅采蕴身上。傅采蕴被人这么打量着,有几分羞赧地微微垂下了头。待穆峥行过礼,傅采蕴也想站起身跟着他向几位王爷行礼。 “你别动。”穆峥不动声色地按下她,继而转向几位哥哥,“几位哥哥,表妹受了伤,不宜屈 膝。行不了礼。” “表妹?”楚王不禁有些好奇,不知是薛家哪位姑娘竟然出落得这般貌美。 “表妹是永宁姑姑的女儿。” 众人一听,当即就明白了傅采蕴的来历。虽然永宁长公主去世时几人年纪并不大,但对这个姑姑还是有印象的。几个王爷心下不由得有几分惋惜,因为他们都有王妃,见到傅采蕴时还有那么一瞬想要将人纳为侧妃的念头。但听到她的身份,饶是姑娘愿意,她爹和太后也必不会允许。 魏王一直暗自打量着傅采蕴,虽然也惊叹于她的美貌,但想的却与两个弟弟不同。他总觉得,傅采蕴有些眼熟。“那日明心书院的比剑,表妹可也在?” 傅采蕴微微一惊。没有想到魏王眼力这么好,那一日对自己只不过是匆匆一瞥,竟然还记得自己是谁。她只得老实答道:“那一日采蕴确是跟着哥哥们去观剑了。” “观剑?说的可是薛三表哥?”穆峥很快便反应过来了。薛荣比剑的事他也略知一二,但对方是谁穆峥并没有太多关注。因为在他看来,并没有多少人是薛荣的对手。而到了最后薛荣竟然输了,这倒是出乎了穆峥的意料。 “可不就是么。”魏王轻轻勾起嘴角,“表妹,你哥哥的剑术可真是精湛得让本王叹服。” “多谢王爷夸奖。”傅采蕴低了低首。她知道穆显是站在薛荣那一边,因此这番话也不知是恭维还是讽刺。 “你是永宁姑姑的女儿,不必叫得那么生分。”魏王嘴角依然含着笑意,“我是你的三表哥,这是四表哥和五表哥。” 傅采蕴点了点头,又依次给几个王爷问好。那清脆娇甜的女声那么亲切的唤着自己又是让人心中一荡。魏王不免觉得有些可惜,如若永宁长公主不是那么早死,恐怕他与傅家兄妹的交情定然会更加亲厚许多。他曾经让人调查过傅卓林,知道他还有一个妹妹,便是傅采蕴。 “表妹的腿怎么伤着了?”这回轮到五皇子燕王问话了。 傅采蕴正纠结着不知道该不该将事实和盘托出,穆峥便发话了,“都怪阿菀那个小妮子刁蛮任性,我会好好教训她的。”一提到这件事,穆峥似乎余气未消。 得了几个兄长的允可,穆峥便带着傅采蕴告辞了。傅采蕴被两个嬷嬷搀扶着,而穆峥则缓步走在她身后,沉默而关切地注视着她,好像生怕两个嬷嬷扶得不够稳似的。 魏王目送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不禁生出几分感慨。傅家的这对兄妹,真的不简单。傅卓林自不必说,傅采蕴竟然也能让穆峥愿意纾尊降贵地背着她走这么一段路,魏王明白,这不是只靠一张脸蛋就能做到的。 *** 端王妃与四夫人曹氏交好,这消息在国公府似乎已经不再是秘密。 曹氏是个极为八面玲珑而有心计的女人。她知道哪些人该把握,哪些人值得把握。她向端王妃示好,已经不是这一两日的事了。而曹氏似乎也是一个很懂得笼络人心的人,一早便摸清了这个姑子喜欢些什么,不喜些什么,三天两头就给端王妃送一些她喜欢的东西。 由于曹氏有个有钱的娘家,自然也就不吝那些钱。曹氏不仅给端王妃送,还给端王世子和宜阳郡主送,哄得这一家子开开心心。 因为端王妃比四老爷要大,所以曹氏是在端王妃离开国公府后才嫁来的,因此端王妃对曹氏的了解并不深。虽然也大概猜到这四弟妹是想巴结自己,但应当是没有人会不喜欢一个行事做派完全按照自己喜好来的人。所以端王妃与这个四弟妹虽非推心置腹,但也是可以说话的。 但真正让两人的距离迅速拉近,还是王妃这一次回来。 曹氏知道端王妃想要在洛阳物色一个好的儿媳妇,便很是贴心地帮着端王妃打听起来哪家姑娘的拥有出众姿容,哪一家又有贤淑美名……这一回倒真是有些打动端王妃了,觉得这个四弟妹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帮自己的。 曹氏自然不是真心想要帮端王妃挑选城中的贤惠姑娘作端王世子妃了。她虽然帮着端王妃打听那些名动皇都的大家闺秀,却并不是将她们所有的优点都翻出来。 她在给她们寻找优点好证明自己是真的想要替端王妃找合适的闺秀时,同时又一并翻出她们的缺点。比如哪个脾性不够纯良,哪个身子虚弱,甚至哪个母亲是个继室都要翻出来……总之,她总是会找一些各家姑娘的缺点出来。好让端王妃觉得她们美中不足。 而端王妃反而很感谢曹氏这一举动。她觉得曹氏这是尽心为她物色世子妃的表现,挑选儿媳妇,当然不能只知她们如何好如何优秀,更重要的也是要知道她们有什么不足,是否合适做端王世子妃。殊不知曹氏最终目的只是不想端王妃那么快找上别家姑娘罢了。 端王妃确实也掉进了曹氏的圈套。那些姑娘个个状似优秀却总是有些美中不足。虽然有时端王妃都觉得自己可能有些吹毛求疵,但端王世子妃就是未来的端王妃了。而且穆清尧也是她疼爱的儿子,端王妃觉得这是马虎不得,也希望能够有一个完美的女子能够与他夫唱妇随,举案齐眉。 这样一来二去,便始终都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这几日都听到母亲叨念着五丫头,看来五丫头真的是母亲的心头肉。”端王妃捧起点朱琉璃茶盏,轻轻地抿了一口。此时她正坐在里屋同曹氏说着话。 一提到五姑娘傅采蕴,曹氏脸上的笑容不由得僵硬了一些。本来永宁长公主与端王虽然是兄妹,却并非同母所出,感情算不得亲厚。而端王妃见到五侄女的机会很少,也同傅采蕴没什么交集……此番突然提起傅采蕴,也不知道是不是另作他想。 “被母亲念得我都有些迫不及待想见到这小丫头了。不过也不知是不是我同这丫头缘分不够,我回来之前她竟然被太后留到宫里头了,还留了那么久。看来那丫头还真有长辈缘……”端王妃虽是说二人无缘,可她的好奇与赞赏却是溢于言表。而且在她看来,能够同时被文昌大长公主和太后都那么喜欢的小女孩一定不简单。只可惜自己一来孩子就进了宫,而且自己入宫给太后请安时那孩子又碰巧不在。 还不是仗着那张长得像永宁长公主的脸!曹氏一想便有些来气。似乎这世上除了她之外旁人都很喜欢那张脸。 “五丫头确实是个有福气的姑娘。”曹氏也跟着抿了口茶,轻轻扯了扯嘴角,“最最可惜的,是她生母永宁长公主去得早……唉,也真是可惜了这么一个好姑娘了。在最应该被母亲管教之时没了母亲,还得让三哥身兼母职……三哥又是个脾性倔的,自己公务繁忙,也不肯让五丫头跟着祖母,难免有些照顾不周……” 端王妃的神色很快就变得了然了。她自然明白曹氏的弦外之音。 曹氏明里头是想说傅采蕴身世可怜,暗地里却想告诉端王妃,这姑娘自小没了母亲,并不是在一个完整的家庭成长,难免教养不足,许多事都不懂。虽然讨喜,却担不起世子妃这名头。 作者有话要说: ☆、告状(修改) “穆峥来给皇祖母请罪,是穆峥没有照顾好表妹,让表妹受了伤。”虽然傅采蕴扭到脚,但幸而九公主也不过是个孩子,力度并不大,所以只要消肿了,便就无碍了。 “九丫头真是愈来愈无法无天了,不给她一点教训她就永远也长不大。”太后不禁蹙眉,继而关切地招傅采蕴过来,握住她柔软的小手,有些怜惜地望着她,“蕴儿,这件事外祖母定然会给你讨个公道。只是让你受了委屈……” 傅采蕴眯起眼微微一笑,以表示自己并没有事。见到太后这般慈祥地望着自己,她自然不想说一些让她不愉快的事。穆峥还站在身侧,今日他对自己这般照顾,傅采蕴也不好当着他的面再给今日的故事添油加醋了。 太后有些心疼地将这孙女拉入怀中。她本想着傅采蕴年幼丧母,虽然出生金贵但也受了不少苦头。接她到皇宫,本想给她最好的,没想到却反而让她受伤了。“明儿你的大伯娘同二姑姑便会来接你回去,你今晚早些歇息罢。” 听了太后的话,两人俱是一愣。傅采蕴算了算,的确,自己入宫也有将近十日了。她不由望了穆峥一眼,但他的脸逆着光,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孙女知道了。”傅采蕴柔声回应。 傅采蕴住在碧荷轩,穆峥坚持要送她回去。太后也笑着允了,只念着孙子不知是不是心存内疚,倒是很难得见到他对谁这般上心。 傅采蕴被灵秀搀扶着,一步步地缓缓向前走着。穆峥为了跟她一起走,也特地放慢了脚步。 十天一晃就过,傅采蕴不禁有些感慨。想想这些日子,还是乐比苦多。她终于见识到了所谓的学堂,而且还是大鄢最高的学府。想起这几天每日早晨听着晨钟,与穆峥一同坐在矮桌上听着程夫子的诲人不倦。虽然程夫子唠叨了些,甚至还会因为穆峥的针锋相对连带着对她态度也不大好。 但程夫子教的东西确实鞭辟入里,令人醍醐灌顶。那是在国公府与驸马府都学不到的。 而太后待她也是亲厚,亦让她有几分受宠若惊。虽然穆峥对她不冷不热,而且还强迫她给他写字。但根据周庆与章林的描述,这个主儿并不是好相与的。周庆还夸张地描绘过穆峥以前如何将他那些小伴读欺负哭。这么一想,他似乎倒也没有对自己做过太过出格的事。今日还真的像一个表哥一般处处护着她…… “脚踝还疼么?”身旁的人突然发了话,打断了傅采蕴的思绪。她侧过头,稍稍抬首望了望身侧的人。他的话又让自己想起了今日的事。对于九公主,若是没有气那便是虚伪了,心中有郁结也是必然的。但今日穆峥为自己做了那么多,已经更新了她对他的认知了。傅采蕴觉得,看在穆峥的面上,她也不打算真的恨上这个小妹妹了。 九公主更多的是让她觉得莫名其妙。她有两个如此聪明的胞兄,为何她好像半分都没有学到?不分青红皂白就胡乱耍泼……事后就留给别人收拾残局。这公主当得还真是幸福。傅采蕴轻叹了口气。 “你还在生气?”见到傅采蕴失神的模样,穆峥不禁又望了她一眼。在黯淡的月色下,她的鹅蛋脸略显苍白。 “我生不生气又如何?难不成我生气了,殿下就会让九公主禁足抄书么……”她忍不住发了一句牢骚,但话音刚落,却又不由得一怔。看来今儿穆峥对自己好得有些反常,所以自己竟就这样卸下心防了,真将他当成了一个普通的表哥? “我的脚已经不太疼了,太医说没有伤到筋骨,劳七表哥费心了。”她立马补了一句。 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一旁的周庆不禁心里嘀咕,她的伤当然好得快了,那是穆峥特地让太医用了丹参玉露膏给她上药的。这丹参玉露膏因为药引极稀罕,在宫中并没有多少人有。这后宫中也只有太后,皇后、温贵妃与薛德妃才有。由于小儿子是坐不住的性子,薛德妃就把这疗伤保养疗效最好的丹参玉露膏给了穆峥。而穆峥让周庆将东西拿来时,眉头皱都没有皱一下,倒是周庆觉得有些大材小用了。 走着走着,两人便来到了碧荷轩。“七表哥,你不必送了……” “送你……” 两把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两人都不禁有些面面相觑地对视了一眼,尔后都一同笑了。见到穆峥的笑容傅采蕴才稍稍放心了些,她似乎许久都没有见过穆峥笑了。他一笑,黑曜石般的双眸在月色下闪耀着点点光泽,上扬的唇角划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洁白的牙齿也为他添了几分随和亲近。 很快,傅采蕴就被穆峥手上的东西吸引了目光。穆峥不知何时解下了他的玉佩,正是那个通体剔透在不同光线下折射出七色流光的玉佩。第一眼见到穆峥,她就曾经被这玉佩吸引了目光。 “这个……送给我?”傅采蕴有些惊讶地睁大眼睛望着穆峥,不料他反而将目光移向了一边,似乎故意不与她对视。 “我没想到你那么快便要走……所以也没准备什么东西。这个玉佩……你就当做是这几日你帮我写字的奖赏吧……或者是表哥给表妹的见面礼。”穆峥的话说得有些讷讷,但依然执拗地将玉佩递向她。 “不,这么贵重的东西采蕴怎么能要……”虽然傅采蕴不是懂玉之人,但那玉佩单看成色模样就知道是上上品。她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这是赏赐,哪能由得你拒绝!”见傅采蕴迟迟不愿意接,穆峥的脸色微微一变,直接将玉佩塞到了她手上。 穆峥都做到这份上了,傅采蕴也不好再推辞什么,只得将玉佩收下。“那么……采蕴谢过表哥。” 见傅采蕴将东西收下,穆峥总算是满意了,脸上的表情重新缓和下来。“好好保管着。” “这是自然。”傅采蕴弯了弯眼睛,眼睛如同小月牙一般,那张微笑的脸犹如早春三月山桃初开,让人舍不得移开目光。 “这几日注意不要太多走动,免得影响脚踝。” 对于穆峥的嘱咐,傅采蕴连连点头。这七表哥怎么突然会跟她唠叨上这些?这可不太像他的作风。 第12节 见穆峥停下了脚步,傅采蕴也跟他道了别。周庆准备转过头离开,不料穆峥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周庆自然也就不敢离开。只见他一直目送着傅采蕴走远,直到她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他的眉目也不知不觉地染上了几分温柔。 穆峥一定是将傅采蕴受伤都归罪到自己身上了……如若不是他将傅采蕴叫去初雅亭,傅采蕴就不会遇见九公主,也不会受伤了。不然他怎么会这么慷慨地将皇帝赐给他的西凉进贡过来流光玉佩送给了傅采蕴?周庆一边跟着穆峥往回走一边这么想着。 对于今日所发生的一切,周庆自然是比傅采蕴更加惊讶。 ***** “母妃,您可要替小九做主!”九公主愤愤不平地跺着脚,她的眼角尚自挂着泪痕,脸蛋红红的,煞是惹人疼爱。她在薛德妃的怀里蹭了蹭,又不悦地撅着嘴。这个自小被娇惯坏的小公主很清楚怎么能够博得父皇与母妃的同情继而将他们拉到自己这边为自己做主。 薛德妃见到自己唯一的女儿一时哭闹一时撒娇的模样也是心软了。她有三个孩子,除了大儿子能够让她省心一些,另外两个都是让自己费尽心神的。虽然二儿子与小女儿不太让她省心,但这两个孩子之间的感情却是深厚得很。很少听到两个人这么闹内讧。是以薛德妃听到九公主告穆峥的状,也觉得有些惊愕。 “现在小九被皇祖母罚了禁足,小九听说……小九听说还是七哥哥提议的!因为七哥哥晚上还去了一趟兴宁宫呢。”九公主擦了擦眼泪,愈想愈是难过,“竟然是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她最喜欢的七哥哥竟然为了一个不知打哪来的人到太后那里告状,实在是让她意难平。 “那可不是什么莫名其妙的人。”薛德妃轻轻抚摩着女儿如缎子一般光滑的秀发,算是安慰,“那是你永宁姑姑的女儿,是你皇祖母的亲外孙女。” 永宁长公主的女儿在宫中小住的事薛德妃也知道,她还知道当时穆峥碰巧到了兴宁宫,太后便顺水推舟让那个傅家姑娘跟着自己的儿子。对于自己儿子的脾性薛德妃也很清楚,他自幼就集万千宠爱,自然心气高,很少有人入得了他的眼。原本她也以为穆峥看不上傅采蕴,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还会为了她弄哭了自己平素疼爱的亲妹妹。 “我不管……”九公主的脸上尚且挂着泪痕,还不断地摇晃着薛德妃的手。她才不管对方是谁呢,竟然伤害她与七哥的感情,便是不可饶恕!“母妃,您得替我讨回公道!您说过的!” “小九,别闹了。母妃这不就叫了你七哥来了么……”话音刚落,便听到外头负责通传的小太监的声音,“七皇子到——” 作者有话要说:  先来祝大家新年快乐啦~新的一年新的希望,好好学习好好工作,最重要的是开心过好每一天! 几件小事: 12月底作者君实在太忙,存稿大改后也来不及细修,所以19-22这几章有些糙,给大家道声歉啦。等我有空后会慢慢修改各种小bug,当然主线是不变的! 随着2014的结束,女主憋屈的小日子也即将到尽头了~ 欢迎勾搭作者君,如果喜欢请猛戳收藏!! ☆、宫妃们(小修) 九公主一见到穆峥,原本已经平复许多的她硬是再次摆出了一副万分委屈的模样。好像要巴不得让全世界知道她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立马就走到穆峥跟前冲他嚷道:“你快给母妃解释一下,为何你要为了那个人这么欺负我,还在皇祖母那儿参我一本让我被罚禁足!” 看到亲妹妹哭得可怜巴巴的模样,穆峥脸上的神色稍稍柔和了一些。旁边的薛德妃没有说话,似乎也在等着他给一个解释。 “对,是我提议皇祖母罚小九禁足的。”穆峥望了九公主一眼,又转向薛德妃,“我这是为了她好。凭着皇祖母对傅家表妹的喜爱,罚她禁足已经是便宜她了。” “你……”见他说得好像还在为她着想一样,九公主却依然难以释怀,一时气结。 “你那性子也该收一收了。”穆峥看着九公主,淡淡地补了一句。 薛德妃听了儿子的话,正在抚着女儿的青丝的手不由得停了下来,“这么说来,太后应当是疼爱这个外孙女的。”看来这个傅家姑娘,也是一个可结交的。毕竟太后在这后宫的地位依然举足轻重,她所看重的人,如若不能交好,也万万不该结怨。女儿这么待她,也不知道傅采蕴会不会就这样记恨上她了。薛德妃看向女儿,这个被宠坏的小丫头显然并不明白这个道理,也并不在意傅采蕴有没有怨上她。 “所以说,你莫要不自量力地在太岁头上动土。”穆峥轻轻抿了口茶,看着妹妹道。他显然也明白,若不多加提点,这个妹妹是不会长记性的。 可他估计错的是,正是他这样屡次提醒,反而更加激起了这个正当叛逆期的一向被惯坏的小女孩儿。以前的七哥哥很少会用这样的态度来待她,好像自从那个叫傅采蕴的少女出现后,七哥哥对她的态度就不若以前好了。她又怎么会认为七哥哥是在为她着想呢? ***** 翌日。 负责伺候傅采蕴的宫女灵秀告诉她,九公主被太后罚禁足一个月。傅采蕴笑了笑,倒是没有对此作过多的表态。 最疼她的果然还是外祖母。 “傅姑娘,奴婢还听说……是七殿下提议的呢。” 傅采蕴闻言,却不由得一怔。难道他真的因为自己昨儿的抱怨……怎么可能! 傅采蕴在给太后问安后便下意识地打算像往常一样告辞到弘文馆上课,但被灵秀提醒了今儿已经不必去,这才恍然地回过神来。 想到以后已经不能再去听课,傅采蕴不由得有些惋惜。 太后让她坐到自己的身旁来,虽然傅采蕴不太懂她的用意,但还是乖巧地走到了太后的身旁。太后摸了摸她的头,眼角的笑纹带着几分慈爱。 没想到出了九公主伤害傅采蕴的事,太后也意识到,她要让后宫的人甚至所有王公贵族都知道,虽然永宁长公主早逝,但这个外孙女依然深受宠爱。她不能再让这样的事发生。 宫妃和公主皇子来请安时,傅采蕴都坐在太后身旁。等她们给太后请安后,她再去给她们请安。 傅采蕴一开始不明白太后用意何在,后来才恍然大悟,太后这是要让整个后宫的人都知道她的存 在,而且她是在用自己的威严来保护她,也算是对九公主这类对她怀有恶意的人的一个警告。待傅采蕴明白到太后此举的用意,不禁有些感动,更加对这个老人心存敬爱。 在宫中住了那么些日子,关于嫔妃的情况傅采蕴多少也了解一些。再加上太后跟她说的,也让她对这个后宫有了初步的了解。虽然她来到宫中后许多宫妃都给她送了礼,但傅采蕴却没有真正的与谁接触过。 对于后宫,傅采蕴可再也不敢像对英国公府那样敷衍应对了。她在国公府已经为此吃了苦头,曹氏对她的偏见也不知要为此持续多久。再者深宫可不比国公府,这里的女人估计更加难对付。她可不想再惹麻烦了。 但以往都是在听,今日傅采蕴终于有机会接触到那些传说中的宫妃了。虽然并非她所愿,可这也是无可避免的事。 皇后穿着一袭墨绛红缕金彩凤锦边弹墨宫袍,衣裳上的凤凰栩栩如生,好似好冲破锦缎飞出来一般传神。她头上的双凤卫珠金翅玉步摇随着脚步摇晃着,同样亦是熠熠生辉,光彩照人。 而皇后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也同样当得一国之母,端庄娴雅中又透着威仪与皇家风范。乍看之下,傅采蕴对这个皇后倒是挺有好感的,因为她虽然贵为中宫,却对自己笑得亲切。只是皇后并没有为皇帝诞下嫡子,只有两个女儿,虽然执掌凤印,地位看着也是稳固的,但在这个母凭子贵的时代终究是有些吃亏。 但很快傅采蕴便不认为皇后真的是这般亲切了,至少她不排除有些虚伪违心的成分在里头。因为每个宫妃对着她都摆出了相似的笑脸。这个笑脸大概是摆给她身后的太后看的吧?傅采蕴不免想到了狐假虎威。不愧是后宫中训练有素的女人,若是她没有蒙受太后的宠爱与庇护,恐怕也得不到这样的笑脸。 这世道确实是世态炎凉冷暖自知,难怪每个宫妃都使尽手段地去争帝宠,讨好太后皇后,因为那些上位者对人的影响实在太大。 傅采蕴还听说薛德妃仗着自己娘家权大,并且诞下两个颇为得宠的皇子,母凭子贵,因此并不太将皇后放在眼里。待见到薛德妃,她的穿戴与皇后相比也是不遑多让。金丝银线,百蝶穿花的精细做工看起来栩栩如生,层次分明。虽然并不若皇后的百鸟朝凰,也是一种旁人无法拥有的尊宠。 而她给傅采蕴的感觉,也同样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看起来似乎真的可以跟皇后分庭抗礼。 “前些日子菀儿无理取闹,我已经好好教过她了,傅姑娘可别放在心上。”薛德妃轻轻握了握傅采蕴的手,笑得亲厚。 傅采蕴先是一怔,接着便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 九公主因为冲撞了她而被太后罚禁足,太后的态度已然很明显了。作为九公主的母妃,薛德妃自然是要出来表明自己的态度的。而薛德妃此时向傅采蕴的示好,毋宁说是做给太后看的。她想在太后面前表明自己的立场,她并不站在九公主的一边。九公主这般胡闹,是她管教不好。 “娘娘多虑了。九公主年幼,采蕴自然不会同她置气。”傅采蕴客气地回道。 一旁的太后默然听着两人的对话,但笑不语。薛德妃的态度,自然是让她满意的。 第三个让傅采蕴记住的便是温贵妃。温贵妃虽然是贵妃,但看起来气势比薛德妃还弱。这也怪不得她,温贵妃本来就不过是皇帝身边的近侍宫女,出身卑贱。若不是她诞下了皇长子,而皇长子又被立了太子,她也爬不到贵妃这个位子。温贵妃没有得力的娘家,最聪明的做法,便是低调行事,明哲保身。 所幸温贵妃当宫女时也曾经侍奉过太后,从太后看她的眼神与说话的语气,傅采蕴可以隐约感觉到太后对她多少也有几分情分在。温贵妃自然也是低眉顺耳,千依百顺,当真是一副贤良媳妇的做派。甚至让傅采蕴产生了错觉,太后与温贵妃就如寻常人家的婆婆与媳妇一般。因此温贵妃看起来虽然势单力薄,可贵妃的地位却也不是能轻易动摇得了的。 其实,太后对温贵妃的恩情又何止这么一点呢?想来皇长子的出身受到了母妃的影响,并不算深得帝心。他不过是光启帝一夜风流的意外产物而已。若不是身为皇长子,恐怕只能成为一个普普通通不受待见的闲王罢了。 而皇长子似乎并不像温贵妃那样安于现状,得过且过。几年前他联手朝廷重臣给趁着皇帝得病时向皇帝施压,逼着他立太子。因为皇长子明白,二皇子早夭,其他皇子普遍年幼,没有干出什么实在的政绩。若是等到三皇子长大,因了他那不太受皇帝待见的出身,最终花落谁家还是未知之数。因此他要将一切的威胁都扼杀在萌芽之中。 大皇子的猜测是正确的,因为皇帝将他册立为太子,并非完全是出于他自己的意愿。 朝臣紧逼是一个重要因素,还有另外一个左右他决定的人,就是太后。 因此说太后是温贵妃母子的大恩人也不为过。在大皇子被册立为太子后,温贵妃也很快就从温昭媛晋升成了温贵妃。温贵妃内心自是对太后感恩戴德的。可以说,没有太后,便也没有他们母子的今日了。 来请安的公主大多都是未出嫁的。再见六公主,她那不自觉流露出的目空一切的睥睨还是让傅采蕴感觉不太舒服。六公主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恐怕心里对这个如此受宠的太后外孙女还是颇为不屑吧。傅采蕴在心中默默想道。 而七公主让傅采蕴觉得很亲厚,七公主比穆峥稍微小一些,与傅采蕴年龄相仿。她的温婉懂事,与六公主的睥睨不屑和九公主的刁蛮骄纵大相径庭。后来傅采蕴才知道,原来七公主与她一样都是母亲早逝,自幼就被寄养在甄昭仪那里。而甄昭仪又是英国公夫人甄氏的堂妹,因此两人不仅性格相似而且出身相仿,这便又无形中增添了几分相见恨晚之感。 而太后见到这两个小女孩的亲近,心中也是欢喜。做祖母的,尤其是皇室宗亲,更想见到自己的孙子孙女一团和气,和和乐乐。 比起七公主,傅采蕴还是感觉到自己幸运一些。毕竟自己的父亲在母亲死后未再续弦,自己与哥哥依旧被父亲疼爱着,而且这种疼爱有增无减。而七公主母亲逝去后在宫中的日子,恐怕过得还不若自己的闲逸舒服。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被摊上一个还算不错的养母。 两个小姑娘在一旁说了一会话,英国公夫人甄氏与端王妃便双双入宫来请安了。虽然今日并非命妇入宫请安的日子,可甄氏此举很明显便是要接回傅采蕴回国公府。即使太后没有提出要将傅采蕴送回去,但国公府若真是将傅采蕴丢在宫中不闻不问恐怕也不太地道。甄氏这次入宫来,很明显就是要表现出英国公府对傅采蕴的重视。 作者有话要说: ☆、回府 再见到甄氏,让傅采蕴有些惊讶,也有几分担忧。 虽然只是十日没见,但甄氏的憔悴消瘦傅采蕴却是看得明显。要入宫的甄氏定然早就做了一番精心打扮,但依然难掩倦容,怕是她真正的颜色只会比现在更差……难道国公府出了什么事么? 但傅采蕴很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与甄氏一同进宫的,她那暌违已久的亲姑姑端王妃神色却是极佳,光彩照人,容光焕发。那保养得宜的姿容一点都看不出是一个一双儿女都快长大成人的女人。 太后照例对端王妃和甄氏问了一会话,便让傅采蕴跟着二人回去了。临别前,傅采蕴有些依依不舍地看了太后一眼。太后这么照顾她,傅采蕴心中也是带着感激与感动。想到要离开太后,竟也有些不舍。 太后似乎也看出了傅采蕴的想法,便朝着她微微一笑,“你这傻丫头,想外祖母的时候便入宫来便好,谁敢拦着你?” 甄氏也做了相同的保证,傅采蕴终于点了点头,跟着两人一同走出了兴宁宫。 坐上了轿辇,端王妃还是在不住地打量着这个五侄女,嘴角上挑微微含笑。这个五侄女与太后的感情,似乎比她想得还要深厚,想来也是个识大体的能讨长辈欢心的。 傅采蕴本就记不全国公府的人,便更加不可能记得住千里之外的姑姑了。是以这个姑姑虽然与她关系密切,但她也谈不上对她有什么太多的感情,被端王妃这么仔细瞧着,心里隐隐有些不自在。 “这么久没见五丫头,没想到已然从当年那个小不点长这么大了。”端王妃弯起眼睛,笑得慈爱。 “可不是么,真是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甄氏也在一旁附和着。离开了兴宁宫,傅采蕴觉得她的脸色更加添了几分苍白。 傅采蕴也在一旁莞尔,“倒是姑姑的模样与小时候的印象里的一模一样,没有变过呢。” 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瞧着端庄文静,甚至像她的母亲永宁长公主那般不说话的时候会生出几分高贵疏离,笑起来那两个小梨涡却是甜美得很。她不仅笑得甜,说的话也这么能哄人,跟小时候的她似乎有些不同。端王妃隐约记得,小时候的傅采蕴并没有那么会说一些甜言蜜语哄人。难怪现在文昌大长公主与太后都那么喜欢她了。 傅采蕴确实很会说一些讨长辈欢心的话,而且是针对女性长辈。总的来说,上辈子的她就很能说一些讨得五姑婆六姨妈高兴的话。这个本领在这里便能派上很大用场了。而她笑起来也甜美,再加上那些讨人欢喜的话,更加让人高兴了。 听到有人称赞自己年轻,十年如一,没有哪个女人会不开心的。端王妃笑得合不拢嘴,直笑嗔傅采蕴嘴甜舌滑。“三哥和永宁公主都不是这样的人,三侄儿看起来也像是个稳重的,真不知你这小丫头这本领是从哪里学来的。” 小时候的傅采蕴还担心会被别人识破自己不是真正的傅采蕴,对于这些话总是有些敏感。但长大后的她已经完全不担心这个问题了。因此也不过一笑,便跟着姑姑与伯娘一同回国公府了。 “真是可惜了你姑父正巧有事,不然若是让他见到了你,想必定会欢喜极了。”端王妃笑道。此时她们已经回到国公府,端王妃提出要带着傅采蕴见见她的表哥和表妹。“尧儿与蓉儿都见过了这府里头的人了,就差你了。蓉儿还嚷着说想见见五表姐呢。” “真是承蒙表哥与表妹抬爱了,采蕴就怕郡主表妹见着我会失望呢。”本来傅采蕴回来同文昌大长公主请安后便想去见见哥哥和傅采芙,或是去关心一下甄氏的身体。却不料被端王妃带着去见她的一双儿女了。念在端王妃贵为王妃,又不是长年呆在皇都,傅采蕴不忍拒绝,便跟着去了。 穆清尧与穆瑾蓉只是随着母亲在国公府小住几日,很快便会回王府。而傅采蕴回来却正好赶上了他们还在国公府。 当端王妃将傅采蕴带进院中时,穆清尧和穆瑾蓉正好都在里屋。两人见到傅采蕴俱是一怔。但两人知道今日端王妃入宫请安,很快便明白了少女的身份。况且这样出众的容貌他们不可能在国公府看过就忘,也只可能是一直留在宫中的五姑娘傅采蕴了。 在这对兄妹观察傅采蕴的同时,傅采蕴也在暗自观察了二人。 端王世子果然如传言中那般面如冠玉,清逸俊雅。傅采蕴突然想起之前傅采菡曾说姑姑此次回来还想为儿子挑媳妇。穆清尧的出身与模样,想必也是很多姑娘想要嫁的。不知姑姑为他择好媳妇没有? 而宜阳郡主长得与她哥哥有几分相像。相似的轮廓放在端王世子的脸上显得俊秀,放在宜阳郡主的脸上却添了几分刚毅,让宜阳郡主无形中添了几分男子的英气,并不像一般的贵女那样弱柳扶风,剪水双眸柔情似水。 但她的一双大眼特别有神,扑闪扑闪的很是容易让人侧目。傅采蕴看着倒是喜欢。而且转念一想,宜阳郡主这身份本就不愁嫁,即便她真的没有半点女子的柔情,傅采蕴也不担心她嫁不出去,是以也觉得这并没什么好想的。 “看来这便是五表妹了。”端王世子率先开口,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书卷放下,站了起来,笑得温雅。 穆瑾蓉也微微地怔了怔,随之也笑着向傅采蕴问好。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小不住在国公府的缘故,穆瑾蓉总觉得傅采蕴与国公府的其他姑娘都不太相同。她的美并非令人惊艳,而是令人见之忘俗,见上一眼,就只觉如九天上高贵纯净的谪仙一般。 傅采蕴也一一朝表哥表妹问好。端王妃就如普通的姑姑与侄女一般关切地问着她平日在驸马府的生活。傅采蕴觉得,端王妃似乎对永宁长公主死后她在驸马府的生活更感兴趣,尤其是关心她平日的学业教养问题。但傅采蕴倒也没有细想,只是如实作答。母亲死后她的生活……估计关心这个的可不止她一个。 这么一阵谈话,已经到了中午。端王妃留了傅采蕴一同午膳,这举动合情合理,傅采蕴自然没有理由拒绝。但用膳的时候,傅采蕴总是感觉到端王妃似乎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自己,虽然她不知道端王妃的用意何在,而这个姑姑待自己应是没有恶意的。但一举一动都被这样关注着总归让她有些不太舒服。 用完午膳,傅采蕴这才回到了溪兰院。见到这刚住了不久便又离开了的地方,傅采蕴感觉熟悉而又陌生。 “八妹妹。”傅采蕴的脚步便是一刻不停,回到溪兰院便去找自己的小姐妹。见到傅采芙那天真烂漫的笑脸与身姿,这才弯起了眼睛。 第13节 “五姐姐!你可终于回来啦。”傅采芙见到她也自是欣喜不已,而后又撅了小嘴,像是有些撒娇意味地委屈地道:“五姐姐可好啦,能够被太后留在宫里。我还以为五姐姐都要忘了国公府,忘了我呢。” “五姐姐便是忘了谁可都不敢忘了你。”傅采蕴拉住她的手,笑意盎然。对她好的人,她亦是从来不会待薄。 两个小姑娘坐了下来。傅采芙吩咐大丫鬟垂柳去沏茶。屋中只有两个人,傅采蕴终于可以稍稍松懈了一些。才离开驸马府不久,她还是不能完全适应诸多的规矩。直到回到了溪兰,屋中只有傅采芙,才敢稍稍怠懒一些,以手支颐,身体软了一些,不如方才那般挺直僵硬。 她这慵懒得像猫的模样,便又是无形中添了一番别样的风情。 “五姐姐,你快跟我说说,这些天你在宫里都做了些什么?宫里会比国公府里好玩么?” 傅采蕴闻言不觉哧地一笑,这八妹妹,关心的从来都只有好不好玩。 傅采蕴挑了一些宫里头发生的事给傅采芙说,九公主的事自然是省略的。太医院的太医医术果然了得,用的药也好,傅采蕴的动作虽然还是不太自然,但若是小心一些,也能瞒过众人。 “哇,姐姐你竟然还去了弘文馆念书。那一日四哥打趣说五姐姐志存高远,只可惜是个女儿身。他这样说你,我还说了他呢。” 傅采蕴挑了挑眉毛,没想到这四哥傅卓琛看似玩世不恭,看人倒是看得清透。 “哪有什么志存高远,四哥又取笑我了。”傅采蕴轻声一笑,“不过是给七表哥磨磨墨罢了……”话音刚落,傅采蕴又觉得自己这声七表哥叫得似乎太过顺口了些,傅采芙脸上明显露出了疑惑之色。 “难道是那个七皇子?听说七皇子可是宫中最得宠的皇子呢。”待反应过来,傅采芙的脸上又添了几分惊讶。这回也轮到傅采蕴跟着惊讶了,怎么着这事她以前都不知道,这小丫头反而知道了。 傅采蕴在傅采芙要摆出那些让她看着不太自在的艳羡之色时立马转移了话题,“芙儿,你可快快同我说说,我不在的这几日国公府可有什么新鲜事儿?”傅采蕴又是坐得慵懒又是一脸好奇,已经不似片刻前那规规矩矩的大家闺秀了。 一开始,傅采芙对于傅采蕴这样的转变也是有些惊讶。她料想不到小时候一直被她惊为天人的五姐姐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虽然有些意外,但傅采芙非但没有对姐姐这一面感到失望,并且还更加生出了几分亲近。因为她是英国公的嫡出幼女,自小便被百般疼爱,因此也算是颇为随心所欲,自然也不太喜好被规矩束缚着。傅采蕴的举动,更加让她觉得这是跟自己志同道合的人。当然这所谓的“志同道合”,可不能让旁人知道了。 “新鲜事……”缺了个玩伴傅采芙自然觉得这几日也无趣得紧,自然也不觉得有什么值得一提的新鲜的事,“自然便是姑姑带了表哥表姐来了。”其实来了个穆瑾蓉,傅采芙也是觉得高兴的,但她很快又发现穆瑾蓉怎么样也不可能像傅采蕴那样同她亲近,便又开始惦记起傅采蕴来了。 “哎呀,有件事我差点忘了。”傅采芙摆出一副猛然醒转的样子,“上次我跟郡主表姐不小心碰见有个女子偷偷地去找三哥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一记耳光 萧素君……当傅采蕴打听到那个女子的身份时,惊得说不出话来。万万没想到,那个女子还是自己的认识的。 而且依照萧素君的举止气度,应当是个矜持的姑娘,即便是心仪哥哥又怎么会真的不顾颜面地跑去找他呢?再者,往现实点说,萧氏已然败落,即使萧素君有意,两人之间也不太可能成事。她是个有慧质的姑娘,不可能想不通透这一点。 如此一想,傅采蕴便愈发疑惑了。 “姑娘,人不可貌相,那萧家小娘子也许并没有姑娘所看的那么好呢。”琉冬一边为傅采蕴倒茶一边道。从小到大,傅采蕴也没试过离开她们那么久,此刻主仆相见,自然欣喜。但见傅采蕴为此等事困扰,琉冬也是跟着烦心。 “那哥哥呢?哥哥是怎么想的?”傅卓林去上学未归,傅采蕴想见也见不得,自然也探明不了哥哥的心意。 “哥儿是个明事理的,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自然不会与那小娘子扯上半点关系,姑娘大可放心。”刘嬷嬷道。 傅采蕴颔首。刘嬷嬷的话,她深信不疑。她甚至怀疑自己的哥哥没有情窦初开这么一个阶段,根本不知情为何物。 “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姑娘可千万别放在心上。”琉冬生怕傅采蕴被这等小事扰得不开心。她才刚回来,怎么能被这种事影响了心情? 过了一阵,傅采蕴还是决定要去走走。但这次她没有带上在一旁伺候着的琉冬,而是特地挑了不爱说话的寻春。至于她要去哪儿,琉冬与刘嬷嬷都心知肚明。知道阻拦不了她,只得作罢。 “五姑娘来了?”萧素君听到丫鬟来报,惊得一下站了起来。前些日子不是听说五姑娘入了宫么?当时她对这个命好的姑娘还是有些羡慕的。但只是羡慕,并没有嫉妒。就像傅采蕴喜欢她,她也是打心底里欣赏这个五姑娘。虽然二人接触得并不算太深入,却是一见如故。她只单纯地觉得,傅采蕴值得这一切。 “萧姐姐。”傅采蕴被溪竹院的丫鬟带了进来,她的身后也跟着自己的丫鬟。她看了看萧素君,她看起来比上次更加清减消瘦了。 “五姑娘,快进来坐。”萧素君吩咐丫鬟赶紧去沏茶,同时将上座让给了傅采蕴。 “上次只是与萧姐姐说过一会话,便有那么久不见了。不知姐姐近来可好?” 萧素君得知傅采蕴从宫中归来也是不久前的事。当时她来溪竹院给姨母请安,她这才知道傅采蕴回来了。这么说来,傅采蕴刚回来不久便特地来见她了……想来她自不是单单为了探望而探望。这么说来,定然也是为了三爷的事…… 萧素君不禁有些黯然。这件事她本来是想瞒着傅采蕴的。这并非是什么光彩的事,她本就不欲张扬,更是不愿让傅采蕴知道。 “近来自是没什么,左不过是在屋里看看书,做做女红罢了。”萧素君顿了顿,又微笑着补充了一句,“近日倒是绣了几个香囊,如若五姑娘不嫌弃,素君还想赠予五姑娘,也算是那日珠花的回礼。” 傅采蕴这才记得自己曾经给萧素君送过珠花。见她这么说,心念她亦是个心怀感恩的温婉大体的女子,心中便对她愈发喜爱。傅采蕴点了点头,“如此,采蕴就却之不恭了。” 傅采蕴一向不是个太喜欢拐弯抹角的人,但不知为何此次却迟迟都说不出心中的想法。因为她珍视萧素君,她从小身边就没有什么姐妹朋友,因而她的心里也是将她当作姐妹看待。有些事本不该由她出面,但她与傅卓林的父母皆不在身边,她就是傅卓林最亲近的人了。而且,甄氏近来身体不好,傅采蕴自然不想随意惊扰她。 事情从她这里解决,也避免将事情宣扬出去,算是为萧素君留下了一点脸面。 但她也知道,有些话若说出口,便就像泼出去的水,并非轻易就能收回。 她想委婉地告诉她这残酷的现实,却不想就此破坏她与萧素君之间的情谊。 傅采蕴的异样萧素君自然是看在眼里,但她自然不会自己捅破这层窗纸。因为她与傅采蕴想得相似,她也不想就这样失去了这段情谊。 拖着拖着,也就到了午膳的时间,萧素君自然开口邀请傅采蕴一同午膳,而出乎意料地,傅采蕴竟然应了。 “粗茶淡饭,五姑娘可别嫌弃。”萧素君莞尔道。 “这是什么话?我留在这儿,自然不是冲着这里的饭菜的。与志趣相投之人在一起,粗茶淡饭也如玉盘珍羞。同不喜的人一起,便是金樽佳肴也觉得无味。” “能够得五姑娘如此看重,实在是素君的福气。” 最终,傅采蕴还是没能将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两人用完午膳,萧素君便又让人上了茶点。晚春的午后,气温宜人,连风都是酥暖醉人的。 突然传来一阵响动,傅采蕴揉了揉眼睛,惊讶地坐起来,环视四周,发现是萧素君的房间。清风太过舒服,她竟然在萧素君的榻上睡过去了! 二夫人陈氏气冲冲地走进偏院,连通报都不让下人通报,直接便撞开了门。她的身后还跟着面带惶恐的萧陈氏。 萧素君见到二人的模样,心下便已然明了傅陈氏是来兴师问罪的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想来这也是迟早的事,她唯一担心的,就是还在里屋小憩的傅采蕴,她不想惊动了她。 “见过姨母。” 萧素君上前行礼。见到她那温婉娴雅的模样,实在很难与她的所作所为联想在一起。 傅陈氏觉得,自己就是被萧素君这张脸给骗了,才误以为她是个循规蹈矩的女孩。谁知她不仅不循规蹈矩,还在别人家这么不知好歹,既然她这么不要脸,傅陈氏也就不打算给她留面子了。当 着下人们的面,“啪”的一声,一个脆生生的耳光掴到了萧素君的脸上,打得她侧过了脸。 一想到今早甄氏对自己说的话,傅陈氏依然心有余悸。 “这几日好像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说是经常见到溪竹院偏院那个萧家姑娘时常走到溪梅院……我让雨梨扣了那些聒噪之人的月钱了。两个院子隔那么远,而且溪梅院也没人住,走去那里作甚?二弟妹也应当管一管溪竹院的人,让他们别净在那无事生非,看不得盛世太平似的。” 傅陈氏当时一听,额角顿时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她将那双小眼睛转向了地下,只觉得羞愧难当。虽然甄氏大度,只是好意地给她提个醒。但这么一点事,竟然要让她亲自来给自己提醒,这便是让人觉得她放纵自己的姨甥女胡作非为了。没有好好地管好自己的姨甥女,甚至还有可能是自己在默许这种行为。 “大嫂说得对,我定当回去管好那些嘴巴不干净的奴才,不让他们净说胡话。” 萧素君干出这种如此不知羞耻的勾当,这种事竟然先传到甄氏的耳中而不是她耳中,更是让傅陈氏恼恨不已。关于这种流言,傅陈氏却并没听到下人们说过。看来不是从溪竹院传出去的。 这件事自然不是从溪竹院传出。告诉甄氏的,正是傅采芙。 本来,傅陈氏也并未将这对母女放在眼中。听到她们说来投奔自己,编造了一些她自己听着都觉得可笑的谎言。但傅陈氏也明白自己的妹妹是报喜不报忧的性子,因此只知道可能她的夫家出了什么问题。既然萧陈氏不说,傅陈氏便也不想关注了。她自己不也是小心翼翼地过着日子么,哪有那么多闲心还去管别人的苦闷? 虽然二老爷是庶子,但加上这么两双筷子还不是难事。傅陈氏让她们母女俩住下,虽平日没有太管她们,但也从没有生出要赶走她们的念头。谁知这不管,可就不管出了大祸了。谁知她们竟然这般人心不足蛇吞象! 萧陈氏知道这一切都无可挽回,只得不动声色地屏退了一脸茫然的下人。 “你知道姨母为何要打你么?”傅陈氏冷冷地道,“这一巴掌,是打醒你让你不要这般寡廉鲜耻,作贱自己!”说着说着,傅陈氏又将矛头转向了自己的妹妹。萧素君的事她这个姨母不知道,这个当娘的总该知道吧?而她不仅不管反而还纵容自己的女儿,没准就是她教唆萧素君的! 毕竟是亲姐妹,傅陈氏也猜到萧陈氏应当与此事脱离不了干系。“你都多大的人了?怎的还是想得这般幼稚?你知不知道此举会害了自己的闺女?若是真的抖出去了你让君儿的脸往哪搁,我的脸又往哪搁!君儿以后还怎么嫁人?” 傅陈氏愈想愈气,这两母女也不过是个过客,没准嫁不进傅家便回湖州老家去了,所以萧陈氏也不怕损害了女儿的名声。但她这个当姨母的在国公府还有半辈子时间,若是自己的娘家出了些这么的人,还不知道会被人暗地里被指手画脚,腹诽什么呢。 本来傅陈氏在国公府便是夹着尾巴做人了。因了丈夫的缘故,原本文昌大长公主便已经不待见她了,大夫人甄氏虽是个厚道的,可四夫人曹氏却不是个省心的……一想到曹氏,傅陈氏又是一凛,若是这消息传到了曹氏那儿,指不定又会被她当面耻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相助 萧陈氏轻笑一声,说来说去,她不过就是顾及自己的颜面而已。既然傅陈氏都这样撕破脸皮了,萧陈氏也不再顾忌了。 反正这英国公府是傅陈氏的地儿,出了什么事,担着的,被耻笑的不还是她?既然她都不怕了,那自己还担心些什么! 萧陈氏自然是心疼女儿的,但她更心疼女儿下半生嫁得不好。如果怎样都要做妾……那还不若到一个大富大贵之家做妾。恐怕富贵人家娶的正室也会通达讲理一些。如果攀不上这高枝,大不了重新回到湖州便是。到时候也没有人知道她们干的这档子事了。 “这都是素君自己一个人的主意……姨母别怪母亲才好。”心知萧陈氏也不容易,萧素君自然绝口不提母亲,“是素君寡廉鲜耻……”说着说着,她的声音便低了下来。萧素君有些委屈地低下头,泪水早就在她的眼眶里打转。每次去溪梅院时萧素君都小心翼翼不让旁人见到,按理来说不会捅到姨母那里去……难道是傅卓林终于忍受不住将事情告诉了英国公夫人么? 不论有什么苦衷,这件事她做了便是做了。既然是自己做的事,也就必须得预料到会有东窗事发之日,也就绝无不认账之理。 既然这罪罚她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过了,又何必牵扯上母亲呢? 萧素君盈在眼眶的泪水,早已摇摇欲坠。傅陈氏那一巴掌狠狠地扇在自己的脸上,也打碎了她的心。湖州萧家的嫡女,竟然会干出这么一档不知羞耻的事!那一瞬,萧素君觉得,傅陈氏并没有打错她。 然而这一切,又岂是萧素君愿意的?铺天盖地的委屈几欲要将她湮没。 “二姑母,请息怒。”里屋的帘子被掀开,里头走出来的少女让在场众人俱是一惊。傅陈氏与萧陈氏都没有料到,这件事的另一个重要人物竟然会在萧素君的里屋! 难不成,五姑娘已经先她一步,跑来找萧素君兴师问罪了? 傅采蕴住在宫中的事国公府无人不知,现在这丫头是太后的红人,傅陈氏虽然是长辈,却也自然对这小丫头多了几分顾忌。傅陈氏这次来,就是想将萧素君的痴念与贪欲都扼杀在萌芽里,不要让其生根发芽,最后导致不可挽回。 没想到这件事,最终还是惊动了傅采蕴。傅采蕴甫一从宫中归来,便来到这里找萧素君了……傅陈氏不敢继续深想,她就怕事情已经超出了她能控制的范围了。 这五姑娘正是得宠之时,若是她一个看不惯,把事情捅到了文昌大长公主那儿去…… 一旁的萧陈氏也变了脸,难不成女儿之前已经被五姑娘责骂过,现在又要被傅陈氏打骂?她可怜的女儿…… “原来五姑娘也在这儿。”方才的一切不过是傅陈氏的心念电转罢了,望着傅采蕴,傅陈氏的脸上添了些笑意,“都怪二姑母,没有管好院里的人,净让这不成器的丢人东西去给三爷和五姑娘添堵!” 言毕,傅陈氏又转向萧素君,冷声,“你这丢人的东西,以为皇都跟湖州一样,都是能由着你随心所欲?不过就是过来求人的破落户罢了!三爷是谁,五姑娘是谁?这高枝是你攀得起的么!乌鸦就是乌鸦,别做些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白日梦!……还不赶紧向五姑娘磕头认错?等会儿再跟我去找三爷还有大夫人认错!就看人能不能开恩饶了你!” “你们娘儿俩,磕了头认了错,就赶紧收拾收拾滚回湖州去!”也许是为了故意做给傅采蕴看,傅陈氏的声音更加冷狠,与傅采蕴平日所见完全不同。平日所见的傅陈氏,大多是沉默寡言,唯唯诺诺的模样。傅采蕴也有些怔住了。 “扑通”一声,没承想萧素君没跪下,萧陈氏反而先跪下了。她的女儿再怎么坚强,也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可也是好面子的姑娘家,哪里受得住这么多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责难?她老了,脸皮也厚些。更何况这些事,也是她逼着萧素君做的。“你们要逼,就逼死我吧!一切都是我主使的,饶了我女儿!她才多大的年纪……哪儿经得住你们这样轮番逼迫!天可怜见,我可怜又命苦的女儿啊……你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娘,这么个将你往死里逼的姨母!”说着说着,萧陈氏竟就号啕大哭起来。 “娘!你在做什么!”萧素君也跪到萧陈氏跟前,一直在眼眶里头打转的泪水也终于流下了。 “萧夫人,快快起来!”傅采蕴立马上前搀扶起萧陈氏和萧素君,而和她接触之时萧素君不免有几分尴尬。这样的丑事,竟然让傅采蕴给见识了。 在扶起萧陈氏时,傅采蕴朝萧素君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能处理这件事。 见到傅采蕴的眼神,萧素君不由得莫名地安定了几分。 “二姑母,萧夫人,萧姐姐已然将事情同我说了。” 傅采蕴笃定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看不出她对这件事抱着什么态度。但傅陈氏却能够听出,傅采蕴似乎没有太过生气。因为她称萧素君作“萧姐姐”,不管她内心怎么想,她显然有意在傅陈氏面前袒护萧素君。 傅陈氏本想卖力一些在傅采蕴面前与萧家母女撇清关系,划下界线,以表示自己跟她们不是一路的。 现在看来,倒是自己过了火,病急乱投医,惹得五姑娘有些不高兴了。 “萧姐姐是个好姑娘,若是真的对哥哥有意,大可不必如此。这些话,我方才都同姐姐说了。”傅采蕴笑得温婉,那微微眯起的眼睛看起来情真意切,“今日是哥哥特地遣我来的,说男女之事还须听父母之命。但爹爹出远门前说了,哥哥还小,不着急成亲。况且大哥都还未娶亲,几时轮得到他呢?耽误了姐姐便不好了。” 事情转变得如此猝不及防,萧素君、萧陈氏和傅陈氏一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前一刻,萧素君还是受尽千夫所指的罪人,萧陈氏生怕傅采蕴和傅陈氏一同责难她,傅陈氏则为了讨好傅采蕴而加倍指责她,就差没逼着她去死了。 而傅采蕴的话,却又拯救了她。 第14节 听着她的话,虽然最终还是拒绝萧素君进门,那意味却是完全不同了。 相比起傅陈氏说她配不起,下作,痴心妄想,有多远滚多远,傅采蕴的意思则变成了她其实是个好姑娘,不过是倾心于哥哥,痴心一片才做出这么一些不能成的傻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而她的哥哥之所以拒绝她,不是因为瞧不起她的家世,主要是父亲远在千里,大哥又尚未娶亲,实在是不能让她进这个门。 萧家母女的痴想,所有人都看得清楚,只是这拒绝的理由,却是可以做文章的。傅陈氏的理由的确正正当当,言之凿凿。但难道谁又能说傅采蕴的理由不对么?她只不过是更多地站在哥哥的立场上说而已。 而她将萧素君出身寒门高攀不起这一点彻底抹掉了。因为她的理由,是傅卓林自身的问题,与姑娘家并无关系。 甚至傅采蕴还说了一句萧姐姐是个好姑娘,压根没有瞧不起她身世的意思。 这会儿就轮到傅陈氏不好意思了。别人家兄妹与萧素君没亲没故的都说她是好姑娘,而作为亲姨母,傅陈氏却将萧素君骂成一文不值的贱货。这对驸马府家的兄妹出身金贵多了,都没有嫌弃过萧素君出身不好,而她不过国公府里头的庶子之妻,却就将自己姨甥女的家世出身数落得如同地底泥一般。 倒真是让人汗颜。 “五姑娘,自从君儿偶遇了三爷,就对三爷一见钟情了。那丫头动了痴念,竟还就不放手了!五姑娘说得对,驸马爷远在千里,大爷也没娶妻,三爷年纪还轻,更是不急……闹出这档子事,的确是我没看好女儿,对不住三爷和五姑娘,还有姐姐。我会带君儿回湖州,在湖州给她再择一门好人家,断了她的欲念!”萧陈氏早已擦干了泪水,恳恳切切地道。 她也听出来了,傅采蕴是有意替萧素君解围,便立马接了她的话,调转了话锋。话锋这样一偏,顿时就变成萧素君不过是痴心一片,喜欢上了傅卓林,所以才做出这么一些傻事,为着能够嫁给他。而不是萧素君出身寒微,想要去攀高枝,所以才这样不择手段,甚至不顾羞耻不要脸面。 虽然做的事是一样,但原因不同,却是差天共地。 前者可以说是萧素君一片痴情,不过痴情的对象身世悬殊,就算是如何努力也只能付诸东流的爱情悲剧。而后者说的却是她为了权势,为了富贵荣华不惜机关算尽,甚至放弃名节,这严重性可想而知。 “既然三爷和五姑娘大人有大量,那我也不欲与你计较了。没承想你这丫头是喜欢这样的公子哥,往后让你娘多留心,在湖州给你寻这样品性的公子便好了。”傅陈氏讪讪笑道。见傅采蕴有意放过,萧陈氏又顺水推舟,傅陈氏自然没有不配合的道理了。 几人都笑了,仿佛刚才的辱骂和血泪,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作者有话要说: ☆、友谊 宫里的消息不比皇城中流通得这般快,虽然有时差,但总归难以掩盖。前几日太后身旁的那个少女让后宫的人都见识了一遍后,便开始从皇城传开来了。 这个少女不仅是太后亲外孙女,尽得太后宠爱,同时又是那个名动皇都的永宁长公主的女儿。虽然永宁长公主的一双儿女也因为她的死而渐渐淡出了世俗的目光,但那日傅采蕴在兴宁宫极受太后恩宠的场景也重新引起了勋贵们对这个少女的好奇。永宁长公主的名字又重新被人谈起了。 另一边厢,自从那日的比剑过后,傅卓林俨然成为了明心书院炙手可热的红人。就连一向目中无人的薛荣见了他,也得退避三舍。傅卓琛因为沾了哥哥的光,在书院的日子也滋润的很。 薛荣对这个夺走他一切的人自然不忿,却又无可奈何。因为魏王已经不站在他这一边了。那日的比剑,也让穆显发现了傅卓林是个可以利用的人才。薛荣身后的靠山没了,自然也就骄傲不起来了。 但没想到傅卓林竟然还对魏王不买账。薛荣觉得这简直就是不可理喻不识时务的混账。薛荣自然也想傅卓林就能这样淡出了魏王的视线了,可他也明白,有些荣恩可不是你想不要便能不要的。一个人才,若不能为己所用成为自己的入幕之宾,到了他人手中很可能就会变成危险的敌人了。但凡有些雄才伟略的人,都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这对兄妹这么些年低调做人的日子似乎随之到头了。 各路的拜帖如雪片一般地向傅采蕴飞来,都是不同家族侯门小姐的赏花宴,茶会诗会一类的东西。傅采蕴没有去过那些地方,小时候是因为没机会,长大后是因为性子的淡泊慵懒使然。而且她若不是入了宫,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注意到她。 “不如都推了吧。”傅采蕴托着腮,望着桌上的帖子,蹙起了黛眉。 “这可使不得。”刘嬷嬷赶紧断了这姑娘的念想,“这么多豪门勋贵的闺秀想要结交姑娘,那是姑娘的福气。如若姑娘真的视之如无物,那会招人闲话,说姑娘好高骛远,只懂得去攀交皇室。对姑娘的名声不好。” 傅采蕴暗自叹了口气。只是不参加个宴会罢了,竟然就被冠上好高骛远的罪名了。在这里虽然不愁吃穿不用为三餐奔波,可是烦心事也是不少。 傅采蕴屈服了,她打算找上傅采芙,看看她喜欢去哪家的赏花会,她便跟着去罢了。 让傅采蕴略感烦心的,不仅是这些帖子,还是甄氏的身体。甄氏当初生第四胎时由于身体虚弱,染了病,时候没有调理好,便一直落下了病根。最近她的身体似乎又开始不好了,不仅面容憔悴,傅采蕴还能不时听到她的咳嗽声。 曹氏以让甄氏好好养病为由,从她手中接管了不少事务。甄氏虽然并非自愿,但也是无可奈何,要怨也就只能怨她的身子不争气了。 见到甄氏的强颜欢笑,满面倦容的模样,傅采蕴也是微微地感到难受。虽然甄氏不是她生母,但待她也是不薄。傅卓言傅卓琛还有傅采芙有的东西她与傅卓林都有。而且甄氏还担心对她照顾不周,总是对她嘘寒问暖的。让她这个许久得不到母亲关心的人竟然从她身上感到了些许母爱。配上甄氏那有些圆的面庞,又让傅采蕴觉得分外亲切。 只不过这脸最近消瘦了,也变得苍白憔悴了。 傅采蕴对医术一窍不通,因此也不知道甄氏染的是什么病。只好每次都在大夫走的时候让丫环偷偷给他塞上一些银子,希望他更加尽心尽力一些。 傅采芙是个喜好热闹的,这些热闹的诗会花会她都喜欢去凑一凑。她拿出一个帖子,朝傅采蕴扬了扬,笑言,“这荣威侯府的三姑娘我喜欢,她人亲厚随和,而且侯府的花园也精致得很。我们就去这个吧。” 傅采蕴自是无所谓,既然傅采芙喜欢,那便随了她去罢了。她没去过这些地方,又该头疼一下自己该穿些什么衣服了。毕竟穿得隆重会被人说煞有介事,穿得不合适又被人说不当回事。光是这些琐事就够麻烦了。 *** 到了晚上,萧素君突然在门外求见。 琉冬本来还真不想让萧素君见到自家姑娘,阴沉着脸看着眼前这个衣着朴素的女子。她还真会给人添乱,给三爷添乱,现在又来给自家姑娘添堵! 但萧素君虽然看着柔弱,眼里却透着一股执拗与倔强。琉冬想着傅采蕴当日也助了她一把,如若这样瞒着不让二人相见,事情传到傅采蕴的耳中,估计吃亏的就是自己了。 “五姑娘……”见到傅采蕴时,萧素君脑海中想好了的话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她也是想了一日,鼓足了勇气,这才决定对着傅采蕴开诚布公。 “萧姐姐。”傅采蕴见到来人,抬了抬嘴角,算是露出了几分笑意。 虽然她帮了自己一把,但她的心里想必是对自己有气的吧。不管怎么说,确实是她做得不对,她对傅卓林动了这样的坏心思,而傅卓林是傅采蕴的亲哥哥,是她在国公府里最为亲近的人,她想以这样的手段来接近傅卓林,傅采蕴没有与傅陈氏一同落井下石,顺势质问自己一把,而是善解人意地替自己解围,她便应当心存感激了。 “今日的一切,都要谢谢五姑娘了。”萧素君一边说,一边弯下膝盖。 “萧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在她要跪下之时,傅采蕴立马一个箭步上前扶起了萧素君,“快坐下。” “五姑娘真心以待,便是方才还是在姨母面前替我解围,这么一份恩情,素君真是没齿难忘,再也不想瞒五姑娘了……”萧素君一边擦着泪,一边给傅采蕴说出她一直讳莫如深的湖州萧家的事。随着她的娓娓道来,傅采蕴这才知道萧素君是想嫁一个得力的夫家好替自己家还清债务。但萧素君在洛阳也没有什么亲戚,投靠无门,要找到好人家结亲难如登天。最后只得选择近水楼台了。 而傅卓林在国公府无父无母,加之出身高贵,人也喜欢独来独往,萧素君看上他,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 “是素君痴心妄想,痴人说梦。竟然让五姑娘见到素君这样丑陋的一面……”萧素君说着说着,便拿起帕子拭着眼泪。 发生了这样的事,其实她早已无颜面对傅采蕴了。 但既然已经要离开皇都,她却不像这么不明不白地离开。起码让傅采蕴知道,她也有着自己的苦衷。她也有自己的情非得已。 如同傅采蕴珍视她们二人这段友谊一样,她也想小心翼翼地呵护她们之间的情谊。只是没成想造化弄人,一步错,步步错。走到这一步,已然无力回天。 就算她们不能回到过去,在离开之前,她那藏得那么深的秘密,她那不愿揭开的伤口,也就不怕揭给她看了。 这也算是给她一个交代,虽然她不敢恳求傅采蕴的原谅,但至少让她明白自己的苦衷。 这也算是她最后的尊严了。 傅采蕴端详着她,很轻地叹了口气。 她也曾经很想无视两人出身的差距,她处于上位,她以为只要她不介怀,她们俩可以一直维系这一份友谊。 可惜这世道,最看重的便是门第出身与血脉。谅是萧素君如此有才情而又知书识礼的女子,傅采蕴觉得将她放在大家闺秀之中她也不会逊色多少。但这样的一个出身,似乎便已然注定了她日后能走多远能爬多高。 若是妄图去争些什么,只会造成更多的无可挽回。 看着萧素君这样声泪俱下后悔不已,傅采蕴觉得,就算自己心中有气,也维持不下去了。 “也该庆幸事情还未闹得太大,没有惊动祖母。”似乎想让萧素君宽心,傅采蕴的嘴角噙着一抹笑,“萧姐姐,你几时回湖州?” 虽然一切无法重来,但听她还愿意喊自己一声萧姐姐,萧素君已然宽心不少。傅采蕴还能这样心平气和地对待自己便足够了,她已经不求能回到过去了。 “姨母现下已经在替我与母亲找船家了。我们收拾收拾,四五日左右便会回湖州。”萧素君一边擦干眼角的泪痕一边道,“五姑娘,还请你替我向三爷道声歉……其实你和三爷都是很好的人,三爷这般喜清净的性子,竟然从来都不曾将我赶走……”说着说着,萧素君便又哽咽了。 看着她这样,虽然傅采蕴的脸上依然保持着淡淡的微笑,但心里并不好受。 萧素君这样算计自己的哥哥,傅采蕴心里对她确实有气,但她的苦衷与眼泪,也浸软了自己的心。傅卓林以前总是爱说她口硬心软,她还不信,现在看来倒像是真的。 该说的话也说得差不多了。萧素君看着傅采蕴,她的嘴角轻轻挑起,依旧带着几分笑意。她不知道傅采蕴是否能够原谅自己,但她们能够这样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说话,萧素君已然觉得满足了。 萧素君说了告辞的话,便站起身了。“今日一别,或许以后再也不能与五姑娘相见了……”萧素君有感而发道。但她说完却又不禁自嘲一笑,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五姑娘也未必愿意再见自己呢。 “萧姐姐珍重。”听了萧素君的话,傅采蕴的嘴角一动,脸上那淡淡的笑意便也难以为继了。 萧素君点了点头,便转身往外走了。但当她走到门边时,屋中的傅采蕴却开口了:“萧姐姐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替萧家偿债。如若萧家还清了债务,萧姐姐是不是就能回到以前的生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gtlt我竟然调错了更新时间!一时抽风请见谅…… 啊哈,这篇东东一时隔日更一时日更可能把亲们弄得有点迷糊。 还是觉得有必要说一下,其实这是随榜更的。原谅作者君并非全职码字员,现实中也有自己的事要兼顾。不过我会争取日更的! 其实说了这么多废话,就是想说一句……这周是日更!不知道大家觉得我以后有没有必要每周这样说一声= = 可能这几章有点儿虐,作者君看着也觉得有一点……不过很快就会甜起来了! 初次写这类型的古言,其实本人对这类型也是刚开始接触不久。很多东西都在慢慢摸索着,文可能比较慢热 希望大家继续支持! ☆、唱双簧 “刘嬷嬷,爹爹给了我多少银子?”刘嬷嬷晚上伺候傅采蕴就寝时,她突然抛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姑娘为何突然需要银子?”听了傅采蕴的问题,刘嬷嬷突然愣了愣。傅采蕴不愁吃穿,生活中也不需要接触到银钱,因此从来都没有问过刘嬷嬷这等问题。 再说了,银子这些身外之物……是傅采蕴该关心的么? “姑娘为了一个香囊,可是要倾尽自己的私房钱了?”琉冬在一旁瞧着傅采蕴,语气有些不善。当日屋中伺候二人的是寻春,这个会来事的丫鬟早就从寻春那儿知道了事情的起因。 “琉冬,有你这么对主子说话的么?”刘嬷嬷低声呵斥。 “嬷嬷,我这是气不过!那个萧姑娘,怎么值得姑娘如此交心!”琉冬努了努嘴巴,颇有些不快。 傅采蕴没有什么表情地瞥了琉冬一眼,让她心里有些毛毛的。姑娘人好,也好伺候,素来对她们不薄。但若是她沉下脸没有什么表情时,却是不太好琢磨,就是琉冬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这件事我自有分寸。”她与萧素君好歹也曾交心。就算无法帮助她飞上枝头,能够让她恢复到以前的生活回到湖州做一个富商家的嫡出姑娘也是好的。 这也是到了最后,自己能做的事了。 琉冬轻轻咬了咬唇,心有不甘地退了出去。 “姑娘,这几个丫鬟都给你宠坏了,愈发无法无天了。老身得好好管教她们。”刘嬷嬷看着琉冬了背影道。继而她又转向傅采蕴,“虽然琉冬见识短浅粗鄙,也不懂拐弯抹角,但也是忠言逆耳。” 驸马府自然不穷。永宁长公主是太后的爱女,下嫁给三老爷的嫁妆之丰厚让人不由咋舌。加上三老爷本身也是有田有庄,而张总管也是个精明的,在主母去世后便将家世打理得整整有条。驸马府的资产丰厚得很。若傅采蕴执意要帮助萧家也并非难事,但刘嬷嬷不明白,这么一个看似自污名节居心叵测的女子,也值得傅采蕴慷慨解囊? “嬷嬷放心,这件事我自有分寸。”傅采蕴朝刘嬷嬷莞尔一笑。刘嬷嬷恍惚间觉得,这个少女已经与在驸马府时有些不同了。 *** 近来发生的这些事,多少有些影响傅采蕴的心情,站在马车前,她的脸色看起来还是不太好。 “姑娘,你可别板着个脸去见太后。不然可就让太后忧心了。”刘嬷嬷劝道。 “我知道了。”傅采蕴努力挤出一个笑意,这才上了马车。 下了轿辇还需步行一段路才能到达兴宁宫,傅采蕴在这路上,竟然遇到了穆峥与六公主。她想起之前在宫中之时穆峥还曾经提醒过自己要小心六公主,看起来他同六公主的感情估计算不得太好。也许这会两人结伴而行,是因为一同去给太后请安的缘故。 穆峥见到了傅采蕴,微微蹙起的眉头不觉舒缓了。因为被程夫子参了一本,方才给太后请安时又免不得被太后训了几句。 “表妹这是来给皇祖母请安么?”九公主冲撞傅采蕴被罚禁足的事宫里已然人尽皆知。见识到太后是如何袒护傅采蕴,六公主也不免收起了初见时那淡淡的不屑与睥睨。又或者说,她将那轻蔑藏得更深,而不是明晃晃地露骨地展露出来。她也特地摆了个笑脸给傅采蕴看。 傅采蕴点头应是。六公主便又接着随口说道:“前儿我听说表妹扭到脚,可是担心了一阵呢……小九那丫头,可是个鲁莽任性的。不过今儿见到表妹行动自如,便也放心了。” 对于六公主态度的转变,傅采蕴倒是有些没反应过来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这种事傅采蕴也曾经尝到过。但她没想到,后廷的世态炎凉,竟然变得比宫外的还要夸张。她都没觉得公府里头的人在她入宫前后待她的转变有那么大,只是太后的几个举动,六公主对她登时就客客气气,好似那个之前冷睨着她的人从来不曾存在一般。 只是她眼中那几分似有若无的轻蔑,依然是出卖了她。鉴于六公主之前的态度,她现在的转变怎么样都让人觉得有几分虚伪在里头。 第15节 “六姐,既然你知道小九鲁莽任性,当初又是为何故意要逼表妹往火坑里跳?”穆峥突然插了话,让两个少女俱是一怔。 没想到穆峥一张口,就是这么一鸣惊人。这个得宠的七皇子,便是对着自己的姐姐,当着旁人的面,也从来不屑于拐弯抹角。 听到穆峥的话,六公主登时由不得变了脸色。她都差点忘记了,在九公主被罚禁足的事中,她的七弟可是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她的七弟可是为了眼前这个少女,提议让皇祖母处罚自己的亲妹妹。 九公主为何会冲撞傅采蕴的原因,恐怕定是瞒不过穆峥。想必趁着这个机会,穆峥来同她秋后算账了。 见到六公主脸色都变了,傅采蕴便开声道:“七殿下误会了,六公主并没有故意逼着采蕴往火坑跳。” 六公主见傅采蕴替自己说话,顿时便笑了。但她的笑意还没完全绽开,傅采蕴又接着下一句了,“想来有些话,六公主不便自个儿说,便借采蕴之口说几句罢了。” 傅采蕴虽然是太后跟前的红人,但身份毕竟不比六公主。因而她说话不像穆峥直白,而是稍稍委婉了一些,但依然带着几分指责的意味。 就像是穆峥捅了她一刀,而傅采蕴又轻轻地补了一刀似的。 听到傅采蕴的话,穆峥眼里跃动着笑意,但他的语气仍是冷冷,“有什么话六姐不便同自己的妹妹说反倒要借你之口?教育自家的妹妹,难不成还要靠表妹了?” 这话锋一转,便又推了她一把,从六公主有意为难傅采蕴,变成了她连自己的妹妹都无力管教,还要一个外人来帮忙。 或许是穆峥在跟前,让傅采蕴不知不觉地胆子肥了。又或许是六公主刻意的虚伪转变,让傅采蕴更加增添了对她的不喜。反正今日傅采蕴觉得不该再忍让这个明知山有虎偏要推她往虎山行的六公主了。 稍稍地还以颜色,让她知道自己也并非是好欺之辈。 “采蕴愚钝,自然是不敢妄自揣测六公主的心意。故而只是想到这粗浅的表面,便无法继续细究缘由了。” 听着这两人很有默契地你一言我一语,一明一暗地唱双簧,六公主简直要气结了。这算是怎么回事?穆峥才认识这丫头多久?她怎么感觉两人好似相识多年心照不宣似的合拍? 见到六公主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绿,傅采蕴知道她快撑不住了。而穆峥却似乎还是觉得很好玩似的,似乎还想继续说下去。傅采蕴便立马道:“在这里同殿下与公主说了那么久的话,怕是晚了到皇祖母那儿又会被说采蕴不识礼数了,采蕴这便告辞了。” 这种事,还是见好就要收,要不然真逼急了六公主也不大好。 听到了傅采蕴的话,六公主心里长舒一口气。但她的脸色依然不太好,是以也没说什么话,倒是穆峥颔首应了。 太后见到傅采蕴,自然欢喜不已。被太后握着双手亲切地嘘寒问暖时,傅采蕴觉得其实自己也算很幸福了,竟然能被太后与文昌大长公主同时宠爱着。虽然没有了母亲……但上天也算是待她不薄吧。 婆孙俩正说着话,七公主便来请安了。两个小姑娘碰巧遇见自是欣喜,而太后也看出了她们俩的亲近,很快便笑着放了她们一同离去了。 傅采蕴又同七公主聊了许久,两人命途相似,都是幼年丧母,自然互相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感。七公主同她说了不少宫中的事,而傅采蕴就与七公主说了很多宫外之事。两个少女互相皆对宫墙内外的两个世界感到颇为新鲜。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也不早了。七公主依依不舍地将傅采蕴送出去,还陪着她走了好一段路。没想到,在傅采蕴准备上轿辇时,周庆竟然将她截住了。 “傅姑娘,能否请你到锦华阁来一趟?” 周庆的脸熟悉又陌生,见到他傅采蕴不禁想起了之前的种种,不禁弯了弯嘴角。周庆原想着傅采蕴可能还不乐意去呢,但见到她笑了,想来倒是有些希望。周庆便又上前谄媚地笑道:“现在能帮殿下的,估计也就只有姑娘了。” 原来让傅采蕴到锦华阁并非穆峥的意思,而是周庆的请求。 穆峥本就是一个傲气的人,眼里并不能轻易放下其他人。自从傅采蕴给穆峥当了伴读,更加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对其他的官家少爷态度愈发恶劣。到了后来,更是让官家和贵族少爷们都怕了这位祖宗。即便是之前有意想拉拢魏王和薛德妃的家族,都纷纷放弃了将自家的少爷送到宫去给七皇子当伴读。拉拢归拉拢,可那些少爷都是自家的心头肉,没人愿意让自家的心肝儿送去给七皇子这般折腾的。 到了后来,穆峥索性就不要伴读,自己亲力亲为了。至于写大字这活儿,他就丢给周庆干了。这可苦了周庆了,虽然不过是依样画葫芦,可若是写得不好,皇子殿下可不会让他好过。 “奴才发现姑娘走了之后,殿下写文章时总是心神不定,暴躁得很……”也许是知道傅采蕴不会向穆峥打自己的小报告,周庆在傅采蕴面前倒是不太保留,脑袋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奴才就想着,把姑娘请过来,也许情况会好一些……” 周庆一边说,一边便推开的锦华阁的门。当傅采蕴与穆峥四目相对时,两人都不由得一怔。 屋中凌乱不堪,上好的纸被揉成一团一团地随意丢弃在地上,案上的东西也是搁得混乱。当傅采蕴进来时,穆峥手里还正揉着一团纸准备扔掉。 作者有话要说: ☆、负责任 “采蕴正巧路过此地,听周庆说七表哥缺了一个磨墨的人,这便来看看可不可以帮得上忙。”傅采蕴朝穆峥莞尔一笑,并没有捅出是周庆央着她过来的。周庆颇为欣赏地看着她,心道果然这姑娘是值得托付的。 虽然傅采蕴来得有些唐突冒昧,但穆峥并没有说什么。“周庆,你还杵在那边作甚?赶紧收拾收拾然后去搬椅子过来!” 傅采蕴很驾轻就熟地坐到穆峥身旁开始磨墨。经过前些日子的训练,她做得倒是熟练。想着穆峥帮了她几次,今日又帮她向六公主讨公道,逼得六公主的脸又红又绿,却愣是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着实让人大快人心。她不能为他做些什么,欠下穆峥的人情,傅采蕴也就只能这样还了。 周庆的策略果然是对的。傅采蕴一来,穆峥的暴躁脾气一下就收敛了大半,也终于肯安下心来写字了。 周庆有时觉得,穆峥有时还真的挺像一个会闹腾的小孩子,时而孩子气,装起来又正经安逸得很。 比如现在。 似乎有傅采蕴在旁边,能够让穆峥莫名其妙的心安。周庆见到这个小祖宗终于愿意老老实实地执笔认真写东西了。与往日不同,今日的穆峥写文章时倒是有如行云流水一般,一气呵成。 他安静地执笔的模样,那认真专注一丝不苟的神情,就如一个温雅俊逸的贵公子。 “周庆,去弄点吃的过来。”等到穆峥终于通顺流畅地写完文章后,这才满意地搁了笔,也终于觉得有些饿了。 屏退了周庆,阁中就只剩下他与傅采蕴了。穆峥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一般将头转向一旁,当他入神地干某件事时,就会专注得自然而然地忘了周围的一切。 他侧过头看了看身侧的傅采蕴,却见她不知何时早已伏在案上睡了过去。不同于第一次在锦华阁偷偷睡着时她不安地微蹙着眉心,此时的傅采蕴嘴角却是挂着一个似有若无的笑意,那浅浅的梨涡为她增添了几分少女的娇憨。 穆峥顿时有些不快了。难道在他身旁,就有那么容易让她打瞌睡?那明明是多少人想求都求不得的机会! 即便如此,他却是终究不忍叫醒她。 阳光从半开的窗子外柔柔地泼洒进来,轻轻地笼罩在少女的身上,好似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边。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不太真切,如梦似幻。 穆峥一时不觉看得有些痴了,微微抖动着的手有些不受控制地伸向沉睡的少女玉瓷般的脸庞。 当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地触到她的睡颜时,穆峥这才如梦初醒,闪电般地缩回了手。 但却已经太迟了,他的手指不知是不是沾过了墨水,竟然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黑色的指印! 由于穆峥的动作太大,惊醒了傅采蕴。傅采蕴揉了揉惺忪睡眼,突然意识到自己再一次在锦华阁睡了过去,便又立马正襟危坐。虽然傅采蕴现在已经不太怕穆峥,但让一个男子这样看着自己睡觉……感觉还是不太妙。 但见穆峥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盯着自己的脸,傅采蕴下意识地用手抹了抹脸。她这一抹,倒是抹开了穆峥留下的指印,但却让她半个脸颊都染上了墨迹! 脸上的墨迹配上她那双灵动的眼睛里头流露出的浓浓的疑惑之色,着实可爱得紧。她刚刚睡醒人还有几分懵懂,脑筋转得不够灵活,完全就是一头雾水的状况外。 见到此情此景,穆峥再也忍不住笑意,“扑哧”一声便笑了出来。 在他笑的时候,午后慵懒的阳光正好投进他的眼底,那黑曜石般的双眸微微弯起,带着点点光泽,如夜空中璀璨夺目的星辰。 穆峥高兴地笑起来的时候,竟然透着几分纯净的孩子气。 傅采蕴忽然想起,这个率性而为的少年并没有比自己大上多少。 “有什么好笑的么……”穆峥露出了这么一个意味不明的笑,虽然他挑起嘴角看起来倒是高兴,但傅采蕴还是云里雾里不明所以。 该不是自己的睡相太难看……被他取笑了吧? 那也着实太丢人了! 见傅采蕴的脸上突然漾上几分醉人的飞霞,露出了几分忸怩羞窘的表情,将头扭到一边也不说话,似是在故意地躲闪着一些什么,穆峥的笑意也不由得凝住了。 他方才一时忘情,失态地冒犯了她,该不是被她发现了吧? 而他贵为皇子,她不过是公府的姑娘,所以她不敢向自己讨什么说法,是以又羞又怕地扭过头,不敢再与他接触? 穆峥觉得自己的耳根都有些发烫了,连忙把眼睛转向另一边,咽了口水,后悔莫及。虽然他一贯恣意而为,但却也是个守礼法的人,不会随意干一些越矩之事。这次自己怎么就突然这么情不自禁,对着一个姑娘家做出了这等无赖的事呢! 为了保全名声,也许傅采蕴会选择将此事绝口不提隐瞒起来,但万一她觉得委屈,跑去向皇祖母告状呢? 恐怕那就不是罚跪禁足这么简单就能了事了。 就在穆峥在另一头胡思乱想时,傅采蕴的脑子也像塞了一团乱麻一般。七皇子的书房,是自己能随便在里头睡觉的么?睡过一次不够,还要再睡第二次!都怪今日为了入宫一大早起床,在这暖暖的慵懒的午后实在是困得撑不过去了才胆大包天地在他旁边睡觉。 那穆峥也是的,怎么就由着自己在一边睡觉!瞧他那幸灾乐祸一样的讨打的笑脸,没准默不作声地悄悄观察着自己很久了…… 他盯着自己的脸笑得那么开心,一定就是自己的睡相出了什么问题了……但她觉得自己的样子也没什么长得滑稽的地方啊,难不成她那张脸闭上了眼睛之后就有那么好笑? 难不成……难不成自己睡得太香甜,睡到流口水了?她记得以前曾听老师说过,趴着睡觉比较容易流口水。 傅采蕴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嘴唇,干干的,真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糟糕,如果不是流口水……自己该不是打鼾了吧! 傅采蕴顿时觉得脑袋“嗡”的一声,有一种晴天霹雳的感觉。 除了对着自己极为熟悉的人,比如傅怀远,傅卓林或是傅采芙,刘嬷嬷和四个贴身丫鬟,她才真正卸下心防,坦露出自己最为随意不拘礼的一面。对着旁的人,她一直都被称赞知书识礼,通达明慧,是一个端庄的好姑娘。 这下自己这么见不得人的一面竟然被穆峥所见到,还被他毫不留情地耻笑了!傅采蕴真是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算了。 瞧这位爷喜怒无常率性而为的性子,万一哪天他心血来潮,将自己这么不堪的一面拿出来做谈资逗一逗自己的九妹妹,又或者是跟哥哥弟弟们说漏嘴,那她还要不要在这里混下去了? 那她以后还要不要嫁人了! 见傅采蕴久久没有动静,穆峥偷偷地往她那边瞟了瞟,只见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又好似有些恍恍惚惚的不做声,看来自己的举动着实是吓到她了。 在她看来,自己就是一个趁人不备占人便宜的流氓吧…… 既然自己干出了这么无赖的事惊吓到了人家,大不了他负起这个责任便是了! 仔细一想,她的聪慧才情与善良带给他的那种惊喜是其他女子无法企及的。而她的一颦一簇,都能轻而易举地牵动他的神思。这种感觉也是他从来未有过的。 当日见到她被欺负,他便莫名的觉得很不快,还没细想就下意识地为她挺身而出。事后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何突然来了那么大的火气,那么见不得她受委屈,还为此把九妹给吓哭了。 穆峥吸了口气,把心一横,鼓足勇气开口道:“表妹,你放心……” “今日的事,可是关乎采蕴的名声,还望表哥一定要保密!”谁知他话还没说完,她便倏地转过头打断了自己的话。她脸上的绯红犹未褪去,红彤彤的双颊娇羞可爱,那双杏眼还带了几分恳求。 穆峥一怔,自己都鼓起勇气要给她一个承诺了,她反倒祈求自己千万别告诉别人? 难道她不希望自己负责任么?这件事无论怎么说都是自己理亏了,一般的女孩儿不会想要因此或暗示或明示地让自己负责任么? 难不成她连七皇子妃这个身份都瞧不上么! 事情的发展突然不按照自己的思路来走了,让穆峥有些无所适从。按理说,这样的事可大可小,全凭当事人如何处理。若是有意闹大了,便也就能变成大事。若是有意淡化,大家都绝口不提,也就不了了之了。 傅采蕴显然选择了后者,其实这对于穆峥而言倒是让他白占了便宜,他应当掩嘴偷笑才是。但不知为何,他心里反而有些怅然若失的空落落的感觉。 见到穆峥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好像陷入了沉思,这倒是有些诡异。难道替她保个密,不要让她苦心经营的一切全都付诸东流,是如此纠结的一件事? “我的睡相……真的有那么好笑么!”瞧着穆峥罕见地露出这么犹疑不定的神色,傅采蕴也有些耐不住了,破釜沉舟一般地问道。 “什么?”穆峥这下真的觉得自己被这个小姑娘折腾得彻底凌乱了。平日都是他将别人耍得团团转,这次竟然被一个小姑娘玩弄于股掌之中,简直是千年道行一朝丧,情何以堪!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过《怦然心动》这部电影。 虽然是很久以前看的,但作者君一直很喜欢,也就是因为这部电影,才想将笔下的男女主角设定成青梅竹马(虽然比较伪) 目前男女主走的是萌蠢温情路线,如果想激情一点,可以留言哦。哈哈哈,风声那么紧,也激不起来…… ☆、牵线 第16节 穆峥总算搞明白了,原来傅采蕴根本没将事情搞明白。 害自己白担心了一场!一颗心被她搅得七上八下的,她倒好,一脸不明所以地无辜地望着自己! 最要命的是,自己还有冤无处伸,明明内心翻江倒海,表面上却得风平浪静。被这丫头弄得自己的心千回百转,他还得装得若无其事,跟个没事人一样! 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我笑的是你的脸!你……你打瞌睡也不睡好一些,弄得半张脸净是墨污。难道你以为,我会有那么多闲工夫将这种无聊的事到处宣扬?” 与此同时,傅采蕴也被穆峥虐得七荤八素的。但听到穆峥这样气急败坏地给自己扔过来一句,她倒是有些心安了。 看来是自己多心了,穆峥还不是这般无聊之辈。 “咿呀”一声,周庆推门进来了,还有几个端着吃食的尚食局的宫女立于门外。见到屋中的这诡异的一幕,周庆不禁一愣。 只见傅采蕴两颊绯红,露出一个娇羞困窘的神色。更诡异的是她的半张脸竟然被浅浅地抹了一层墨水一样黑了。而穆峥的脸也同样诡异地红得有些不正常。 老天爷!这两个小主子演的又是哪一出?虽然有些搞不清状况,但周庆却觉得他俩莫名其妙的好笑,却是不敢笑出来,只能在心里死憋着。 “你像根木头一样杵着干什么?还不带傅姑娘去洗一洗脸!” 周庆瞧着穆峥的模样,他好像在拼命地隐忍着什么。只是这爷私底下一向都我行我素惯了,并不怎么会掩饰自己的情绪。是以现在周庆一眼就能看出穆峥好像在隐瞒着些什么。 而傅采蕴脸上的绯红还未完全褪去,显然也是隐藏着一些秘密。周庆的八卦心完全被这两个人勾起了,在这两个人单独待在锦华阁这短短的时间,定然是发生了一些什么事! 周庆自然不敢问穆峥,他本欲向傅采蕴套话,但傅采蕴毕竟是个女孩,扭捏起来也不如平日那般好说话。而且旁边还有宫女跟着伺候,所以周庆也无法从傅采蕴口中探听出一些什么。 周庆重新带着傅采蕴回到锦华阁,穆峥的神色已然恢复得如同平日一般了。 真是太可惜了,早知道自己就不偷懒,立马回来锦华阁伺候了!周庆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一出大好戏。 穆峥已然作好了文章,傅采蕴自然也就没有继续待着的道理了,本来尚食局的宫女端来了一些吃食,穆峥正犹豫着要不要留一留她,章林便进来禀告穆峥魏王来了景和宫。 这样一来,傅采蕴自然就没有留下的道理了。她心里吁了口气,立马便向穆峥告辞。而穆峥也没有挽留,只让周庆去送傅采蕴。 “今日的事……还要谢谢表哥替我向六公主讨这个公道了。”走到门边,傅采蕴突然回头道。 “我也不过就事论事罢了。以后你遇到了什么问题,都可以找我。”穆峥好像在看她,又好像别开了目光,但他的语气却是肯定的。 周庆注意到,穆峥在傅采蕴准备转身之际飞快地瞥了她一眼,脸上似乎还有一丝似有若无的……难堪与羞窘?这可算是害羞?周庆有些惊讶地注意到穆峥表情的微妙变化,却不敢一直盯着他看,只得将视线移开了。 但心里头的疑惑,似乎慢慢地得到了肯定。 认真一想,穆峥待傅采蕴确实不薄。如若之前对她的厚待是因为怜香惜玉,又或是看在太后的份上,那她完全没有必要送她佩玉,还为了她责难六公主。虽说是表妹,但周庆也没见穆峥对其他表妹这么好。傅采蕴身世颇有些可怜,又聪慧惹人怜爱,周庆与章林也是喜欢她的。因而穆峥厚待她,周庆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穆峥对傅采蕴的出奇的好,加上两人今日在锦华阁里头干了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事……穆峥那难堪的神情与躲闪的目光,配上傅采蕴那脸颊绯红娇憨灵动的神态,足以说明方才一定是发生了一些了不得的事。 周庆决定当一当牵线的月老。如若七皇子心情大好,给他的赏赐也是多得让人咋舌的。但周庆不太懂女儿家的心思,女孩儿脸红有很多种可能,也瞧不准她心里怎么想。 但不管如何,在她面前多替主子美言总没有错。虽然两人年纪都不大,但也该是情窦初开之时了。哪个少年不钟情,哪个少女不怀春?若是傅采蕴没有那个心思,那他便想办法让她动那个心思好了。省得襄王有梦,神女无心,自己的主子错付真心对方还懵然不知。 “傅姑娘,自从你不给殿下当伴读后,殿下郁郁寡欢了很久呢!伴读换来换去也不见合适的,写作业也不若以前专心了。想必殿下是很喜欢姑娘做伴读的。”两人下来后,周庆特地用夸张的口吻和语气说道。内容也故意夸张了,但大多是真话。 傅采蕴微微一怔,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似乎不知该如何回应。过了一阵才莞尔,“你可真会说笑。”不过想一想,穆峥对自己的态度似乎是比之前好了不少。虽然他今日嘲笑自己嘲笑得如此直白毫不收敛…… “傅姑娘,奴才确实言之凿凿!姑娘若不信大可去问章林。奴才本就纳闷,殿下可从来没有对其他女子这么好过呢。”周庆冲傅采蕴挤挤眼睛,“其实殿下平日虽然任性霸道了点儿,心眼儿并不坏,姑娘与他多相处就知道了。” 傅采蕴含笑听着,不置可否,她的眼角微微弯起,在余晖的照耀下似乎比平日添了几抹娇羞。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她的脸又开始有些泛红了。 傅姑娘也是对殿下有些意思的吧?周庆的心里偷偷一乐。甚至还开始联想若是以后傅采蕴真的与穆峥结为连理,琴瑟和鸣……她做自己的主子,周庆也是乐意的。 两个当事人还没这么多绮思呢,周庆一个局外人倒开始瞎操心地浮想联翩了。 *** “三哥,你这般快就回来了,弟弟还没收到消息呢。”穆峥笑意盎然地走进殿内,穆显已在殿中喝着茶了。 前些日子江南涝灾,穆显被光启帝派到江南视察灾情了。本来穆峥还以为他这一行好歹要去数月,没想到事情却解决得这般顺利。看到穆显面上的喜色,穆峥知道他这次洪灾定然难不倒他。 “你跟小表妹玩得那么开心,可是连亲哥哥都顾不得了。”穆显呷了口茶,打趣道,“本王若不是遣了章林去找你,还指不定要等你到什么时候。” “三哥,哪个多嘴的又在你面前嚼舌根?”穆峥一边说边瞥了章林一眼。章林暗叫不妙,知道穆峥送走了魏王后一定会来找自己算账。 “不说那些了。”见到弟弟那张一向傲气的脸竟然难得的添了几分窘迫,虽然并不明显但却并不能躲过穆显的双眼。他心里也是对傅采蕴添了几分欣赏,这么一个小丫头,竟然还有那么大的能耐让他那心气高的七弟上心了。“近来你与小九可好?本王听说十弟也能下床走动了。” 虽然穆显作为亲王并不该管后宫里头的事,可他多少也知道一些。听说十皇子的母妃姜婕妤因为犯了事被薛德妃动了点手脚,贬为了姜美人。虽然穆显不知道她犯了何罪,但这些莫须有的罪名他也并不在意。想必有点心思的人都知道薛德妃这是在报复姜美人告御状,在皇帝面前将害十皇子的摔伤的罪状如数推到了穆峥身上吧。 姜美人本是皇后宫里的人,以为能靠着皇后这株大树,加上给皇帝添了子,便作威作福,甚至跑到太岁头上动土了。皇后可没她那么愚蠢,为了她一个小小的婕妤不惜得罪穆峥甚至薛德妃。何况这件事本来便是姜美人挑衅在先,皇后便更无理由偏袒她了。当姜美人知道皇后并没有出面保她之后,恐怕也该清醒了一些了吧。穆显心中冷笑。再怎么蠢也应该知道,什么人是她得罪不起的吧。 “我前儿去看过十弟,倒是无碍了。小九那丫头……还没完全消气呢。”穆峥苦笑。九公主因为穆峥被害得禁足一个月,虽然是自己最亲爱的哥哥,但她也气恼得很。她固然意识不到是自己的问题,反而将所有罪过都推到穆峥与傅采蕴身上。她还固执的认为如果不是穆峥跑到太后那里告状,她便不会有这责罚了。更气恼的是穆峥竟然是为了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表姐? 虽然九公主很快便知道了这个傅家表姐虽然以前很少露面,但身份尊贵,同时是太后的宠儿。但这并不等于她就能释怀,能够原谅傅采蕴,原谅穆峥。 “小九那丫头总会想开的。”因为立了功,得到了今上的赞赏,穆显很是愉悦,自然也不会将妹妹那点小脾气放在心上。心里头只是想着,明儿上了朝,不知太子脸上会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实在是让人期待得很。 作者有话要说: ☆、家书 “听说你还替我去解决了那件事?”见到傅采蕴来了,傅卓林收了剑,“你还是先管管自个的事吧。”这话听上去是责备,可傅卓林的声调却是平和的。傅采蕴明白,自己确实是替他解决了一桩困扰人的事。一定是大嘴巴的琉冬告诉了沈震,沈震再同傅卓林说的。 见到傅卓林收剑,傅采蕴有些不乐意了。她算准了哥哥此时会在溪梅院练剑,这才跑来看他舞剑。谁知傅卓林还是一如既往地好似在卖弄一般执意地收了剑。按照他的说法,他不想傅采蕴被剑气伤到。 “萧姐姐是个可怜人,我不过是略尽绵力而已。” “罢了,我并不是在责怪你……只是以后别再这么任意妄为了。”傅卓林将剑放回鞘中,走进了屋中。傅采蕴自然也得跟着他走了进去。 “知道了。”傅采蕴闷闷地回答道。她早已习惯了被傅卓林用这种大人一样的训话口吻教育。虽然哥哥老是做出让人忿然的事,但傅采蕴倒也不怎么敢说些什么。他总是有自己的道理,训起人来有板有眼,傅采蕴根本就说不过他。 “那几日在宫里头过得如何?”沈震早已将盆子端了上来,傅卓林一边擦洗着脸一边问道。自打傅采蕴从宫中归来,他们兄妹俩就没好好聊过。 沈震在一旁看着不由得暗笑。这三爷看着好像一脸淡然问得满不在乎的,可傅采蕴进宫那些日子他可是天天都有些寝食难安,不就是担心傅采蕴在宫里有没有受什么委屈,过得如何么? 这个小妹妹,可是从来没试过离开他这么久的。 明明自己就挂心得很,看起来好像要故意让自己妹妹觉得他是没话找话似的。 “一切都好。外祖母待我很好,我还到弘文馆上了几天学呢。”傅采蕴对着这个哥哥言简意赅,因为她也不知道宫里有什么好同他说的。 傅卓林有些惊讶,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失望之色从脸上一闪而过,“你要同我说的,就只有这些?” 这会儿轮到傅采蕴惊讶了,她歪着脑袋一脸狐疑地看着傅卓林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他看起来好像有些欲言又止,“你想要我同你说些什么?” 九公主那档子事,自然是不能同他说的。既然他也无法做些什么,又何必让他忧心。自然,七皇子她也不能随意提,他对自己时好时坏,让傅卓林听了也闹心。倒是七公主可以美言几句,“我在宫中的这些日子,倒是结交的七公主。七公主没什么公主脾气,气性好,我同她投契得很呢。” “那是好事。”傅卓林点了点头。但一直没有听到他想听的东西似乎让他还是有些不快,脸颊硬邦邦的。过了一阵,见傅采蕴还是没有同自己说的意思,他便又淡淡地补充了一句“你脚踝上的伤,可是扭到了?” 傅采蕴微微一惊,明明自己掩饰得极好,没料到却还是被傅卓林发现了自己脚踝上的伤。难怪自己小时候总是被这哥哥鄙视,她的确没什么可以瞒得过他的。 “不小心摔伤罢了,太医也给我上药了,没什么大碍。”傅采蕴笑着摆摆手。面对着傅卓林盯着自己那探究的目光,她也只是硬着头皮笑笑说自己没事。 而她却不知自己这要强不报忧的性子,更是让人看着有些心疼。 傅卓林叹了口气,最后还是服输般的摇了摇头。不管是真是假,他也只能淡淡应下。毕竟他也不能去脱傅采蕴的鞋子一探究竟。“以后记得小心一些。我要你记住,以后有什么事无法告诉旁人的,可以告诉我。” 傅卓林的话听得傅采蕴心中一暖。继而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傅卓林的话也无形中提醒了她,哥哥是她这个府中与她血脉最亲近的人。 “对了。”傅卓林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拉开柜子旁的小抽屉,拿出一封信笺,“你在宫中的时候,阿爹送来家书了。” “什么?”话音刚落,傅采蕴就上前夺过了那封信笺,一点也没有大家闺秀应有的做派。傅卓林不禁蹙眉,但也没说什么。因为他知道这个妹妹懂得分寸,只会在极熟悉的人面前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而且他同她说过许多遍,可她就是改正不过来,他也无可奈何。 傅采蕴激动得双手都不由得抖了抖。傅怀远的家书不长,只是报了平安,说是一切都好,又介绍了一下辽东的景物,想告诉他的一双儿女自己在此地过得很好。 虽然信不长,但傅采蕴还是激动得湿了眼睛。她擦了擦泪水,又认真地细细读了好几遍,这才安心地将信收好。 “哥哥,那你给爹爹回信了么?”傅采蕴仰起脸看着傅卓林道。傅怀远始终是对她最好的人,也是最让她挂心的人。 “写了,就等着你那封一起寄出去。” 听到傅卓林的话,傅采蕴这才喜逐颜开。心道这哥哥也是了解自己的,知道爹爹寄了信,哪有不回的道理? 傅采蕴当即就在书房提笔给傅怀远写了信。同样也是说自己在国公府一切安好,长房与文昌大长公主对自己照顾有加,还入宫见了太后云云。总之一切安好,让他无需挂心。 “你的字好看了不少。”傅采蕴没想到傅卓林竟然会突然凑个头来看自己写的信,下意识地将信捂了起来。但后来想想也不是那些写给情郎的见不得人的信,便又移开了手。 傅卓林是个不怎么称赞人的人。纵然傅采蕴在外受到百般称赞,说她聪明乖巧,这个知道她真面目的人对着她总是很吝啬赞美之词。也许这也与傅采蕴对着他不设防,在他面前表现出了自己最随意的一面有关。 听到傅卓林竟然称赞自己的字写得漂亮,傅采蕴不由仔细地看了看。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在锦华阁练了那么些日子还真是有用,笔法和力度都比以前更好了。原来只是秀气,被傅卓林说写出来的字娇软无力。此时更是隐隐地添了几分气度。 “对啊……弘文馆的程夫子要我天天练字呢。”傅采蕴信口拈来道。 “看来在宫里住了那么些日子,还真是学到了点东西。”傅卓林声音里终于有了笑意。 “对了,外祖母也说想见你一面呢。下次你同我一起入宫给她请安吧。” 傅卓林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傅采蕴将自己写好的信重新看了几遍,满意后才将其塞到信封里,封好了后才交给了沈震。郑重地嘱咐他一定要确保自己的信能够到了傅怀远那里去,这才离开了溪梅院。 *** 回到雅风堂,傅采蕴又得到一个令人高兴的消息。萧素君亲自来找她,告诉她自己已然备好行囊不日就会回到湖州。与萧素君一同来的,还有她的母亲萧陈氏。 “素君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五姑娘的恩德。素君愿意结草衔环,做牛做马。”说着说着,萧素君便又想同萧陈氏一同跪下了。 “这是做什么?萧夫人,萧姐姐,你们可是要让采蕴折福了!”傅采蕴连忙将二人扶起,又让她们落座。“萧夫人,萧姐姐,你们不必行如此厚礼。幼时父亲时常教育采蕴施胜于受,能够帮得到伯娘和萧姐姐,采蕴也觉得很高兴。” 其实萧素君要走,傅采蕴心里也是有几分不舍。她也能看得出萧素君对自己有几分不舍之情。毕竟见到一个这么合眼缘的人也不是一件这么容易的事。但萧素君能回到湖州,傅采蕴也是替她开心。毕竟她也是因为落难了才被迫来到洛阳,若是回到湖州,恐怕人生境遇又是有所不同。萧家在湖州好歹也是望族,她也能风风光光地嫁人,不至于要被迫作别人的侧室,受气一辈子。 “好人有好报,五姑娘心地这么善良,一定会得到老天眷顾的。” 萧陈氏与萧素君说了许多感谢傅采蕴的话,这才作罢。萧陈氏没想到傅采蕴非但在伯娘面前替萧素君解围,还如此不计前嫌地慷慨解囊。虽说也许还不能完全填补她丈夫带来的麻烦,但好歹也解决了燃眉之急。萧陈氏对傅采蕴自是感恩戴德。她觉得傅采蕴比起傅陈氏对她们还要好。 傅采蕴被她们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脸微微地红了,直像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 萧陈氏知道两个小姑娘也许还有话要说,便识相地先离开了。两个小姑娘在屋中说了一会话,临行前,萧素君拿出自己绣的一个精美的荷包,送给了傅采蕴。傅采蕴看到那荷包惊讶不已,那绣工比起那些以此为生的女工也是不遑多让。 傅采蕴本欲回礼,但被萧素君拒绝了。她已经欠傅采蕴太多,这辈子都还不清了,又怎么好再欠她的情? 直到入了夜,该去歇息了,两人这才依依惜别。 作者有话要说: ☆、觊觎 萧家母女一大早便要坐船离开。傅采蕴也特地起得早了一些,去为萧素君送行。 第17节 萧素君见到傅采蕴前来,仿佛还是有些不太放心,给了一些碎银让她在路上傍身用。因为怕萧素君不肯收,傅采蕴也不敢准备得太多。“这一路上也说不准会有什么状况,多备一点碎银也是好的。萧姐姐,这么些小钱,你也别再与我客气了。” 萧素君推辞不得,最终只好收下了。拿下那些碎银子的时候,萧素君终于忍不住眼眶一红,眼泪像掉线的珠子一样不住地掉落下来。 “萧姐姐,你别这样……”没想到自己竟然把人给弄哭了,傅采蕴突然便有些不知所措。但她的话还没说完,萧素君便上前一步搂住了她,“五姑娘,此生能够遇见你真是我的荣幸。我一定会回来看望你的……”萧素君的声音有些哽咽,最后啜泣了许久才把话说完。 萧素君上了马车,还不断探出头来张望。傅采蕴只好扯起笑容,对着她露出微笑。 傅采蕴目送着那渐行渐远的马车,眼睛也微微发酸,低首轻轻用帕子拭去眼角的泪水。 与傅采蕴一同来给萧家母女送行的还有傅陈氏与她的女儿四姑娘和七姑娘。傅陈氏想不到傅采蕴与萧素君两个看似没有什么关联的人竟然关系这般密切,暗自感叹这傅采蕴真是宅心仁厚,倒是让她这个做姨母的自惭形秽了。 起初她还以为傅采蕴自幼丧母,随着父亲与兄长长大,并不是一个好相与的。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虽然傅采蕴出身高贵,却没有丝毫瞧不起人的感觉。虽然她不笑的时候感觉有几分疏离,但若是细看的话会发现她的眼神舒服平和,反而让人感觉亲厚。 *** 送走了萧素君,傅采蕴便去了溪翠院给文昌大长公主问安。 傅采蕴也有好些日子没有好好同文昌大长公主说过话。趁这个机会,文昌大长公主也问了许多关于那几日在宫中的事。傅采蕴的回答与她对傅卓林的差不多,都是避重就轻地简单地提一些日常情况。至于那些与九公主的纠葛还有给七皇子做代笔的事,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傅采蕴哄得祖母欢喜,文昌大长公主便留了傅采蕴一同吃午膳,甚至还一同午睡了。傅采蕴自然没有拒绝,祖母对她的好,她亦是从心底里感恩的。 望着孙女沉静的睡颜,文昌大长公主的眼神不觉柔和起来。她总觉得这个孙女在年幼之时便吃了太多的苦,明明是永宁长公主的女儿,却因为早年丧母而丧失了许多她本应有的宠爱与天真。本来的她也应当像傅采芙一般天真烂漫,却被迫过早地接受了骨肉分离阴阳相隔的惨痛经历而过早地失去了童年。 好难得将她接来国公府,文昌大长公主自然想要给予她最好的,以弥补这些年来傅采蕴的缺失,还有她这个做祖母的照顾不周。 其实在傅采蕴与傅卓林的热孝过后,文昌大长公主便想要将他们接来国公府养着了。傅卓林从小就是个懂事成熟的孩子,文昌大长公主对他并不太担心。她担心的更多的是傅采蕴。而且孙女养在祖母身边也对她的名声比较好。 但最终文昌大长公主未能如愿以偿,一方面是因为傅怀远思念亡妻,不打算带着孩子们回到国公府。另一方面便是傅采蕴因为丧母带来沉重打击导致一病不起,同时也受不得刺激。她自然也执拗地不愿意离开从小与母亲一同生活的地方了。傅怀远本就疼爱幼女,更是因为傅采蕴愈大长得愈像母亲而对她更加千依百顺,不忍再让她受到什么伤害。是以便一直独力抚养儿女,直到他被调任辽东。 傅采蕴悠悠醒转,已经到了午后。她不太认床,是以在哪里都能睡得香甜。而她也知道文昌大长公主不会因此责备她懒惰,所以也不着急,只是伸了个懒腰,很是满足地揉了揉惺忪睡眼。 雕花木窗半开着,难得的微凉的夏风从窗外吹入,让人更加惬意舒心。傅采蕴下了床,披好外衣让丫鬟整理了一下仪容走出了房间。 她正要走出前厅去找文昌大长公主,却听到前厅里头有说话的声音。仔细一听,却是曹氏与端王妃。 傅采蕴不知道曹氏究竟用什么手段笼络了这个姑姑,让端王妃与其私交甚笃。端王妃每回到英国公府都会在她那儿坐上一回。她本对这些事不甚感兴趣,但无意中听到曹氏的话,却让她转过身的脚步顿时停住了。 “媳妇近日见大嫂一直精神不振,需要静养。府内的事情多而繁杂,便又是让大嫂不得不分出许多精力,不利于她的恢复。媳妇一直担心大嫂的身体,昨儿见她一边算账一边在干咳,又是一阵揪心……如若可以,媳妇想要多为大嫂分担一些。” 傅采蕴的脸色微微一变。曹氏明里头是关心甄氏,可就连她也明白曹氏实际上是想将甄氏手中的管家权握到自己手上。明明甄氏已经让渡了一部分的管家权给她了,怎么她依然这么不知足,想要将大权揽在身上才满足呢? 端王妃与曹氏一同前来,虽然没有听见她说什么,但明显是用行动来支持曹氏的。 傅采蕴屏息,等待着文昌大长公主的回应。虽然她知道文昌大长公主也是喜爱甄氏这个媳妇的,但甄氏近来的身体确实不好,对她与傅卓林的照顾也明显不如以前那般投注那么多心力了。傅采蕴自然不会因此而责怪她,她还替甄氏担心,她的管家权会因此而被剥夺。 “大儿媳妇这些年来一直尽心尽力,将国公府打理得整整有条。”文昌大长公主发话了。傅采蕴虽然看不见她的神色,但听她的意思,对甄氏是持肯定态度的。“但你们也说得对,她确实不宜太过劳心,需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这件事我会细细考虑。” 文昌大长公主的一番话听得傅采蕴揪心不已。幸好她最后还是没有当场给予曹氏和端王妃什么肯定的答复,这也让傅采蕴稍稍安心一些。 待二人走后,傅采蕴便匆忙走进了前厅。 “祖母,采蕴有一些事,不知该不该说……”傅采蕴咬了咬唇,脸上露出了几分踌躇之色。这些事本不归她这个晚辈管,但甄氏对她与哥哥千般照顾,她实在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她身为英国公夫人却被迫将管家的权力拱手相让,而且还是让给曹氏。 曹氏不喜欢自己,傅采蕴心中清楚。但她自认自己并没有做错些什么,因此也不想刻意地做些什么增加曹氏对自己的喜爱。何况她根本就不知道曹氏不喜欢她些什么,自然也就没有改变自己的道理了。 本来曹氏不待见她,除了该有的礼数,傅采蕴与她少一些接触便是了。毕竟有文昌大长公主在国公府为她撑腰,傅采蕴并不十分惧怕这个四婶。而曹氏也奈何不了她什么,两人就这么保持着表面和睦的婶子与侄女的关系。 傅采蕴本以为曹氏不过是心胸狭窄了一些而已。没想到,这个曹氏竟然这般有心思,还觊觎着英国公府管事的位置。她一个四夫人,若是真的把持住英国公府的管家权,这是要将英国公夫人甄氏置于何地? “有什么不能说的?”文昌大长公主低首抿了口茶,继而将目光落在傅采蕴微低着的头上,目光含了几分暖意。 “采蕴只是觉得,大伯娘对国公府的事无论事无巨细皆尽心尽力,劳苦功高……”傅采蕴嗫嚅道,“如若就此剥夺了大伯娘的管事权,府内的许多事务恐怕也会一时无法处理好,同时也会寒了人心……” 文昌大长公主的脸上虽然不辨喜怒,心里却暗自赞叹少女的聪慧。即便是撇除甄氏与自己的养成的婆媳的感情,若是贸然剥夺了她的管事权,也会寒了那些这么多年来在国公府尽心尽责地做事的下人们的心。 没想到她心中担心的事,傅采蕴也想到了。她不由感叹少女年纪轻轻却考虑得周全细腻。 “但你的大伯娘身体一直不得见好转,难道你又舍得让她这般操劳?” “采蕴自然是舍不得的……”傅采蕴的眼中透露着恳切,“以前驸马府一直请的都是西街的陈大夫。采蕴幼时的病都是全凭陈大夫看好的,所以采蕴觉得既然郭大夫一直都看不好大伯娘,也不妨换个大夫看看。” 郭大夫一直以来都是替国公府的贵人们看病,与国公府的关系也十分好。傅采蕴抿了抿唇,就怕文昌大长公主听了会不乐意。 但文昌大长公主又怎么会因为一个大夫而本末颠倒不喜欢这个孙女呢?事实上,文昌大长公主听了傅采蕴的话感觉很赞同。国公府里头任何人得了病基本上请的都是郭大夫,而郭大夫在皇都里头也是出了名的医术精湛。这反而让文昌大长公主疏忽了,没有想到要替儿媳换个大夫试试。 “如此,那便试着请那个陈大夫来看看吧。”见到孙女又惊又喜的笑意,文昌大长公主的眼角也堆起了慈祥的笑纹。 听到文昌大长公主的应允傅采蕴心下一乐。陈大夫虽然在皇都里不及郭大夫有名气,但他能将自己那虚弱的身体调理得像现在那么好,傅采蕴对于他的医术亦是信心满满。 作者有话要说: ☆、荣威侯府 几天后,按照约定的日子,傅采蕴跟着傅采芙一同到了荣威侯府。随同二人的还有傅采菡和穆瑾蓉。 傅采菡知道傅采蕴不仅得到文昌大长公主的宠爱,同时还讨得太后的欢心,自是对她的嫉妒又添了一层。但比起以前对她的态度还是稍稍收敛了些,但也并没有好上太多。毕竟她也是一个傲气的姑娘,若是知道傅采蕴成为太后的新宠就对她万般讨好,那她可就真的毫无尊严可言了。 举办这次赏花会的荣威侯府三姑娘是荣威侯的嫡长女,身份尊贵。她同时也是皇城中闻名的才女。虽然有才却不恃才傲物,是个性情柔顺的姑娘,在皇城中也是结交广泛。她举办的赏花会,也备受贵女们的喜爱。是以三人一下马车,便见到荣威侯府一派热闹。 傅采芙见到这场景便高兴了,脸上洋溢着欣喜的笑意。 四个小姑娘是文昌大长公主的孙女,加之有个郡主和一个太后的外孙女,她们的车驾并没有在门口等上太久,便被迎了进去。 “这位一定就是英国公府五姑娘了。”荣威侯三姑娘白若盈亲自出来迎接几人,笑意盎然。她得体地一一跟众人打招呼,最后走到了站在一旁的傅采蕴,弯起了嘴角。 不得不说,这三姑娘是一个出众的美人,身材高挑,面若桃花。而且她比几人稍微大一些,自是有一股大姐姐的风范。 傅采蕴也得体地对她报以微笑。这个三姑娘白若盈,倒是比想象中感觉要更亲切一些。她的样貌也是那种让人舒服的美。 “今日来的都是一些很好的姐妹,不必太过拘束。”白若盈又笑着补充了一句,体贴得仿佛就像几人的长姐一样,这便引她们走到了水榭中。 水榭里头早已摆好了各种吃食,有鲜甜的,有口味浓郁的,也有咸食。咸淡相宜,尽量照顾到各人的口味。看来这个三姑娘,也是个用心的。 虽然已经是春天的尾巴,许多花都开了又谢了。但这水榭四周被群芳簇拥着,仍然是别有一番景致。 傅采菡很快便眼尖地找到了自己相熟的小姐妹,那便是曹家的姑娘,曹氏的侄女。而穆瑾蓉也不知为何认识那曹家姑娘,也随着傅采菡走了。二人很快便不见了。与此同时,白若盈也跟着去接待其他府的姑娘,也随之离去了。 “我听说荣威侯府的花匠是从天竺那边请来的,园子里的花都是外来的品种,那是旁的地方都见不到的。不如咱们去看看吧!”傅采芙亲昵地挽着傅采蕴道。 这里毕竟是荣威侯府,并不是她们的地方。傅采蕴本不欲随着傅采芙乱走。但自从来到了侯府,傅采蕴便感觉到许许多多陌生的视线扫过自己。 或许那些女子并没有恶意,只是见到来了一个比较眼生的贵女禁不住多看几眼罢了。她们中的许多已经听闻过傅家五姑娘的名字,只是一直不得见真人。这次终于得了机会见到了傅采蕴,自然便想好好观察一番。看看那个传说中太后宠爱的外孙女,皇都最美的公主永宁长公主的女儿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虽然那些贵女都有着良好的教养,不会明目张胆地盯着她看。但接受着众人打量的目光的傅采蕴仍然感觉不太自在。因此被傅采芙牵着走,她也没有太大的反应,便随着她走了。 傅采芙仗着自己来过荣威侯府几次,胆子也大了起来。傅采蕴跟着她走着,看着满眼斑斓,也不觉有些沉醉了。走着走着,竟捧起了一朵山茶花,细细地看了起来。 想到驸马府的花园里也种了许多山茶。以前听爹爹说,那是阿娘喜欢的花。傅采蕴看着看着,又不禁开始想起驸马府的种种,以及那远在千里的爹爹,心里头千回百转。虽然收到了家书,但想到以后都只能靠着书信而不能见到爹爹,她的心里头又生出几分酸楚。 “你是英国公府的五姑娘?”身后传来一把悦耳的女声,迫使傅采蕴回过神来。她转过头,望了望面前的女子。只见她与自己年纪相仿,一袭藕丝琵琶衿罗裳映得她娇俏可爱。 见傅采蕴有些疑惑地回看着自己,少女不禁抿唇一笑,“我方才见到你与八姑娘在一起,想来你便是五姑娘了。”她与国公府的几个姑娘都有一些交情,自然认得她们。近来英国公府的五姑娘的大名可是传遍了皇都,她自然也听说过。现在见到真人,确实如传闻那般长得沉鱼落雁。见她微微弯腰捧起那株山茶,那一举一动犹如遗世独立的飘逸仙子。 傅采蕴不认识自己少女并不意外。她只是微笑地向她介绍自己的身份,原来她是荣威侯府的四姑娘白若仪,白若盈的亲妹妹。难怪傅采蕴觉得她的眉目五官与白若盈有六分相似。 白若仪也是一个不太喜欢热闹的主儿,这一点与傅采蕴倒是有几分相像。虽然这次名义上她要帮着自己的姐姐办好这赏花宴,但一得了空,也便偷偷地走来忙里偷闲。 “你很喜欢山茶花么?”白若仪眯起眼睛微微笑道。 “对……以前驸马府的花园里总是种满了山茶。”傅采蕴若有所思地颔首。不知是否是爱屋及 乌,傅采蕴对白若盈颇有好感,连带着也对这笑得娇美的白若仪也如实地袒露心声。 “那你以后可以多来这里看看山茶花。府里的花匠将这里的花料理得很好。”白若仪的笑容里也染上了几分骄傲。荣威侯府的花园与花匠那可都是出了名的。 白若仪倒不是随随便便地开口邀请旁人来玩的性子。她这么一说,却是真心的。因为她觉得傅采蕴虽然身份尊贵,却没有什么架子,给人的感觉舒服平和,容易接近。特别是她一笑,仿佛给人一种冰雪消融,百花盛开的感觉,让人心旷神怡,眼前一亮。便是她这个女子,也禁不住有几分失神。 傅采蕴正要应是的时候,便听到一个嚣张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你是哪户人家的姑娘?竟然敢冲撞本郡主?” 两人齐齐地转过头,只见不远处一个身穿一袭大红袍子气势逼人的女子满面怒容,气势凌人。她身后跟着两个嬷嬷还有两个丫鬟,排场不小。而她的对面却是一个满脸委屈无奈又无助的小姑娘,她后面站在的丫鬟也显得有些怯怯的。而傅采蕴认得出那莲青海棠锦缎裙正是傅采芙今日所 穿的衣裳。 “八妹!”傅采蕴顾不得许多,当下便提起裙裾快步地走到傅采芙身旁。虽然红衣女子占着上风,气势逼人,而且比起傅采蕴还要高出半个头来。但傅采蕴下意识地站在傅采芙身前,似乎并不惧怕这阵势。 “五姐姐!”傅采芙见到傅采蕴,心中的郁结终于忍不住要宣泄出来,嘴角一歪,眼圈微微地红了。她本来也不算是个怕事的人,但安阳郡主气势逼人,她身后的嬷嬷又一脸凶相,还是让一个小姑娘有些惧怕。 见到这个场面,白若仪也觉得有些头疼。没想到傅采芙竟然会惹上这么一个主儿。 那一袭鲜艳红衣的少女便是襄阳王嫡长女安阳郡主。这襄阳王虽然不姓穆,但也算是皇帝的远房亲戚,若是溯源便要追溯到好几代以前了。至于这襄阳王为何能封王,主要也是因为他虽为贵族之后,却立下赫赫战功。多次平定西北鞑靼人的骚扰。 鞑靼作为游牧民族,每逢秋冬都会南下入大鄢境内抢掠食物马匹甚至女人,对西北的安定造成很大的影响。可襄阳王镇守边关这么多年,已将鞑靼人驱逐得远远的。他镇守西北那些年来,鞑靼再也没有进犯过大鄢。西北的居民也终于能够休养生息,安居乐业。这也无怪今上对襄阳王如此器重,还给他封了王。 而今上对襄阳王如此爱重,更是让安阳郡主仗着有一个军功赫赫的父亲而更加嚣张。她并不时常在皇都,许多时间都在西北的王府。长期在西北成长更是让她的性情更加暴烈彪悍,不同于皇都一般柔顺温婉的贵女。 是以安阳郡主性情暴烈,加上后台强硬,一般人都不愿与其结下梁子,对这个人敬而远之。 没想到今日傅采芙竟然惹上了安阳郡主。而单单是傅采芙惹上安阳郡主倒还好办,偏生还加上了一个傅采蕴。当真是两边都不能得罪,左右不是人。 但白若仪还是有一些惊讶,没想到看似柔弱和顺的傅采蕴竟然不惧安阳郡主的凶悍气势,胆敢挺身而出地保护妹妹。这不免又让她对傅采蕴刮目相看。 而这件事的经过也是简单,不过是傅采芙见到花园里有一只小猫,追着小猫想要将其抓起来,却没有注意到转弯而来的安阳郡主,这便与安阳郡主冲撞到了。 安阳郡主见到竟然还有人如此胆大,胆敢挡在傅采芙跟前。那少女看起来单薄,眼里却带着一股倔强。经过身后嬷嬷的提醒,安阳郡主知道了眼前的两个姑娘皆是英国公府的姑娘,便勾唇冷笑道:“如此莽撞不守规矩,这便是英国公府姑娘的做派?” “郡主,舍妹已经向郡主道了歉,郡主何必这样紧咬不放,失了皇家气度呢?” 一个公府姑娘竟然也配教训自己?安阳郡主的脸登时一沉,正欲发作时白若仪便缓缓走来了。“宴席都该开始了,郡主怎地还在花园里?若璎还是让王妈妈带着郡主到宴席那儿吧,要不然三姐姐见不到郡主该等得急了。” 言毕,白若仪对身旁的妇人吩咐了几句,又转向傅采蕴笑道:“五姑娘,你想看的天竺曼陀罗在园子的那边呢。这曼陀罗是天竺才有的花,我猜英国公府可未必有呢。” 白若仪先是搬出三姐好让安阳郡主好歹看在白若盈的份上收敛一些,又着重地提到傅采蕴是英国公府的五姑娘,不动声色地提醒安阳郡主这个英国公府的五姑娘可是太后的宠儿,不看僧面也该看佛面。 安阳郡主似乎意识到了眼前的少女究竟是谁,终于强自压下怒意。她眯起眼睛扫过几人,一拂袖,便随着引路的丫鬟离开了。 “真是多亏了五姐姐和四姑娘……”待安阳郡主走后,傅采芙才怯怯地轻轻扯着傅采蕴的袖子,仍是惊魂未定。自小在家里被众人宠着的她又何时受过这样的对待? “没事了。”傅采蕴轻轻握住妹妹的手,朝她温婉一笑。傅采蕴本也不是个喜欢惹事的人。但见到妹妹受欺负,一时想不了那么多便挺身而出了。自己的品级不如安阳郡主,若是被她冠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自然又免不了惹来非议。但按照目下的情况看来安阳郡主应当是打算息事宁人了。因此傅采蕴也在心里吁了口气。 白若盈知道了这件事,便立马在席间温声给两人道歉劝慰。虽然主人家来道歉,白若仪也在一旁说了许多好话,两人的心情还是受到不少影响,尤其是傅采芙。最后两人便提早了一些离了席。白若盈说了几句挽留的客气话,就命人送她们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药方 “夫人脉象平和,并无大碍,但不知为何却是有些体虚,精神匮乏。”傅采蕴终于请到了以往经常到驸马府给兄妹俩诊脉治病的陈大夫,陈大夫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的徒弟。 夏日不知不觉已悄然而至。但甄氏的身体并不舒服,因此丫鬟也不敢大开窗户,只能开了一点缝用作通气,在屋中放了几个冰盆子。 第18节 “这是为何?陈大夫可有法子么?”傅采蕴在一旁关切地问道,“有没有法子能够帮大伯娘提神?” “老夫会开一些方子为国公夫人好好地补一补身。姑娘放心,夫人的身体并不大碍。” 陈大夫一向耿直,不是那种会说什么好话哄人开心的人,一向都是实话实说。听了陈大夫的话,傅采蕴的心里稍稍好受了一些。 见到自己的五侄女好像稍稍舒了口气的模样,甄氏也不由得淡淡一笑。这丫头,明明自己也不大,却好像一个小大人一般管起这些大人的事了。虽然比不得傅卓林成熟,但比起同龄的贵女也更加懂事一些。 瞧她那紧张的劲儿,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幼年丧母,而不知不觉地将自己当成了母亲?想到这,甄氏的心中不禁五味杂陈。 “陈大夫都说没问题了,你就别瞎操心了。”甄氏反倒开始安慰起傅采蕴了,一旁的丫鬟们看着不由得抿嘴偷笑。 “大伯娘,您尽管放心。采蕴相信陈大夫的医术。以前采蕴身体不好,都是让陈大夫给调理好的。”言毕,傅采蕴让琉冬将陈大夫送出去。 这时,惜夏有些着急地走来,看着傅采蕴欲言又止,有些话她不好拿捏,不知该不该在甄氏面前说。 傅采蕴自然明白惜夏所为何事,当即就站起来,朝甄氏盈盈一笑,“采蕴有些话想同陈大夫说几句。”在得了甄氏的允许后,她才与惜夏一同出去了。 甄氏望着少女的背影,心中也有几分欣慰。傅采蕴外表看似柔弱,当日送走傅怀远时那张泫然欲泣的脸她还历历在目。原本甄氏也担心傅采蕴年幼丧母不知会不会对她造成很大的影响,现在看来,倒是让她成长得更快了些,变成了一个有见地的善心的姑娘。 若永宁长公主在天有灵,恐怕也会感到欣慰吧。 “惜夏,郭大夫的方子你找到了?”惜夏是傅采蕴四个大丫鬟中最外向的,所以来了英国公府两三个月,便同许多下人都有结交。因而傅采蕴让她出面去寻郭大夫曾经给甄氏开的药方。 “找到了。”惜夏笑意盎然地将药方递给傅采蕴。 傅采蕴不懂药理,只得求助于陈大夫了。琉冬是四个大丫鬟中最机灵有见地的,在她给陈大夫师徒引路时就见到了惜夏。对于傅采蕴想做的事琉冬自然是知道的,于是领着陈大夫师徒走得很慢,果然傅采蕴和惜夏很快便过来将人截住了。 “不知陈大夫是否方便借一步说话?”傅采蕴望了望不远处的水榭。 陈大夫与徒弟闻素行面面相觑,不知傅采蕴意欲何为。但陈大夫给傅采蕴诊治许久,对她的为人也是了解,于是便随着她走到一旁那个并不显眼的水榭中。 “烦请陈大夫先看看这张方子,不知可有看出什么端倪?”傅采蕴又再次确认了一下四周的确无人,才将方子递了过去。 老实说,傅采蕴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可怕。自己怎么会想到那里去了呢?不过这个念头一旦涌起,便怎么压也压不住了。所以一日无法求证她便一日都无法心安。但傅采蕴不敢贸贸然地去同旁人商量,万一是自己多想了,对谁也不好。因而只能偷偷地来向陈大夫求证。 只见陈大夫纠起双眉,沉默不语。傅采蕴盯着他,也悬着一颗心。 “这张方子可是开给国公夫人的?”一直沉默寡言的闻素行此时却突然开口道。傅采蕴有些惊讶,没想到他看着沉默,却是个聪明的。 见傅采蕴点了点头,闻素行不禁笑了,“这么说来,在下知道国公夫人为何一直都觉得萎靡不振了。” *** 没想到心中的想法竟然被证实了,傅采蕴心里头五味杂陈,也不知道该不该因为自己的“料事如神”而感到开心。 那张方子乍看之下并无碍,但若是下在甄氏那样的体质上,虽然能够治疗她的痼疾,但却有些副作用,让她感到疲乏困倦。 闻素行敏锐地发现到了这个问题,当即便与陈大夫商量要如何改掉几味药材,拿着那张方子结合着甄氏的病情热烈地讨论起来。傅采蕴觉得自己有些看走眼了,那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原来却是个医术奇才。 傅采蕴其实一早便对此感到有些怀疑了。因为郭大夫与陈大夫皆称甄氏无大碍,可甄氏却一直显得疲乏,不像是真的无大碍。管理起内务也显得力不从心,这才让一直觊觎着当家位子的曹氏有可乘之机。 郭大夫为国公府服务了这么多年,怎会不知甄氏的体质?难道是因为他医术有限,为了不揭自己的短因此才别无他法,不得不用这方子么? “如果再添一味白前就可以中和了这药性了,若郭大夫真的医术高明,这么浅显易见的道理难道不知?”傅采蕴想要试图为郭大夫寻一些理由,却被闻素行皱着眉否定了。显然这个理由并不能使他信服。 若真是如此……傅采蕴的心慢慢冷了下来。如若郭大夫是明知道有这副作用,却利用国公府上下对其的信任坚持这张方子给甄氏治疗……那便是蓄意而为之了? 虽然陈大夫与闻素行看起来也是可靠的人,但有些事还是不该外扬。尤其是那些有损英国公府颜面之事。 她想不通,按理来说郭大夫与甄氏应当无冤无仇,也无什么利益纠葛才对,而且那张方子也不会对人的身体有太大伤害,不过是会让人乏力无神而已。如果说郭大夫真的有什么歹心,似乎也说不过去…… “五妹妹!”傅采蕴一路走回院子时都显得很心神不定,直到被人大声叫唤才回过神来。 “四哥?”傅采蕴怔怔地望着面前的人,好像一时反应不过来似的。 “你怎么了?”傅卓琛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有些狐疑地看着恍恍惚惚的傅采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傅采蕴这么六神无主,“给四哥说说,谁欺负你了?四哥一定会替你收拾他!” 傅卓琛的话说得真心实意,因为他本来就是真心待傅卓林与傅采蕴这对兄妹好,而由于傅卓林的缘故,他近日在明心书院的日子过得十分滋润。此时见到傅采蕴这副忧心的模样,他更是忍不住要帮上一帮。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托傅卓林的福,傅卓琛的日子突然快活了不少。 虽然他平时就已经是一个结交广泛喜好交际的人,但由于一贯行事低调的傅卓林在比剑中胜出而名声大噪。不仅如此,傅卓林还在那场比剑中得到魏王的赏识。魏王是谁,那可是地位直逼皇太子的人物。甚至还有坊间流言说皇帝不喜太子而爱重魏王,魏王很有取代太子执掌东宫的可能。 因此,书院里头想要巴结傅卓林的公子哥不少。就连那个一向自恃有个好出身的薛荣在傅卓林面前也不得不收起他一贯的倨傲,态度恭谦了许多。 但人们很快就发现傅卓林就像一个硬骨头一样让人难以下咽。他软硬不吃,难以接近,让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候,作为傅卓林的弟弟,也就是在书院中与他关系最密切的人,傅卓琛自然就成为了众人想要接近的对象。傅卓琛平易近人,左右逢源,似乎跟谁都能处得来。虽非英国公的嫡子,但到底也是嫡次子,与其交好并无坏处。不论是冲着他的身份还是傅卓林,想要巴着他的人并不少。让傅卓琛一时之间成为了明心书院的红人。 可以说这次比剑成就了傅卓林,也间接成就了傅卓琛。最大的赢家是这对傅家兄弟。 “五妹妹,难道你不相信四哥?”傅卓琛皱了皱眉,似乎有些失望。傅采蕴知道,与傅卓言相比,这个哥哥平日表面上看似玩世不恭,但关键时候也是值得托付的。而且在比剑之时傅卓琛为了救她而受了伤,傅采蕴也因此在心中与他亲近了不少。 “自然不是……”傅采蕴摇了摇头,同时心思千回百转。想来想去,这件事单靠自己一人之力恐怕也扛不下来,还是找个人一同分担吧。虽然大哥傅卓言是极稳重温厚的,傅采蕴对他也信赖得很。但他被作为下一任英国公那般培养,文昌大长公主与英国公对他都极为寄予厚望。是以他平日的事情便不少,傅采蕴不想因为自己的一些捕风捉影的妄自猜测而搅扰到他。 而自己的亲哥傅卓林当然也是个靠谱的,但他与自己一样,在英国公府的时间并不长,自然也不甚熟悉里头的事情,商量起来也不若一个长期生活在国公府里头的人要好。而傅采芙她虽然信得过,毕竟太小,想必比她更加难以做什么主意。 此时此刻,这个看起来漫不经心玩世不恭却心眼清明的四哥倒成了最好的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 ☆、相邀 “我倒是不认为郭大夫与阿娘之间有什么间隙。”傅卓琛的书房里只有他与傅采蕴二人,虽然傅采蕴知道自己的丫鬟们嘴巴足够密实,但对于这种事,她可是半点也不敢马虎,知道的人愈少愈好。 “郭大夫平素为人耿直,不像是会心怀不轨的……而且阿娘当家了这么多年,也无半点亏待于他。”虽然少女的揣测也让傅卓琛一时感到难以接受,大惊失色。但傅卓琛惊讶过后又很快地冷静了下来。那处变不惊的淡定模样倒是有几分长兄的风范。 “既然如此,那四哥觉得应当怎么解释这件事?”傅采蕴的目光重新落在那张方子上。她当然不想将事情想得那么坏那么复杂,她自然也希望郭大夫并没有异心。但一想到他犯了这么一种不可思议的错误,傅采蕴便觉得有些端倪。细细一想,还没理出个所以然来,傅采蕴就已经觉得脊背发凉。 傅采蕴确实有她的道理,傅卓琛无法反驳。但他还是不太相信郭大夫会做出一些背叛国公府的事出来。想来自己的母亲处事稳重,也不轻易得失人,自然不会四处同人结仇。而郭大夫替英国公府服务了这么多年,这里的人早就将他当成半个国公府的人。得了这么一株大树可以依傍,郭大夫年纪也不小了,怎么会做出这么蠢的事?他上有老下有少,国公府若是想捏死他们家还不得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五妹妹,这件事……你若是信得过我,大可交给我来处理。”傅卓琛沉吟道,“我定然会将这郭大夫彻查清楚,再给你一个答复。” “我自是信得过四哥哥。”甄氏是傅卓琛的生母,傅采蕴相信这种事傅卓琛只会比自己更加紧张而不会敷衍了事,当即便答应了。 而且若是仅凭自己的力量,所做的事也很有限。若是添了傅卓琛,能够做的事便顿时多了许多。 见到傅采蕴绷着的脸终于缓和了,傅卓琛心里也舒了口气。这小姑娘绷着脸的时候可是跟三哥颇有几分相像啊,只是她毕竟没有傅卓林那般冷漠疏离。 *** “姑娘最近总是跟四爷在密谈些什么?神神秘秘的,还不让我们知道!”惜夏为人大大咧咧,也是四个丫鬟里头最喜欢来事的。此时她一边梳头一边笑,还流露出几分暧昧的神色。 “去你的,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姑娘同四爷虽然不是亲兄妹,好歹也是一个祖宗的。”刘嬷嬷瞪了惜夏一眼。这丫头,开玩笑都开得没谱了。 “惜夏,瞧你开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玩笑?”正在替傅采蕴梳洗的琉冬也跟着白了惜夏一眼,随即掩着嘴偷笑,“我同你说,上次我替姑娘整理她出宫归来的物什,你猜我发现了什么?一个男子的佩玉!瞧那色泽,必定价值连城!” “哎哟!”惜夏不由得夸张地叫出声来,“竟然是宫里的贵人赠的,姑娘真是好福气!不过咱们家的姑娘出身这般好,便是王爷皇子也配得!” “琉冬,谁让你随意乱动我的东西!”傅采蕴嗔道。 “瞧你们两个丫头真是愈发伶牙俐齿了,主子也可由得你们随意打趣?”刘嬷嬷登时竖起了眉毛。虽然她也疑惑傅采蕴怎么就从宫里带回来一个男子的佩玉,但她绝不允这些有损傅采蕴名节的流言传出。 “嬷嬷您莫急,我也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惜夏被刘嬷嬷厉声训斥,不禁有些委屈。自己哪有想错些什么?一个姑娘家收了男子随身带着的佩玉,任着谁也会容易想歪当成是情郎的信物吧?惜夏平日就是仗着傅采蕴人好,将她们也宠坏了,所以才有些口无遮拦,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这些话,你们在这里说说便好!”刘嬷嬷冷声。虽然现在的风气比起前几朝要放开了不少,但女子若是随随便便收下其他男子的信物,传出去的话也会有损傅采蕴的名声。尤其是现在傅采蕴还不在驸马府,没有父母在身边依傍着,行事就更加应该再小心谨慎一些了。 穆峥将玉佩硬塞到自己手上的情景傅采蕴还历历在目,那个看起来有些高傲难以接触的少年,在她面前竟然有些扭扭捏捏。这种事她要再怎么向她们解释恐怕也是有理说不清了,反而更加容易遭她们误会。于是她决定什么都不说了,反正她们总不会流出一些流言蜚语害了她。 在丫鬟们替她穿戴梳洗过后,她便如往常一样去给文昌大长公主问安了。 问安过后,在傅采蕴离开慈心堂时,碰巧便撞上了穆清尧与穆瑾蓉两兄妹。原来他们兄妹俩是跟着端王妃一同来的,端王妃来给文昌大长公主问安后就去了曹氏那里,两兄妹坐闷了,就在国公府里头四处逛着。 二姑姑怎么突然就同曹氏这么熟络呢?傅采蕴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得不说,曹氏的手段实在是太高明。高明得让人有些莫名其妙的反感。 傅采蕴给两人行礼后,穆瑾蓉便有些亲昵地抓住了她的手。“五表姐,不若你与我们一同去玩吧!” 穆瑾蓉虽然与傅采蕴接触得没有其他小姐妹那么多,但却是听过不少对她的赞誉。傅采芙对她的喜爱,还有自己母妃对她的称赞,甚至太后对她的荣宠……这都无形中增加了穆瑾蓉对她的好感。而且通过与傅采蕴的接触,穆瑾蓉知道她也当得起众人的赞赏。 原来傅卓琛与傅卓言说要带着穆清尧在皇都里四处走走。穆清尧平日在皇都里停留的时间不多,因此结交的人并不算多,最为亲密的应当就是他在英国公府的表兄弟了。所以傅卓言提议带着他到外头逛逛玩玩。而穆瑾蓉知道了这件事后当然也不会轻易让这机会溜走了,她便也随之缠着端王世子,要他捎上自己。 兄弟们对此并无太大异议,但若是穆瑾蓉就一个姑娘跟着他们三个男子似乎也不太好,于是穆瑾蓉便喊上国公府里头的表姐妹了。反正大家都是亲近的兄弟姐妹,就无男女间的太多隔阂与避忌了。 “如何?五表姐你愿意与我们一同去么?”看得出傅采蕴有些犹豫,穆瑾蓉轻轻摇着她的手腕。没想到穆瑾蓉比她还小一些,手劲却这般大。 穆清尧也在一旁帮腔道:“五表妹,我与小蓉恐怕很快便回封地了。这些日子与五表妹多有错过小蓉也觉得遗憾,何不趁此机会一同出去走走呢?” 这两兄妹都开始唱双簧了,如若傅采蕴再拒绝恐怕就让他们下面子了。傅卓林这么冷淡不赏面,傅采蕴便更加不敢太过淡漠了。不然让人觉得这来自驸马府的三爷与五姑娘缺乏教养,这般清高看不起旁人倒也不妙。 “承蒙世子与郡主这么看得起采蕴,是采蕴的福气,哪里有不赏面的道理?”傅采蕴虽然笑得甜美,但话说得也客气,也让人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五姐姐也在这啊。”傅采蕴循着声音回头望去,只见傅采菡迈着莲步而来。她今天穿着紫檀色弹墨蝶纹花素绫留仙裙,衬得她的肌肤如凝脂一般分外白皙光洁。傅采菡今日显然是经过一番精心的装扮。傅采蕴忽然想到,既然曹氏同端王妃在一起说话,那么傅采菡被打发来带着那对来自端王府的兄妹而是合情合理。 傅采菡也向端王世子与宜阳郡主行了礼,虽然她笑容满面,但傅采蕴总觉得她扫向自己的眼神有几分似有若无的冷意。 傅采菡自然是不想傅采蕴与穆清尧还有穆瑾蓉在一起的,尤其是在她得知端王妃对傅采蕴的喜爱之后。她总是担心傅采蕴出身高贵,再加上端王妃对她的喜爱,若是真的想让她当端王世子妃,似乎也不是什么出人意料的事。 如果再让傅采蕴与穆清尧接触得多一些……若是让穆清尧对傅采蕴生出了什么好感,那傅采蕴的端王世子妃的位置就可谓是十拿九稳了。 傅采菡自然忘不了与穆清尧初见时的场景。直到现在,那场景还是历历在目,还会出现在她午夜梦回之际,每回想到,都让她有种面红耳赤,小鹿乱撞之感。这么风流俊雅如玉一般的男子,又怎么能便宜了傅采蕴? 他便是自己想要托付终身的人了,若是苍天无眼,此事不成,她也不能让傅采蕴捡了这个便宜! 虽然傅采蕴现下不仅有文昌大长公主撑腰,还有深宫中的太后支持。傅采菡自然是不敢明着给她挑刺,但心里却还是忍不住跟她暗暗较劲。 “六表姐,我方才说服了五表姐随我们一同去了。”不知是不是受到了傅采芙的感染,穆瑾蓉也变得眉飞色舞,很是愉快地对傅采菡道。 “如此便好……”傅采菡一边含笑地望着穆瑾蓉一边看了看傅采蕴,“其实五姐姐平日是个大忙人,还要不时入宫给太后请安,我之前还担心五姐姐不赏面呢。” “若是为了世子与郡主,采蕴便是再忙也会抽空的。”傅采蕴哪里听不出傅采菡的话中有话?只是到现在,她已经不欲再与这个堂妹计较些什么,只是让穆清尧和穆瑾蓉明白她的好意便可。 作者有话要说: ☆、抹黑 曹氏怎么也料不到,自己差一点便能成功的事,竟然让一个小丫头给破坏了。而这个小丫头,还是她一直都不待见的五姑娘傅采蕴。 之前她与端王妃一同劝说文昌大长公主希望能够替代甄氏时,两人都看出了文昌大长公主已经有些动摇。加之有端王妃在一旁帮忙说话,曹氏甚至觉得文昌大长公主有些开始偏向她了,不像以往那样一直站在甄氏那一边。可隔了几日曹氏再趁着问安的时候想要探一探文昌大长公主的口风时,却发现文昌大长公主又变得强硬起来,似乎不打算将管家权交给她了。 曹氏既惊讶又疑惑,怎么短短几日文昌大长公主的态度就转变得那么快?她遣心腹丫鬟念月去文昌大长公主的院里头找相熟的丫鬟打听,这才知道她与端王妃前脚刚走,傅采蕴后脚便进去见了文昌大长公主。而曹氏虽然不知道傅采蕴同文昌大长公主说了些什么,但定然是与此事有关。之后文昌大长公主的态度就来了一个大转变了。 更让曹氏感到惊恐的是,傅采蕴竟然过了几日就给甄氏换了另外一个大夫诊治……莫非她察觉出了什么端倪? 这顿时让她感到有些坐立不安。 “没想到蕴丫头竟然这么厉害。”端王妃知道了这件事,也不免生了几分感慨。跟甄氏比起来,她同曹氏亲近许多。曹氏揣摩人心的本领可是比甄氏强多了,做的事也很合她的意。端王妃自然更偏心于曹氏。 她将端王府打理得整整有条,加之又有法子抓住端王的心,夫妻恩爱和睦,使得文昌大长公主有些事也会听她的意见。因而她以为,有她出面站在曹氏那一边,就能够增加曹氏的胜算。 第19节 事实上,端王妃确实觉得那一日她同曹氏一同去劝说文昌大长公主时,自己的母亲的确是有些被说动了。但最后让她转而重新支持甄氏,竟然是因为那个小姑娘。端王妃不禁苦笑,难道她与曹氏说的话还抵不上一个入世未深的小丫头分量重,让人信服? 端王妃突然便对这个小丫头有些刮目相看了。原本端王妃还很是喜欢这个五侄女,想着她毕竟是公主之女,虽然母亲早逝但该有的礼数一个不落,还很落落大方,端庄得体。她无论是出身还是品性都配得起穆清尧。特别是端王妃在皇都物色了许多大户人家的贵女都无果时,她就更加显得合意了。 端王妃只有一个儿子,自然是不希望他低娶,希望找到一个合适的能够门当户对的姑娘。皇都虽然是天子脚下世家林立,但能够让端王妃看得上眼的并不多。而能够入她眼的姑娘,要么是已经定了亲的,又或者是性情好但出身稍微差了点的,那些出身好的又不免有些骄纵,不知日后若是嫁到端王府会不会反而骑到了自己儿子的头上作威作福。有些出身性情两者兼有的,样貌又稍逊了些…… 总之端王妃左挑右选,愣是找不到钟意的媳妇人选。正在她苦恼纠结之时,傅采蕴便入了她的眼。她所希望的儿媳妇的优点,傅采蕴都拥有了。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她的生母过早辞世。但也许是这样傅采蕴更加添了几分娇柔和顺,不若其他的长公主的女儿,几乎个个都是刁蛮泼辣不好相与的。而穆清尧与穆瑾蓉对这个五姑娘也是挺喜欢的,要让他们接受傅采蕴,应当不是一件难事。 但经过了这次的事,似乎让端王妃了解了傅采蕴以往不为人知的一面。她似乎比想象中的精明许多,不似外表看起来那么简单纯净好拿捏。 有一个精明能干的媳妇固然是好事。但若是过了火,指不定当了世子妃之后将来便把持住了整个端王府,甚至还会骑到穆清尧头上? 傅采蕴的外表虽然看起来乖顺柔和,但看她做出来的事,在端王妃眼中,却是精明过了头。她年纪轻轻的,竟然就能无声无息地扳倒了曹氏,还有自己…… 曹氏败给了一个小丫头,自然心里有气。可她又有些惊喜地发现端王妃也对她生出了一些膈应。看她那模样神情,哪里还有半点一提到傅采蕴便不自觉地露出欢喜的影子? 如此亦好,也可算作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蕴丫头当然厉害了。”曹氏看似不动声色地轻轻低头抿了一口茶,“别看她在长辈面前乖巧懂事,对着同辈的妹妹们,可就真的像个小姐姐一般了……”曹氏故意拖长了尾音,引起了端王妃的兴趣,“不过这也怪不得她,毕竟是永宁长公主的女儿,身份自然也比旁的姑娘尊贵些,像个小姐姐那般也是应当的……” 端王妃又怎么会不懂她的意思?她不禁有些疑惑地“咦”了一声,轻轻蹙了眉。“我可是听说,芙丫头很喜欢这个姐姐的。” “芙丫头那性子王妃也不是不了解。”想到傅采芙,同样也是一个让她很无奈的主儿。这丫头可真是天真烂漫得根本没觉得傅采蕴威胁到自己的地位,甚至还一口一个姐姐亲热得跟亲生姐姐似的。保不准哪一天连自己的娘都被抢了还不明所以。曹氏在心里冷哼。 “芙丫头自小被大哥大嫂惯得紧,在她眼中,自是没什么不好的。”曹氏淡淡一笑,“菡儿可是跟我说过,蕴丫头嘴挑。上次几个小姐妹在一块吃茶点,蕴丫头便是觉着英国公府的羹汤不及驸马府的好。那一次芙丫头也是在场的……不是弟妹嘴碎,三哥志在四方,说到料理内务哪里及得女子?国公府的李掌厨可是来自宫中的御膳房的,李掌厨的手艺,王妃也是知道的。” 曹氏自然知道端王妃也喜爱李掌厨做的食物。在端王妃还未出阁时,李掌厨便在国公府伺候着了。她每次从江南回来,都会叨念一下李掌厨的手艺如何好。如果傅采蕴嫌弃李掌厨,那又是间接打了端王妃的脸。 果然,端王妃的脸色又是微微一变。曹氏知道,她对傅采蕴的好印象确实已经开始动摇了。顿时心下窃喜。 “其实那也怪不得蕴丫头,她毕竟与国公府的其他姐妹不一样,自小住在公主府。她又比妹妹们大上一些,自然要有一个姐姐的样子,保持着小姐姐的威仪了。”曹氏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端王妃微变的脸色。被她这么一说,傅采蕴嫌弃李掌厨就变成了她要在国公府立威,不肯承认自己的吃穿用度比不得国公府。 “按理说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蕴丫头是太后的亲外孙女……只是弟妹没想到,她平日在长辈面前低眉顺眼温柔乖巧,在姑娘们面前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我也没想到竟是如此……”端王妃轻声一叹。如果曹氏不是一直捕捉着她的一举一动,差点都没法发现她的叹息。 曹氏知道,端王妃开始动了放弃这个未来儿媳妇的念头了。 曹氏又同端王妃说了不少话,自然都是拐弯抹角地说傅采蕴如何口蜜腹剑两面三刀,年纪轻轻便心计满满。端王妃本来就因为管家权的事开始对傅采蕴有了不好的印象,再加上曹氏在一旁添油加醋,拼命地给傅采蕴塑造一种表里不一的形象。更是让端王妃觉得傅采蕴的乖巧可人都是假象。 一旦让端王妃生出了这样的印象,那可真是比让她一开始便不觉得傅采蕴乖巧柔顺更加可怕。 送走端王妃的时候,曹氏几乎已经可以确定傅采蕴的名字已经从端王世子妃的名单中剔除出去了。但她此时倒也没太多时间可以欢喜,连忙唤来念月,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无论如何,郭大夫的事必须尽早解决。 *** 另一边厢,傅采蕴自然不知道自己被曹氏抹黑了一下午导致最终无缘成为端王世子妃。但她本来就从未有过这个念想,是以除了端王妃对她的印象变得不好,傅采蕴倒没有太大的损失。反正她从来就没有觊觎过端王世子妃这个位子。 此时的傅采蕴,正在甄氏的房中陪着她。 曹氏知道了傅采蕴从中搅和,甄氏也自然知道了若是没有傅采蕴,没准自己的管家权就会被夺走。傅采蕴不仅帮她保住了管家权,还帮她寻得了一个好大夫。在陈大夫的调理下,甄氏的身体开始慢慢恢复了。 甄氏当然是对这个小姑娘感激不尽的。她开始觉得,傅采蕴的到来确实是一件好事。她虽年纪轻轻,却是一个贵人。 本来,甄氏得知文昌大长公主希望自己照顾傅卓林和傅采蕴兄妹时,谈不上欢喜也谈不上不悦。傅卓林看着沉静,傅采蕴看着乖巧,甄氏也念着他们可怜,自小没了母亲,是以也愿意让她到自己院里来。 但这对于甄氏而言毕竟是多了一份责任。她尚有三个孩子在国公府,又是英国公夫人,操理着国公府的内务,平日便很忙碌。而这对兄妹又是文昌大长公主所看重的,甄氏并不敢疏忽对这对兄妹的照料。她虽然一开始便对两兄妹很亲厚,但那是责任重于喜爱的。 “见大伯娘喝了陈大夫的药感觉好了许多,采蕴便也安心了。” “蕴儿,这都多亏了你呀。”望着傅采蕴莞尔一笑直让满园夏花都失色,甄氏的眼角也露出了深深的笑纹。 作者有话要说: ☆、托付 傅卓琛虽然顺藤摸瓜,查出了郭大夫原来欠下赌坊一屁股债,但他动用了所有能用的关系,最终也就只能查到这一步。 “唉。”傅卓琛叹了口气,有些泄气地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瞅着屋梁,眼中的神采全都黯淡了下来。 “四哥,你也别太灰心。”傅采蕴温声劝道。说到底,傅卓琛也不过是个公府少爷,又尚未在朝中当差,平日结交的也不过是与他差不多的贵族少爷罢了。那些人没有实权,能够帮得到的事情也有限。何况兄妹二人不想张扬此事,连大哥都瞒着。因此傅卓琛也只能拜托一些交情深厚的少爷,能够动用的关系便更少了。 所以傅卓琛能查到这一步,傅采蕴觉得已经无可厚非了。 “四爷,五姑娘。”琉冬快步地走进房来,告诉二人傅卓言有事要找傅卓琛。 “现在连大哥都知道你在我房里了,你呀,也别那么明目张胆。要不然大伯娘又该唠叨了。”傅采蕴一边笑,一边给傅卓琛下逐客令。 “怎么了?我到妹妹的房间里来坐坐还会给人嚼舌根?”傅卓琛挑了挑眉。他本就玩世不恭,不太将世俗的规矩看得太重,自然也就随性一些。 “我自然不是担心这个。”这一点傅采蕴与他倒是有些相似。虽然傅采蕴表面上循规蹈矩,可内心却也很想罔顾世俗,过着随心的日子。无奈这个世道对女子太过严苛,为了父母与家族,她不得不让自己变成一个人人称赞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 她担心的自然不是什么男女避嫌,而是害怕他们的勾当被傅卓言甚至甄氏觉察。 送走了傅卓琛,傅采蕴便对着琉冬吩咐了几句。该找谁查探赌坊背后的靠山,她有一个好的人选。 翌日,傅采蕴大清早地给各房问了安后,便进宫去给太后请安了。 给太后问完安,傅采蕴离开兴宁宫后便立马去找七公主了。 “七公主,采蕴不知道这么大的事应当托付给谁才好,只想到了七公主与七皇子,还望七公主帮我这个忙才好。” 七公主怔怔地接过了信,一时还没能完全消化傅采蕴的话。关于甄氏郭大夫与赌坊的事傅采蕴不告诉她也不是,全告诉她也不是。衡量过后便避重就轻地给她说了一下,但也几乎将所有事都托出了。对于傅采蕴来说,七公主是一个可以推心置腹的朋友。 深宫虽然比外头要险恶不少,可七公主毕竟还小,而且她母妃早逝,也没有得力的母族,自然也没什么人会打她的主意,因而这些险恶距离她还有些远。这样听事件当事人给她叙述整件事还是第一次,自然觉得很是新鲜,过了一段时间才将整件事消化掉。 “小蕴,你放心吧。”七公主将傅采蕴写给穆峥的信收好,朝她莞尔一笑道:“既然你这么信任我,我自然不会辜负于你。这封信,寻了适合的时机,我就会亲自送给七哥。” “那便有劳七公主了。”傅采蕴颔首道。 以后你遇到了什么问题,都可以找我。那个人曾这样对自己说。 但她与穆峥毕竟男女有别,她也不好太过贸贸然地去找他。虽然太后就当他们俩只是没大透的小孩,但若是给好事者拿去嚼舌根,连累了整个家族便不好了。更重要的是,她不想让人知道这件事,自然就不想让人联想到穆峥要探查的事与她有关了。因此,在这件事水落石出之前,她都不想与穆峥接触太多。 穆峥与国公府的关系并不密切,因而即便他去查赌坊的事,也不会有人联想到国公府,傅采蕴便是想到这一点,才想着要来找七公主。就算穆峥身在宫中不方便,他不还有个疼他的好哥哥魏王么……傅采蕴对穆峥倒是信心满满。 至于七公主,她虽然不是穆峥的同胞妹妹,但两人的感情还算不错。因为七公主的养母甄昭仪虽入宫多年,却一直无所出,因此也升不到妃位,不能作一宫之主,只能住在丽华宫偏殿。而执掌丽华宫的,正是薛德妃。 故而甄昭仪也算是薛德妃一派的,七公主与穆峥自然也便是一系的了。 “劳烦公主替我转告七皇子,采蕴十日后会再次入宫给太后问安。” “明白了。”七公主心领神会地一笑道。这十日后入宫来,自然是来要结果的。 *** 已然到了盛夏,各家各户都开始想方设法地消暑了。今日庄子里头送来了一批鲜果,这可高兴坏了几个小姑娘了。傅采芙拍着手,几乎两眼放光,“这么说来,我们就可以吃百果酥花糕了!” 一想到可以吃到又冰又甜的甜食,傅采蕴心里也乐了。女孩子毕竟喜欢吃甜食,虽然傅采蕴并不喜欢吃太过甜腻的食物,但适当的甜味还是挺诱人的。而且想到十天的期限快到,事情马上便要水落石出,傅采蕴更是乐开了花。她已经等不及了,恨不得立马入宫去找穆峥好好地问清楚。她甚至还有些后悔,不该给他那么长的日子。 “要我等十天?”傅卓琛那个疑惑的神情傅采蕴依旧历历在目。 “放心吧,这件事我已经去托了七公主帮我了。七公主说会帮我,那便一定能办得到。”傅采蕴信心满满地朝傅卓琛保证道。这才终于让这个不安分的四哥消停一些,不再因为这件事发愁而绞尽脑汁。 “五姐姐,你在高兴什么?”傅采芙有些奇怪地望着一旁在莫名其妙的笑起来傅采蕴,不明白她的心情为什么会这么好。这不都还没吃么,她在高兴些什么? 傅采蕴脸微微一红,就像做坏事的小孩被逮到了一般,脸上露出了羞赧的神色。“没什么,只是想到有冰镇的水果和白酥红酥吃,觉得很高兴罢了。” “莫非五姐姐以前在驸马府很少吃得到白酥红酥么?我倒是不觉得那些果子有什么可稀罕的。”傅采菡在一旁漫不经心地插了一句。她的语气虽然很平淡,但稍微有心一些的人也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无非又是暗讽她没人看顾罢了。也就只有傅采芙看不到她的五姐姐和六姐姐之间的暗流涌动。 刚开始,傅采菡知道傅采蕴深得太后宠爱,那段时间也不敢再惹她,或是说一些难听的话。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傅采菡发现傅采蕴除了平日偶尔入宫之外,比起以前似乎也没有旁的太大的不同。而她对人对事的态度更是一如既往,不卑不亢,该是怎样便是怎样。渐渐的,似乎都快让傅采菡忘记她这个五姐姐是太后的亲外孙女了。 而且她与傅采蕴的那一点隔阂,她才不信傅采蕴真的会跑去找太后告状去了。两个小姑娘的事,还能闹到后宫?傅采蕴不是那么傻的人,傅采菡知道她不会随便做一些让傅家和国公府丢脸的事。 而且,即便傅采蕴真的捅去太后那里又如何?只怕太后根本就不知道她是何许人吧?所以,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因此过了一阵,傅采菡又开始故技重施了。 不过傅采菡也不过是个小姑娘,她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偶尔说一些带刺儿的话给傅采蕴添添堵罢了。一开始傅采蕴还会反驳,让傅采菡吃不了兜着走。但渐渐地,傅采蕴似乎都懒得跟傅采菡耍嘴皮子了,听了她的话也脸不红心不跳的。傅采菡的话似乎已经不能再让她动容了。 这又让傅采菡不免觉得有些自讨没趣。因为傅采蕴已经不在乎她的话,她的话已经对她造成不了什么影响了。这又让她觉得有些不爽快。 那种感觉就好像她的对手已经不在乎她,不把她当一回事一样。 而傅采蕴对这个六妹妹也同样很是无可奈何。她自问自己已经一视同仁,除了傅采芙之外对其他姐妹如何对傅采菡便是如何。不知她为何总是看自己不顺眼,事事都与自己对着干? “原来六妹妹藏着掖着这么多好吃的东西,都不拿来给姐妹们分享一下,可真是不够厚道。”傅采菡见到傅采蕴不怒反笑地顺着自己的话茬,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一时语塞。 “就是啊!六姐姐太不厚道了。”傅采芙思想简单,对于别人的话也不会太多加思考。二人的对话听起来也合情合理,对于一个吃货而言,傅采芙自然就站在傅采蕴一边了。 “你们俩别笑话我了,我哪有什么好吃的不给你们分享……” “那看来六妹妹是不喜欢那个金厨子了,不如下回我就陪着六妹妹去同大伯娘说一下,让大伯娘给咱们换一个做甜点的师傅吧。” 傅采菡突然有几分后悔了,只希望傅采蕴像之前一样只将她的话当耳旁风算了。傅采蕴不追究还好,她一仔细地跟自己计较起来,自己往往都很容易败下阵来。 “冰镇的果子来了!”傅采芙欢愉地一笑,提起裙裾迫不及待地就迎了上去。见到傅采芙欢快的模样傅采蕴心情转瞬间便又好了起来,也就不想再同傅采菡计较了。“去吃些果子吧。”她微笑道。 作者有话要说: ☆、真凶 十日后,穆峥果然给傅采蕴回信了。 本来穆峥想要亲自去见傅采蕴,毕竟有些事在信中总不够比嘴说得清楚。而且他也有好些日子没有见过她了。但傅采蕴在信中说过,在这件事解决之前他们还是不应当有接触为妙,穆峥这才作罢。 傅采蕴从七公主手中接过信,顿时便有些按捺不住了。她说了几句话便同七公主告辞了。七公主知道她归心似箭,也不挽留她,只是笑嗔让她回头多些来看望她,别过河拆桥当白眼狼。 傅采蕴一回到国公府,便急匆匆地拆开信封,信上的内容既让她惊讶却又是意料之中。看了信,傅采蕴本想拿去烧了,但思虑了良久还是决定先藏好。她并没有立马去找傅卓琛,而是让惜夏去将陈大夫和他的徒弟请来。 “你说什么?是曹家人干的?”傅卓琛满面惊讶,又惊又气地重重一拍桌子。“啪”的一声脆响,傅采蕴也跟着心惊肉跳。傅卓琛本来就是一个时常噙着笑容的人,傅采蕴还真的从未见过他动怒。这样的人一旦生气,后果便更加不堪设想。 “四哥,你冷静点儿……” “冷静?”傅卓琛英挺的眉此刻扭成了一团。他用一种好笑的模样看着傅采蕴,真让他找到了想对他母亲图谋不轨的人,叫他如何能冷静! 但傅卓琛恼怒完那一瞬,很快又回过神来,看着傅采蕴道:“我问你,你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姑娘,是托谁查出来的?” 傅采蕴早就料到他会抛出这样的问题,这些事她也不好再隐瞒,只得压低了声音道:“实不相瞒,我是托七皇子替我查的……我之前住在宫里有一些时日,与七皇子有些交情。” 七皇子?傅卓琛有些疑惑地挑了挑眉,那个深得圣宠的却又恃宠而骄的七皇子?傅卓琛听说过他如何戏弄那些官家子弟,还认识过一些给七皇子当过伴读的官员之子,从来没有谁对他有过好评价。那个小祖宗,聪明是聪明,可却是聪明过头了。花样百出,鬼主意特别多,将身边的人耍弄得苦不堪言。 傅卓琛满面惊讶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傅采蕴是跟穆峥有多深厚的交情才能让他帮上这个忙?他深知那个赌坊背后的势力很大,他几乎搭上了所有能搭的关系都透不出半点风,显然赌坊背后的人藏匿得也很深。穆峥也不过是个居在深宫的皇子,即便是他要查,恐怕也须得费些劲。 所以,他愿意为傅采蕴做这些,已经让傅卓琛感到很不可思议了。 “你不信我?”傅采蕴边说,边从抽屉里抽出一封信笺,那是穆峥写给她的。 傅卓琛接过信的那一刻还是感觉有些恍惚,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的家事竟然搭上了这么多人,远远超出了国公府,不仅牵涉到曹家,还扯上了七皇子。 第20节 七皇子的信交代得十分清楚仔细,给人一种稳妥的感觉。如若傅卓琛不是听说过不少关于他的负面传言,也会认为七皇子是一个稳当可靠的人。 “哥哥放心,我已经再三叮嘱过他,七皇子绝对不会将此事透露出去半分的。”看着少女一脸笃定的模样傅卓琛不由苦笑。“再三叮嘱”?想来傅采蕴是将七皇子当成了寻常人家的公子哥? 传闻中七皇子为人倨傲,他愿意这样帮助傅采蕴,想来他是喜欢这个表妹的。 傅卓琛还在信中看到一句让他心惊肉跳的话。七皇子竟然还在信的末尾问傅采蕴需不需要封了这赌坊,大概是傅采蕴没有完全将家里的事给他交代清楚。 “四哥哥,采蕴想了一阵,这件事虽然牵涉到曹家,但其实交关的也就是四婶罢了。四婶想因此控制住郭大夫而已……她的目的,你也明白。” 傅采蕴知道曹氏不喜欢自己,自己也尽量不与她有太多接触便是了。她没有想到曹氏竟然还有这么一着,处心积虑地想要谋夺这个管家之位。她不明白,这个当家真的有这么重要么?不是属于自己的,她为何还要一直强求呢?即便真的让她抢到了,她又会有多名正言顺呢?还不是得遭人非议? “我当然明白!”一想到这件事,傅卓琛又火大了。他双眉一拧,扭头便想要出去,“当真是蛇蝎心肠,最毒妇人心!好歹是亲戚一场,我没想到竟然还有女人这般怨毒!” “嘘,四哥,你轻点声!”傅采蕴见到傅卓琛撩袍便要走出去,心里暗叫不妙,连忙快步上前挡在傅卓琛跟前,“哥哥,你要去哪里?” “她都不怕干出这种事了,难道咱们还要替她遮遮掩掩?”傅卓琛愈说愈气,差点便想推开傅采蕴走出去。 “四婶毕竟是四叔的发妻,也是咱们的长辈。而且你也知道她也不是个好对付的,我们这些小辈如若冲撞了她,就算是有什么道理也很容易被说成理亏的。请四哥三思!”面对着气在头上的傅卓琛,傅采蕴虽然心里七上八下惴惴不安,但还是咬着牙关挡在门前寸步不离,“而且我特地去问过陈大夫了,郭大夫的方子虽然会让大伯娘虚弱,但并不会真的有损大伯娘的身体。并没有人真的想要害死大伯娘!” 傅卓琛也是个聪慧的,但因为一时被怒火蒙蔽了理智因此才差点干出冲动的事。但听了傅采蕴的话,也稍稍冷静了一些。他背着手转过身,声音里还是有些恼恨,“你现在还站到那伙人那边了?” 傅采蕴见他冷静了下来,心知他应当不会再去做那些冲动的蠢事了,心里不由得舒了口气。她看着傅卓琛的背影,温声劝道:“这件事单靠我俩可能处理不停当,不若我们去问问大哥哥,看看他怎么说?大哥处事素来稳重,想必应当能权衡好一切的。” “也只能这样了。”傅卓琛轻轻叹了口气。 *** “竟然还有这种事……”傅卓言的眼光在傅卓琛与傅采蕴身上不断流转,似是在确定两人有没有撒谎。不过他心下也清楚得很,两人都不是不谙世事的幼童了,自然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两人已经将所有事都和盘托出了,但七皇子的名字从这件事中省去了,给他们摸清赌坊背后势力的变成了傅卓琛的一个朋友。两人都觉得,还是不要将这件事扯得那么远为妙,起码不要让人知道连皇子都给牵涉进去。 “千真万确,我与五妹都没有半句虚言。”傅卓琛信誓旦旦道。 “没想到你们俩竟然悄悄地在干这种勾当。”傅卓言笑叱。事已至此,他并没有责怪他们为何悄悄地将这种事藏着掖着没有一早来告诉他,而是半笑半怒地表达了自己的几分不满。这也是为何傅采蕴一直对这个大哥满怀好感的缘故,处事沉稳,待人温厚,与他相处起来十分舒服。 “还是五妹脑袋灵光,竟然能够想到药方有问题。”傅卓言的眼中敛去了笑意,看向傅采蕴的眼里添了几分赞赏之色。虽然他确实不太赞赏这两人竟然瞒着所有人干出这么些事来,但不可否认,单靠他们俩能干出这么些事还是让他很是刮目相待。 傅采蕴莞尔一笑,微微低下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大哥谬赞了。” “看你们俩都是很有自己想法的,依你们所见,这件事该如何处理?”傅卓言将信搁到一旁,看着二人道。虽然两个人都说兹事体大,拿不定什么主意因而来请教傅卓言,但瞧着两人都是脑袋灵光的,又怎么会真的没有什么主意?只是不好说出来罢了。 “我觉得,人都该为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代价。”傅卓琛的声音里有几分生冷。虽然他素来聪明,但这次伤害的是他最为重要的人,傅卓琛也不能平静地不带偏见地思考这么多了。 “采蕴也同意四哥的看法。”见傅卓言将目光转向了自己,傅采蕴轻声开口道,“四婶的手段确实为人所不齿,但她并没有真的坏心肠到要去害人……采蕴还小,这些事也做不了主,何不将此事告知祖母,让祖母来定夺?祖母比我们更加明理懂分寸,我们能想到的事,她定然能想得更仔细周全。” “我也同意五妹妹的看法,这件事还是大事化小为宜。若是导致国公府失和,这是祖母与父亲最不愿见的事。”傅卓言垂下眼睑,用手托着下颌,这是他一贯思考的动作。“贸然去捅破这层窗纸自然不妥,但我们要让她知道,我们已经抓住了她的把柄。这件事交给你们俩,我去查一查那个郭大夫。” 傅采蕴颔首。傅卓言不愧是比傅卓琛大上一些,大局观也比傅卓琛要好一点。虽然受伤害的是自己的生母,但傅卓言并没有傅卓琛那般愤慨。而是站在全局的高度上看这件事。现在最应当做的,不是跟曹氏撕破脸皮,而是用别的法子断了她想要当家的念想,同时也该做些事让她消停一下,别真的做出一些无可挽回的事才好。 傅卓言果然就是比旁人更适合做这个国公府的接班人。 “那这件事,需要告诉大伯娘么?”傅采蕴问道。 “我会向娘提一提的。让她防着点也好。但她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也不要太刺激了她。”傅卓言答道。 三人一直商量了许久,直到晚膳时分才作罢。 作者有话要说: ☆、演戏 “你去将六妹妹领来,我们俩合着演一出好戏。”傅卓琛边说边道。他又指了指旁边的那个凉亭,“到时候,我就在那里等你俩。快去!” “演什么戏?”傅采蕴轻声嘀咕着。她一大早给各房请安后便被傅卓琛唤来,还给她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的“演戏”。傅采蕴知道傅卓琛这是想要换一种法子来警告曹氏,他们是晚辈,如果贸贸然地跑去找曹氏自然不好,结果兴许还会不尽人意。 但若是找傅采菡,将他们的意思传达给傅采菡,让傅采菡再去同她母亲说,这样既能传达了他们的意思给曹氏,又能避免双方撕破脸,让大家都好接受一些。毕竟都是住在同一屋檐,平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真的闹翻了对谁也不好。而且这些闲言碎语若是传了出去,也有损英国公府的名声。 傅卓琛的想法傅采蕴自然同意,但若是要演戏,总该有台词对白吧?傅卓琛什么都不给她说,叫她如何演? “你只消配合我就成,旁的就别多想了!如若我们俩一唱一和的,反而让六妹感觉我们是蓄意而为。那便没那么好了。” 就算怎么不是蓄意而为,只怕到了曹氏那里都变成了刻意而为之吧!不过这种事也确实是自然一些比较好。但这就让傅采蕴添了几分紧张了,万一自己说了些不对头的东西该如何是好? 傅卓琛一眼便看穿了傅采蕴的想法,只笑着道:“别担心,以你的聪慧,这件事不过是小事一桩。” “但愿如此。”傅采蕴轻哼一声。 要带傅采菡来这里也并非一件易事。因为傅采蕴与傅采菡之间的暗流汹涌,彼此之间并不对付,平日就是因为有傅采芙和傅采芸两人才会聚到一起,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屈指可数。 傅采蕴思索了一下,决定搬出傅采芙。 傅采蕴打听到了傅采菡此时身在何处,知道她正从文昌大长公主那里离开。今日她似乎去陪祖母说话了,所以待得有些久。等傅采菡从溪翠院出来,便已经见到傅采蕴迎面走来了。 “五姐姐,真是巧呢。”傅采菡讪讪一笑。傅采蕴毕竟是她的姐姐,傅采菡作为妹妹,依礼得先问好。 “可不是么。”见到傅采菡,傅采蕴先是有些惊讶,紧接着便很随和地朝她笑了笑。傅采菡也很有礼地回给她一个笑。在旁人看来,两人如同相处融洽的姐妹一般。 “对了。”傅采菡正欲告辞,谁知道傅采蕴却突然开口,“我听八妹妹说那个甜点师傅又做了一些好吃的新甜品呢,好像叫做冰酪酥花来着……我正要去八妹妹那儿尝尝,不如你与我同去吧?” 傅采蕴竟然邀请自己一同去傅采芙那儿?傅采菡有些迷惑,不懂傅采蕴葫芦里卖什么药。 这里的溪翠院,难道傅采蕴想要假惺惺地在祖母面前表示自己亲爱姐妹,与大家都关系融洽得当么? “我看六妹总是不喜欢府里做的甜点,这次这个新玩意,六妹可是一定要来尝一尝了。” 傅采菡没有什么正儿八经冠冕堂皇的理由推辞掉傅采蕴的邀请。当姐姐的都这么说了,那当妹妹的若是没有什么缘故就推辞,让旁人看来她便是不懂礼,该笑话了。“那妹妹可就真的要好好品尝品尝了。” 两个姑娘便笑着一同离去了。 傅采蕴特地带着傅采菡走到她跟傅卓琛约好的地方。果不其然,两人走着走着,便被人叫住了。“五妹六妹!” “原来是四哥。”傅采蕴一见到傅卓琛,便弯起眼睛笑了,“你不去干正经事,在这儿做什么?” 傅采菡也立马给傅卓琛问好。虽然她与傅卓琛都从小在国公府一同长大,但因为是隔了房,感情也算不得深厚。他们的交情甚至还不及搬进来没多久的傅采蕴与傅卓琛的交情。因为傅卓琛与傅采蕴现在同住一个院里,接触的机会自然也就比跟傅采菡接触的机会要多得多了。 “我在这里,可就是做正经事来着。”傅卓琛摆出一副一脸神秘的样子,似乎藏着掖着些什么秘密。 傅采蕴悄悄观察着傅采菡,只见她的眼中也流露出了几分好奇,便顺势道:“有什么秘密,能不能同妹妹们说说?要不然……要不然我就上大伯娘那儿告状去,说你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果然,依照傅采蕴的聪慧,她已经知道了自己需要说些什么了。傅卓琛心里颇为高兴,他们俩你一言我一句,已经成功挑起了傅采菡的好奇心。但傅采菡同傅卓琛感情不太深,因此并没有在一旁帮腔。 “这样……”面对傅采蕴的不依不饶,傅卓琛摆出一副略带委屈的嘴脸,“我同你们俩说了,你俩能保密么?” 一旁的傅采菡不觉有些惊讶,傅卓琛摆出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却愿意将秘密同自己分享,一时也让她有几分受宠若惊的感觉。 “我的嘴巴一向严实。”傅采蕴边说边笑着转向傅采菡,“六妹呢?你可不能大嘴巴将四哥的秘密四处说。” “这是自然。”傅采菡立马保证。 傅卓琛与傅采蕴不由得对望了一眼,两人眼中都闪烁着心照不宣的默契笑意。看来傅采菡已经上钩了。“那你们俩去凉亭里坐着,我同你们说。” “这事真有那么曲折?”傅采蕴露出一副津津有味的神情认真地听着傅卓琛讲故事,末了才很是惊讶地回应,“我可不信,那个郭大夫看起来清清白白老实巴交的,怎么可能会染上赌瘾?” “说你还真是涉世未深呢,听过那句俗语么?人不可貌相呢。”傅卓琛用一种很无奈的眼神望着傅采蕴,那眼神好像在说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怎么会不懂? “那后来呢?”这么一波三折的事很容易便会让长期处于内宅的小姑娘听着兴奋,尤其是这件事还发生在自己身边,就那么近,更是让傅采菡感觉到不可思议。虽然今日哥哥姐姐的态度有些不同寻常,但傅采菡怎么都想不到这件事竟然同自己的母亲有关,自然不会觉察出自己被利用了。 “对啊,你快说,后来怎样了?”说着说着,傅采蕴又拧起了眉,“那郭大夫真是的!为了卖出去一些名贵一点的药材就不给大伯娘对症下药,咱们以后都不找他看了!还是陈大夫靠谱多了。” “至于后来的事……”傅卓琛故意拖长了尾音,“后来的事,我跟大哥正在查,不过也快水落石出了。” “那你们现在查到什么了?”傅采菡追问道。她看起来比傅采蕴还要好奇。 “虽然我跟大哥是有了一些眉目……不过这种事,自然不能让你们俩知道了。”傅卓琛对她们俩摇了摇头,淡淡一笑,“有很多事,知道了对你们反而不是一件好事。里面牵涉的东西太多,太复杂,你们俩就别搅这趟浑水了,好好的安心过日子吧。” “可是……”傅采菡看起来很是心有不甘,故事明明就听到最高潮了,却又戛然而止,真是让人意犹未尽。 “算了,六妹妹。”知道傅卓琛已经将该说的都说了,傅采蕴反过来安慰起妹妹来,“虽然我也很想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四哥说了,真相很是复杂……我们俩还是别惹这些麻烦了。” “我们只是住在高墙深院里头的姑娘,能有什么麻烦……”傅采菡还是有几分不忿。 “这种事谁又说得准呢,我只是不希望你们俩牵扯其中。我已经跟你们说太多了,若是让大哥知道,肯定会责骂我一顿了。”傅卓琛露出一副已经透露太多的懊悔表情,便跟二人告了辞。 见傅采菡还是有几分意犹未尽,傅采蕴看得出,她定然会去将这件事告诉曹氏的。“六妹妹,你瞧,我都忘了我们还要到八妹妹那里……八妹妹最是性急了,这会子她等来等去等不到人,肯定一直在唠叨我们俩了……” 傅采芙那边,傅采蕴早就让琉冬去跟她打过招呼,她今日会来找她吃冰。 *** “做得很好。”傅卓言微笑着听着弟弟妹妹绘声绘色地还原今日的情况。他心里一直都明白,自己的亲弟弟虽然平日看起来像个玩世不恭的风流公子,正经起来却甚为靠谱。而这个自幼丧母看起来可怜可爱的五堂妹,也是个能帮上忙的聪慧伶俐的。 “只不过那郭大夫这几日好像说是老家的老母病逝,三日前便出门奔丧了,没几个月估计是回不来了。线索倒是断了……也许已经有人察觉出来一些端倪了。”兴许是在傅采蕴给甄氏换大夫时,曹氏便看出了一些不妥吧?因此才早早的打点好郭大夫的事,让他离开此处避避风头。 “这样反而更好,起码我们知道人已经警觉了。反正……反正我们要的也不是鱼死网破。” “五妹说得对。”傅卓琛在一旁附和。此时的他已然冷静下来,不若之前那个冲动得差点想挽袖子动手的人了。“而且今日我已经同六妹说了我们已经查出了一些眉目,却故弄玄虚没有告诉她查到具体哪一步。就让她干着急一下也是好的。” 的确,反正曹氏也不可能亲自来找他们兄弟打探,却也不知道他们兄弟已经查到哪一步,也就只能在房中干着急一段时间了。傅卓琛一想到曹氏可能在房中焦灼不安,便觉得很愉快,不由得高兴地轻轻哼起了歌。 作者有话要说: ☆、巧遇东大街 这段时间,曹氏确实对甄氏殷勤了不少。请安总是头一个来,也给甄氏送了不少娘家送来的补品,讨好的意味不言而喻。兄妹三人知道,他们的法子奏效了。 傅采蕴不知道傅卓言有没有将这件事完完整整地告诉甄氏,但不管如何,曹氏知道自己的把柄被攥在手里,不能打包票说她永远放弃了那个念想,但起码能够让她消停很长一段时间。 这感觉真好! 已是七月流火,虽然文昌大长公主已经叮嘱过后辈们天气即将要转凉了。但少年人总是仗着自己身体强健,自然也不太怕冷。傅采蕴虽然幼年时得过大病,体弱了很长时间,但这些年来的逐渐调理,已经渐渐变好了。因而还是穿着薄薄的纱裙。她在头上配了一个小巧的镂空兰花点珠钗,裙间缀着宝蓝玲珑小绸带,看起来娇俏活泼。 傍晚傅卓琛得了空,便来告诉傅采蕴,他明天已经约好了端王世子与宜阳郡主了,让她好好准备一下。傅采蕴这才回想起,自己答应过穆瑾蓉要陪着他们兄妹俩一同游览皇都呢。 对于端王府的世子郡主,傅采蕴并没有太大的感觉,说不得喜欢,但也无有不喜。想到自己呆在国公府那么多日,都不曾出去透透气,难得拾了这么一个机会傅采蕴自然不想错过了。以往在驸马府,自己能够溜出门的机会还大一些,现在在国公府,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傅采蕴也就只能规规矩矩了。 因而第二天一早。傅采蕴与傅采芙便跟着傅卓琛前往端王府了。 自然,他们打的名号是去端王府。穆清尧连帖子都给他们送来了。他们是计划先到端王府同穆清尧与穆瑾蓉一起,再一块出门到皇都逛逛。 原本傅采菡也应当跟着他们一同去,但因为这一日她正好有事去曹家,便只得作罢。傅采菡先是有些担心,不想让傅采蕴与穆清尧有太多接触的机会。但转念一想,既然母亲告诉过自己端王妃已经不喜欢傅采蕴了,那傅采蕴便也不足为惧,威胁不到她了。这才放宽了心。 几人到了端王府,穆清尧便已经笑着来招呼他们了。今天是个好日子,不仅风和日丽,而且端王夫妇都不在府中。他们想要做什么,已经没人能管得着了。 穆氏兄妹显然已经有所准备,穆瑾蓉已经为傅采蕴与傅采芙备好了男装,傅采芙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 只是傅采芙高兴归高兴,由于平日没什么机会穿男装,要好几个丫鬟帮忙才能换上。而傅采蕴则不同,换起来动作流利得很,就像是时常穿男装一般。察觉到丫鬟们诧异的目光时,傅采蕴马上乖乖地停下动作,任由她们伺候。 穿上了薄薄的青绸衫,将头发高高地束起,傅采蕴便俨然成为了一个小公子,配上她那略带几分苍白的面容,倒是添了些许书生气。 第21节 傅采芙像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公子,而穆瑾蓉的五官本就英气逼人,再穿上男装,更是像一个磊落洒脱的公子哥儿。 两个年纪稍大的英俊的男子走在前头,几个年纪稍轻的小公子跟在后头。几个人走在喧嚣的东大街中,倒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路上若是偶尔经过几个丫鬟模样的年轻姑娘,又或者是轿子拨开珠帘不经意往外看的富家小姐,见到五人一时都难以移开目光。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方才有个姑娘在朝咱们笑呢!”傅采芙兴奋地压低声音朝另外两个小姐妹道。她的眼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由于傅采芙出门较少,而且穆瑾蓉也长时间生活在江南,两人都对街上的风物感到新鲜好奇。而傅采蕴对东大街比较熟悉,便领着她们一会儿去看画糖人,一会儿跑去看捏面人。两个男子不敢看丢了她们,反而倒跟在她们身后走。 “表姐,你竟然懂得这么多!”看着傅采蕴驾轻就熟的样子,穆瑾蓉不禁感慨道。 傅采蕴微微一怔。虽然穆瑾蓉并没有什么意思,她一向都是个直来直往的姑娘,但傅采蕴听到后却不自觉地收敛了许多。自己一时兴奋过头,都忘了要收敛一些。虽然傅采芙与傅卓琛不是外人,但她在穆清尧与穆瑾蓉面前表现出自己不为人知的一面却是不太妥当。她一贯都给人温婉有礼的感觉,只有在很熟悉的人面前才不设防,露出自己天真耍泼的一面来。 只是近来许久没出过门,今日兴奋了一些,一时间竟然得意忘形了。 傅卓琛在后面看着傅采蕴脸颊微红的羞赧模样,心里只觉得好笑。虽然他早就知道傅采蕴看起来不若表面上那般温软柔弱,但却也想不到傅采蕴活泼起来并不比傅采芙好上太多。 小时候他也同这个五妹妹有过接触,虽然并不太多。但为何他总感觉以前的五妹妹要更加沉静一些呢?以前的三哥和五妹,性情都跟三叔比较像,沉静而安谧。 难道永宁长公主死后让傅采蕴性情大变么?但是再怎么大变,也不会在母亲死后变得活泼吧?……抑或是傅采蕴从小就有这样的一面,只是他们当时还不熟,因而自己没有发现? 傅卓琛盯着傅采蕴的侧脸,愈发地疑惑起来。 “我听琛弟说,这儿可是有一家很出名的茶馆?”穆清尧倒也善解人意,看出了自己的妹妹无意中让傅采蕴难堪了,便主动转移了话题。 “走了半日我也饿了。”穆瑾蓉接了话茬。 傅采蕴即刻向穆清尧投来半是感激半是羞惭的目光。为什么别人家的哥哥总是这么明理温存,而自家亲哥就这么冷冰冰硬邦邦呢? “对啊,叫做如珍茶馆,就在那头。”傅卓琛当即回过神来,指了指左手边的一座茶楼。如珍茶馆看着门面虽然不大,但却小巧雅致。“这里的东西胜在地道,可以让你们尝到洛阳地道的茶点小吃。” “那便太好了!”穆瑾蓉笑意盎然道。 傅卓琛来到门前,掌柜顿时便笑脸相迎。傅卓琛道:“要一个雅间。” 掌柜讨好的笑脸不觉一僵,顿了顿,才搔着脑袋道:“客官,真对不住,雅间都满了。” “满了?”傅采芙难以置信地望着掌柜。这如珍茶馆看上去清清静静的,怎么样都不像二楼的雅间坐满了人的感觉啊。 “是的。”掌柜满脸愧色地望着众人,朝他们哈腰鞠躬。眼前的少年个个衣着气度不凡,怎么看也是大家出来的公子。他不过是开着一个小店,实在是不愿得罪各路贵客。只是今日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二楼的雅间又让人给全包了…… 傅卓琛到底是个反应快的,自然就看出了其中的不寻常。二楼显然没有那么多的客人,这么说来,便是来了哪个大贵人了。 “算了,东大街还有许多茶馆不错的,寻不到此处便找下一处。”傅卓琛说了几句,很快便领着几人重新走回了东大街。 与此同时,一只修长的手拨开了二楼天字号雅间西面临着东大街的窗前的帘子。 “阿峥,你在看什么?”魏王坐在桌旁,瞧着穆峥走到窗边远眺,视线却突然好似凝固在某一点不动了。 今日穆峥下了早课,正好碰上了入宫的穆显,闲来无事一时兴起便说要随着他一同出宫玩耍。穆显念着自己也许久没有带过自己的弟弟出宫,便欣然应允了。 在一旁立伺的周庆也觉得穆峥有些奇怪,他悄悄地看向穆显,得了穆显的眼神示意便缓缓地走到穆峥身旁。只见穆峥垂眸,有些出神地望着什么。周庆顺着穆峥的目光一看,却是几个陌生的少年人。 “那是谁?”穆峥终于发了话,指着一个人。穆显的随从田豫上前一步,看着穆峥指着的背影好一阵,才恭恭谨谨地答道:“回七爷,那是端王世子。” 端王世子?周庆有些迷惘。穆峥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对端王世子感兴趣了? 但看着看着,他很快便明白了什么。原来走在端王世子身旁的,竟然是傅采蕴! 穆峥竟然这般眼尖,在傅采蕴换了男装后还能认出她来。 傅采蕴虽然走在端王世子近旁,但他们俩身旁还有别的人,可以看出他们并非是单独出来的。两人偶尔会说笑几句,但并没有太过亲昵熟络。周庆看着也稍微心安了些。然而穆峥似乎并不是这么想的。 田豫在穆显耳旁低语了几句,穆显很快便明白了穆峥的举动,不由觉得好笑。他笑着添了一句,“端王妃的娘家便是英国公府。如此说来,端王世子还是傅五姑娘的表哥。” “她的表哥还真是多啊。”穆峥勾唇,低声自语道。然而那个笑却让身旁的周庆在大热天里无端心寒。 好像是想故意逗这个弟弟一般,穆显又补了一句。“我还听说,端王妃这次来洛阳,还有一个目的,是要给世子在洛阳择一个世子妃。” 果然,穆显刚说完,穆峥的脸色就变了。两人又是相熟的表兄妹,而端王妃又想为世子择妃…… “三哥,我想下去走走。”丢在这么一句话,穆峥便用力推开了门。周庆一惊,但却丝毫不敢怠慢,连忙跟着穆峥了。他的心里立马开始念着佛祖菩萨,只求他们开恩,不要让穆峥这么大庭广众地去找端王世子晦气才好。 “阿峥……”穆显还没来得及拦住人呢,穆峥便大步流星地走了。穆显不由苦笑叹息。这个不消停的家伙,难道还不知道他的任意妄为给自己添了多少不必要的麻烦么?从小到大,他给他收拾的烂摊子,难道还少么? 只不过人是给他纵出来的,因而给他收拾烂摊子倒是天经地义了。 但想起当年他所受的罪,为他干的坏事善善后也不过是一桩小事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锦绣千里不如你 一行人又在摊档边逛着,四处走走停停。由于他们正在往热闹繁华的中心地带走着,人自然愈来愈多。几个在身后跟着的侍从也不敢怠慢,前前后后地不动声色地护着主子们。而穆清尧与傅卓琛也默默地走在外头,让姑娘们走在中间安全一些。 当然了,姑娘们难得出门一趟,玩得正欢,自然是注意不到这些细节了。她们只关注小糖人长什么模样,烤串烧怎么会那么香。虽然哥哥们不让吃,总可以回府后悄悄让厨子去做。 由于他们人多,一眼望去,又都是年轻潇洒意气风发的少年人,因此在路上也颇为瞩目。是以穆峥出了如珍茶馆,一下就能见到傅采蕴一行人。 但他的目光,也就落在那一个人身上而已。 周庆跟在穆峥身后,不明白这位主这次又打算干些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出来。但这里毕竟是宫外,穆峥堂堂一国皇子,身份高贵显赫,若是在宫外闯了祸,惊动了宫里那几位…… 周庆已经不敢再想下去。 “殿下,奴才看集市那么多人,殿下千金之躯,与那些黎民挤在一起有失身份。殿下就别过去了……”周庆在穆峥身旁轻声嘀咕。 谁知穆峥还是缓缓地往前走,脚步根本不曾顿一顿,直接将周庆的话当作耳旁风,恍若未闻。 周庆没有办法,只能希望端王世子自求多福了。 前面有戏班子在表演杂耍,大家都往戏台上凑,里三层外三层地团团围着戏台,人潮汹涌密集。 “咦,外头来了个戏班!”穆瑾蓉见到人们都往东边靠拢,也瞧那边一看,顿时便兴奋不已。 “真的?”傅采芙也没有见过,也随之眉开眼笑,笑意盎然地便想往那边跑。 “那里人那么多,你们俩可别乱跑!”傅卓琛喝道。他边说边给侍从们使眼色,侍从们立马去将姑娘们截回来。 “真扫兴!”傅采芙被侍从带回来时,嘟起嘴嘟哝道。难得见到有耍杂耍的,哥哥竟然不让人去看! “那儿人那么多,万一你们走丢了可如何是好?”穆清尧也不禁皱起眉低斥。 傅卓琛顿时有些后悔带了这几个妹妹出来,真是没有一个让稍微让人少操点心的。她们三个看起来比较靠谱的,也就只有年龄大点的傅采蕴了。 “咦,怎么不见了五表姐?”穆瑾蓉四下张望,却没有了傅采蕴的影子。 傅卓琛的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 那是七表哥! 穆峥虽然还不满十五,依然在成长着,但那挺拔颀长的身躯已经逐渐长成。加之他眉目疏朗,面如冠玉,衣着气度俱是不凡。而且人人都赶着去看杂耍,他在人群中逆流而行,便更是显眼夺目。 因此虽然人流密集,傅采蕴还是一眼便能望出穆峥。 自己还欠他一句当面的感谢呢……想到穆峥这么帮她,虽然傅采蕴特地写了一封感谢信让七公主转交,但她总感觉千言万语都不及当面感谢来得有诚意。 傅采蕴也顾不得许多,不知为何,就想挤到穆峥跟前,亲口同他表达谢意。这件事或许于穆峥而言并不难办,但却是帮了她一个大忙。 黎民百姓一开始还是鱼贯而行,后面便愈走愈乱。一团人挤在一起,正好挡在了傅采蕴与穆峥中间不走了。傅采蕴想要挤过去,但她一个柔弱女子,难道真的要往那些大汉身上挤么?她的名誉还要不要了? 傅采蕴没法,只得踮起脚,拼命地冲穆峥挥手。 这一招果然奏效了,穆峥的目光越过层层人群,看了过来。 两人四目相交的那一刻,傅采蕴在远处遥遥地一边挥着手一边对穆峥粲然一笑。 穆峥的脚步终于顿住了。 即使他们之间隔着黑压压密密麻麻的人,穆峥的眼中还是只有她一人。旁的人似乎都是不存在一般。 少女的一笑灿若晨星,是这样的猝不及防,在他的心里烙下了一个烙印。她经常对人微笑,但这样灿如夏花消融冰雪的笑意,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那一刻,他仿佛觉得,纵是千里锦绣,万里江山,都抵不过她的一抹笑靥。 “七爷,前面已经走不了了……”周庆见穆峥停下脚步,颤颤巍巍地看着穆峥道。好像生怕他会突然发难。但说着说着,他有些惊讶地发现,穆峥的眉目,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柔和了。方才的戾气一扫而光。 “你们愣在这里做什么?快些去保护傅姑娘!万一她被什么人冲撞了怎么办?”穆峥转向两旁的侍卫道。 原来是因为傅采蕴!周庆这才恍然。难怪此时的穆峥没有了之前的给人的无形的压迫感,反而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一般的舒服的感觉。 “七爷,您是千金之躯,若是受到了什么冲撞属下可是担当不起,还望七爷不要再往那边走。”穆峥本还想走到傅采蕴身旁,但随之赶来的田豫立马将人拦住。他的话虽是说得诚恳,但语气里却透着强硬之势。 田豫跟在穆显身边这么久,算是穆显的心腹,便是魏王妃也不敢对他有什么不敬。而且在他看来,穆峥虽然是皇子,但也不过是个少年而已。 “不行,她还在……”蕴儿还在那边呢,他怎么能丢下她离开?穆峥一边说一边转过头去看,发现一个比傅采蕴稍大的男子叫住了她。 他记得,那是他们一行人的其中一个,方才田豫说过,那是英国公府的四爷傅卓琛。 “五妹妹,你在这里做什么!”傅卓琛找到傅采蕴时,已然有些气急败坏。“你一个人跑到这边做什么?若是被心怀不轨的人有机可乘,该如何是好?” 虽然见识过傅卓琛生气严厉的一面,但傅采蕴还是怔了怔。 “我,我来找……”傅采蕴本欲低声辩解,但傅卓琛正气在头上,哪里会听她解释?他生气地抓起傅采蕴的手腕,也不等她说完,便将她拉离人群。 “哎我……”傅采蕴一边被拉着走,一边想要回过头来看看穆峥。可她发现穆峥早已重新被密密麻麻的人群遮挡住了。如果不踮起脚尖,她便见不到他。 方才那遥遥一望,宛如梦幻。虽然傅采蕴确定那是穆峥,但他就这样消失在视线中,多少让傅采蕴觉得有些不真切。 本来还想亲自同他说一声谢谢的。现在看来,却是没了这个机会了。傅采蕴在心中叹息。 穆峥遥遥地望着傅采蕴被傅卓琛带走,却只恨不能随之走过去,只能被人群困在此地,远远地目送着她的背影。 但穆峥没有再发作,他的眉眼依旧柔和。 因为方才那一笑,已经抵过一切的不快和千言万语。 周庆心中终于舒了口气。跟了穆峥这么久,他很清楚,穆峥这神色说明他不会再追究端王世子。 此时此刻,穆显正在如珍茶馆二楼靠着窗,静静地打量着目之所及的一切。 看着穆峥之前在茶馆里头隐忍不发,穆显确实是有意逗一逗穆峥。他想看看素来高傲的穆峥会如何为了一个女子忐忑不安,横生醋意纠结难受,才故意说那样一番话。 没想到,穆峥比他想的还冲动。竟然想直接冲下去棒打鸳鸯,好让端王世子断了这个念想,不要对傅采蕴有什么非分之想。 穆峥为了傅采蕴,连脸面都暂且搁到一边了。 不过,傅采蕴的反应倒也没太让穆显失望,显然也让穆峥感到很高兴。 这小子,是彻底迷上了傅采蕴了。穆显一边看着穆峥依依不舍地转过身往回走一边苦笑着摇头。 穆显在像穆峥这般大的年纪的时候,也曾遇到过心动的女子。只是那女子不过是出身小贵族之家,算是寒门,当不得魏王妃的名号。而穆显最终也选择妥协,娶了一个有着得力岳家的大家姑娘为妃。 第22节 只是穆峥与傅采蕴的情况与穆显有所不同,傅采蕴出身名门,还是永宁长公主之女,光启帝的亲外甥女,是当得皇子妃这个名号的。因此若是那小子对此女着迷,穆显也并不打算拆散他们。 因为他知道,能够娶到心爱的女子为妻,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若是穆峥看上的女子同他门当户对,那又何不遂了他的愿呢? 更重要的是,若穆峥当真娶了傅采蕴,那便等于间接地将英国公府拉到了自己的一系。因为上一朝选对了阵营,上一任英国公与文昌大长公主将宝押在了光启帝身上,因而这一朝的英国公也算是颇得器重,府里的几位老爷在朝中也有不错表现。英国公府俨然是几个王爷都想拉拢的对象。若是得了文昌大长公主与英国公的支持,确实是如虎添翼。 但文昌大长公主与英国公一直忠实地站在今上那一边,并不投向哪一派皇子。今上正值壮年,自然是不希望下头的皇子们那么快地拉帮结派明争暗斗。而文昌大长公主与英国公并不着急投向哪一派。一来他们自是不想做一些今上不喜的事,二来日子还长着,他们也并没有必要着急选定阵营。时间那么长,变数那么多,万一投错了该如何是好? 虽然英国公府确实是一口肥肉,无论是文昌大长公主或是英国公和他的弟弟们都是得力的。即使拉不上整个英国公府,傅怀远与傅卓林总也能拉过来。但最重要的,还是穆峥喜欢。 只要是穆峥喜欢,别说是傅采蕴,便是九天仙女,穆显也愿意倾尽心力地为他寻来。 作者有话要说: ☆、马车事故 户部突然以查税为由盯上了西市的商铺。 西市是一块旺地,不少王公贵族都在此地拥有商铺,虽然不久前户部郎中曾经写了奏折要求增收商铺税费,而且今上也批了这折子。只是西市许多的商铺背后都有靠山,于是这增收的商税便也不了了之了。 是以许多人都不明白,为何这次户部突然发难,突然要管起西市来。莫非是国库空虚,户部盯上了西市这块肥肉? 搞起这件事的人,正是户部主事吴延修。吴主事的这个举动,显然会得罪了许多权贵。但这个吴侍郎背后却是还有一个后台,正是魏王穆显。 “公主,需要加点茶么?”云姑在一旁轻声问道,打断了文昌大长公主的思绪。 文昌大长公主轻轻颔首,看着云姑利索地将滚烫的茶都倒入杯中,升起袅袅青烟。她也有不少铺子在西市,自然便也关心起户部这一举动了。按理说,吴主事不可能愿意冒着得罪诸多世家的风险去干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因此这个举动,应当是魏王授意的。 文昌大长公主看到管家呈上来的西市商铺的账簿,却发现户部并没有真的狠下心来一顿重罚。看来吴主事与魏王此举应当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让人丈二摸不着头脑,意味不明。 文昌大长公主一开始以为户部不过是为了在今上面前做一些政绩罢了,但后来发现户部或是魏王的用意似乎并不全是如此。 若说是在户部清查西市中利益受到损害的,恐怕便是那些赌坊,勾栏乃至妓院窑子一类的地方了。因为这类铺子在大鄢律例中是禁止的,虽然平日只要不太过火,败坏了民俗风气,上位者便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若是正儿八经地追究起来,那确实触犯了律例。 虽然最后户部并没有真的查封或者搜出了什么商铺,让外人看来这次的清查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罢了 户部与魏王应当是想动这些商铺背后金主中的某些人,这本应与文昌大长公主无关,之所以入了她的眼,是因为那家赌坊也被卷进去了。 郭大夫之事,除了那三兄妹知道,文昌大长公主同时也是知情人之一。因而知道那家赌坊受了牵连,文昌大长公主也不免有些关注。她虽然已经不管家许多年,但这公府里的事要逃过她的眼并非一件容易的事。郭大夫与赌坊的关联,以及郭大夫与甄氏和曹氏的纠葛,文昌大长公主心中也有了个大概。 其实刚开始文昌大长公主只是怀疑,也并没有像傅家兄妹那般借助外力能够那么快地顺藤摸瓜地查出那个赌坊来。还是傅卓言让手底下的人散播了一些消息到云姑那儿,这才提点了文昌大长公主。 她本想亲自给予曹氏一个警告,让她好好的收敛一下,不要再对那个位置抱有什么非分之想,乃至不择手段。但那三兄妹已经先她一步完成了这件事。 而且他们的方式虽然独特得让她意想不到,但却仍然不失为一个好的法子。他们这样做,既保存了国公府的颜面,免得妯娌之间的丑事外传,让公府沦为笑柄。同时也算是给了曹氏一个台阶下,免得公府内失了和。这也是文昌大长公主不愿见到的事。同时亦能让曹氏收敛了许多,府内看起来一派和睦,没有伤了和气。 因此兄妹三人的做法,文昌大长公主自是欣赏。没想到三个孩子虽然不大,却已经能独当一面。不愧是她的好儿孙。 当然,之后文昌大长公主还是找了一个理由,克扣了曹氏半年的份例,算是惩戒。为了不让曹氏再生什么二心,文昌大长公主甚至将溪菊院的丫鬟都抽调了不少。将侍奉曹氏的贴身大丫鬟全都换成了自己的人,只留下那个陪嫁过来的曹氏最为赏识的大丫鬟念月,算是留给幼子的最后一点情分。文昌大长公主此举拔掉了曹氏不少爪牙,以后溪菊院里头有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文昌大长公主的眼。 随着年岁渐长,文昌大长公主虽然已然不太理外头的事,但对朝中的大概局势她依旧是心中有数。那几家受了牵连的铺子背后的金主大多都与魏王有或多或少的隔阂,因此魏王想要小小地出手整治整治那些人,文昌大长公主可以理解。 但曹氏的赌坊……为何也被卷进去?文昌大长公主可从没听说过魏王与曹家有什么不对付的事。 难道这真的只是一个巧合? 此举应当与国公府的事没有相干才对。这件事是公府的家事,顶多也只能算作是曹家与傅家的事,断断不可能会扯上魏王。 然而不久之后,文昌大长公主就发现,魏王此举或许还真的故意在公府的家事里头掺和一脚。 *** 因了上次的事,傅采蕴被傅卓琛板起脸斥责了一顿。她自知做得不对,那日确实是放肆了一些,将公府的脸面和自幼习得的礼仪都抛诸脑后。因此她也不敢反驳。幸而最后傅卓琛恼怒归恼怒,并没有让甄氏或是傅卓林知道。若是哥哥知道了她做了这样的事……傅采蕴想一想也觉得心里有些毛毛的。 回了国公府之后,傅采蕴便表现得特别的循规蹈矩。即便是入了宫请安,也不太敢在宫中久留。她本来想着不知能否碰见七公主或是穆峥,但是却一个也见不到,不由得有些失望。 她还欠七表哥一句当面的感谢呢。 因此今日一日,傅采蕴都显得有些无精打采心不在焉,出了宫,上了马车,望着外头的景色还有几分恍惚。 外头喧嚣的集市还是一如既往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就像那几日前,她就是在那样的环境下遇见穆峥。 穆峥的出现,让傅采蕴很是猝不及防,但也无端地感到欣喜。那种感觉,就像突然遇见一个她一直想见却又见不得的人的那种欢喜。 为什么见到穆峥会这样让她无端欣喜乃至一时连规矩都忘了呢?傅采蕴自己也说不准。 就在傅采蕴沉思之际,马车突然一个踉跄,打断了傅采蕴的思绪。 傅采蕴有些猝不及防,差点便要往前倒。幸亏她立马扶住了窗棂,这才勉强稳住了。 但没过多久,马车又突然往后翻! 傅采蕴低呼一声,整个人重重地撞到了车背。 “奴才该死,让五姑娘受了惊!”车帘被拨开,车夫满面歉意地道,“马儿在集市中受到了冲撞,不知何故发起疯来。奴才制不住它,让它跑了……姑娘没伤着吧?” “无碍……”傅采蕴惊魂未定,但还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有事。但过了几秒,她才愣愣地反应过来,“你说马……马怎么了?” 马跑了?马若是跑了,难不成还让她走着回去? “是奴才技不如人……奴才该死……”车夫一个劲地说该死,只差没跪下给傅采蕴磕头了。傅采蕴知道他是新来的,见他这般可怜的模样,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安慰他好还是责备他好? “此地离英国公府还有多远?” “回五姑娘的话……并不远。”车夫依旧是一脸惶恐,显然在思考着该如何处理这个问题。 “傅五姑娘。”正在傅采蕴沉思之际,一个年轻男人的脸映入眼帘。他朝着傅采蕴温厚一笑,“王爷有请傅五姑娘走一趟。” 当傅采蕴见到穆显时,她的脸上明显地流露出了惊讶与疑惑。算起来,她与穆显也只是见过两面,彼此间并不熟悉。于是她连忙给穆显行礼,却被穆显扶起来,“不必拘礼。” 原来穆显的车驾正好跟在傅采蕴的身后不远。傅采蕴马车前头拉车的马突然受惊发了疯,在前头引起了一阵骚动,自然也便惊动到了穆显。 “本王也是顺路罢了,表妹可愿让本王送你一程?”穆显一直给傅采蕴的感觉是很有王爷威仪的,此时穆显面露笑意,看起来倒是感觉并没有那么难以亲近。 而且他还称自己作表妹,更是添了几分亲近之意。 “王爷言重了……路途并不远,怎好劳烦王爷?” “堂堂一个公府姑娘,难不成还有走回府的道理?如若皇祖母知道本王明明见到表妹不方便却不施以援手,可就要责备本王了。” “这……”傅采蕴有些忐忑。如若真让她走回去无疑让人笑话,但如若她真的让魏王送回去…… “你为何如此不安?你是本王的表妹,表妹遇了麻烦,表哥出手帮一把,岂不是天经地义?”穆显淡淡道。 他说的话让她无从反驳,也确实句句在理。这么说来,若是傅采蕴执意要拒绝,那便是给魏王下面子了,同时也会让人觉得她不识时务。于是傅采蕴便不再推辞。“如此,采蕴得先谢谢王爷了。” 穆显说话的语气和口吻,倒是让她想起了穆峥。 马车只有一辆。傅采蕴上了马车,如若穆显也上马车,两人虽是表兄妹,但同乘一驾似乎也不太好。只是对方是魏王……旁人应当不会嚼舌根才是。 就在傅采蕴胡思乱想时,穆显已经跨上了马。傅采蕴有些愕然地将目光投到车外的穆显身上,对上穆显双眸的那一刻,傅采蕴甚至都忘了要收起眼中的愕然。 看到傅采蕴眼中的疑惑和不解,还有那添了几抹羞红的娇美脸蛋,穆显便有些忍俊不禁。这个小丫头,恐怕还是不明就里,不懂得自己为何突然会这般待她吧。还怕坏了她的名节,不惜将马车让给她,自己坐在马上。 这可是他未来的七弟媳啊,他又怎么会做一些败坏她名节的事?而且若是让宫中那个混小子知道了,还指不定会乱想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来谈谈关于女主很憋屈的问题。 诚如我所言,刚开始写古言宅斗的时候其实接触得还不太深,一开始还没太意识到这个问题,感谢大家的提醒。加之作者君以前喜欢写虐,所以一时间有些转不过弯来。 之前写下的既已发出,就不好伤筋动骨的大改了。但今后我会认真注意这个问题。 有些设定确实是有逻辑的硬伤,包括为什么太后没见过这个外孙女等等。。这主要是基于作者君希望本文的人物关系是能够随着这篇文的展开而有全新的开始,所以才设定为之前女主因为一场大病身体虚弱闭门谢客与外界甚少交流。顾此失彼,因此显得有些违和。 至于谈到女主的性格,由于她是穿越过来的,皇权等级观念没有在她的脑海里根深蒂固生根发芽,所以处事会略显柔软。但随着故事的发展,她会慢慢地成长起来。 虽然诸多设定还是有些稚嫩不够成熟,但作者君会继续完善这个故事。与君共勉。 ☆、魏王的计谋 魏王亲自将傅采蕴送回英国公府,此举惊动了英国公府上下。 当时傅采蕴遇到了麻烦,魏王出手相助,看起来倒是合情合理,没有人可以从中挑什么毛病说一句不是出来。如若是普通人家的姑娘这么出手相助也是仗义的举动,何况傅采蕴与魏王还是表兄妹的关系。 但更合情理的举动,不应当是魏王遣心腹田豫送傅采蕴回来么?他本人并没有太大必要亲自陪着傅采蕴到英国公府。 是以魏王送傅采蕴回国公府,应当还有旁的意思才对。结合着魏王整治西市一事,就愈发让人觉得有端倪。 府中的长辈们立马便想到了男女欢爱之事。但看起来却又觉得似乎透着几分古怪。魏王即便对傅采蕴有意,他们俩之间也是不可能成事的。魏王妃有着得力的岳家,而且育有一个小郡主,不久前还被诊出有喜。王妃的地位不可能轻易被动摇。 而傅采蕴堂堂公主之女,根本不可能给魏王做妾。 如此说来,魏王若不是因为钟爱傅采蕴,那他这个举动,恐怕便是做给英国公府上下看了。或许不仅是英国公府,还是做给整个皇都的人看。 魏王此举,很明显是在向英国公府示好。 “一个小姑娘,竟要劳烦王爷亲自相送,这真是蕴儿的荣幸了。”在前厅里,英国公傅怀谷朝王爷点头道。魏王亲自到来,也惊动了文昌大长公主,此时她也在前厅的上座里坐着。“蕴儿,还不向魏王道谢?” 按辈分来排,文昌大长公主还是魏王的姑祖母。于是魏王一入门,首先是向文昌大长公主请安,英国公等人之后才向魏王行礼。 “国公言重了。”穆显眼里藏着淡淡的笑意,“蕴表妹是本王的亲表妹,又正巧遇到了这样的事。本王不帮一把,倒是说不过去了。”说着说着,却是话锋一转,“而且本王想着许久未见姑祖母,倒是想要趁此机会来给姑祖母问安。” 虽然穆显话说得随意,但个中意味让有心人听了却是耐人寻味。 首先,穆显对傅采蕴的称呼显示出两人并非首次见面,而是有一定的交情的。傅采蕴听得魏王在文昌大长公主和英国公面前这么称呼自己,也是不由得一怔。毕竟在她的印象中,自己不过就见过魏王两面而已。第一面是在明心书院,魏王根本不知道她是何许人。第二面则是宫中她的腿受伤被穆峥背着那次。而魏王为何要表现出他们俩好像颇为相熟一般? 再者,穆显话锋一转,就变成了好像送傅采蕴回来只是顺道,却是想要趁着送傅采蕴回来的机会来见见文昌大长公主才是本意。这又让傅采蕴听起来云里雾里的,不明白穆显的真实用意。 看来,目下只能姑且认为,魏王有意向英国公府示好,而自己好歹也是魏王的表妹,魏王打算利用自己向英国公府套近乎了。 文昌大长公主并不蠢,魏王想要拉拢国公府,也是她意料之中的事。 光启帝年岁渐长,底下的皇子也开始慢慢长大,开始为了那个位子明争暗斗了。而且本朝的皇子看起来还会比前几朝斗争得更加明目张胆些,因了中宫一直无子,因此所有皇子论起出身不分高低,自然是人人都觊觎着那龙椅。如若中宫有后,也许皇子间的斗争还会稍稍收敛些。 而英国公府是名正言顺的皇亲国戚,不仅出了两位驸马,还蒙受圣宠。英国公倒也聪明,坚定地站在光启帝这一方,并不偏向哪位皇子。 但正是如此,英国公府便更加想让人去争夺。因为得到了它,却是百利而无一害。 因为傅采蕴,魏王找到了一个很好的理由来亲近英国公府了。 文昌大长公主看了一眼站在一旁垂下眼帘的傅采蕴。她虽然年纪轻轻,但却自是透出了一股沉静从容。只是她虽看起来淡定安详,眼中却仍然有一抹似有若无的疑惑。看来她不过是强自镇定,心里头还是有许多不解的。 文昌大长公主心里暗自叹了口气,她知道这个五孙女的身份不一般,这身世已经注定了她这一生不可能过得平淡。但她毕竟只是个孩子,这么一个小女孩,就被卷进了皇子间的权谋争斗中,叫她于心何忍? 最后,英国公许诺定然会登门拜谢魏王这次的相助。魏王并未推辞,而是大大方方地应下了。这对于他来说便是顺水推舟了。 第23节 其实国公府的态度整个朝野都明白,太子一系和魏王一系也清楚得很。曾经太子便想过来拉拢国公府,可惜无果。文昌大长公主以为就算魏王和太子真的觊觎着国公府,也不会真的对国公府下手才是。毕竟这些皇子们都是身份尊贵,应当不会愿意舍下脸面去做这些看似无果的事。文昌大长公主还想着国公府也许能够躲过这次的夺嫡之争,起码不会在形势还不甚明朗之时便被卷进去。 然而这次,魏王看起来倒好像是有备而来。文昌大长公主看他的态势,似乎就算没有傅采蕴这次的事,魏王也会寻一些别的事情来接近国公府。这次的事,不过是一个很好的契机罢了。 但纵观当朝局势,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事,要促使魏王拉拢国公府啊?太子一系与魏王一系依旧不相上下,分庭抗礼。甚至从最近看起来,魏王还要略占一些上风。难道他想趁着这势头一口气骑到太子的头上? 魏王究竟是为了什么,才突然打起了国公府的主意呢? 但不管如何,这次总算是幸亏魏王出手相助。魏王现在占着理儿,英国公府自然也不会失了那礼节了。送走了穆显,文昌大长公主一时也有些琢磨不透了。 *** 穆显下了马车,刚进府门走了不远,便见到魏王妃在门后不远等着。 魏王妃不久前便被诊出有喜,还未满三个月,正是需要小心呵护马虎不得的要紧时候,前前后后簇拥着五六个丫鬟嬷嬷,看起来倒是很大阵仗。 穆显见到魏王妃这模样,便是微微皱了眉。看来她早就收到消息,自己送傅采蕴回国公府了,于是特地老远地来等着自己兴师问罪了。 魏王妃善妒,这不仅是在王府,甚至在皇都里头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因此魏王的女人并不多,除了魏王妃,便只有一个通房和一个侍妾而已,连侧妃也没有一个。而且他的其他女人还被魏王妃逼着喝药,在她还未生下小世子时,旁的女人都不能怀上魏王的孩子! “王妃身子要紧,何必在这里等着?”魏王朝着魏王妃淡然一笑,轻轻地握起她的手。在旁人看来,便如一对寻常不过的恩爱和睦的夫妻一般。 “太医说了,虽然这几个月是要紧的,但也需多些走动。而且臣妾也是做母亲的人了,自然会有分寸,王爷无需操心。”魏王妃温良地任由魏王执着她的手,笑得温柔动人。她在两年前已经替魏王生下了一个小郡主。虽然第一胎并非男孩,但魏王与王妃尚还年轻,薛德妃与魏王也并未对王妃施加太多压力,是以魏王妃倒还不太着急。 一回到房间,魏王妃便屏退了丫鬟和下人。做了三年夫妻,魏王几乎都能猜出魏王妃接下来该说些什么了。 “今儿臣妾听说,王爷可是亲自将傅家那个小丫头送回府啊……臣妾也记得那丫头,好似叫傅什么蕴来着?那主儿可是太后的新宠啊……没承想就连王爷也这般上心呢,改日臣妾也该去会一会这个傅家姑娘,看看是否真的如外界传言那般貌美心慈……” 魏王静静听着,脸上的微笑意味不明。魏王妃也是挑起嘴角,眼睛微微眯起,有微光在她眼中闪烁着。“前儿臣妾听说王爷在找一种很奇特的药呢……好像是……给马儿吃的?……王爷为了接近傅家姑娘,倒是颇费了一番功夫啊。”一番话说的不徐不疾,魏王妃的眉头甚至动也没动一下。即便是让外头走过的丫鬟侍从看见,都以为夫妻俩只是在谈些家长里短而已。 魏王眼中的笑意更深一层了。这便是他为何隐忍魏王妃,对她在王府中的行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对她这般直接地跑来质问自己与傅采蕴的关系都不生气的缘故。 她的确比一般女人善妒,容不得他还有旁的女人。但她的确有这个资本,因为她足够聪敏,确实是他得力的臂膀,能够助他不少。 魏王本就不是什么好色之徒,他想要的,不是搂着几个女人终日莺歌曼舞声色犬马,他要的,是静静地坐在高处,俯瞰着整个天下。 因此他才纵容着自己的王妃,对她的某些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仅是因为她有强大得力的岳家,更是因为她本身,也是个能助他成事的聪明女人。 魏王妃一边说,嘴角的笑意更深,眼中的笑意却一分分地渐渐退去。她一旋身,便坐到了魏王的身旁。魏王顺势地将人搂住,转过身看着自己的王妃的侧脸。魏王妃虽然也是个标准意义上的美人,却并非是那种会让人一见倾心的美人,那张脸蛋也谈不上十分动人。对于这个女人,魏王谈不上有很深厚的男女之情,但对于能够娶到她,魏王却也是颇为满意。他对这桩家族政治联姻,并不感到后悔。 “那王妃说,这件事能成么?” “英国公府或许能,但傅家姑娘不能。”魏王妃侧着头像是很认真地思索了一下,这才对着魏王恬然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随着剧情推移,前朝后宫政斗宫斗都会各种冒出来。。 恩,对于作者君而言,这也是一种新的尝试与挑战。其实除了狗血属性是自带以外,写作的过程,也是不断学习的过程。(别误会,绝对没有在抄袭哦) 我会为此一直努力,希望大家能够看着我进步,谢谢 说到这,狗血的戏码之后也会陆续有来︿( ̄︶ ̄)︿ ☆、天命皇后 “哥哥!”没想到傅卓林还特地来看自己,傅采蕴立马从小榻上坐起。瞧着他那模样与平日有些不同,大概是知道自己受了惊,特地过来看看自己。 一念及此,傅采蕴的心里添了几分暖意。她的哥哥平日为人虽是冷硬得跟块顽石一样,但是关键时刻倒是会来安慰人。 “蕴儿,你没事吧?魏王……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瞧着傅卓林那罕见的紧张模样傅采蕴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魏王哪能对我怎么样?他堂堂一个王爷,又是在大街上,难道他还能欺侮我不成?” “自然不是……”看着这个笑得单纯的妹妹,傅卓林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如若可以,他自是愿意让傅采蕴永远都笑得那么单纯恬然。他曾经答应过父亲要好好保护照顾傅采蕴,然而作为兄长,今日她遇到了危险与窘迫,自己竟然没有办法帮上忙。“蕴儿,你与魏王的接触很多?” “哪儿会!”傅采蕴连忙辩白,“不过是之前在明心书院见过一次,后来又在宫中碰过一次而已。我也不过是被王爷利用了一把罢了……” 傅卓林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不过,难道魏王真的仅仅是为了借傅采蕴来拉拢英国公府么?虽然看起来是一个机会,但若是细想,个中作用有多大似乎还是有待商榷。傅采蕴不过是英国公府的小辈,家族的事也做不了主。难道通过她,便真的能够拉拢到整个英国公府? 傅卓林担心的,显然是另一件事。 “哥哥,你在担心些什么?”傅采蕴挑了挑眉。虽然这次的意外谁也不想,但事已至此,再担心什么也无益了。再说了,难道傅卓林在担心英国公与文昌大长公主?他向来都不像是管闲事的人。这些事既然不归他管,那他为何还要皱着脸露出一个苦大仇深的模样? “没什么……”傅卓林勉强地扯了扯嘴角,示意傅采蕴无需担心,“蕴儿,能不能答应哥哥,离魏王远一些,不要与他扯上关系?” “什么?”傅采蕴失笑,傅卓林的话听得她云里雾里的。“我同魏王,哪有什么关系?……再说了,那一日在明心书院,魏王不是挺赏识你的么?怎么你反而对魏王这般戒备?” “你这丫头怎么反而给魏王说话来了?”傅卓林倒是敏感,一下便捕捉到了傅采蕴的话,“人长大了,胳膊懂得往外拐了?” “我……我不是那意思。”傅采蕴瞥了傅卓林一眼。魏王今儿亲自送自己回府,姑不论他背后在算计着什么,但单凭他这一举动,还是闺中姑娘的傅采蕴对他生出几分好感不也是一件正常的事么?虽然今日的事,的确是惊愕更多于好感。但不管如何,魏王总算是在她无助的时候帮了她一把,这是毋庸置疑的。 “算了,总之你听哥哥的没错。不要与魏王扯上太多干系。”傅卓林也不知该如何同她说清楚自己心中的担忧,只得扔下这么一句话。 “少爷心里可是有什么事?”沈震看着傅卓林,他自打从傅采蕴那儿回来以后便一直坐着眺望着窗外,沉默不语,只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看他那模样并不似被傅采蕴气到了,反而像是在沉思着什么。 “没什么,不过是担心那丫头罢了。”傅卓林淡然道。 “姑娘虽然是受了些惊,但她性子一贯坚强,很快便会无事。” 然而,傅卓林的眉目间却依旧是忧心忡忡。他所担忧的,又岂是这么简单的事? “令爱若能躲过大劫,定能凤翔九天,仪容天下。”这是小时候,傅怀远与永宁长公主带着傅卓林傅采蕴兄妹出外上香游玩时偶遇到的得道高僧对傅采蕴的批命。 当时傅卓林也是个小孩子,记得不甚清楚。只记得那人衣衫褴褛,却目光清亮,似乎有一种洞察人心的魔力一般。当时他见到年纪尚小走路还走得不太稳的傅采蕴,脸上便露出了大惊的神情,然后才对着傅怀远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只是当时他们都没有将这件事太放在心上,直到永宁长公主病死,傅采蕴病危,傅卓林才猛然想起了这件事来。 傅采蕴真如那人所言,年幼时会有一场大劫,而她最终也熬过了。傅卓林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个衣衫褴褛的老人,竟是云游四海的得道高僧。能够得到他的批命,因缘巧合是缺一不可的。不少豪门贵族在四处派人寻觅这个高僧,却是一无所获。他们一家四口能够偶遇到他,也算是他们的荣幸。 然而……如若真如高僧所言,那傅采蕴……岂不是未来的皇后? 一念及此,傅卓林又不由得呼吸一屏。 虽然从方才看来傅采蕴与魏王并无太深的瓜葛,可谁能保证以后她会不会与魏王生出点什么?而魏王送她回国公府,当真只是为了拉拢英国公与文昌大长公主?真的没有旁的意思? 他不知道,最终的皇位之争谁才是赢家。现在局势尚不明朗,傅卓林不会轻易作这种揣测。但假若高僧的预言是真的,莫非魏王与傅采蕴之间……而魏王现在早就有了正妃,两人还育有孩子。 即便傅采蕴真是那天命皇后,恐怕这一路途中还是披荆斩棘的吧? 傅卓林是个有大志的人,他一心上进,希望能够光宗耀祖。但若是让妹妹嫁入皇家……那他倒是宁愿妹妹低嫁一些,只要一世荣华富贵,有个待她温厚体贴的夫君,她这一辈子便能幸福了。 他宁愿自己辛苦一些,也不愿让自己的妹妹受到半点委屈。他的妹妹,小时候就已经尝遍了苦头。 他不能让傅采蕴接近魏王,哪怕现在看起来,两人并没有半点可能。就算是与天命对抗,他都希望能够让傅采蕴永远单纯幸福。 *** 又是傅采蕴! 曹氏一想到这个人,便有些气不过。本来她一个长辈这样跟一个晚辈置气她自己也是觉得颇为好笑。但不知为何,自己就是气不过! 最近发生的事,早已让她满腹牢骚却又无可奈何。 先是份例被扣,文昌大长公主还将自己身边服侍着的心腹丫鬟全换成她的人!文昌大长公主此举虽然没有什么正当的理由,但她是婆婆,又是公主,无论哪个身份都能将自己压得死死的。而且她没有捅破那层窗纸,虽然是为了顾全大局,但也确实是给自己留了余地了。 告诉她这件事的,没准又是那个小丫头! 傅采蕴竟然还有魏王给她撑腰!有了太后与文昌大长公主还嫌不够,她竟然还勾搭上了王爷!今日她出了事,魏王还亲自将人给送来了。虽说魏王此举也是有意讨好英国公府,但不论如何,魏王就是给傅采蕴长了脸。 再细想一层,之前赌坊被封也是魏王的手笔。曹氏本来也没有想到魏王此举与国公府扯上什么关系,但见到今日魏王将傅采蕴送回来,曹氏便不由得怀疑起魏王封了赌坊,是不是有傅采蕴在从中作梗。 难道说这丫头竟然这般神通广大,还能让魏王帮忙去封赌坊?凭什么!那个没爹没娘的孤儿一般的来国公府寄养的傅采蕴,竟然还能只手遮天,将她玩得团团转?暗中报复了她她还不知道! 曹氏觉得,自己长这么大,还没觉得这么丢脸过。 她若不还以颜色,她还有什么颜面再呆在国公府? 但曹氏现在处境尴尬,她的把柄还被人攥住,她若是此时去找傅采蕴麻烦,很有可能损了夫人又折兵。曹氏此时理应安分守己低调行事,万万是不能再出头了。 虽然她不行,但有个人可以。 *** 傅采蕴又收到信了,这一次不仅是傅怀远的信,更让她惊喜的,是她还收到了萧素君的信。 傅怀远的信循例是说一说边疆的事,他现在的一些状况,前几次傅采蕴还感到很是特别,毕竟她一个小姑娘走不到那种地方去。但到了后来,傅怀远的信也大多是大同小异了。虽然如此,但傅采蕴还是津津有味地把那封信翻来覆去地读了好几遍。 “哥哥,爹爹说辽东那边有很大很重的珍珠还有夜明珠呢。”傅采蕴眨着她那一双晶亮的大眼睛,望着傅卓林笑道,“他还说要给我送回来。爹爹有没有说要送什么给你?” 傅卓林自然明白傅采蕴想说些什么,她想借故问问自己有没有捞到什么好东西,打算顺手牵羊去了。反正哥哥总不会同她计较这些。 “爹爹送我的东西自然不适合你。”傅卓林不由得轻声一笑。他的这个妹妹老是借着自己颇有些小聪明想要算计自己,却不知道她的小诡计早就被他看得一清二楚。“爹要送我一把剑。” 傅采蕴撇撇嘴,便开始拆萧素君的信了。萧素君回到湖州,萧家已经被她的小叔掌了。她的小叔是个上进能成事的,不像她父亲这般败家。萧素君还提及萧家在这个小叔的掌管下重新焕发出生机,前途一派光明。 与此同时,萧素君还不忘谢过傅采蕴的慷慨相助。她的帮助减轻了萧家的不少债务,也赎回了一些卖出去的地,还说到湖州萧氏都当傅采蕴是活菩萨一般对她感恩戴德,看得傅采蕴颇为不好意思。如若她说的都是真的,傅采蕴也很是替她感到开心。 “看来你同萧家娘子的交情还真是不浅。”傅卓林冷不丁地在后面来了一句,惊得傅采蕴连忙将信藏了起来,“你怎么能随便偷看我的信!” 见傅卓林主动提起了萧素君,藏在记忆里的一些东西似乎苏醒了。傅采蕴笑看着傅卓林道:“话说回来,之前萧姐姐这般对你,哥哥可有感觉心动?” 她倒要看看她那顽石一般的哥哥有没有半分被感动? 傅卓林瞟了傅采蕴一眼,不置可否,轻哼一声便走了出去,只给傅采蕴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看得傅采蕴干瞪眼。 目送了傅卓林,傅采蕴让琉冬磨了墨,然后提笔仔细给两人回了信。 作者有话要说: ☆、初入魏王府 魏王亲自将傅采蕴送回国公府,且不论是真心还是假意,国公府的礼数都该做足。是以傅怀谷早早便给魏王递了拜帖,休沐之日便携了甄氏和傅采蕴到魏王府登门送礼拜谢了。 傅采蕴其实不耐这些应酬表面功夫,但魏王确实是帮了她一把,是以今日来登门答谢,她心里也没有任何怨言和腹诽。 “蕴儿,那日的事,你可否再同大伯娘说说?”马车上,甄氏启唇道。 “当然可以了。”傅采蕴虽不知道为何甄氏突然要追究起来,这件事其实在那日她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但她还是朝着甄氏微微笑道:“那一日套车的马脱缰逃了,魏王的车驾正好在后面,所以才顺道送采蕴一把罢了。” 甄氏看着她,莞尔一笑,也不再说些什么了。傅采蕴注意到,甄氏似乎一直在观察着她的表情。 难不成她以为自己有所隐瞒,没有将所有真相和盘托出? “大伯娘,采蕴已经将那日发生的事尽数说出了。”傅采蕴眨着大眼睛,老实巴交地看着甄氏道。 “傻丫头,大伯娘什么时候说你瞒着我了?”甄氏眼角的笑纹不由得深了一些。 第24节 到了魏王府,管事一听是英国公夫妇,便立马将人请到了前院。傅采蕴在后面跟着,不由得悄悄地打量起魏王府。只见这魏王府布置得倒是精致考究,看来魏王也是个闲雅逸趣之辈,但傅采蕴又立马回过神来,魏王府是有女主人的。 走到前院,傅采蕴见到魏王夫妇已经在候着了,不由得有些受宠若惊。魏王身旁的年轻女人定然就是魏王妃了,只见她身穿镂金刻丝百花云锦袄,披着一件碧青色莲瓣玉绫罩纱,头上缀着镶宝石双鸾鎏金银簪,雍容华贵。她的相貌虽然不算十分出色,但那细长的凤眸却自是有一股妩媚。 站在魏王身旁的还有一个俊朗的少年郎,傅采蕴定睛一看,竟然是穆峥! 她还真是有些日子没见到他了,最近自己进宫请安,不是同甄氏一起便是和傅卓林一起,不说见穆峥了,她连七公主都见不到。 有些日子没见,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的,傅采蕴觉得穆峥又长高了些,站在魏王身旁也只差半个头了。今日他穿着一件宝蓝兽纹锦袍,犀角带看似随意却又不随便。他今日看起来倒是显得比往常多了几分沉稳持重。原来这表哥装正经起来也是像模像样的。 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七表哥,真巧! 这自然不是巧合。 穆显见穆峥近来表现不错,乖乖听话也没惹事生非。还自动给父皇请缨说要学一些四书五经以外的东西,所以光启帝特地让他跟着自己学点东西。得知今日傅采蕴会跟着英国公夫妇前来,穆显便让穆峥过来了。 傅采蕴跟着英国公夫妇行礼,穆显笑着免了他们的礼。傅采蕴抬起头来的时候不由得望了穆峥一眼,发现穆峥也在看着自己。 虽然两人不能说些什么,但穆峥朝她弯了弯眼睛。他的眼里盛着的温和笑意,让人无端心暖。 “国公真是太客气了。”穆显虽然嘴上这么寒暄着,但眼里的笑容却证明他很满意。 一番寒暄后,穆显招呼英国公到前院,而魏王妃则带着甄氏与傅采蕴到了后院女眷的地儿。 “国公夫人还真是客气,不仅备了这么厚的礼,还这么隆重。蕴儿是王爷的表妹,王爷帮她也是合情合理的。”才刚见面,魏王妃便叫傅采蕴叫得这么熟稔,好像两人真的是来往密切的表妹与表嫂一般,不禁让她微微一怔。 甄氏也在悄然打量着魏王妃。传闻魏王妃善妒,虽然魏王与傅采蕴有表兄妹之名,但也难保魏王妃不会因此记恨上了傅采蕴。女人为了男人而敏感小心眼的事,即便是堂堂王妃也不能例外。 但这样看来,魏王妃似乎并没有对傅采蕴有什么不满。兴许是自己想多了,将她想得太善妒了。甄氏不禁在心中苦笑。 魏王妃不久前被诊出了喜脉,虽然还不满三个月,但毕竟是第二胎,有了经验后她也没有往日那般谨慎顾忌了。甄氏自然要关心一下她腹中的胎儿了,谁知她才没问几句,魏王妃倒像打开了话匣子一样向甄氏讨起了育儿经。 “我可是听说国公夫人的孩子个个都是出色的。听说傅家大爷便是一个才情模样样样出挑的好男儿。依我看单看着蕴儿表妹被夫人教得这般知书识礼便知道夫人教育孩子本领高的很了。姝儿才两岁,就已经开始闹脾气了,我还真是不知怎么教她才好。不知夫人有何高见?” 被魏王妃这么一说,甄氏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忙道:“王妃真是谬赞了,妾身怎么当得呢。” 魏王妃似乎很有兴趣同甄氏聊育儿经,聊开了便不愿停。甄氏见魏王妃如此有兴致,也不好扫了她的兴。两个人你一言我一句,倒是让一旁的傅采蕴呆坐着插不上话。 “你看我,说着说着都把蕴儿妹妹都给忘了。”魏王妃好像这才想起了傅采蕴一般将目光转向她,笑言,“不如蕴儿妹妹去陪我的姝儿玩玩?这会儿姝儿应当在房里无聊着呢。算起来,姝儿还是你的表侄女呢。” 话音刚落,魏王妃身旁的大丫鬟便很迅速地走到了傅采蕴身旁,似乎连考虑的机会都不给她了。 “既然这样,蕴儿你便去看看小郡主吧。”甄氏只得笑着道。 “是。”傅采蕴顺从地道。其实她心里也是很乐意去见小郡主的,去哪儿都比呆在这里听她们聊育儿经要有趣吧?傅采蕴顺手拿起桌上的一个果子去逗小郡主,便跟着丫鬟出去了。 魏王妃的大丫鬟带着傅采蕴到了后院小郡主的屋前,却见穆峥刚好从屋中走出。他吩咐人轻轻掩上门,扭过头便看见了傅采蕴。“嘘……”穆峥将手指放到唇边,“姝儿刚刚睡了。” 看来来晚了一步。 傅采蕴很自然而然地跟着穆峥走了。走了好一段路,她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为何就这么下意识地跟着他了。 “我……我该回大伯娘那儿了……”不然让甄氏瞧见似乎不太好。 “你不必担心。这里是魏王府,没有那么多嘴碎的人。”穆峥微微一笑道。他很驾轻就熟地转到了后院的一个小花园里头,好像他就住在这里似的。傅采蕴稍稍犹豫了一下,也跟着他拐了进去。 “对了,七表哥……上次的事,谢谢你。”傅采蕴不紧不慢地跟在穆峥身后。而穆峥为了等她,似乎故意地放慢了脚步。两人缓缓地走在小径上。这条小径原本应当被青葱绿意笼罩着,但却因为入了秋,叶子都开始干枯变黄。两人走在铺满黄叶的小道上,也是别有一番景致和趣味。 落下的黄叶铺满了小路,那场景与落英缤纷相比,也是风趣。 四周安逸而静谧,不知是不是穆峥特地支开了其他人,他们竟然一路上一个人也没碰见。 他们俩一同走在小径中,相隔半步的距离,小径很长,似乎看不到头。不过良辰美景当前,似乎也没有谁希望要走到尽头。 如果一直这么走下去便好了。 “这么一点小事,何足挂齿。”穆峥侧过头,笑望着身后的少女,黑曜石般的双眸中似乎深深地镌刻着她的一颦一簇。 “不过呢,如果有些什么礼尚往来的话……就更好了。”穆峥露出一个带着几分狡黠的笑意,他的眼底闪耀着光泽,笑容中好像还掺着几许期待。 礼尚往来……这是在变相向她讨回礼?大鄢堂堂的七皇子,竟然向她讨礼物! 不过说起来穆峥帮了她这么多,她也确实应当好好地对他表示一下谢意。 但她手边却什么也没有,除了……“喏,这个给你吃。既然是小事,那我也送一份小礼?”大鄢的七皇子,还有什么他没见过的奇珍异宝?她总不能拔下头上的发簪当做礼物送给穆峥吧?弄得好似在送情郎信物似的…… 穆峥愣愣地看着傅采蕴塞在他手里的果子。这丫头还真是搞不清楚状况,自己还让三哥整了曹氏一把,欠着他好大一个人情呢。这丫头打算就拿个果子搪塞自己? 看来以后对着她不能太谦虚,不然她还真以为这世上的一切得来全不费工夫。 虽然这果子看着色泽不怎么好,不过既然是她送的,那就勉为其难地收下吧。 “对了。”穆峥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端王妃是你的姑姑?”他看似问得漫不经心,眼睛却偷偷觑着傅采蕴。 “嗯,怎么了?”傅采蕴轻颔首,有些奇怪地看着穆峥,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她。 “她对你好么?”穆峥又没头没脑地丢出一句话来,看来他是不打算向傅采蕴解释些什么了。 “挺好的。姑姑之前时常会送一些江南的奇珍给我。”前段时间端王妃对自己确实是好的有些让人奇怪。虽然端王妃送礼物给她的时候也会送给府中其他姑娘,但不知为何,傅采蕴总感觉自己的礼物比其他姑娘要贵重一些。 “那端王世子呢?端王世子怎么样?”见傅采蕴这次已经直接盯着他,似是在说如若你不解释我就不说了。穆峥也知道自己的问题有些奇怪,忙补了一句,“这是朝堂之事,我不便多说。你觉得端王世子这人如何?” 朝堂之事?朝堂之事怎么问起她一个姑娘家来了?“端王世子为人不错,品性也好。至于才能……我想也是有才之人吧。”见到是朝廷上的事,傅采蕴疑惑归疑惑,却也不敢马虎,只是尽量搜寻着脑海中关于穆清尧的事,全然没有发现穆峥的笑容已经不知不觉敛去了。 她在自己面前夸赞另外一个男子,不知为何,心里就是有些不快。 “我说的这些,能帮到你么?”穆峥帮过她一个大忙,傅采蕴也是想着看看能否回报他,帮一些算一些。 穆峥正欲答话,两人却已经走出了小径。这时,一个丫鬟迎面而来,她先是跟穆峥和傅采蕴请安,然后转向傅采蕴道:“傅姑娘,王妃找您呢。” 没想到那么快便要走了,傅采蕴轻轻地颔首,然后转向身后的穆峥。在她还没开口时,穆峥便好像已经知道了她要说些什么,“去吧。”然后挑了挑嘴角,晃了晃手中的果子。 待傅采蕴微笑着朝他挥挥手,转过头那一刹,穆峥眼中的笑意也随之消逝,取而代之的是几分似有若无的寂寥。 不过还好,手上多了个果子。 作者有话要说: ☆、二姑娘 今日一大早,英国公的嫡长女,二姑娘傅采芝回娘家来了。 曾经的英国公府并不像现在这般一派和睦,只有曹氏这么一个能闹的都闹不起些什么来。主要是两个姑奶奶都嫁了出去,以及二姑娘也嫁了出去,这才换来这样的和睦。 所以其实二姑娘傅采芝,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她是英国公的嫡长女,所以身份自然要比其他姑娘要金贵一些。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并不是一个好对付的。 英国公府自然为她找了门当户对的夫家。晋国公府同英国公府一样根基深厚,延绵数代。因而两家结为秦晋之好,英国公的嫡长女嫁给了晋国公的嫡长子,亦是门当户对。 傅采芝嫁到晋国公府一年多,已经在半年前为丈夫晋国公世子添了男丁,在晋国公府的地位更上了一层。而傅采芝之所以这段日子都没回来英国公府,主要便是为了照顾小哥儿。 而今日,傅采芝特地将小哥儿带回娘家来了。 “小哥儿好可爱!”傅采芙一边逗弄着小哥儿的脸蛋一边道,“瞧他长得这般俊,以后定然就是个美男子!” 傅采芝扑哧一笑,被这个单纯可爱的小妹逗乐了,“哥儿一岁还不到,脸也没长开,你就知道他俊了?净爱乱说!” “八妹的话也并非全无道理,”傅采蕴笑着帮腔,“姐姐模样生得好,听说姐夫与姐姐很般配,模样定然也是不差,生出的哥儿自然没有不俊的道理。” “五妹妹说的话倒是有理些。”傅采芝掩着嘴笑。五妹妹傅采蕴来了英国公府,傅采芝就算在晋国公府也是知道的。近来关于她的传言也是不少,先是说她成为了太后的新宠,荣恩无比。就连魏王对她也是极为看重。 是以今日傅采芝见了这五妹妹,也不由暗地里多打量了她几眼。 傅采芝同这个妹妹接触得并不多,所以也不太熟悉。她感觉傅采蕴除了比以前长大了些之外,乍看之下并没有太大的不同。嘴角含着几分笑,眸光流转,顾盼生辉,确实长得精致。但不知是不是她背后有太多靠山的缘故,傅采芝觉得这个妹妹比小时候要坚韧一些。她不再是以前那个动不动就哭闹的小丫头,而是柔中带刚,温柔的外表中隐隐透着几分坚强。 嫁出去了这么些日子以来傅采芝也成长了不少,懂得察言观色,也开始懂得看人了。傅采蕴给她的感觉,确实同小时候不一样。 而这样的转变,对她来说,应当是好事。永宁长公主死时她也才八岁……一定是残酷的现实逼迫着这个小女孩迅速成长吧。 “有没有给哥儿想名字?”甄氏含笑地望着襁褓中的婴儿道。好像是察觉到外祖母的目光,小哥儿那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也跟着瞅了过来。这是甄氏的第一个孙子,虽然是外孙,但她依然欢喜无比。 “世子还没给小哥儿想好呢。今儿我带着小哥儿给祖母和爹看了,还想让他们二老给小哥儿想个字参考参考呢。”傅采芝笑着应道。 作为嫡长女,傅采芝肩上的担子自然比其他姑娘要重一些。傅采芝也明白自己的身份与责任。所以这次她带着小哥儿回来,也算是给家里头的长辈们报喜。 她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 突然,甄氏的丫鬟来报说端王妃来了。 “芝儿,看来你的二姑姑也听到了小哥儿来了的消息了。”甄氏笑道。虽然是小姑子与大嫂的关系,但甄氏与端王妃的情分并没有多深。作为嫂子,通常对着小姑是客气一些的,加之端王妃已经是嫁出去的姑娘,且还是嫁入了皇家。端王妃的品级比英国公夫人要高,甄氏与她便更是客气了。 两人也就维持着普通的姑嫂之仪。 傅采芝也就笑着抱起了小哥儿。以前傅采芝与这二姑姑处得并不好,大概是因为两人都是英国公府的嫡女,脾性都急躁傲慢一些,便互相都有些看不惯。而端王妃是长辈,占着长辈的理儿,傅采芝是晚辈,怎么着也得忍下去。 但现在,傅采芝也不是以前那个任性霸道的英国公府二姑娘,而是晋国公世子夫人了,而她的姑姑,也是尊贵优厚的端王妃,两人的隔阂,似乎随着年岁增长而消逝了。 端王妃进来时,屋内的众人都给她福了福身。 端王妃先是望到了傅采芝与小哥儿,又转了转目光,瞥到了傅采蕴时,眉头便是不易觉察的一皱。 在曹氏潜移默化的影响下,端王妃已经认定了,傅采蕴是个表里不一心机深沉的姑娘。看她外表聪慧灵动,大方得体,谁知道年纪轻轻就那么会来事,不动声色地拉拢了这么多人!不得不说傅采蕴实在高明。 现在她看到傅采蕴表现得愈好,就愈觉得她背地里不知道搞了什么小动作。她做得愈好愈招端王妃的腹诽。 这背后发生的一切傅采蕴自然是不知道的。她只是感觉原本对她颇为热情,热情得甚至让她有些害怕的二姑姑突然便冷了下来。对于她而言,端王妃突如其来的热情与冷淡都显得有些莫名其妙。 端王妃笑着让他们不必拘礼。当她将目光转向那小哥儿时,又是一阵欢喜。“真是恭喜大嫂,那么快便抱孙子了。瞧着小哥儿,多么讨人欢喜!” “就是可惜不姓傅。”甄氏笑道。她的心里便是想着她的大儿子傅卓言只比傅采芝小一岁,外孙子都半岁有余了,也该是给儿子择媳妇的时候了。 端王妃也很自然而言地想到了穆清尧。她一心想要为穆清尧在这里择一个儿媳妇,人选都看得八九不离十了……若不是看出了傅采蕴的不为人知的一面,端王妃都打算跟自己的三哥和文昌大长公主商议看他们是否同意让这两个孩子凑成一对了。没准现在她也就不必再为这世子妃头疼了。 不过幸好,上天让她发现了傅采蕴的真面目,免得酿成大错。千挑万选选上的,最后却还是不合意。 因为有了傅采蕴在,端王妃倒没那么不喜傅采芝了。反而同傅采芝聊小哥儿和聊晋国公府的事相谈甚欢,好似之前完全没有隔阂一般。 过了一阵,小哥儿哭闹了起来,傅采芝便以带着小哥儿走为由告辞了。她也是个有眼力的,知道端王妃这次来,不仅是为了看小哥儿,似乎也是为了同甄氏说话。 而傅采芙与傅采蕴自然是跟着傅采芝一同离开了。 甄氏也让她们去了。她也看得出,端王妃这次来似乎是想同她说事。 待姑娘们离去后,端王妃也不与甄氏卖关子了,只是抿了口茶便道:“前儿听说魏王还亲自上来了公府呢。”虽然外头的流言已经被人压住了,但也只是针对一般的贵族世家而言,端王妃贵为王妃,自然便没有不知道的道理。“五姑娘真是好大的排场,连王爷都引来了!” 原来竟然是为了这件事而来,甄氏听完端王妃的话,只淡淡笑道:“这是个误会,不过是蕴儿的车夫失职,魏王出手相助罢了。至于那个车夫,老爷已经亲自发落了。” 甄氏早已将傅采蕴当成自己半个女儿一样,自然是处处维护的。 “四姑娘也快出阁,下一个也该轮到五姑娘了,本来我还想着要替五姑娘物色几个好的人家,也算是当姑姑的尽一份心。她毕竟是永宁长公主的女儿,娘又疼爱得紧,自然不能低嫁了。可没承想五姑娘眼力这般好,幸而我还没同她说媒,指不定人还看不上呢。”端王妃抿唇,冷哼一声。 “蕴儿还小,这事倒还不急。等明年再好好留意物色也不晚。”甄氏依旧笑得和气。看起来倒像是端王妃在干着急。 第25节 “大嫂,你就是这般老是念着她还小,便什么都由着她胡来。”端王妃眉心微蹙,“蕴儿虽然还小,但也是个姑娘家了。魏王是有妇之夫,若是她招惹了这魏王,与魏王有什么纠缠,坏的是自己的名声!清白的名声之于姑娘家的重要性大嫂想必也是清楚得很吧?蕴儿的娘早逝,这些事她不懂,怎么连大嫂也跟着糊涂了呢?” 看来端王妃这是听到了什么闲言碎语,跑来兴师问罪了。 “王妃多心了。我并不觉得此事有何不妥。”端王妃与曹氏的关系一向不错,曹氏被文昌大长公主整过一次,正愁没地方发泄呢,没准就是她在背后给傅采蕴泼脏水。 甄氏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笑意,以前也觉得这小姑也是挺明理的一个人,这次回来怎么好像变愚钝了? “蕴儿在路上马车坏了,魏王的车驾就在后头。不看僧面看佛面,魏王是个聪明人,看在太后的面儿上,又怎么会不出手相助?何况两人还是表兄妹关系,魏王帮忙合情合理。如若是一般人家的表兄妹谁敢嘴碎?既然魏王开了这口,蕴儿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如若魏王将蕴儿晾在一旁,我看反而会招惹更多的闲话呢。如果魏王对蕴儿视若无睹,传出去的话于蕴儿又有何好处?” 甄氏的话绵里藏针,虽然脸上还是一派和气,但话中显然处处维护傅采蕴,并没有因为端王妃的话态度有所改变。端王妃的脸色阴晴不定,看来这次是白跑一趟,说不动自家大嫂好好管教傅采蕴了。 将姑娘养野了,没教养了,迟早都得败坏了名声!端王妃冷哼一声,却也不好发作指责自己的大嫂或是再说什么傅采蕴没有礼数的话,只是冷冷地撂下一句,“小小年纪就会如此,长大了必然更加无可限量!若真是出了些什么,大嫂可别怪我这个做小姑的没有好好提醒!” 年纪尚浅就勾搭上了王爷,怎么着,还想着去当王妃了? “我知道王妃也是疼爱侄女心切。我会将王妃的话说与蕴儿的。”至于蕴儿听不听,那便是她的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马场邂逅 “九儿,这次带你来骑马,以后就别再恼七哥了。” “嗯!”马背上的九公主笑意盈盈,垂眸看着在前面给她牵马的穆峥,所有的怒气都被扫清了。七哥哥亲自给自己牵马!光是想就觉得很高兴了。 今日九公主穿了一身俏皮亮丽的银红骑装,扬起鞭子时真的像一个意气风发的女将军。而穆峥一身墨绿箭袖骑装,英气逼人。墨玉抹额给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无端地便平添了几分硬朗刚毅。 穆峥转头看着九公主笑得灿烂,心中却是不由得苦笑。没有想到,这个小妹愈大愈懂得记仇了。上次被罚禁足的事,她恼他恼到现在! 虽然她表现得不明显,但穆峥从小便看着她长大,她那点小心思他怎么可能瞧不出? 穆峥带着九公主来到皇家练马场,这个练马场是为皇室宗亲而设,面积宽广,一望无垠。原来是分开男女不同的场子,但因为女眷的练马场在修葺,便暂时关闭了。但实际上,又会有多少女眷真的会到练马场来? 不过今日,还真是破天荒地来了几个。 远处有不少年轻的皇室宗亲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骑马,见到七皇子和九公主都来了连马场,便都来请安行礼了。 马场的宗室子弟本就不多,是以穆峥扫了一眼众人,嘴角的笑意便凝住了。 他在那些给他请安的人当中,赫然看见了穆清尧! 与穆清尧一同前来的其他几个年轻男子都是王爷世子,穆峥也认得几个。穆峥收敛了笑意冷着脸免了他们的礼。穆峥平常多半是冷着张脸,不常露出笑容,只有对着熟悉喜欢的人才会眉眼弯弯,因而旁人也没瞧出些什么,只当这七皇子就如平素那般不好接近罢了。 而穆峥不知道,就在他暗中注视着穆清尧的同时,安阳郡主也在暗中注视着他。安阳郡主长年生活在西北,难得回来一次。不少想要向襄阳王套近乎的人纷纷瞅准了机会,是以今日就有贵女约安阳郡主骑马了。 安阳郡主虽贵为郡主,但血缘与穆氏并不密切,且她大半时间在西北,并没有多少时间留在皇都,因此同许多皇子公主都没有太深的接触。对于穆峥,虽然她也曾经在某些大场合中见过几次,但都隔得远,没有近距离的接触过。 最重要的是,她没有见过穆峥穿骑装。 安阳郡主长年随父居于边塞,能入得她眼的男人,都是英武不凡的英雄将领。而她也被边塞彪悍的风气影响了,从小便盼望着能够嫁给少年将军之类的果敢刚强的大丈夫。当襄阳王妃告诉她她以后只能在皇都择夫时,安阳郡主还想告诉自己的娘她宁可不嫁。 皇都的那些宗室勋贵子弟,哪一个不是油头粉面娘气得跟个女人一样?她心仪的可是勇武的大将军,爹娘却要将她嫁给那些个白面书生?想想她就憋屈得想哭! 但此时她发现,原来关中男儿也都不尽是那些一日只懂舞文弄墨卖弄诗文的所谓才子,今日见到穆峥一身墨绿骑装,牵着高头大马缓步而来,那轩昂的气度与眉目间的倜傥不羁便赫然显露出来。看得安阳郡主不由得呼吸一屏。 但因为男女有别,即便是走近请安她也不敢靠得太近,只是在不远处静静注视着他。而他一直绷着脸,那冷峻的神色与眼中的几分睥睨更是符合了安阳郡主心中的硬朗沉稳的心上人的形象。原来皇都也有这么器宇不凡的人物! 安阳郡主的心跳得飞快,她悄悄地注视着穆峥,他却一眼也没看过来。但便是这样偷偷瞥他几眼,就已经让她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而穆峥自打见到穆清尧后便全副身心地暗中观察着他,哪里会注意到还有旁的女子因为自己而脸红心跳? 这便是那个在市集上与蕴儿并肩而行,蕴儿赞赏过的男子!他可还真要好好观察观察,这人究竟有什么好了。 尤其是一想到端王妃正在为儿子物色儿媳,穆峥简直恨不得直接走过去警告穆清尧不要对蕴儿生出什么非分之想,那不是他能染指的人。 “七哥,你在想些什么?”马背上的九公主有些疑惑地望着少年沉默的背影。她隐约感觉,自从那些宗室子弟过来行礼后,穆峥就变得有些不同。这种变化很微妙,九公主也说不出来。但他们流着相同的血,九公主就是凭感觉知道穆峥的情绪有些起伏。 “没事。”穆峥扭过头,朝着九公主扯了扯嘴角。 “有事,你就是有事!”九公主不依不饶,鼓着腮帮子。她那七哥哥笑起来好比冬日暖阳,但他眼中的笑意已经消失不见了。 “我说了没事!”穆峥忍不住稍稍提高了声调。在他情绪不好的时候耐性便跟着差了,竟然还有人敢来惹他?但穆峥见到九公主受惊的神色,这才如梦初醒一般朝着她绽开一丝笑,指了指那边空旷的场地,“我们去那边,那边够你的飞骏乱跑一通了。” 九公主被穆峥突如其来的高声吓了吓,见到他又对自己笑起来,这才咬着唇,轻轻地点了点头,算是应答。 安阳郡主眼见着穆峥牵着马愈走愈远,而马背上的九公主一脸欢愉满足,她便有些嫉妒地跺了跺脚。如若自己有朝一日能让他心甘情愿地为自己牵马……安阳郡主觉得自己的脸颊都有些发烫了。 “华姐姐,你怎么了?”身旁的一个贵女看着安阳郡主怪异的神情和模样,有些不解地问道。方才安阳郡主还是像一个少年郎一般爽朗,这会子怎么突然就忸怩了起来了? “没事!”安阳郡主一扯马缰,调转了马头,“我去那边空旷一点的地方转转,兜兜风!”话音刚落,她便拨转了马头往那片空地走去了。安阳郡主的心砰砰直跳,只是见到那墨绿的身影就在不远处徘徊,她便忍不住想要靠近,再靠近一些…… “马缰不是这么拉的,跟你说了多少遍?”穆峥微微皱眉,看着马背上的人。 九公主看着自己的哥哥蹙着眉隐忍不发的模样,心里头也有不少屈和不忿。明明自己就没做错些什么!他自己莫名其妙的闹脾气,为什么要将火烧到自己身上?以前的哥哥可是很有耐性的,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好像强压着怒气一样。 自己哪里惹到他了? 九公主看了看不远处,几个王爷世子在一旁悠闲地骑着马,而近一些还有安阳郡主独自一个人骑着马在徘徊,也不知道是不是跟小姐妹们闹别扭。 看到不远处骑着马缓缓走动的穆清尧穆峥心里就有些不快,本来他就特地拉着九妹走到一边眼不见为净。这个穆清尧倒好像是故意挑战自己底线一样愈走愈近! 这是逼着自己为难他呢? “孙晖,你来教一教九儿,我骑马去那边转一转。”穆峥转头便吩咐自己的侍卫,然后便跨上了自己平日的坐骑。九公主本来还想闹他,让他待在自己身边别走,但见到自己哥哥冷峻的神色又噤了声。 安阳郡主也微微一怔,自己想要悄悄接近七皇子与九公主,没想到七皇子却骑上马走远了些。安阳郡主狠了狠心,一咬牙,一夹马肚也跟了过去。 女子的什么名声清誉,她受西北热情彪悍的民风的熏陶更浓,自然不若皇都的贵女那么着紧。她只知道,难得在皇都遇见让自己倾心的人,可就不能轻易错过了! 只见穆峥身形矫健,马儿倏忽间便跑远。虽然比起西北将领他也算不得是精通骑术,但他贵为皇子,又是在皇都长大,能做到这般也已实属不易了。 安阳郡主不由自主地便想走过去。她轻轻一扯马缰,也跟着奔过去。却只见穆峥已经下了马,独自往前走了一段路。安阳郡主只能见到他的后背,他的步履缓慢,又撇开妹妹独自步行,不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安阳郡主也停下了马,默默地打量着他孤独的背影。她知道,这一次若是自己调转马头离开,下一次再见到他也不知是何年何月。 她就是想跟他有一些交集,什么都好,只要能够让他的眼里有她,让他知道自己的存在。安阳郡主毕竟同皇都的贵女不同,她的想法更男子气一些。她不愿只是默默地将自己心中的绮思藏在心底,不管如何,总是得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存在。不然就只有自己像个傻子一般胡思乱想而对方却浑然不知,岂不是亏大了? 没有了穆峥,九公主便更加无心去学什么骑术了。她也不是真的有多爱骑马,只是她喜欢亲近七哥哥,跟着七哥哥玩罢了。跟着七哥哥玩什么都快活,七哥哥丢下自己跑到一边,就是让她干什么也不舒坦。 “孙晖,带我去七哥那边!”九公主撒气似的一扔马鞭,就要孙晖牵着她的马去找穆峥。 九公主不明所以,不知穆峥的情绪为何突然变了。穆峥的近身侍卫孙晖却是明白。何况在集市遇见傅采蕴的时候他也在。如果穆峥是因为见了那些前来请安的宗亲子弟才变了脸,那也只能是因为穆清尧了。 他这般不快,恐怕也是担心端王妃将傅采蕴收作自家儿媳妇吧? 就在孙晖打算将九公主带到穆峥那边时,他看见一个王爷世子也骑着马走向穆峥,而那个世子方才就是同穆清尧在一起的世子之一。 作者有话要说: ☆、堕马 穆峥独自在练马场走了一段后,眼中的戾气也渐渐消散了。这是因为他想到了一个可以解决他烦恼的法子。只要烦心事得到解决,他的脸色便会缓和,甚至添了几分似有若无的笑意。 “七殿下。”一个王爷世子骑着马走来,语气却是毕恭毕敬的,“不知七殿下可愿赏个脸,与我们兄弟们一同去转个圈儿?”穆峥不是个好相与的,这在皇都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他毕竟是受宠的皇子,随着年岁渐长,宫中放出一些消息,今上打算让七皇子跟着三皇子学习,领一些政务。传闻中七皇子天性聪明,只怕是前途无量。 所以即便是厚着脸皮,哪怕丢一丢颜面,能够结交到七皇子也是一件划算的事。而且那世子见到穆峥的脸色缓和了不少,心里也稍稍安定一些。 穆峥的确心情大悦,但他恍然记起这个世子是穆清尧的同伴,自然不可能对他有什么好的脸色。“不必了。”他只淡淡地瞥了那世子一眼,便转过身跨上马了。 穆峥不给面子起来,倒真的是一点颜面也不会给对方留。他甚至已经不屑于找一个搪塞的理由或是托辞。只留下那个世子有些尴尬地呆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一声呼救划破了尴尬的气氛。一袭红衣突然奔到了两人的身旁。安阳郡主的绯衣红得耀眼,而她骑着的马也在疾驰着,只是她看上去坐得有些不稳,摇摇欲坠。“救、救我!我的马儿发了疯!” *** 端王世子在皇家马场摔下了马,这个消息在皇都渐渐传开了。 如若端王世子只是从自己的马儿上摔下来,恐怕并不会惹来这么多非议,顶多不过是让人私下笑一笑这个在江南长大的世子骑术糟糕罢了。但当日在马场的人都被下了封口令,为这件事平添了几分神秘。 端王世子与英国公也算是近亲,这件事英国公府自然比旁人更加关心。而傅采蕴也不由得多添了几分关注。引起她关注的,不仅是因为穆清尧从马上摔下并非是平白无故而似乎是另有内情,还有就是下这个封口令的,是七皇子穆峥。 这个封口令是穆峥下的,足以说明穆清尧坠马时他也在练马场。这本来也并不让她觉得有些什么,但不久前穆峥才跟她打听过穆清尧,还大言不惭地搬出了前朝正经事……才过了一阵,穆清尧就出事了。 若要说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似乎也有些牵强,毕竟当日他们也没有谈到些什么。但当日穆峥的表现,证明他正在注意着穆清尧……傅采蕴总觉得,穆峥跟这件事脱不了干系。 前朝之事傅采蕴也不甚清楚,难道是因为端王与魏王一系不太对付,所以穆峥才特地出手整治了一下端王世子,好给端王一个警告? 当日自己在穆峥面前随口夸赞了一下穆清尧,该不会反而得到反效果吧? 过了几日,端王妃到国公府里来找文昌大长公主哭诉,傅采蕴赶紧让惜夏去打听打听消息,没想到愈了解,却觉得事情愈发的扑朔迷离。 原来穆清尧是被一匹发疯的马冲撞以至于堕马的!至于那疯马,竟然是安阳郡主的马。 而穆峥在堕马案中所做的事,竟然是立马让人将穆清尧送到自己的寝殿泰行殿中,又命太医来给他诊治,在端王世子清醒过来后,穆峥才让人将他抬回端王府。 他还命人将那疯马也一并处置了。受惊的安阳郡主,似乎也是他安抚的。 端王妃在文昌大长公主面前给穆峥说了不少好话。多亏七殿下当机立断,处理得及时,世子才没有造成什么大碍云云。但在床上躺上一段时日,这个似乎是免不了了。 这个结果真是太让傅采蕴觉得意外了,她总觉得穆清尧的受伤穆峥有份掺和其中,怎么他竟然摇身一变变成了个大善人? 她倒不是觉得穆峥是个多坏的人,只是现实与预期出入太大,一时让她有些难以置信。 同样让她费解的是安阳郡主的马。安阳郡主在西北长大,按理来说她的骑术应该比穆峥还要好,怎么好端端的会把一匹马儿给弄疯? 但她相信穆清尧总不会连自己的娘都骗,不过这些毕竟是惜夏打听回来的,没准遗漏了些什么? 还是到端王府让穆瑾蓉亲口给自己说说比较好。 傅采蕴跟了甄氏到端王府,巧合的是,魏王妃也在。 “倒真是凑巧了。”魏王妃用帕子掩着朱唇轻笑,“又让我见到了英国公夫人和蕴儿表妹。” 傅采蕴见到魏王妃之时,疑惑之色在眼中一闪而过。但她很快又变回如常的神色,露出淡淡的笑意。 按理说,如若按照之前自己想的那般,魏王与端王不太对付,穆峥整一整穆清尧给端王一个下马威,那魏王妃跟端王妃这样一派和睦融洽的模样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自己道行太浅,没有看出两个王妃之间的暗流汹涌假意逢迎? 但这两位王妃的言语举止无论怎么看,似乎都没什么不对劲。 果真是自己道行不够深,抑或只是管中窥豹罢了。 几个大人们说话,傅采蕴和傅采芙自然就跟了穆瑾蓉出去了。三个小姑娘才刚走出去,傅采蕴还未开口,便被傅采芙抢了先,“表姐,你快同我们说说,世子是怎么受的伤?” “还不就是被一头发疯的马冲撞了么,听说是安阳郡主的马……也怪哥哥运气不好。后来那匹马给七皇子处置了。” 穆瑾蓉说的话跟傅采蕴打听回来的一模一样。傅采蕴禁不住脱口问道:“怎么?就这么简单?” 这回反而让穆瑾蓉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尔后点了点头。她那眼神好似在反问傅采蕴难道里头还有什么内情不成? 第26节 莫非真的是自己多心了?还是穆瑾蓉也对她们所有隐瞒?但穆瑾蓉也是个心思颇为单纯的姑娘,应当不会骗她们才是。 这件事真是愈想愈让人疑惑了,傅采蕴顿时有一种如坠云里雾里的感觉。 *** “本来我还以为你现在收心了,也不会再这么乱来,没想到你还搞出这档子事。”穆显抿了口茶,没好气地睨了自己弟弟一眼。泰行殿内青烟袅袅,兽嘴铜炉正逸出几缕青烟,盘旋而上,最终消散无踪。 “我也没想到他因为久居江南所以骑术这么弱。我原想吓一吓他罢了。”穆峥回了一句道。但他也明白这件事的后果比他想象中的还严重不少,是以话也说得不怎么理直气壮,“我后来可也特地让母妃最喜欢的邓太医去瞧他了。” 穆显轻哼一声,只消听了个大概和前因后果,他便明白了那匹马是被穆峥动了手脚才冲向穆清尧。虽然穆峥以维护安阳郡主和襄阳王府名声为由下了封口令,但九公主自然不会瞒着穆显。 从小到大,他这弟弟的歪脑筋都特别多,定然是他见到安阳郡主的马发了疯,在救下安阳郡主后就利用这匹马给端王世子一点颜色瞧一瞧,没想到穆清尧骑术这么经受不住考验,竟然从马上摔了下来。估计这一点连穆峥也没有料到。 事后再直接将安阳郡主的马处置掉,来了个死无对证。总而言之疯马是由安阳郡主的口说出,而穆峥与另外一个王爷世子也见到她的马不受控制,算是证人。将一切都推诿到了那匹马上,干净利落。 “不过你放心,这件事自然是做得干净利落,不留疑点。”穆峥扬起嘴角,露出一个成竹在胸的笑容,“那个世子的视线被马挡着,自然不会见到我的动作。而安阳郡主就算见到,也只能吃这亏。马儿发疯可是她先说的,她只能坚持到底。不然她也讨不了什么便宜。” 当时周围空旷无人,而且穆峥的行事极为隐秘,本来便难以让人发现。即便真的给个别人见到,可又有谁会这么傻,冒着得罪七皇子的危险捅出真相呢?为了一个世子得罪一个皇子真是太不划算,何况那还是七皇子。这个时候,装聋作哑是最好的选择,在场的人都明白得很。 听到这穆显这才露了丝笑意。他搁下杯子轻轻颔首,他的弟弟固然爱惹事,但是谨慎起来也是滴水不漏的。虽然是穆峥害了端王世子,但这哑巴亏还得让襄阳王府给吃下去了。在外人看来,穆峥还帮了穆清尧一把。端王府反倒欠着他人情。 “对了哥,那个忙……就要靠嫂子了。”穆峥似笑非笑地提醒道,“替我给嫂子道声谢。” 穆显没好气地轻哼一声,“我答应你的事自然能做到。你答应我的可别忘了。” “这是自然。”穆峥抬唇,朗然一笑,带着几分少年独特的飞扬傲气。他将来要做穆显的左右臂膀,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这是血脉的纽带,血浓于水的兄弟间的承诺。 作者有话要说: ☆、醉翁之意不在酒 “呯”的一声,那精美的青花茶盏便摔在地上摔成了碎片。曹氏看着热乎乎的茶水在地上蜿蜒曲折地流淌,却只嫌没有发泄得够!还想再踩两脚才罢休! 这魏王府的人,怎么总是跟她过不去!之前是魏王,现在是魏王妃!她明明就没有做什么开罪魏王的事,这两夫妇怎么总是出来坏她的好事? “夫人,快快息怒。”念月见状,忙吩咐丫鬟来打扫,生怕曹氏会被碎裂的瓷片割伤。念月一向口齿伶俐最能讨曹氏欢心,但这一次,她也真的不知该说什么来劝曹氏宽心了。 曹氏谋划了这么久的事,一心想要给六姑娘择良婿,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半路却杀出一个程咬金! 在端王妃放弃了傅采蕴作自己未来儿媳妇这个想法之后,曹氏便有意无意地在她面前夸赞自己的女儿,也制造了不少机会让傅采菡在端王妃面前有所表示。曹氏已然摸清了端王妃喜欢怎么样的儿媳妇了,自然懂得让傅采菡投其所好。曹氏觉得,端王妃对傅采菡的表现还颇为满意。如若再给她一些时间,让端王妃选择傅采菡当世子妃是迟早的事。 只是有人先她一步出手,顺顺当当地夺走了世子妃的位置。而谋划此事的,正是魏王妃。魏王妃与端王妃不同辈,而端王长年在封地,与魏王的交情并不深厚,两家本来也没什么来往,怎么魏王妃去端王府慰问端王妃聊表心意,表着表着竟然连那世子妃的位置都表走了呢? 没承想原来魏王妃也觊觎着那世子妃位!还将自己的表妹给介绍过去了!曹氏此时真想捶胸跺足,悔恨交加。这就好像到口的肥肉被别人抢了一般的感觉。 只是魏王妃原本同端王妃没什么交情,这会子突然攀上了……难道傅采蕴是中间那个牵线的? 自从那一日魏王亲自送了傅采蕴回府,曹氏已经习惯性地将魏王当成是傅采蕴的人,或者说,习惯地当成傅采蕴与魏王狼狈为奸。 虽然曹氏也猜对了一半,魏王妃给端王妃找儿媳妇同傅采蕴脱不了干系,但曹氏错误地估计了傅采蕴在里头的作用。这么些人在她背后谋划了这么多东西,她还一无所知呢。 一定是这丫头知道自己的事不能成,也不想让这桩美事便宜了自家的妹妹,怕傅采菡将自己比下去,所以才让魏王妃帮忙动的手脚! 对着魏王夫妻曹氏再怎么气急败坏也只有打落牙齿和血吞的份儿,她只能将心中的不忿推诿到傅采蕴身上。她无法对着魏王夫妇置气,但那个小丫头就在身边,要收拾她总会有法子的。 过了几日,念月好像得了什么消息,风风火火地就跑来给曹氏传信,曹氏一边听,一边禁不住喜逐颜开。 没想到机会来得这般快。 *** “姑娘姑娘,不得了了!落秋被四夫人叫到溪菊院了,听说这会子正在挨打呢!”惜夏快步地跑进雅风堂,上气不接下气地朝傅采蕴道。 “怎么会这样?”傅采蕴惊得从椅上站了起来,“落秋有什么把柄在四婶娘那儿?” 落秋从小便跟在驸马府伺候傅采蕴的四个大丫鬟之一,她平时为人低调老实,虽不及惜夏琉冬那么舌灿莲花会讨人欢心,但从来都是踏踏实实的,四个丫鬟里头,就数她最不会惹事了。如若是琉冬被罚,或许真被人抓住什么把柄,但落秋这个最是循规蹈矩的,怎么可能会做出越矩之事? “这件事你可搞清楚了?是怎么一回事?” “回姑娘的话,千真万确!四夫人说落秋偷了她东西……” 怎么可能!傅采蕴真想呐喊。她的丫鬟再怎么不济,也不会偷东西偷到溪菊院!她再也坐不住了,立马去了溪菊院。 出乎傅采蕴的意料,在这里候着她的除了曹氏,竟然还有端王妃。 这下真的着实是欺人太甚!这不就明摆着两个长辈来欺负一个晚辈么?惜夏与傅采蕴对望了一眼,见到她对自己使眼色,她马上便不动声色地退了出去了。 曹氏虽然是府中长辈,可傅采蕴到底是长公主的女儿,虽然平日自己占着长辈之尊,但真要是计较起来,要压住她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事。而端王妃既是她的姑姑又是王妃,有她在,事情会好办许多。 曹氏仿佛还唯恐天下不乱一般地让落秋跪在溪菊院正中间。溪菊院里头的丫鬟侍从们都凑在角落里偷偷看热闹。落秋脸颊通红,应当是被抽过耳光,脸颊上还有泪痕。 “四婶娘,不知落秋做了些什么事惹了您生气,竟然要劳烦您亲自处罚她!”傅采蕴见到落秋这般狼狈的模样,声音不由得比往常高了些。 打狗也要看主人,曹氏这样做,就是想要打傅采蕴的脸。 “五姑娘,你来得正好了。我还正好要遣人去请你过来呢。”曹氏扬起眉,笑得傲慢,“你这丫鬟去跟外头来路不明的人私通,还偷了府里的珠宝去养汉子!五姑娘还未出阁,也不好处理这些龌龊事,四婶娘便脏一脏手,替五姑娘处置这个丫鬟了!五姑娘说她该不该打?” 这扣的是一顶多大的帽子!傅采蕴的脸色终于变了。不仅说落秋与外头的汉子私通,还说她将府中珠宝偷偷拿去变卖,简直是想将人往死里整! 落秋听了曹氏的话,顿时脸色惨白,“四夫人冤枉落秋了!” 傅采蕴自然是相信她的,若说落秋会偷东西,勾汉子,她怎么也不信! 相处了五年有余,傅采蕴自然了解落秋的脾性,她那么耿直的人,又怎么会干出那么些为人所不齿的事! “若是落秋真的干出这档子事,自然该打。但四婶娘有什么证据说落秋做出这么些事呢?虽然落秋只是下人,但也不能随随便便由着主子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不然府中的下人可是会终日人心惶惶,又该如何服众?” 曹氏轻哼一声,那一声笑似乎在说若是没有把柄她又怎会做出这样的事?念月立马就将人领了出来,正是平日看着后门的老头儿。老头儿颤颤巍巍唯唯诺诺地上前给端王妃,曹氏和傅采蕴行礼,“回四夫人的话,奴才当日确实见到这个丫鬟将珠钗簪子一类的物件给了府外的一个男人,两人看起来还很熟络。” 老头儿模样诚恳,也应当不是个睁眼说瞎话的。 面对着曹氏的笑意,傅采蕴将目光转向仍旧跪着的落秋,“落秋,你来同大家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回姑娘的话,”落秋得了机会,立马便开腔道,“那个男人不是什么野汉子,他是奴婢的弟弟啊!至于那些珠宝,都是姑娘平日里赏给奴婢的,奴婢没有半句虚言!” 落秋家境贫寒,从小便是孤儿。她有一个弟弟,但是弟弟从小便被卖到了不同的人家。傅采蕴是知道的。 落秋说得声泪俱下,同样让人动容。傅采蕴看着都不免心疼,曹氏却只是皱眉,“这些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罢了。谁又知道那个男人真是你弟弟呢?你说那些珠宝是赏你的,你当五姑娘都瞎了眼呢?公主留下的遗物,还有大长公主赏赐的物件,都是可以随便赏给你这些卑贱的奴婢的么?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这火烧到此时也终于烧到了傅采蕴身上去了。傅采蕴屋里的珠宝也无非是永宁长公主或是文昌大长公主送的,又或是每年新打的。但那么多的器物,怕是连傅采蕴也记不得哪些是赏的哪些是到外头打的了。如若曹氏将落秋手上的东西都扣着,逐件比对,倒真是有可能让她找出文昌大长公主赏赐的东西。 拿母亲祖母送的东西赐给丫鬟……看来曹氏还想给自己扣一定不孝的帽子不成? 她才是曹氏真正的目标啊。 “劳四婶娘费心了。若是珍贵的物件,采蕴自然也没有随意拿去打发人的道理。母亲与祖母赏给采蕴的好东西,采蕴都妥妥当当地保管在妆奁里,一件也没少。四婶娘可以仔细瞧瞧,落秋手中的物件是不是大多只是外表光鲜而实际做工普通不耐细看的普通物什?如若落秋想要偷东西,自然会挑一些贵重的偷,怎么会偷那些不值钱的东西?” 傅采蕴一双眼睛明亮依旧。她静静地望着曹氏,因为不觉得理亏,是以也不怎么惧怕她。 “看来落秋犯下这档子事五姑娘你还是处处护短啊。幸而我没有将人交还给你。你说的事我也明了,这件事我自然会彻查。但在这件事还未水落石出时,落秋便先扣在我这了。” “四婶娘,落秋是娘特地挑给我的人,是驸马府的人,应当由采蕴处置。若是采蕴连手下的人都管不住,还怎么配做国公府的姑娘?” “五姑娘,你可是在用驸马府来压我?”曹氏冷笑,好像是终于逼到傅采蕴说这句话了,“我知道五姑娘出身尊贵,看不起公府里头的每一个人,连我这个四婶娘也压根不放在眼里!” 今天她就是要给傅采蕴扣上这顶帽子了,不孝不悌,目中无人,盲目护短! 一直面无表情作壁上观的端王妃目光在两人身上不断流转,最终定格在傅采蕴的脸上,“五姑娘,你仗着有祖母撑腰,便是连府中长辈都不敬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真面目 看着那平素温和纯净花骨朵儿一般的五姑娘冷着脸,腰杆挺得笔直地站在院子中央,就是那些在旁边悄悄围观的丫鬟侍从们也不由起了恻隐之心。 落秋抬首望着傅采蕴,脸上已然没有了方才那求助的可怜目光,她反而朝傅采蕴摇了摇头,那意思显然就是姑娘没有必要为了她一个丫鬟与曹氏和端王妃抗衡。怎么能让傅采蕴为了一个丫鬟得罪了曹氏和端王妃呢? 但为着这些年的情分,傅采蕴怎么能弃落秋不顾?况且曹氏给她冠的罪名那么大,一是偷窃府中物什儿,二是与人私通。两个加起来,可能落秋杖责而死都不够。 这便是傅采蕴真正的嘴脸么?端王妃冷冷地打量着她,眼中并没有怜悯。在她看来,傅采蕴不过是真面目被揭穿了罢了。真正的她,就是这样恃宠而骄高傲而目空一切的主儿。“俗话说上行下效,丫鬟是这样,主子很有可能也是其心不正。”端王妃一边说,一边睨了傅采蕴一眼。 丫鬟偷汉子又怎样,主子还不去勾搭有妇之夫么?本来长得貌美就更是应该自矜一些,还这么不知好歹地去勾搭魏王?原本端王妃并没有将魏王亲自送傅采蕴回府一事想得太过深远,经过曹氏添油加醋,她也觉得傅采蕴同魏王的关系不简单了。 这话说得诛心,一个丫鬟的错,一般顶多怪罪主子管教不力,竟然还扯到了主子的品德有问题了。 傅采蕴有些惊愕地看着端王妃,不知道为何她还要特地在自己身上添一把火。不久前她才跟穆峥夸自己的姑姑待自己好来着!怎么没多久人就直接变脸了? “姑姑,四婶娘,采蕴年幼不懂事,若是说了些什么冲撞了二位的话,采蕴在这里给二位赔不是。”傅采蕴吸了口气,缓缓道。如果自己真被激怒,那就正中曹氏的下怀了。 她怎么会不知道曹氏打的什么如意算盘?不就是想在“孝”字上做文章么?大鄢素重孝道,百行孝为先。如若自己真被她扣上了一顶不孝的帽子,便是文昌大长公主都不好为自己出面了。 曹氏在用激将法,她又怎么会这么蠢去中她的计?“四婶娘说得对,采蕴不应该在还没摸清事实便一直为落秋辩护。如若落秋当真犯了错,那采蕴就权当没了这丫鬟罢了!” 傅采蕴竟然没有如她所想的那般发怒了。本来曹氏想着自己动了傅采蕴的近侍丫鬟,仗着自己有文昌大长公主撑腰,她定然不会退让才是。怎么着她竟然这么能屈能伸了? 虽然落秋并非曹氏的最终目标,不过是一枚抛砖引玉的棋子罢了。但自己的准女婿都不溜走了,让傅采蕴赔一个丫鬟给她消消气也不为过吧? “你懂得这么想便好。”端王妃微微点头。这丫头是识时务的,不然也不可能瞒了众人这么久了。虽然曹氏今日对自己说要让自己看到傅采蕴的真面目,但现在看来,这个丫头比她们想的都要精灵些。 也难怪她自从住进了国公府,就一直受宠。她面见了太后,也一直被太后宠爱了。 三哥耿直,侄儿沉稳,也不知道她这本领是从哪儿学来的。 见端王妃的脸色稍稍缓和了,傅采蕴继续道:“只是兹事体大,就算落秋只是个丫鬟,但也好歹是国公府的丫鬟,驸马府的丫鬟。她干下这些伤风败俗礼德沦丧之事也确实令国公府颜面受损。关乎国公府颜面名声之事采蕴确实不便做主,四婶娘愿意替采蕴做这个主采蕴心里也是感激。但这样关乎国公府名誉的事,采蕴私以为应当给祖母说一声。她老人家将国公府的脸面看得最重了,如若就这样私下发落了落秋而不请示一下祖母……采蕴只怕祖母知道了会恼了四婶娘和姑姑。反正这件事,不也迟早得传到祖母耳中么?” 傅采蕴见曹氏嘴角的笑意凝住了,眼里的笑意就深了一些,“祖母恼了采蕴也不打紧,落秋是采蕴的人,采蕴自然免不了被责罚。但四婶娘一番好意地替采蕴出头,反而要连累四婶娘被祖母恼了,那采蕴就真是太对不住四婶娘了。” 落秋可以不交给她,免得有失偏颇。但无论如何,她也绝不可能让落秋落到曹氏手上。拿辈分来压她么?那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好了! 虽然两人都被傅采蕴一番长篇大论绕晕了,但她的意思两人自然是明白的。这件事非同小可,她傅采蕴做不了主,难道曹氏又能做主?这样的大事,得去请示文昌大长公主才行。 端王妃觉得傅采蕴这样的壮士断臂也算是聪明,看来这姑娘虽然是有些不识规矩,但的确是聪颖的,能够当机立断,使自己处在最有利的境地。 “这是自然……”曹氏自然是不想让事情往这方面发展的。如若落秋落到自己手中,她还有办法偷天换日,瞒天过海。让落秋认了罪,到时候傅采蕴再怎么喊冤,也于事无补了。但若是将落秋交给了文昌大长公主,事情哪儿会这般顺利? “我也相信四儿媳妇精明着呢!断不会将这样的事瞒天过海,私下解决。”院外突然传来一把女声,声音威严且夹杂着愠怒。众人循着声源望过去,来人自然是文昌大长公主。 在众人行礼之时,傅采蕴还望了望站在不远的惜夏,心里才暗自吁了口气。虽然惜夏知道傅采蕴不想随便惊动文昌大长公主,但因为甄氏不在府中,而且要镇住端王妃,还需文昌大长公主好一些。 “若是由着四儿媳妇私了,我只怕府中多了一具冤魂游荡,折了这宝地的福气。到时候大家都讨不了便宜!” 曹氏与端王妃闻言俱是一惊,看起来,文昌大长公主动气了。 曹氏连忙让人抬椅子出来,自己则朝文昌大长公主解释道:“公主误会妾身了,我原是想出了这么大的事,得细细了解了再禀报公主。若是这些事还未查个水落石出,那便惊扰了公主,那便是妾身的罪过了。” “哦?原来这件事还未水落石出?可我怎么觉着四儿媳妇已经言之凿凿,有十足把握了呢?” 第27节 文昌大长公主的口吻比往日还严厉许多,是以端王妃在一旁沉默不语。她了解自己母亲的脾性,虽然平日不会轻易动怒,但一旦发怒了却是不会轻易罢休,后果很严重。 曹氏的脸色微微一白,但依旧低声抗辩着:“妾身是查到了有一些眉目了,所以这才抓了这个贱婢来审问,本来想审出个大概才通知五姑娘,没承想五姑娘消息这般灵通,却是自己跑来要人了。” 惜夏在一旁看着,心里感叹这曹氏的修为还真是高,睁眼说瞎话的能力这般强。被她这么一说,好像自己好心地审问落秋,想要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原本这样一件小事却给傅采蕴跑过来闹大了,而自己不过是一片好意罢了。 她还当所有人都像端王妃这般好糊弄呢。 “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文昌大长公主显然已经怒火中烧,她陡然提高音量,吓得曹氏立马闭上了嘴。文昌大长公主既是公主又是婆母,无论哪个身份都能完全压制住曹氏。 见此情状,端王妃不得不开口劝道:“娘,别为了这么些琐碎事气坏了身子。” 端王妃虽然与曹氏亲近,也相信她的话,但此时也不免生了疑虑,难道文昌大长公主真的对傅采蕴这般相信,溺爱至此?其实对于傅采蕴的婢子的事,端王妃也是一知半解。但因为这件事是曹氏操办的,她说什么端王妃也跟着信了。反正她已然形成了一种傅采蕴表里不一的印象,她的婢子犯了事,不过是加深了端王妃的印象罢了。 现在看来,事情似乎并非这么简单。 她虽然相信了曹氏,但也是个明理的,是非曲折她在心里也默默计量着。正是因为她明大义懂礼法,才得到端王与董太妃的敬重,才在封地过得顺风顺水。 可能是这优厚的王妃生活,已经让她的内心有些蒙蔽了,难道她已经开始不辨是非? “琐碎事?这怎么算是琐碎事!她不仅是要了人家姑娘家的命,还要毁了蕴儿的名誉!”文昌大长公主重重地将手中的茶盏狠狠地砸在地上。白瓷碎了一地,却没有人有闲情去在意。“你与蕴儿不对头,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难道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了么!下药的事,蕴儿为了保存你的名声也同时为了保存国公府的名声,没有宣扬出去一个字儿。倒是你,都多大的一个人了还跟一个小姑娘计较!” 曹氏听着听着,脸色已然苍白如纸。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公主,妾身知道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峰回路转 文昌大长公主见曹氏跪倒在地,竟是丝毫也不动容。这么愚蠢的女人,只让她跪下倒是便宜了她!傅卓琛与傅采蕴对曹氏的暗示,还有她对曹氏的处罚,文昌大长公主以为曹氏已经知道错了,往后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了。谁知她竟然还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这种恃着自己有几分小聪明以为自己有多么不可一世,仗着一点小聪明就想在后宅兴风作浪之人,文昌大长公主最是不齿。 也不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自己犯下了这么多的事,还这么不知好歹,非逼着人将所有的丑事抖出,这才后悔莫及! 如若曹氏不是闹的这么一出,想要将傅采蕴的贴身近婢往死了整,顺带弄点罪名到傅采蕴身上让她不得安生,文昌大长公主还真的不打算来给她秋后算账。她确实是个好颜面的人,希望英国公府能够一派和睦,和和美美,各房都安分守己,弟兄团结,孝悌忠义,一心为国,文昌大长公主就别无所求了。 要坏一个家族的名声很容易,但要重振名声却非易事。英国公府的远播在外的佳名,要守着又哪里是一件易事?要看好这么一家子,保住英国公府与文昌大长公主府的名声,这又岂是一件容易的活儿? 被曹氏闹出的这么些家丑,原来文昌大长公主是有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可惜曹氏却拿她这份心当作挡箭牌,一直在不遗余力地挑战她的底线。终于激得文昌大长公主来秋后算账了。 她虽想尽力将这些事压下,但这一方面便宜了曹氏,还助长了她的嚣张气焰,另一方面倒是委屈了傅采蕴和大房。 而且曹氏这榆木脑子,不见棺材不落泪,真的要人将事情捅开了,才知道后怕。她还以为自己会为了保住英国公府的美名而忍气吞声呢?这如意算盘打得太好了! 事已至此,文昌大长公主也不再留情了。她不能再让傅采蕴和大房受这些不必要的委屈,没有必要要她们退让以此来鼓励那个蠢货再去做蠢事! “你现在知道错了?你一个长辈,欺侮一个晚辈时怎么就不知道错了?你这样害自己的大嫂怎么就不知道错了?现在你才知道错了,未免晚矣!” 曹氏顿时吓得面如死灰,连忙给文昌大长公主磕头。一旁的端王妃也不由得脸色变得很难看。给兄嫂下药?难道甄氏的病……是曹氏所害?端王妃顿时一阵寒心,原来真正在她面前掩盖真面目的不是傅采蕴,而是曹氏。 “四婶娘,”傅采蕴站在曹氏身后,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平静,“采蕴自问没有做什么对不住你和六妹妹的事,为何四婶娘要三番四次地与我过不去?若是四婶娘恼采蕴错认了婶娘,采蕴给四婶娘道歉。采蕴不过是无心之失,还望四婶娘能够放下对采蕴的成见。” 傅采蕴的话语虽然平淡,但那杀伤力却是不弱。她这样在溪菊院,文昌大长公主与端王妃面前质问自己,真是让曹氏无地自容。配上她那沉下脸时候的冷冰冰的模样,更是让人难以忽视。 若是真正能够让人揪住傅采蕴做错的对不起曹氏的事,恐怕也就只有傅采蕴来到英国公府那日误将曹氏当成了陈氏。在旁人看来,若曹氏因为这么些小事而一而再再而三地给傅采蕴寻麻烦,那她往后该如何在这国公府待下去? 这心眼气度,真是小得令人发指。即便是搁在端王妃面前,恐怕也不会站在她这边。曹氏悄悄地瞥着端王妃,想要向她求助,谁知端王妃却一直没有将目光转过来。 “你刁难后辈,挑唆姑子,欺骗婆母,疏离国公府的和睦,不敬不孝,简直就是这英国公府里头的搅事精!我留你到今日,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曹氏听到文昌大长公主震怒下的一番话,脸色颓唐,如丧考妣。她将头都磕破了也浑然不知,只让鲜血在额头上缓缓流下,面目甚是狰狞可怖。 她愣愣地看着文昌大长公主,双眼木木地望着她,连求饶的话都忘记了说。 “祖母,求祖母饶过我娘吧!”傅采菡得知这个消息后便匆匆赶来。一走到院前便听到文昌大长公主这让人晴天霹雳的话来,立马小跑上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祖母开恩,别赶我娘走!”傅采菡知道曹氏此番来找傅采蕴麻烦也不过是为了给她出出气而已。端王世子与他人定了亲,傅采菡也是抑郁了好些日子。但现在曹氏不过是想惩罚一下傅采蕴的一个丫鬟出出气,顺便下一下傅采蕴的脸面而已,文昌大长公主这便将事情上升得如此严重的地步? 事情峰回路转得简直让傅采菡无法接受! 另一边厢的端王妃与傅采蕴也是怔住了。傅采蕴没有想到,文昌大长公主竟然会放出这样的狠话,跟在她面前那慈爱的祖母的形象好似有些相悖了。 难不成文昌大长公主平日不发威,这么突然一爆发起来……竟是狠下心不要了这个四儿媳妇? “菡儿!谁让你到这儿来!菡儿……我可怜的闺女……”曹氏望着自己的女儿,傅采菡见到母亲竟然如此狼狈不堪,又气又恨,却也是伤心不已。她上前几步扑到曹氏的怀中,两母女搂着就嘤嘤地啼哭起来。 端王妃虽然也终于明白了曹氏不择手段的可怕,但见到曹氏与傅采菡两母女也是动了恻隐之心,便在一旁轻轻劝道:“娘,四弟妹虽然手段是恶劣了些,但毕竟没有危及大嫂的性命。她与四弟的儿女尚小,若是这样贸贸然走了只怕这溪菊院便是一团乱了……” “一团乱?你看驸马府何曾一团乱了?蕴儿跟林儿不也好端端的?”文昌大长公主看似并不动容。 谁知傅采菡不仅自己来了,还招奶娘带来她年幼的妹妹和弟弟,傅采菡带着他们一同走到文昌大长公主跟前哭闹。她知道文昌大长公主虽然不喜自己的娘,但对着这些嫡孙总归是喜欢的。 溪菊院顿时闹哄哄的,一团混乱。 傅采蕴见到此情此景,心里也是五味杂陈,一团乱麻。诚然,文昌大长公主是她请来的,她的本意是想要保住落秋,不要让她无端受屈。 可事情的发展,也是让她有些出乎意料了。看着眼前个个跟泪人儿似的四房,曹氏的脸上血泪纵横,狰狞可怕。傅采菡则是梨花带雨,声泪俱下,两个年幼的弟妹抽泣哽噎。虽然云姑和几个仆妇已经将小少爷小姑娘们拉开了,但小孩子的啼哭声依然尖利。 傅采蕴注意到,看到孙子孙女们哭得凄凉,文昌大长公主的脸色似乎缓和了一些。但她贵为一国的大长公主,国公府分位最高的人,说出去的话,自然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傅采蕴又扭过头看了看自己隔了房的弟妹,又联想起自己与哥哥,没有亲娘在一边照顾的日子傅采蕴最是清楚不过了。 “祖母,”一直站在一旁沉默着的傅采蕴突然发话,让傅采菡同曹氏的哭声俱是一顿,院内众人齐齐将目光转向了傅采蕴。“采蕴相信四婶娘并非真的想同采蕴这个晚辈计较什么。不过是被旁人挑唆了,一时糊涂罢了。” 其实曹氏与傅采菡不喜欢自己,傅采蕴也并非全然找不到原因。自从她一来,就一直得到文昌大长公主的宠爱,将傅采菡的这份恩宠给分薄了甚至给抢过去了,傅采菡对自己很容易就生出不忿。曹氏也自然不喜欢自己将傅采菡给比下去了。 傅采蕴这番话很明显就是在给曹氏铺下台阶了,文昌大长公主又怎会听不出来。“难道你还知道,是谁挑唆了你的四婶娘不成?” “依采蕴看,最容易搬弄是非,颠倒黑白而又能挑唆四婶娘的,便是四婶娘的大丫鬟念月了。” 文昌大长公主的目光停留在傅采蕴身上,又落在跪在地上披头散发已然如夜叉一般的曹氏身上,似笑非笑,“四儿媳妇,蕴儿说得可对?”文昌大长公主当日给溪菊院来了一次大换血,剩下的曹氏的心腹也便只有念月罢了。此次傅采蕴拿念月开刀,恐怕一是为了减轻曹氏的罪名,二是为了报复曹氏给她的丫鬟落秋找麻烦。 院中所有人的目光又一下子全转到了曹氏身上,等待着曹氏发话。 曹氏低下头,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嘴角竟然露出了一抹笑意。 现在的一切,简直是对她最好的嘲弄。 曹氏原本占着大义,春风得意之时,也是像文昌大长公主此时逼着自己这般逼着傅采蕴承认落秋犯了事。 想不到现在风水轮流转,她还没有开心舒畅够,情况便来了一个大扭转。文昌大长公主简单的几句话便让她如坠冰窖,打入十八层地狱。原本站在自己这边的端王妃立马倒戈到了母亲那儿,而傅采蕴虽然是帮了她,可是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逼着她必须割舍下自己的心腹丫鬟了。 一如之前她待她。 作者有话要说:  深夜上jj发现被催更的我应该高兴么…… 那就先说声哈,最近事情挺多的,要做presentation要筹划自由行,所以更新可能不太稳定。而且年关将至,各种聚会接踵而来,大家也抓紧时间好好玩一玩哦。 除非抽风,否则不会晚更,早上9点更新 另,希望大家继续支持! ☆、弃车保帅 “公主说得对……妾身都是被念月这个贱人给挑唆了,才一时被蒙蔽了!”曹氏咬了牙,不顾念月脸色苍白如纸地发了狠道。 事到如今,她已然退无可退,无可选择。 文昌大长公主冷冷一笑,冷哼一声,对于这个答案毫无悬念。 傅采菡的心紧了紧,但之后也是不由得轻轻舒了口气。文昌大长公主与傅采蕴都松了口,看来母亲这件事还是有弯转的余地。 只是念月,就成了这此角逐的牺牲的卒子。 “蕴儿,那依你说,那念月该如何处置?”文昌大长公主笑望着傅采蕴道。 “前儿祖母不是说城郊那庄子缺人手么?采蕴看念月侍奉了四婶娘这么久,也是一心为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咱们也不好就此将人逐出去了,免得外头的人说咱们公府没有人情味,也寒了丫鬟们的心。倒不如便让念月到庄子里头帮忙罢了。采蕴看那丫鬟是个伶俐的,并非一无是处。” 傅采蕴此举,几乎是直接断了曹氏与念月的联系,变相将念月逐出公府,放逐到庄子里头做一些粗重的农活了。但即便如此,念月仍旧是跪下叩谢傅采蕴,毕竟傅采蕴没有将事情做绝,没有将她扫地出门,她便已经感恩戴德了。 “念月叩谢大长公主,五姑娘恩典!”虽然面如死灰,但念月也像曹氏这般,拼命地给两人磕头。 文昌大长公主使了个眼色,云姑便立马命仆妇将念月带下去了。 “闹了这么一出闹剧,四儿媳妇也该去静静心了。云姑,让人抬了四儿媳妇到庄子里养几日清静清静,中秋再回来也不迟!” 曹氏心下一惊,但此时也不敢再求什么了。文昌大长公主此次如此震怒,她愿意息事宁人,但给予曹氏一些惩治是无论如何也免不了了。是以曹氏也不敢再奢求什么,蓬头盖脸披头散发地就给文昌大长公主磕头,傅采菡也伏在母亲身旁一同叩谢文昌大长公主。 “都带下去好好梳洗一下。公府的儿媳妇,怎么能这般狼狈可笑!” 待曹氏与傅采菡都退下后,这场闹剧至此也该落幕了。傅采蕴只觉得心力交瘁,疲惫不堪。 这些内宅之间的争斗,真是让人揪心。傅采蕴原以为自己还小,又没了娘,这些争斗也落不到自己的头上,没想到自己却一次次地成为事件的主角。 现在的这个结局,傅采蕴说不准是好或是不好,但只怕往后曹氏再怎么嚣张,也是嚣张不到自己的头上了吧? 希望这次之后能够一劳永逸。 回到慈心堂,文昌大长公主轻轻地握住傅采蕴的手,“本来想着你来了国公府之后会好过一些,怎知会有这样的事……我真是愧对了永宁。” “有祖母这样的照顾,采蕴高兴也来不及。今日祖母这样为我出头,采蕴也只有感动的份。” 傅采蕴这般乖巧懂事,文昌大长公主轻轻揽着她,她便像一只撒娇的小猫儿一样依偎着文昌大长公主。对于这个五孙女,文昌大长公主从来都只有疼爱的份。今日那曹氏竟然跑到太岁头上动土,这一切不都是她咎由自取的么? 虽然今日四房哭了一地,但文昌大长公主对这个四儿媳妇的遭遇并没有过多的同情。所有的事情,都是曹氏一手做出来的,东窗事发后会有怎样的下场,理应早就做好最坏的打算才是。 “今日蕴儿当真是深明大义。虽然受了委屈,但还是替四弟妹说了话,真是让我这个当姑姑的都心悦诚服。”今日的事,冲击最大的,除了曹氏,还有端王妃。 自己果然是不够慧眼,还愚昧地替文昌大长公主担心,以为母亲被这个小姑娘蒙蔽了。原来被蒙蔽的,却是自己。 一切都跟她所以为的全然不同。她还曾以为傅采蕴虚伪狂妄,谁知虚伪狂妄心高气远的却是曹氏。而她,却一味地错信曹氏,还听了曹氏的话连带着也误会了傅采蕴,还失掉了这样一个好儿媳妇,当真是愚蠢之极! 傅采蕴非但聪明乖巧,最难得的是她还有一颗善心,也懂得察言观色。见到弟妹凄惨,文昌大长公主于心不忍,便主动跳出来替曹氏说话。八面玲珑,面面俱到。最大限度地保全了所有人。 怎么会有这样好的姑娘家! “姑姑愚昧,蕴儿可别放在心上才是。” 端王妃看向这个五侄女的眼神重新变得柔和,嘴角还噙着初见时的笑意。 “蕴儿不会。”傅采蕴莞尔一笑。 *** “什么,蕴儿又被那个女人找茬?”穆峥重重地一拍桌,气得咬牙切齿。他的小蕴儿,他自己都舍不得欺负半分,竟然给那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找麻烦! “怎么,你贵为一国皇子还想去给表妹报仇,整一整那内宅妇人?”虽然七皇子身份尊贵权力不小,但那手恐怕是伸不到那么长,够得到英国公府内宅的事吧?所以穆显好笑地看着自家弟弟在跳脚,却帮不了傅采蕴出头。 “让茉莉动些手脚,别让她在庄子里好过!” 瞧着穆峥那蹙起双眉一脸认真的模样穆显确实忍俊不禁。“你道你的人都通天了,成了英国公府总管呢?那你还是先想一些阴谋诡计来扶正你的人吧。”他那弟弟长着一副聪敏的模样,脑袋瓜也不笨,但怎么一谈到傅采蕴的事,他就整个人蠢笨了那么多,好像丧失了思考能力一样呢? 第28节 要是以后让傅采蕴入了门,还不将自己的弟弟耍得团团转? 穆显不由得有些担心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在路途上动些手脚,不要让曹氏安安稳稳地到庄子总可以了吧?” “你想要以此来下下气也不是难事。”穆显给田豫递了个眼色,田豫立马心领神会地下去安排了。 “好了,解决了这件事,你可是舒坦了?我们来谈些要紧事吧。”穆显指了指放在两人面前案上的卷宗,挑了挑唇角。 对啊,这么一件重要事自己竟然差点忘了!本来他们兄弟今日来,就是要谈论正事的。只是穆峥派的潜在英国公府里的人给他递了信,说傅采蕴今日在府中遭受了委屈,这才让他一时跑偏题了。 这会儿解决了曹氏的事,穆峥立马便像换了张脸一样顿时变得认真谨慎。之前那个苦思冥想要怎么出气的傻小子好似倏忽间踪影全无。 那模样神色,有一种让人心安的可靠。 “若是在灯光下看,这里很明显是被一层新的墨迹覆盖住了,而且也比周围的要新一些。我已经找人看过了,按照这铺子的位置,它也便宜得太过了些。”穆峥指了指厚厚的卷宗里头的其中一行字,那里记载着关于西市里头一家药行的一些资料。 “这家药店真正的金主是韩侍郎,你可查清楚了?”穆显身子稍稍前倾,压低了声音问道。 “若是没有把握,我也不会来同你说了。”穆峥扬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成竹在胸的笑意,“我还查到了它的上一手买主,那个人可是在刑部大牢里蹲过的。” 西市是皇都最大的市集之一,刑部的韩侍郎的弟弟以极低的价格买入了西市的一块旺地,而卖家是一桩命案的要犯,在刑部大牢里已然蹲了好些日子。本来他被指因为金钱纠葛谋财害命,后来案情却好似峰回路转一般,真正的凶手被查出另有其人,那个犯人才免去一死。 出了人命的案子审核必须要经过刑部侍郎的经手,如若能够靠着手头上的证据证明韩侍郎的弟弟得到那个铺子是在审理案子的期间,就算无法给他套上贪污受贿的罪名,至少他是无法留在皇都继续当京官了。 而那个韩侍郎,是太子党的核心人物之一,与太子来往关系密切。 这人不该再留在皇都了。 “这次的事,你做得不错,这些日子倒是辛苦你了。”穆显对着弟弟道。发现端倪的人是穆峥。本来韩侍郎将这件事隐瞒得滴水不漏,但穆峥这段日子初到户部,为了学习翻出了过往的卷宗查阅,却没料到他这般眼尖,竟然被他发现了这样的问题。 这段日子穆峥为了调查此事,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有好好歇息过了。不过还好,结果还是尽如人意的。 “既然这个卷宗能够被人动手改了,说明韩侍郎一定有内应在户部里头,我们可以顺藤摸瓜,把这个人顺带揪出来。”虽然穆峥的脸色看起来有些倦怠,但他的眼里却是跃动着兴奋的光芒。 “此事倒也不必操之过急。韩侍郎再留他一些时日也无妨,最好将这个户部的内应也找出来,免得抖开韩侍郎的事,打草惊蛇。”穆显打量着穆峥,眼里添了几分关切,“倒是你,若是不好好休息,母妃又该担心了。” 两人正说着话,章林突然从外头进来禀告道:“安阳郡主正在外头求见七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 ☆、坑人的振威侯府 安阳郡主?穆峥怔了怔,一时没反应过来。 “安阳郡主说了,殿下当日救了她,她此番是来答谢殿下的。” “我正在同三哥说正事,你找些理由将人打发走吧。”穆峥挑了挑眉,她要答谢自己,需要这样亲自跑过来?不是应当跟着她娘去找母妃么?若是真的想表明心意,礼物送得隆重一些便好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一句,“如若安阳郡主来找我讨马儿,你就应下来。” 一旁的穆显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穆峥处理这件事的过程。这弟弟是真傻还是假傻?襄阳王府的郡主,怎么可能至于特地跑来让他赔她一匹马? “告诉她不过举手之劳,不必放在心上。”穆峥自然没那闲工夫应酬安阳郡主了,打发章林将人应付了罢了。 穆显在一旁静静看着,也不做声,有一瞬心里倒是为安阳郡主产生几分同情。穆峥便是这样的人,对着自己在乎的人,他愿意掏心掏肺,恨不得将人捧在手心上疼着爱着。但对着自己满不在乎的人,他就是多说一句话都嫌麻烦。而安阳郡主显然就是属于后者。 “你倒是行啊。被卖了还帮你数钱的原来不止端王世子,还有安阳郡主。”穆显便又开始笑着调侃自己的弟弟了。没想到他那对男女之事还懵懵懂懂的弟弟倒是挺讨小姑娘喜欢的。 穆峥白了哥哥一眼,接着便转开了话题。 *** “五姐姐,我今日就真不应该到那振威侯府去!”傅采芙就风风火火地走进傅采蕴的房间,一屁股坐下后嘴还依然停不下来,“知人口面不知心,四婶娘原是这种人!怎么心肠竟会这般歹毒?” 虽然甄氏同她说今日傅采蕴应该也累了,要歇一歇,想让她缓一缓,但傅采芙一刻都等不了了。这种事怎么能拖呢?那是她最最喜欢的五姐姐!她的五姐姐一直与她情同姐妹,上次在荣威侯府还这样出面来助她,今儿她受了惊,自己竟然不在身边,真是……真是太没义气了! “跟你没有关系,傻妹妹。”傅采蕴对着妹妹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傅采芙这样大惊小怪,哥哥也是。早在傅采芙之前,傅卓林就已经来看过傅采蕴了。 “蕴儿,你真是长大了。”傅卓林今日才罕见地朝她露出了笑容。印象中,她都不知道多久没有见过这个好像面瘫了一样的亲哥笑起来。他的笑容,总是能让人感到无端惊喜,“见到你能够独当一面,我也放心了。” 他的妹妹,已然不是以前那个一有事就喜欢躲在他身后,一口一个哥哥地叫唤自己的小丫头了。傅卓林看着愈发亭亭玉立的妹妹,确实感慨万分。 见到傅卓林对自己的肯定,傅采蕴也颇为高兴。能够被哥哥赞扬,真是一件太稀罕的事了。 “怎么没有关系!起码我可以给阿娘通风报信,还可以跑去早一些将祖母请过来啊!”傅采芙撅了撅嘴,轻哼一声,反正五姐姐被人找麻烦,就是让她觉得很不高兴!“那个四婶娘也是……你哪里有对不住她了?怎么就要跟你过不去!” 这个自小被保护得很好的八姑娘自然没有跟曹氏生出太大的枝节,而在曹氏眼中看来,她不过是一个一直被保护着的天真懵懂不谙世事的小丫头而已,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算计刁难的地方,是以曹氏与傅采菡也不怎么招惹傅采芙。 虽然傅采芙听到过关于曹氏的闲言碎语,但就像隔靴搔痒,针不扎到自己永远也不知道痛楚,所以也不太放在心上。 而她串通大夫给甄氏换药的事,大家都不言自明,很默契地瞒住了傅采芙。 她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四婶娘是这样歹毒的女人。当真是让人心寒极了! “我倒也不知为何四婶娘会对我的成见这么深。”傅采蕴轻轻地叹了口气。虽然她不觉得自己有错,但被人怨恨上了总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事。 总而言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也不会让人平白无故地欺负了去! “八妹妹,你今日回振威侯府好玩么?”傅采蕴不想再同傅采芙继续这个话题,便又笑着转开了话题。 “唉。”傅采芙突然叹了口气,小嘴又是一撅。傅采蕴突然一惊,怎么着这丫头跟着母亲回个娘家竟然还叹起气来了? 看来今日除了自己过得不顺,傅采芙似乎也没过得有多好。按理来说,依照傅采芙这贪玩的性子,能够跟着母亲回娘家探望一下表姐表妹,接触多一些新鲜的人和事,不应当是一桩美美的事么? 直到听了傅采芙的满腹牢骚,傅采蕴才发现原来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这样跟振威侯府一比,英国公府也可算是一片净土了。 虽然傅采芙贪玩喜欢接触新鲜事物,不喜欢总是腻在国公府,但她却一向都不太喜欢跟着甄氏回到振威侯府。但那毕竟是甄氏的娘家,傅采芙就算不喜,也不敢在自己的母亲面前嫌弃得太过明显。 振威侯府到了这一代,家族已然逐渐走向没落式微了。当然,早在十几年前甄氏进国公府的门时,振威侯府的颓势还没显现得这么明显。但在这十几年间,尤其是甄氏的父亲,上一任的老侯爷大病一场后几乎耗尽家财,振威侯府的衰落算是真正掩盖不住了。 老侯爷年轻时也曾经披甲征战沙场,但却是落下了一身伤病,大半辈子都得被好好养着。所以老侯爷的妻妾不多,子嗣也自然不多了。偏偏他又好像没有什么生子的命,除了一个嫡子一个庶子,其余的便都是姑娘。所以振威侯府的姑奶奶倒是多得很。 唯一的嫡子,甄氏的嫡亲弟弟,自然便就是当之无愧的振威侯世子了。但偏偏这唯一的儿子却是个资质平庸胸无大志才能平平的人。若说是资质平庸安分守己便算了,偏偏还是个蠢笨愚钝的。傅采芙觉得,她这舅舅根本就撑不起整个侯府。若振威侯府还有别的嫡子,这个世子之位或许还轮不上他。 有一个愚蠢无能的大哥,庶出的弟弟自然就觊觎着振威侯世子这个位置了。只可惜他是庶出的,即便能力比自己的大哥强上百倍,能够将世子之位夺过来的机会却也是微乎其微。傅采芙有时甚至很大胆地想,如若庶子也能承袭爵位,怕是外公早就将世子之位留给二舅了。 所以这些年来振威侯府的长房和二房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明争暗斗,不得安宁。 而老侯爷因为治病耗费了许多钱财,振威侯府的姑娘又多,光是备嫁妆又是一大笔的花费。本来振威侯年迈体衰,振威侯世子碌碌无为,振威侯府已然是出项多于进项,仅仅靠着那些田产庄子来啃老本了。而姑娘们的嫁妆又更是要将振威侯府都掏空了一般。甄氏还有两个幼妹待字闺中,傅采芙都要担心振威侯府会不会连这些嫁妆都出不起了。 那些出嫁的姑奶奶们,又数嫡长女甄氏嫁得最好。她嫁入高门,成为了英国公府的当家主母,但正是如此,甄氏就被盯上了。 “我真不喜欢舅娘,好像总是一副要谋划我娘的钱的样子似的。她都问阿娘不知道拿过多少钱去补贴外家了。”傅采芙轻哼了一声。傅采蕴倒是有些惊奇,没想到这个好像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竟然连这些都知道。 甄氏最是个心软的人,禁不住振威侯世子夫人丁氏的哭诉,也不知道私下给她递了多少钱。 傅采蕴也觉得这有些过分了。怎么着,难不成还要甄氏拿自己的嫁妆来补贴妹妹们的嫁妆? 一提到丁氏,傅采芙便是一脸嗤之以鼻的神情。这女人说是说着一切都是为了振威侯府好,都不知道讹了阿娘多少钱了。甄氏虽然心疼娘家,但终究是不能取英国公府的钱来补贴过去的。所以甄氏的钱也大多是从自己的嫁妆里掏出来的。这么些年来,也不知道还剩下多少。 “今日你随大伯娘回侯府,你的大舅娘可又是问大伯娘要钱了?” “我估计这也是八九不离十了!”傅采芙又是轻哼,“据说是给我的小姨母订了亲呢。今日大舅娘找阿娘其实是为了商讨给外祖母办寿诞的事呢。” “什么……办寿诞?”振威侯府都入不敷出要找外嫁女要钱了,侯夫人竟然还要大摆筵席贺寿么? 这定然又是振威侯世子夫人想出来的坑钱招数了。 “可不是么!这办寿诞是假,问阿娘要钱才是真!”傅采芙又按捺不住开始生气了。丁氏为了向甄氏要钱,怕是早就绞尽脑汁将所有能想的法子借口都想光了。这次的贺寿,怕也是一个借口和理由。甄氏毕竟嫁入了英国公府,若是总是让她帮助娘家补贴娘家也不是一个长久之计。如若以侯夫人生日为由便不同了,侯夫人是甄氏的生母,给侯夫人贺寿,甄氏就没有理由不尽一份心意了。 “过几日,阿娘又要到振威侯府同大舅娘商量了。”傅采芙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要不要再跟去好了。既然无法阻止阿娘,那就眼不见为净罢了。” “我倒是不这么觉得……你阻止不了你娘,可还是有一个人可以阻止啊。”傅采蕴轻声说了一个名字,傅采芙一听,顿时眼前一亮,欢天喜地地笑道:“对啊,五姐姐可真是聪明!我差点都忘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看好戏 过了几日,又是甄氏回娘家的日子了。这一次,傅采芙还特地叫上傅采蕴跟着她们同去。 “这怎么好?”傅采蕴摆了摆手,“我要以什么名义去?”她又不是甄氏的女儿,也不过是跟着她罢了,她要以什么名义去振威侯府? “有什么不妥的?你现在也是被阿娘照顾的,阿娘也早就将你当成半个女儿一样了。你跟着我们,哪有不对的?”傅采芙晃了晃她的手,然后狡黠一笑,凑到她耳边道,“况且啊,我已经悄悄将人请来了!难道你就不想看看么?” 这坏丫头,竟然邀请自己去看母亲娘家的好戏!真不知说她太过天真不计较还是说她幸灾乐祸了。 傅采芙提出这个要求甄氏自然没有不允的,傅采蕴被她磨了磨,拗不过她,也只好跟着去了。 振威侯府的门面看着倒也气派,不过仔细一看,却像是许久没有修葺过了。傅采蕴被傅采芙亲昵地挽着,似乎有她陪着,傅采芙也不觉得苦闷了。 振威侯世子夫人知道甄氏来了,很早便出来迎接了。在振威侯世子夫人丁氏身旁的还有一个女子。年纪比傅采蕴要大上一些,但那衣着打扮应当尚未出阁。看来便是甄氏年幼的小妹甄九娘。 对啊,就是什么人都不来,这两个人也必须在呢。看着两人阿谀的笑脸傅采蕴心里冷笑一声。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傅采芙不喜欢这振威侯府了。 根本一点亲人的样子也没有,她们给人的感觉就好像她们只冲着甄氏的钱财一样。 “哎呀,瞧这仙女一样的小姑娘是谁?”丁氏同甄氏嘘寒问暖了好一阵子,便将目光转向了傅采蕴,“难不成就是前些日子来到公府被姐姐带着的五姑娘么?” 见被点了名,傅采蕴也很识相地上前去给丁氏问了声好。丁氏死死地盯着自己,一眨不眨,那眼里好像露出了精光一般。被她这么扫视着确实是让人不太舒服。 “傅五姑娘的名字在皇都里有谁不晓呢?大姐也是厉害,竟然将公主的女儿教得这么识大体懂礼数,怕是换了旁的人,都不能将五姑娘教导得这般好呢。” 傅采蕴眉心微皱,见到傅采芙笑着朝她吐了吐舌头。好似在告诉她丁氏就是这德行,别放在心上。 这简直都不将甄氏当姐姐了,恐怕都当她是衣食父母了吧? “哎呀,原来是大姐来啦。我倒在想振威侯府是来了什么贵客,要让大嫂好难得地命人清扫一下那十天半月都不扫一扫的前院啊。”一把尖利的女声从门外传来,傅采蕴循着声源望去,就见到一个挑起嘴角眼里却尽是冷意的女人站在门外。她的衣着比丁氏稍稍逊色一些,估计这就是庶出的二夫人娄氏了。 虽然她的打扮逊色,可那气势却是一点也不弱了去。压根就不让人觉得她的丈夫是庶出的。 原来丁氏的性子这般软糯,不仅要讨好长姐,连庶出的弟媳都欺负上门了? 丁氏看向娄氏时,脸上的笑意顿时就收敛了。“二弟妹,今儿怎么就这么有空出来了?二弟新进门的侍妾不调教调教么?” 丁氏对着娄氏同方才相比倒是换了个人似的,傅采蕴不免想起了傅采芙告诉她大房与二房斗得不可开交的事。丁氏是当家主母,家里的衣食与吃穿用度自然是主母来管理的。而娄氏并非当家,自然就不必去愁着府中的开支问题,也不必刻意讨好甄氏。就喜欢奚落奚落丁氏,说一说风凉话,也算是发泄一下自己的夫婿明明才能高于大哥,却迫于出身无法继承家业罢了。 丁氏的话显然戳中的娄氏的痛处,她的眼睛一瞪向丁氏,倒是有几分凌厉的样子。傅采蕴心想,或许她真的比自己的大嫂本事更强也说不定? 没想到正事都还没开始谈呢,这两人就来了这么一出。若是过了一阵,傅采芝来了,这不就更加一团乱了? “大嫂多虑了。弟妹院里的人,弟妹自然会管教好。弟妹有的是时间,可不像大嫂这般日理万机,日日想着如何给府里弄多一点进项,如何管好这一大家子的吃食。”娄氏轻哼一声,眼波流转。 顿了顿,她好似想到了什么一样扬眉,“对啊,我都忘了,九妹妹就要嫁人了吧?亲事都说好了吧?前些日子好像才听大嫂跟婆婆说这库房里要拿出银子来做嫁妆很困难呢……看着大嫂和大姐这样日夜为振威侯府费心,我看着真是觉得感动呢。” 看来她们早已积怨甚深了,娄氏甚至都已经不打算在外人晚辈面前给自己的大嫂以及给这个侯府几分薄面了。好像得不到这世子之位,娄氏也就破罐子破摔了。 第29节 听了这话,就是甄九娘脸色都有些变了。平日一团和气的甄氏也是脸色随之沉了下来,“二弟妹,你嫁入振威侯府,从此就是振威侯府的人。你不为这侯府出力便也罢了,怎还能不体谅兄嫂?要是侯府失了脸面,你又能有多风光?” 今日的情况似乎也有些出乎傅采芙的意料了。平日这二舅娘的确喜欢在院里,不常出来走动。也不知道今儿是什么风将她给吹出来了。 听了甄氏的话,娄氏似乎稍微收敛了一些。但她的眼中却是全无悔意,想来她并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什么问题。真的好像因为这个家不是她当的,她就完全置身事外一般。 “大姐教训的是。”娄氏这才真正在看甄氏,也就自然而然地看到了甄氏身后的傅采芙与傅采蕴。 “哟呵,芙儿真是愈大愈像大姐了。”娄氏笑望着傅采芙,看上去倒不像对着丁氏的气焰这般大了。她又将目光落在傅采蕴身上。傅采蕴注意到娄氏的视线在自己的脸上停留了好一阵,似乎是在思索她是谁。“竟然还带了这么个玉人儿似的国公府姑娘来。说来这英国公府真是人杰地灵的地方呢,那里的姑娘都水灵灵可爱得紧……大嫂,你要不要考虑考虑让珠儿到国公府养一养?” 这不就是拐着弯说丁氏占尽英国公府的便宜,不仅求嫁妆钱财,现在还连女儿都想要让甄氏帮忙养着了?“反正也都差不多了。” 娄氏真是句句带刺,说什么都不忘刺一刺丁氏。看来她确实对错失世子夫人之位很不甘心。 “二弟妹,我还有些事想同大姐说,若是你无什么事,便退下吧。”丁氏冷冷地下了逐客令,看她那可怕的神色,想来若是甄氏不在,丁氏定然会对娄氏发作。 “大姐方才说了,我也是这侯府的人。大嫂怎么像防着外人似的防着我?有什么话我是不能听的?大嫂不喜欢我不要紧,但难道大嫂连大姐的话都不听了?” 比起丁氏,傅采蕴觉得娄氏确乎是个更加厉害的角色。她的一番话就将丁氏刺得怒目圆睁但又无可奈何。娄氏虽然是庶女,但却是来自一个颇大的家族。若是没有什么名堂,丁氏也不好怎么了她。也就是仗着自己有个不错的外家,娄氏就更加不将丁氏放在眼里了。 娄氏眼光一转,见到甄氏的脸色也跟着不怎么好了。对于甄氏娄氏多少忌惮一些,何况她与甄氏也并无太深的积怨,便又摆出一副笑脸,“我离开这儿,不打扰大姐与大嫂为侯府出力,也就算是帮了侯府了。”说罢,娄氏便带着丫鬟告辞了。 “大姐,你看那娄氏!根本就不将我放在眼里……”傅采蕴真是佩服丁氏,变脸变得比眨眼还快。娄氏刚走不久,丁氏便开始抽抽搭搭起来。好像要将方才忍受屈辱与冷嘲热讽如数倾倒出来,也顾不得甄九娘还有傅采芙和傅采蕴也在。 “我做的这么多,不都是一心一意地为了侯府,为了这一大家子么?我嫁入振威侯府,还要操持一家大小,我容易么……二弟妹不为我分担就算了,竟然还处处针对我!这个家还让人如何当下去……”丁氏就这样直接抽搭起来了。傅采蕴看着便觉得不太舒服,但傅采芙却是不以为然,好似见怪不怪一样。 这大舅娘,都不知道用她那眼泪骗了娘多少钱!傅采芙压根不同情她。在她眼里,振威侯世子夫人的一切眼泪都是鳄鱼的眼泪。 “二弟妹不就仗着娘家跟太子妃沾着点亲戚关系么?这都嚣张得要爬到我头上来了!”丁氏愈说愈气,突然便伸手抓住甄氏的手,“大姐,若是没有你帮着我,我还真的顾不来这一大家子了……根本就没有一件省心的事!” 甄氏朝甄九娘使了个眼色,甄九娘便立马心领神会,带着傅采蕴和傅采芙离开。其实傅采蕴对眼前的这么些状况还有一肚子的疑问,但自己不过是甄氏的侄女,又是第一次到这里来,实在不好开口。 但想着想着,她也忽然有些明白了。恐怕丁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哭诉,倒是想要博得众人同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向甄氏开口,怕是甄氏也不好意思拒绝她的要求。 真是为达目的,不惜连脸面也不要了。傅采蕴忽然有些同情丁氏了,她这世子夫人,当得也有有够委屈的。 作者有话要说: ☆、二姐出马 旁人做世子夫人做得风风光光的,而她表面风光亮丽,内里却是这样小心翼翼,担惊受怕防着这个求着那个的。 这样的世子夫人,倒不如不做算了! 几人这样走着,迎面便见到一袭鲜亮的紫红衣裳。傅采芙的眼睛突然就亮了,终于都来了! “姐姐!”傅采芙兴高采烈地快步上前,“你可终于来了!” 傅采芝还是一如既往地穿戴得鲜妍亮丽,配上那张扬的神色,神采飞扬,亮丽动人。 “小姨母,芙儿蕴儿。”傅采芝依次向各人打了声招呼。傅采蕴发现,甄九娘见到傅采芝的脸色不由得微微一变。 许是在担心自己的好事被傅采芝给坏了吧? “今儿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我今儿本来是想找娘的,但是雨梨说了阿娘到了这里来,我便跟着来了。”傅采芝环顾一周,笑言,“我出嫁之后也没怎么看过外祖父外祖母,这便来见见了。怎么,小姨母好似不太欢迎我?我来这振威侯府,是不是碍着谁了?” 甄九娘的脸色微微一变。傅采芝不是个好对付的人,也一向并不十分买丁氏的面子。想来她今日来自然不是碰巧而来的。但这个英国公的嫡长女,晋国公世子夫人,甄九娘自然是招惹不起。 “当然不是了,姐姐胡思乱想什么!”傅采芙笑道,“只不过现在阿娘在跟大舅娘聊正事,让我们这些晚辈回避一下。”傅采芙依旧笑得甜美,可她却一边笑一边意有所指地冲傅采芝挤了挤眼睛。 傅采芝心领神会。立马就大步流星地往傅采芙几人来的地方奔去,一边走还一边笑得爽朗,“你们不听得的事,我一个出嫁了的姑娘总能听吧?现在婆婆也开始让我接手家事了,我也有几个问题正好要跟阿娘和大舅娘讨教讨教!”傅采芝的笑声如银铃般的悦耳,“芙儿,你也跟过来!我的问题你将来也会遇到,现在先学学也无妨!” 傅采蕴不禁暗自赞叹这姐妹俩配合得还真是不错。她原以为傅采芙天真烂漫,并不懂得内宅女人间的勾心斗角,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 看来她也并不全是懵懵懂懂的。以往她之所以让人感觉不谙世事,大概是因为没有人伤害到她或她最亲近的人的缘故。 听了傅采芝的话,傅采芙和傅采蕴自然欢欢喜喜地跟着回去了。甄九娘生性内向软糯,阻止不了傅采芝,便也只得跟着几人往回走。 “芝儿,你怎么来了?”见到傅采芝,甄氏也不免有几分惊讶。 傅采芝暗暗扫了一眼丁氏,发现她眼角还有未完全干的泪痕,心里不禁冷哼一声。这女人,简直就是一天生的戏子。她又是声泪俱下地骗同情,想要阿娘将嫁妆全呕出来还给甄家才好呢?也怪阿娘太过厚道,而且对着自己的娘家总是有几分割舍不掉的情分在,这才屡屡被她得手。 “阿娘,我这不就来见见外祖父外祖母和大舅娘来了么?”傅采芝很亲昵地便就挨着甄氏坐下,巧笑倩兮。 “是芝儿呀……一眨眼都是当娘的人了。”进行到一半的谈话突然被打断,而这个人竟然还是傅采芝。丁氏纵使不快,也只能扯起嘴角讪讪一笑。眼前的这个明媚飞扬的女子可是英国公的嫡长女,同时也是晋国公世子夫人。即便是晚辈,丁氏还得让她三分。 丁氏知道这个外甥女一向和自己感情不深,同振威侯府感情也不太深。此时她突然在这节骨眼上造访,定然是黄鼠狼拜年,不安好心。 “确实是光阴似箭,自从我生了光儿,婆婆便有意开始将晋国公府中的事务交给我打理。弟妹们有事也会来同我商量,昨儿三弟妹特地找了我,同我说了一些很气人的事,还问我该怎么解决。我资历浅,倒是想问问阿娘同大舅娘,这件事该如何是好?” “芝儿不妨说说,让大舅娘听听能否帮得上忙?”听到傅采芝的话,丁氏暗自舒了口气。听起来,傅采芝似乎也不像是有意来坏她好事的。 “三弟妹的娘家本来也是金陵的大氏族,这几年不知为何却就衰败了。这家族兴衰也是有些命数运气的因缘在,可谓是盛极必衰。我也不好说些什么,但我最为不忿的,却不是这个。”傅采芝倏忽之间脸色就微微变了,好似真的有些愤愤不平似的,“我最不忿的,是她外家的人不思进取,不自己想想办法如何振兴家族,不脚踏实地,反而伸手向我三弟妹这些外嫁了的姑奶奶讨钱!” 此言一出,整个屋子里都寂静了。 丁氏的脸色变得比方才对着娄氏还要更难看。 “这可不就气死个人么!三弟妹跟我说的时候也是又生气又伤心的,她一边同我哭诉一边说,她也不是管家的,要补贴也就只能拿嫁妆来补贴了。但就算是管家又如何?难不成还偷偷挪用夫家的银子?若是抖了出来,以后可还能在夫家立足么!” 傅采芝扬了扬眉,颇为满意地扫视了屋中众人的脸色,接着便道:“嫁妆就是女人在夫家立足的资本。若是嫁妆丰厚了,便是夫婿与婆婆待你的态度都会全然不同。三弟妹的娘家也不懂得替她想想,若是她这样掏空了嫁妆全贴回娘家,难道她在夫家又能好过么?婆婆会怎么想她?夫婿会怎么待她? “所以我同三弟妹说了,让三弟妹千万别贴银子回娘家。一次两次倒也不是难事,但若是三番四次,那就不是长久之策了。其实这也是害了她娘家,若是三弟妹这样纵容自己的娘家,岂不是将她娘家的人都养懒了,不思进取,只懂得问外嫁女讨嫁妆!” 傅采芝的话简直石破天惊,整个屋子一片死寂,大伙儿的脸色都变了。只有傅采芙和傅采蕴很是崇拜地看着这英国公嫡长女兼晋国公世子夫人,眼里都带着钦佩的光芒。二姐出马果然非同凡响。 “阿娘,大舅娘,你们觉得我这样做对么?”傅采芝这便又立马满是期许地看看甄氏又看看丁氏,似乎她真的只是在说夫家的三弟妹一般。 丁氏内心已然怒火中烧,可惜却又不能同傅采芝撕破脸皮。一来傅采芝不是一个好惹的主儿,后台又硬。再者她是甄氏的女儿,丁氏自然不能开罪了甄氏了。虽然她的脸上没有了表情,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憋着了。 “芝儿,你说的这些可都是真的?”甄氏的脸色虽然不若丁氏那般阴沉,但也并不好看。 “自然是真的!我的三弟妹是个聪明人,孰轻孰重她自然懂得把握。后来听说三弟妹的娘家换了个当家的,重振旗鼓了呢!”傅采芝说得眉飞色舞。傅采芙在一旁看着都禁不住掩嘴偷笑,如若傅采芝真的是随口杜撰的,那也太强悍了!说的真的好像信誓旦旦,确有其事一样。 听了傅采芝的话,丁氏的脸色登时变得灰白萎靡起来,她连坐都坐不住了,整个人不由得站了起来。傅采芝在暗示些什么?难不成她在暗示说,想要让这个家易主么! 虽然这个家还轮不到傅采芝说话,但甄氏在振威侯府的地位依然重要。若是甄氏被傅采芝说动了,而甄氏与傅采芝跑去振威侯夫人耳边吹吹风的话……丁氏想想都觉得冷汗涔涔! 本来她才能也不强,这个振威侯府的家业也没能守好,振威侯夫人对她也是颇有微词了。她所能仰仗的,能够踩在娄氏头上的,不过就是这个嫡子的身份。二老爷虽然并非振威侯夫人亲生,但也是侯夫人带大的,而且娄氏比起自己更加会讨侯夫人的喜欢…… “大外甥女这样有见地,大舅娘便也觉得欢喜。”丁氏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努力地朝傅采芝与甄氏挤了个微笑,那扭曲的笑意便是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 她也就不敢再伸手问甄氏要嫁妆了。 “姐姐,你真厉害!今日被你这么一说,估计大舅娘不会这会不敢再问阿娘要钱了!”回到英国公府,傅采芙高兴得手舞足蹈。今日的事,在一旁围观的她真是觉得精彩极了。 “这会不敢又如何,就怕她过一阵子又要动什么歪心思。”傅采芝淡淡地抿了口茶,“还是希望阿娘能够明白这道理,别辜负我的一番苦心才好。” “长贫难顾,大伯娘应该会明白这一点的。”傅采蕴在一旁道,“所以说……二姐的故事都是假的?”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傅采芝扬唇一笑,“三弟妹的娘家的确是出了些问题,但我也添油加醋了不少。不然怎么能契合阿娘与大舅娘之间的事呢?” 三个姑娘都心照不宣地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虎落平阳 “五姑娘,这是庄子里新送过来的果子。”云姑笑吟吟地将今日从庄子里送过来的新鲜柑橘端给傅采蕴。傅采蕴此时正在文昌大长公主的房里。 傅采蕴朝云姑笑了笑,很乖巧柔顺地接过剥好的柑橘开始吃。因为傅采蕴讨得文昌大长公主喜欢,便是文昌大长公主的贴身仆妇云姑都对这小姑娘敬让三分。 “蕴儿,你看着柑橘如何?”上座的文昌大长公主笑问。 “自然是好的,甜而不腻,清甜爽口。”傅采蕴微笑着回道。言毕,又漫不经心似的添了一句,“不知这产柑橘的庄子可是四婶娘和念月去的那个庄子?” 傅采蕴这样拐着弯地向文昌大长公主打听曹氏的消息,文昌大长公主哪能不知道?文昌大长公主便笑道:“可不就是那庄子么,这可是你四婶娘特地命人摘的刚成熟的最新鲜的橘子呢,这头一份,就快马加鞭地送到溪翠院了。你这丫头幸运,碰巧在,不然可吃不到这么香甜的柑橘呢。” “我才不担心呢。”傅采蕴眯了眯眼睛,声音里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我知道祖母疼我,定然会留一些给我和哥哥的。” “瞧你这丫头,说得那么笃定。”文昌大长公主不禁笑出声来。一旁的云姑看着也不由一笑,还是五姑娘最会讨文昌大长公主的欢喜。 那曹氏被送到庄子思过,不管她心里气消了没有,为了回来,定然是为了讨好文昌大长公主和甄氏而无所不用其极。没准里头有几个柑橘还是她亲手摘的呢! 不过这曹氏也许真的是损阴德的事干得太多,不仅是文昌大长公主想要惩罚她,便是老天也不想给她好过。云姑记得根据派去曹氏身边的人来报,在送曹氏到庄子里的途中,竟然遇到了贼人! 云姑当时一听也不免觉得奇怪,她们明明走的是官道,那天也是白天,因此英国公府也并没有出动多少护卫,没想到这样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能够遇到山贼,只能说这真的是曹氏倒霉了。 虽然遇到了山贼,不过幸好只是虚惊一场,并没有造成什么伤亡。但曹氏被这么一吓,竟就吓得晕了过去,足足昏迷了一日有余。 所以曹氏现在可真是费尽心思都要想办法尽早回这国公府。 “三日后便是宫中的中秋宴会了,蕴儿,到时你和林儿可要与我一同入宫。” “蕴儿知道。”傅采蕴颔首,笑得温婉。虽然刘嬷嬷之前也断言文昌大长公主定然要她入宫参加宴会,但傅采蕴还是更想留在英国公府与公府的人一同过中秋。能够坐在哥哥隔壁,见到大伯父大伯娘相敬如宾,同傅采芙一起笑得无忧无虑,天真灿漫;听着大哥和三哥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大家一同分吃月饼……这样的中秋才更令人期待。 但文昌大长公主自然不是这样想了。作为祖母,自然是希望孙儿们都过得好,出人头地,风光体面。太后让这对本来淡出了世人视线的兄妹重新备受瞩目,作为祖母,文昌大长公主自然也要助这对兄妹成为皇室宗亲的宠儿与新贵。 “怎么,蕴儿你看起来不太开心?”文昌大长公主有些疑惑。按理说,能够有这样的机会,旁人应该兴高采烈才是。若是换成傅采芙,早就开心得跳起来了。 但她的五孙女看起来似乎不太热衷。她也了解这个孙女,她在驸马府这么久,倒是养成了淡泊的性子。那些虚名,怕是还不太稀罕呢。 “怎么会?祖母愿意带着蕴儿和哥哥一同入宫参加宫中的中秋宴,那可是蕴儿的福气。多少人想去都去不成呢。” “你懂得这么想便好了。”文昌大长公主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时,甄氏让人通传来了。她特地前来向文昌大长公主打点交代关于中秋宴的事情。“蕴儿和林儿入宫的穿戴儿媳妇已然让人准备好了,请公主过目。” 傅采蕴见又有新衣裳,也是不由得笑得弯起眼睛,那缎子一抹就觉得很舒服,柔软光滑,是上好的蜀锦。文昌大长公主见到傅采蕴笑得开心,自然也就觉得宽心了。 果然新衣裳对于姑娘家的诱惑是无法估计的。 甄氏也微笑,“这布料确实跟蕴儿很相衬,是雨梨找了很多布庄看了很多料子才选上的。” “雨梨这次做得不错,云姑,以我的名义,去给她添些赏罢。”文昌大长公主道。 自从甄氏知道上一次的事是傅采芙通知傅采芝到振威侯府才闹出这样的闹剧,傅采蕴虽然觉得精彩绝伦,但对着甄氏却不太敢邀功。也不知道她知不知道提议请来傅采芝的始作俑者其实是自己。但甄氏看起来倒是与平常无异,估计她也想通了吧,这样一味的朝娘家倒贴自己的嫁妆,虽然帮得一时,但帮不了一世。长远来说恐怕还害了他们。 或许甄氏早就明白这道理了,不过是她不愿意面对罢了。 离开了溪翠院,傅采蕴在路上遇上了傅采菡。傅采菡虽然仍是穿着鲜艳的水红彩绣蝶纹织锦裙,但脸上的飞扬明媚却是不复存在,也不再像以前那般光彩照人了。 两人狭路相见,按理说,应当是当妹妹的傅采菡给做姐姐的傅采蕴请安。 傅采菡盯着傅采蕴,咬了咬唇,眼里明显流露出不快。但最终还是先给傅采蕴问了声好。 傅采菡自然是对自己有气的,她定然是觉得自己害了曹氏。但这件事不管怎么说都是曹氏理亏了,傅采菡并不能指责傅采蕴什么,也就只得忍下来了。 第30节 “如若五姐没有事,妹妹就先一步告辞了。”傅采菡正欲从傅采蕴身侧走过,但却被傅采蕴叫住了,“六妹,到我房里,请你吃些茶点可好?” 傅采菡一怔,这又是闹哪一出?怎么好端端的,傅采蕴要请自己吃茶点?若说刚开始两人还没闹到这地步的时候还勉强能让人接受,但中间都发生了那么多事了,怎么她此时竟然还邀请自己了? 总感觉,这是一个鸿门宴。 傅采蕴表面看起来温软和顺,但却不是一个好拿捏的。这一点,傅采菡很清楚,也领教过她的本事了。傅采蕴有文昌大长公主撑腰,而自己的母亲这样失了势,或多或少都影响到四房,影响到她。 若是两人又再次争执起来,占了上风的不都是她傅采蕴么? 难不成上次将曹氏送到庄子里还不够让她解恨,她想要连自己也送到庄子里去?…… “多谢五姐姐的一番心意,可惜妹妹手边上还有些事……阿娘离开了,有些事就该由我来操心了。”她这就等于不动声色地给傅采蕴提了个醒,她害得自己的娘离开了国公府,自己又怎么可能会赏这个面? “既然如此,那便等妹妹得了闲吧。午膳过后,妹妹应当闲下来了吧?”傅采蕴莞尔一笑,似是一点也听不出傅采菡的弦外之音。她微笑起来倒是很容易让人卸下心防。 聪明如她,自然不可能听不懂自己的言外之意。但她却这样执意与坚持,让人拒绝不得。 傅采蕴不是给自己设了个套吧? 就算这有可能是个鸿门宴,傅采菡也难以拒绝。傅采蕴是姐姐,又这样开口相邀了,自己三番四次地推辞,这不就明着给人下面子,跟人过不去么? 傅采菡心下忐忑,却只能应下了。 这会儿出了这样的事,母亲失了势被赶出了英国公府,她的日子顿时变得艰难了许多。只恨自己是四房的长女,弟弟妹妹尚小,还要自己操心照顾,根本就无人能够帮得上自己。能够仰仗的就只有父亲了,可父亲因为职务之故并不时常留在皇都,因此傅采菡也就只能靠着自己了。 现在的她,真是不能出丝毫差池了。面对傅采蕴的相邀,她不想落下什么闲话,心里纵是有千万个不愿,还是得乖乖的赴约。 午后,傅采菡如约到了雅风堂,只见傅采蕴早已候着自己了。桌上都摆满了时令的水果,里头的水果,有好几样都是她所没有的。 看来就连庄子里头的人,都懂得如何择主了?傅采菡不禁在心中苦笑。 桌上还有好些甜食,都是傅采菡喜欢的。看来傅采蕴也是花费了一些心思。 傅采菡愈发摸不着头脑了,这是怎么回事?莫非傅采蕴想要讨好自己,同自己和解? 怎么可能!傅采菡立马便否决了心中的想法。现在母亲虎落平阳,整个四房也随之失势。傅采蕴初来乍到之时都没有讨好自己,这会儿自己不得宠,她就更不可能会做出讨好之举了。 她们母女俩当初这样待她,她不是应当对自己摆出一个高姿态宣告她的胜利才是么? 她果然是别有用心吧? 作者有话要说: ☆、鸿门宴 “六妹,你在发什么呆?”傅采蕴瞧着傅采菡有些恍惚,便笑着问道。 她笑得这样无邪,傅采菡真是有些瞧不准她心里在想什么了。不管如何,见一步走一步吧。只要自己没有越矩,没有做错什么,就算傅采蕴得宠,也害不了她什么吧? 傅采蕴对着琉冬使了个眼色,琉冬立马就请了傅采菡坐下了。待傅采菡坐下,傅采蕴又用眼神示意,琉冬立马又将甜品端到傅采菡跟前,“六姑娘,这是蜜瓜杏仁羹,秋天吃清润。” 傅采菡接过蜜瓜杏仁羹,却始终有些游移,不愿动口。在摸不清傅采蕴意思时,她表现得十分小心翼翼。 这蜜瓜杏仁羹里头,该不是有什么文章吧? 看着傅采菡那迟疑的举动,傅采蕴不觉笑了,“我可是听说六妹妹平素就爱吃这个,这时迟迟不愿动嘴,莫非是雅风堂里的杏仁羹特别不好吃?……难不成妹妹还担心有毒不成?”虽然她的笑容依旧无邪,可她嘴里头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无端胆寒。 “当然不是,姐姐说的是什么话啊?”傅采菡这才勉强一笑,舀了一小勺。现在的她当真是步步为营,生怕做错了些什么,落下话柄。 傅采菡的恭谨,不安与惶恐自然逃不过傅采蕴的双眼。但仿佛与之相对应,傅采蕴的脸上笑意更浓,“六妹这样一脸不自在,倒是让我疑惑了。六妹看我的眼神,好像怕我会一口吞了你似的。” 傅采菡觉得,傅采蕴这是明知道自己怕了她,却故意说出这样的话来激自己。 莫非这是激将法?当然,傅采菡是个沉得住气的,就算她怎么说,她也不会挑起事端。自己的母亲已经做了一个这样好的例子摆在自己跟前,她自然不能重蹈覆辙。 再说母亲人在城郊庄子还没回来,万一自己闯了祸,连累了她怎么办? “四婶娘被送到了庄子里,六妹理应是对我有怨气的。本来我还想着请不来六妹,或者你来了,会在我面前发泄怨气。怎么也料想不到会是现在这样。” 傅采菡一愣,她竟然这样轻轻巧巧地就挑起了自己一直想要回避的事! 难道傅采蕴心里想的,当真是这样么?她预想着自己会沉不住气,对着她撒野?自己出乎她的意料,所以她就说出这些话,逼着自己翻脸? 原来……这便是她这个鸿门宴的意图?一定是这样!她好心地请妹妹吃茶点,她这个做妹妹的却对着她发火撒野。她什么都不用做,也不用使些什么手段,只需要看着自己发火,看着自己失控。她便是胜利者了。 四房闹出了母亲的事,祖母现在也不怎么待见自己。傅采蕴又得宠,如果真的出了这样的闹剧,自己定然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文昌大长公主只会一面倒地帮着傅采蕴吧? 她真是算得精!是算准了自己受不住?傅采菡放在桌底下的手暗暗握拳。对,以前的她或许真会如她所料对着她撒泼,但今日的她,除了隐忍还是得隐忍。 她早就没有可以撒野的资本了。 以前她之所以骄纵,不过是仰仗着曹氏的地位,还有文昌大长公主的喜爱罢了。现下曹氏根本护不住她,文昌大长公主的宠爱也变得虚无缥缈。她顶多就在四房呼风唤雨罢了,离开了四房,她哪里还有张牙舞爪的底气? 况且现在母亲失了势,院里头那些得宠的姨娘也开始有些不安分了。 想着想着,傅采菡真是觉得心里头酸楚苦涩得很。她吸了口气,平和地扯了扯嘴角,“妹妹怎么 敢有这种想法?姐姐也没做错什么,妹妹怎么敢有怨气?” “如此说来,妹妹也是承认了这件事错在四婶娘了。”傅采蕴莞尔。她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就算是傅采菡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但此时,她只觉得她的笑容是如此可怕,让人无端的心生畏惧。 她一边笑,一边说出来的那些刺人的话,让傅采菡听着更加是难受苦涩。这一回,她微微低下头,沉默着。她知道自己的沉默也算是默认了,但她确实想不到能为曹氏辩解的话。 见到傅采菡戒备重重,如临大敌,脸色苍白,诚惶诚恐的模样,傅采蕴终于下气了,也觉得玩够了。毕竟是姐妹一场,见好就要收。她把傅采菡唤来,可不是来跟她撕破脸皮的。 傅采蕴将屋里伺候着的人都屏退了,这才对傅采菡淡淡道:“祖母的人,现在都不在屋里。六妹不必这样防我,这里已经没有第三人了。” 傅采蕴摇了摇头,自顾自地夹了块桂花糕,“我请六妹来,不过是想同六妹妹谈谈心罢了。你我好歹是姐妹一场,便是我们的缘分。” 怎么回事?如若她想逼着自己说出对她的怨恨,她将所有人都送走了,又怎么替她作证? “知错能改就是好事,我们是一家人,哪里有什么隔夜仇?妹妹你说是么?” 傅采菡脸色苍白地点了点头。虽然明知道自己这样应了,就意味着认下了母亲的错。但此时,她依然别无他法。 傅采蕴的语气一下子就软了,这倒是让傅采菡觉得奇怪。她这神情姿态,好像他们俩真的是普通的吃茶点聊家常的姐妹一般。 傅采菡也想像傅采蕴这般放松,但无奈她本就是一个戒心很重的姑娘。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又怎么敢真的放松下来? 不过傅采菡也慢慢弄明白了,要是傅采蕴真的耍起横来,铁了心要整自己一把,简直是易如反掌。 论出身,自己比不过她,论长幼,她是姐姐自己是妹妹,又占了些理。加上文昌大长公主对她宠爱万分,曹氏又被赶到庄子里去了……天时地利人和都被她占尽了,她要拿捏自己,真是跟捏一只蚂蚁差不多。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就算她真的没有出丝毫差错,就算她没有按照傅采蕴的计划来走,傅采蕴要整她,也压根不是问题。 自己的处境,简直就如砧板上的鱼肉似的。傅采菡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已经微微沁出了汗来。 但细想傅采蕴的话,她在自己认下错误之后语调明显和软了。傅采菡便顺着她的话说道:“姐姐说得对,咱们是一家人,哪里会有什么冤仇?说起来,妹妹以前也不太懂事,喜欢冲撞姐姐。姐姐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她觉得,自己似乎看清了傅采蕴的暗示。 她似乎在寻找一个与自己冰释前嫌的机会,但前提是,自己得给双方找一个台阶下,那便是自己服软认错。 她觉得傅采蕴眼里的清浅笑意似乎看起来不再让自己觉得很是畏惧了。 “我说了,知错能改是好事。我又怎么会放在心上?”不管她说什么,傅采蕴都通通应下不误。 傅采蕴也尝了口杏仁羹,露出了一个满足的愉悦表情。片刻后她又再次启唇,“不过我看妹妹,连自己错在哪儿还不知道。如果连错在哪都不知,又谈何去改?” 傅采菡一愣,“妹妹愚钝,还请姐姐指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既然不能成为其他人,那就无需对旁人的事耿耿于怀,只消自己过得快活便好了。再说就是宫里头那些金贵的皇子公主,也就未必事事如意。不过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罢了。既如此,又何须庸人自扰呢?” 傅采蕴一边说,一边指了指云片糕,朝傅采菡笑言,“妹妹你尝尝,这云片糕真是不错。” “嗯……”傅采菡自然不敢拒绝,便尝了一块。她知道云片糕是傅采蕴喜欢吃的糕点,不知是不是正是因为如此,她反而有些抵触。但现在尝一尝,云片糕滋润软绵,入口即化,确实好吃。 “其实四婶娘这样为六妹妹打算,我觉得六妹妹也是个幸福的人儿。六妹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傅采菡察觉到,傅采蕴似乎轻轻叹了口气。 忽然间,她似乎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她说得对,一直作茧自缚,庸人自扰的,其实是她自己。作为英国公府的嫡出姑娘,她从小吃好住好,好的东西从来都少不得自己的一份。从小到大有父母宝贝着,她却一点也不珍惜。殊不知这样简单唾手可得的幸福却是她一直艳羡的人所没有的。 因为傅采蕴没有父母在身侧,文昌大长公主对她偏爱多些不也应该么?她到底也没有做些什么伤害过自己的事,但自己却这样同她计较上了……这不是小心眼是什么!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傅采蕴是自己能羡慕得了的吗?自己今日羡慕她,难道明日又去羡慕那宫中的嫡出公主,去羡慕皇后?而且公主皇后身处权力核心,比起自己,恐怕只有更多的束缚。 傅采菡突然茅塞顿开,想通了不少。虽然如此,但她心里还是压着一些话,还是有些耿耿于怀的事。平日无法同傅采蕴开口说,但借着今日的机会,她便坦然道:“既然姐姐都同我说了这么多了,妹妹也不妨给姐姐说罢。母亲做事并非平白无故,一开始姑母想要给端王世子择世子妃,母亲便希望替我争取。世子表哥品性纯良,姑母也待我不薄。只可惜姑母属意的却是你……” 既然事情已经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傅采菡也没有了当初那一份提到亲事的少女羞涩了,反而好像在说旁人的故事一般。何况她也不是真的就非穆清尧不嫁了,他们一直恪守着表兄妹之礼,可是未曾越矩半分呢。她自然也就没有什么情根深种非他不嫁的想法了。 傅采蕴一讶,“姑姑从未和我提过此事。我想这是你多虑了吧?”她那睁大的双眼明显地流露出了疑惑,似乎她确乎是蒙在鼓里。 “什么?”这回轮到傅采菡惊讶了,“难道你不是埋怨母亲害了你失去了端王世子妃这个位置这才拜托魏王妃寻一个好的姑娘来破坏我的好事么?” “你当真是冤枉我了!”傅采蕴连忙摇首,“我根本不知姑姑有这等想法,又何来费尽心思破坏你的好事一说?” 傅采蕴总算明白了,曹氏一直觊觎着那世子妃的位置,定然是那一次魏王将自己送回府,让她误会了魏王夫妇都是自己的人。魏王妃又碰巧介绍了一个姑娘给姑姑。曹氏定然是气得歇斯底里却又无可奈何,竟然就想到是自己使了手段破坏了妹妹的姻缘…… 傅采菡也是一愕。自己还一直想着傅采蕴是个表面柔顺实则机关算尽的人呢。原来她跟母亲腹诽了这么久的人,竟然还真是全然蒙在鼓里! 作者有话要说: ☆、独一无二的灯笼 终于都同傅采菡打开天窗说亮话了。结果似乎出乎意料地好。 虽然傅采菡同她不能说是跟傅采芙一样,但她辞别时看着自己的眼神,并没有来时那样流露出浓浓的戒备。她们还就真的像一般的姐妹一样一起坐着吃了一顿茶点。 不管如何,冤家宜解不宜结。傅采菡想通了,终归是一件好事。以后对着她,想来就不必这样互相算计阴谋阳谋了。 后面的那几日,如若两人像之前那样碰上了,傅采菡都会主动地问好。不同以往眼中明显的不甘,她的眼里却是带着笑意。但笑了之后又流露出几分尴尬,好像在为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感到羞赧。 这种感觉真是舒服极了。 转眼间,中秋节到了。 中秋节是皇室宗亲的宴会,文昌大长公主同傅卓林傅采蕴参加这个宴会自然是名正言顺的。而甄氏本也可以随从一同入宫,但她作为主母,应当要操持英国公府的中秋宴,便就没有跟着他们一同入宫去了。 近来家里的事情多,傅采蕴也有好些日子没有入宫了。兴宁宫今日也是喧嚣热闹得很,宗室女眷全都在同一日入宫,花团锦簇,明明秋意渐浓,却又让人觉得好似满园春色一般明媚。 “你这丫头,要不是中秋宴,还不知何时能见到你入宫呢。”太后一见到傅采蕴,便笑着招手让她过来。之前太后身旁围绕的都是长公主,王妃一类的身份甚高的人。一个公府的小丫头,如此靠近太后,便又让众人留了心眼。 傅采蕴自然不好同太后说国公府的事了,便笑道:“采蕴知错了,以后采蕴定然多多入宫来给外祖母请安,直到外祖母看腻我为止。” “傅姑娘生得这般好看,又怎么会看腻呢?”雍王妃抿唇一笑,“说起来我都是羡慕,国公府竟然有这样一个乖巧懂事大方得体的姑娘。还是长公主对晚辈教导有方。” 听到有人称赞自家的孙女,文昌大长公主自然欢喜,“蕴儿是我的孙女,又是永宁的女儿,教养定然不会差了旁人。”让其他人知道,虽然傅采蕴幼年丧母,可作为国公府和公主府的姑娘,该有的礼数自然一个不落。 “也就可惜了这丫头从小没了母亲,不然还不止这造化呢。”另外一个长公主也跟着道。 其他人又摆出了几许惋惜之色。 第31节 听着这样的话,傅采蕴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微笑,平心静气地接受了一切的赞美。至于那些谦虚之词,就留给文昌大长公主说了。长辈们聊得欢喜,她这个做晚辈的也不好插嘴。 她确实是知礼的,但却也不会被这些夸赞弄得飘飘然。傅采蕴心里清楚,如若不是因为文昌大长公主和太后,自己不可能博得这样的满堂称赞宠爱。 一个小姑娘站在太后身侧,其余有幸围绕在太后身旁的大长公主,长公主以及王妃等皇家亲眷,都在夸赞这个姑娘,风头的确是一时无两,简直将中宫公主都能比下去。 “小蕴,原来你在这里!”七公主和八公主跟太后以及其他诸多皇室亲眷相互问了好后,便来到了傅采蕴身旁。七公主亲切地拉了拉傅采蕴,而八公主因为之前傅采蕴曾经替她说过话,自然也喜欢这个姐姐。 太后知道七公主与傅采蕴一向要好,她们几个一直说着话,也怕是闷着这小姑娘了。文昌大长公主自然也懂得太后与傅采蕴的心思,她这孙女在这里怕是早就坐不住了,便让傅采蕴跟着七公主和八公主去聊聊了。“你们这几个小丫头玩归玩,宴席开始前可是记得一定要回来。” 得到了文昌大长公主和太后的允可,傅采蕴便跟着七公主和八公主离开了兴宁宫。 “蕴姐姐,我可是许久都没见着你啦。”见到傅采蕴,显然也让八公主很高兴。今日是中秋节,宫中的大节日,公主们都穿戴得很隆重。八公主穿上正式的礼服,也脱了几分稚气,变得像一个小大人。 “小八,我记得你还没向母后请安呢。”七公主看了她一眼。 “怎么会?我明明记得我请过安了!” “今日四处都哄哄闹闹的,怕是你忘了吧?你先来给皇祖母请了安,自然是还没给母后请安了。而我早就给母后请安了,不过是知道蕴儿妹妹在兴宁宫,这便就特地绕过来看看她罢了。” 傅采蕴忍俊不禁,没想到八公主竟然是这般迷迷糊糊的性子,竟然连请没请安都忘了。同样是母妃早逝,看来八公主被保护得还算不错,没有因为母妃早逝而吃过什么大亏。 “那……我宴席开始之后再来找七姐和蕴姐姐吧。”八公主嘟了嘟嘴,便告辞了。 “七公主可是有话想要同我说?”傅采蕴发现,她们一直往前走,便是七公主所住的宫殿了。七公主费了这么多的唇舌,特地支开八公主,定然是有什么原因。 “七哥说你有一个聪慧的头脑,看来还真是瞒不过你。”七公主抿唇一笑,“我自然也有许多话欲与你说,不过在宴席里说也不迟。有个人你现在不见,待会儿宴席上便见不到了。” 七公主领着傅采蕴入了自己的屋,“七哥,人我给你带到了。”说罢,在傅采蕴还没反应过来之时掩唇一笑,转过身出了门。 另一边的帘子被拨开,穆峥从里头走出来。与公主一样,他今日也穿得格外隆重华贵,墨绿色的刻丝锦袍衬得他英气逼人,瑞兽底纹更是添了几分皇家的大气。他挑起嘴角面露笑意的那一刻,双眸熠熠生光,好像都要将那婵娟都比得失色了几分。 她知道七表哥天生一副好皮囊,平日里便已是姿貌端华,眉目如画。但他认真装扮起来那丰神俊朗的轩昂模样便是让自己的心都不争气地跳了一下。 “怎么盯着我发呆?”穆峥挑了挑眉,颇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没什么……我只是没成想七表哥突然找我。”傅采蕴连忙将目光移开,“七表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么?” “你是我表妹,没事了就不能找你么?”看到傅采蕴好像露出了几分不自在的模样,穆峥一时也跟着有些局促,“今日中秋,是团圆的节日。” 原来他是特地同自己过一过中秋呢!是啊,中秋节本是团圆的佳节。只可惜爹爹远在千里……这还是第一个她离开父亲的中秋节。 看着傅采蕴突然好想在想些什么,穆峥知道她在思念远在千里的亲人了。“傅大人没法陪你过中秋,不还有我么?以后我每一年,都和你一起过中秋如何?” 穆峥话一说出口,便发现自己真是一时嘴快。他本是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只是想什么说什么,因为在她面前,他不用思考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现在倒变得好像在试探傅采蕴的心意一样。 “好。”傅采蕴点了点头,终于又笑起来了。 穆峥先是有些惊喜,接着便发现自己说得快她答得也快,自然也是没有细想这话里头也许还可能有什么别的意思。有人这样安慰她,她也是一时高兴才这样应下来的吧? 穆峥本是无心,但反应却是很快。此番他像是逮住了什么机会一般,嘴角划过一丝狡黠的笑意,“那,我们拉钩?” 傅采蕴自然没想到这是穆峥给她下套呢,她也没有想得太过长远,一时没有考虑到自己将来要嫁人他也要娶妻。直到把小指勾上去之后才恍然,“怕是再过那么两三年也是可以的……”但添了这样一句,她又觉得也许是自己多虑了。不过是少年间童年无忌的约定罢了,又有谁会真的当真呢? 穆峥复又笑了,“周庆,快进来。” 一直候着的周庆走了进来,见到傅采蕴那一瞬不禁眼前一亮。她今日打扮得这样端庄得体,同时脸上又带着少女特有的娇美柔雅,与穆峥站在一起倒真是宛如一对璧人。 七殿下真是好眼光! 傅采蕴见周庆手上端着一个灯笼,皱巴巴的,做工并不好,好像小孩童拙劣的工艺。穆峥看起来有些紧张,从周庆手上拿过灯笼,递予傅采蕴,“送给你。” “这是你做的么?真丑!”傅采蕴毫不客气地笑着打趣。 一瞬间,穆峥嘴角的笑意僵了僵。 周庆在一旁也不由得愣住了。这小丫头,搞清楚状况了么?但他看到傅采蕴这样真情流露,却又忍不住笑了。也无怪穆峥露出这样一个受打击的神情,大鄢的七皇子,竟然被一个小姑娘嫌弃了! 当然说句真心话,这灯笼做工确实不怎么。一开始周庆与章林看着都皱了眉。但这是七皇子做的灯笼,可说是千金难求,普天之下便再没有第二个了。 这丫头知道自己有多荣幸么? 周庆倒是觉得,穆峥对她这样宠爱,都把她给惯坏了。还真当他是寻常人家的七表哥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小鹿乱撞 “不过就是我爹,也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玩意来哄我开心……”傅采蕴突然话锋一转,粲然一笑。她一笑,便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我很高兴,谢谢七表哥。” 穆峥皱起的眉也随之舒展了。他的一颦一笑,不知何时起自然而然就跟她同步了。 周庆看着也舒心了一些,还好,这丫头倒是个会说话的。虽然她在七殿下面前有话直说,从不掩饰,但好像不管她说些什么,都能博得七殿下的欢心。 在穆峥微笑之际,傅采蕴顺手便拿过了那个灯笼。她拿在手里仔细地把玩端详了一下,里头有些画,画的是飞鸟鱼图,虽然他的手工不怎么样,画画倒是不错。 穆峥看着傅采蕴笑着拨弄着灯笼,笑得清澈恬然,他突然觉得这些天来的辛苦似乎全都不值一提了。 这灯笼虽然难登大雅之堂,但能博得红颜一笑,他已然满足。 “对了,七表哥,有些话我想问你。”傅采蕴拿着灯笼,将灯笼放在了身后。灯光摇曳着,给她的脸蛋无端地添了几抹酡红,动人得很。 她怎么突然一脸认真地盯着自己?面对着少女闪烁着的大眼睛,穆峥不由得紧张得手心微湿,目光转向一旁的周庆,“退下。” 又错过了一个看好戏的机会了!周庆恨得内心咬牙切齿。明黄的烛光映得二人的脸颊都有些微红了,这情形跟上一次在锦华阁真是诡异地相似! “你……想同我说什么?”穆峥深吸了口气,这才将目光转向傅采蕴,双眼对上她的明眸。 “你当日为什么要特地问我端王世子的事?这跟坠马案有关么?”这件事在她心头缠绕了有一些时日,她必须弄清楚才安心。 什么……她竟然问起这件事!穆峥一愣,谅是聪明如他,也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这丫头,竟然还瞧出这两件事有端倪了。看来她的确很在意那一日自己突然提起端王世子。 这丫头,人家都定亲了,又不是她未婚夫,她在那干担心什么?难道她还担心自己怎么了他? 他与端王世子同为她的表哥。难道比起自己,她跟穆清尧还要亲近一些? 真是活该他摔得那么重!那一瞬间,穆峥十分不厚道地想着。 从小到大,他几乎没有羡慕嫉妒过谁。他从来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不曾像现在这般欲求不得。而现在,自己竟然去嫉妒一个王爷世子? “那一日……因为三嫂知道端王妃正替世子寻找世子妃,便想向端王妃推荐自己的表妹。只可惜一直不得机会……难得那一日我见到你,便顺道替三嫂问问罢了。”穆峥虽有不忿,却又不能敷衍搪塞过去,只得随口编了个理由。 傅采蕴不由得“扑哧”一声笑出来了,这谎言是有多蹩脚?她见识过魏王妃的本事,若是她有心想成事,会一直找不到机会? 退一万步来讲,即便魏王妃真的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怎么着也轮不到他这弟弟来出这个头吧?穆峥又是谁,他有那么烂好人,有这份闲心帮两个他没什么交情的人搭桥牵线? “真的没有关系么?” “你这是不信我了?”穆峥不由得轻哼一声。眼前的傅采蕴,一脸不信服的样子。 如若穆峥不是为了什么前廷的事,那他当日神色古怪地追问端王世子与端王妃又是怎么回事?而且现在的他还这样遮遮掩掩的,恐怕是不打算对自己坦诚了。 等一等,难道说…… 傅采蕴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脸颊倏地红了。 前些日子傅采菡告诉自己端王妃曾经有意想要让自己成为端王世子妃,傅采蕴才知道其中有这样的关节。穆峥……该不会也在担心这个吧? 要不然,他怎么会特地问自己觉得端王世子如何?他想要了解端王世子,途径有那么多,算起来,他和端王世子还是堂兄弟的关系,比起自己来还亲近了一层。他要知道端王世子如何,自己去结交不就得了么?何须特地去问自己觉得如何? 难道穆峥也知道了端王妃的心意,所以才特地试探自己的口风?也只有这样说,他一切古怪的举动才能解释得通。 莫非、莫非他…… 傅采蕴只觉唇干舌燥,内心也犹如小鹿乱撞一般,那小心脏简直要蹦出来了。她倏地转过身,不让穆峥见到自己涨得通红的脸。 哎,她怎么又无端端转过身了?该不是又生气了吧!盯着她的背影,穆峥也一时觉得手足无措。三哥说自己不懂女孩儿,当时他还不以为然,九妹的脾性他不就了解得很么?现在看来确实如此,他简直完全摸不透傅采蕴到底在想些什么! 若是其他女孩儿,她们生不生气开不开心他也丝毫不关心,不解风情便不解风情罢了。但无奈眼前的女孩儿,一举一动却牵动着自己内心的神思。她一笑,自己的内心也仿佛感觉到冰消雪融,春暖花开。她一蹙,自己也随之觉得郁结不快。 看到她笑意盈盈地接过自己的灯笼,声音娇脆地同自己道谢,穆峥只觉得甜蜜得撩人。但听到她拐着弯地问自己是不是害端王世子摔下马,听着她因为别的男子而这样试探自己,让他很是不舒服。 那种时而天堂时而地狱的感觉简直要将穆峥折磨疯了,他真恨这样的自己,却又无可奈何。 自己的心,自己都控制不了。 “是安阳郡主的马,是她的马儿发了疯,这才导致这样的结果!”曾有那么一瞬,穆峥想要对着她和盘托出。但看着她的背影,穆峥又怕向她道出真相,会招来她的讨厌。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她会不会看不起自己,觉得自己是个小人? 真的是……一日娶不到她做正妃,自己的心就要这样被折腾得七上八下!穆峥只恼自己,却又无能为力。 “是不是端王世子同你说了些什么?”穆峥尽力地平复自己的情绪,沉声问道。 “世子什么都没和我说。”傅采蕴转过了身,却又不敢对上他的眼。 你是不是害怕我做了那端王世子妃?这样的话,她咬了咬唇,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穆峥觉得自己真的愈发搞不懂她了,如若她真的生气,做什么脸红成这样?若她要害羞,在自己送灯笼的时候她不就应该害羞了么?为什么现在才来害羞? “我等会还要参加宴席,这个灯笼……这个灯笼我带不走!”傅采蕴低下头,将灯笼往穆峥手中一塞。她的手不小心碰到了穆峥的手,更是让她的脸再次红得像熟透的苹果一般动人。 “……这个你不必担心,我会送到英国公府。”穆峥讷讷道。她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这样害羞局促起来了?但还好,至少可以肯定,她没有为此生自己的气。 看来那个端王世子似乎也没有多重要嘛。 “宴席很快就开始了,我、我再不回去,祖母就该怪我了!”说罢,还没等穆峥回话,傅采蕴就立马扭过头快步跑了。在她跑出去之际还偷偷地回望了穆峥一眼,他被暖暖的灯光包裹着,看起来暧昧而美好。 傅采蕴觉得,若是再看上一眼,她大概就会把持不住了。 穆峥看着她的背影,把玩了一下手中的灯笼,顿时又觉得是自己庸人自扰了。 自己这样干着急做什么?还怕这丫头逃得走么?他看上的人,还有谁敢抢了去?如若真的被人抢了,那自己就抢回来便是! *** 傅采蕴离开了七公主的寝宫,并没有急着回宴会。她有一种浑身都不太自在的感觉,只觉得脸颊发烫,有些燥热,心绪却是一片混乱,脑海一片空白,无法思考。 真丢脸!七表哥会不会看到自己这个跟傻子似的模样?她也想努力镇定下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自己也没办法控制。 夜风一吹,清清凉凉的倒是让人舒服凉快了不少。傅采蕴走进花园,发现宫廷的花园里早就更新的别的品种,秋天的菊花开得美,园中摆设着不同品种的各色菊花。 “美人,娘娘可是器重你,才将如此重要的事交予你做,你可千万别功亏一篑,辜负了娘娘的期望。” 突然,一把陌生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傅采蕴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直觉告诉她,她似乎听到了一些秘密。她连忙一闪身,便躲在了身旁的一个巨大的藤萝架后。 “请姐姐替我转告娘娘,我一定不会忘记娘娘的嘱托。” 傅采蕴透过枝叶的缝隙往外张望,见到两个女子正站在不远处的一个大树下。她们站的地方确实隐秘,四处都有一些小桫椤树掩映着,若不是因为中秋宫宴,花园显得特别寂静,她们的声音碰巧被傅采蕴听到,她根本不可能觉察到这里竟然会有旁的人在。 树下有两个女子,其中一个作美人打扮的女子背对着傅采蕴,傅采蕴见不到她的模样。但她头上插着一支很特别的三翅莺羽珠钗,不知道是不是镶嵌着夜明珠,在暗处仍然熠熠生光。 看起来,这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美人可以得到的头饰,定然是身居高位之人相送。也许就是这个美人口中口口声声所提的“娘娘”所赠。 想来是那娘娘希望这位美人在中秋宴里头替她做些什么,这便赠了这名贵的珠钗给她。一个普通的年轻小美人,能够得到高位的娘娘的垂青,便脑门一热,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了。 第32节 傅采蕴担心事有蹊跷,便赶紧离开了花园去宴席里找文昌大长公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声尖叫 傅采蕴想要回兴宁宫去找文昌大长公主,谁知文昌大长公主却早已不在此处。 文昌大长公主留下的一个宫女匆匆走来,表明了自己身份后便要带着她到承德殿。 宴席马上就要开始了,由于今日入宫的宗室为数不少,原本预备好的轿辇也所剩无几,她已然等不来那轿辇了。 一定是自己方才同穆峥拖拉得久,跑出来后又在花园里转悠浪费了不少时间,竟就要迟了! 中秋宫宴也是颇为正式的一个节庆,看到今日宫廷中上至太后,下至美人无不穿戴隆重。她若是这么重要的筵席都迟到,若是被扣上一个藐视皇室的罪名,就算有太后和文昌大长公主保着,也不好过。 “那边那个小姑娘走得这般急,可也是急着去宴会么?”忽然,身后传来一把年轻的女声,傅采蕴停下脚步回过头,只见一个比她年长一些的女子坐在轿辇上。虽然看不清她的模样,不过可看出她脸庞的轮廓很秀气。 轿上的女子也看不太清楚傅采蕴的模样,瞧她那装扮不像是宫中的人,她走的方向,也是举办中秋宴的承德殿,便笑道,“这里离承德殿可远了,姑娘不如上我的轿辇,与我一同去吧。” 轿辇被放下了,傅采蕴也终于看清了眼前的女子。眼前的女子作一般的美人装扮,恬然自适。虽然迟了,但却并未张皇。“方才太医过来诊脉,延误了一些。不过姑娘也莫要急,此时过去还不算晚。”那聪明的女子似乎看出了傅采蕴的疑惑,便不动声色地将手移到腹部,朝她微微一笑。 原是怀了龙种!傅采蕴这才恍然大悟,怪道她这样气定神闲,优柔从容呢。听到这美人的好心相邀,傅采蕴自然是大方应下了,“如此,采蕴便却之不恭了。” “原来是傅五姑娘?”那美人却似乎早已听过了傅采蕴的名字,此时听到傅采蕴这样自称,也微微有些吃惊。 傅采蕴笑着应了声是。那美人便又笑得随和,“能与傅五姑娘同乘一轿,实是我的荣幸。”若论品级,傅采蕴比不过美人。但她那显赫的身世却是一般的美人所无法比拟的,那便是妃嫔也得给她几分薄面,更别提是美人了。 傅采蕴只是莞尔,“倒是我要感谢美人才是。” *** “你这丫头,不是同七公主在一起么?跑到哪儿去了?”一见到傅采蕴,文昌大长公主也忍不住责怪了几句。这丫头一向识大体有分寸,怎么这会儿却差点连宴会都耽误了呢? “这个……”傅采蕴先是一怔,接着便瞥了瞥七公主所在的方向,“七公主没和您说么?”因为自己是被七公主带走的,文昌大长公主找不到自己,定然会去找七公主。而傅采蕴不知道七公主怎么同文昌大长公主解释,自然不敢乱说什么,只得试探地问道。 “那丫头狡猾得很,倒是懂得拐着弯儿地哄我这老太婆,说了半日也没说清楚你去了哪儿。想来你们两个丫头倒是合着来骗我呢!” 傅采蕴忍俊不禁。想来七公主跟自己想到一处去了,都怕两人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叫文昌大长公主看出破绽。 “孙女能到哪儿去?不就是在花园里走走,想要吹一吹夜风而已么。说到花园,孙女倒是有些话想禀告祖母……”傅采蕴压低声音,凑向文昌大长公主,将自己在花园中无意中听到的话都如数告诉了文昌大长公主。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文昌大长公主的神色也不觉变得凝重了些,“那宫女与美人的模样,你可有看清?” “没有。天色昏暗,她们又躲在树下,有意隐蔽自己。采蕴没看清。但采蕴看清楚了那个美人头上戴着一支很别致的夜明珠珠钗,或许便是那位娘娘赏赐的。若是再次见到,采蕴一定认得。”傅采蕴如实答道。 “倒是无需急躁。”文昌大长公主摇了摇头,“不知这二人策划的是什么,不妨先静观其变。” 不管她们在策划什么,总不会是好事!难道就不应该拆穿她们的阴谋?傅采蕴立马便想这么回答。她总觉得,既然冥冥中安排到自己这个局外人听到了她们的阴谋,那自己就必须得做一些什么才对。 但冷静下来后,转念一想,傅采蕴似乎也想通了其中的一些关节,便轻声问:“祖母是不希望我牵涉其中?” 文昌大长公主微微一笑,却是不置可否,“蕴儿,你也是个明理的,其实这后廷,也就跟个大染缸一样,刚来的可能也会有素白无瑕,但在这里摸爬打滚久了,待得有一些年月了,也没有哪个真的是纤尘不染的。若真要分出些不同,怕也是乌青与绀蓝的区别罢了。” 文昌大长公主也曾经是在宫中生活了很长时间的公主,宫里头的事,她自然要比傅采蕴清楚得多。既然她这般说了,傅采蕴自然也是信服。想必这些耍小手段明争暗斗之事,文昌大长公主早就见怪不怪了。自己那么不淡定,在她眼里看着,反而觉得好笑,“在这里,没有所谓的对与错,不过只是你来我往,礼尚往来罢了。” “祖母是想说,那个策划阴谋的人,就未必真是这样十恶不赦。而这件事的受害者,也未必值得我们相助,是么?” 文昌大长公主眼角的笑纹更深了些,“你说的只是最为浅显的一层,还有更深的一层在里头。不过这一层,你方才也曾经提到过。” “祖母说的可是国公府与公主府这一层?”傅采蕴暗忖了一下,问道。 “正是。你要知道,你不仅是永宁的女儿,同时也是国公府的姑娘。你的一言一行,牵涉的不仅是你自己。后宫的斗争说到底也不过是皇帝自家的事,与旁人并无关系。你在趟这趟浑水之前,得先想一想值不值得。” “祖母说的是,这件事既是机会又是陷阱。若是利用得好了,于己于家族也大有裨益。若是利用得不好,反而为其所害。须得三思而后行。” 文昌大长公主赞许地点头,“我贵为大长公主,是皇帝的姑母,便是陛下也得给我几分薄面。你有这样的出身,亦无需这般瞻前顾后乃至颠倒黑白。不过有些人,即便不刻意交好,也没必要招惹。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可惜这后宫里头最不缺的,便是道貌岸然的小人。行事谨慎些并不为过。” 傅采蕴了然地颔首。文昌大长公主的一番话确实让她有所收获。她的眸子重新变得光彩明亮,“孙女明白了。” 文昌大长公主看着孙女带着几分娇憨中又带着几分了然的模样,禁不住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 筵席开始了,皇后作为执掌后宫的六宫之首,当仁不让地出来说话。今日皇后显然是经过精心的修饰,容光焕发,光彩照人。听了文昌大长公主的话,傅采蕴决定还是先静观其变。由于她随着文昌大长公主坐,自然坐的是上座靠前的位置,所以她的眼睛拼命地转,都找不到那戴着夜明珠钗的美人。宫里宫外的宗室女眷这般多,要找到一个她没见过样子的女子真是难如登天。 也不知方才助她的那位美人,此时坐在哪儿。 比起那些美人,傅采蕴的座位离皇后和四妃反而还近一些。虽然傅采蕴偶尔听过一些四妃间的不和还有四妃与皇后之间的一些事,但今日看来,不仅皇后端庄得宜,几位妃子看起来也是配合得很,谦虚地互相赞美,都端出一副柔和恭顺,姐妹情深的模样。 要争要斗,也是自家关起门来争斗。在外人面前,可都要摆出一副盛世太平的模样么?她们在宫里摸爬打滚沉沉浮浮了这么多年,若是连逢场作戏的本领都没有,也来不到这位置。 “今日的宫宴,还多亏妹妹们的协理,着实帮了本宫很大的忙。”皇后一边笑,一边朝温贵妃与薛德妃举起酒杯道,“这一杯,可是我敬二位妹妹的。”最上座坐的是太后,而温贵妃与薛德妃则坐在皇后的两侧。 “姐姐真是太客气了。妹妹也不过是依照姐姐的嘱咐办事而已,是姐姐考虑得周全。”温贵妃很恭谨地回道。 薛德妃虽然没有说些什么谦虚的恭维话,却也是笑意盈盈地喝了那杯酒。 几人虽然表面恭谦有爱,和乐融融,可其中又有几个各怀心思呢?她们看起来都用心地维护着中秋宴席,但背地里想要利用这个宫宴去成些什么事的,又有几个呢? “啊!”一声尖叫划破了承德殿原本一派和睦,和乐融融的气氛。 作者有话要说:  大年三十啦!提前给大家拜年了! 虽然作者君的家向来没有什么节日味道,但是走在路上发现到处都喜气洋洋的,心里也就跟着乐了。 春节是团圆的日子,得多抽点时间陪陪爸爸妈妈哦。 然后……大年初一作者君也想歇一歇了,大家会体谅我的对吧,嘿嘿(捂脸(*/w\*) 宫斗对我来说实在是一门很高深的学问,不说了,我回去慢慢磨了…… ☆、龙种 果然真的要出事了! 傅采蕴与文昌大长公主婆孙对望了一眼,果真有人见不得这盛世太平,欲要在中秋宴上生出一些事端。 傅采蕴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皇后以及那两个妃子上,只见三人的脸色皆是一变,倒是没有露出什么马脚。 整个宴席皆是一派寂静,独独响起一个尖利的女声,“顾美人,你好狠的心!”在安静的宴会上,这把声音显得特别凄异,让听者寒心。 “这是怎么回事?”皇后精心描绘的柳叶眉突地一竖,却是让人无端心惊。 “娘娘,皇后娘娘……冤枉啊!”一个女子花容失色地跪倒在地,满脸尽是不安与惶恐,“不是臣妾做的……臣妾是冤枉的!” 竟然是她!傅采蕴猛地一惊。竟然是方才那个与她一同来承德殿的那个美人! “雨露,这是怎么回事?”皇后并不看那美人,而是看着在美人身后的一个宫女问道。 “回皇后娘娘的话,方才许美人走过顾美人的身侧,不知为何却突然摔倒了……”那个名唤雨露的宫女咬了咬唇,有些欲言又止地道,“许美人一口咬定,是顾美人故意绊倒她的。” 温贵妃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一般捂住嘴巴,“姐姐,我记得那许美人可是怀了龙种呢……” “娘娘,臣妾真的没有碰过许美人,是许美人陷害臣妾的!”顾美人也顾不得自己也有孕在身,不住地磕头。 “姐姐,妹妹看那顾美人如此声泪俱下,没准真有些冤情在里头呢?再者,姐姐也别忘了……顾美人可也怀着陛下的骨肉呢。”薛德妃道。 “快宣太医,看看许美人情况如何。”皇后立即吩咐近侍的宫女,随即目光扫过其他人,声音里添了几许冷意,“一年一度的中秋宫宴是太后与陛下极为看重的节日,没想到竟然有这么一些没有眼力的人要蓄意破坏这筵席。不论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谁,待本宫查出来,定将严惩不贷!” 语毕,皇后又看向那伏跪在地的顾美人,“顾美人与此案有关,虽此时不能断定是凶手,但亦无法洗脱嫌疑,先带到内侍监待审。” 傅采蕴也坐不住了,悄悄敛裙起身退了出去。那许美人因为怀了龙种,此时摔倒在地自然无人敢碰,其他人都生怕受了牵连。等到太医院的人来了,才将人抬走。 宴席里头的女眷们都隐隐开始交头接耳,互相咬耳朵。傅采蕴匆匆走来,正好见到太医院的人要将许美人抬走。 果然是她!那个在花园里与人密谈的美人!傅采蕴特地走来见见这位摔倒的美人,便是想要确认一下她是否佩戴着那造型奇特的夜明珠钗。 “可是她?”待傅采蕴回来,文昌大长公主问道。当孙女离席的那一刻,文昌大长公主便想到了这丫头想要去做什么了。 “正是。”傅采蕴神色凝重地颔首。 顾美人已然被带走了。傅采蕴看到皇后正同太后说着什么,看来也是向太后请罪,并且保证会让此事水落石出云云。 这样看来,生出这样事端的幕后黑手倒不太像是皇后。因为中秋宫宴由皇后操办,她自是不希望这宫宴会横生枝节,落人话柄了。若她想生事,也不会挑这种时候。 “祖母,不知顾美人会受到什么责罚?” “这顾美人受牵连是一定的了。许美人摔倒时周遭也没旁的人,只有侍奉的宫女跟在身后,只要许美人与那宫女都一口咬定,恐怕这顾美人跳入黄河也难洗净了。”文昌大长公主沉吟片刻,“那位娘娘与许美人这一招用得阴狠。” “许美人这一招确实是毒辣无比,为了暗算顾美人,竟然不惜连自己肚子里的孩子都拿来当赌注。”文昌大长公主眼神一凛,“看来她是非置顾美人于死地不可。” 虽然皇后说了些话来安抚众人,但诡异的气氛依旧在承德殿内蔓延着。这时,一个宫女匆匆地来到皇后的身旁与她低语了几句。傅采蕴注意到,有一瞬间,皇后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看来,许美人的孩子似乎是保不住了。而温贵妃与薛德妃的神色看起来也很是复杂,让人揣摩不透她们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那许美人平日看起来,倒像是个乖巧的丫头,没成想如此福薄,好难得怀上了龙种,却没那福分保得住。”温贵妃摇了摇头,颇为惋惜地道。她给人的感觉,似乎一直都是这般悲天悯人。 “祖母,蕴儿想不明白……虎毒不食子,作为美人,能够怀上龙种是天大的喜事,许美人怎么会随随便便地将她肚子里的孩子当弃子一样为了害人而舍弃掉呢?就算许美人深得圣眷,但若是这样伤了身子,没准就会从此落下病根……就算顾美人与许美人真有什么深仇大恨,也不至于让她这样不惜伤害自己来报复她吧?” 更何况,她也与顾美人有过接触,她虽然看起来不至于像是祖母说的那般纯净无暇,但总该不至于让人对她生出这么深重的仇恨,甚至不惜牺牲掉自己和孩子来报复她吧? “说的不错。你当真确定这个许美人便是花园那一位么?” “那的确就是在花园里与人谋划的那个美人!”那夜明珠钗造型奇特,应当不可能会有旁的人有才对,但傅采蕴想了想,又立马补充了一句,“或许让人查一查这珠钗是否会有一对或许会更加稳妥一些。” 看着孙女如此心思缜密,文昌大长公主也赞许地点了点头。她正想遣人来办这件事的时候,却见傅采蕴的双眉先是微微皱起,双眼流露出浓浓的疑惑,还在为这件看起来完全没有可能的事苦恼发愁。但过了一阵,她脸上的表情突然一变,皱起的双眉舒展开,又好似突然变得豁然开朗一般。 “莫非是我的孙女想明白其中的关节了?”文昌大长公主看着孙女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得挑了挑眉。 她心中有一个匪夷所思的大胆设想,如若按照她的想法,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但这毕竟是欺君大罪,傅采蕴也不敢胡乱说些什么,只得凑到文昌大长公主的耳边,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文昌大长公主听着孙女的话,脸色也不由得一点点地变了。 “蕴儿,这种话,你可不能随意乱说。”文昌大长公主神色凝重地道。但不可否认,她也认为,若是按照傅采蕴这般解释,种种看似自相矛盾的事实,却就完全说得通了。 “蕴儿明白,目下还缺少了一些证据,还需查一查今日为许美人诊治的那一位太医。” *** “收收你那目光,别一脸好似恨不得要将端王世子生吞活剥似的。”穆显瞥了一眼坐在身旁的穆峥,这小子,什么时候才懂得稍微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 虽然他知道,穆峥显然已经“稍微”控制过自己的情绪了,只是还是能够让穆显一眼就能看穿罢了。“方才你去见小表妹的时候,端王世子还问过我你跑哪去了,看来他还想当面跟你道个谢。” 听了穆显的话,穆峥才稍稍收敛了一些,将目光从端王世子身上移开。“那这会儿我来了,怎么就不见他来跟我当面道谢了?”她老是在自己跟前提起穆清尧,好像这个人一直横亘在他们俩之间,成为了一堵无形的墙一样,这让穆峥颇为不快。 “我说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穆显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怎么了,难不成今日小表妹又在你面前说了穆清尧不少好话?” 穆峥这才看了看穆显,说的话却是答非所问,“难道姑娘家就喜欢这样儿的?”穆清尧看起来俊逸儒雅,颇有几分书生气,跟自己有些不同。穆峥虽然不太能摸透女孩子家的心事,但他也知道有些姑娘就是喜欢这样文质彬彬的男子。莫非他的小蕴儿,也是喜欢这样儿的? 穆显听了穆峥的话,禁不住笑出了声来。“我还以为这件事早就被你三嫂解决了呢。” 第33节 “你笑什么?”穆峥皱起眉,面带几分愠色。 “我笑你竟然这般妄自菲薄!”穆显苦笑着摇头,“我还真不信,难道真有姑娘这么傻,宁可嫁给端王世子也不做你的正妃?”以前他那我行我素心高气傲的弟弟可从来不会担忧这样的事,看来他真是无形中被傅采蕴改变了许多,甚至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 顿了顿,穆峥这才冁然一笑,“的确是我多虑了。” 看弟弟已经想通了,穆显也不欲陪他在这些儿女私情上纠结了。他转过脸,看着的却是坐在光启帝身侧的皇太子。皇太子的贴身随从尤敬之,此时正在他耳边不知同他低语些什么。 “哦,竟然还有这般有趣的事?”太子露出一个略带诧异的表情,转眼也看了过来。穆显与太子的眼神碰撞了一瞬间,便又转开了。殊不知,太子着眼的,却是他身旁的穆峥。 “那个傅家姑娘,便是永宁长公主的女儿吧?” “正是这位傅五姑娘。” “真是有趣。”太子嘴角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这姑娘竟然能够博得七弟欢心,我倒也很想见上一面……或许在关键时候,她会很有作用。”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大年初一怎么过?作者君这两天玩微信红包根本停不下来…… 赚了不少压岁钱,于是来给大家送福利,嘻嘻。 告诉我你喜欢看什么,可以是某一类事情,也可以留下一个你喜欢的人物名字。总之畅所欲言,谈谈喜欢看什么就好。 我送红包哦! ☆、欺君 自从出了许美人摔倒一事,傅采蕴明显感觉到这承德殿内的气氛似乎有些变样了。虽然皇后还竭力的摆出一副没事人的模样,但女眷们都自是明白这一宴过后,宫里可能又会有些事发生了。 有些人或许会担心,有些人或许不过是冲着看好戏,想要看看这两个小美人能够掀起多大的风浪。 那些比较聪明的,宴饮过后便当即告退,想着明哲保身,远离后廷的阴谋与风波。 但文昌大长公主同她的孙女还稳稳当当地坐着。 两人已经收到了消息,根据记载,许美人头上的三翅莺羽珠钗在宫中确实只有一支,即是说傅采蕴没有认错人的可能。但遗憾的是,这支珠钗却是皇帝知道许美人怀孕时赏赐给她的,无法从珠钗追溯到指使许美人的究竟是何许人。而且,方才为许美人诊治的单太医本来今晚并不需要当值,却特地申请今晚在宫内当值,也着实耐人寻味。 “祖母,看来这个阴谋跟我想的,也确实是八九不离十了。”后来寻到的种种证据皆可佐证傅采蕴心中的猜想,让她不由得有些得意地笑起来,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文昌大长公主轻轻点了点傅采蕴的鼻子,心里却也是赞叹她的心思缜密与聪慧。这丫头,竟然能从这么一点迹象就能管中窥豹,推测出的事情还与真相八九不离十,“你这丫头待在府里太浪费,若是女子能为官,祖母还真想举荐你去大理寺。” “都是祖母和爹爹教导有方。” “得了,现在就别再同祖母耍嘴皮子了。”文昌大长公主笑着摇了摇头,“你此举,可是立了一件功劳啊,想必皇后乃至陛下,都不会忘了你这功劳。” “这件事若是由皇后娘娘彻查,想必也会很快水落石出。采蕴不过是得了先机,碰巧听到许美人在花园里说的话,这才先一步察觉事有蹊跷罢了……”傅采蕴本想习惯性地自谦几句,但说着说着便又不由得停了下来,“祖母同意了让我将此事禀告皇后娘娘了?” “许美人故意在中秋宴上搅事,还犯了欺君之罪。你看出了端倪,这是在陛下和皇后跟前立了功。”文昌大长公主冷声,“要怪得怪她愚笨,聪明反被聪明误,非得挑这样的节日下手。若换做平日,或许真就被她瞒天过海了……这么一个天赐良机,你得好好利用。” *** “许美人的事,陛下已然全权交予我了。两位妹妹想要替我分忧的心本宫甚是感激,看来二位妹妹,对许美人都颇为上心啊。” 许美人堕胎一事也传到了光启帝的耳中,在这样的中秋喜庆的日子,竟然生出了这样的是非,自然引得龙颜大怒。光启帝当即便命皇后先行审理此案,若无结果,明日就交给大理寺。 “在中秋出了这样的事,影响了陛下与姐姐的心情,当妹妹的也自然不好受了。”温贵妃莞尔道,“姐姐操持中秋宴本就劳心费神,在宴会结束后还需这样劳神,妹妹自然想要替姐姐分忧了。” 听了温贵妃的话,皇后赞许地点了点头。温贵妃懂谦卑知礼数,虽然贵为太子的生母,却依然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而且她的身后并没有家族作后盾,皇后待她自然没有过多的戒备与防范。 “德妃在中秋宴上也帮本宫出了不少力,本宫与陛下自然是记在心里。这许美人的事,本也并非什么复杂的事,也就不必这般劳师动众了。妹妹先回丽华宫歇息吧。” “这件事,陛下本欲交由大理寺审查,想必在陛下看来,这并不是一件小案。妹妹想为陛下分忧的心与两位姐姐是一样的。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姐姐以为这是一件简单的小案,妹妹却认为顾美人的品性温厚纯良,断断不会在中秋宴上闹出这样大的风波来。何况顾美人也是怀有龙种,又为何要这样嫉妒许美人呢?” 温贵妃用帕子捂住嘴,轻轻咳嗽了几声,“德妃妹妹,前些日子我可听说过,那顾美人可是你娘家的远房亲戚?” 听了温贵妃的话,皇后也跟着淡淡一笑,还不等薛德妃回话便道:“德妃妹妹这样想的确有道理,可本宫觉得,现下宫中有两位美人怀有龙种,若说顾美人想要独占圣宠也并非说不通。这独一份的宠爱,可不是何时何地都能有的。没准顾美人盘算着,许美人肚子里的孩子没了,若是她一口咬定事不关己,陛下会怜惜她的孩子,继而对她从轻发落?……贵妃说得也对,那顾美人是你的远房亲戚,若是妹妹加入审理,怕是有失偏颇。” 薛德妃与顾美人是远方亲戚,难以避免亲亲相隐。薛德妃无法反驳,挑了挑唇,权作是露出一个笑意。这便起了身,笑道:“二位姐姐说得对。其实失了孩子,最心疼的是陛下与许美人,妹妹这便去看看许美人,说不准陛下也在。想来陛下也曾在我面前夸赞过顾美人,他是清楚顾美人的品性的。” 仗着得宠,便将陛下搬出来了?温贵妃便跟着微笑,“这是自然,或许这件事,真是有什么隐情吧。” 顾美人是薛德妃的人,薛德妃自然想要护着。但此时她离开了,便没有什么人可以左右皇后了。 一直无子的皇后,对着怀着龙种的顾美人,心里又会作何滋味?比起其他嫔妃,或许皇后,才是最为厌恶旁人怀孕的一个。 每一个皇子的诞生,都是对她最为无情的无声嘲笑。 “娘娘息怒。娘娘说得对,咱们去看看许美人准是没错的。陛下此时定然也在那儿呢。”魏嬷嬷在薛德妃身后道。两人走着走着,却看见文昌大长公主与傅采蕴迎面走来。 行礼过后,薛德妃不免有些好奇。明明中秋宴也结束了,这祖孙俩不回公府,到内侍监做什么?“大长公主与傅五姑娘到内侍监来可是有事?” 文昌大长公主看了傅采蕴一眼,傅采蕴心领神会,便上前答道:“采蕴发现了许美人摔倒一事有些疑点,想要同皇后娘娘禀告一声。” 薛德妃看着傅采蕴那扑闪扑闪的眼睛像是成竹在胸,不由得想起听过穆显提起的傅采蕴与穆峥之间的那点事儿。这个小姑娘她接触得并不多,但她那看着清澈的目光,此时却掺了一点让人看不透的东西在里头。 看来这件事,当真是如自己所料有疑点在里头?虽说薛德妃对顾美人有私心,但她也确实了解顾美人的为人。她也是名门养着的闺秀,断不会做出这么一些不识礼数自寻死路的愚蠢事情来。 难不成这其中的端倪,竟然让这样一个小丫头看出来了?这丫头可还是个小姑娘啊! 此时此刻,薛德妃倒是有些理解为何穆显说穆峥对这个小姑娘情有独钟了。 “那真是多谢大长公主与傅五姑娘替这内廷分忧解难了。”薛德妃露齿一笑道。 *** “这样说来,你是不肯招了?”皇后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匍匐在地惨白着脸的顾美人,“你身怀六甲,可莫要逼迫本宫。” “臣妾不敢!”顾美人磕头磕得头破血流,“该说的臣妾已经说清楚了,是许美人在臣妾身旁自己摔倒的,臣妾压根没有碰过她!” “看来真如姐姐所说,顾美人仗着自己怀有龙种,不打算对姐姐说实话呢。” “臣妾句句属实,还望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明察!” 皇后正欲开口,通报的太监突然进来,道是文昌大长公主与傅采蕴求见。 “倒是奇怪,这大长公主与傅五姑娘特地前来,莫非是知道什么关于此案的事?”皇后望了温贵妃一眼,温贵妃只是朝她一笑。 疑惑归疑惑,皇后自然不会不宣文昌大长公主祖孙。再见到傅采蕴,皇后觉得她的眼里较之前添了几分慧黠的光芒。 皇后给文昌大长公主与傅采蕴赐了座,便问道:“不知大长公主与傅五姑娘特地前来,所谓何事?” “许美人的事扫了所有人的雅兴,我听说陛下也是不悦得紧。可宴席之前蕴儿无意间在花园里听到许美人与他人的密谈,或许会对皇后有所帮助。” “哦?”皇后顿时眼前一亮,“那可真的要听听傅姑娘听到些什么了。” 傅采蕴起身上前道:“回皇后娘娘的话,采蕴之前在花园里逛了一阵,想要吹一吹风,却见到了许美人与另一个宫女在花园隐秘处谈话……”当她将谈话内容交代出来后,便是皇后与温贵妃都不由得变了脸色。 “傅姑娘,这样的大事可是一点儿戏马虎不得,你确定在花园里说话的那一个是许美人?” “虽然臣女看不清楚许美人的模样,但许美人头上那形状特别的珠钗臣女却是记住了。臣女也特地查过,这支珠钗是陛下赐给许美人的,宫中只有独独的一支,是东瀛国送到大鄢的贡品。加之后来许美人真的出了事,臣女就更加肯定了。” 看来她是有备而来的,并不只是听到了花园里头的一段对话,便随意指责许美人无中生有,不惜牺牲自己嫁祸给顾美人。 “那傅姑娘可是看清楚了与许美人密谈的宫女的模样?” “当时光线昏暗,臣女没有看清。”傅采蕴摇了摇头,如实道。 坐在一旁的温贵妃发话了,“傅五姑娘,虽然我并没有你故意造谣的意思,但若是如傅姑娘所言,莫非许美人真的这样憎恨顾美人,竟然不惜牺牲自己的孩子都要害死她么?据我所知,许美人与顾美人之间,并没有这么深的冤仇。” “傅姑娘,这你又该如何解释?”皇后也看向傅采蕴。 傅采蕴却似乎毫不畏惧她们的目光,反而迎着她们的目光,绽出一个璀璨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少女心事 “若是许美人有孕,自然不会冒着这样大的风险,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拉着顾美人下水。臣女之前也一直大惑不解,为何许美人会这样牺牲自己。但臣女转念一想,若是许美人并没有身孕呢?这一切就能够解释得通了。” “五姑娘可是想要许美人伪装怀孕欺瞒陛下?这可是欺君之罪!”闻言,就算是皇后,也不由得脸色微变。 这个小丫头才多大的人,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竟然就敢在这里胡言乱语,罔议宫廷的是非。文昌大长公主也由着孙女这般胡来? “皇后娘娘息怒。”傅采蕴没想到皇后提了音量,下意识地望了望身后的文昌大长公主。而文昌大长公主只是笑着朝她点了点头。有文昌大长公主撑腰,皇后不可能不给她几分颜面,是以傅采蕴便继续道,“臣女并非说许美人假怀孕欺上瞒下。臣女的意思是,许美人在中秋宫宴之前,很可能便已经失掉了孩子。” “什么……” “臣女特地遣人查了太医局的记录。半个月前,许美人宣过一次太医,说是身体有些不适。而当时为许美人诊治的是单太医,单太医的报告很简单,不过是说许美人不慎滑倒,但母子平安,并无影响胎儿。而今日为许美人诊治的证明许美人胎儿不保的,碰巧又是这个单太医。更让臣女觉得疑惑的,是今夜本不该是单太医当值,单太医特地与旁的太医调了,这才在今夜值着。若换做是其他人,不会想着中秋之夜要同家人团聚么?怎么这单太医却宁可在宫里值夜呢?臣女认为里头必然有文章。” “五姑娘不过是根据单太医的值夜以及他曾经替许美人诊治过便大做文章。其余的恐怕是五姑娘自己想出来的吧?若是凭着自己的想法便想要解释整件案子的来龙去脉,未免有些不够踏实。”温贵妃道。 “贵妃说得对,此番便将那单太医请来对质对质罢了。看看他究竟有有什么隐情,今夜特地要在今晚值夜。看看那许美人,是不是真如他所说之前不慎滑倒但是吉人天相母子平安。”文昌大长公主道。 “大长公主息怒。”温贵妃微微低了头。 “五姑娘说得也有一些道理,一个小姑娘能够想到此等地步,实属难能可贵。反正本宫早晚也是要将单太医宣来的,李福,去宣单太医过来。” 没有想到,几人等了许久,等来的却是一个年轻男子。“不用查了,若是五姑娘证据不足,我来替她补全。”一把男声从门外传来。傅采蕴循声望去,却见是一个陌生的男子,他的服饰繁复华贵,竟然比穆峥的还要考究几分。 “竟然连太子都惊动了啊。”皇后的眼中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讶异,继而便挑起唇角,淡淡一笑。 来者竟然是太子爷!傅采蕴微微一惊。 “方才儿臣已经审过单太医了,单太医交代了,证明了许美人确实之前就已经不慎滑倒堕胎。而她失了孩子,又担心会遭到怪罪,便哀求单太医替她瞒着。此时宫中怀孕的就只剩下顾美人了,许美人又怒又恨,便设计想要拉着顾美人陪葬了。”太子冷笑一声,“她自以为计划天衣无缝,却不曾想百密一疏。与她合谋的单太医竟是一个鼠辈,担心事情东窗事发会连累自己以及全家老少,母后只说要宣他,他便吓得跪地求饶,主动坦诚自己与许美人的计划了。” “真是有劳太子了。”皇后一笑,“没想到这看似普通的案子,里头却是静水流深,暗藏汹涌。”语毕,她又笑着看向傅采蕴,“傅五姑娘,这次你可是立了一个大功,本宫定会奏明陛下。” “能够为陛下与皇后娘娘分忧,实在是采蕴的荣幸。”傅采蕴回道。 “傅姑娘的聪慧灵气我也曾听皇祖母说过。没想到今日一见,傅姑娘倒是比我想的还要聪敏灵透许多。”太子看着傅采蕴笑道。 “太子殿下谬赞了。”傅采蕴觉得,他的眼里好似还闪烁着些什么。但很快,太子又将目光转开了。 *** “凡儿,你为何要做这样的事?”回到碧台宫,温贵妃也不再强撑着笑意了,“难道就凭着那个小丫头的三言两语,你就这样草率地牺牲掉了许美人?” “母妃,儿臣并没有做错。要怪便只怪许美人倒霉,竟然被傅姑娘听到了她的话。您还应该觉得幸运,幸而她没有见到那宫女的样子,不然让她认出了这是您的人,母妃就真的百口莫辩了。”太子站在温贵妃跟前,目光阴冷,“那个宫女也留不得了。” “可那是露兰,你小时候在福云宫,也时常和她玩儿呢。不论谁背叛我们母子俩,露兰绝对不会!”温贵妃登时有些激动,但说完之后便又慢慢冷静了下来,“不过你说得对,若是被那丫头见到……” “既然她参与其中,便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太子淡淡道,“让她别担心家里人,我自然会让她的家人衣食无忧。” “母妃,这宫里还有数不清的美人,区区一个许美人算得什么?也不过是棋子罢了,一旦棋子失了它的效用,自然就是一枚弃子了。难道你要为着保一枚弃子而让自己身陷漩涡么?这样的棋子,日后再找便是。莫要为了她而妇人之仁。” 不同于自己的优柔寡断,自己的儿子总是比自己勇敢果决许多。听到太子这样说,温贵妃便只是颔首不语。 “而且一个棋盘有许多枚棋子,棋子也有将帅,有士卒。”太子一边说一边坐了下来,呷了口茶,“如果与那傅家姑娘相比,许美人也不过是士卒而已。” 言毕,太子忽地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我差些就忘了那个许美人了。”他将瓷瓶递给近侍尤敬之,“要快些动手,今日傅五姑娘已经说出了许美人是受人指使,下一步皇后便会着力去审问许美人幕后指使的人是谁了。得在许美人招供之前将事情解决。” 第34节 “那个姑娘……可以为你所用?你可别忘了,今日若不是她,我那千载难逢的计划怎么会失败?”温贵妃似是有气,一提起傅采蕴便不由得蹙眉。 “她也不过是就事论事,并没有针对您的意思。所以我说,要怪也就只能怪许美人倒霉。”太子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与其拉拢许美人,拉拢她不是更加有价值么?她是文昌大长公主的孙女,又是皇祖母的外孙女,同时还有一个把关辽东重镇的爹。她的作用,不是要比那许美人大得多么?” “你的话不假,但她久居宫外,能够如何被我们所利用?” “目下确实不可,但眼光还需放得更长一些。同她交好,绝不是一件坏事。”太子轻笑一声,“我看您还不知道吧?与这傅姑娘密切相关的,除了太后文昌大长公主之外,还有一个人,您一定想不到。” “是谁?” “穆峥。” 温贵妃脸色微微一变,“没成想那丫头,竟然还搭上了七皇子。” “所以,在关键时刻,这傅五姑娘或许还真有大作用也说不定。”太子挑起嘴角,眼眸里尽是深深的笑意。 *** 傅采蕴回到府中已然疲惫之极,她推门走进房间,却发现床边的窗前的小案上赫然立着一个小灯笼。 那便是穆峥做给她的,用纸糊得烂烂的却又让人舍不得移开目光的纸灯笼。 之前好不容易放下的事突然之间便又浮上心头,傅采蕴又控制不住自己而再次变得唇干舌燥。她看着那纸灯笼,就好像看到穆峥那双深邃的眼睛一般。 他就在那儿,安静而沉默地注视着自己。 心好像又再次不受控制地跳得飞快。 “吱呀”声响起,门被推开,傅采蕴像受惊的小兽一般弹了起来。她下意识地走到窗边,挡住了身后的灯笼。 推门而入的是刘嬷嬷,她的手里还拿着一碗热汤。刘嬷嬷看到傅采蕴好像受了些什么惊吓一般,低声问道:“姑娘,可是我吓着你了?” “没有。”傅采蕴笑着摆摆手,示意刘嬷嬷将热汤放下,“对了,嬷嬷,今日有什么别的人进过我的房间么?” “别的人?”刘嬷嬷对傅采蕴的说法有些不理解,“姑娘不在这儿,自然也不会有人来找姑娘。不过老身倒是听惜夏说过,茉莉好像曾经来过这边。怎么,姑娘丢了什么东西么?” 原来溪兰院的茉莉是穆峥的人。“没有。刘嬷嬷,我想一个人坐一坐。”刘嬷嬷闻言后便打算退下了,就在她推开门时,傅采蕴突然叫住她,“嬷嬷,可以给我找一根短蜡烛么?” 点亮后的纸灯笼比之前好看了不少。傅采蕴也终于能够看清楚穆峥所画的画了。虽然他的手工不怎么好,但画工倒是不俗,好歹还能骗一骗人。 骗她是足够了。 她趴在桌上,静静地看着那亮着的纸灯笼,不由自主地弯起了嘴角,眼睛也弯弯的像两个小月牙。事到如今,她已然不想再否认了。在七公主房中当她推测出穆峥针对端王世子的真正原因时,除了脸红,她的心底里还掩藏着一些别的羞于说出的情感。 那种不可名状的感觉,应当便是一丝……窃喜吧? 她无法掩饰在她得出那个结论时,内心的满溢着的欢愉之情。起初那欢喜在内心深处的某一点被压抑着。但过了一阵,那一丝甜蜜好像无法遏制的毒药一般迅速蔓延至身体各处,充盈着身体的每一个部分,排山倒海地占领着她的心。 只要看见这个灯笼,她仿佛就能看见被柔光包裹着的朝她微笑的穆峥。哪怕只是在做梦,但这种致命的甜蜜感觉,叫她贪心地尝了第一遍,还想再尝第二遍。 傅采蕴这才知道,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她的心已经住了一个人。只是他一直藏得很深,直到现在才让她觉察。 作者有话要说: ☆、攀高枝 到了第二日,宫里便来了圣旨,将英国公府傅五姑娘封为了郡主,封号慧阳。圣旨还言傅五姑娘有功,说了好些夸赞的话,赏了不少黄金珠宝布帛,惊动了整个英国公府。 傅五姑娘在宫里头做的事,不仅在英国公府,还在皇都传开了。太后爱重这个外孙女,怕是早就想要给个封号她了。而借着这次契机,倒是一箭双雕。 两个美人掀起的波澜,最后成全的却是傅五姑娘。 文昌大长公主果然如约让曹氏回府过中秋。曹氏知道了傅采蕴在宫里所立的功,还被封了郡主,品级比自己还要高,也不过只是轻哼一声。 除了轻哼一声,旁的倒是什么也做不了了。 傅采菡倒是看开了,她反而笑着同曹氏说,“人各有命。五姐是五姐,我是我。只要我衣食无忧,还能伴在爹娘身侧,便已然很满足了。我们在这里干怄气,气的也只是自己罢了。” “说的也是。树大招风,自然会有人看不惯她。”曹氏冷然道。 中秋过后很快便要入冬了。天气冷,出门的人也跟着少了。冬天里窝在府中的时间长了,傅采蕴便时常趁房里没人的时候悄悄拿出那个纸灯笼,趴在桌上有些出神地看,甚至偶尔还会傻笑起来。她倒是想要入宫,但甄氏怕她身子弱会受凉,而太后同甄氏倒是想到一处去了,吩咐傅采蕴可以不必入宫。 所以若是想念他,也就只能睹物思人了。 傅采蕴也想通过茉莉让她给自己捎个信,但后来想想还是作罢。她确实想念穆峥,但她跟穆峥也不过是表兄妹关系,若是无缘无故地给他写信,反倒显得有些奇怪。 何况穆峥都没给她捎信,她一个姑娘家,还是矜持些好。 整个冬季也没有太多值得振奋的事,除了国公府四姑娘的出嫁。 虽然四姑娘是庶出的姑娘,但嫁妆同样丰厚。国公府这样的大户,那嫁妆比起普通世家的嫡女也是不遑多让。 “蕴儿,现在四姐都嫁出去了,下一个就该轮到你了!”傅卓琛目送着渐行渐远的花轿,打趣着一旁的傅采蕴,“国公府真是很久没办喜事了,我都好久没有沾到喜气了。”虽然傅采蕴被封了郡主,虽然明面上是多了些规矩,但私下她跟熟络的兄弟姐妹们的相处并没有过多的改变。 被傅卓琛这样一笑,傅采蕴登时有些脸红,她的脑海里快速地闪过一个熟悉而又欲见不得的人,更让她有些难堪,“那还得等四哥先娶妻生子,我才嫁出去。” 如若对方一般门户的公子,甚至是王爷世子,只要身份相差不远,没准自己求一求文昌大长公主或者太后就能成事了。可对方……可是个皇子啊,这种事就轮不到自己做主了……明明还是八字没有一撇的事,自己竟然就胡思乱想了! “我倒是想娶妻生子啊,可是我前头那么多个哥哥,哪儿才轮得到我?”傅卓琛一边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一边瞟了眼自己的大哥。 傅卓言轻咳了一声,假装什么也没听到。 “四哥,你这么着急着娶妻生子做什么?难不成你看上了哪家姑娘?快告诉我,我得在人家面前说说你的坏话去。” “嘿,哪有你这样当妹妹的?你不是应当说如若我看上了哪一家姑娘,你就去太后那里给我请旨赐婚么?这才是好妹妹!”傅卓琛白了她一眼,无奈妹妹摇身一变封了郡主,又教训不得,只得干瞪眼。 看着傅卓琛跟傅采蕴你来我往,傅卓言也不知是笑好还是哭好。之前还以为五妹妹是个端庄得体柔弱如水的姑娘呢,熟悉以后反而跟傅采芙有些像了。难不成她还给傅采芙教坏了? 不过习惯了之后,倒也觉得挺好。 他们所不知道的是,给英国公世子找世子夫人这件事在国公府已经被提上日程了。 “过了年,言儿就该十八了。再不找夫人,便有些晚了。”甄氏终于开始操心起大儿子的终身大事了。但就如每一个母亲一般,替儿女找媳妇夫婿总是一件难以抉择的事。 更何况她要找的,还是下一任的英国公夫人,更加是马虎不得。 “可有挑到哪个中意的?”文昌大长公主问道。 “好人家倒是不少。但那些大家姑娘大都养在深闺,好或不好全凭父母和亲戚来说,我倒是想着要亲自见上一面才好。” “但那么多不同家族的姑娘,哪能全都见完?”文昌大长公主笑着摇了摇头。 甄氏正欲应是,却突然灵机一动,“如若公主愿意,儿媳倒是有一个好的法子。” *** 荣威侯府给傅采蕴送来了帖子,看那落款,给她下帖子的是白若仪。 “现在怕是陛下都爱重姑娘了,以后肯定各种各样的帖子都会送到姑娘这儿来的。”琉冬笑着说道。 “她自然同那些人不一样。”傅采蕴笑着收下了帖子。 自从上一次去了荣威侯府,傅采蕴便与白若仪结交了。两人间或还会有一些联系。既然这会白若仪给自己下了帖子,傅采蕴自然不会不给这个面子。 到了约定的日子,傅采蕴的马车如约来到荣威侯府,便立马有丫鬟出来引路了。令傅采蕴感到疑惑的是,引路的人丫鬟竟然不是白若仪的近婢。 来到水榭中,傅采蕴就发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了。 除了白若仪,这水榭中还有好几个傅采蕴并不认识的姑娘。而白若仪坐在里头,在安排事项打点一切的显然是另外一个姑娘。 这个姑娘有些眼生,不太像荣威侯府的姑娘。 傅采蕴都还没完全反应过来。那个长袖善舞的姑娘便眼尖地一下注意到她,她稍稍提起裙裾,快步地走到傅采蕴身边行礼,脸上露出的笑容好似两人很久之前就已经相熟了似的。“郡主能够过来,真是让馨眉开心呢!”少女很亲昵地朝着傅采蕴笑道。 这自来熟的本领也太强悍了。其他人见到傅采蕴,都纷纷行了礼。 馨眉?她何时认识这个姑娘?傅采蕴看看她,并不答话,而是将目光转向了白若仪。白若仪见了傅采蕴,只轻轻叹了口气,继而便笑着上前,迎向傅采蕴,“馨眉是我表妹,她刚来侯府不久,想要请一些小姐妹来聚一聚,不过是聊聊家常罢了。” 白若仪那不太自在的神色傅采蕴自然是看在眼中。看起来,这里头似乎还有一些难言之隐。 白若仪自然是一肚子的气了,请傅采蕴到荣威侯府,本来就不是她自愿的。 其他姑娘见到傅采蕴,都纷纷地报出自己的名儿,似乎很有兴趣与慧阳郡主结交。 黄馨眉见到此情此景,自然高兴。哈,自己连这样高贵的郡主都请到了,着实在自己的朋友面前长了一把脸。 白若仪虽是荣威侯府的嫡女,但荣威侯夫人却是个续弦的。换言之,荣威侯夫人并非白若仪的生母。而黄馨眉是荣威侯夫人的亲外甥女,相比起继女,荣威侯夫人自然是偏帮着这个外甥女了。 这馨眉表妹,来到皇都还没多久,结交的姑娘不多。加上她的出身不算高,所以认识的姑娘也与自己不相伯仲。偏生这表妹好面子,定然是在她的那些朋友面前炫耀自己认识不少高门贵女,皇亲国戚吧? 为了帮黄馨眉攀高枝,荣威侯夫人打主意打到了继女的头上了。她以白若仪的名义,发了帖子到英国公府去请慧阳郡主上门来。待白若仪知道,帖子已然送到英国公府了。 皇都里头新封的慧阳郡主跟白若仪有交情,这样好的资源,侯夫人和黄馨眉自然是要利用的。慧阳郡主,太后的亲外孙女!请动了她得是给她长了多大的面? 如若不是因了胞姐到了定亲的年龄,白若仪不好明着跟继母唱反调害了姐姐,要不然她真想直接拉走傅采蕴算了。 白若仪将傅采蕴带到边上自己身旁坐着,在她耳旁跟她咬了一下耳朵,三言两语,就让她明白了目下的情况。她们两人就是有着这样的默契。 傅采蕴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众人的话,但并没有过多的回应。她这样嘴角噙着几分似有若无的笑意,倒显得有几分疏离莫测。其他的姑娘一时无法揣摩她的心思,便也不大敢再继续同她说什么了。 傅采蕴愿意留下坐一会,是因为她不打算下白若仪的面子。好歹她也曾经帮过傅采芙和她周旋解围。大家都失了母亲,她到底不如自己幸运。 因而她对其他姑娘或明显或暗示的套近乎行为显得并不热络。眉眼间带着几分冷淡,眼中并没有什么神采。 原来这慧阳郡主是个冰美人啊。另外几个姑娘主动挑一些话头,但见傅采蕴都没有太大的反应,倒也有些自讨无趣。那些姑娘礼数也不太周全,又坐在边上,便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了。 几个姑娘聊的大多无非是府中的趣事,又或者是一些她们通过各种途径道听途说听回来的八卦。只要内容够特别,能够吸引他人的眼球的注意,往往就能成为全场的焦点。 “你们知道么?安阳郡主的事!”其中一个坐在中间的,看起来就是个一开口就不停嘴的一个蓝衣小姑娘眉飞色舞,兴致勃勃地道。 “安阳郡主怎么了?”见到她兴奋的神色,其他小姑娘不由得跟着聚拢过来。“安阳郡主不就是襄阳王的嫡长女么?” “就是她!我有个表哥是在宫里当差的。听他说,安阳郡主跟七皇子可是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呢……” 作者有话要说: ☆、弄巧成拙 此言一出,满座都发出一些暧昧不明的哄笑声。姑娘们大都一脸好奇,都不由自主地探出身子靠近那蓝衣姑娘,想要听她来细细说这里头的文章。 姑娘家对于这些才子佳人,公主皇子一类的轶事总是特别好奇神往。何况这一次,还是安阳郡主与七皇子的事,这两个可都是在皇都大名鼎鼎的人。 “可那安阳郡主不是时常都在塞北的么?怎么就与七皇子扯上关系?”另外一个青衣姑娘朗声问道。 “你们还记不记得前一阵子闹开的但又很快被压下来的端王世子堕马一事?”蓝衣小姑娘讲起故事来绘声绘色,好像天生就是讲故事的高手似的,其余人都不过是被她牵着鼻子走罢了。而且比起其他姑娘来,她显然也是一个消息最为灵通的。“虽然那件事被下了封口令,诸家都不敢乱传。可大概的经过你们总听说过一些吧?发疯的马儿是安阳郡主的,而下令将端王世子送回王府的,正是七皇子!” “呀!那这样说来,莫非是安阳郡主的马儿发了疯,是七皇子出手相助,处置了马儿,安顿好端王世子?”另外一个绯衣少女接话道,“那可真是英雄救美啊。” 一个姑娘家遇到了这样的事,真的是苦恼无助,六神无主。可若是能够得到一个皇子的相助……又有谁能说这不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 第35节 “可我听说,七皇子可不是这么热心肠的人呢……”见大家都凑向蓝衣少女,在一旁的紫衣姑娘突然插嘴,脸上露出了一个不甘寂寞的神色,似乎想要同蓝衣姑娘争夺眼球,“我表哥曾经给七皇子做过伴读,据说七皇子可是没少欺负他呢。” 听到紫衣姑娘又扯出了这么一条有趣的事儿,其他姑娘又赶忙睁大眼睛,将脑袋凑过去,“怎么你表哥还给七皇子当过伴读啊!” 紫衣姑娘显然对这种惊讶好奇的围着自己的目光感到相当满意,成为大家目光中的焦点,让她都笑得有些飘飘然了。“详情我也不太清楚,倒是听姨母说过一些。说是七皇子逼着他爬树摘果子,可我那表哥又是个天生的读书人,哪里会爬树?所以就从树上摔下来,摔断腿了。” 此语一出又是满座讶然。这紫衣姑娘为了博得眼球,都不惜拿自家表哥那不光彩的事作为谈资了。 “既然七皇子是这样的气性,又怎么会这样为安阳郡主出头?”黄馨眉问道。 “所以说啊,这两人不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儿了么!”蓝衣姑娘眨了眨眼睛,笑得神秘,“七皇子的高傲是出了名的,这事儿本来也不归他管,他肯这样帮助安阳郡主,那还不是对人有意思?” 其余的小姑娘都开始哄笑起来。这种风流轶事都是闺阁姑娘们最爱听的。 “嘘……这些话,你们在这里听听也便算了。可别四处张扬!”黄馨眉挤了挤眼睛,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但小姑娘们都谈得兴高采烈,自然没有人愿意就此停下。 “而且啊,我还听说七皇子虽然为人倨傲,但出落得一表人才。而且那才智在目下还没有正妃的皇子里头,也就数他最拔尖了!”紫衣姑娘好像为了要把蓝衣姑娘比下去,故意用夸张的口吻说道。听她的口吻,好像想要故意将七皇子与安阳郡主的故事塑造得就好像是传奇故事里头得男女主人公一般。 风流俊朗的少年郎,更加容易引起姑娘们的奇思异想。 “碰上这么一个如意郎君,那安阳郡主真是幸运啊!”青衣少女一脸艳羡,尔后又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道,“你们说那安阳郡主来自塞北,日后会不会成为一个悍妇啊!” 听到这样打趣的话语,几个小姑娘们又是笑个不停。 “倒也真是奇了怪了,七皇子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一个塞北长大的女子?那可怜的端王世子,真是为他人作嫁衣裳了。” “嘿,你怎么一脸酸溜溜的样儿?难不成七皇子看不上塞北女子就会看得上你么?”蓝衣女子讥诮道。其他小姑娘闻言都忍俊不禁,只剩下被嘲笑的青衣女子憋红了脸,“我只不过是想不通皇都不乏大家闺秀,怎么七皇子喜好这般奇特偏生看中这样的姑娘?” “皇子看上谁也是你能管的事儿?没准七皇子看腻了皇都的闺秀们,看着那塞北的安阳郡主反而觉得新鲜呢!”蓝衣姑娘一脸不以为然,“反正怎么着也轮不上你当这皇子妃便是!” 青衣姑娘顿时便羞窘得无地自容了。紫衣姑娘似乎不甘寂寞,又再次开始一鸣惊人,“你们说这七皇子喜好这般奇特,会不会那安阳郡主就真的长得跟西北悍将似的?” “哈哈……该不是这么好笑吧!”绯衣姑娘笑道。当大家想到一个俊逸的少年郎配上一个西北归来满脸风霜的悍妇……真不知是好气或是好笑还是可恨了。 “安阳郡主虽然性情刚烈,可旁的却是同你我一样,长相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在一旁一直沉默的白若仪终于忍不住搭腔了。黄馨眉结交的都是些什么朋友?明明就如井底之蛙管中窥豹,却反而因为见识少而想法特别惊人,语不惊人死不休似的。 安阳郡主她们见到过么?怎么就这样一脸天真地妄发议论?至于七皇子,恐怕她们连人家的跟班都见不到吧?这倒好像连人家看中谁做皇子妃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了。 她们根本就不是那次练马场堕马案的目击者,竟就吹嘘得好像就在那练马场里头似的。 而且她们的想法也不免天真,难道仅凭安阳郡主的马儿发了疯,由七皇子出面来处理这一切,便能够说明七皇子同安阳郡主真的看对眼? 其他小姑娘听到白若仪突然插了话,都不由得沉默了一阵。紧接着,黄馨眉便笑着来圆场,“是呀,三表姐府里宾客如云,一年到头络绎不绝,我都忘了安阳郡主也曾经是侯府的客人呢!当着三表姐的面,你们竟就在这里瞎猜,倒是班门弄斧,让三表姐笑话了。” 黄馨眉似乎也意识到她这样将白若仪与傅采蕴请来,若是将人晾着,便是失了礼数,何况这两个姑娘还是千万不能得失的,便好似没话找话一般又朝着傅采蕴道:“这么说来,郡主可是七皇子的表妹呢,自然也同七皇子有所接触了?那郡主觉得,七皇子与安阳郡主可还般配?” 满座的目光又重新转向了傅采蕴的身上。白若仪也随着她们一样看向傅采蕴,只见傅采蕴的脸上非但没有表情,甚至还比之前添了几分冷意。 按照她对傅采蕴的了解,白若仪突然觉得有些不妙。傅采蕴这模样,白若仪知道她隐隐有些恼怒了。 “黄家姑娘真是好笑,七皇子同安阳郡主般不般配,岂是我说了算?”傅采蕴的嘴角虽然微微挑起,眼神却是淡漠的,“我自然不敢妄测圣心。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幼就有教养嬷嬷管教着。不似姑娘这般随性。” 被傅采蕴这样回敬了一句,黄馨眉的唇角的笑意不由得一僵,其他的小姑娘也不由得噤声,脸色又红又白。傅采蕴此时这样说,不就是说她们一直都在妄测圣心,没有教养,随意编排当朝皇子与郡主? 她们哪里想得到,这种事要是被捅出去,可能会有些什么后果!七皇子和襄阳王府,无论是谁,她们压根就惹不起! 一旁的白若仪觉得,傅采蕴能够忍到现在才发作,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这黄馨眉和其他姑娘们也是天真,既然她知道傅采蕴是七皇子的表妹,或多或少是同七皇子有些交情的,那她们还好意思一直当着人姑娘的面在不断打趣别人的表哥? 愚昧也该有个限度吧?天真过了头,就变成了蠢。 七皇子是傅采蕴的表哥,而她是谁?不过是借着别人的名义把傅采蕴骗过来的陌生人而已,傅采蕴没有拂袖离去就已经是给了她几分颜面了,难道她还觉得傅采蕴会在这么一些她不认识的小姑娘面前议论取笑自己的表哥? 那些姑娘需要拿自家表哥的丑事来取悦博得其他人关注,她可不需要。 她们是谁,穆峥又是谁?便是换了谁,都不会为了附和她们而妄议自己的皇子表哥吧?何况她们聊得兴致勃勃的堕马案的另一个主角端王世子,同时也是傅采蕴的表哥。 傅采蕴都一直忍着没发作了,她倒好,好像想要故意自讨没趣似的故意去找傅采蕴搭话,非逼着人家说些什么,最后换来这样一个自讨没趣的结果,恐怕也是在所难免。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都有事,所以没怎么看过晋江。今天看到大家的留言,我很开心。 因为这个领域我不太擅长,所以这篇文真的写得挺呕心沥血的,一边写还一边想方设法地挑bug,好像总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不过能够得到大家支持,我觉得我的辛苦并不是白费的。 不知道你们觉不觉得别人家的男主角都比较霸道总裁腹黑王爷,穆峥老是被我写成一个二百五……因为前期他还是个小骚年,所以我就很用心地突出他小孩子的一面- -狗血完这一段,他很快就会茁壮成长啦……其实他有个原型的,不过不在此赘言了,如果你们有兴趣的话我下回再说( ̄▽ ̄) ☆、好事将近 “还有,你们的话我听着倒是觉得挺有趣的。”傅采蕴莞尔,“安阳郡主的马冲撞的端王世子,七皇子处理了这一切,便是七皇子对安阳郡主有意了?我看不见得吧。那一日在练马场,身份最为尊贵的便是七皇子了。而且当时情况紧急,伤的是一个王爷世子,同时也牵连到一个郡主,这样的大事,不由七皇子做主,难道还有更加适合的人选么?如果不是七皇子出面,还有谁能出面?” 傅采蕴的话字字珠玑,掷地有声。几个小姑娘脸色都不由得一阵红一阵白,就算她们方才讨论许久的才子佳人故事被傅采蕴轻易否决,也不敢说些什么反驳。便是蓝衣姑娘与紫衣姑娘也都沉默了。一来是她们得罪不起慧阳郡主,更为重要的是傅采蕴说得确实有理,让她们根本找不到可以反驳的地方。 真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七表哥也是能由着她们随意说的么?竟然还说什么七表哥看上了安阳郡主?她们还真是敢想! 她的七表哥,怎么会看上像安阳郡主那么性情彪悍的泼辣女子?什么都不知道,便在大放厥词,她们见过七表哥多少回?他的性情喜好她们又懂得多少? 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穆峥和安阳郡主,似乎这两个人好上已经是铁板铮铮的事一样。 自己怎么就突然对这些那么在乎起来了呢?明知道是她们杜撰的,明知道是一群什么都不知道的无知至极的小姑娘胡言乱语罢了,为何自己还是跟她们计较上了? 但自己就是听着听着,不由自主地生气了。 自从上一次中秋,她的心就已经住了个人了。而现在,那个人竟然被人随随便便地拿来做谈资,成为了另外一个才子佳人传奇故事的主角? 这……这怎么可以! 本来她就是看在白若仪的份上才没有离开,她们却这样不知好歹,也不考虑考虑自己跟穆峥的关系,当着自己的面就这样议论起来!虽然当时她愈听愈不快,但终究还是忍住没有离开。 并不是她还顾忌荣威侯府,而是她也想听听,她们到底能够说出些什么来。听了半天,原来她们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净是在胡乱猜测!她这是真不乐意了。 见其他小姑娘都沉默着不敢应话,一旁的白若仪也不开腔,黄馨眉只得硬着头皮打圆场。“郡主说得真有理,在场的人中,也就只有七皇子最适合处理此事。就算那疯马不是安阳郡主而是别的人的,怕是七皇子也会做出相同的事。” “我明明听说过他们俩的事不仅仅只有在练马场……”蓝衣女子轻声嘀咕,显然略略有些不服气。但她还没说完,便被黄馨眉和其他姑娘扫了一眼,只得闭了嘴。 这些时候是逞强的时候么?逞强也得看看对象!就算图一时爽快说赢了慧阳郡主又如何,最后吃不了兜着走的不还是自己! 黄馨眉真是后悔了。本来还想着能够借此机会攀交一个出身显赫一点的皇室宗亲呢,却又不先想想,高门是自己说攀就攀得上的么?像现在这样,就算人真的赏面来了,若是一言不合说话不妥当将人给惹怒了,还不得自己巴巴地认了错? 现在倒好,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自己反而交不下慧阳郡主这个朋友,还把人给得罪了。而慧阳郡主的出现给自己带来的那几分得意与虚荣,也逐渐消失殆尽了。 自己真是考虑欠妥了,只一心想着只要能将人请过来就行,压根没有想过要是一言不合会有什么结果。 她能给自己长脸,都是也能让自己没脸。 黄馨眉觉得,自己现在才意识到这些已然太晚了,真是后悔也于事无补了。事后她愈想愈加惶恐,先别说襄阳王府还有七皇子,单单是慧阳郡主,太后跟前的红人,她都惹不起。这一回,自己不仅将人骗来了王府,还纵容那些姑娘们随意议论郡主的表哥,着实将人得罪狠了。 细思极恐的黄馨眉只得向自己的姨母荣威侯夫人求助,声泪俱下可怜巴巴,“姨母,这一回您可得帮帮我……” 这桩事归根到底发生在荣威侯府,荣威侯夫人自然撇不清关系。她亲自带了外甥女上门到英国公府。慧阳郡主在荣威侯夫人面前到底客气了几分,黄馨眉本以为这样就完事了,谁知从英国公府归来第二日,她就被送回了老家。 一直作壁上观的白若仪只是冷哼一声,这继母冯氏还想借自己来帮老家的外甥女搭搭桥,搭上贵人没准就能在皇都寻一个好夫家呢?看她的好外甥女给她带回来一些什么?就算真能牵了线,也得有这个能耐不是? *** 冬日虽然过得颇为漫长,但好歹迎来了除夕,春节立马就到了。以往的除夕,父亲无论多忙,那一日都会陪着自己。今年虽然也过得好,但没了父亲,到底有些空落落的。 但傅采蕴想了想,还是提笔给千里之外的傅怀远写了信。大意是嘱咐他注意添衣保暖,还写了一些新年寄语。写着写着,她又不由得有些唏嘘,自己是三月来的国公府,满打满算,她在国公府已经住了将近一年了。而她也渐渐从当初的排斥变成熟悉喜欢了。 这一年里头发生的事,比起以往每一年加起来的都要多。 今日是除夕,甄氏也需要入宫,傅采蕴自然就提出要跟着甄氏入宫给太后请安了。这一回,甄氏没有再拒绝。 “自从中秋节,我可就没再见过我这外孙女了。”太后慈爱地拉着傅采蕴笑道,“感觉可是又长高了些。” “不,孙女看是这些日子在国公府给养肥了才是。”傅采蕴笑道,“外祖母又不让孙女入宫来看您。” 太后同傅采蕴说了好些话才放她走。趁甄氏去看堂妹甄昭仪,傅采蕴便到七公主屋里坐了。 “小蕴,我可是许久都没见到过你了!”见到傅采蕴,七公主又惊又喜。 “七公主近来过得如何?”傅采蕴问道。 “还不就是老样子么。”七公主笑着摇了摇头,尔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突然就红了脸。她神秘兮兮地凑向傅采蕴,“小蕴,我同你说个秘密,你可千万别告诉说出去……” “你放心,我能告诉谁呢?”听到七公主这样神秘地凑过来,傅采蕴也下意识地探出身凑过去。 “听父皇与母后说,好像要过了年后让我和六姐择一择夫婿呢。”女孩子家提到未来的夫君总是禁不住脸红,便是七公主也不能例外。“虽然皇都有那么多的好人家可以让我随意地挑,可我长居深宫,怎么知道哪家公子才是真的好呢?” 看她的意思,就是要来询问自己了?傅采蕴苦笑一声。虽然自己居于宫外,但知道的又能比七公主多多少呢?“你若是要问我,我自然觉得自家哥哥最好了。大哥哥沉稳可靠。四哥和谁都可以谈笑风生,表面糊涂内心精明。我的哥哥虽然跟一块顽石似的,倒同样也是个值得托付的,不过若想让他笑一笑,除非拿刀子架在他项上吧。” “小蕴,原来你的哥哥们都这么有趣啊。”七公主笑道。 傅采蕴原只是跟七公主开一开玩笑,没成想七公主却是上心了。 “对了,话说回来,我也许久没有见到过七殿下了……不知七殿下近来可好?”踌躇了好一阵,傅采蕴才开口低声问道。 不料想傅采蕴竟然主动提起七哥,七公主又惊又喜,“七哥最近跟着三哥学习政务,平日倒是忙得很。不过若是小蕴想要见他,我相信七哥一定会过来的。” “我不过就是问问……”傅采蕴想要解释几句,但七公主似乎全然不顾她了,立马跟贴身宫婢道,“去景和宫将七殿下请过来,就说是慧阳郡主相邀。” “七公主,我不过是随口一问,哪儿说要请七殿下过来了!……何况、何况七殿下贵人事忙,哪能说让我请来就请来呢?” “绷紧的弦也是需要放松的嘛,一张一弛,张弛有度才能用得长久。人也亦然。而且我看七哥也许久没见过小蕴了,恐怕也是想要见见的。你关心七哥,难道你就不想见他?哪有这样的道理?” “我……”傅采蕴被七公主说得无法反驳。为今之计,也就只得等着穆峥来了。 要是穆峥真认为是自己要请他过来的该怎么办?傅采蕴突然有些紧张起来,想到等会要见到那双深邃的眼睛和冬日暖阳般的微笑,她的心又开始砰砰直跳。 太好了,看来七哥也是好事将近了!七公主暗笑。在她心里,早就将傅采蕴当成未来的七嫂了。 这世上除了她,还有谁堪当七皇子妃? 这等了不过是一阵的功夫,傅采蕴却觉得好像有半日那么长。谁知二人等来等去,却只有方才的宫婢独自归来。 “怎么只有你一个?”七公主有些不悦,“你没将话捎给七哥?” 那宫婢看了看七公主,又看了看傅采蕴,似乎欲言又止。 “可是有什么话,我不能听的么?”感受到了那宫婢的目光,傅采蕴挑了挑唇,看着七公主道。 “怎么会?”七公主朝傅采蕴笑笑,转而便看向宫婢道,“慧阳郡主不是外人,有什么你大可直说。”七公主心里真是疑惑了,难得傅采蕴主动找他,他竟然不来?她知道七哥的心意,此时他不是应该火急火燎地立马过来么?有什么事要紧得竟然让他舍得不来见自己的心上人? 作者有话要说:  大半夜仔细思考了一下,女主的确有不少槽点。。 我喜欢将文里的角色塑造得特点鲜明一些,这样比较好刻画,比如三哥四哥,比如八妹,等等等等。唯独女主,因为当初觉得不太好把握,没有想得太仔细,所以导致她的性格有些模糊,写起来很容易写歪。加上我对她初步的设定,在宅斗文里头其实不太适用,这个我回头会仔细琢磨,我会尽快让她成长起来 等我确定好女主的性格特点,如果时间允许,我会考虑连带着修一修前文 ……其实你们是不是忍了她很久了?= = ☆、落水 第36节 安阳郡主……又是她! 傅采蕴已经不记得她的样子了,但对她的事还是依稀有一些印象的。当日她们曾经在荣威侯府见过一面,当时的安阳郡主是个盛气凌人脾气暴烈的主儿。当时她的品级比她们都要高,幸而她给自己与白若仪几分颜面,这才放过了傅采芙。 第二次听到安阳郡主的名字,那是因为她是穆清尧堕马案的主角之一。本来傅采蕴对这样的事并不倾注太大的好奇心,但因为这件案子牵涉了穆清尧和穆峥,她这才关心起来。 最后一次听到旁人提起她,同样在是在荣威侯府。当时她被几个小姑娘骗到了荣威侯府,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姑娘竟然在她面前高谈阔论,对穆峥与安阳郡主评头品足,不仅说得两人好似有私情一样,竟然还要让自己评论!记得那一日,自己气恼得很。 原来当真是无风不起浪,安阳郡主与穆峥的事还真的不是那几个小姑娘杜撰的! “七殿下有佳人相伴,七公主还是别扫人雅兴了。即便是请,看来也是请不动七殿下了。” 看着傅采蕴脸色微变,七公主也有些急了。难得七哥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未来七嫂第一次这般主动关心起他来。偏偏天不遂人愿,那个安阳郡主又来瞎搅和! 其实这事也都怪七哥,好端端的去招惹一个郡主回来做什么?而且他招惹一般的小姑娘便也罢了,他可还真会挑,偏偏招惹了那个整个皇都见着都绕道的安阳郡主!真是一点也不值得同情! “小蕴你别生气,这件事我也有所耳闻。都是安阳郡主一厢情愿地纠缠七哥。七哥只是好意救了她,没料到她却自此缠上了七哥。其实七哥也是不胜其烦……” “你不必替七殿下解释。”傅采蕴一笑,“我为何要生气?”说罢,她便站了起来,“今日叨扰了七公主许久了,若是再赖在这儿,便又要让大伯娘久等了。” 七公主是女孩儿,也知道女孩子常常口是心非。当下傅采蕴笑得愈明媚,内心定然愈加气恼穆峥,这样的机会没准就没下次了。七公主是个伶俐的姑娘,当即便拉住了傅采蕴,“小蕴你说的什么话?母妃这会儿正跟英国公夫人聊得正欢呢,你若贸然过去,才真的是扫人雅兴。我突然想起,之前你帮母后拆穿了许美人的阴谋,都在宫里传开了。你难道不想听听旁人怎么说你么?” 七公主一边拉着傅采蕴的手笑得温柔,一边朝方才那个宫婢递了个眼色。那个宫婢心领神会,当即便出去了。 听她提起那件案子,傅采蕴烦躁的心绪稍稍平复了些,她的眼里也重新焕发出一丝光彩,“那件案子,我曾经听到许美人说她受一个娘娘指使……这许美人幕后的人可有眉目?” *** 安阳郡主跑来景和宫,最折腾的其实不是穆峥,而是周庆与章林。 安阳郡主如雷贯耳的彪悍大名已经传遍皇都了。襄阳王握着北疆大军的兵权,有着这样硬的靠山,她也一向随性惯了。自从喜欢上了穆峥,她频频地入宫请安。还曾偷偷跑去景和宫跑了两次,但都被拒于门外。 皇后也曾意思意思地提点过她一下,只消没有闹出什么大风浪,她也就不去深究了。反正穆峥也不愿意见,看你能怎么办? 之后安阳郡主消停了一阵,这会儿又来故技重施了。 看来不给她一些重一点的教训,这主儿是意识不到自己在干什么蠢事了。 对上安阳郡主那张带着几分怒气的脸,章林只得将头压得一低再低,“殿下有事要办,郡主请回吧……”说到最后,章林的声音低得快连自己都听不见了。 说来也是奇怪,章林侍奉穆峥已经有好些日子了。穆峥脾气向来不怎么好,不知是随着年岁渐长慢慢成熟还是认识了慧阳郡主之后才慢慢开始收敛。按理来说,见惯了穆峥的臭脸,不是应当对着那些穷凶极恶的脸都免疫了么?怎么竟然被一个姑娘家吓到了? 无奈这个姑娘家的气场实在太强,一点也不输男儿。被她那双圆睁着的眼睛一瞪,章林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竟然连个女流之辈都害怕,真是太怂了!定然是七殿下最近春风得意,对下人的态度也跟着好起来,都让他好了伤疤忘了疼,几乎都忘记七殿下发怒的模样了。 穆峥倒是干脆利落,直接来一句男女避嫌就扔给章林对付。虽然这姑娘家都做到这份上了,这个小祖宗压根就不管你姑娘家体面还是思慕心切。她不怕他坏了自己的名声,他还怕她坏了自己名声呢! 再说了,他也不耐烦去应酬自己不在乎的人。 章林也很好奇这姑娘是不是自小就当成一个男子汉来养,为什么北漠长大的姑娘好像完全理解不了什么叫男女之别呢?章林也想过,要不干脆就告诉她,其实七殿下当日出手相助并不是钟情于她,而是看上她那匹发疯的马儿? 章林觉得这样倒是能够彻底断了安阳郡主的念想。只是安阳郡主可怕归可怕,她到底也就是十四五岁的姑娘,如若让她知道自己被心上人这般利用,耍了一把还懵懵地交托真心,估计得疯掉。 就算她没有礼数的概念,难不成脑子里真的长满茅草?第一次殿下推说没空那还情有可原,第二第三次都连个面也不露就直接将人打发走,七殿下的意思也是清楚得很了吧?就是个傻子都该猜出来了吧?难不成真的因为殿下救了她一命就要以身相许? 姑娘家要以身相许本来也是美事一桩,但那也得要对方愿意不是? 若是换做普通人家的少爷,被安阳郡主的身份一压,谅是再不喜欢也无可奈何。可七殿下是比安阳郡主身份还高的人,他不肯要,还能以命相逼不成? 可穆峥最是吃软不吃硬的人,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招,对他还真是没用。 看着章林一脸为难,安阳郡主又羞又怒,直接抽出随身带着的软鞭,在章林还没反应过来时朝他狠狠地甩了一鞭子,“岂有此理!” 宫里的侍卫见到安阳郡主竟然动了手,立马便上前制止了。安阳郡主虽然在北漠长大,也学过一些拳脚功夫,但毕竟没有上过战场,她的功夫与宫里的侍卫相比也不过是花拳绣腿。只是宫里的侍卫毕竟顾忌对方是一位身份尊贵的郡主,也不好将人擒住,只好陪着郡主切磋切磋,愣是不让她上前一步。 安阳郡主因为敌不过那些侍卫,便恼羞成怒,一气之下甩下鞭子,跑到外边的池子旁,一步跨了上去,“让七殿下来见我,否则我就跳下去!”她扬眉冷冷道。 章林心里暗叹,这姑娘犟起来,跟七殿下真是有得一拼。这样的姑娘,以后怎么能够成为七皇子妃呢?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倔,若是日后一言不合没准还真会动起手来,家无宁日鸡飞狗跳。 安阳郡主如此相逼,其他侍卫皆是不敢靠近,场面就这样一直僵持着,气氛颇为诡异。 这样的场面章林也不好拿捏,只想着转过头到锦华阁去找穆峥,但走着走着却见周庆从锦华阁那边走来,现在的状况穆峥想必已经了然。 而周庆此次出来,显然便是来传递穆峥的旨意的。 章林瞧着周庆的神色有些怪异,如若是七殿下想要将人请进去,周庆做什么这样铁青着脸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迎着安阳郡主冰冷的目光周庆满面踌躇。虽然他也瞧着这个郡主不怎么顺眼,但要他干出这么狠心的事儿毕竟还是让他有些于心不忍。 “郡主,殿下发了话……郡主想见殿下,除非郡主跳进池子里。”周庆咽了口水,把心一横狠狠地道。 “你……你说什么?”安阳郡主满脸震惊地瞪着周庆。她那铜铃一般大的眼睛直看得周庆心里发憷,“七殿下怎么会……不可能!” 当初为了接近七殿下,自己还不惜用了苦肉计,冒着从马上摔下来的危险接近他。而七殿下救下自己后对自己微笑的模样她还历历在目。 冷峻倨傲的七殿下笑起来竟然这般好看。 她从来没有这样渴求过一个男子,也从来没有这么想要靠近一个男子。从小到大,她就被百般宠爱和呵护,从来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世上从来都没有她得不到的东西。 她以为,她堂堂安阳郡主都愿意这样做了,即便对方是一个皇子,要得到这个皇子妃的位置也不是难事吧? 谁知那不识趣的穆峥,竟然一次次地拒绝她!没想到这却反而更加激起她心中的念想,好像让她中了毒一般,更加泥足深陷,愈发地想要去见他一面。 没想到他竟然……竟然这般心狠!不仅不愿与自己相见,反而还用这样冷狠无情的招数无声却又狠厉地嘲弄了自己一把! 他竟是如此无情而又冷心冷肺的人!就怪自己有眼无珠,错付真心! 周庆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虽然这招的确能够让安阳郡主从此死心。但这对于一个小姑娘而言,确实是狠绝了些。 但安阳郡主连穆峥的脾性还没摸清就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也真是活该。本来穆峥就烦了她,她还这样不识好歹地跑来威胁他?而且她有什么资本威胁穆峥?她真以为他在乎她的死活呢? 只见安阳郡主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些打击,整个人都有些恍恍惚惚。周庆见到她身子开始有些摇晃,他连忙惊慌失措地上前,没想到却还是晚了。“扑通”一声,安阳郡主掉进了池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  修了大半天的文,女主看起来应该没那么违和了……修改的章节有标注,修的是女主入宫发生的事,主线脉络没有改变,有兴趣的亲可以去看看。 时间精力有限,修得有些糙,如果还是觉得违和请见谅……这一两日或许还会继续挑着修 由于我的电脑前台一直很难刷,主要是靠后台看,所以可能会遗漏不少评论。同请见谅。 ☆、误会 七公主不过是个公主,对于嫔妃的事也不算知道得太多。对于这件事,她知道的甚至比傅采蕴还要少。傅采蕴所提的许美人背后还有一个靠山,七公主还是头一次知道。原来这件事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复杂!她以为自己能够摸清这件事的大概,原来这件事比自己想象中更加盘根错节,自己连事情真相那影影绰绰的大致轮廓都没能捕捉得到。 “我只知道许美人在狱中自杀了……母后在宫中下了封口令,关于许美人的事不许再提,否则便要治罪。我也打听不到这件事情的元凶究竟是谁……”七公主咬了咬唇,“不过宫中的高位,倒是不见有何变动。倒是不知你口中的那位娘娘,到底是谁……” 傅采蕴有些失望地点了点头。没想到对方行动这般迅速,这么快便下了手。 回想起文昌大长公主的话,死掉的许美人不过是这一场博弈的弃子罢了,除了让人唏嘘一声,很快就会为人所遗忘。这些年来,在后廷又有多少个这样的许美人呢? 忽然,傅采蕴好像猛地忆起什么,“七公主,你可知道在许美人自杀之后,有没有传出哪个宫的宫女莫名其妙的失踪了?” 七公主蹙眉,她怎么突然问出如此奇怪的问题?但过了一阵,她便又恍然大悟。当日与许美人说话的,还有一个宫女,许美人被迫自杀,那个宫女自然也就留不得了。如若知道哪个宫有宫女无缘无故的失踪了,或许就能顺藤摸瓜,摸出幕后的主谋。 “宫里头要消失一个宫女,那可真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那个人既然有能耐能够让许美人在狱中自缢,要使一个宫女人间蒸发,自然也不是难事。这种事查起来,好比大海捞针。” 傅采蕴自然明白,她苦笑一声,摇了摇头,看来事情就应该就此打住了。目下的情况,便是最好的情况。 机缘巧合下,她无意中识破了这个阴谋,还因此立了功,见好就该收。如若自己一味的死缠下去,好事或许就会变成坏事。 在这个成王败寇的地方,从来都没有对错之分,又何必继续纠缠。 方才那个被派出去的宫女神色匆匆地回来了,穆峥依然没有出现。那个宫女附在七公主的耳边说了几句话,七公主的脸色不由得微微一变。她偷偷瞄了傅采蕴一眼,只见她定定地望着自己,七公主冲她一笑,拉起傅采蕴就站起来,“七哥说了让我跟蕴儿一同到他那儿去呢。” 脑子里却想着,这七哥搞什么,竟然连自己的人都拦在门外不让进不让传消息?他此时不是应该拿自己来做挡箭牌回绝安阳郡主才是么?况且还有傅采蕴在!怎么着他也不会为了那个安阳郡主不见自己的妹妹和未来媳妇儿吧? 七公主越想越百思不得其解,但又不能在傅采蕴面前表露出自己内心的疑惑。这种事怎么能让她知道?女孩子家脸皮本来就薄,傅采蕴都这样开口了,如若让她知道穆峥为了那个安阳郡主将自己拒于门外,又会作何感想? 再说了,七公主还真不相信这是穆峥的本意。无论从哪个角度来想,他都不可能会这样做。 虽然七公主特地隐藏起自己的情绪,但她初开始的那分起伏还是被傅采蕴看在了眼里。七公主的眼中带着几许疑惑,自然也逃不过她的眼睛。 事情似乎并不似她所说的这般,穆峥邀她和自己到景和宫去。这主意显然是七公主自己拿的。 傅采蕴自然不会拆穿她了,因为她也想要跟去看一看。看看穆峥跟安阳郡主到底怎么回事,看看她心想的一切,是不是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马场的事,穆峥没有同她作过太多解释,这是她凭着蛛丝马迹推断出来的……是不是这一切,都是自己自欺欺人?因为自己喜欢上他,所以一厢情愿地按照自己的意愿推测么? 如若真是如此,若真是如此……那这样的事,还是让自己早一些知道为妙。早些知道,早一些死心。省得到头来这样苦了自己。 七公主看着傅采蕴显得有些心事重重,挽着她的手莞尔道:“景和宫马上就到了,放心,七哥就是谁都不见,也不会不见你。” 来到景和宫,两人果然被拦住了。见是七公主和慧阳郡主,守卫都面露难色,言语上虽是客客气气,不断赔罪,却不肯让路。 “你们两个奴才,以为能拦住本公主么?”七公主眉头一皱,“有什么话,你让七殿下亲自来同我说!”说罢,她拉起傅采蕴就往里走。七公主动了气,两个守卫也拦不住了,也就只能由着她们走进去。 可是她们俩没走几步,就被另外一个人拦住了。这个人并非普通的禁卫,而是金吾卫的统领谢勋。谢勋统领皇宫禁卫多年,竟然连他都惊动了,着实让七公主大吃一惊。 不就是来了个安阳郡主么?怎么着好似闹得多严重一样?而且谢勋还口口声声说,他是奉了皇后的懿旨,封锁了景和宫?看来事情并非这么简单就能完事。 但谢勋守口如瓶,两个小姑娘自然不可能在他嘴里套出些什么话。 “小蕴,你别担心,有什么消息我会告诉你的。”在分别的时候,七公主朝傅采蕴说道。 虽然傅采蕴也很疑惑景和宫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她分得清孰轻孰重,当即便扯了扯嘴角笑道:“我看大伯娘也要催促我了,我这便先回去了。” 送走了傅采蕴,七公主这才禁不住叹息,这七哥跟安阳郡主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没准是安阳郡主恼羞成怒,在景和宫里头闹事呢? 看来这个可能性比较大。若真是如此,那安阳郡主的破坏力也当真是太大了吧……连皇后与金吾卫都惊动了,看来这一回非同小可。 七公主手底下有个小太监与周庆私交不错,她便让那小太监同周庆通个信,自己便在屋里等着穆峥。 直到用完了晚膳,穆峥才出现。他的眉宇间有掩饰不住的倦怠,走进门时还微微喘着气,看来他是匆匆赶来的,连下人都没通报就进屋来了,他四处张望了一下,见屋里只有七公主,便张口问:“蕴儿回去了?” 七公主摇了摇头,轻哼一声,“你以为人家有多稀罕你呢?见到你跟安阳郡主风流快活,难不成还巴巴等着你?” 穆峥本来就是强打精神走来的,这回知道心上人不在,立马就疲惫地坐了下来,皱了眉道:“她怎么知道安阳郡主?你告诉她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七哥一向敢作敢当,怎么这回却想抵赖?” “什么风流快活!”穆峥冷哼,三言两语给七公主说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七公主苦笑,那个安阳郡主也太能闹了吧? 关于安阳郡主的事七公主也略知一二,她的父亲军功赫赫,她从小便是在西北长大,是个性情彪悍刚烈的姑娘。当下襄阳王在西北,而安阳郡主的娘身体不好,虽然在皇都,但她并不怎么抛头露面,想来也管不了自己彪悍的女儿,才能由得安阳郡主胡来。 而襄阳王是个皇帝都要敬几分的人,皇后自然也不想为难安阳郡主,对她以入宫请安为名跑去找穆峥的事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不仅穆峥不好过,想来皇后也亦然。 七公主也明白为何这件事要连谢勋也出动了,这件事到底是牵连了一个皇子和一个郡主,安阳郡主在景和宫里落水,若是这种事情传开来,那还真是非同小可。 第37节 难怪穆峥皱着眉呢。七公主也觉得这件事似乎有点棘手。这件事要真让襄阳王知道了,定会想方设法让穆峥娶安阳郡主为妃。要是事情传出去,对谁都不好。 难怪这事得这样压着呢。 穆峥往椅背上一靠,叹了口气。在他焦头烂额之际,竟然还被小蕴儿误会了! *** 究竟是闹出了什么样的事,看起来这么大的阵仗?傅采蕴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不管发生了什么,总而言之,不会是好事。 到底是在皇宫里,傅采蕴不相信安阳郡主能够对穆峥做出些什么,但总是隐隐有些挥之不去的不安。不过心里有一块到底是放心了一些,那就是她起码知道了,穆峥并非是为着见安阳郡主才没有来见自己。 一念及此,到底是心安了几分。心安过后,又不由得羞赧起来。 在床榻上辗转了好一阵,傅采蕴才终于睡过去了。第二日醒来,竟就比平常醒得晚了些。 她坐起来,发现小案旁的窗户被打开了。明明昨儿自己关了呀? 再定睛一看,发现小案上好似放了些东西,那正是上次放纸灯笼的地方。 也顾不得披上外衣,傅采蕴就急急走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手抽,调错了时间导致漏更了。。而且这两天头不太舒服,没怎么开电脑,所以一直不知道。。t.t ☆、北方有佳人 傅采蕴走近一看,案上放着的却是一把做工精细的象牙扇子。这象牙扇精细考究,上面雕刻着一个美人在百花盛开的花丛中翩跹起舞的画,精致得连美人的发簪上的细珠子还有衣带上的流苏都刻得栩栩如生,鲜活得就如真的一样。 这质感与做工,定然就是宫廷贡品无异了。 傅采蕴注意到,在象牙扇子的扇面上还用清秀潇洒的行书题了几个字。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 那字体细看有些熟悉,她已然明白这扇子是谁送的了。看来他的字之后都没有得到改进,估计也是找着旁人来给他写字。 傅采蕴看着看着,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已经许久没有笑得这般灿烂。 但开心过后,她又不由得隐隐有些担心起来。不过……他既然还有这份闲情逸致来考虑自己,看来事情也没有严重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到了午后,七公主果然如约从宫中传话来了。傅采蕴这才知道那一日发生了什么事。 真傻……傅采蕴放下信,摇了摇头。虽然七公主没有在场,但大致的情况还是给她描绘了一下,她只觉得,这个安阳郡主真是傻。 若是她真心喜欢七殿下,不是理应告诉自己的亲爹襄阳王,让襄阳王请旨赐婚么?又或者跟着自己的母亲入宫,在皇后与薛德妃面前做出一副端庄温婉的好媳妇模样才是上道。 襄阳王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没准皇帝也有意与他结为亲家,好让他继续忠心耿耿地为自己所用?若是由他来请旨,没准这就准了。 不管是什么方法,总比她这样撒野要管用。 幸好安阳郡主是个浑的,如果她稍微动一动脑筋,或许事情更加麻烦。傅采蕴摩挲着象牙扇子,坐在床沿,轻声一叹。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皇都内,关于安阳郡主的议论,好像忽然又多了起来。傅采蕴不好四处打听这消息的动向,便只好丢给傅卓琛来做了。 怎么回事!这妹子一向跟安阳郡主没什么交情,也从没听她在自己面前提起过她。难道两人有什么积压已久的宿怨,让傅采蕴突然对这个人人见到都害怕的安阳郡主格外上心?他可不信自己的妹妹会跟这样的人做朋友,如若真是做了朋友,也不需要让自己帮着忙打听了。 “四哥,你结交广泛,这种事,你打听一下应当不难吧?”傅卓琛总觉得,傅采蕴的笑容里掺杂着一些别的东西。反正给他一种笑里藏刀的感觉。 但傅采蕴不解释,傅卓琛也无可奈何,只得硬着头皮照办。谁让这个妹妹自己忤逆不得呢? 事实证明,这方面傅卓琛确实可靠管用得很。外头流传着消息,说安阳郡主跟七皇子的关系并不一般,或许就是下一任的七皇子妃。 “怎么可能!”傅采蕴不禁脱口而出。但注意到傅卓琛的诧异目光后她又立马将头扭向一边,脸上还有几分羞涩。 “现在六皇子都还没有赐婚,哪儿轮得到七皇子?而且两位皇子都还没封王出宫,想来陛下也没打算这么着急为他们选王妃。而且这件事受牵连的明明是七殿下,陛下又怎么舍得让自己的亲儿子受此等委屈?这流言该不是从襄阳王府散出来的吧?” 看着妹妹突然正经起来的模样,傅卓琛微微一怔,“这谣言的源头,要查出来不容易,得费一些功夫。” “如果是安阳郡主……或许还真会干出这样不顾名声的事?”傅采蕴轻声嘀咕了一句,又立马陷入了沉思,好像忘记了傅卓琛还在一旁。 安阳郡主的思想可不能以常人来揣度。皇后都做到这般了,后廷里头应当没有这么不知好歹胡乱说话的宫人才是。安阳郡主该不是想要利用这些谣言来逼迫对方认下自己吧?傅采蕴叹了口气,那还真是煞费了皇后的一片苦心了。 想来……想来她是被穆峥激得恼羞成怒,不惜用这样的法子来报复?难道用这样的流言,就能逼得他就范么? 不过她想跟七殿下斗智……最终苦的也只是自己。 原来是这样!傅卓琛端详着傅采蕴静心思考的模样,恍惚间似乎明白了什么。妹妹之所以对安阳郡主的事这般上心,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在意的不是安阳郡主,而是七殿下! 当时七殿下出手帮她的忙,傅卓琛就已经觉得这两个人的关系有些不同寻常,但却没有细想。现在想来,两人的关系更加不简单了! “不过这到底是关系着七皇子和安阳郡主的名声,也就是私下传一传罢了,倒也没有谁真的敢将其放在明面上。圣心难测,谁又能保证最终的七皇子妃花落谁家呢?” 难怪傅采蕴对这传言这般上心呢。安阳郡主入了宫,还在景和宫逗留了许久。这样一个消息,就已然足够让人浮想联翩,想入非非了。 也就只有少数人知道,这真相其实残酷万分。 虽然傅采蕴不太相信光启帝会因此而真的让安阳郡主当皇子妃,但流言总归是影响了穆峥。自己就算担心,旁的却是什么也做不成。 毕竟两人充其量也不过是表兄妹的关系。她又有什么身份与资格掺和进这样的事里来? 她甚至都不能去问问穆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只能在府里干着急。 傅采蕴轻轻叹了口气,事到如今,她只能选择相信穆峥,相信他有能力可以让解决这样的麻烦事。相信他的心……也同自己一样。 “你放心,我在书院有一个同学是安阳郡主的表兄,他们家与襄阳王府来往密切。听他说,七皇子好像死活都不肯应下这门亲事呢。” 傅采蕴的眼里带着几分笑意,嘴角却是抿着。傅卓琛想要旁敲侧击二人的关系,傅采蕴却始终不肯透露半分。说了半日傅卓琛也只能在外围敲打套话,怎么也撬不开她的嘴。他这才明白如果妹妹不愿意说,他也只能悻悻作罢。 *** “父皇,您可以罚儿臣跪宣政殿,减裁吃穿用度,儿臣不会有半句怨言。但父皇万万不能将安阳郡主许配给儿臣!”穆峥虽是跪在地上,但声音里却透着一股倔强,“儿臣这是为父皇着想!” “你来看看襄阳王的折子。”龙椅上的人轻哼了一声,睨了自己的七儿子一眼,“自己犯下的事,不自己好好担着!你倒是说说,怎么为朕着想了?” 穆峥仰起头,望着自己的父皇道,“安阳郡主不守礼仪不知规矩,不懂男女避嫌,儿臣正是为了保全郡主的名节,才闭门不见。谁料她这般没有礼教,竟然不知天高地厚大闹景和宫!” “倒是会推诿!”见穆峥还满目清明一脸与我无关地望着自己,光启帝抬了抬嘴角,莫测的眼神却是喜怒莫辨,“难道一切过错全在安阳郡主身上,你就没有半点罪过?” “后来她在景和宫不慎下水,儿臣确实要负责。只是此事明明错不在儿臣,为何要儿臣承担此女的过错?” 座上之人面无表情,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穆峥一直低着头,见上面迟迟没有声响,知道自己的话说得不够好,思索了一下便又一咬牙道:“儿臣斗胆,这件事便是站在父皇的角度,也不该将安阳郡主赐婚给儿臣。” “哦?”上头的人声调微微一变,似乎颇有些兴趣,“你倒是说说,站在朕的角度,怎么就不该让你们俩成婚了?” 听了皇帝的话,穆峥扬起头,“潘肃不过只是父皇的臣下,父皇给他几分薄面,是父皇仁厚礼贤下士,他却不懂收敛,不知好歹,竟然利用父皇的仁厚以此胁迫。潘肃虽然镇守边关有功,但父皇给予他的待遇已然足够优厚,他非但不懂感恩,近几年来愈发嚣张跋扈。他想要利用儿臣来巩固他在前朝的地位,父皇这般英明神武无所不知,怎会看不出他的所思所想?若是潘肃稍一逼迫父皇便打算牺牲儿臣,只会助长了潘肃的嚣张气焰!还望父皇三思!” 这臭小子,讲起大道理来还真是一脸严肃像模像样,无形中自有一股威仪和说服力。光启帝虽不说话,但眼里已隐约含了几许笑意,然而他的声音却依然是冷冷的,“牺牲?朕替你找一个正妃,怎么就牺牲你了?” 听了他的话,许是心里有气,穆峥的声音不自觉高了一些:“安阳郡主不守礼教,罔顾世风,如此品性,怎能当得上一个皇子妃?” 这臭小子,自己所思虑的东西,他也想到了六七成了。对于他的头脑眼光光启帝也颇为满意,难怪太后小时候看着这小子倔强的脾性还有冷静起来大道理一条条的模样,总会笑着说他看起来与自己很肖似。“你这小子,害了一个姑娘家下水还大道理一条条。朕问你,你可知错?” 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已添了几分笑意。 穆峥说的话,光启帝也曾对襄阳王提点一二。只是那用词与语气自然与穆峥大相径庭。 “儿臣知错,还请父皇给予儿臣解决麻烦的机会。” 光启帝挑起嘴角,眼里的笑意添了几分,“那你倒是说说看,你要如何解决?” 作者有话要说: ☆、赐婚圣旨 近来发生的事,着实让人匪夷所思,丈二摸不着头脑。 一道圣旨送到了襄阳王府,将安阳郡主晋为端和郡主,还赏赐了不少珍宝器物到襄阳王府,着实让襄阳王和端和郡主都风光了一把。 这消息在皇都传开,简直炸开了锅。皇帝的举动,似乎间接印证了七皇子与端和郡主的事并非空穴来风,那条流言也并非是杜撰的。端和郡主成为七皇子妃,似乎已经是铁板铮铮的事。 今上的种种举动,倒是让襄阳王赚足了面子。襄阳王府又重新被热议起来,一时间门庭若市,来客络绎不绝。虽然大家都没有明说,但仿佛早就心照不宣了。端和郡主要成为皇子妃,而且还是嫁给宠妃所出,深得圣心的七皇子,定当前程锦绣。只消是跟襄阳王府搭上点关系的,都跑来送礼祝贺了。 一时间,整个襄阳王府上下都喜气洋洋,好像就等着那道赐婚的圣旨颁下来了。 虽然端和郡主脾性泼辣刁蛮任性在皇都是出了名的,可人就是生得好命,摊上一个好爹,又有什么法子? 要怨,就怨自己不能生在襄阳王府吧! 饶是性情差些又如何,仗着这样的出身,还不将那些所谓的名门闺秀通通比了下去?就是七皇子,也看上了端和郡主的背景,不惜放下身段去接近这个将门郡主呢。 那些流言传着传着好似又变了味道。扯上之前那个马场的事件,竟就说了这一切都是七皇子在背后故意操纵的,他也看上了背后有襄阳王府做后台的端和郡主,为了接近郡主,不惜苦心经营。 真是太扯了!傅采蕴听着都不由得皱眉。七殿下要真是看上端和郡主,哪里要搞这么多小手段去赢取红颜芳心,还要故意使手段去勾搭端和郡主么?真荒唐! 但外头依然传得如火如荼。那些人为了给襄阳王拍马屁,真是什么颜面都不要了。 整个皇都都在关注着这件事的动向。如若安阳郡主当真做了七皇子的正妃,前朝的权力格局便会发生不少的变化。 但傅采蕴依然不相信这是真的。她躲在房里,凝视着手里头的象牙扇。任凭外头的传言如何甚嚣尘上,只要那道赐婚的圣旨一日未下,她一日都不会相信外头的传言。 她为此纠结过,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她自问自己无法做到端和郡主这般,她也做不到抛下面子去问穆峥怎么回事。 毕竟穆峥什么都没有对她说过。 “妹妹,你也别太担心……你比那端和郡主好太多了。七殿下是个聪明人,自然分得清孰好孰坏。” 那个端和郡主可是皇都闻名的彪悍烈女,傅卓琛还跟几个友人笑着打趣说将来哪个男子这般倒霉,会娶这个彪悍的姑娘。 他还真不相信,七殿下会忍受得了这样一个女子做自己的正妃。 “四哥,你在胡说什么呢!”傅采蕴白了傅卓琛一眼。 知道自己说错话,傅卓琛立马讪讪一笑。真是的,这些话怎么能说出来呢!自己心知肚明便好了。“是四哥胡言乱语,蕴儿可别放在心上。” 在襄阳王府的一派热闹喧嚣中,赐婚圣旨终于颁下来了。 但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是,赐婚的对象并非众人想象中的七殿下,而是荣郡王! 这道圣旨一下,皇都四下哗然,几乎整个皇都都在议论这道赐婚圣旨。荣郡王的年纪与端和郡主相仿,之所以这么年轻就被晋为郡王,主要是因为他的父亲英年早逝。虽然身份尊贵,但也只是空有一个名衔罢了。 皇都的流言随着风向转变也接着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碰巧那一日,荣郡王也入了宫。而端和郡主在景和宫见的并非穆峥,而是荣郡王!事后荣郡王请旨娶端和郡主为郡王妃,今上乃念荣郡王孝恪忠纯,欣然应允。又因端和郡主系出名门,因而亲自赐婚,造就一段良缘佳话。 如此一来,七殿下与端和郡主的谣言就顺理成章地被撇清了。甚至还有论调说这一回正经就是七殿下在当中为二人搭桥牵线当月老的。 有七殿下当媒人,皇帝赐婚,荣郡王与郡王妃着实风光无限。 “这招确实妙。”傅卓琛托着下颌,摆出一副沉思的模样,“荣郡王身份尊贵,与端和郡主相配。再者,荣郡王的尊荣其实是没有底气的,可以轻易被封郡王,要剥去也全凭皇帝的喜好。” 如果有端和郡主做郡王妃就不同,想来有了这样的一个岳父,荣郡王也不必忧心自己与后代的爵位了。“且我也听说,荣郡王虽然年纪轻轻,却有抱负。但可惜没有父亲为自己铺路,难以在官场上立足。这回郡王妃有这样一个得力的岳家,对于他的政途也大有裨益。在赐了婚之后,陛下又授予了荣郡王右散骑常侍一职。他想要的东西,也通过此事得到了。” “倒是一桩很好的交换,一桩你情我愿的买卖。看来荣郡王就算是当了七殿下的棋子,也当得心甘情愿。”傅采蕴颔首,“只是这襄阳王,可有什么动向?” 第38节 “襄阳王自然不甘,但又能如何?他女儿做的什么好事,他难道会不知?养不教父之过,他又怎么还能奢望自己的女儿能成为皇子妃?”傅卓琛正色道。当他正经起来,就会不由自主地敛起笑意,看起来可靠得很,“有这样一个女婿,也该知足了。我看现在他该头疼如何摆平自己的女儿才是。” “怎么样,小蕴儿,这下你可乐了吧?”傅卓琛见了妹妹,还是不由得低声打趣道,“那端和郡主,最终还是做不成七皇子妃。” 妹妹嘴上是在否认,但却是眉眼弯弯,都被她眼里盛满的笑意给出卖了。 她自己还不知道。 傅卓琛倒是打心底里地替她高兴。今日她的笑意盈盈,跟之前的愁云惨雾相比,真是好看太多了。 “过了这件事,你也可以放下心来去准备祖母的寿辰了。” 三月初就是文昌大长公主的整岁寿辰。今年,得了甄氏的提议,文昌大长公主决定将这个寿辰做大一些。各路名门和有头有脸的家族以及其姑娘都收到了请帖。醉翁之意不在酒,甄氏和文昌大长公主实则是想要趁着给文昌大长公主贺寿的机会来替英国公世子傅卓言物色未来的夫人。 “四哥,别说我这个做妹妹的没提醒你。皇都里头有头有脸的大家闺秀都被祖母和大伯娘给请来了。虽说是给大哥挑媳妇儿,但大哥横竖也就只能挑一个不是?我听说那些姑娘里头有秀外慧中的,有贤良淑德的,还有貌若天仙的……四哥可别浪费了这机会才是。” 这丫头,说起自己的事就扭扭捏捏,打趣起旁人来却丝毫也不害臊。傅卓琛真是无奈至极。顿了顿,他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这端和郡主,也在宾客名单之中?” “这是自然了。端和郡主有陛下亲自赐婚,是陛下都看重的人。她自然应当在宾客名单中的。”谈及此事,傅采蕴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傅卓琛也一时想不透妹妹在想些什么。 傅采蕴是府中最为年长的嫡出姑娘,自然是逃不过要帮着忙接待姑娘们的。傅卓琛也听说了,文昌大长公主有意让她与六姑娘一同招待那些姑娘们。 这样说来,端和郡主自然就在傅采蕴招待的宾客之列了。端和郡主弄出了这样一档子事来影响了自家妹妹的心情,还差点坏了七殿下的名声……也不知道到了那阵子,五妹下气了没有呢。 *** 文昌大长公主的寿宴一晃眼就到了。今日的傅采蕴起了个大早,换了一件新做的翠蓝曳地水袖百褶凤尾裙,饰着精致的紫蔷薇花簪,配上宝蓝绉纱珠花,大方得体又不失少女的烂漫。 文昌大长公主寿宴大摆筵席,又特地请了诸家的姑娘。掐指一算英国公世子的年纪,也能大概推测出公主和英国公夫人此举也是为了物色英国公世子夫人了。 能够嫁入这样一个高门大户,被文昌大长公主看中成为英国公世子夫人,自然是一件体面荣耀的事。 参加这样的豪门盛会,就算无缘成为世子夫人,但与其他名门的姑娘相识结交,又何尝不是乐事一桩呢?更何况,这里还有一个扬名皇都的慧阳郡主,能够与之结交,也不枉走这一遭。 因而,虽然是三月初春,寒气仍未完全褪去,但这园中依然一片穿红戴绿,给人一种错觉,好像是百花盛开争妍,少女的娇笑声,打趣声声声不绝。好像春日早已降临在英国公府一般。 傅采蕴是府中姑娘里头最大的一个,早已被文昌大长公主和甄氏透过底,今日得好好招待姑娘们。在宴会开始前,傅采蕴像蝴蝶一般在园里穿梭着,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 傅采蕴刚刚得了喘息之机,惜夏便神色怪异地走到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傅采蕴嘴角轻轻一扬,迟到了这么多,她还以为端和郡主不来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隐忍 “五姐姐,你要让我独自去接端和郡主?”傅采菡有些惊讶地指着自己。虽然端和郡主无缘成为七皇子妃,最后只能成为郡王妃,但毕竟也是个有皇帝亲自赐婚的郡主不是? 但相较起来,傅采菡还是选择去听五姐的话,她这样做定然有其意思,傅采菡也就不打算深究了。 傅采蕴真不知端和郡主到底是真蠢还是假蠢,对于不知情的人而言,她也着实算是风光,有皇帝亲自赐婚,嫁给皇室宗亲,也是风光体面的。但对于知情人而言,端和郡主完完全全就是不得圣心了。往难听点说,这不是因为明摆着不让你当皇子妃,才将你许给一个只有虚名的郡王么? 还真是一个一点都看不清现实的人,也真该挫一挫她的锐气了。就算是王妃,可也没有她这般晚到的。 傅采菡的身后只跟了两个丫鬟,比端和郡主带来的人还要少一些。端和郡主见到只有傅采菡,脸色登时就沉了一些,“负责这寿辰的,不是慧阳妹妹么。怎么换了个这样的姑娘?” 端和郡主看起来颇为憔悴,不若以前那般神采飞扬,英姿勃勃。脸上添了几分愁云惨雾。双眼中好似有一层浓重的阴翳。 傅采菡自然不知道她这段日子在王府是怎么过来的。在出嫁前,如若无事,襄阳王不允许她离开王府一步。这道赐婚圣旨下来之后,端和郡主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她已经被皇帝晋了级,难道这不就是她要成为七皇子妃的明证么?她要证明给穆峥看,她想要的东西,怎么样也能得到! 直到这道赐婚圣旨,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地出现在她眼前,当头棒喝,让她不得不清醒过来。 原来这端和郡主并非她下一步要成为皇子妃的暗示,本来依照她的身份,已然不必再这样大费周折地先晋封再赐婚了。这个晋封,也不过是给她的一个安慰罢了。恰恰证明了她不可能成为七皇子妃。 多么痛的领悟。 她想闹,想要反抗,她想着求自己千里之外的父亲帮忙。可远水救不了近火,襄阳王知道这件事后,写信回来直斥她愚钝,还吩咐府中上下的人看好端和郡主,不要再让她随随便便地离开王府半步。 以为耍一些这样的小手段就可以逼得七殿下娶自己做王妃了?七殿下本就没有做错什么,又哪里肯背这样一个黑锅呢?现在得了这样的结果,就该心满意足了!七殿下铁了心不肯娶,最后伤害的不还是自己?现在还有陛下亲自赐婚,就得知足了! 没想到向亲爹求助,却被这样骂了一脸。端和郡主总算明白,在这世上还有礼法,还有尊卑。自己的父亲也并非万能,并不是她想得到什么,就能得到什么。 端和郡主在王府中痛苦了好些日子,一直闭门谢客。如若是其他人送来的帖子,她自然就告病不来,礼到人不到了。但既然是英国公府送过来的帖子,她无论如何也要走一趟。 “七哥不愿意认下这门亲事,我看多半都是因着那个慧阳郡主!”九公主对她说的话安阳郡主还一字一句清楚记得,“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女子从中作梗,不知道用什么手段迷惑了七哥,你就是我的七嫂了!” 九公主喜欢端和郡主,确切来说,是比起傅采蕴,九公主觉得端和郡主好上太多。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与傅采蕴相比,九公主与安阳郡主确实是意气相投一些。两个姑娘都这样嚣张任性,率性而为。 七哥这样疼爱自己,不是也应该喜爱像她这样的女子么?九公主想不通,为何七哥属意的,却是那个傅采蕴! 九公主甚至觉得,傅采蕴的出现,连带着抢走了一些七哥对自己的宠爱。便就是三哥,好像也挺喜欢傅采蕴,竟然默许了七哥与傅采蕴的事,并且从中撮合! 九公主就是看不得他们这样,这才偷偷将这件事告诉了安阳郡主。她被七哥盯着,没有办法对傅采蕴下手。但端和郡主却不同,七哥对她避之不及,肯定不会主动与端和郡主扯上关系。 九公主想要借她之手好让自己出出气,顺带着也让端和郡主也出出气。好一个一箭双雕的方法! 九公主都被自己的聪明才智折服了。 “姐姐正在里头招待着其他姑娘,就吩咐我来将郡主迎进去。” 知道自己最终成为郡王妃,因而就这般看不起自己了么!端和郡主呼吸一紧,她脑海中的傅采蕴,此时正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 怎么自己就输给了这样一个人!虽然当日在荣威侯府见到傅采蕴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个姑娘不同凡响,但怎么都没有想到,她对自己竟然有这么大的影响…… 再次见到傅采蕴,端和郡主觉得她跟之前在荣威侯府时比起来并没有太大变化,还是一张俏脸。大半年后没见,却是愈发亭亭玉立,如出水芙蓉一般清丽脱俗。难怪端和郡主曾听人议论,这个慧阳郡主如同谪仙一般。 端和郡主看着眼前端庄婉约的女子,脑海里却浮现了当日在练马场里穆峥扶着自己朝自己一笑的情景。两张脸在她脑海里交叠,让她的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 “端和姐姐,我原以为你会不赏这个面呢。”傅采蕴走到她跟前,朝她淡淡一笑。“毕竟姐姐立马就要成为郡王妃,繁杂的事情自然是不少的……我都忘了同姐姐说一声恭喜呢。” 她的一声恭喜,让端和郡主听起来分外刺耳。这些话自己听多了,也就麻木地接受了。 但惟独是傅采蕴说的,总让她听起来有一种无端的嘲弄意味在里头。 她眼里头那似有若无的笑意,究竟是因为自己的到来而感到开心呢?抑或是知道了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七皇子妃而感到开心? 怎么想,都觉得第二种的可能性更大。她对自己笑,因为自己再也不可能成为七皇子妃了。 虽然自从景和宫落水一事,端和郡主对七殿下已近乎死心。她原想着是自己不够好,不得七殿下欢喜。但自从九公主同她说了这样一席话,端和郡主已经全然认定了,七殿下之所以这样无情,是因为他被眼前这个女子迷惑住了! “是啊,我想整个皇都,就数妹妹最开心了。”端和郡主扬了扬眉,却是满眼寒冰。 傅采蕴一怔,端和郡主是不是察觉出了什么?所以才这样话中有话?难不成她是冲着自己来的? “我自然是替端和姐姐觉得开心的,不仅是我,想来最开心的自然是襄阳王和王妃了。”顿了顿,她又笑了笑,“想来七殿下也应当开心,毕竟这桩姻缘是他撮合的。”她微笑的样子看起来似乎当真什么也不知道似的。 她的话虽然旁人听起来并无异样,杀伤力却不啻于一把利刃。 端和郡主一阵失神,正想说些什么来还击,却又被傅采蕴催促道:“姐姐,你来得晚了些,现下宴席立马就要开始了。大家都在等着姐姐呢。” 她这是在提醒自己,今日英国公府宾客如云,不可以再干出像上一次那样的蠢事么?上一次到底是在宫里,大家听到的都不过是一些流言蜚语,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但这一次在场的都是名门贵族,若是闹出些什么笑柄,那真是怎么盖也盖不住了。 这段时间,自己的父亲母亲,祖父祖母,全都或软或硬地劝诫着自己,不得再惹是生非。 今日端和郡主出门,或许襄阳王妃已经知道了她的不妥,总是屡次抓住自己的手,多次劝自己要三思而后行。 “你如今已经是要定亲的人了,你不仅代表着襄阳王府,你的一举一动同时还影响着荣郡王 府……如今你自然要事事小心,若你想以后过得好一些的话,就不要做一些影响到荣郡王和郡王府的事……”说着说着,襄阳王妃不由得抬手拭泪。如若自己不是这样一直抱恙,就不会这样管不住女儿,让她无法无天了。 端和郡主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段时间她听了不少大道理,由一开始的万分抗拒变成现在逐渐接受。因为事实已然摆在眼前,有些事,不由得你不相信。 赐婚圣旨已下,大局已定,她就是怎么闹,也不可能闹得皇帝收回成命。就算她跑到英国公府来闹,到头来不仅自己没面,还会连累襄阳王府和荣郡王府。最终苦的,也不过是自己罢了。 而这个苦头,她已经尝过一次了。教训就这样深刻地摆在眼前,这种冲动的惩罚,实在令她永生难忘,化了灰都记得。 “劳烦妹妹引路了。”就算怎么憋着气,端和郡主都只能冲傅采蕴挤出一个笑。因为她实在是输不起了。 虽然端和郡主似乎已经权衡过利弊,但傅采蕴到底有些担心。她让两个有些身手的丫鬟密切注意着端和郡主的一举一动,又特地安排安阳郡主坐在荣威侯府姑娘附近,因为襄阳王与荣威侯交情不错,所以安阳郡主与白氏姐妹的关系也算不错。傅采蕴和白若仪悄悄通了气,有白若仪看着她,傅采蕴也安心了些。 宴席如常进行。 作者有话要说:  元宵节快乐! 到了三月份,作者君的假都休完了,可能偶尔会出现断更的情况……不过还是希望亲们能够继续支持哦^_^ ☆、后花园密会 宴饮结束后,由傅采蕴和傅采菡牵头,领着姑娘们重新到院子里喝茶赏花。今日虽然稍稍冷了些,但天气却是晴好,万里无云,天色湛蓝。虽然花开得三三两两并不多,但在枝头含苞待放更是让人觉得充满生机与希望。树上的嫩绿青芽已悄然生长,虽然春色并不艳,春意却浓。 宴饮是让文昌大长公主与甄氏观察各家姑娘的言谈举止。但宴饮结束后的喝茶赏花却是另有一种含义在里头。 一个丫鬟捧着许多茶盏走来,笑意盎然,“这是世子请姑娘们喝的茶。杯底上各压着一张小纸条。杯盖背后写着上联,若是有姑娘对得下联,可以写在杯底的纸条上,压在杯底。笔墨已经为各位姑娘备好了。” 大哥真厉害,竟然想到这样的招数。傅采蕴不禁暗暗赞叹。傅卓言是风流儒雅之士,他所希望找的夫人,不仅仅能够照料他的日常事务,有管理家族上下的手腕和智慧,他更希望能够与妻子精神交流,琴瑟和鸣,花前月下。 傅采蕴到底也是个浪漫情怀的小姑娘,这么一想,也免不了添了几分憧憬。也不知哪个女子,能够有这样的荣幸可以与他花间小酌,阅尽人间繁华。 傅采蕴也觉着好玩地拿了一个茶盏,掀开茶盖,一阵清幽茶香飘来,是傅卓言平日爱喝的君山毛尖。 茶盖上写着几个小字,一掬流水一掬月。 傅采蕴思索了一下,便提起笔在杯底下写了“半随清风半随云”。刚准备将纸卷好,便看见茉莉匆匆地往这边走来。 见茉莉走向自己,傅采蕴还以为她是来传递甄氏的旨意呢,只见她凑向自己,压低声音道:“有人想见郡主。” 傅采蕴不免一怔,“我不能随便走开。” “那个人说,他会一直等着郡主直到宴饮结束。” 傅采蕴这才回过神来,茉莉是穆峥的人,她说有人见自己…… 忽然,她觉得自己的心都漏跳了一拍。 傅采蕴同傅采菡交代了几句,便让茉莉引路了。 茉莉带着傅采蕴来到前院连着后院的偏僻角落,果然有个人在拐角处等着。 傅采蕴见到跟前的少年,差点都认不得他就是穆峥了。他一身王府侍卫的装扮,因为易容过,肤色也黝黑了不少。唯独那双眼睛里头跃动着的笑意,还是莫名的熟悉。 想起方才见到的穆显,看来穆峥是用魏王府侍卫的身份混进国公府的。 “七表哥想进国公府,为何不大大方方地进?这样大费周章地易容化妆,还有谁敢拦你不成?”看到他这身打扮,看来他为了混进国公府还是颇费了一番功夫。傅采蕴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 “我……我是偷偷跑出来的。”穆峥抬手摸了摸鼻子,似乎是要掩饰自己脸上的几分尴尬。他答应过父皇,这段时间不会在惹事生非,不会再给他添乱,乖乖在屋里待着读书。 但他真是想她了,尤其是这段时间还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真的误会了自己,以为自己真的同端和郡主私相授受吧?后来襄阳王的折子,还有皇都中流传的传言,都迫使穆峥不得不安安分分,暂时将这件事搁到一边。终于等到现在,一切尘埃落定,他也终于忍不住偷偷溜出来了。 第39节 “这段时间,我虽然没有见着表哥,但关于你的传言,却是时常听见。” 她果然是误会了……“外头的传言都不足信,不过是一些好事者无中生有罢了。眼见为实耳听为虚,那些有的没的都不要听。”穆峥虽然表情平静,却被自己的眼神给出卖了。 “那……你告诉我,什么是虚的,什么又是实的?” 怎么今日她突然跟自己玩起文字游戏来了?穆峥不免有些疑惑,“外头那些传得沸沸扬扬的关于我的流言,自然是虚的。至于实的……”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 傅采蕴抬起头,有些奇怪地看了看他,不料穆峥却将头撇到了一边。 这丫头今日的话问得那么奇怪,这是在套自己话呢?穆峥觉得耳根微微有些发烫了,他只是想来看看她,还没准备好跟她表明心迹呢…… 突然,穆峥好像恍然大悟一般,脸色微微一变。她这样不动声色地套自己的话,不就是想知道自己同端和郡主的关系么? 她这样在意自己和端和郡主的关系,不就好像当初自己对她与端王世子耿耿于怀一样么? 她在意这件事,难不成……难不成她也跟自己一样? 穆峥忽然觉得幸福真是来得太突然了,顿时喜悦得有些焦躁,“蕴儿妹妹,你这是在担心端和郡主会做我的正妃?” 什么?傅采蕴一愣,穆峥突然问得这么唐突直白,让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答。“你说什么?……我为何要担心这个……” 害羞了……她一定是害羞了!穆峥欢喜之情溢于言表。小蕴儿一定也是对自己有意思的! 看来这端和郡主,也不全是只为自己添麻烦。 在认识她之前,他不知道嫉妒与吃醋到底是什么感觉。他一个天之骄子,皇帝宠爱的儿子。从来都是只有他被羡慕嫉妒,而没有谁值得他去羡慕。但认识她之后,自己堂堂一个皇子,竟然会这样吃一个世子的醋,想来也是丢人! 她现在的模样,穆峥觉得就跟自己那阵子有些相似。 傅采蕴觉得自己好像被拆穿阴谋的小孩子一样,脸上的神色定然是狼狈得很。她倏地别过脸,“你爱娶谁做正妃,我可管不着!” 虽然她说完之后便快步走开了,似是有些恼怒,但其实她也不过是佯怒罢了。她觉得自己内心其实是对穆峥有气的,虽然她也说不准自己究竟在气些什么。但一见到他,好像又真的气不起来。 就算她心里有气,嘴角却不听话地翘了起来。 傅采蕴这种羞涩的情状穆峥看在眼里却在心中窃喜。他朗笑着大步流星地跟上傅采蕴,“过门都是客,这就是慧阳郡主的待客之道?我难得来一回国公府,你就不带我去四处转转?” 四处转转……他还当国公府是景和宫的花园呢!她一个姑娘带着一个小侍卫在到处乱转,成何体统! “你想要我带着你转,等你哪一天光明正大地进这国公府再说。”傅采蕴虽没有回过头,但她的声音里含着笑意。显然穆峥跟过来的举动让她颇为满意。 穆峥不紧不慢地跟在她后头,静静地观赏着院中的亭台楼阁,假山流水,一草一木。这里就是小蕴儿生活的地方……虽然国公府的景致并没有引起穆峥太大的惊异,但他依然看得滋滋有味。这是她居住的地方,就算是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似乎都因为她的缘故而在他眼里变得有所不同。 走着走着,两人便走到了花园。这个后花园虽然占地不大,但当真是植满各种奇珍。大家都在为文昌大长公主寿宴的事忙活着,这段时间反而不会有人到这小花园来。这里也是傅采蕴颇为喜欢的地儿,她平素总是喜欢坐在紫藤萝花架的秋千下赏花纳凉。 她上前几步,轻巧地旋身坐在秋千架上,脸上带着灿烂的笑意,好比三月的春桃,“今日府中来往的人很多,也只能带你到这里来了。” 看见她脸上洋溢着的笑意,看得出她很喜欢这里。穆峥走到秋千架旁边的长凳上坐下,看着她坐在秋千上微微闭着眼睛,轻轻弯起嘴角,一脸恬静安逸的模样,一时也有些出神。 只消看上一眼,双眸似乎就再也舍不得移开半分。 他突然希望时间流得再慢一些,因为这样的场景,若是让他看上一辈子,似乎也看不腻。他顿时觉得,自己这些日子的辛苦,都是值得的。就算就这样静静看着,他已经觉得无端的快活,那是其他东西都难以比拟的。 她自以为掩饰得好,却不料已经露出了马脚。穆峥在心里暗喜,这里人美景美,或许还真是开诚布公的好时机。 “我不想瞒你,襄阳王从北疆写了三封折子,请求立端和郡主为七皇子妃。” 傅采蕴怔了怔,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不过我求着父皇,将这三封折子退了回去。听说襄阳王当晚就气病了。”穆峥摇摇头,轻哼了一声,眼里掠过的几分冷意仿佛在嘲笑这对父女的自作自受。 傅采蕴睁大了她那双明亮闪耀的眼睛,静静地看着穆峥,等待他发话。 “因为我的正妃,我已经物色好了。”穆峥一哂,深邃的双眸中好像有熠熠流光在跳动着。 作者有话要说: ☆、撞破 傅采蕴的呼吸突然一屏。她想要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只能悄然无声地静静攥紧那秋千绳子。 瞧着傅采蕴看起来沉静中又带着几分局促的模样,穆峥忽然想逗一逗她。小蕴儿为了自己脸红不安呢……她那透着几分娇羞的酡红的脸蛋,真是可爱得让他移不开目光。 而且那对象还是自己,她因为自己而紧张不安……还好,她总算没有辜负自己所受的苦。自己总算苦尽甘来了。他甚至还有些埋怨为何端和郡主此时才出现,不然他就不必猜忌她与端王世子之间的事,也不必总是因为无法揣度她的心意而感到苦闷难受了。 穆峥微微眯起眼,笑容温柔中又添了几分狡黠。他身体稍稍前倾,靠近傅采蕴。 傅采蕴下意识地向后倾,将脸偏向一边,不敢直直地迎向他的目光。她怕只要与他四目相对,自己就会被他看穿内心的想法。 作为一个姑娘家,这该多难为情啊! 见到她不安地偏过脸,穆峥眼中的笑意更浓。这一次本来只是他央着穆显让他跟来见一见小蕴儿,好一解他的相思之苦。没想到事情的结果却是让他这般惊喜。 如果自己再加把劲,没准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什么的…… 她愈是后退,他就愈想靠近。瞧着她羞涩忸怩的模样,那微红的脸,躲闪的目光,真是让人萌生一种想要捏一捏她的脸的冲动。 这种流氓的想法才刚刚涌上心头,他都还没来得及付诸实践,傅采蕴的脸色突然就变了变,倏地从秋千上站起,“表哥,有人来了!” 真是的!明明穆峥身份敏感,自己带了个外男跑进后花园,干出这么胆大的事就该十二万分谨慎。自己竟然被穆峥弄得意乱情迷,连云姑走来都没瞧见! 穆峥一怔,只见连廊的一边远远走来了两个仆妇。瞧着为首的那个仆妇的装扮,在国公府的地位应当不低。 小蕴儿的反应真是有些过度了。穆峥倒是觉得,如若真的被人撞见了没准还更好呢,这样就能顺理成章地娶她做正妃了,还省了一干麻烦。就是文昌大长公主不同意都不行了。 但这种事还是想想算了。小蕴儿早晚是自己的人,在此之前,还是必须保护好她的名声。他自己也是刚刚才洗净了名声,若是国公府的撞破了他们在此私会,那真是麻烦大了。 父皇都这么够意思了,他又如何能在这段期间内犯事呢?那不是等于在打他爹的脸么?万一他老人家一生气,不让自己娶小蕴儿怎么办?到时候他得找谁哭去? 穆峥立马环顾一下四周,都是一些低矮的花丛灌木,根本就没有高大的植物足以遮挡自己的身体。他下意识地想要往连廊的另一边走,却不成想傅卓琛竟走在连廊的另一边! 一左一右,一个傅卓琛和两个仆妇,简直插翼难飞! “五妹妹,你怎么……”虽然傅采蕴和穆峥首先见到的是云姑,但实则傅卓琛要比她们走得更快一些。只是他被树木掩映遮挡着,所以才没被他们所发现。待他们俩见到傅卓琛,傅卓琛也已经见到他们了。 三个人都俱是一愣,面面相觑。傅卓琛更是连脸色都变了几分,指着穆峥看着傅采蕴,冷声道:“五妹妹,这是谁?”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傅采蕴竟然跟一个男子单独在花园里头!而这个男子,瞧他的打扮,竟然还是魏王府的侍卫? 五妹妹喜欢谁不好,难不成还这么没眼力看上了一个侍卫?他的妹妹冰雪聪明善解人意,怎么会这么蠢偷偷去见魏王府的侍卫?而且还是在国公府! 傅采蕴急中生智,上前几步将傅卓琛拉了过来,一边拉过来一边低声道:“嘘,四哥你轻点儿声!这里头确实是有些误会了……”她一边安抚住傅卓琛,同时一面偷偷地朝穆峥使了个眼色。 穆峥明白了她的意思,立马走到了傅卓琛的身后。在云姑看来,就像是傅卓琛带着穆峥,在后花园遇见了傅采蕴。 虽然云姑不明白为何一个王府的小侍卫跟着傅卓琛出现在此处,但她此时还有要事要办,对几人行了礼,便匆匆离开了。 看起来,她似乎没将傅采蕴和穆峥联系起来。傅采蕴不禁在心里吁了口气。云姑若真是疑惑,也是疑惑为何傅卓琛会带着一个魏王府的侍卫出现在这里罢了。 那可就是四哥的事了。傅采蕴十分不负责任地想。 而自家妹妹利用自己来打掩护,傅卓琛又怎会不知?只是如若她跟一个魏王府的小侍卫在后花园私会,若是传到了文昌大长公主那儿,保不准还真得翻了天。傅卓琛疼爱这个妹妹,是以他震惊归震惊,但还是心甘情愿地被他们俩利用了。 待云姑走后,傅采蕴看起来似乎稍稍放松了些。而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穆峥已然想好了措辞,这便云淡风轻地笑道:“都是我不好,最不会认路了。第一次入英国公府,这才迷了路。多谢郡主提点。” 瞧着穆峥一脸淡定的模样,倒是让傅卓琛有些不淡定了。瞧他们俩的举动,明显就不是在问路吧?这样的事被自己撞破了,他不是应该一脸慌张面如死灰么? 虽然他是魏王府的侍卫,但到底也不过是个下人吧?怎么好像一点下人该有的谦卑样子也没有?魏王看着谈吐得体礼贤下士,他家的侍卫竟然盛气凌人至此? “说到底我还该谢谢你呢,若不是你替我赶跑了那只野猫,没准我就要被它给抓伤了。”傅采蕴笑得一脸自然。 “能够帮到郡主,实在荣幸之至。” 两人的对话自然流畅,甚至连他们的表情都十分到位。傅卓琛简直都要怀疑也许这一切都不过只是自己多心罢了。如若不是自己多心,而是这两人真的有事隐瞒着他,只能说明他们俩实在太有默契了。 “四哥,这便是事情的原委了。”傅采蕴朝傅卓琛微微一笑,先发制人地堵住了傅卓琛的嘴。 他们俩的说辞虽然勉强能够说得过去,但不知为何……总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魏王府的侍卫为何不好好守在主子的身边而跑来后院,也着实是让人费解。 “你要帮忙招待男宾,想来也不是轻松的活儿吧?”傅采蕴再次开口,显然就是在催促傅卓琛去干正经事,“而我本来是想要回房找些东西,此时也该回去看看了,就怕六妹八妹应付不过来呢。” 这便是想开溜了,连让傅卓琛问话的机会都不给。 这丫头倒是想得美!傅卓琛还想开口,这回就给穆峥抢话了,“想来四公子与我同路。” 这小子到底是多硬的背景才能做奴才做得像个主子似的?傅卓琛已经被他呛得说不出话来了。想来他是想着有傅采蕴和魏王给他撑腰才敢在国公府这么肆无忌惮的吧?真是荒唐!若是他与傅采蕴在国公府私会一事传出去,就是傅采蕴也自身难保了。而他到底是个侍卫,魏王也不蠢,怎么可能为了保一个侍卫而不惜与英国公府抗衡? 以为侍奉着魏王还搭上了公主的女儿就这样浑不知天高地厚了?简直是夜郎自大,愚蠢之极! “对,随我走。”傅卓琛冷冷一笑,就得让这小子跟自己独处一下,好让自己单独来审一审他,让他知道自己的处境究竟有多危险! 虽然傅采蕴不想让穆峥跟着傅卓琛,但这也是目前唯一的解决方法了。傅卓琛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放他们俩在一起了。 不过四哥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若是真让他知道些什么,为了她好恐怕也不会声张吧?在这一点上,傅采蕴是十分信得过他的。若他不想替自己遮掩,方才就不会帮忙了。 傅卓琛走在前头,穆峥跟在后头。一个小侍卫在后头跟着也是合乎礼数,但傅卓琛却一点也感受不到有什么恭敬在里头,反而觉得好像自己在给他引路似的! 这么一个又蠢又嚣张的奴才,一定是碰巧才撞上五妹妹的。傅卓琛相信自己妹妹的眼光,傅采蕴无论如何也不会瞎了眼喜欢这样一个人吧! 本来他是魏王府的侍卫,傅卓琛也打算息事宁人不计较他闯入后院。但他的态度确实是让人火冒三丈。 就算国公府比不得亲王府,但好歹英国公府也是皇都的大家。怎么能由着区区一个侍卫这样看低了去?更何况魏王对着他们也是客气的,他的一个小侍卫,对着自己反而没有敬意?他甚至连谦称都没有! 傅卓琛转过头,正欲教训穆峥几句。没成想一回头,身后的人却又再次让自己大开眼界。 穆峥竟然在笑!他的嘴角微勾,眼里也含着浓浓的笑意。 那分明就是与心上人私会后开心甜蜜的笑容! 傅卓琛看着真是不由得火都来了,这家伙跟自己的妹妹果然是合起来一起骗人的!还说什么迷路了,野猫跳进来了……他们俩还真敢扯! 但这样靠近了一些来看身后的男子,傅卓琛却觉得他似乎的确不太像一个普通的侍卫。 虽然他只是穿着寻常的侍卫衣衫,但他的身上,似乎笼罩着一种淡淡的与生俱来的贵气。难怪傅卓琛怎么看,都觉得看着他不怎么顺眼。 看来他真实的身份,并不是魏王的侍卫。他不过是借着魏王侍卫的身份偷偷跑来魏王府。虽然傅卓琛此时尚不敢下结论说这个小侍卫跑来国公府是为了傅采蕴而来,但他们俩的关系显然不一般。 而这个人见了自己,还一如既往的淡定,说明他的身份并不在自己之下。他的言行举止,似乎也有别于其他贵族子弟。他是借魏王侍卫的名义混进来的,与魏王的关系应当也是密切得很…… 傅卓琛猛地想到了什么,不由得脸色大变。 作者有话要说:  春寒料峭,注意保暖喔~ ☆、佳偶天成 “七……七殿下?”傅卓琛已经惊得话也说得有些讷讷了。七殿下这么一号人物,他怎么竟就忘了呢! 这么说来,一切都说得通了。为什么这个小侍卫对着自己一脸淡定傲然,言谈间还不自觉地流露出久居上位的养尊处优之感。 第40节 他也知道自己的妹妹悄悄倾慕七殿下,但见到那个小侍卫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一则是见到这个诡异的场景实在让傅卓琛太过惊讶,一时都没法深入思考,就被七殿下与傅采蕴牵着鼻子走了。更为重要的原因,便是他也料不到,七殿下为了见自家妹妹,竟然不惜打扮成小侍卫乔装混进国公府! 果然,端和郡主当不成皇子妃,五妹妹应当是其中原因之一。 五妹妹果然是有能耐的,把七皇子都给迷住了! “七殿下此时正在宫中。”穆峥虽然嘴里这样说着,可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哎呀,这样的事,我竟然给忘了。”傅卓琛心领神会地点头。他又顺道仔细观察了一下穆峥,仔细一看不难看出他曾易容过。 幸好自己反应快,不然还真的差点教训了一个当朝皇子了。傅卓琛一想,不免心有余悸。 穆峥满意地轻轻颔首。看来傅采蕴后来看了看傅卓琛又冲自己点点头,其实也是在告诉自己,傅卓琛是可以为他所用的人。“今日的事,多亏了傅四公子。我自会论功行赏。” “不敢当。在下该死,有眼不识泰山,请殿下恕罪。”傅卓琛真是有些心有余悸。幸而他还没出口教训穆峥,要不然定然一发不可收拾。 “不知者不罪。”穆峥只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见完了心上人,他现在心里正快活呢,自然不会在意别的了。“我听说前些日子国公府的四姑娘外嫁了?” 醉翁之意不在酒,七殿下之所以提起这个庶出的姑娘,自然是想打听傅采蕴的事了。机会来了!傅卓琛迅速思考着对策,斟酌着词句。 在傅卓琛看来,穆峥比起穆显更加不好对付。这位被宠坏的皇子的事迹傅卓琛也没少听说,如若同他交恶,受伤的只是自己。不说别的,就说端和郡主这一档子事,襄阳王父女一心想让王府出一个皇子妃,最后还不是弄巧成拙,端和郡主不但无法嫁给穆峥,还得奉旨嫁入那对襄阳王没有丝毫助力的荣郡王府中么? 傅卓琛觉得,这倒是像穆峥的手笔。傅卓琛甚至想如若端和郡主不是来自襄阳王府,恐怕连郡王都没她的份儿。 但他只知道穆峥整人有一手,却不知道原来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句话对七殿下也适用得很。不知是不是见完了五妹妹的缘故,七殿下看起来并不如传闻那般让人闻风丧胆。 七殿下敢爱敢恨,这样的一个人,如果能成为自己的妹夫,对英国公府也是顶好的! “感谢殿下的关心,四妹嫁到益州去了。按理说这四妹嫁了人,也该五妹了……前些日子在下给母亲请安的时候,也无意中听到了母亲同父亲提起过这件事……”傅卓琛一边说,一边偷偷地打量着穆峥的神色。他的脸色果然不出所料地微微一变。 虽说穆峥很显然也倾心于五妹妹,且论起身份来,五妹妹也配得上七皇子妃这个身份。但为免夜长梦多,傅卓琛决定给他们俩再添一把火。若论起谨慎,傅卓琛可一点也不输于他的哥哥们。虽说他们两情相悦,万一再杀出几个程咬金,也觊觎着七皇子妃那个位置怎么办? 端和郡主比较愚钝,才落得这样的下场。若是再来几个精于算计的,七殿下和蕴儿妹妹都招架不住的怎么办?在傅卓琛看来,打铁要趁热,趁七殿下爱意正浓时将这件事办妥了。想来妹妹知道了,也只有感谢自己的份儿! “不过五妹妹到底还不算大,也不着急定亲。我自会劝母亲这件事无需操之过急,让妹妹在府中有多些日子陪陪祖母更好呢。”傅卓琛立马很狗腿地表示自己是站在穆峥这一边的,不会让傅采蕴嫁给旁的人。 这一招果然十分受用,傅卓琛看到穆峥轻轻皱起的眉头似乎舒缓了些。 傅卓琛说的事,穆峥何尝不想呢!选正妃的事,有三哥的支持,穆峥并不太担心。但小蕴儿一个姑娘家,爹娘又不在身边,对于自己的婚姻大事比自己被动多了。他当然想向父皇请旨,早日让她成为自己家的人了。 然而,他还没封王出宫,要求父皇册立正妃也为时尚早。加上他爹最是顽固,对男女私相授受之事比较嗤之以鼻,前不久让襄阳王这样一闹,穆峥更是不敢轻举妄动了。如若他爹知道他对端和郡主这般抗拒的原因是因为他早就有属意的对象,生气了怎么办? 这种事关终身幸福的事,穆峥还真不敢随随便便地拿去赌一把。所以请旨请立正妃的事,还是得缓一缓。 傅卓琛说的话,自然就是他最想听的了。 宴会的第二日,傅采蕴就听到有些话从傅卓琛手底下的人里头传出,说是他家四公子收到了宫里贵人赏赐的厚礼。奇珍异宝琳琅满目,叫人咋舌。 怎么傅卓琛突然攀上了宫里头的贵人? 几乎没有悬念,穆峥就是那个所谓宫里的贵人。傅采蕴满腹疑惑,不知道这短短一段路两人怎么就好上了,便想去找傅卓琛套套话。但傅卓琛耍起小把戏来就是傅采蕴也无可奈何。他一直在敷衍,不断在外围打转,就是不肯说他们俩在后花园里干了什么。他不说,她也无可奈何。 寿宴进行得颇为圆满,文昌大长公主对姑娘们的表现也是十分满意,给姑娘们赏赐了不少新奇的玩意儿。傅采蕴得了一条波斯绿松石手链,而傅采菡得的是缅甸的翠玉手镯,傅采芙则得了一条精致的玛瑙项链。 傅采蕴到底是个姑娘家,给傅卓言挑媳妇的事自然轮不到她管。但去了一趟荣威侯府之后,她却不能将这件事放着不管了。 “小蕴妹妹,上次大长公主的寿宴办得好极了,就是我娘也说了,以后也得学学呢。就可惜上一次你忙进忙出的,我们都没来得及好好说上话。”白若仪一边将她迎进房间一边道,“还有呢,上次黄家表妹这样不识大体,不分轻重,影响了妹妹的心情,母亲已经将她送回老家潜心思过了。” 傅采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神色看起来与往日有些不同的白若仪,今日她看起来有些心神不宁的。她开口屏退了房间内的丫鬟,这便朝着白若仪莞尔道:“仪姐姐,这里没有外人,姐姐就不必绕这么多圈子了。” 没想到被傅采蕴看穿了,白若仪顿时觉得有些难堪。 寿宴结束没几日,白若仪就将自己找来,难道说……“莫非是因着那寿宴?” 白若仪咬了咬唇,轻轻点了点头,“我此番不是为了自己而来,而是为了我姐姐……” “三姑娘?” 白若仪轻颔首,“……本来这件事应当交给母亲与国公夫人交涉才是,但这件事,姐姐对着母亲也是难以启齿,我也是偶然才知道。我只是想着……姐姐与英国公世子也是般配的,便想帮一帮她。” 荣威侯府的事傅采蕴也了解一些,虽说白若盈是荣威侯府的嫡长女,但生母早逝,现在的荣威侯夫人是个填房,不是白若盈和白若仪的生母。 而荣威侯夫人也同一般的继母一样,都偏爱自己的亲生孩子而冷待继女。让荣威侯夫人帮忙去跟英国公夫人谈这门亲事?荣威侯夫人更加宁愿给自己的女儿说呢。 比起荣威侯夫人,白若仪觉得自己的好姐妹,英国公府的五姑娘更加值得信赖。“小蕴,这件事也不需要你做些什么……我知道这种事也不是你能管的。你只消帮忙打听打听消息便好了,也好让姐姐有个底……” 傅采蕴本没想到要干涉傅卓言的婚事,而且这种事也不是她管得了的,因而她也不曾设想过任何关于世子夫人的可能性。但想一想白若盈,她知书识礼举止端庄大方,而且为人温柔娴雅,又识 礼数,确实与傅卓言颇为登对。 再加上傅卓言喜欢才女,而白若盈同时也是皇都闻名的才女。他们俩给她的感觉都很是随和舒服。再加上两个人无论出身相貌乃至才情都堪称是佳偶天成。 一旦脑海里萌生出了这样的想法,傅采蕴觉得除了白若盈,英国公世子夫人这个位置已然没有旁人能够胜任了。 白若盈既有家世出身,举止处事又担得起世子夫人的名号,又能够和傅卓言琴瑟和鸣,定然也会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原是如此,我明白了。”傅采蕴眯起眼睛微微一笑,“如若能够娶到三姑娘,想来也是大哥的荣幸。” 白若仪也不由得跟着笑起来了。她知道傅采蕴露出这样的笑容,便是愿意帮这个忙,她也和傅采蕴一同会心一笑,“我先替姐姐多谢你了。” 虽然明面上荣威侯夫人是她们姐妹俩的母亲,但实际上她们俩在府中并不受荣威侯夫人的待见,从小到大相互扶持着,也颇有些相依为命的意味。傅采蕴知道她们俩姐妹情深,白若仪对于姐姐的亲事也在意得很。 荣威侯府的嫡长女,怎么能低嫁呢! 作者有话要说: ☆、大哥与大嫂的故事 就在傅采蕴应承下来后,门“咿呀”一声被推开了。从外头走进来的,竟然是白若盈! 白若盈与她平时看起来有些不同,往日的她看起来清雅成熟,像是一个极为可靠的大姐姐。也是因为这个重要的原因,才让傅采蕴觉得她适合做傅卓言的妻子,适合做英国公世子夫人。 但今日的她,脸蛋上有红晕漾开,更添一丝娇俏。 傅采蕴明白,白若盈平日所表现出来的稳重端庄,更多的是身不由己。她没有亲生母亲可以撒娇宠溺,又是侯府的嫡长女,不得不处处展现出长姐的风范。 现在这一面,恐怕才是白若盈姑娘家的真正面貌。 傅采蕴微微一怔,敢情白若仪说了那么多,都是在抛砖引玉?不过这些事她也懂,对于姑娘家来说,这毕竟不是什么好开口的事。就是她自己,在面对傅采芙时也常常在犹豫要不要同她分享一下自己的少女情怀。不过总是动了动嘴,说出来的话却跟自己脑海里想的全然不同。 她总是推说傅采芙大嘴巴,藏不住秘密。这固然是一个重要的原因,却并非最重要的。 因为有些话,憋着难受,说出口更难受。 白若盈朝傅采蕴挤出一个笑,依旧是有些羞赧,不再像往日那般端庄持重。她从怀里掏出一道平安符,再次将傅采蕴惊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他们的故事,还大有文章! “这是华安寺的平安符……”兴许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白若盈抿了抿唇,轻声道,“华安寺的平安符,郡主可曾听说?据说华安寺的平安符特别灵验,尤其是对于远游在外的人而言。据说求符的人关系愈亲近,就愈是灵验。” 对于这种事傅采蕴其实是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一来她的娘死得早,没有谁会带着她去庙里上香。总不能央着傅卓林和她去吧…… 加上她本人不十分相信鬼神之说,因而对于寺庙这种地方,她还真是稀客。 虽说如此,但白若盈想说的事,傅采蕴已经能猜出个大概。因为她知道,前一段时间,甄氏和傅卓言曾经去过一趟华安寺。 其实要出远门的是英国公傅怀谷,当时他曾被今上派遣到汉中一带,虽说并不算太远,但甄氏还是到华安寺去给他求了平安符。而当时傅卓言结束了学业,也不过是刚刚被父亲所举荐,还没有收到消息,是以甄氏就带着他一同到华安寺,沾一沾福气,希望大儿子仕途顺利。 如此看来,他们俩就是相识于华安寺的。 正巧那段日子,荣威侯也要外出。而荣威侯夫人虽然不是白若盈的生母,但荣威侯与大女儿的感情却是和睦的,不然荣威侯夫人也不会一直对这姐妹俩束手无策。每次小打小闹,荣威侯几乎都偏袒着他的女儿。他也总会对妻子说,这两个女儿自幼没了母亲,她这个继母得多担待些,别闹得家宅不宁,鸡飞狗跳,让旁人看了笑话。 白若盈自然也明白父亲的难处,到底也会看在父亲的面上。是以荣威侯与白若盈的父女之情是很深厚的。 那一日,她就带着两个丫鬟,到华安寺给父亲求平安符去了。 那一日天气好,到庙里上香的香客很多,在寺庙后头写平安符的香客也不少。意外就是这样发生的。 求完平安符之后,白若盈身旁的大丫鬟又劝主子道:“姑娘,您也别只顾着给侯爷求符呀,难得到华安寺来一趟,又何妨为自己也求一道呢?奴婢听说华安寺虽然平安符灵验,求些其他的符也是好的。沾一沾福气嘛。” 丫鬟的话说得倒是不假,禁不住两个丫鬟的怂恿,白若盈就去了。既然出来一趟华安寺,替自己也求一道符也是好的。 见到傅卓言,便是在那个时候。 当时甄氏让傅卓言跟着自己到华安寺,不仅是想要为夫君求个平安,同时也想给儿子祈福,希望他仕途顺利。 这里虽然人也多,但比起方才的喧嚣已然是清静了不少。白若盈来到不久,就见到傅卓言搀扶着甄氏走来了。 白若盈在人群中一下就注意到了这一对母子。母亲看着宽厚慈祥,儿子温文尔雅,轻裘缓带,脸上的神色孝敬恭顺。当时甄氏大病初愈,行动还不算十分灵便。傅卓言陪在母亲身旁,一举一动关怀备至。 与之相比,她的弟弟们,荣威侯府的小少爷,却是一个比一个不消停,都不知道为此气了父亲多少回。见到这样一个母慈子孝的场景,白若盈都不由得恍惚了一下。 傅卓言抬起头时,两人的目光短短地交接了一下。但便是如此白若盈已经心虚得很,兴许人家根本没有注意到她,她却觉得好似一眼就被看穿了似的。 但最诡异的事情还在后头。 在白若盈上了轿,摊开自己的那道祈福符来看时,却发现里头写着的根本不是自己的名字!这道符的主人,是傅卓言! 这么说来……自己的符,就落在傅卓言的手上了? 仿佛是冥冥中有些什么,将他们俩牵引在一起。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白若盈一阵脸红。 竟还有这种事!傅采蕴万分讶异。对于因缘,她也觉得这是一件奇妙的事。当即就收下白若盈手中那道写着傅卓言名字的符,笑着将这件事应承下来。 若是大哥大嫂,未来的英国公与英国公夫人都是自己帮忙撮合的,往后白若盈要真做了英国公世子夫人,岂不妙哉? 傅采蕴并没有将那祈福符直接交给傅卓言,而是转交给了余缈。自从傅卓言开始在六部任职后,傅采蕴能够见到他的时间与机会大大减少,但傅卓言的贴身侍从余缈看起来是个极为可靠的,若他不牢靠,也不可能可以跟在傅卓言身旁伺候那么久了。 白若盈愿意迈出这样的一步,让傅采蕴都有些匪夷所思。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端慧懂事的荣威侯白家嫡长女,竟然这般义无反顾。 大概她知道,自己与傅卓言都不是那种不会掩藏秘密的好事者。思前想后,为了自己的幸福,她才愿意这样赌一把吧? 想来她的心意,大哥哥也能感受得到吧? 傅采蕴这样想着,还没计划好下一步该怎么探听傅卓言的口风呢,傅卓言竟然来了!他不仅带来了白若盈给傅采蕴的那道写着自己名字的符,连同那个写着白若盈名字的那道祈福符都捎来了! 原来不仅是白若盈一直藏着那道写着傅卓言名字的祈福符,她自己的那道符,傅卓言也一直留着。 当你知道你倾慕已久的人跟你怀揣着同样的心情,还有什么比这更高兴的么?傅采蕴觉得傅卓言的双眼比往常更添了几丝神采,这也让她感觉开心不已。 往后的几个月,虽然之于在国公府生活的傅采蕴而言并无太大的变化,但外头的世界却是变得飞快。在春季的尾巴,河北道一带春旱的消息已经开始传到京师了。 一开始这件事并没有得到皇帝以及朝廷太大的重视,皇帝只让河北当地太守知县开放粮仓,暂时挺过这段时间,等待旱情缓解。 但光启帝倒也并非坐以待毙。他亲拟圣旨号令各宫裁减吃穿用度,反对铺张无度。既然皇帝都这样号召了,皇都中的王府公侯府自然没有不从的道理。 一时间,整个皇都纷纷响应皇帝的号令,一向歌舞升平夜夜笙歌的西市突然变得门可罗雀。 也就是因为这一年夏季每个姑娘只能有两套新衣服,居于深院高墙之内的傅采蕴才知道了河北一带的春旱并非一件容易解决的事。 立夏后不久就要迎来千秋节,但这一年因为河北旱灾的影响,光启帝下令一切从简,便是千秋节也不能大肆浪费钱财。如何办一个既不需要花费太大又能够盛大体面的千秋节,礼部与户部为此在朝上吵得不可开交,前者要尽可能体面,后者则要尽可能节俭。为了经费的问题,礼部与户部的臣子没少唇枪舌剑的交锋。 虽然千秋节本该是天子与万民同乐的好日子,但因为旱情的影响,傅采蕴觉得今年的千秋节同往年相比少了许多乐子,因为没有哪家敢公然违抗圣上的旨意大肆庆祝。 第41节 虽然有些乏味,但这个千秋节倒是有些让人振奋的地方的。比如说,六皇子与七皇子分别被册封为赵王与秦王,可以出宫建府了。 傅采蕴不免为穆峥感到高兴。但兴奋了一阵的她又不禁自嘲一笑,七皇子封王,她在瞎高兴些什么? 她忽然想起,上一次在英国公府,穆峥还未完的话。 “我的正妃,我已经物色好了……” 就是那一日,穆峥还想继续说完未完的话时,云姑和傅卓琛就来了! 而现在穆峥封了秦王,搬到宫外后,她就更难见上他一面了。她一个姑娘家,就是出个门也不那么容易,就更别说到王府去找他了。 而他未完的话,她也难以有机会听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多事之秋 虽然今上因为河北一带大旱做了一系列安抚人心的举动,但似乎依然不能得到上天格外开恩。 当地太守屡次上书,粮仓里头储藏的粮草也即将告急。再加上钦天监预言河北大旱会持续一年,沧州、冀州一带已然饿殍满地,甚至还传来了人食人的可怕而悲惨的事。看来河北饥民,已然被逼得走投无路了。 光启帝为此大赦天下,还亲自到京郊的求雨。 皇帝到京郊求雨,带上了若干朝廷重臣,心腹亲信,还带上了太子与魏王。 皇帝此举又引发了皇都的流言蜚蜚,皇帝的诸多儿子中只有太子和魏王有幸伴着圣驾。若是太子跟去倒是合乎常理,但魏王也伴着圣驾一同前去,却是让人耐人寻味,引发诸多揣测。 最为甚嚣尘上的说法,无非便又是魏王愈发得宠,皇帝意欲废太子改立魏王为储。而皇帝带上魏王去祭天的举动,便是为了试探文武百官意思之举。 一国储君的废立毕竟是一件大事,当初将皇长子立为太子,与文武百官不无关系。 而太子的爪牙,这些年来也被魏王和秦王拔了不少了。 如此说来,这便是一个机会了?没准下一步钦天监就会做些什么举动,将大旱的罪祸往皇太子身上套,借此机会废了皇太子,改立魏王。 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段日子以来,朝廷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所有人都紧盯着太子和魏王还有钦天监的动向,便是秦王,也成为了众人所关注的对象之一。 众所周知,秦王与魏王一母同胞,感情深厚,且他凭着身份和才智替魏王扫清了诸多障碍。如若没有他,想来魏王这一路走来也不会这般顺利。 众人疑惑归疑惑,可圣心未明,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虽说良禽择木而栖,但若是慌不择路,病急乱投医,最终还是枪打出头鸟。因而各家都不敢着急表态,而是伺机而动。 然而,在朝廷暗流汹涌之际,几个州的太守继续上报,由于连续干旱,灾情最严重的地区开始有游民成群结队地打家劫舍,不仅抢掠食物还杀人放火,让情况更加危机重重,雪上加霜。 河北局势动荡不安,游民队伍勾结山贼,成为了灾区的第一害。而一开始河北道的守军还能抵挡游民山贼,可因为军队里粮草不足,守军将士也难以为继。再加上民怨沸腾,怨声载道。对着这些游民山贼,守军开始败退,河北道的部分县城已经失守。而山贼每攻占一个地方,就会到当地县衙的粮仓里抢粮食,甚至抢掠百姓,残害良民。 为了存活,这支队伍在不断壮大。 虽然他们的目的只是为了活命,也远远到不了皇都,但发生这样的内乱,已然是刻不容缓,乱民祸国,必须尽快清剿。 这样的一个多事之秋,太子与魏王的夺位之争似乎因为这更为紧急的流民祸乱而暂且搁置了。 但不久后另外一个重磅消息传出来了,秦王毛遂自荐,率领兵马带着粮草前往沧州安抚饥民,招安乱民,清剿叛贼。 而今上竟然同意了! 消息一传出,众人哗然。秦王是今上宠爱的皇子,一向养尊处优娇生惯养,而这次今上竟然准允他率兵到沧州,可见今上也是有意对其委以重任,想要重用这个儿子。 而秦王也是夺位之争的颇为关键的人物之一,若是他立了功,朝堂又不知是怎样的一分光景。 秦王年纪轻轻,才刚刚被封王,并没有什么实在功勋的他竟然被皇帝委以如此重要的任务。一时间,秦王不仅被文武百官紧紧盯着,甚至还成为了整个皇都的焦点,风头一时无两,甚至盖过了太子与魏王。 就在这种风雨如晦,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时候,本应安分待在王府的穆峥相思病犯了。 傅采蕴尚有他的玉佩纸扇和灯笼,但他根本什么都没有!想要睹物思人以解相思之苦也不行了。在想念她的时候,穆峥只能想一想当日在国公府后花园里她坐在千秋上那安宁静谧的甜美模样,又或者想一想她趴在锦华阁睡觉那可爱娇憨的神情。 真是烦人!明明又不是他在争储,怎么连自己都被扯下水了! 虽然穆峥没有觊觎着那把龙椅,可他确乎是想要做出一番功名来。天生我材必有用,即便是衣食无忧,也不可碌碌无为。尤其是他才刚刚封王,正是意气风发,跃跃欲试之时。 且以穆峥的才智,也注定了他不可能只做一个富贵闲王。 “王爷忍忍吧,这个时候实在不宜轻举妄动啊。”周庆在一旁劝道,“现在也不知有多少双眼睛 在盯着王爷呢……王爷可千万得三思而后行。” “你让我如何能忍!”玉瓷茶盏在穆峥的脚边碎成了花,龙井洒了一地。他不日就要启程到沧州了,这一去,少则三四月,多则一年半载,等下一回再见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要这么长时间见不到小蕴儿,简直就是一种煎熬! 穆峥只恨之前被襄阳王这样一闹,父皇虽然压下了,但襄阳王毕竟是朝中老臣,根深叶大,这点面子父皇还是得给,所以当下想跟光启帝先求一道赐婚圣旨难如登天。他自然不会这么不识好歹。 但如若他能顺利平定内乱,情况想必会有所不同。等他立了功,想要向父皇提出请立正妃,那就易如反掌了。 就算不能先将亲事定下来,但好歹也要跟小蕴儿道个别,跟她说完上次在英国公府未完的话吧? 要不然她气自己不辞而别,一气之下嫁给其他人了怎么办?那他可不是亏大了?能当她夫婿的自然也不是小门小户,到时候再抢回来得多麻烦? “王爷要三思啊……”周庆还跟在穆峥后头喋喋不休地劝着,却被穆峥一把打断,“这件事我自有分寸,我已经打点好了,你就别掺和了。” 穆峥说完,便出了后门,钻进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里头。 这么敏感的时候三哥自然指望不上了,要见小蕴儿,还须自己想办法。 *** 这段时间,即便是深居后宅的傅采蕴,也嗅到了一丝前朝局势紧张的味道。就是大哥四哥,也少往外走动了许多,得了闲也只安安分分地待在府中。 她也不敢乱跑动,除了入宫给太后请安,或是偶尔去顺道见一见七公主,旁的地方也不敢随便乱去。 就算安安分分地在屋里头带着,这敏感的气氛仿佛还是消散不去,也不知何时才算完。 虽然朝政局势影响着整个皇都,但傅采蕴总算找到了一些值得兴奋的事,那便是傅卓言与白若盈已经交换了庚贴,双方总算定下了亲事。 傅采蕴也不由得替他们高兴。 可这种高兴还没持续多久,秦王要亲率军队到河北道平定内乱的事,又牢牢地攫住了傅采蕴的心。 七表哥去哪儿不好,乖乖地待在皇都不就好了么!干嘛非得跑去剿匪?哪里不危险他都不去,非得挑个流贼横行,乱民一地的地方去? 真是想让人少担心一些都不行! “哪个不长眼的惹了郡主?”琉冬不解地看着傅采蕴有些闷闷不乐的模样。郡主在这里吃好住好,又有这么多人疼她,怎么看着还是怏怏的?难道她已经晋升到忧国忧民的程度,开始忧心家国大事了么? “我没事。”傅采蕴勉强地抬了抬嘴角,算是安抚琉冬,“我想到外头走走。” 推开门,阳光晴好,天空湛蓝,好歹让傅采蕴舒心了一些。但她与琉冬刚没走多远,傅卓琛的手下余光匆匆走来截住了傅采蕴,“郡主,四爷有请。” 四哥?傅采蕴不由得一笑,傅卓琛可是个比她还坐不住的性子啊。要他一天到晚待在府中一定闷死他了。傅采蕴曾经跟他打过赌,赌傅卓琛能在家里待多久不找旁人。没准他这是终于耐不住,喊她到屋里陪他下棋呢。 进了傅卓琛的屋,只见傅卓琛笑意盎然地候着她,旁边却没有摆棋盘,也没有摆任何吃食。 傅采蕴不禁疑惑地蹙起眉,她哥总不会这么傻,叫她来谈心吧?瞧他笑得那么不怀好意,应当还 有别的事才对。 “赶紧坐,怎么愣着了?”傅卓琛挑了挑嘴角,笑得意味不明。 不对劲,一定是有些不对头。虽然傅采蕴顺从地坐下了,但内心还是不由得腹诽道。现下还瞧不准傅卓琛想干什么,是以傅采蕴也沉默着不开口,敌不动我不动。 这会儿倒是轮到傅卓琛如坠雨里雾里,这丫头怎么回事?以往在自己她哪里会这样安安静静的?难道她已经察觉出来了什么不对劲? 余光立马利索地上了茶,便很识相地退了出去了。 二人沉默相顾了一阵,最终还是傅采蕴率先开了口,“四哥,你找我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 ☆、卖妹求荣 “蕴儿,秦王殿下要到沧州剿匪一事,你可有收到消息?” 傅采蕴没料到,傅卓琛竟然想跟自己谈这个。 这自然是她最近茶饭不思的原因,她早就憋了一肚子气发不出了,听他提及这件事,冷声应道:“这件事都传遍整个皇都了,我又怎会不知?” 见到妹子反应这么大,傅卓琛不由得一愣。接着露出了一个恶作剧一般的笑意,“你想知道当日秦王殿下同我说了些什么?” “你怎么挑这么一个时候特地跟我说这个?”没想到,傅采蕴并非他想象中的一脸好奇地凑过来,而是挑了挑眉,以手支颐,一脸奇怪的模样瞧着他。 这个妹妹真是精明得麻烦!傅卓琛心中叹息。如果让她知道自己这样卖妹妹,没准傅采蕴得气他很久。但无奈,他虽然开罪不起这个妹妹,却更加开罪不起王爷。想来蕴儿会理解自己的苦衷吧? 傅卓琛一声轻笑,故弄玄虚。“你们的事,王爷已经如实相告了。好呀,你骗了哥哥这么久,真是不厚道。”见傅采蕴一时不由得愣住的样子,傅卓琛眼底的笑意不由得更深,“别想着在你四哥面前装蒜,你跟秦王殿下的那些事儿,你以为还瞒得过我?” 你们的事?他们的什么事?他们哪有什么事!傅采蕴不相信穆峥会在自己哥哥面前毁她的名誉,一定是哥哥胡编乱套,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可又想知道他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所以跑来吓唬吓唬自己,跟自己套话。 做好了铺垫后,傅卓琛这才缓缓道:“蕴儿,秦王殿下不日就要离开皇都,你就不想同他道个别么?” 傅采蕴满腹狐疑地望着傅卓琛,无奈傅卓琛也不是一个可以一眼看到底的人,一点都不不好糊弄。想了半日,她才撇了撇嘴,“难不成……难不成你想带我到秦王府……”她一边说一边睁大了眼睛。 怎么可能!这个四哥虽然看起来很不着调,但实际上却是个靠谱稳妥的。傅采蕴很明白这一点,但现在风声这么紧,四哥竟然说要让自己去秦王府?“现在这段日子,你我出门都得小心,你说我要如何到秦王府里去?” “嘘,你轻点儿声!”傅卓琛竖起眉毛,朝傅采蕴摇了摇头。“我安排好了,今晚值夜的小叶同我有些交情,且今儿是平阳侯的寿宴,平阳侯世子与我是同窗好友,如若我以去平阳侯府为由出门,父亲母亲不会拦着的。到时候你穿一身侍从的衣服,随我的马车,等离开了国公府两条街之后,我再找马车接应你,将你送到秦王府。” 傅卓琛说得这般有条不紊,又是让傅采蕴不由得怔住。原来他将一切都部署好了?“这是……这是殿下的意思么?” “这你不必管,你愿意相信四哥么?”其实这句话真正的意思是,你愿意为秦王殿下冒这样一个险么? 乔装,半夜,到王府……光是用想的,傅采蕴就觉得心跳加速。若是这件事真的出了什么差池,那她一个姑娘家,又怎么能承受得了这样的后果?就算穆峥愿意娶她,光启帝肯同意这样一门亲事么?薛德妃会要这样一个儿媳妇么? 然而,虽然她对穆峥这样决定感到有些气恼,但他前往沧州已然是铁板铮铮的事了。这一行需要多少时间,谁都说不准。少则三四月,多则一年半载…… “四哥,你……你都准备妥当了?确定万无一失?”她沉默良久,脑子里却在快速地权衡着种种利弊。傅卓琛也是个聪明人,如若自己的事真的被捅出去,不仅伤害了她,对英国公府的打击也是巨大的。傅卓琛应当不会那么傻,愿意为了让自己和穆峥见面而不惜拿整个英国公府来做赌注才是……“或许我……可以……” 瞧着妹妹一脸认真的模样,傅卓琛憋了许久,才忍住没有笑出声来。想来帘后的那一位,心里早就乐开花了。 当初听穆峥同自己抱怨傅采蕴对他忽冷忽热,傅卓琛就主动请缨要帮她套出傅采蕴的心里话,让他听听自己在这丫头心里的分量有多重。一则他们俩拖拖沓沓得让傅卓琛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必须要尽快让他们互相深埋在心的感情早日拨云见日。二则此举若是成功了,还能在秦王殿下面前刷一刷好感,何乐而不为? 就怕自己这样卖妹求荣,会被五妹妹从此记恨上了。她是郡主,还有个王爷撑腰,他还真玩不过。 “小蕴儿,你想要见我,何须这样大费周折?”傅采蕴一怔,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时,穆峥便朗笑着拨开了珠帘,“这些仆从的衣服,我穿就行了。” 听着傅采蕴的声音从犹疑逐渐变得坚定起来,穆峥的心的确甜蜜而欣喜。不仅是他绞尽脑汁想方设法地想要来跟她道别,就是傅采蕴,也不惜冒着这样大的风险,只为见自己一面。 傅卓琛瞧着穆峥这模样神情,知道自己是做对了,立马很识相地退了出去。 傅采蕴惊得倏地站了起来,“你、你怎么在这里?” 穆峥刚刚被晋升为秦王,也算是官升一级,傅采蕴轻轻补了一句,“秦王殿下……” 第42节 “叫我七表哥。”穆峥登时皱了眉。旁人对他毕恭毕敬的他会很舒服以及理所当然,但傅采蕴对他恭恭敬敬恪守礼节,他就不悦了。 他就不喜欢她这么见外。 虽然穆峥好似从天而降一般出现在自己跟前,让傅采蕴惊喜不已。但喜悦过后,又变得担忧纠结,这股子乱七八糟的情感纠在一起,最终演变成了恼怒。得知了穆峥要去沧州的消息后,傅采蕴这几日都没了胃口。 明明心里惴惴不安,却又不敢明着表示出来。 秦王要平定内乱,她有什么资格担忧难过?她顶多算是秦王的表妹,至于这样寝食难安?没准秦王身边的人,还觉得这是天大的好机会呢。 “我这不是特地来跟你道别么,难道你都不开心?”看着她一脸复杂的神情,穆峥的口气不由得软下来了,“你都没有什么话可对我说么?” 傅采蕴转过脸看着穆峥,声音里明显含着嗔怒:“如果我说话有用,我就会让你别去了。你这样贸贸然地去了,就没有考虑过旁人会担心?”她自知失言,便又立马补充了一句,“你的母妃,还有哥哥妹妹……” 明明她在担心自己,却死活都不肯承认,穆峥无奈地摇头一笑。她那双大眼睛写满了淡淡的不解责备与浓浓的不舍,看得穆峥舍不得移开目光。他的手轻轻地动了动,差点又想跟上次在锦华阁一样,想要抬手抚摩她的脸颊。 但他到底还是克制住了。他们之间现在连婚约也没有,本来这样私下见面已是不对,他又怎么还能做那些出格的事呢? 就算不为了自己,还得为了她。 “这件事我并非草率决定,我思量了许久了。男儿志在四方,岂可偏安一隅?而且我是皇族,国家出了乱子,自然要挺身而出去尽自己的职责。这件事由皇子出面,也能让饥民流民乃至全天下知道天家圣意,陛下恩慈。” “这我也知道。可毕竟那个地方那么危险,你又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就算太子不去,你还有这么多哥哥在上边,怎么就轮得到你?” “这么多兄弟里头父皇独独选了我,对我委以如此重任,难道你不认为这是无上的荣光么?” 穆峥说得有理,傅采蕴再无言以对。如果穆峥同她吵,她没准会对他发一顿脾气,如数倾泻内心的不安定与难受。但穆峥冷冷定定地同她讲理,这就让傅采蕴反而没法发泄了。 相顾无言了许久,最后她只能抿了抿唇低声道:“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危。”虽然傅怀远也外放了,但穆峥同他的情况毕竟是有些不同。傅怀远所在的地方并没有那么多流民作乱,而穆峥年纪轻轻,毫不经验,也没出过远门,这样一去,便跑去了大鄢此时最为凶险的地方…… 傅采蕴一向自认是一个明理之人,没成想有些事发生在自己关切的人身上,她就再也无法继续深明大义下去了。 小蕴儿终于都装不下去了,老老实实地坦露了自己的担忧,这让穆峥不禁心中一暖。她对自己的忧心,到底是超过了姑娘家的脸面。穆峥冁然道:“你放心,我答应你,一定完完整整地出现在你面前。” 顿了顿,穆峥一咬牙,把心一横道:“总之不管如何,你要等我回来。” “嗯?”傅采蕴抬眼看着穆峥,一时讷讷,半晌才讪讪一笑,“我一直都在这里,能去哪儿?” 面对穆峥的注视,那清湛的双眸好像有摄人心魄的魅力,傅采蕴的心里一阵悸动。眼见他朝自己走来,她有些紧张了,往后退了两步,不料踩到了身后的圆凳,重心不稳,整个人就要往后倒。 “小心!”情急之下,穆峥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将她往上带。傅采蕴被他一拉,猝不及防,几乎整个人都扑入他的怀中。 谁知穆峥抓住她的手腕,竟就不放开了。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傅采蕴不敢抬首,只得将头压得低低的。 他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小蕴儿……等我回来,做我的王妃好么?” 作者有话要说: ☆、等你回来 猝不及防地听到穆峥的表白,傅采蕴的身体不由得微微一僵,呼吸一屏。 终于将深埋在心的话吐出,穆峥的心顿时觉得畅快不少。他觉得自己的脸颊烫得好像要烧起来似的,幸而傅采蕴见不到。话既然说了出口,也就没有收回去的道理了。 既然不想越矩都越矩了,穆峥决定一不做二不休,耍起横来就扣住她的手腕不让她离开。向来任性的秦王,终于决定在自己心上人面前暴露本性了。 他料定了,她总不会在这里喊有流氓吧! 他们离得那么近,那种淡淡的清新的味道,便又扑面而来。它利索地钻进自己的体内,一时间麻痹了傅采蕴的头脑,让她忽然间头脑一片空白,无法思考。 傅采蕴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红着脸推开了穆峥,谁知手腕却仍被他扣住,她下意识地想抽出, 穆峥却抓得更紧,逼得她抬起眼来看他。 穆峥那亮如辰星的双眸此时添了几分倔强与执拗,一副无论如何你今日也得给本王一个答复的模样。 穆峥有心使了力,傅采蕴自然挣脱不开。穆峥离她只有咫尺之遥,傅采蕴目光躲闪,根本不敢看着他。 “我……”傅采蕴再次把头压得低低的,她的声音低如蚊哼,几不可闻,“我可不要给一个缺胳膊断腿的人当王妃。” 穆峥知道她这是答应了自己,不禁心花怒放,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可没听说过有哪个姑娘这样诅咒自己未来夫君的。” “别乱说!”傅采蕴抽出手,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我可没说非要给你做王妃……”她话虽这样说,眼里的熠熠光彩却是一点也掩盖不住。她笑得灿如夏花,让人怦然心动。 “反正我可是早就想好了,只要你还没拜堂成亲,不管姑祖母将你许给了谁,我也会抢过来的。反正今生今世,你就只能当我的王妃了。”穆峥又摆出他那习惯性的理所当然的表情。 傅采蕴有些惊讶,这么流氓的话,难不成是傅卓琛教他的?“什么抢来抢去的,你当是抢压寨夫人呢?你呀……倒是别在路上看上了哪家姑娘然后强抢了回来才好。”虽然穆峥话说得横蛮,但傅采蕴心里听着却是暖暖的,不自觉露出了一个甜蜜的笑容。 如果这话是其他人说的,没准她会想一个耳光甩过去。可这话是她心心念念许久的人说的,她只有开心的份。 “傻丫头。”穆峥轻轻敲了敲傅采蕴的脑袋,“我这是去剿匪和安抚无家可归的流民,又不是去烟花之地。再说了,我要真强抢姑娘,头一个就抢你回去。” 傅采蕴被他逗乐了。她娇美甜蜜的模样让穆峥只觉如沐春风。她的笑脸对于自己而言,真像一剂致命的慢性毒药,每次见到,自己的毒瘾就会更深一些,直到现在,不知不觉已然深入骨髓,想戒也戒不掉了。 但见了这一回,下一回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想到这个,穆峥只想让时间过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七表哥,答应我,要照顾好自己。”傅采蕴心中想的何尝不是如此呢?只是她与穆峥担心的事到底有些不同,穆峥担心她许配给其他人,她担心穆峥会受到什么伤害,“虽然此事是天灾所致,百姓怨天怨地,说到底还是会埋怨陛下,埋怨当权者。而七表哥这次是代表着皇族之尊到沧州去,那些乱民如果对陛下有气,便会冲着七表哥来。我担心……” 他这一走,归期未定,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前路又如此凶险莫测…… “今日那么高兴,就别提起这些事了。” 穆峥笑着摇摇头。他素来自负,何况他还没亲眼见过所谓的尸横遍野和颠沛流离的饥荒民众,自然不会觉得自己会出什么事,“虽然我是挂名的大将军,但随军的邓将军才是真正清理祸乱的人。而我之所以要去,更多是为了安抚民众。你放心,我不会有危险的。” “好,我相信你……”傅采蕴最终还是强笑着点了点头,“我会等你回来……就算你少了胳膊断了腿也等。” 说罢,两抹飞霞又漾上了她的脸颊。 穆峥真是又气又好笑,这丫头,就不肯正正经经地跟自己说一句甜言蜜语么? 时间过得飞快,穆峥总归是偷偷易容进来的,他们两个也不好长时间占着傅卓琛的房间,免得惹人起疑。就要到分别的时候了,傅采蕴却恨不得能够多看他几眼,“平安到达沧州后,你记得给我捎个信。你没出过远门,很多事都要留心一些……” “小蕴儿,你现在都还不是秦王妃呢,就开始这样对我唠唠叨叨了,你还说你不想当这个王妃?”没想到傅采蕴真的像是一个送丈夫出远门的妻子一样唠嗑了半日,穆峥虽然嘴上不饶人,但眼里却是盛满宠溺的笑。 “你现在可就开始嫌弃我唠叨了?” “怎么会?我还要听你唠叨一辈子呢……” 真是的!初识穆峥的时候他可是冷冰冰没什么好脸色的啊,怎么现在说起情话却又这般流畅自然毫无违和感?虽然易容掩盖了他俊朗的容颜,但那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却是璀璨明亮,再加上他的柔情蜜意,真是让人愈发不舍了。 现在的穆峥,跟初识他的时候相比好似判若两人。傅采蕴不禁有些恍惚,原来他们之间,已经不知不觉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了。回想一下,他们也相识了一年有余了。一年前初见穆峥,他仿佛连眼角眉梢都带着一股冷傲孤高的气息,让人望而生畏。但此时此刻望着他微弯的双眼,又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每每听到有人说七皇子如何如何,她都很想忍不住反驳,其实他的另一面并非如此。 这不安分开了头,好像也打破了两人之间的一些禁忌与藩篱。穆峥大胆地伸出爪子按住了她的柔荑,柔柔软软握着很是舒服。 但见她微微一惊,下意识地想要抽出,他却是抓得更紧。她的小手被他的大手包裹着,逃脱不得。“我……我现在还只是你表妹呢。”傅采蕴讪讪道。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这种铺天盖地的幸福看起来还是有几分不真切,傅采蕴看起来还是有几分没回过神的状况外。 “小蕴儿……我此时没法给你名分,你会怪我么?”得到了傅采蕴的回应,穆峥自然也是开心甜蜜的。虽然他的嘴角微微翘起,但眼神却是复杂得很,“前段日子襄阳王闹出来的事,我不希望让父皇知道你牵涉其中。现在还不是将一切公诸于世的好时机……到底是委屈了你。” “这件事说到底也怪不得你。”傅采蕴沉吟了一下,摇了摇头,挤了一个笑,“你要去那么久……就不怕这段时间我祖母和父亲给我说亲?” 言下之意就是,你尽早给我回来,不然我可就嫁作他人妇了。 “姑祖母那么疼你,想来也舍不得将你早早地嫁出去。”见傅采蕴最终选择乖乖屈服不再反抗,穆峥的眼里添了几分满意,“不过你放心,三哥三嫂是知情的。真要有什么事,他们也会帮咱们一把。我也会尽早凯旋归来,不会让你一直空等。” 啧!谁要一直空等了?傅采蕴白了他一眼,但他眉眼弯弯笑起来的时候她似乎又真的无法对他生起气来。 到了要分别的时候,两人真的好似有千言万语欲说还休一般。但穆峥终归是不能再久留了,便是院里的人也容易引起疑心。 “对了,小蕴儿。”正要推门时,穆峥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你除了那个果子,好像也没送过什么像样的东西给我呢?按照惯例,私定终身不是应当交换信物么?” “按照什么惯例?难不成你还经常跟姑娘私定终身?……还有,谁同你私定终身了!”这家伙,五句话里头就扯上两句这些话,还能不能跟他好好说话了?看着他嘿嘿笑着的样子,那点别离的不舍都给冲淡了。这哪里还像两个即将分别很长时间的人的对话? “就算不是私定终身……那你好歹也送些什么给我睹物思人吧?”穆峥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依不饶。 傅采蕴拿出了随身带着的丝绢帕子,那是傅怀远之前到苏杭时给她带回来做礼物的,她平日也宝贝珍爱得紧。“喏……好好揣着别丢了。之后还要送你一个东西,你好好等着。” “真的?”穆峥不禁眼前一亮,笑容里带着几分孩子气,“那我可得好好等着了。” *** “我同意五姐姐的提议!”傅采芙笑眯眯地摇晃着甄氏的手,“娘,我们就去华安寺为那些灾民饥民还有饿死的人祈福吧。”傅采芙也被困在国公府许久都没能出门了,她的性子与傅卓琛有几分相像,都是在府中待久了耐不住的性子。此时听到傅采蕴这个提议,当即就兴高采烈地附和起来了。 “是呀。”傅采蕴莞尔,“现在陛下都裁减宫中开支救济饥民,也亲自到城郊的祭坛求雨。大伯娘若是到华安寺为灾民祈福,自然也是值得为人称道的一件事。” “依我看,你们俩说得这般冠冕堂皇的,还不是只是因为在府里待久了沉闷了,所以这才想着出门散散心么?”甄氏摇头笑道,“不过你这俩丫头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 华安寺建在皇都城郊,平日也是香火颇为鼎盛的寺庙之一。而华安寺最为出名的就是其平安符。据说华安寺的平安符特别灵验,因由却无从考究。每当有出门在外的远行的商贾游子,其家人都会到华安寺为其求一道平安符。 虽然上次听了白若盈的话,但傅采蕴还是怀疑这平安符真的是否如此灵验,不过这种事还是宁可信其有吧。反正多了个平安护身符,也没什么不好的。 穆峥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将要面对的凶险她也无法想象。就是没有接触过,所以也想不出会是怎样一番光景。虽然傅采蕴也曾经在脑海里想到过饿殍满地,哀鸿遍野的景象,但毕竟是想出来的,怎么也没有亲眼所见来的震撼。 虽然穆峥已经信誓旦旦地跟自己打了包票,但他要面对的危险依然是莫测的。正是无知所以可怕,即便傅采蕴也相信以穆峥的才智应当可以逢凶化吉,但总归是挂心的。 穆峥要到沧州去,自己却什么都帮不了。唯一能做的,也不过只是为他求一道平安符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平安符 早上出门时天气晴好,但上了马车之后,外头竟然下起了淅淅小雨。傅采蕴拨开帘子,看着外头的雨,心道上天真是不公。千里外的沧州正在大旱,土地龟裂,寸草不生,俨然成为了不毛之地。天灾人祸,民不聊生。而洛阳城却风调雨顺,甚至还下起了雨。 若是这雨下在沧州,没准就平息了那儿的祸乱,穆峥也就不用跑到千里之外去了。 傅采蕴不禁在心里暗叹。 大约是下着雨,城郊的山林里一片雾蒙蒙的看不真切。山上的华安寺,笼罩在迷雾中,就像是海市蜃楼一般。 惜夏在傅采蕴身旁给她撑着伞,听着这淅沥雨声也不由得轻叹,“如若这雨下在沧州,姑娘就不必这么苦了。” 惜夏这话说得无心,却不巧被傅采芙听到了,“为何这雨下在沧州,五姐姐就不苦了?五姐姐现在很苦么?” 惜夏自知失言,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话来应对,只得随口道:“姑娘菩萨心肠,又忧国忧民,奴婢便想着若是沧州能有及时雨解困,姑娘也不会为了那流民忧愁了。” 这丫头在胡说些什么!傅采蕴不由得苦笑。说得她那么心系苍生,真是愧不敢当!她想的,也不过是自己的情郎罢了。 傅采蕴的理性终归战胜了她的任性,冷静下来权衡了一下,远赴沧州对于穆峥而言,显然是利大于弊。乱世出英雄,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大显身手的机会。她相信穆峥,相信他的聪明才智。只要陛下给予他这个机会,他定能在此大展拳脚,施展自己的抱负。 傅采芙心思单纯,拿这些话来糊弄她显然也够了。她当即点了点头,看向傅采蕴的眼光中还带了几分钦佩,“姐姐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如若姐姐生为男子,一定是个很好的父母官。” 惜夏和傅采芙给她套了这么顶高帽,傅采蕴也不知道是哭好还是笑好了。其实在那日穆峥在傅卓琛的安排下和她见面之后,她就已经想将她和穆峥的事告诉傅采芙了。但奈何傅采芙实在太好套话太过单纯,万一她一不留神将这件事捅了出去,该如何是好? 虽然这件事迟早也得公诸于世,但她一个姑娘家,又怎么好开口呢?而且虽然穆峥说过非她不娶,但谁知道这件事陛下和薛德妃知不知道?万一穆峥还没将这事告诉其他人,反倒从她那儿泄露出去了…… 若是被有心人听了,说她一心想攀上秦王,散播消息逼着秦王册立自己为妃,那傅采蕴真是有苦无处申了。 不知道是不是下着雨,寺里的香火并没有平日的旺。很多香客也是来去匆匆,傅采蕴进了华安寺之后,里头的人三三两两,稀稀疏疏的。 第43节 古朴的华安寺据说是大鄢立国前就已经有了,香火绵延数百年不绝。无论朝代更迭,沧海桑田,斗转星移,它仿佛都静静地偏安一隅,成为了世外桃源。而它是佛门净地,又隐于山林中,战火从不曾蔓延到它的身上。遗世独立,是以寺庙才得以幸存数百年。 这历久弥新的质朴的美,几百年之后遗下的历史厚重感仿佛有着一种独特而神秘的魅力。不过来多少次,都会不免为之倾倒。 今日趁着人少,她就更能好好地看一看了。 傅采蕴和傅采芙跟着甄氏还愿祈福,还进了佛堂吃斋菜。因为文昌大长公主与庙里的住持似乎有些交情,因而甄氏每次去,住持都会招待她在佛堂里吃斋。而今日她们就被一个年幼的小和尚领进了佛堂。 “这不是英国公夫人么?”进了佛堂,一把女声从身后传来,三人转过身,只见身后站着一个打扮华贵的女人,虽是徐娘半老却风韵犹存。傅采蕴觉得她有些眼熟,但因为她认人不太好,因而也不确定对方是谁。但似乎曾经在一些宴会上见过。 “原是镇国公夫人,这还真是巧了,这样都能撞到一块。”甄氏笑着回道。 镇国公夫人,傅采蕴虽然不太记得清模样,但这名头她是听过的。镇国公府同样也是皇亲国戚。当今的太后,就是当年镇国公的嫡长女。虽然镇国公府今时比不得往昔,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到底仍是不能让人轻看了去。而且镇国公府到底还有个太后在后宫里撑着,更是让人不得不给几分颜面。 镇国公夫人掩唇轻笑一声,“今日我是来给沧州难民祈福的,想来英国公夫人也是如此吧?” 看来前来祈福的还真不止她们,傅采蕴不禁暗自高兴,自己这个理由寻得还真是冠冕堂皇再正当不过了。 “可不是么。只是芙儿与蕴儿也是心慈的姑娘,她们非得拗着我要跟来华安寺。我拒绝不得,便也就带着她们来了。” 听到甄氏说英国公府的姑娘心慈,镇国公夫人不甘示弱一般地当即应道:“今日我也将犬子带来祈福了,只是他喜欢华安寺的古朴建筑,在外头看着入迷不愿进来呢。” 镇国公夫人育有一子一女,女儿外嫁到了金陵,身边只有一个儿子。这个镇国公世子素有才名,镇国公夫妇为了培养儿子成才,特地将镇国公世子远送到外地跟着名流大儒学习,有时一年也见不得一次。近日镇国公世子才学成归来。 甄氏与镇国公夫人同为国公夫人,两家家世相近,自然接触的机会比较多。就算是为了家族利益,两人也是偶尔会互相送礼,你来我往,来往走动得比较密切。 而此时甄氏与镇国公夫人既然碰上了,也就在佛堂聊了起来。佛堂内除了她们两家以为便没有其他外人了,但佛门净地,那肃穆的气氛也不自觉地感染影响到置身其中的人。就是甄氏与镇国公夫人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好像生怕惊扰了庙中的神祇一般。就算是傅采蕴和傅采芙,比起平日来也是危襟正坐。 见甄氏与镇国公夫人似乎还要聊好一阵子,对于傅采蕴而言真是天赐的好时机。虽然将傅采芙扔在佛堂似乎有些不厚道,没准这小丫头后来等会儿就会埋怨自己,但傅采蕴此时自然顾不得那么多,寻了个借口便偷偷地跑了出来。 没办法,她总不能当着甄氏和傅采芙的面去给穆峥求平安符。其实她之前也在为这件事而发愁。但出现了一个镇国公夫人,立马就将她的一切难题迎刃而解。镇国公夫人还真是个贵人! 伴在她们身边的傅采蕴根本就没留心在听她们在说些什么,脑海里想的全是要找什么借口脱身出去。等她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机会,趁着两人都没有说话的空挡,傅采蕴立马找了个借口离开了佛 堂。 傅采蕴在来时已经将华安寺的地形布置摸出了一个大概来,离开了佛堂,她和惜夏就立马直接奔去寺庙的后面,那里才是求平安符的地方。 一切都顺顺利利,傅采芙也没有偷跑出来跟着她。但傅采蕴始终却有几分慌张和心虚,总是有几分担忧会被旁人看见她在这里干的事。 除了口头的承诺,穆峥什么实质的名分都没有办法给她。一念及此傅采蕴不免觉得有几分委屈,但她也理解穆峥的难处,所以只要能够帮到他,就算自己辛苦一些也是值得的。 谁让自己也那么喜欢他呢。 傅采蕴攥紧手中的那道小小的平安符,将它贴在自己的心口处,不禁露出了一丝由衷的笑。但她此时也不敢逗留许久,将平安符小心翼翼地收好后便快步地赶回佛堂。 天有不测风云,傅采蕴和惜夏还没走回佛堂,天就已经变了脸。乌云盖顶,雷声大作。淅沥小雨也变成了瓢泼大雨。雨势实在太大,傅采蕴被逼得不得不暂时躲在一个水榭里头避雨。 傅采蕴与惜夏匆匆走着,加上雨势很大,谁都没有听见身后的叫唤声。 “姑娘,你没有事吧?”突然下起的瓢泼大雨,让惜夏也是一阵狼狈,她想看看主子有没有被雨淋湿,却只见傅采蕴拿着自己小心放好的平安符出来看,确认没有被淋湿,她皱着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 哎。惜夏不禁在心里轻叹,这平安符对于傅采蕴而言,好像比她自己还重要似的。 不知在水榭里头等了多久,雨渐渐地停了。傅采蕴才让惜夏撑起伞,两人匆匆地往回赶。不料却被人从身后叫住了,“姑娘请留步。” 傅采蕴转过身,却见身后走来了一个小厮打扮的男子。 她不禁有些疑惑地睁开眼,突然间被这样一个陌生人叫住,让她有些不明所以,不知来者何为。 “姑娘,您的香囊,方才在前头的树下落下被咱家公子拾到了,特地让小的来还给姑娘。”小厮一边说,一边将香囊递给惜夏。 惜夏虽然也一时讷讷的,可她毕竟反应很快,而且眼尖的她也认出了那正是傅采蕴随身佩戴的香囊,一定是傅采蕴在树下许愿时不小心落下的。 傅采蕴转头一看,一个身材高挑的男子站在凉亭里头远远地望过来。傅采蕴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能看见他衣着不凡,显然也是大户人家的贵族少爷。 谢过小厮后,傅采蕴想要往佛堂走,但还没走回去便遇上了甄氏和傅采芙了。傅采芙立马关切地凑过来,“五姐姐,方才的雨没有将你淋湿吧?” “没有,我好得很。”傅采蕴一边笑,一边轻轻摸了摸怀揣着的平安符。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又脑洞大开来狗血了=v= 如果觉得还不错,戳一下收藏可好? ☆、皇帝舅父 傅采蕴是通过茉莉将平安符送去给穆峥的。她收不到穆峥的回应,也不知道他究竟喜不喜欢。当时自己告诉他有东西要送给他时,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头洋溢着的全是兴奋与期待。如果见到是平安符,他会不会失望? 虽然两人相识了一年,但傅采蕴还是不敢自认很了解穆峥的喜好。 这种七上八下,患得患失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换做是以前,她可能会想自己这样冒着艰辛地给穆峥求了道平安符回来,这家伙岂有不喜欢之理?但现在她却在想,穆峥带着这样高的期望,见到那道平安符会不会很失望? 就像一阴一阳相伴而生,她要享受那甜蜜,也必须要被这挠人的苦恼折磨。 想着穆峥很快就要走了,傅采蕴本想亲自将平安符送给他。但她腆着脸地去找傅卓琛再帮他们安排一次见面的机会,却被他很直接地拒绝了。 “你这小祖宗……你们俩能不能消停一些?”傅卓琛不敢冲撞穆峥,但对着傅采蕴就有话直说了,“你们俩上次见了这么久,不是该谈的都谈好了么?还有什么未完的事?我知道你们俩现在难舍难离,恨不得形影相随。但现在外头风声那么紧,所有人都盯着秦王府看,你以为英国公府就没人关注?你现在便安心地等秦王回来,等他请旨赐婚。等你做了秦王妃,你们俩爱怎么黏在一起就怎么黏在一起……” “真讨厌!”傅采蕴轻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一边。 傅卓琛知道这丫头心里其实什么都懂,但就是在闹脾气。但话说回来,她鼓起腮帮子又羞又恼的样子还真是可爱得很。她还总觉得自己好像已经长大了一样,其实耍起性子来还不就是个小孩童? 他的五妹妹,脱俗起来很脱俗,可爱起来又不失少女的天真烂漫。虽然能够成为秦王妃是她的荣幸,但谁能说秦王娶到这个小姑娘就不是他的荣幸呢? 三天之后,由邓烈将军领兵,秦王以监军之名随军至沧州。当这支队伍浩浩荡荡地穿过皇城的主街时,傅采蕴正在国公府内绣荷包。 由于她之前一直不认同所谓的女子无才便是德,并且好像要故意与这言论对抗一样,她的女红一直都糟糕得让人触目惊心。她还记得以前和傅卓林还在驸马府时,她在刘嬷嬷的监督下不情不愿地绣了个荷包,想要塞给傅卓林,追着他满院子跑他都不肯要。 后来刘嬷嬷只能安慰自己,虽然姑娘的绣工如此糟心,但这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姑娘出身这么高贵,难不成还会因为女红不好遭夫家嫌弃不成? 所以傅采蕴的绣工就一直维持在一个不忍直视的水平上。 直到有了穆峥,在给他求了平安符之后,傅采蕴才想将那平安符放在自己亲手绣的荷包里。无奈水平实在是不怎么,而傅采蕴到底没有穆峥那种那么丑的灯笼也敢送出手的厚脸皮,想想还是作罢。 “哎呀……”细细的针刺破了傅采蕴的手指,让她不禁低呼一声。今日一整天,她都有些心神不宁的。 日日掐着时间,今日就是穆峥出发离开皇都的日子了。 她真想跑去给穆峥道别,只是现在是非常时期,事事都得小心。何况她的身份这样跑去给他送行似乎也不大好,只得作罢。 也就真如穆峥所说,除了等,别无他法了。 寻春见到傅采蕴刺破手,赶忙去拿了药给她包扎上药。这样被包裹了一下,傅采蕴连绣荷包的活动也被迫暂停了。 “姑娘,依我看,虽说现下是非常时期,不宜轻举妄动。但姑娘若是入宫给太后问安,这是尽孝道。估计也无有人敢说姑娘一句不是。” 琉冬确实是几个丫鬟中最了解傅采蕴的想法的,她说的话也是傅采蕴心里所想的。就算不让她四处串门,那她入宫给自己的外祖母请安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吧?反正无论如何,她觉得自己已经不能继续在屋里待下去了。 *** 今日的太后看起来精神不十分好,傅采蕴不知道这跟穆峥的离开是否有关系。他毕竟也是太后喜爱的孙子。 傅采蕴不敢叨扰太久。离开了兴宁宫后,她又不想立即回府,只慢慢地走到后花园去看看花儿。 不同于上一次中秋节里的略显几分萧瑟与清冷,现下可是枝叶繁茂,花木扶疏,一派郁郁葱葱的夏季。四处花繁叶茂,置身其中也会无端清凉一些。 除了学绣荷包,傅采蕴还新增了一个爱好便是修缮打理公府的花园。文昌大长公主也随着她弄。来这后花园的其中一个原因,也是特地来观察观察宫廷的花园景观布置。 “你们手脚快一些,别磨磨蹭蹭!”一把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傅采蕴见到一个太监在指使着花匠在掘不远处紫藤萝花架下的泥土。 那个管事太监姓朱,负责宫中的园林盆栽的管理修缮。他认得傅采蕴,见到她远远走来,朱公公丝毫不敢怠慢,快快地走来问好。 “朱公公,这是在做什么?” 朱公公可是察言观色,阿谀奉承的能手。朱公公笑着道:“这是要将这架子移到那一头呢。”朱公公边说边用拂尘指了指另外一边,“要将架子移到那几棵大树中间。” “公公为何要大费周章地做这些?紫藤萝好阳光,如若移到大树旁,定然会被大树荫蔽了大半的阳光,不利于紫藤萝的生长。而且紫藤萝移栽之后很难存活。朱公公,此举实在是不妥。” 朱公公本想继续说话,却见傅采蕴身后来了人。脸色一变刚着急地上前请安,却被那身后之人挥了挥手示意他继续说。朱公公的表情变得极快,快得连傅采蕴都不曾觉察。 “回郡主的话,老奴也是奉旨行事罢了。”见到身后之人,朱公公的话语不觉谨慎了许多,特地挑一些两边都不得罪的中肯的话来说。 “我看这紫藤萝长势这般好,放在这里也无不妥,这样移走未免可惜。” “花草林木的价值便是为人所供赏,若是不为主所喜,再好看的花木也无用。” “既然是观赏的花木,图的也不外是它的光鲜亮丽罢了。如若养它的方法不当,它的长相枯槁萎靡,最终影响的不还是人的观感么?”这句话傅采蕴几乎是脱口而出的。但她说完这句话,才意识到这话并非出自朱公公之口。 她回过头,只见身后站着一个身穿华服的男人,衣衫纹饰精致,一看便知贵重。她心里登时咯噔了一下。 自己真是被太后和穆峥给惯坏了,加上宫中的人对她态度的恭敬,不知不觉就让她在宫中也像在府中一样轻松随便。这会儿可好了,竟然还不知好歹地在陛下面前大言不惭! 傅采蕴连忙给皇帝请安,还没屈膝便被光启帝免了礼。听光启帝语调温和,傅采蕴的胆子又开始肥起来了,悄悄抬眼开始打量起皇帝来。今日也并非是她第一次见光启帝,但却很少有这样的机会同他这么近地接触。而且每一次光启帝都是一身明黄帝服,哪儿像今日这般穿起便服来像个温文随和的寻常男人一样? 胆子一旦被纵了出来,就很难再变回以前了。 这是永宁的女儿。 光启帝虽然面上表情不多,但双眼却是温和的。尤其是见到傅采蕴那双圆圆的大眼睛看似小心实则大胆地往上瞅着自己,那可爱的模样便是惹人爱怜。 尤其是想到她那有些可怜的身世,便觉得她此番脸上的纯真烂漫更是难能可贵。 “不必拘谨,既然来了,那便随朕逛一逛吧。”光启帝一边说,便率先地背着手走在前头。傅采蕴得了令,便快步地跟上,走到他身后就放慢了脚步,慢慢地跟着。 “关于你的事,朕可是听说了不少。” 光启帝走在前头,傅采蕴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温和的声音很容易就让人放下心防。“陛下日理万机,还能记住臣女的事,实在让臣女万分荣幸。” “前些日子,皇后因为许美人顾美人一案赞扬过你。” 光启帝回过头,见到傅采蕴睁大着眼看着自己,那娇憨的模样神情着实讨人喜欢,也无怪她这样讨太后的钟爱。 “能够为陛下和皇后娘娘排忧解难,是臣女的福气。” “你当日这样维护顾美人指责许美人,难道没想过许美人这样一个小小的美人都胆敢在中秋宫宴干出此等胆大包天的欺君栽赃行为,定不会这么简单么?” 大约是光启帝的声音语调真的就如和外甥女说话的大舅子一样,傅采蕴的敬畏与防备之心也不若方才的重了。“外祖母和诸位娘娘都待臣女亲厚,而且臣女的母亲乃宫中的公主。宫中的事便是母亲的事,母亲的事,臣女便不该不闻不问。何况陛下圣明,臣女不过是仗义执言,若是受了什 么冤屈,陛下定然不会助长歪风,坐视不管。” 这丫头,还胆大包天地将自己也搬上台面了。光启帝的脸上虽是在笑,但声音却是沉沉的,“你这丫头难不成在教朕应该怎么做?” 听见光启帝的语调变得突兀,傅采蕴还没这样在皇帝跟前说过这么多话,自然琢磨不了帝心,只得跪下道:“臣女不敢,请陛下恕罪。” “前些日子顾婕妤诞下了公主,若你无事,便去看看罢。” “是。”过了好一阵,傅采蕴才悄悄地抬起头,光启帝却是已经走远了。 “朱公公,你说……陛下该不会是恼了我吧?”傅采蕴站起来,回头看着身后的朱公公问道。 “哪儿的话!”朱公公翘起兰花指,笑得谄媚,“老奴还望郡主往后遇着了什么好事,都别忘了老奴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44节 ☆、水墨丹青 因着前朝天灾未平,人心惶惶,几个皇子的事又闹得沸沸扬扬,赚足所有人的眼球。相较之下,后宫近来真是风平浪静,一个小小的美人诞下了公主,就不是什么值得引人注目的事了。 加之傅采蕴的心都扑到了穆峥身上,也无暇去顾忌旁的事。是以若不是被光启帝这么一说,顾婕妤生下小公主的事傅采蕴还真不知道。 “郡主,你能来看我,真是让我很高兴。”顾婕妤刚出月子不久,得知傅采蕴要来,便在屋前候着了。因为生下了公主,加之平日顾美人也有薛德妃照看着,能够讨得圣心,在诞下小公主之后,今上就将顾美人晋升为婕妤。 不知是不是调理得宜,还是刚刚生完孩子身材没有恢复,顾婕妤比上一次刚刚怀孕时看起来要丰满圆润不少。 “婕妤才刚出月子,还是少吹风为宜。”傅采蕴一边与她进屋一边说道,“不必如此客气。” “这可不是客气。慧阳郡主,你是我们母女俩的救命恩人,便是怎么样的礼都不为过。”顾婕妤神色认真,忆起往事她的秀眉也不由得微微蹙起,“这段日子我偶尔会想,如若当初许美人的阴谋诡计得逞,就算我因为小公主而能够保住性命,下半生必然也是苟且偷生,凄凉度日。” “这样的事,婕妤就别多想了。” “不,忆苦思甜,方知一切来之不易。”顾婕妤莞尔,“郡主想要看一看我的小公主么?”言毕,她便让乳娘去将小公主抱出来。 “真是可爱,将来一定像婕妤一样是个美人。”傅采蕴一边轻轻戳着小公主的脸一边笑道。因为还是婴儿,小公主的眼睛出奇地大,乌溜溜地转着。显然是看着傅采蕴眼生,她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了好一阵。 “我帮得了婕妤一时,帮不了婕妤一世。许美人背后的人,不知现下可有眉目?”趁着乳娘抱走了小公主,傅采蕴得了机会,在顾婕妤耳旁低声问道。 虽然她并非后宫的人,又有太后和文昌大长公主乃至英国公府给她撑腰,就算她在明,对方在暗她也不太担心。但对于事件的当事人之一,她自然是想要知道结果的。 本来许美人与当时的顾美人同为美人,许美人流了产,想要掩盖自己的罪责,嫁祸给顾美人后既能够有人对她腹中胎儿负责,又能够拉着顾美人下水,事情合情合理。要是真的出了事,那幕后的人也能推得一干二净,不管事情成功与否,对其都没有丝毫影响。 然而傅采蕴就是中途杀出的程咬金,破坏了她的一切布局与计划。因为她清楚地听到了许美人是受人指使的。这样一来,许美人幕后的指使者的如意算盘就被打翻了。 而本来就是两个小美人之间的斗争,也被这么一搅,将整池水都搅浑了。 虽然顾婕妤来自荆楚一带,但她却是薛德妃的远房亲戚,算作是薛德妃的人。薛德妃的幼女九公主也满十二了,虽然她目前依然得宠,但容颜渐老美貌不再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为了巩固在后宫的地位,为了牢牢抓住那帝宠,光靠她一人将会举步维艰。而顾婕妤,就是一枚很好的棋子。 既然帝王的心难以抓住,与其让光启帝宠幸其他年轻貌美的女子,倒不如让她的人笼络住帝心。薛德妃通过操纵她好继续来在后宫权力的分配之中分一杯羹。 当然,第一个做出这种事的并不是薛德妃。这个手段在薛德妃使之前皇后便已经屡试不爽了。 假若这真的是一场精心布置好的阴谋,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那个幕后指使真正冲着的是薛德妃。这又让傅采蕴不由得多了几分关注,毕竟薛德妃是穆峥的母妃。穆峥的事,不知不觉已经变成了她的事了。 顾婕妤一怔,接着屏退了屋中的宫女。傅采蕴关心这件事的结果她能理解,但顾婕妤看着傅采蕴脸上几分期待的神色,不免轻叹。“自打出了这件事,陛下确实也让皇后娘娘去查了。可许美人已死,死无对证。加上在许美人的屋里也寻不到什么确凿证据……再加上后来陛下祭天的事又闹得沸沸扬扬,这件事便逐渐不了了之了。” 其实论起想要抓住真凶的心,作为受害者的顾婕妤当然是不在傅采蕴之下,“大概是陛下为了弥补我,才将我封作婕妤。”顾婕妤笑得有些惨淡。 不了了之的意味很多,或许陛下与皇后真的是分身乏术,又或许是他们本就想要大事化小,这才利用了前朝的事来掩盖压制了后宫的矛盾。 如若真是后者,想来这个幕后指使的人身份一定不简单。在和平面前,真相似乎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虽然如此,但婕妤并没有太亏。”傅采蕴莞尔,“这件事让你成为了婕妤,而且更为重要的是,这件案子一日悬而未决,一日就不敢有人随意打婕妤的主意。要是做了这桩案子的替死鬼,那就不值了。” “郡主说得有理。”顾婕妤终于又笑了笑。 *** “太子爷,世子现在不在……” “无妨,我在里面等他。”太子说着,便打算往书房里走。杵在门口的书童神色复杂,神色躲闪。他显然不想让太子进书房,但碍于对方是位高权重的太子爷,就是自家少爷也得罪不起,就别提自己了。 看着书童遮遮掩掩的样子,太子更是来兴趣了,径直就推门走进了书房。 只见镇国公世子的书房里头的案上摆放着几幅少女的丹青。 太子挑了挑眉,露出一个玩味的笑意。原来这就是书童遮掩的缘由啊?他走到案旁,细细地观察着那几幅丹青,里面的女子都是同一个人。虽然画了好几幅,但场景都是相似的,都是在雨幕中。 其中有一幅是雨幕中的一个女子站在一个水榭中,看似是在躲雨。这一幅只能看见女子的背影,女子穿着湖蓝色的云锦纹长裙,画里画得十分仔细,甚至连她头上的装饰也画得一清二楚。 再有一幅仍然是那个湖蓝长裙的女子,她正撑着伞站在雨中。在烟雨蒙蒙中,她转过了头。这也是这么多幅中唯一一幅她露出了脸的。虽然她的脸画得并不十分清楚,但太子总觉得那张脸有几分熟稔。 好像曾经在哪儿见过。 门突然被推开,镇国公世子王朔见到此情此景不禁大惊失色。但碍于对方是太子,只得连忙行礼。 “表弟也到了适婚的年龄,也该是时候择一位夫人了。这种事,有什么好害臊的?”太子仿佛一眼就看穿了王朔心中的不安与难堪,笑得云淡风轻。 将自己悄悄思慕的女子临摹下来,虽然不能看见她,但见着那丹青,当日在华安寺中的相见仿佛又历历在目。王朔也只能这样排解内心的相思之情了。没想到这件事没让家里知道,反而被太子抓了个现行。 镇国公府与太子的来往颇为密切,因而太子也是镇国公府的座上客。“我都还没来得及问你跟着名师究竟学了些什么,但现在看来,你的丹青画学得倒是不错。” 王朔被太子笑得更加无地自容了,“殿下谬赞。” “说说,究竟看上了哪家姑娘?我来出面向父皇求一道圣旨,你就不必日日饱受相思之苦了。”太子了解这个镇国公世子。这个终日埋首在书堆的书呆子,一向认为书中自有颜如玉,他倾慕的不都是书中的倾世女子,洛神还有那湘水女神湘夫人之流么? 怎么他竟然能在现世中找到可以媲美书中仙女的女子?就是太子也不免有些好奇了 听了太子的提议,王朔不禁眼前一亮,只不过……“我也不知她是谁。” 当日在华安寺,王朔便被这个女子惊艳到了。原本只是捡了她的香囊打算还给她,不料她和他都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雨给困住了。 但也正是这场雨,才让他真正看清楚她。 她静静地站在水榭中,被那蒙蒙的烟雨映衬得她好像一株出水芙蓉一般纯净优雅。他看着她的背影,一时入神,根本移不开目光。她微微侧过头,他就感觉自己的无礼好像被发现,做贼心虚一般立马移开了目光。 这世上怎么有如此脱俗出众的女子! 他手中的香囊还散发着淡淡的清幽香气,一如她给他的感觉。 王朔甚至不敢直接将香囊交给她,只将那香囊给了随从,远远地看着随从把香囊还给她。 而她最后还是远远地投来一瞥,美人的惊鸿一瞥,一顾足以倾人城。 “我知道这是谁了。”仔细地看着画中女子头上的珠花,太子微皱的双眉才蓦地舒开了。那珠花造型独特,应当是太后赏赐给她的,自从那一日他在中秋宴见过之后便留下了几许印象。 “你知道?”王朔毫不掩盖眼里的惊讶与喜悦,甚至连对太子的敬称都忘了。 “这是慧阳郡主。你游学在外可能不曾听说过,不过她与你,确实很般配。”太子的嘴角带着深深的笑,眼底却翻涌着复杂莫测的情绪。 这么一枚棋子,自己真是险些就忘了。 作者有话要说: ☆、渔翁得利 一个半月后,傅采蕴收到了穆峥的信。穆峥似乎顺利到达了沧州,但对于沧州的动荡时局,他却只用寥寥几笔就带过了。不知是不是怕让她担心,对于沧州的事,他似乎不愿多说。 而收到穆峥的来信,本该喜悦的傅采蕴却怎么样也高兴不起来。没想到穆峥这一走,还留下了一大堆的麻烦事。 当日穆峥打扮作英国公府的侍从悄悄混进公府,已是小心翼翼,特地挑了秦王府中一架下人用的没有标志的毫不起眼的马车,还停在了离英国公府两条街开外的地方,自以为已经万无一失。 没想到却还是人算不如天算,百密一疏。 碰巧那一日,英国公府的何总管也乘着马车出外了,而他到的地方,就在穆峥停着马车的隔壁。 在这风声这么紧的时候,一点点的风吹草动,背后都可能隐藏着极其深远的用意。这种敏感的时势,往往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英国公府与秦王府相隔得并不算近,两架马车碰巧停在一起,都恰巧都是毫不起眼的马车。再加上有心人的有意添油加醋,胡乱散播,就能三人成虎,黑的都能说成了白。发生了这种难以自证的事,英国公府势不可免地被卷进了这本以混乱不清的局势中。 在这算计与流言齐飞的局势中,英国公府独善其身的日子似乎已经提早终结了。 而在这个时候,魏王在府中为年初魏王妃诞下的小世子举办了百日宴。 如果说秦王与英国公府是导火索,那么最终亲自点火的,便是魏王。 这一个魏王世子的百日宴,真是集合了天时地利人和。本来秦王府与英国公府不寻常往来的消息传出后,那些伺机而动的皇都各大小家族更是蠢蠢欲动。本来碍于太子铁腕手段而不好出面的,在收到魏王府请帖时,都纷纷如获大赦一般地涌去魏王府。一时间,魏王府门庭若市,热闹非凡。 来客络绎不绝,简直踏破了魏王府的门槛。 枪打出头鸟,就是太子若是想要耍手段报复,也不会冲着自己来。再加上魏王府的请帖,就如一道免死金牌,有了这样一个名堂,就不是师出无名了。 百日宴那天,里三层外三层的车马挤得魏王府水泄不通,坊间盛传各路官员世家送给魏王小世子的礼物,在塞满库房后,甚至将金山银山都随意堆在了后院里。当真是鼎铛玉石,金块珠砾,弃掷逦迤。 看这阵势,倒像是魏王恰如其分地利用了秦王与英国公府为自己造势,成为了这场博弈的大赢家。 虽然英国公府似乎是被魏王摆了一道,但对于傅采蕴而言,更为恶心的流言还不仅于此。 不知是谁这样脑洞大开,在盘算些什么,为了讨好魏王府无所不用其极。竟然追溯到魏王将傅采蕴送回英国公府这个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说那个时候,英国公府与魏王已然暗暗交好。但却是作为暗桩,没有摆在明面上,而是私下辅佐魏王成为太子登上帝位,说得有板有眼,煞有其事。 为了表示诚意,文昌大长公主愿意将府中出身最尊贵的慧阳郡主送到魏王府做侧妃,等到郡主及笄,就会让两人成亲。 简直是愚蠢荒唐至极!傅采蕴甚至觉得散播这种言论的人当真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乱臣贼子。而且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种事怎么可能! 不过因为这则流言牵连甚广,又都是位高权重,身份显赫的人。所以傅采蕴还没来得及入宫哭诉,这则谣言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压了下来,倒是没有大面积地流传开来。 但对于傅采蕴而言,只消传到了英国公府,传到文昌大长公主的耳中,就已经足够致命了。 这段日子傅采蕴过得真是如履薄冰,小心翼翼。虽然她很想将种种的不快与苦闷通通都倾泻在信中给穆峥知道,即使他远在千里之外,根本不可能施以援手。 但虽然穆峥没提及,但想来他要面对的重重困难比起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她一个处在深闺的姑娘,也不过只是为了这些谣言而苦恼罢了。穆峥面对的,却是成千上万流离失所的流民灾民,甚至他以王爷之尊深入沧州腹地,很有可能就会变成众矢之的。 她又怎好再让他担心? 千言万语,也不过化为一句安好而已。 不知千里之外的穆峥,在提笔写下一切顺利时,是不是也是怀抱着同样的心情。 直到后来,收到了穆峥的两封信后,傅采蕴将自己写的信交给茉莉后,还不忘吩咐一句,“跟秦王府的人捎个话,让王爷这段时间不要再给我写信了……你近来也莫要再与秦王府的人接触。” 这段时期,傅采蕴不敢再出些什么差错。虽然茉莉行事一贯小心机灵,但天有不测风云,上次穆峥这么小心,不也还是歪打正着地拖了英国公府下水么? 茉莉知道傅采蕴这段时间也过得不易,便也不再说什么,只应了句是。末了,似乎是为了让傅采蕴安心,她便又添了一句,“郡主放心,有魏王殿下在,郡主担心的事不会发生的。” 傅采蕴只能淡淡一笑。 中秋马上就到了,而中秋过后不久,很快便到了傅采蕴举办及笄礼的日子了。 她担心的事,似乎要提早发生了。 好像隐隐约约有一些流言从文昌大长公主屋中传出,说是她已经开始为傅卓林和傅采蕴选媳妇和夫婿了。 她也到了应该择婿的时候了,但她与魏王的流言,无疑是文昌大长公主关心起她婚事的催化剂。 在穆峥离开皇都之前,她就已经特地跑到文昌大长公主那儿去,半是撒娇地说自己要多陪她一些。文昌大长公主爱重孙女,自然也不愿意将五孙女早早嫁出去。 傅采蕴施展浑身解数,终于哄得文昌大长公主说不着急,甚至说可以让她自己挑夫婿。 傅采蕴满以为事情已然在她的掌控之内,只要这个拖字诀有效,拖到穆峥回来,拖到他请旨赐婚,那就大功告成了。 怎么偏偏天不遂人愿,出了这样的事!论出身,她是配得上王妃的名号的,她本想着自己总不必这样费尽心思地去得到这个秦王妃的位置吧?谁知道一样是这么累人! 此时此刻,傅采蕴真恨不得将那造谣生事者拉到蛮荒之地充军去。 她也考虑过鼓起勇气告诉文昌大长公主其实她的未来夫婿早有着落。但这样破釜沉舟的一步,没到万不得已,她还不敢随便乱用。穆峥走得仓促,许多事都没来得及同她细细交代,她就怕打乱了他的谋划。因为被端和郡主这样一闹,穆峥不敢贸贸然向光启帝提起自己正妃的事,只想等他凯旋而归,到时再风风光光地请旨求立正妃。 第45节 这倒是个好主意,但前提是,她得耐心等着。本来她以为自己已经将一切都计划好了,谁曾想半路冒出来了这样的事! 两个少年人间的约定,在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显得如此苍白脆弱,不堪一击。 她只能安慰着自己,总还有魏王和魏王妃在呢。她相信魏王夫妻的能耐,他们愿意帮忙,她理应宽心。 *** 过了几日,到了外命妇入宫请安的日子。傅采蕴跟了甄氏一同入宫,想看看能不能求自己外祖母帮帮忙。 可能因为是外孙女,也可能因为太后喜欢自己的生母,傅采蕴觉得有些话对着太后还没那么难以启齿。 但甄氏才刚跟太后说了几句,还没轮到傅采蕴开腔呢,温贵妃便来请安了。 怎么会这么巧?傅采蕴不免狐疑起来。按照温贵妃的性格与行事,应该不会不事先打听一下兴宁宫里有没有旁的人才来请安吧?除非……她是明知道自己与甄氏在此,才特地前来? 她登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太后见了一段日子没见的孙女,自然是欢心得紧,见温贵妃来了,也赐座让她一同坐下。“既然来了,那就坐一坐吧。” 温贵妃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以前曾经侍奉过太后,也早就摸透了太后的脾性。就算是现在当了贵妃,在太后面前也丝毫未变,低眉顺耳,太后说什么,她就听什么,一副贤良媳妇的模样。是以太后并不将她当成外人。 “我可是听说了外头流开了一些传言,影响了慧阳郡主的名声呢。我听着也是荒唐,慧阳郡主到底是太后娘娘的外孙女,且又是文昌大长公主的孙女,这样尊贵显赫的身份,配哪个公子哥儿配不过呢?” 温贵妃仍是一脸淡定柔和,想来在场的人都不会知道,这个流言是从她的宫里出来的吧?确切来说,是太子让她传出来的。 “英国公府近来同魏王走在一起,这因缘莫不是之前就结下的吧?之前不是还听说魏王亲自将那个府中最为得宠的慧阳郡主送回英国公府么?” 东宫近臣家中的女眷不时会入宫给温贵妃请安,跟自己侍奉的主子的生母打好关系。而温贵妃就是利用这样一个机会,将这则流言传开。 那些夫人姑娘是何等的精明,知道温贵妃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一档子事,也知道魏王的不安分,当即就明白了温贵妃的意思。 然而,这些只是铺垫,真正的好戏此时才上演。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的棋局 半个月前,碧云宫里曾经有一场密谈。一切宫人都被屏退到了外堂,连内室的门外都没有站一个人。 太子的人都在碧云宫正殿里三层外三层地重重围着,警戒森严。此刻的碧云宫,就如铜墙铁壁一般,连苍蝇都飞不出去。 而留在屋中的,也只有温贵妃、太子还有太子的近侍心腹尤敬之。 这一个棋局,在光启帝决定让穆峥到沧州平定动乱时,太子就已经开始默默地布置了。 “从前我就说过,穆峥定非池中之物。当年发生那样的事,他竟然还能这般命大地活下来,我就知道他长大后必然后患无穷。”虽说谈起的是自己的兄弟,可太子的声音里满是冷意,在他的脸上,半点兄弟情分也无。 “如若没有秦王在背后捣鬼,魏王哪能扶摇直上那般快!”温贵妃作为后宫宫妃,按照律例是不能干政的。但前朝后宫从古至今就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前朝的动态与风向,必然会对后宫造成影响。 她觉得现在的薛德妃似乎连走路都带着一丝风,虽然嘴上说着担忧秦王在沧州不能吃好住好,要受苦头,但那张精致的脸全然就是掩盖不住的光彩,如同每一个为自己儿子而感到骄傲的母亲。 温贵妃出身卑贱,那种与生俱来的自卑感就算是成为了贵妃之后依然不能完全消弭,她对这种事自然更敏感更深刻,只要一丝的不对劲,她立马就能嗅到了。 宫中最不乏的就是见风使舵的人,上至高位的四妃九嫔,下至美人才人甚至普通宫婢,精乖伶俐懂得揣摩人心的人比比皆是。 自打魏王祭天开始,各种八卦就开始在宫中不胫而走,而秦王监军,无疑是将这个流言推至了高潮。 魏王韬光养晦了这么多年,很有可能已经渐渐笼络住了圣心。而与之相对,太子的铁腕手段太过狠辣,逼得朝臣面从心不从,已然引起了诸多的不满与腹诽。皇帝有意要废太子,立魏王,同时让秦王辅佐魏王,保大鄢百年昌盛平安。 三人成虎,每个人都说得这般煞有介事,事情仿佛就跟真的一样了。这样的流言甚嚣尘上,温贵妃简直听一次就心塞一次。而温贵妃的贴身宫女之一,女官程衣向温贵妃进言,更是让温贵妃听了火冒三丈。 “娘娘,陛下这般喜爱魏王殿下与秦王殿下,兴许还真有这想头也说不定呢?如若陛下没有此等想法,又为何一直迟迟不做出表态来让整个皇都知道太子地位牢固,不做些什么来保住太子地位与名声呢?就算不顾此等流言也就罢了,但这么多皇子不选,陛下偏偏选一个同魏王最为密切的秦王去监军,将此等重任交托给秦王,这不是摆明着来给魏王长脸,告诉世人陛下爱重魏王秦王兄弟么?” 这话简直说到了温贵妃的心窝里头了。字字句句掷地有声,真是让人不禁怒从中来,悲从中来。 这个太子之位,与温贵妃和皇长子简直息息相关,他们母子俩的一切与皇太子这个名号及其所带来的荣耀已然完全捆绑在了一起。温贵妃简直不敢想象,如若太子被废,自己与皇长子该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后宫的宫妃与子嗣们的关系无非两种,一种是母凭子贵,一种是子凭母贵,而温贵妃明显属于前者。如若不是皇长子获封太子,自己哪能成为贵妃,居四妃之首? 若论宠爱,自己被薛德妃抛出了几条街,就是那些个得宠的小美人见陛下的时间恐怕也比自己见得多。如若不是有太子生母这样的名号,温贵妃觉得自己在后宫根本就站不住脚。 但自从占着太子生母这一名号,温贵妃觉得皇帝的宠爱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那些美人就是再年轻再貌美又能如何呢?不过是陛下一时新鲜的玩物罢了,青春易逝,很快她们就会年老色衰,被陛下抛诸脑后……如同自己一样。 但她们被陛下遗忘,就只能蜷缩在后宫的一角悲惨等死。自己的人生,可是跟他们截然不同。 她是太子的生母!就算再不受陛下待见又如何?那些自恃宠爱的美人在自己跟前还不都是恭恭敬敬客客气气的,谁敢对她不恭不敬?饶是薛德妃,就是再怎么不愿意,也得笑着叫自己一声姐姐! 这一切,都是太子之位所带来的。因为是太子的生母,谁也不敢将她小觑了去,这也是宫婢出身的温贵妃原本想都不敢想的事。 但万一,太子之位被剥夺了呢?她所得到的一切,岂不得连带着被夺走?她不就得回到原点,如同后宫中千千万万的女人一样悲惨等死? 自己的高位,也只是因为太子之母所带来的荣耀罢了。自己既不得宠,也无靠山,若是不能没有了太子生母这个名号,想来贵妃这个位置也岌岌可危了。 在福云宫过的苦日子,温贵妃已然不想再尝一遍。当年她与皇长子被光启帝遗忘,没有任何人看好他们,也觉得这对母子将来能够出人头地。因而当时温贵妃总觉得,那些宫人侍奉自己,总不比侍奉别的与她同品级的嫔妃用心。 就算她从宫婢变成了宫妃,那些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原来还没到头。没了皇帝宠爱的宫妃压根什么都不是。就算诞下了皇长子又如何?没有手握实权,根本没有人看得起,也没有人打心底里尊敬。 温贵妃真是怕了,她一贯都不如自己的儿子会拿主意。慌乱不安之下,她只能找自己的儿子。 “凡儿……这不是真的吧?陛下当真要废太子立魏王么?”在自己的亲生儿子面前,温贵妃终于不能再装淡定了。她脸色苍白,就是浓妆厚粉都掩饰不住脸上的颓势。 “母妃且放心。儿臣已经有所预备了。在父皇将此等重任交给七弟后,我就开始布局了。”相比起温贵妃的不淡定,太子脸上的笑意却是镇定自若。 对于太子之位,太子只会比温贵妃更敏锐。早在温贵妃这么不淡定之前,太子就已经居安思危,开始察觉出危险的气息了。 直到光启帝下令让秦王监军,太子也终于真正感觉到有危机了。正是从那时起,他决定布一盘棋。 但这盘棋的将帅,并非穆显,而是穆峥。 跟随秦王到沧州的,除了皇帝挑去的心腹,还有不少是魏王挑的人。穆峥到底年幼,缺乏经验。不仅光启帝不放心,魏王也是担心的。因而穆峥带去的,除了皇帝的人和自己的人,还有不少是魏王的人。 这样的事,太子就算无法亲自加入,但又如何不会想要分一杯羹?何况,太子要在军中留着自己的人,还有大作用。 圣旨颁了没多久,太子就将矛头对准了魏王。一年前,魏王曾到江南视察洪灾。当地的太守为了避免被魏王扣上一个监察不力的罪名,虚瞒受灾人数。 江南有几大家族盘踞,而太守的背后也是这几大家族在支持,上下打点,以钱财疏通,官官相护,竟就瞒过了魏王手底下的人。待魏王知道后,受灾的人数已然上报了朝廷。 当时的穆显也是年轻,自然是想要将这件事做得风光体面,在皇帝面前留下好感。但若是知情不报,这件事被捅出去自然也会为自己带来污点。因而穆显革了太守的职后,上书请罪,直言是自己的疏忽,并用王府的钱补了拨款的缺口,算是将功补过,因而并未被皇帝追究太多。 要算起来,这也并非什么不可饶恕的大过错。然而,太子却要在这件事上做文章。而他选择的视角也特别,倒不是要魏王负什么责任,只言魏王不会用人,手底下的人监察不力,才出了这样的事。如此说来,倒是在说魏王被一群不给力的属下拖了下水,白背了这个黑锅。 御史台中那些太子党的官员顿时心领神会。御史台的李主簿率先上书,言这次沧州之行兹事体大,还需仔细斟酌人选,不可草率了事。如若选去的人辅佐不了秦王,而且还平定不了内乱,保护不了秦王,该如何是好!前路危险莫测,秦王又年轻,万一出了什么乱子又该如何是好! 太子党与魏王党在朝堂上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充满火药味,最终以太子党小胜,皇帝还是作了一些重要位置上的人事调动。 穆峥听了这个消息简直想扔茶杯,三哥还能害他不成?!太子这样说,明着好似在担心他,才让人觉得不安好心呢! 在此之后,御史台的人依旧不消停。之前魏王妃的父亲平阳侯求见魏王,当时的魏王忙于操心弟弟的沧州之行,因而让平阳侯等了许久。这么一件小事又被御史台揪住不放,开始弹劾魏王不注重孝道。简而言之,虽然并非什么大事,但魏王当下树大招风,太子党的人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丝机会,总是不断地揪魏王的小辫子,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来挑刺。 于是,事情渐渐演变成两派言官的隔空对骂。 这些小事看似不痛不痒,也不能单靠这些来妄图撼动魏王的地位。但太子也并非想着要通过这些来扳倒魏王,他真正的目的,是要让魏王分身乏术,好让他不能全副身心地扑到穆峥的身上。 少了这个三弟在盯着,事情想来会好办许多。 虽然军中有了太子的人,但主持大局的却是镇国大将军邓烈。邓烈是光启帝的忠臣,而且在军中打滚多年。有他在盯着,就是太子的人也很难在军中动什么手脚。 与其费尽心思地设下圈套,倒不如使些法子来让穆峥主动露出破绽?如若穆峥自己露出破绽,他的人再趁虚而入,就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达到目的,还不会留下太多痕迹。要归咎起来,所有的责任,都只会由秦王担着。 在这一点上,慧阳郡主倒是个很好的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 ☆、卧龙 “太后有意要将慧阳郡主许配给镇国公世子,你说这消息散出去,又会如何?”已然过了立秋,初秋的夜风不知不觉地掺了几分寒意,太子的视线投向窗外,凝固在某一点上便不动了,嘴角微勾,似笑非笑。 选择慧阳郡主做目标,倒是有好些理由。自从上一年中秋太子察觉出穆峥与傅采蕴之间的微妙感情后,他便一直在密切注意着这个慧阳郡主。中秋宫宴后,他们也曾有过密会,联系似乎也不曾间断过。 现在整个朝廷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沧州的动乱之中,太子的人要在军中直接下手风险太大。而慧阳郡主却不同,温贵妃与太子与她素来没有什么纠葛,在她身上下文章,反而更加容易些。 “这个慧阳郡主真有如此大的作用?”温贵妃皱了皱眉。印象中,穆峥跟他哥一样都不怎么近女色的啊? “根据我对七弟的了解,她的确有……我是看着七弟长大的,他从小儿起便是一副犟脾气,十头牛都拉不回。从小到大,他想要的东西,哪一次是得不到的?”说到这样的话,太子不觉目光更加阴冷了些,“想来慧阳郡主就是七弟认定的王妃了。我知道那小子想的什么,先立业后成家,既堵住了襄阳王的口,又能让自己的王妃风光体面,还不必担心父皇会不会不同意。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倒是精。” 太子可是为此特地探过皇帝的口风,知道穆峥还没同光启帝提过他与傅采蕴的事。大概是顾忌襄阳王还有姑娘家的名声吧?无论如何,这对于太子而言是件好事。 “说的也是……” 幽冷的风轻轻拍打着窗棂,掀起了帘子。温贵妃沉吟了一下,穆峥从小到大在这宫里的确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主儿。如若让他知道,自己物色好的王妃要拱手相让,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想来魏王知道这件事,定会采取些行动,但慧阳郡主最终能否嫁给镇国公世子,这并非太子所关心的。他唯一关心的,不过是这件事对穆峥的影响有多深。穆峥远在千里,根本难以把控干预皇都的事,他的心定然会乱了方寸。 “我可得好好看看这个弟弟如何按部就班,有条不紊了。” 朝会上传来了消息,在秦王与邓烈将军相互配合,共同部署,正在按部就班地收复失地,安抚灾民,一切顺利。年少的秦王虽然是初次随军远征,但已经体现出了非凡的智慧,沧州暴乱的大群流贼自然不是皇军的对手。部分暴乱的饥民不过是为了图口饭吃,得了粮米,便又安分守己了。 秦王赏罚分明,对于那些投降的乱民从轻发落,而拒不投降的,则从严处置,绝不轻饶。 军队一路上势如破竹,那些起义的山贼乱民本就是纪律散乱未加训练,面对着整装待发好整以暇的皇家军队,自然而然就被击成了一盘散沙。但仍然有部分山贼拒不投降,躲在了沧州南山这个天然屏障之中,垂死挣扎。 太子在军中的眼线给他递了消息,南山陡峭,易守难攻。而且也是那群乱贼的大本营,而那些山贼一路上劫掠了不少枪火铁剑,装备早已大大精于一般意义上的山贼了。 而且在那群乱贼中,似乎也有些个懂得军事攻防的,懂得利用南山的地形地势与大军僵持。邓将军组织了两次突围,皆是无功而返。秦王正与邓将军从长计议,商讨对策。 最新的结果,似乎是秦王想要亲自率军以鼓舞士气,但却被邓将军义正言辞地反对了。原因很简单,皇帝的宝贝儿子出了事,就算剿匪成功了也不够抵偿。 双方似乎为此争持不下,互不相让。 “率领援军的高石,是后来换进去的。”太子一边说,一边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见温贵妃还是有些不明就里,太子也很耐心,只看了尤敬之一眼,尤敬之就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道:“在下以前也随过军,前日研究了一些南山的地图,那北面的峭壁乃是天然屏障,防守的兵力也必然更为薄弱,可以让高大人劝秦王领兵突袭北坡,高大人作殿后支援。” “母妃,您说到了那个时候,七弟发现北坡乱军集结,而援军又迟迟未至,会有什么心情?” 温贵妃的脸色刷的一变,一时握不稳手中的茶盏,让其掉落在地,碎成了花。 太子竟然想让秦王在沧州永远也回不来! 这句话温贵妃差点冲口而出,可她还是死死地咬住了唇。 “有了秦王,魏王就像如虎添翼。但若是将这对翅膀砍下来,魏王也会随之重重地摔下去。”太子依旧在笑,可他的双眼却冷得如同寒冬的冰窟一般。 “砍了这对翅膀……”温贵妃喃喃地重复着太子的话,顷刻间脸色大变,“难道你要……” “一将功成万骨枯,成大事者,又岂能妇人之仁?”说起这些让温贵妃脸色大变的事,太子却是神色自如,好像事不关己似的。 “秦王到底是你弟弟……就算不念手足之情,你在那边的人靠得住么……” 第46节 “卑职也觉得……秦王殿下虽不是太子的同母弟,但毕竟是太子的弟弟……且太子真正要对付的,是魏王而非秦王。何以至此,骨肉相残?”尤敬之本是性情敦厚之人,虽然看惯了太子冷血冷心的做派,但他这次竟然串通外人,甚至不惜串通乱臣贼子谋害自己的弟弟,让站在一旁的他无法再沉默下去。 “弟弟……是啊,七弟叫得这般顺口,不知不觉已经变成了以一种纯粹的称谓,而让我忘了代表着什么。” “嘭”的一声,太子手中的酒杯被他掷在了地上,“怎么,你要来教我什么是手足情深么?穆峥有将我当成是他的哥哥?当初我和母妃在福云宫差点被冻死的时候怎么不见有人来跟我谈兄弟情深!” 触及那灰暗冰冷的过去,太子的目光一瞬间变得阴测测的。 太子曾经有过一个不堪的童年,那亦是他的禁忌。 因为温贵妃不受光启帝待见,连带着这个皇长子虽然占着“长”字,同样不被光启帝看重。皇长子的童年压根没有得到一个长子应有的待遇,甚至过得还不如其他皇子。皇长子年幼时,随着母妃住在福云宫的一个偏殿。而当时的温贵妃虽然诞下了皇长子,但也不过是个婕妤,连九嫔也不是。 而且在皇长子的印象中,他似乎从来没在这福云宫偏殿见到过父皇的身影。 他们两母子,跟被打入冷宫其实并无太大不同。在这后宫,得不到皇帝垂怜的女人,哪一个不是等于被打入冷宫呢? 皇帝的态度很大程度上决定着宫女太监们的态度。一个长年被皇帝冷落的嫔妃,也不可能得到多好的侍奉。 虽然他们母子俩并没有被打入冷宫,但在太监宫女们看来,他们已经确乎生活在冷宫了。 皇长子一直记得,那些宫婢们听话的外表中眼里藏着的轻蔑。他也永远记得,有一年冬天很冷,按照宫中份例分给他们母子俩的银霜炭本就不多,那一年冬天更是提早用完了。有一夜晚上很冷,只有紧紧地抱着母亲,他才能入睡。 福云宫的宫女太监根本不管他们母子俩的死活。在他们看来,温婕妤不过是趁着光启帝醉酒借机上位罢了,也不知是不是祖坟选得好,竟然还生了皇长子。 不过她的好运也到此为止了。那种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春秋大梦是人人都能做的么?她能从一个卑贱的宫女升到今日的温婕妤,本就该谢天谢地谢祖宗了。 可到底骨子里也不过是个卑贱的宫女罢了,真以为能够凭着皇长子上了天呢?本就是个宫女,哪儿还要旁人服侍?反正她平日也见不得皇帝一面,后宫佳丽三千,没准皇帝早已将这对母子抛诸脑后了呢? 就在那个冬季,望着双眉紧锁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母妃,皇长子暗暗下定决心,他要往上爬!只有掌握绝对的权力,才能叫人心甘情愿地俯首称臣。 只有成为大鄢至高无上的人,将这个天下掌控在手中,他才甘心。 为什么自己明明是皇长子,却过得连普通皇子都不如?他恨透了当年那些宫女太监看向自己的目光! 在皇长子成为太子后,他一个个地找回了曾经在福云宫侍奉过自己与温贵妃的太监和宫女,处分得轻一点的被贬入了掖庭。那些时常给脸色他和温贵妃看的,眼里透着蔑视的,他就直接让人将眼珠子给剜出来。 没关系,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估计那些人到死都没想到自己竟然没有冷死在那个小宫殿里,甚至还当上了皇太子吧? 当年在他冷得瑟瑟发抖差点熬不过那个冬季时,穆峥在哪儿?其他人又在哪儿?那些所谓的兄弟,有将自己当成是兄长? 既然他们见死不救,那么现在凭什么跟他谈血浓于水,手足情深! 根本不配! 尤其是穆峥,在他出生时皇长子已然懂事。可以说,他是看着这个弟弟慢慢长大的。当时还不大的皇长子总是会禁不住问自己,七皇子当真是自己的弟弟么? 大家都是皇子,为何待遇会有这般大的差距?皇长子不明白。 七皇子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当他还在襁褓时便得到了今上无数的赏赐,再加上他长得酷肖皇帝,便更加博得圣心。从小到大,他得到的一切,都是大鄢皇宫中顶好的东西。 当他还是小儿时,皇长子就看出了这个弟弟日后对自己而言,将会是一个很大的威胁。 试问对于这样一个人,皇长子如何能生出兄弟手足之情?打小时候起,他跟穆峥,仿佛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穆峥是一条卧龙,此时不除,日后必成大患。我因为他而失去的得力干将难道还少么?现在出手,已是有些迟了。若是平定沧州最终由我的人完成,岂不是更为完美么?” 虽然兄弟为了皇位而自相残杀历朝历代屡见不鲜,但太子受苦之时,秦王也不过是个尚在襁褓的无辜婴儿罢了,他口口声声称命运不公,难道他因为这个理由恨上秦王,对他又公平了? 作者有话要说: ☆、脚踏两船 “我看镇国公世子学成归来,那气度模样看起来都是一等一的好。加上他尚未娶亲,同郡主也是门当户对。之前我才听镇国公夫人说,要给她的儿子找儿媳妇呢。”温贵妃抿唇轻笑,似乎是无心随口一提罢了。 她这样随口一说,显然激起了太后的兴致。镇国公世子王朔是太后的侄孙,对于自己的娘家,太后定然是关照爱重的。而傅采蕴又是她偏爱的外孙女,疼爱的外孙女与想要关照的侄孙,这样一配好似也登对得很。 温贵妃怎么突然这般好心,好像看不得自己名声受损,赶着来给自己做媒似的?事情哪儿有这么简单!温贵妃可最是明哲保身的人,想来她不会这样平白无故地招惹自己。难道她要在太后面前摆样子,为了刷太后的好感所以才利用了自己一把? 但温贵妃到底是太子的生母,添了这么一层关系后,傅采蕴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朔哥儿前些日子才入宫同我请过安,我朝着这两个孩子的品性和模样都挺般配的。”太后微笑着点头,“还是你思虑得好啊。”瞧她的神色模样,对这桩亲事看来是极为满意。 若是能让太后颁懿旨为傅采蕴和王朔赐婚,消息一传到沧州。想到秦王终于有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了,不知会作何感想?温贵妃就不由得想笑。 “不过这事到底也该问一问郡主。要不然郡主若是有了属意的对象,就该是我乱点鸳鸯谱了。对么?”温贵妃微笑着转向傅采蕴。 她笑得随意,问得也关切。在太后看来,温贵妃就像真的在关心这个晚辈一样。 却不知道温贵妃说的这几句话,对于傅采蕴而言,却让她寒彻入骨。 她又如何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坦露自己跟秦王的事!温贵妃定然就是吃准了她这一点!她一个姑娘家,难不成还得告诉太后告诉所有人她跟秦王看对眼了? 今日的窘况,傅采蕴还真觉得为难。穆峥也有自己的难处,就算是不停地腹诽,她也只能谅解。 自己的事跟沧州的祸乱相比,自然不可等量齐观。何况这事从圣旨颁下来到穆峥起行时间极短,仓促得紧。他还从来没有处理过这样的事,想来他的所有心力都扑到事前的筹备上,也没有什么精力顾得上她了。 当然,茉莉曾给傅采蕴捎过穆峥的亲笔信,大意是让她放心,魏王夫妇是可依靠的,若是遇到什么事只管告诉他们俩。 然而,魏王近来都有些自顾不暇。一些小事就被御史台紧咬不放,日子也过得不怎么舒坦。虽然只是小事,但集腋成裘,后果也不容小觑。特别是魏王现在正致力于挤掉太子,在私德上自然是不能出什么纰漏,须得不留把柄。若是被有心人抓住,可能就会成为将来致命的弱点。 前朝的事,大多都是傅卓琛告诉她的。在她跟穆峥说好非卿不娶非君不嫁之后,傅采蕴也自然而然地对前朝的事关心起来了。当然了,她的初衷只是想了解穆峥的沧州之行罢了。 而且如若温贵妃在背地里搞小动作,说不准傅采蕴还可以给魏王夫妻报信,求得他们帮忙,见招拆招。但温贵妃这样摊到明面上来谈,不知不觉引导着太后,好像企图想在今日就定下她的亲事,傅采蕴还真有些无可奈何。 甄氏不知道傅采蕴与穆峥的事,一时之间也没想着替傅采蕴说些什么。即便她真觉得不好,但在太后和贵妃面前,她又如何能说什么反对的话?想来温贵妃也是瞅准了这一点。 傅采蕴与温贵妃并无交集,温贵妃一向内敛,这样主动积极地谈起自己的亲事,恐怕想要对付的是穆峥。傅采蕴虽一时揣摩不出她的部署,但却明白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顺了她的意。 “这样劳动娘娘操心,慧阳当真是受宠若惊。”傅采蕴莞尔一笑,“贵妃娘娘总不会害了我,给我挑的夫君自然也是个好的。但慧阳的亲事自己也无法做主,还须听凭父母之命。祖母同父亲在这件事上心里也有计较,慧阳不好定夺,还须回府请示祖母与父亲。” 温贵妃只想怂恿太后下懿旨给傅采蕴和镇国公世子定亲,只要懿旨一下,一切都成定数,千里之外的穆峥就算再想挽回也为时已晚。这便是太子的计划。若是穆峥知道自己一直钟爱的女子要嫁作他人妇,他定然会方寸大乱,千方百计地加快沧州的进度,早日归来。 人一冒进冲动,就可能会犯下许多错误的决定。 温贵妃不知太子的许多部署到底如何,但很显然,他就是想要通过魏王和慧阳郡主扰乱穆峥的心神。更好地进行他的计划。 眼看着在自己的挑动下,太后已经愈听愈欢喜。好像眼见得这桩亲事就要成了。太后喜欢镇国公世子,也喜欢傅采蕴,想着他们俩能在一起真是件大喜事。但太后还没来得及开口呢,就被傅采蕴接了话茬了。 而且还搬出了文昌大长公主和傅怀远。 温贵妃料定了太后喜欢这两个孩子,傅采蕴则是料定了太后这般疼爱自己,不会拆自己的台。婚事也没这般十万火急,就算太后喜欢,但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太后总不该反对才是。 “好孩子,你也是孝顺罢了。”太后果然笑着放走了她。 虽然这样的结果有些打乱了温贵妃的计划,但这到底也无妨,温贵妃的目的也不是非要让慧阳郡主嫁给镇国公世子不可,只要之后再加把劲,也能达到她的目的。 虽然今日可算是避过一劫,但傅采蕴可丝毫不敢松懈下来。一回到英国公府,她连房间都没进,就直直奔到英国公世子傅卓言的房里去。 傅卓言见到傅采蕴这样风风火火地奔来,又立马屏退了房中立侍的仆从,房中只剩下他们俩。傅卓言抬了抬眼皮,不由得有些奇怪,淡笑着打趣道:“妹妹这么想我,迫不及待地就过来了?” 看着傅采蕴微微喘着气,傅卓言亲自给她斟了茶。傅采蕴今日随着甄氏入了宫,傅卓言是知道的。她这样刻不容缓连歇也不歇一下地就跑来自己的屋中,显然真的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了。 但她会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找自己?而且这样急迫的事,她不找文昌大长公主,反而选了自己? 傅采蕴接过傅卓言递过来的茶盏,对着这个温文尔雅的大哥哥,总会让她觉得无端心安。她呷了口君山毛尖,终于就定了定心神,蹙着的秀眉也不觉舒开了。 “大哥哥,今儿我随着大伯娘入宫去见太后。不成想温贵妃也来了,温贵妃竟就想撮合我与镇国公世子……我看这件事不妥,就来与你商量商量。” “哦?”傅卓言挑了挑眉,双眼中不免流露出了疑惑。那眼神似乎是在问,这样的事怎么不找祖母,反而来找他?“那你说说,有什么不妥?” 其实这件事傅采蕴又何尝不想直接同文昌大长公主说呢?只是她到底是个闺阁姑娘,也不好涉及太多前朝之事。况且同样的事,她对文昌大长公主与傅卓言对文昌大长公主说,可能后者更加容易让文昌大长公主信服。 “前些日子外头不是盛传着魏王同英国公府早就有来往么?祖母一贯喜欢独善其身,不轻易介入皇子间的夺位之争。但唯独这一次,我看祖母和大伯并没有采取什么行动来主动撇清流言,与魏王划清界线。想来祖母不仅仅是想要观望……英国公府也顺水推舟,选择了站队的方向吧?” 听了她的话,傅卓言的眼里充盈着笑意,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不得不说这妹妹还是挺聪明的,这大体上的事,傅采蕴还是虑到了。的确,文昌大长公主有这个意思,反正木已成舟,何不顺势而为,利用这个言论大大方方地加入魏王党? 光启帝爱重魏王秦王兄弟,这显然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如若皇帝当真是为太子着想,就不会对秦王这样委以重任,让全皇都知道光启帝对秦王的器重。大家知道皇帝钟爱秦王,最终削弱的不就是太子的势力么? “温贵妃是太子的生母,她所做的一切自然也是与太子息息相关的。大哥哥你看,英国公府既然选择了魏王,可就不能遂了太子与温贵妃的意了。镇国公府与太子关系颇为密切,现下我们这才刚刚选择了站队,本就应该表诚意。如若我真的嫁给了镇国公世子,不就反其道而行之了么?魏王殿下又会怎么想?怎可以这样一脚踏两船,大哥哥你说对么?” “你说得很是。”傅卓言依旧是挂着淡淡的笑意,颔首道。她一个闺阁姑娘,能够想得这么深远,已然让傅卓言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了。“这些话由你来同祖母说确实不太妥当,不过我想祖母应当也虑到这一层了……” 傅采蕴已经想过了,如果傅卓言不肯相帮,她就拿之前帮他们俩牵线的事来逼他还这个人情债。但现在看来似乎已经不需要了。 “那个镇国公世子我也有所听闻,是个才俊,而非纨绔。应当是个良婿。你愿意为了家族牺牲自己的利益,倒是让我觉得很欣慰。我的五妹妹真是长大了。”没想到这样的事,竟是由她主动提出。 她只是想一心一意等穆峥回来,却被傅卓言想得这般高尚,倒真让傅采蕴有些心虚了。 镇国公世子虽好,但自从有了穆峥,其他人在她眼中,再非良配。 作者有话要说: ☆、荣郡王府的婚宴 当日晚上,傅卓言就到了文昌大长公主的屋中,并且在里头待了许久。第二日,镇国公夫人就来了。 这镇国公夫人速度这般快,更是佐证了傅采蕴觉得这件事里头有猫腻的想法。不过幸好,早了一步!她不由得吁了口气。虽然她觉得她虑到的东西祖母也应当思虑到了,但没准有些东西她没思虑到呢?总而言之,有大哥哥帮忙劝一劝总是好的。 最后,事情还是如她所料,文昌大长公主以慧阳郡主还年幼,暂时没有将郡主嫁出去的想法为由推辞掉了这门亲事。 这段日子,在皇都也没有什么可喜的事情发生,但荣郡王与端和郡主的婚礼,也可算是一个。 傅采蕴本是不想去观礼的,毕竟她也不想再同端和郡主,也就是荣郡王妃再有什么交集。这个人真心勾不起她什么美好的回忆,想来自己受这么多委屈,或多或少都是拜她所赐,傅采蕴就真不想见到这个荣郡王妃。 厚厚的胭脂水粉掩盖住了荣郡王妃的本来面目,傅采蕴不能从她面上看出喜怒哀乐。自己捅下的篓子,自然就得自己来承担。不过想来荣郡王妃并不会觉得这一切是自己的过错。 因为当她见到傅采蕴时,眼里依旧带着深深的敌意。那并非浓妆艳抹可以遮盖的。而自己也不想见到这个荣郡王妃,便就寻了些理由到了外头去。 “慧阳郡主,我的姐姐想请郡主到房里说说话,不知郡主是否方便?”一把软糯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傅采蕴回过头,见是一个比自己年纪稍稍小一些的姑娘。她记得,这是荣郡王妃的胞妹易安县主。不同于长姐像父亲,她更像母亲。易安县主看起来个头明显比荣郡王妃要小许多。而且这个妹妹并不如嫡长女荣郡王妃这般受襄阳王宠爱,大多时间都是在皇都陪着母亲。她的体格就如母亲一般弱小,一点也不像父亲与长姐。 傅采蕴早已离开了房间,而其他女宾也多数留在宴席上。此时此刻,新娘房间里头应该没有什么人。 这里是荣郡王府,既然郡王妃开口相邀,这点面子傅采蕴到底要给,她也就跟着易安县主去了。 今日是荣郡王与郡王妃的大喜日子,傅采蕴自然不想闹出些什么事。就算自己没有吃亏,闹得没脸的是荣郡王妃也不好,毕竟这婚事是穆峥推动的,这荣郡王要怨,不就怨上穆峥了么? 见了一脸浓妆艳抹的荣郡王妃,傅采蕴福了福身,并没有主动挑话。想来她若是说一些祝贺端和郡主成为荣郡王妃的话,想来只会火上浇油。 荣郡王同穆峥相比,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嘛! 身份自不必提。听说荣郡王也是个有些抱负的人,傅采蕴还以为他是个遗腹子,生活总是艰难一些。加上他比较上进,应当是勤勤恳恳的读书人。而在她的认知中,读书人想来是个清秀温文的群体,哪知这荣郡王……竟然胖得跟头猪一样! 傅采蕴真不知是幸灾乐祸还是同情荣郡王妃好了。穆峥也真够狠的,找个正常一些的人家将端和郡主嫁过去不就好了么?还非得跟寻仇似的去寻来这样一个土肥圆的郡王! 她承认,在见到荣郡王那一刻,她很不厚道地笑了。 当然了,若是正常一些的公子哥,没准还真就不愿意接下这样一个烫手山芋了。在外表上,穆峥简直完胜荣郡王。傅采蕴不知道荣郡王的智商如何,是聪明人抑或是跟他的郡王妃一样蠢,但他那肥头大耳的模样,实在很难让人有在他身上用机灵聪敏这样的词的欲望啊…… 事实再次印证了,跟穆峥作对,下场通常都会比较惨,区别不过是惨的程度罢了。仁义道德什么都丢开不管,反正你让我难过,我让你更难过。 第47节 要嫁给这样一个猪头,荣郡王妃的心情又如何能好?她虽不至于貌若天仙,可也不必沦落到这个地步吧……加上她又有这样煊赫的家世,都可以碾压荣郡王了。可襄阳王府的嫡长女……最终竟就沦落到此等地步!成为了皇都的笑柄! 荣郡王妃喜欢的是少年将军这一类英姿勃勃的男子,最终却嫁给了这样一个好像一辈子都注定与雄姿英发无缘的夫君,叫她如何能忍! 但任凭荣郡王妃再哭再闹,如今木已成舟,要思考如何继续过好这日子才是上道。就算心里有一万个不乐意,但在这明面上的事,荣郡王妃可绝对不能输,这最后的尊严,她必须得守住。虽然她不太懂为何傅采蕴想要特地来见自己,难不成是来取笑羞辱自己? 但她决定了,她不能输给眼前这个女子。 “你特地前来,是想看看我如今落得个什么光景么?那你就大错特错了!郡王爷是个上进懂事的,前途必定是无可限量的。倒是你……你以为自己真的坐实了秦王妃这个位子么?就算秦王认定了你,他此番到深入暴乱的腹地,你以为他真的能安然无恙毫发无损地回来么?”输人不输阵,她心里就是再怎么怨恨这桩亲事,但米已成炊,这婚事已经势在必行了,她只能强打精神,告诉傅采蕴自己会有一个好的前程。 她就不信,眼前的这个姑娘真的那么幸运!虽然被穆峥这样狠心对待,荣郡王妃对他已然恨大于爱,但无疑,穆峥的确很符合她心中理想夫君的形象。加上他率军深入沧州,更是让他的形象看起来更加高大英武了。这样的良人……怎么就便宜了傅采蕴! “这种事自然不由你我决定。但今日是郡王妃的大喜之日,还望郡王妃为自己积些德。”傅采蕴挑了挑眉,“这是郡王妃的好日子,还望郡王妃谨言慎行。” 荣郡王妃觉得她跟傅采蕴说话,三句之内就会大为光火。她紧紧地捏着手中的喜帕,想起家里人的话,只得将怒意强忍下去。 今后你嫁入郡王府,就是郡王妃了,可不能再时时都像在襄阳王府那般任性了。以后再也没有人会帮你收拾烂摊子了…… 今后自己成为了荣郡王妃,得到襄阳王府的庇佑自然就少了些。虽然她不太将那荣郡王放在眼里,但到底是学会了三思而行,比之前冷静了些。 荣郡王妃的心理历程,易安县主最为清楚了,也就上前劝解了几句。现在秦王正受宠,皇帝对他委以重任,他也自然而然顺理成章地成为皇都的宠儿,姐姐就算巴不得他去死,也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诅咒他啊! 易安县主连忙亲自给两人斟茶递水,又继续从中斡旋,在慧阳郡主面前刷一刷好感。见两人似乎都达成共识一样不主动挑刺了,才重新露出了微笑。 她之前就劝过姐姐,这慧阳郡主就算做不成秦王妃,也不是个可惹的人。“姐姐现在已经嫁入郡王府,就该事事以夫家为重,不可再这般随心所欲了。姐夫自小没有父亲,就已经是事事艰难了,你也得多为他想想。既然今日陛下与秦王能叫他风光,明儿也很可能让他一无所有。现在看来,慧阳郡主是个能够在秦王面前说得上话的,跟她处好关系,也没什么坏处不是?” 可她那长姐也真如她所料这般不成器。明明她就是个从小作威作福惯了的人,又怎么能够叫她学会什么叫能屈能伸呢?也别想着让她跟慧阳郡主打好关系了,只消不继续恶化下去,那便谢天谢地了。 没办法,这些事靠她是靠不上了,只能靠自己。 气氛有些尴尬,易安县主很贴心地找了个借口结束了这场对话。在她将傅采蕴带出去之后,还很体贴地代替荣郡王妃给她道歉,“郡主,我这姐姐向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郡主可千万别放在心上,姐姐并没有冒犯秦王殿下的意思。” 荣郡王妃真就以为自己嫁入宗室有多高贵呢?也不看看这个荣郡王是个没底气的,若论起背景硬,还不如在襄阳王府做嫡长女的时候硬呢! 荣郡王没什么背景和后台,自然就好拿捏了。秦王能让他风光,也能让他跌入深渊。这样一个教训,她不是已经很深刻地尝到了么? 就算不是当事人的易安县主,都已经尝到了这件事带来的恶果了。姐姐是靠不上了,母亲不管事,父亲更是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多少次。自己的幸福,还是得自己争取。 傅采蕴轻声一笑,“罢了。你还是帮着劝劝你的长姐,收一收她的牛脾气,要不然最后害的,也只是自己。” 这话易安县主再明白不过了。她不是被父亲宠着长大的,而是像母亲那般从小便羸弱瘦小,也无怪她不得襄阳王的欢心。而比起荣郡王妃,她受皇都的礼仪习气束缚更多,比起长姐也更懂人情 世故些。 诚然,就算是嫡出姐妹,见到长姐这般飞扬跋扈骄傲如火,易安县主心中是嫉妒的。当时她就想,姐姐这般骄纵,她倒要看看,未来的夫君会如何待她? 在端和郡主偷偷跑去找七皇子时,她的胆大妄为真是让易安县主大开眼界。这个长姐向来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因而易安县主不由得想着,这姐姐该不是命这么好,真的当上七皇子妃吧? 可没想到,最后端和郡主落得的结局却是让易安县主这样啼笑皆非。但比起嫁入荣郡王府,其实易安县主更加宁愿她嫁给秦王。 襄阳王府的嫡长女如不能风光荣华,她又会如何呢? 作者有话要说:  温馨提示:一堆神转折即将出现qaq ☆、清誉 刚被易安县主领着回到了招待女眷的偏厅,傅采蕴就觉得有些眩晕了,差点站不稳,脚步也有些踉跄。易安县主一把扶着傅采蕴,关切地问:“郡主,你怎么了?” “我没事。”傅采蕴摇了摇头,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竭力使自己清醒一些。 傅采芙看着姐姐有些异样,也跟着上前,“姐姐,你怎么了?” 傅采蕴对她笑了笑,却只觉得头脑发昏。莫非是荣郡王妃房里的熏香太浓了么?易安县主倒是有些关切地问:“郡主,需要我请大夫么?……如若郡主觉得不适,或许先回府比较好,就算姐姐知道了,也会体谅郡主的。” 傅采芙见她脸色苍白,也帮着劝道:“姐姐,你还是别逞强了,若是不舒服,就先回家歇一歇吧?” 傅采蕴抚着额,将目光转向易安县主,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便转开了。她抬起嘴角,轻轻一笑,便也顺水推舟不再推辞了,何况她真的有些发晕,也不想久留。这便同甄氏打了招呼,自己先一步回府了。 为何自己从荣郡王妃屋中出来没多久就感到不适了?但荣郡王妃一直在里头待着,可是没什么不对劲啊……而易安县主与自己一同入屋一同出来,怎么一点异样都没有? 难道里头有什么,是只能够针对自己一个的么…… 琉冬扶着主子上马车,傅采蕴的脸色看起来苍白得很,似是强打精神的,心中正是担忧。不料马车却走得飞快,车夫似乎压根没有顾及到傅采蕴的不适。 因为心疼主子,琉冬也有些恼了。“慢点儿!郡主不舒服呢!” 谁知外头却没有丝毫反应。 琉冬正是惊疑,又将目光转向车窗外,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外头荒凉阴暗,连人家都不多,哪里是她们来时的路! “停车,将马车停下来!”琉冬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她最是细致,虽然不如惜夏反应快,但到底也知道发生什么事了……自家主子竟然被人算计了! 一旁的傅采蕴看起来昏昏沉沉,脸色苍白仿佛随时要晕倒一样。琉冬又慌又急,只感觉深深的恐惧……主子招谁惹谁了?竟然有人这般心狠! 这……这也太歹毒了!这样将她劫走,那不就等于毁了她么……琉冬顿时觉得心凉飕飕的。 但她却无能为力,只能在一旁看着干着急。往最坏处想,琉冬知道这样继续下去的话,自己主子可能将来要面对些什么,不由得手心冰凉。她自幼就跟着傅采蕴,主仆情谊深厚。而且托主子的福,自己也过得不错。如若主子不好,自己又怎么会过得好呢? 这时候,一只手按在她轻轻颤抖的手上,琉冬抬起头,正好对上傅采蕴的眼。 虽然傅采蕴的脸上也明显带着几分紧张,但她依然朝琉冬摇了摇头,似乎在示意让她宽心些。 “哐当”一声,马车猛然停下。两人猝不及防,差点就被摔了出去。 傅采蕴撩开帘子,见到来了一队官兵将马车团团围住。她的嘴角轻轻勾起,心里的一块心头大石才终于放下。 “郡主……郡主你快醒醒!”看见傅采蕴软软地倒下,满额头都是虚汗,琉冬惊惶道。 *** 沧州的动向,牵动着整个皇都的心。因为它早已不仅仅关系着河北的黎民百姓,更是影响着前朝的权力格局的更迭,以及储位之争。 对于温贵妃而言,真有一种成败在此一举的感觉。虽然这样说似乎也夸张了些,但她能明显感觉出,皇帝似乎正向世人传递出太子并不受宠的信息。 这是温贵妃最为忌讳与害怕的事。她可以不做宠妃,可以不受皇帝待见,但她不能丢掉贵妃之位。因此在本不该干政的后廷中,温贵妃依然密切地关注着沧州的一举一动。 秦王与邓将军的部队的确势如破竹,逼得叛军节节败退。但南山的天然屏障,这支军队还是无法攻克。 这是最后一个机会了……今上对秦王的表现显然是颇为满意的,如若真的让秦王凯旋而归……明明是夏日,温贵妃只觉得寒彻入骨。 不可以……她不能回到从前在福云宫的日子!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太子一步步失宠,最后被废。 皇帝一向都不太喜欢太子,温贵妃心知肚明。是以魏王才这样不安分守己。现在倒好,秦王也长大了,偏偏也是跟太子唱对台戏!力量这种东西一向都是此消彼长的,温贵妃又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魏王与秦王势力壮大? 虽然温贵妃不懂军事,但她也知道两军实力悬殊,秦王的军队攻克南山也是迟早的问题。秦王与邓将军不想尸横遍野,损兵折将得太过厉害,这才在南山下盘踞许久。 这依然是个僵局。秦王确实是想要亲自披甲挂帅率兵上阵,初生牛犊不怕虎,意气风发的少年人,根本就没想过贪生怕死这一层吧? 若不是被邓将军还有其他亲信将领阻止,恐怕秦王早就骑上战马了。 温贵妃也不用这么担惊受怕寝食难安了。难怪太子才这般想要扰乱穆峥的心神,为今之计,只要穆峥愿意披甲上阵,一切就能按照太子的计划来走了。 温贵妃不懂什么军事布防,但通过仔细斟酌太子当日对她说的那一番话,她想着那便是最好的方法。 在魏王身上掀不起什么大风浪足以让千里之外的秦王不得不早日结束行程,薛德妃也是。而秦王在乎的东西似乎也不多,因而在那个慧阳郡主身上做文章,的确是比较可行的。 虽然温贵妃一直怀疑那个慧阳郡主是否真有这般大的能耐,能够对穆峥造成这样大的影响,但根据太子的话,她似乎真的有。 总而言之,现下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什么法子都试试了。 想要将慧阳郡主许配给镇国公世子,这个法子似乎不太行得通。她已经收到消息,镇国公夫人亲自到英国公府,想要与文昌大长公主商议镇国公世子与慧阳郡主的亲事,却被文昌大长公主以慧阳郡主尚未及笄,年纪还小,文昌大长公主舍不得让孙女这么早就嫁人为由拒绝了。 事情压得比温贵妃想得还要快,她甚至还没来得及散播出去。 这一种方法似乎行不通了,但温贵妃并没有因此而死心。如何能在皇都闹出些大风浪,让千里外的穆峥知道,并且方寸大乱,掉进圈套呢? 要想一个比慧阳郡主嫁人更为严重的法子,足以轰动整个皇都,继而传到千里之外,成功打击穆峥。 就这样,温贵妃想到一个简单粗暴又十分有效的法子——毁掉慧阳郡主的清誉。 即便是远在千里,穆峥受到的打击也必定是巨大的。 这个七皇子自幼就率性而为,喜欢的东西那是绝对不会放手的。要是让他知道他的未来王妃出了大事,可能无法成为他的王妃,他会不会撒起野就不管不顾跑回来了?又或者是回到皇都之后闹个翻天,冲销了一切他在沧州立下的功劳给皇帝带来的好感?不论是哪一种,都是温贵妃喜闻乐见的。 温贵妃无法准确估计穆峥的反应,但到底能够估计出这种伤害对他而言的确不可小觑。或许这样,就能如太子的部署,让穆峥归心似箭,从而一步步踏上太子为他铺好的路,踏上一条不归之路。 而因为之前许美人的事,温贵妃确实是不怎么喜欢慧阳郡主。这样聪明的丫头,还有这样显赫的家世,要是变成了秦王妃,那对秦王的助力不就无法估量了?万一秦王真的完好无损地归来,慧阳郡主真的成为秦王妃,秦王有一个这样得力的岳家,岂不更加成为太子的心腹大患? “娘娘的意思……”听着温贵妃的谋划,程衣也不由得脸色微变,但她赶紧低下头不让温贵妃觉察自己神色的变化,“程衣明白了。” 太子培养出来的死士,温贵妃的确用得很放心。这从许美人乃至其他或大或小的阴谋算计里头可以窥出一二。多亏太子用人有方,就算事情失败了,却依然牵扯不到温贵妃与太子身上,可以推得干干净净。 这就是温贵妃的自信心来源,就算这件事的后果不堪设想,她还是有办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但千算万算,温贵妃却最终百密一疏。 谁想到,她的身边竟然有一个叛徒!而且还是她最为信任的人! 在兰露被秘密处死后,接替她的位置成为温贵妃心腹宫女的就是程衣。 温贵妃想来绞尽脑汁,都想不到程衣会是薛德妃派到碧云宫的卧底吧! “那个温氏,简直胆大包天,不知死活!”程衣在碧云宫跟温贵妃密谈完,又提出许多善解人意的见解后,转身便一溜烟地到了丽华宫。 愚蠢的女人!薛德妃一听,本是无比震怒的。想来温贵妃自以为高枕无忧,前头排着一堆替死鬼,这才这般有恃无恐的吧?定然是前路让她走得太顺,所以她压根不懂得什么是害怕,一个公主的女儿,好好的一个姑娘家,竟就要这样毁了人! 如果换了其他的姑娘,薛德妃可能只会一声冷笑,但这姑娘明显就是二儿子看上许久的人,将来的二儿媳妇啊。这样清清白白的儿媳妇差点被毁掉,这让薛德妃如何能忍? 不过还好,温贵妃虽然歹毒,却是个蠢货。仔细一想,这倒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自己等了那么久,等的不就是这一刻么? 如今,终于到了时机成熟的时候了。 冷静下来后,薛德妃冷笑一声,亲笔写了封信递给身侧的魏嬷嬷,“去,将这封信递出去给魏王,要保证万无一失。” 作者有话要说: ☆、灭顶之灾 魏王又救了傅采蕴一次。 这一次可比方才那一回要严重多了,慧阳郡主被送回英国公府时是昏迷不醒的。当然,这一回倒非魏王亲自将慧阳郡主送回国公府的,但从那个皇都禁军中负责屯守城门的霍校尉口中得知,他是得到魏王的授意,才当场截住了这辆马车。 幸好马车还没走远,离开荣郡王府也没有多久,要不然慧阳郡主这样昏迷不醒,就算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也跳入黄河洗不清了。 遗憾的是,那个马车夫在被逮住后立马就自尽了。霍校尉一时也不知道这马车夫是何许人,但很明显,这个马车夫是个顶包的。原来的马车夫被弄昏后丢在了隔着荣郡王府的两条巷子开外。 慧阳郡主被蓄意谋害未遂,令整个英国公府上下大为震惊。文昌大长公主当晚就大发雷霆,直接入宫去找皇帝,直言自己的孙女受了天大的委屈,要求皇帝给她的孙女讨回公道。 受害的到底是皇帝的外甥女,竟然有人这般大胆地去害慧阳郡主,简直视皇家和宗室于无物!加上光启帝本身也挺喜欢那个小姑娘,又禁不住文昌大长公主的诉苦,当即下令让刑部加紧搜查。但若是没有一些斤两的人,恐怕也不敢动慧阳郡主。是以皇帝又接受了魏王的进言,下令大理寺协理,以尽早破案,稳定人心。 第48节 “姐姐,都是我不好!当日就不应该让你自个儿走!”傅采芙坐在床沿。虽然这件事与她无关,但发生意外的人却与她这般密切相关,傅采芙知道这件事之后,简直吓得魂都丢了。旁边的傅采蕴瞧着倒是比她还淡定一些。 “有惊无险,我这不就安然无恙么?”这场面突然变得很诡异,受害者反倒开始安慰受害者亲属了。 之前傅卓林也陪了她坐了许久,傅采蕴看得出,虽然他没有说什么,但傅采蕴在他的眼中看到了自责。有哥哥在旁边陪着,傅采蕴的心情已然平复了许多。现在才反过来叫傅采芙别太担心。 “五妹妹,我一定会动用我所有的关系帮你查出这个真凶!”与傅采芙一同前来慰问的傅卓琛义愤填膺的样子真是逗笑了她。那可是未来的秦王妃呢!怎么着也得保护好不是? “你放心,我会擦亮眼睛,好好看看那个害我的人会落个什么下场。”虽然傅采蕴的双眼看起来还是有几分无神,但她的眼睛来回看着傅卓琛与傅采芙,却是透着几分坚定。 说怕,其实傅采蕴还真的怕。虽然她在参加荣郡王与郡王妃婚宴时就曾经收到茉莉递过来的密信,知道了有人要冲着自己来,可她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是以这样一种形式。 如若魏王没有事先收到消息,如若她真的毫无防备地上了那辆马车……她甚至都不敢想下去。 确实让人心有余悸。 惊骇过后,取而代之的就是深深的愤怒。她从来没有想过,竟然有人要这样恶毒,要将自己往死里整。要是毁掉一个姑娘家的清誉……那跟毁掉她的一生,也当真是没有什么差别了。 不管用尽什么法子,她都要将那个幕后真凶揪出来!她要亲眼看着真凶绳之于法! 荣郡王的母亲刘王妃不久前携了新进门的儿媳妇荣郡王妃一同来了英国公府,由于慧阳郡主是在离开了荣郡王府后就遭到毒手的,为表诚意,刘王妃带着儿媳妇,带了不少厚礼到国公府来看望傅采蕴。 但傅采蕴到底没在荣郡王妃眼里看到多少惋惜抱歉。 那一瞬间,她对荣郡王妃起了疑心。说到底,自己都是进了荣郡王妃的屋里才开始觉得不适,荣郡王妃确实嫌疑很大。但仔细一想,荣郡王妃虽然与自己不和,但看着也不像是一个会耍阴招的人。莫非她嫁进郡王府还不懂收敛么? 虽然心存疑虑,傅采蕴还是将自己的疑惑告诉了文昌大长公主。反正这种事让刑部来查,应当比她查要好吧? 这些天,英国公府多了些许客人,其中就有魏王妃。 太后也送了些东西到公府里来,还让人传话若是慧阳郡主恢复好了,便入宫来见她。 魏王妃在傅采蕴的屋中坐了许久,两人将屋中的丫鬟们都屏退了,没有人知道她们俩在里头谈了些什么。 但见魏王妃离开时,傅采蕴亲自将人送了出去,两人言笑晏晏,看着倒是亲密得很。 *** 当大理寺的人找上了荣郡王府,要请荣郡王妃到大理寺一趟,荣郡王妃还是满腹疑惑,不知所以然。但到了大理寺,见到易安县主亲笔写下的状词,她这才知道,连自己都身不由己地被卷进这桩事件里头! 不得不说,出了这样一档子事,荣郡王妃多少有些幸灾乐祸。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她都不想让傅采蕴那么轻轻松松地得到。现在让她吃些苦头也好,不然自己遭了那么多的罪都得不到秦王妃这个位置,就让那个人得来全不费工夫?世上可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她思忖着,这件事到底是发生在自己新婚之日,大理寺少卿想要请她过去也是情有可原。但等她踏入大理寺之后,荣郡王妃真是傻了眼了——她竟然被当做了那个下手的人! “慧阳郡主断定,她是在郡王妃的房中被下了药。根据慧阳郡主的证词,当时屋中只有郡王妃与令妹。本官请了令妹到大理寺来,这是令妹的证词。” 荣郡王妃一副状况外的模样,呆呆地接过了易安县主的证词,整个人登时就石化了。她那好妹妹,一母所出的嫡亲妹子……竟然诬告她! 虽然易安县主没有一口咬定这件事的幕后主使是荣郡王妃,但她的证词已经接近于要将自己往死里逼了……什么她与慧阳郡主一直不和,什么在她房间里看到什么白色粉末……那一字一句,简直都是在明示暗示地说这药就是自己下的。 那一刻,荣郡王妃真想亲手将那份证供撕得粉碎。 与自己的粗枝大叶不同,易安县主从小心思缜密,比自己要小心许多。荣郡王妃明白,若她能够说出在自己房中见过白色粉末,那便真是有。 假若傅采蕴说的是真的,下药的凶手真在自己和易安县主之间,那凶手是谁荣郡王妃自是心知肚明。 看来易安县主早留了一手,就怕东窗事发,因而早就在她房里埋好了自己的解药,她的毒、药!就怕祸患到了自己身上,好准备祸水东流! 自己一向胆大妄为,仗着有爹爹撑腰,爱干什么就干什么。但妹妹不同,易安县主比自己胆小多了,这样一个妹妹,荣郡王妃还真的不太看得上眼。襄阳王妃为襄阳王诞下三个孩子,她有一个亲弟弟与亲妹妹。弟弟还小,但显然比较像自己与父亲。而妹妹胆小懦弱,印象中,她总是喜欢缩在自己的身后。虽然荣郡王妃也为这个妹妹出过不少头,但在她心里,并不那么看得起她。 而现如今,这样一个胆小怕事的姑娘,再次发挥了她懦弱的鼠辈性格,一出了事,就全往自己身上推?真是让人恨不得一鞭子抽过去! 但她说的话,别人能信么?她与慧阳郡主不和,而且自己从不掩饰,想来总会有些人知道。她想要害慧阳郡主,动机看起来是有了。而易安县主跟慧阳郡主在荣郡王府有说有笑,这也是所有人看到的。 荣郡王妃率性而为,做事冲动不顾后果,这在皇都并非什么秘密。而易安县主腼腆胆小,谁又会觉得这样一个弱柳扶风般的姑娘会干下这么胆大包天的事? 可一切都与事实恰恰相反,正是那个看起来腼腆实则阴毒的易安县主,拿了自己的亲姊来做替死鬼背黑锅!易安县主想来也是将这种世人的眼光与偏见利用得淋漓尽致,导致现在自己人证物证俱在,就是想要如何申辩,也显得十分苍白无力。 上天似乎很喜欢与自己开玩笑,自己的前程被毁了还不够,自己的妹妹还要补一刀,逼自己跳下深渊! 大理寺的人说得很清楚了,就算自己死活不认,现在人证物证俱在,要入她的罪,并不是什么难事。 尤其是,自己的夫君荣郡王是个遗腹子,也年轻得很,什么经验人脉都不多,想要靠他卖人情,上下打点疏通,好为自己脱罪,看来也是不可能的事。 光启帝一道旨意压下来,大理寺自然是想尽早揪出真凶的,这件事就是皇帝陛下也在关注着,与皇帝相比,荣郡王简直不值一提。 这对于荣郡王妃而言,简直是灭顶之灾。 她到底也是刚刚嫁作人妇的十五六岁的姑娘,比起在之前哭成泪人的易安县主,荣郡王妃也不过是死死地咬着嘴唇罢了,虽然这襄阳王府一家子没一个能够让人看上眼,但硬要这样论起来,荣郡王妃到底要比她那胞妹强些。 好歹她足够光明磊落,不耍阴招,就算是落得这样一个不好的下场也咬咬牙扛下来了,也没听她干出什么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笑话,继续丢人现眼。 果真是人比人比死人,傅采蕴觉得,跟她的妹妹一比,荣郡王妃也没那么让人反感了。 毕竟一个只是对自己吹胡子瞪眼顶多心里腹诽了她不知道多少遍,对她没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而另一个则是亲自动手要害死自己。相较之下,前者总会可爱一些吧? 傅采蕴坐在后头,听得也差不多了。她看了何总管一眼,何总管在文昌大长公主手底下干了这么多年,是个何等精明的人?他立马就心领神会地出去,跟外头的冯大人低语了几句。 冯大人转向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就算是人证物证俱在仍然不肯认罪的荣郡王妃,“郡王妃,慧阳郡主请郡王妃一聚。” 作者有话要说: ☆、姐妹 这几日,易安县主都有些心神不宁的,看起来总有些魂不守舍。襄阳王妃看着倒是奇怪,怎么小女儿自打从荣郡王府回来,就这样一副怏怏的样子? 终归是自己的女儿,襄阳王妃也知道这个女儿心里好像有什么藏着掖着。但自幼易安县主就事事都喜欢跟自己的母亲讲,这一回,易安县主却什么都不说,看着就叫人心疼。 在荣郡王妃回娘家的时候,襄阳王妃特地问了大女儿易安县主是否在荣郡王府受了委屈,但荣郡王妃只说没有。 哪知此时此刻,易安县主躲在房中,肠子都悔青了,正在绞尽脑汁地想着对策呢。 当日那个人可不是这样对自己说的!易安县主脸色惨白,死死地捏着帕子,嘴唇都快被咬出血来了。 要是她知道,给慧阳郡主下药竟然是要做这般歹毒的事,竟然是要毁掉慧阳郡主的清白,那就是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做这个帮凶啊! 易安县主并不如襄阳王妃这般闭塞,也有些交好的郡主和贵女。虽然她跟慧阳郡主没什么接触的机会,但慧阳郡主的大名她是听过的。这个郡主有英国公府做靠山,还是太后钟爱的外孙女,绝对不是个可以随便惹的人。 现在出了事,易安县主更是深刻地体会到了这一点,便是连皇帝都下令要彻查此事了…… 冷……她只感觉到一种寒彻入骨的凉意。 自己当初怎么那么头脑一热,干下了这等蠢事呢!现在真是追悔莫及了!都怪那个说客太厉害,知道自己的软肋和弱点,懂得投其所好,将自己迷得团团转的,一时头脑发热就应下来了!懵懵懂懂地就做了别人的棋子! 她根本就没有想过后果那么严重!当时那个人只同自己说,慧阳郡主曾经教训过她,她不过是想要下点药,让她难受几天而已,而且这药无色无味,也查不出源头,只要自己死活不认,等慧阳郡主身体好了之后查不出什么来,不就不了了之了么? 反正这药也害不了人命,过几天就痊愈了。易安县主还以为是巴豆一类的泻药呢。 没想到……没想到竟然这样借刀杀人,竟然要将慧阳郡主迷昏,然后把她不知劫到哪儿去!幸好只是虚惊一场,慧阳郡主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自己或许还有条活路走……要不然,要不然真是爹娘都救不了自己! 从长姐的事情可以看出,其实自己的父亲并没有自己和端和郡主想的这般无所不能。就算他真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他的上头,还有一个人。 而他上头这个人,很显然是愿意让事情水落石出,揪出真凶严惩不贷。 长姐落得这样的下场,嫁给那个猪头一样的荣郡王。这件事就可以佐证,她那伟岸的父亲,在真正的皇室血脉面前还是得低头。 就算被封了异姓王又如何?到底不是姓穆的,有些东西就是差了些。 在王府中最受宠的大姐尚且落得这样的下场,那她呢?这就是易安县主担心的事。她并不比荣郡王妃小多少,她也快到了该定亲的日子了。她是王府的嫡次女,品级也比荣郡王妃要低,因而夫家应该也会差些。 本来想着姐姐能高嫁入皇室,自己也差不到哪儿去。现如今自己明显是被荣郡王妃的任意妄为连累了,连择夫家也择得艰难了些。这忧虑,她曾无意中听襄阳王妃提到过。 正是荣郡王妃被赐婚的事,让整个皇都也知道了,襄阳王也并非如此得圣心。他想要拿捏七殿下,却反而被七殿下将了一军,闹了个满城皆知的大笑话。 这叫易安县主如何能安心!别说是姐姐了,那个荣郡王就是自己都看不上眼,如若自己要嫁给比荣郡王还不如的人……易安县主觉得自己真的是前路一片灰暗了。 万般无奈之下,有人说可以允诺给自己一个好的夫君,那真是一下就戳中了易安县主的心思。 那个人是易安县主在别的姑娘家的茶会上认识的,似乎是当时举办茶会的定忠伯嫡长女的刚出嫁的表姐,而这个表姐口口声声称自己与慧阳郡主有些隔阂,但因为身份不够,整治不了慧阳郡主,但又实在憋不住这口气,这才请她帮忙小惩大诫。 当然,易安县主也深思熟虑过了一下,也仔细地查了查这个女人,知道她丈夫的堂兄在太子手底下做事,似乎颇受太子的重用。而她说太子也正在留心帮一些宗室寻找合适的姑娘,句句话都说到易安县主的心坎上。 “其实县主跟那些宗室配起来也是够配的,到底是襄阳王的嫡女嘛。有谁敢看低了去?襄阳王为陛下镇守边关,打过胜仗,既有功劳又有苦劳,谁不想娶县主呢?至于端和郡主,那是陛下的圣旨,谁也不敢忤逆不是?”那个人的花言巧语,听得易安县主这样的一个阅历不足的小姑娘心花怒放。 没准有人帮着在太子面前说一说,可能真的就成了?她就能够摆脱长姐的阴影了? 总而言之,易安县主经受不住诱惑,这就干了。 继而就是现在这般,惶惶不可终日。 虽然易安县主亲自验证过那药,溶在水里的确无色无味。但万一慧阳郡主疑心呢?在荣郡王妃房间走出不久她就有些不适了,万一她察觉出端倪了呢? 易安县主又是一抖。 房间里,当时除了自己,就只有姐姐了……易安县主把心一横,似是做了个什么决定。 姐姐嫁了个她这样讨厌的男人,这辈子注定是得不到幸福的了。她的人生都被毁了,但自己的人生却还有许多未知之数,没准还有什么大好前程呢?何况慧阳郡主也很讨厌姐姐不是?这不也正好顺了她的意么? 反正逼得她走这一步的,也是姐姐! 于是被请去大理寺之后,易安县主就将自己做的事都往荣郡王妃身上套。幸好自己早就留有一手,将那用剩的药放在了姐姐的房间…… 易安县主认为当时自己声泪俱下声情并茂,说得连那座上的大人都动容,相信自己是无辜的了……但现在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又请自己去大理寺了? 易安县主真是一头雾水了。 但既然大理寺的人亲自来请,易安县主总是推辞不得,便也跟着去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在大理寺等着自己的竟然是慧阳郡主与荣郡王妃。 但很显然,慧阳郡主和荣郡王妃是并排坐着的,说明荣郡王妃并没有如她所料那般成为替罪羔羊。 这是出事之后易安县主第一次见到慧阳郡主,她看起来有几分憔悴,似乎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一般。想来现在是恢复了一些,所以这才亲自过来大理寺看看情况如何。 事情有些蹊跷。按理来说,慧阳郡主看到自己那份证词,不是应该下意识地选择相信才对么? 毕竟她与姐姐互相看不惯,上次在姐姐大婚时她都尽收眼底了。她应该对自己的证词深信不疑才对呀!易安县主对此十分自信,因而她才觉得若是将一切罪责如数推到荣郡王妃身上,应该可以保证自己不会受到丝毫怀疑与牵连。 更为让易安县主无法接受的是,她才刚刚准备行礼的时候,荣郡王妃径直走向自己,紧接着,她还没来得及叫出一声“姐姐”,荣郡王妃就一个耳光重重地甩了过来! 荣郡王妃的出手是这般重,易安县主被打得倒在地上,一边脸颊登时红了。 荣郡王妃却觉得,只抽她一个耳光都算便宜她了。这样一个不要脸的妹妹,她恨不得抽死她! 易安县主只觉得脸颊火辣辣地痛,她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她艰难地爬起来,仍然是一咬牙低声道:“姐姐,我知道你恨我……但、但你也不能全怪我大义灭亲……”因为不知道慧阳郡主知道些什么,大理寺查出了什么,是以易安县主不敢说得那么理直气壮。起码从目下的情况来看,慧阳郡主很显然是默许姐姐的行为的。 她该说什么,才能让大理寺的人和慧阳郡主相信姐姐才是凶手,同时洗脱自己的罪名呢…… 易安县主正在思考着对策,脸上就已经泪如泉涌了。 “到底是谁恨谁?你巴不得我死,我不过是抽你一耳光罢了,你说,谁更歹毒一些!小时候我也没少帮你出头,而你呢?你就是这样回报我!自己的事,敢做不敢当,我最看不起你这种人了!哭哭哭,就知道哭!” 易安县主被荣郡王妃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已是有些懵了。但这并非第一次,有时候自己做错些什么不如长姐的意,荣郡王妃就会这样毫不留情、劈头盖脸地当众斥责她。这种在众目睽睽之下让她丢脸的事,荣郡王妃并不是第一次干。 第49节 易安县主觉得,如若荣郡王妃不是这样不给她留脸面,三番四次地在众目睽睽之下让她难堪,恐怕自己也不会想着这样待她。正是因为她觉得,荣郡王妃根本就不把自己当成亲妹妹! 易安县主心中的恨意,蓦然就被荣郡王妃给激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自诩聪明 很显然,慧阳郡主是站在荣郡王妃那边的。 虽然易安县主觉得很难以置信,慧阳郡主竟然只在一边作壁上观? 易安县主其实十分不明所以,她不懂为什么本应斗个你死我活的慧阳郡主和荣郡王妃突然会站在一个阵线? 不管是什么原因,此时的情况对自己可算是十分不利。易安县主明白,今日自己与长姐,只能分出个你死我活。不是她遭殃,便是自己。 如若这下药的凶手真的只能在她们姐妹俩之中择一个,那也只能是荣郡王妃!易安县主下定决心,破罐子破摔了。如若说之前对着荣郡王妃她还有几分心虚和惭愧的话,此时的易安县主可算是全然不管不顾了。 易安县主站起来,虽然她比荣郡王妃矮大半个头,但她还是仰起脸与她直直地对视,“姐姐,我有说错什么?我亲眼在你房中看见了药粉,你对慧阳郡主的恨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虽然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计划,但那是你把郡主喊到房中的!” “你胡说!明明就是你将她带过来的!” 易安县主的眼睛并不算大,可此时她却将双眼睁得老大的,“姐姐,你怎么能这般血口喷人!……还请郡主明察,当日姐姐说要将郡主请到房中,我当时就觉着奇怪,于是也就多留了一个心眼……就注意到了那包药粉了。我问姐姐,姐姐只说那自有其用处。所以我就一直记着了!” “你再给我胡说八道!”荣郡王妃看起来已然是怒不可遏,似乎随时要上前抽自己妹妹一顿嘴巴似的。 易安县主不管她,只扑到傅采蕴跟前,显然,她很清楚,在这里谁说话才是真正有用的。易安县主对着傅采蕴就低声啜泣起来,“当时我就觉得不妥了……也是易安一时疏忽,没有将这件事告诉母亲……可如若易安知道后果这么严重,定然是不会知情不报的呀!” 易安县主说得声泪俱下,声情并茂,简直是闻者流泪见者伤心了。 “你给我过来!别在这里妖言惑众!”荣郡王妃一把将易安县主扯离傅采蕴。她是漠北长大的女子,手劲自然大,加上易安县主又一派弱柳扶风的样儿,被她一扯,整个人往后一个趔趄。 荣郡王妃手劲虽大,其实本也不至于大得能让掼倒在地,但易安县主往后一个趔趄,便顺势摔在了地上。 易安县主虽是在流泪,可她的心却在冷笑,看来姐姐还不知道吧?座上的慧阳郡主已经脸色微变了。 要说耍心计,荣郡王妃哪里是自己的对手? 世人都同情弱者,慧阳郡主当然也不例外。她与荣郡王妃,一个弱小一个强大,一个楚楚可怜一个凶悍暴烈。想来任着谁,都会毫不犹豫地同情自己吧? 慧阳郡主本就与姐姐颇有龃龉,如果自己能够用苦肉计来打动她,让慧阳郡主相信自己,站在自己这边,何乐而不为呢? 对于装可怜,易安县主可算是炉火纯青了,因为她没法像姐姐那样强势,所以只得利用自己的优点。事实证明,这一招确实管用,凭着这个伎俩,襄阳王妃渐渐偏心于自己,慢慢同荣郡王妃离心了。 虽然荣郡王妃有父亲撑腰,但在皇都的襄阳王府,真正吃得开的其实是易安县主。 傅采蕴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本来她想让荣郡王妃亲自收拾自己的妹子,一来让她发泄发泄,更重要的是自己还不想对着易安县主那种人费唇舌。现在看起来,让荣郡王妃来,就算明知道她害的自己,还是没办法扳倒她。 说她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还真没错。 傅采蕴一边为荣郡王妃的智商感到抱歉,一边开口道:“事到如今,易安县主还想狡辩么?” 姐妹俩正吵得热火朝天,剑拔弩张,但端坐着的少女发了话,登时给她们俩降了温。 “我不明白……郡主的意思。”听了傅采蕴的话,易安县主的脸色白了白,很显然,慧阳郡主与自己的姐姐相比,显然不是一个档次的。 也难怪人家能得到秦王的欢心,自己的姐姐这样穷追猛打不要脸面都得不到呢。在如此紧急的时候,易安县主竟然冒出了这样毫不相干的念头。 “虽然在房里我被算计了,但当时的事,我还是记得很清楚的。”傅采蕴冷冷地看着下头脸色发白的女子,“当时我的确与郡王妃有些言语不合,但我们俩根本没有靠近过对方,她哪里有下药的机会?” “倒是你,你很善解人意地从中斡旋,还替我们斟茶递水,劝我们冰释前嫌。这点小事郡王妃不记得,你应该记得一清二楚吧?” 易安县主踉跄了一下,差点就站不稳了。 傅采蕴心中冷笑了一声,她是不是经常对着这样一个姐姐,由于屡屡算计成功,所以才以为这世上所有人都那么好骗? “或许你没有把握好用量,没想到我一离开郡王妃的房间就开始头晕?你当时的吃惊与担心,倒是让我都差点上当了。要说那药粉出现在荣郡王妃的房中,那日你多次出入荣郡王妃的房间,你也脱不了干系。你还敢说,这件事与你不相关么!” “扑通”一声,易安县主跪了下来,她的身体不住地颤抖,双唇上下哆嗦着,那被荣郡王妃抽打的半边脸颊已经肿了起来。 她才十三四岁的姑娘,哪里有经历过这样的事! 小时候要是自己惹事,总会躲在母亲身后,或是姐姐的身后,让她们为自己出头。父亲因为时常不在皇都,因而易安县主也指望不上。但很显然,母亲也是个软弱的。姐姐太强硬,虽然会保护自己,但也会将自己骂得狗血淋头,颜面全无。 渐渐地,她想要靠自己。 但她毕竟没有姐姐的胆子与气概,做不出姐姐做的事。姐姐玩明,她只能用阴。 很显然,慧阳郡主连自己何时下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了……易安县主已经没法再抵赖。怎么会……慧阳郡主不是很讨厌姐姐的么?怎么她不怀疑姐姐,反而怀疑到自己身上?她不想看着姐姐坠入深渊么! 但很显然,易安县主不知道,比起荣郡王妃,傅采蕴对自己的厌恶要更深一些。毕竟荣郡王妃与她不过是小打小闹,没有动什么真格,比起易安县主简直是小儿科。再加上出了这样的事,易安县主还不惜让自己的亲姐姐来背黑锅,这种行径也十分让人嗤之以鼻。 “郡主饶了我吧……我知道错了!”大滴眼泪从易安县主脸上淌过。这一回,她是真害怕了,瑟瑟发抖道。这里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让自己依傍了,唯一会保护自己的姐姐,此时此刻却恨不得看着自己死掉。“我也是被人所利用……要是我知道了那人藏了这样歹毒的心,就是给我十个胆子,我都不敢做这样的事啊!” 依照易安县主这般胆小的性格,确实承受不来这样严重的后果,若是她真的知道这个计划,她定然不敢做这个下手的人。 “那你详细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如若你真是被人利用,或许我可以劝冯大人酌情处理。” 听到慧阳郡主说出这样的话,易安县主好像得了赦免一般,立马事无巨细,完完整整地将她如何遇到那个人,又是如何游说自己的,十分详细地说了一遍。 傅采蕴仔细听着,却是不由得皱了眉。 支走了冯大人,傅采蕴扶起易安县主,她的语气比起方才倒是稍稍温和了些。“你的事我知道了。可就算我相信你,这顶什么用呢?你根本就没有什么实质的证据,证明你是被利用的,就算能说服我,也说服不了大理寺的人不是?” 易安县主自诩聪明,可在别人看来,不过是一个单纯得随时可以任人拿捏的棋子罢了。 “那我该怎么办……”易安县主的眼泪一大滴一大滴地滴下来,这一回,她是真的哭了,“郡主,你一定要帮我!我真是无辜的……” “如果你真想我帮你,你就得听我的话。” “是是,从今以后,郡主说什么,我就跟着做什么!” “你在这呆着,什么也别干。到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这份供词该如何写。” 虽然之前魏王妃告诉过自己这件事牵扯众多,但没想到这比傅采蕴想的还要多一些。易安县主很显然被人当成棋子来摆布了,而背后藏着的人,确实狡诈得很。就算易安县主真的出了事,要是对方矢口否认,易安县主也无可奈何不是?毕竟这桩交易只有两个人知道,死无对证,双方各执一词,易安县主根本就没有自证清白的实质证据。 想来还是要查得深入一些,将这根线完全串联起来。 什么……慧阳郡主难道要自己身陷囹圄,呆在大理寺受牢狱之灾?易安县主脸色又是一变。但此时此刻,她也根本没有跟傅采蕴谈条件的资本,只得按着她说的话来做,再也不敢打什么歪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  貌似我的男主消失了好一阵了…等揪出幕后boss,小骚年就会回来秀恩爱了(* ̄▽ ̄*)请给予他足够的时间在沧州耍帅! ☆、闹剧 “慧阳妹妹……没想到这一回,竟是你帮我洗脱了罪名。”待易安县主被送走后,荣郡王妃看着傅采蕴,百感交集。 自己的妹妹要这样害死自己,自己憎恨的人却帮了自己一把。 “你不必多想,我也不过是想早日找到这幕后主使罢了。”傅采蕴淡淡道。 “总而言之……你也算是证明了我的清白。”虽说傅采蕴的确想追寻真凶,但如果她看自己不顺眼,想要顺道坑自己一把,说自己与易安县主同流合污,一起想害她不就得了?反正自己早就被易安县主诬陷了,若不是她说自己无辜,她被牵连想来是无法避免的,“我也算是……欠着你人情。” 这姑娘如此直爽,傅采蕴觉得跟她交流就好像在跟一个男子打交道一样,不过不用拐弯抹角,倒是舒服。 “好。”她脆生生地应了下来。既然有人说欠自己情分,何乐而不为?“我知道你现在定然很恨这个妹妹,但你要知道,她好歹跟你是一母所出,若是她让襄阳王府蒙羞,到底也是连累了你。你虽然外嫁了,但目前而言,你最大的靠山,还是襄阳王府。” 傅采蕴戳到了她的痛处,这显然又让荣郡王妃的欣喜打了个折扣。 “你妹妹到底也是个被利用的。等揪出了她幕后的人,她回到王府后你再慢慢教训也不迟。她总不会占什么便宜。”反正此时易安县主已经不可避免地被卷入了这桩案子里头了,她想要嫁贵婿,嫁得一户好人家的希望也注定要落空了。 这就是所谓得弄巧成拙,聪明反被聪明误。 毁掉了易安县主的希望,对于这么一个小姑娘来说打击显然是够大的了。傅采蕴此时着眼的,并非是如何整治易安县主。毕竟充其量,她也不过是被人利用随时背锅的可怜虫罢了。擒贼先擒王,如何通过她来钓大鱼,傅采蕴显然对此更感兴趣。 “易安对你做出这样的事,难道你就不恨她,反而这样替襄阳王府着想?”傅采蕴的反应倒是让荣郡王妃有些出乎意料。 “不能说不恨,但你妹妹还小,不过只是一枚被人利用的棋子罢了。她出了事,也不过就是个背黑锅的,就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如若她能被人利用来设计陷害我,那么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的意思是……要利用易安来揪出真凶么?”荣郡王妃恍然,她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了。 “所以目下你要做的,就是帮你妹妹撇清关系,这也算是在帮襄阳王府。最后帮的也是你自己罢了。” “你……想要我做什么?”荣郡王妃颔首。她要让易安县主得到惩罚,但不是在大理寺。对于她而言,更为重要的是,不能让妹妹的糊涂事影响了襄阳王府。 就算再怎么不情愿,荣郡王妃也必须与傅采蕴站在同一阵线,帮她揪出真凶。 傅采蕴终于满意地笑了。费了那么多唇舌,这个荣郡王妃终于开窍了。 她挑了挑唇,“首先帮我散几个消息出去,以便早日寻到真凶,如何?你嫁入郡王府,与宗室的接触也多了。再加上你新婚,又闹了这样事,我看一定有很多人上门来找你打听,对么?” 顿了顿,她又补了一句,“当初郡王妃也曾经散过消息,我看也做得挺好的……” 荣郡王妃知道她指的是她之前散播传言说自己与秦王的事,不觉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她又若无其事地道:“我明白了。等易安回到王府,我会好好管教她的。” 一些闲言碎语逐渐在皇都传开,矛头直指定忠伯府出嫁了的表姑奶奶。只说易安县主入了大理寺,供出了这个表姑奶奶与慧阳郡主被掳一案干系很深。虽然流言中并没有直说是这个表姑奶奶,但种种描述,都很显然告诉所有人那就是定忠伯府的表姑奶奶无疑。 连带着炒得沸沸扬扬的,则是秦王在沧州立功不少,太子的地位遭到动摇。又有有心人开始散播太子地位岌岌可危的传言。 皇都突然变得喧嚣起来。那看似无懈可击的严密的围墙,似乎开始逐渐崩溃。 在这个喧嚣的时候,荣郡王妃好似唯恐天下不乱一般的又添了一把火。 自打从向府回来,茉莉就兴冲冲,马不停蹄地到屋里来向傅采蕴汇报了。 “事情可是办妥了?”虽然茉莉还没说话,但瞧着她这神色,傅采蕴已经能瞧出个大概。 因了荣郡王妃过去的光荣事迹,傅采蕴到底是对她不太放心。所以才让茉莉跟着荣郡王妃,乔装成她的丫鬟跟去向府。 自打落秋被调离后,文昌大长公主也给了傅采蕴好些丫鬟,但她总是不太喜欢。自从知道了茉莉是穆峥的人后,加上她办事能力也强,傅采蕴便向甄氏提出要了茉莉。虽然甄氏觉得茉莉是个能干的丫鬟,但区区一个小丫鬟,甄氏自然不会同侄女计较,也就很大方地给她了。 因而茉莉接替了落秋的位置,成为了傅采蕴的大丫鬟。 “回郡主的话,事情办成了。”茉莉行了个礼,这便走到门边,将门关上,再走到傅采蕴跟前,“奴婢也没想到,荣郡王妃办起这样的事来却是这般厉害。郡主让她做这样的事,真是再正确不过了。” 这向府便是定忠伯府出嫁了的表姑奶奶柳氏的夫家,柳氏的母亲当年与继母不和,被继母嫁到了外地,也是使了些关系,才让二女儿嫁到皇都,嫁给了向侍郎的次子。 想起今日的事,茉莉都有些看完一出好戏意犹未尽的感觉。 果然,荣郡王妃的确很有将事情闹大的天赋。没有辜负傅采蕴对她的期望。 “你快同我说说,到底如何?”傅采蕴到底是个小姑娘,她只好奇地托着腮,睁大眼睛一脸好奇地看着茉莉。 喜欢听八卦似乎是姑娘家的天性,尤其是这桩好戏的始作俑者还是自己。 荣郡王妃确实将傅采蕴交代的事都出色地完成了,这也出乎了她的意料。首先,她新婚燕尔,来祝贺的宗室还有襄阳王府的亲戚并不少。虽然大家到底有些看好戏的成分,这样一个天之骄女,盛气凌人的端和郡主,七皇子妃的大热人选,最后竟然嫁给了一个没有后台的郡王做郡王妃。不得不说,不少来道贺的人都心怀鬼胎。 是来看她的笑话吧!毕竟这皇都里头真正喜欢荣郡王妃的人也没有多少。 第50节 本来这荣郡王妃也够苦命了,从七皇子妃一下沦落为一个普普通通的郡王妃。偏生她与荣郡王的婚礼还闹出了这样的事来,于是那些上门道贺的亲戚,也借着祝贺这个名堂来听荣郡王府的第一手八卦了。 除了慧阳郡主与刑部大理寺,知道得最多的恐怕就是荣郡王妃了。 荣郡王妃虽然心怀厌恶,但不可否认这些人的确是散播流言的很好的渠道。她让荣郡王府的丫鬟将定忠伯府的表姑奶奶柳氏这个名字散出去,被那些丫鬟小厮们再加工一番,传到他们主子里头,就演变成各种版本了。 明明只是捕风捉影的事,在皇都传了一圈,就跟真的一样了。 当然了,这不过是为了要乱了柳氏的心神而已。要是柳氏抵死不认,大理寺也拿她没辙。 傅采蕴比荣郡王妃要聪明,她从来没有想过要靠这样站不住脚的东西逼柳氏就范。就算柳氏真的被流言淹没了,但大理寺还是没有握住实际的证据。难不成还能靠这个来入罪么? 因而她不过是想扰乱柳氏,让她自乱阵脚,主动露出马脚罢了。同时她也利用这段时间,好好搜寻一下柳氏的罪证。 傅采蕴跟魏王妃通了气,魏王妃是个何等有智慧的人?当即便就应下来,要同她来个里应外合了。 果然,柳氏的确是慌乱了。本应闭门不出躲避流言的她,还是偷偷摸摸地出门了。 傅采蕴可以支配的人力物力到底有限,柳氏的行踪,是魏王妃同她说的。通过柳氏的行踪,魏王已经可以追查到药粉的来源了。一张本应隐于无形的网,此时正逐渐浮出水面。 这个时候,就轮到荣郡王妃粉墨登场了。 荣郡王妃拿着傅采蕴给她的证据,跑到向侍郎的府中大闹了一场。 因荣郡王妃的嫡亲妹子还在大理寺,荣郡王妃只在向侍郎府哭闹,直言柳氏要谋害慧阳郡主,还将一切责任都推到自己可怜的妹妹身上。她那可怜的妹妹,入世未深,被柳氏算计了还不知道。 再怎么不济,荣郡王妃也是嫁入了宗室,再加上她显赫的娘家,并非向侍郎可以惹的。 出于对荣郡王妃一贯的偏见,向侍郎本还想为自己的儿媳妇说些话。谁知荣郡王妃言之凿凿,竟然连柳氏何时出门,往何处去,干了些什么都几乎交代得清清楚楚。说得向侍郎哑口无言。 荣郡王妃似乎并未解气,只让柳氏出来同自己对质。“那个歹毒的女人,做什么要害我的妹妹! 我的妹妹也不过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罢了……她身子弱,一直在王府娇养着。现在倒好,竟要被害得在大理寺出不来!” “荣郡王妃倒是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茉莉最后总结道。 作者有话要说: ☆、铁证如山 为着这样一件事,荣郡王妃显然也憋了许多气了。难得找到一个可以倾泻怒气的地方,荣郡王妃自然是全数发泄出来了。 荣郡王妃放了狠话,今儿要见不到柳氏,她就赖在向府不走了。 荣郡王妃说得这样言之凿凿,似乎跟真的似的。本来因了这样的流言,向侍郎夫妻对这样一个儿媳妇已经颇有微词了,但碍着她身后还有个定忠伯府,并且柳氏还再三跟自己保证过这件事与她无关,向侍郎这才信了。 现在被荣郡王妃这样一说,向侍郎也不打算再保这个儿媳妇了。 后来,柳氏终于躲避不过,只得露面了。没成想她一露面,荣郡王妃二话不说,就让人揪着她到大理寺! 这一回,向侍郎也没有再帮柳氏,只说了四个字:“清者自清。” 唔……荣郡王妃的确很有闹事的天赋。听着茉莉绘声绘色的描述,傅采蕴仿佛身临其境一般。真是一个精彩的故事。 没过多久,傅采蕴收到魏王妃递来的消息,这件事似乎到了水落石出的时候了。 在约定的日子,傅采蕴随着文昌大长公主入宫去了。 太后拉着她,让她转了一圈,看着她一如既往,才终于舒展开了眉头。虽然傅采蕴看起来还是有些闷闷不乐的,好像在强颜欢笑一般。 虽然是受了惊,但太后见她气色还不错,到底宽心了些。 七公主闻讯也赶来了兴宁宫,也像太后那般拉着傅采蕴上下打量。“蕴儿,听到这个消息我真是吓死了!你没什么要紧事吧?幸好只是虚惊一场……” 傅采蕴被拉着转了好多圈,都转得有些晕了。看着她们祖孙俩对自己这般关切,她只得抬起嘴角冲她们笑了笑,“我现在好多了。” 看着太后与七公主这般关切,傅采蕴心里自然也有几分暖意的。这样的事,如若穆峥知道了……会不会也会像她们那样不安地拉着自己? 她真的想他了,尤其是在出了这样的事之后,她对穆峥的思念更是陡然浓重了不少。她的思念,她的委屈……有些话她只能告诉他,只想告诉他,他却偏偏不在身边! 傅采蕴在心里默默给穆峥记了好多笔账。 一阵寒暄过后,在甘露殿侍奉皇帝的大太监吴志来到兴宁宫,说是请文昌大长公主与慧阳郡主到甘露殿。 一丝笑划过傅采蕴的唇角,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了。 之前她跟魏王妃说过,揪出真凶时务必要让她在场。她要亲眼见证这个阴谋被揭露。 今日的甘露殿异常热闹,算上刚刚进来的文昌大长公主与慧阳郡主祖孙,还有光启帝,皇后,温贵妃,薛德妃和魏王。 还包括地上跪着的一个女官。 还真够隆重的。不过对于傅采蕴而言,热闹些反而更好。能牵扯上那么多人,甚至连皇帝都亲自出面了,这真凶是谁,已经昭然若揭。 傅采蕴对那个跪着的女子有些印象,那一日,温贵妃在兴宁宫向太后进言镇国公世子与慧阳郡主是对般配的璧人时,这个女官就立侍在温贵妃身侧。 如此看来,她是温贵妃的人。 傅采蕴打量了温贵妃一眼,只见她的脸色早已变得铁青。虽是坐着,但她的身子却好似在微微颤抖着,那是一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无助感。她与温贵妃的目光只交接了一瞬,温贵妃的目光立马就移开了。 “回陛下的话……程衣、程衣该死……不该协助贵妃娘娘干下那样一档子事,险些就害了慧阳郡主。还望陛下看在奴婢回头是岸的份上,饶了奴婢一命……”女官程衣浑身发抖地跪在地上,已然不能说出一句完完整整的话来。 瞧着光启帝脸色阴晴不定,他不表态,自然没有人敢说话。程衣颤颤巍巍地跪着,好像一片秋日的枯叶,弱不禁风。 一旁的薛德妃启唇了,“陛下,程司乐是贵妃姐姐宫里的人,贵妃姐姐吩咐下来,程司乐又如何能不从?我看程司乐为着大义公理大义灭亲,主动将这件事说出来,已经是难能可贵了。程司乐纵然有错,可也是身不由己。” 这字字句句,虽是在替程衣求情,可也是在提醒皇帝,程衣也不过是为温贵妃卖命而已。 看着温贵妃垂着头,苍白如死的脸色,傅采蕴恍然想起太子这几日正巧离开了皇都。 想来魏王与薛德妃,就是特地挑选了这个时间。 过了一阵,温贵妃定了定心神,抬起头直直看着薛德妃,显然是要负隅顽抗了,“德妃,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竟然串通了我宫里的人,企图诬告我?”言毕,她又起身,跪在光启帝跟前,“陛下明察,德妃一直看不惯臣妾,竟想将这样的滔天大罪推给臣妾,让臣妾背黑锅!陛下圣明,可千万要为臣妾做主啊……” 自打兰露死后,温贵妃一直郁郁寡欢,许久都提不起精神来。身边也突然没了个可用的人。这时候,程衣几乎是毛遂自荐一般来到自己身边,请求代替兰露的位置。 事后她也做了一系列举动证明给温贵妃看,自己的确胜任这一职务,终于逐渐博得了温贵妃的信任,继而将她重用。 温贵妃身边正缺人,而程衣的才能也的确不逊色于兰露,虽然温贵妃与她的感情不如与兰露的深厚,但她总想着,自己将程衣从一个默默无名的宫女提拔至这样的高位,程衣理应对自己怀有知遇之恩。而程衣似乎也很懂得揣摩人心,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十分恳切中肯,全然是站在温贵妃的角度上想问题,一步步地帮她分析对策,拆解难题。温贵妃说东,她不敢向西,为了完成温贵妃的旨意,程衣甚至将薛德妃都得罪了。 用了大半年的时间,程衣就将温贵妃的信任完全笼络住了。而温贵妃也再不将程衣当作外人,不少事都会让她知会,让她经手,而程衣几乎每次都能够出色地完成她的任务。 哪知这样的人……竟然是个白眼狼!她将她视若心腹,她却狠狠地反咬自己一口! 其实当时太子也怀疑过程衣的忠诚度,毕竟她不是他们母子俩亲自挑选培养的。温贵妃记得,那个时候自己还在太子面前说了程衣不少好话。 没想到,自己最后还是被这样的人反将一军! 温贵妃真是想不通,怎么就会有这样的人!程衣怎么会到薛德妃那儿,将自己的事捅出去? 温贵妃自然知道这样向皇帝求情也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但她就是想等到太子归来。似乎有自己儿子在,一切难题都会迎刃而解。当年没有任何人看好他们母子,太子不就靠着自己的一己之力,爬上了今日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么? 只要太子回来了,他一定有办法解决的…… 薛德妃睨了温贵妃一眼,心里冷笑了一声。这样的货色,难怪一直以来都这样不得圣心呢。想来她还没想通透,程衣就是自己派到碧云宫的吧? 她还真想不明白,温贵妃这样的榆木脑子,怎么就生出了这样厉害的儿子。温贵妃在这宫中也不过是狐假虎威,假借太子之威罢了。如若皇长子也同温贵妃一样,自己的两个儿子也就不用这么累了。 温贵妃想到的事,薛德妃与魏王自然也是考虑到了。单单靠着一个程衣,定然是无法扳倒这样的高位妃嫔的。 必须要叫温贵妃和皇帝看到,什么叫铁证如山。 魏王传了一个人上来,傅采蕴定睛一看,竟然是大理寺的冯大人。当初魏王妃对她说的话,她也有些了然了,难怪当时魏王妃叫她只管用大理寺的人呢,难怪魏王举荐让大理寺会同刑部审讯呢,不难想到这位冯大人,就是魏王的人了。 冯大人还捧着厚厚的一份卷宗,那都是涉案者的供词。 “蕴表妹,你做得很好。”事后,魏王妃也到英国公府探望过自己一次,知道她做了些什么,魏王妃只是颔首一笑,“听到那些话,那个定忠伯府的表姑奶奶,真的坐不住了。” 也就是在那时才知道,魏王的手段远比自己想的还要厉害许多。他的人无孔不入,竟然可以日夜盯梢,时时刻刻地注意着柳氏。 “向夫人,你要庇护的人,真的那么值得你庇护么?如若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到时候一切真相大白,你就错失了戴罪立功的机会了。”大理寺的拷问,只让她心惊。 柳氏的脸上都蒙了一层薄薄的细汗。皇都流传得很凶的流言,突然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废太子,立魏王…… 她的确是帮温贵妃做过一些事,但如若太子之位根本就不牢固,她也不能指望搭上太子与温贵妃这趟顺风车了。 没想到上头的人都被揭了出来,要是那人将自己供出来,那自己岂不完蛋了?既然如此,还是自己先一步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来得稳妥吧? 反正自己不是最终的目标,没准还能捞一个戴罪立功?不说升官发财,只消能保住小命,保住现在的地位,她就心满意足了。 就这样顺藤摸瓜,由点及线,大理寺将整根线都扯了出来。太子零零星星布下的栖息于各个角落的棋子,就这样被连成一串地扯了出来,一网打了不少。 看到那叠厚厚的供词,温贵妃脸色顿时变得灰白如死。太子培养出来的死士与人脉,怎么一下子就死伤大半?怎么都背叛了他们?! 不过里头还真的有肯招供扛下罪名的,大抵是太子的死士。但此事上有宫中女官的揭发,下又有举报,就算扛下罪名,似乎也于事无补。 一大叠的供词似乎在诉说着温贵妃的罪行罄竹难书,但魏王似乎还是意犹未尽。看着光启帝都不由得微微变了脸色,他又跟补刀似的添了一句,“儿臣还查到,贵妃娘娘与上一年中秋宴许美人一案有些瓜葛。” 作者有话要说: ☆、大势已去 温贵妃都还没来得及为慧阳郡主的事辩解几句呢,立马又被魏王杀了个措手不及,登时就傻眼了。魏王倒是从容不迫,一脸淡定,“当日父皇让儿臣暗中调查许美人一案,儿臣已然有了眉目。” 说罢,又是一叠厚厚的纸放到了皇帝的案前。“贵妃娘娘,当日娘娘宫中的宫女兰露为何无端暴毙?儿臣打发人去问了慧阳郡主,这兰露的身形,倒与慧阳郡主所见的女子有七分相似。” 事已至此,温贵妃终于明白了。在太子布了一盘棋的同时,魏王也在暗中布置着什么。 原来,魏王与薛德妃也在布着一个陷阱,等着自己一步一步陷进去。她这才知道,程衣在来到碧云宫之前,显然就已经是薛德妃的人了。薛德妃自然对碧云宫的一切了如指掌,怕是在兰露消失之后,她就起了疑心。 温贵妃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得足够低调了,兰露受了错,被杖责致死,一切都干净利落。谁知还是纸包不住火! 薛德妃定然将自己的疑惑告诉了魏王,而魏王则是一直派人暗中调查。与此同时,程衣得到指示逐渐博得了自己的信任。薛德妃还以为这程衣真的这样聪明,打听到丽华宫那位的那么多事,叫自己气了薛德妃那么多回呢。 谁知她一方面在笑着薛德妃,却不知道薛德妃也在丽华宫里耻笑着自己的愚笨呢!温贵妃以为程衣为了讨好自己已经将薛德妃得罪狠了,这样的人,定然是可以叫人推心置腹的,哪知这些话是薛德妃教她讲的呢? 想来薛德妃和魏王早就知道了许美人的事了,却一直迟迟不发,等的就是一个机会!大抵挑唆个把美人是宫妃惯常用的手段,就是闹出了人命,但还是有许多法子可以推掉这罪责。因而薛德妃与魏王并不急,而是让程衣怂恿自己,让自己按照他们的计划一步一步地来走。 “奴婢只是为娘娘抱不平,太子并没有任何过错,而且又是皇长子,陛下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偏袒魏王呢?” “陛下将这样重要的事交予秦王,那不就是在昭告天下他信任爱重魏王秦王兄弟么?如此一来,势必会影响到太子殿下……” 她这才明白,程衣像是贴心小棉袄,事事为自己分析,为自己抱不平,实则就是想要激怒她。 她想通过激怒穆峥来扰乱他的计划,却不知道自己那时已经被薛德妃所激怒。她的理智,不知不觉已经逐渐被消磨蒙蔽了。 在撮合慧阳郡主与镇国公世子不成后,那的确真真切切地让温贵妃怒了。她这才没跟太子商量,私自做出这样的决定,要毁掉慧阳郡主。 第51节 她以为她会将慧阳郡主与秦王推下深渊,却不知此举却反而让自己跌下了深渊。 温贵妃只觉得一阵阵透心的凉意传来,让她冷得想要裹住自己。 这两桩罪证分开来看,兴许薛德妃与魏王还是觉得不够重,必须要两桩加起来才好动手。 这一回,魏王与薛德妃终于耐不住,一次将所有事摊上台面,分明就是想要以一击击垮自己。 “我杖责一个宫女又如何……我的宫里的人犯了错,难道我连杖责的权力都没有么!” 看着温贵妃一脸颓唐大势已去的苍白萎靡模样,傅采蕴只是抿着嘴。她也是现在才知道,原来许美人口中的娘娘就是温贵妃…… 看来那一次,自己坏了她的大好计划,温贵妃就已然对自己怀恨在心了吧? 薛德妃看着温贵妃,眼里尽是满满的笑意,她挑起描得仔细的远山眉,笑意盎然,“就如程衣一样,若是仅仅有一个兰露,魏王自然是不会这样随随便便地冤枉了姐姐的。姐姐放心,你总不会 被冤枉的。” 自然没有人冤枉她了,因为她根本就没有被冤枉。 温贵妃向皇后投向求助的目光,但换来的却是一片沉默。 诚然,皇后是不想温贵妃这么快倒下的。有一个温贵妃和薛德妃抗衡,也是后宫的一种微妙的平衡。温贵妃没有得力的娘家,也是个没什么主意的,要把控她并不难。薛德妃却不同,她有头脑有宠爱,还有一个得力的娘家,要对付她可比对付温贵妃难多了。 如若真的立魏王为储,想来薛德妃连自己都不会再放在眼里。 想来将来魏王真的继位,自己还要被薛德妃给骑着了? 虽然皇后也不想事情发展到此等地步,但此时此刻,她却又能说些什么呢?光启帝沉默不语,但做了多年的夫妻的皇后自然明白,他其实恼怒得很呢。温贵妃明显已经大势已去,薛德妃与魏王一心要将她往死里逼,最好逼得她永无翻身之日。而温贵妃的确也蠢,手段不够高明利落,事事都想着靠儿子,最后落得这个田地,也是咎由自取。 而薛德妃与魏王,显然已经蓄势待发,谋划已久,才策划出这么一台好戏。温贵妃自乱阵脚,自寻死路,都不需要薛德妃找些什么理由来收拾她,她就自己送上门去了。 利用慧阳郡主的事做导火索,再佐以许美人一案,薛德妃与魏王,就是要让温贵妃永无翻身之日!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又怎么会放过? “还请陛下为慧阳讨回一个公道。”这回发话的,是文昌大长公主。 见到文昌大长公主表态,傅采蕴也很识相地跟着她朝皇帝行礼道:“恳请陛下为慧阳讨回公道。” 在人证物证俱在的情况下,皇帝一直沉默不语,文昌大长公主祖孙显然是在催促皇帝做决定了。 在场的所有人,除了帝后都发了话,表了态。现下文昌大长公主祖孙发话,皇帝自然也要表个态了。而皇后理应在皇帝发话前先表个态站个队,不然等皇帝开了口,自己再说就为时已晚了。 “陛下,依臣妾看,虽然贵妃育有太子,功劳可嘉。但现在人证物证俱在,自然是理应秉公办理。如若因着贵妃是太子生母而徇私,对于太子而言也是害而无利。若是太子生母如此失德而皇帝格外开恩,又如何能教育太子,给太子一个好的表率呢?” 其实薛德妃与魏王自然是想连太子也拉下水的,不过害慧阳郡主的事太子并没有参与。薛德妃也庆幸当时太子离开了皇都,不然如若温贵妃找他商量,没准这件事就被太子给反对了。倒不是说太子心善,恰恰相反,太子比温贵妃狠绝多了,也比温贵妃聪明得多。想来如果由他来考虑,就会阻止温贵妃干下这种蠢事了。 因为这样的事,可比给慧阳郡主找一户人家的后果严重多了。文昌大长公主必不会善罢甘休,魏王和太后也不会放手不管,害了慧阳郡主,就算达到了目的,也可谓是后患无穷。 而许美人一案,也可谓是由温贵妃一手操办,太子并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论起才智,太子与温贵妃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要牵连上太子,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温贵妃的身躯猛地一震,在这甘露殿中,最后一个可以指望的人都放弃了自己。 是啊,墙倒众人推,自己显然大势已去了,皇后又是个比谁都会计算的人,又怎么可能指望她能够为自己说话呢?此刻她自然是巴不得赶紧表明态度,与自己划清界线了。 “贵妃,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可说么?”那厚厚一叠的纸似乎成为了温贵妃的催命符,皇帝那冷静沉稳不带任何感情与起伏的声调,也等于宣告了温贵妃罪证确凿。 “呯咚”一声,温贵妃的身躯倒了下来,如同最后一丝力气被抽走一般,她再也没有起身。 光启帝皱了皱眉,“将贵妃带下去,宣太医诊治。没有朕的命令,不得离开碧云宫。” 皇帝思量这么久,自然有他的道理。如今几个皇子在明争暗斗,朝堂虽然表面平静,却是暗流汹涌,静水流深。如今若是贸然动了温贵妃,势必会撼动太子的根基。让朝堂的格局大变。 且当下秦王的军队虽然控制了沧州的大部分,但动乱依然未平。许多事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沧州的军队人数庞大,那些明的暗的联系环环相扣,谁又能说没有个别心怀鬼胎的人呢? 朝廷的动荡,对于秦王的部署,也会有相当的影响。 事情暂时的处理,便是将温贵妃幽禁在碧云宫。 *** 真相大白,傅采蕴算是终于讨回了公道,她看着温贵妃的脸逐渐因扭曲而恐惧,直到失去了最后一丝光彩。虽然因了前朝,温贵妃现下还没有得到什么实质性的惩罚,但傅采蕴的气也都消了大半了。 温贵妃大势已去,这是不争的事实。 可为何自己还是兴奋不起来呢?温贵妃的失势,对东宫的影响不可谓不深远。英国公府已经选择了站队了,这在甘露殿已经算是表现得淋漓尽致了。本来东宫根基被撼动,自己不是应该觉得开心才是么? 怎么她却反而有一种心神不宁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就像我之前说的,男主也该回来了,敬请期待 最近事情比较多,可能偶尔会断个更,请理解(其实我是在暗示明天会断更… 感谢新老读者的陪伴,你们是我码字的重要动力。如果感觉还不错,还请不吝收藏文章与作者。 谢谢亲们,摸摸打lt( ̄▽ ̄)gt ☆、负伤 温贵妃大病不起,但所幸还是捡回了一条命。就算不下旨幽禁,恐怕她也离不开碧云宫了。太子回到皇都,亲自到腾龙阁找皇帝为温贵妃求情,却屡屡被拒于门外…… 这几日,傅采蕴虽然没入宫,但宫中关于温贵妃的消息她却是收到不少。听到这些消息,她觉得自己的担子也好像突然卸下来了似的。整个人莫名其妙的闲了下来,空闲时间多了,她就开始思念穆峥了。 也不知道那家伙现在怎么样了,之前收到他的信,说是有些水土不服,但现在都去了这么些日子了,应该也是克服了吧? 沧州正是饥荒,军队带的粮食应该也分完了。何况整支军队浩浩荡荡的,没准还没走到沧州那粮草就被沿途山贼难民虎视眈眈了。 他一路走来,遇到的麻烦应当也不少,虽然他从没在信中提到过。本来她默默地给他记了好多笔账,但一想到他在沧州可能吃的苦头,还是减掉一些吧。 他这样一路颠簸,吃不好睡不好,也不知道会不会瘦了很多? 傅采蕴瞧着案上的笔墨纸砚,突然涌起一阵冲动想要提笔给他写些什么,但后来想了想还是作罢。自己出了这样的事,现在可是被文昌大长公主与甄氏盯得老紧了。 “虽说发生了这样的事,你也是受害的一方。但你也要好好想想自己有些什么做得不够好。如若你自己不懂得保护自己,又怎么能指望别人能够保你一世和乐?”文昌大长公主曾这样说道。 这段时间还是避避风头,不要跟穆峥联系比较好。想着想着,傅采蕴有些不情不愿地搁了笔。 到了晚上,秋日的凉意已然渐渐地蔓延开来。夜凉如水,秋风从半开着的窗户猛灌进来,仿佛也在贪恋屋中的温暖而不断徘徊。 “姑娘,夜晚冷,老身给你关了窗吧。”刘嬷嬷入了屋,就要给她关上窗子。 “不用了,嬷嬷。我还想在窗边坐会儿。”傅采蕴眯起眼,淡淡一笑。 刘嬷嬷只得给她披了一件袍子在外头。 傅采蕴抬首看着窗外的月亮,随着日子逐渐靠近中秋,天上的一轮明月也愈来愈圆了。皎洁的清辉洒落下来,让人的心里无端地感觉平静祥和。 中秋对于她而言,不仅是团圆的日子,还被赋予了一种特别的含义。穆峥那家伙,还说以后每一年都跟自己过中秋呢……谁知道第一年就食言了。 到了中秋,想来也就只能与他千里共婵娟了。 近来不是听闻沧州那边屡传捷报么,穆峥也去了好些个月了,想来也快回来了吧?虽然不能跟他过中秋,但除夕之前,应该就可以见到他了吧? 她这样反复地想了几遍,仿佛就能成真似的。这一晚,傅采蕴睡得特别香甜。 然而事与愿违,中秋节前夕,沧州那边传来了急报,秦王受伤的消息传遍朝野。 “详情我不太清楚,我也四处打听了……只知虽然成功攻下了南山,捉拿了山贼,但秦王似乎是中刀负了伤,可能还需在沧州休养一些时日……”傅卓琛知道秦王在沧州的一举一动不仅受到陛下乃至整个朝野的高度关注,同时也牵动着这个闺中女子的心。平日他一有什么关于穆峥的消息,都会尽快来同傅采蕴讲。何况是今日出了那么大的事。 以往傅卓琛都是在报喜,但这一回,他那木讷支吾的样子确实让人看着揪心。未来妹夫出了事,傅卓琛当然也是不好受的了。 “什么是似乎,什么是可能?究竟是怎么样!”傅采蕴的脸色也难看如死灰,却是死死地捏住傅卓琛的手腕。傅卓琛第一次知道这个妹子看似柔弱,力气却这般大。 五妹妹竟然发飙了!傅卓琛看着眼前这个沉着脸,说话的声调都有些变了的傅采蕴,不由得一怔。虽然傅采蕴不像傅卓林那样刻板淡定,但处理起事情来也是冷定的。她现在连声音语调都变了,心中的情感显然按捺不住了。 不过她还真的跟傅卓林挺像的,拉下脸来的时候隐隐流露出来了几分威仪。便是傅卓琛也不敢再惹她。 “你不必再瞒着我,是好是坏,难道我不应该知道么!”看着傅采蕴都快急得跳起来了,加上那张铁青的脸,傅卓琛也不好再瞒下去了,只得和盘托出,“你别急,先坐下,我慢慢给你 说……” 傅卓琛一边说一边按着傅采蕴坐下,但傅采蕴坐下是坐下了,可声音里依然透着几丝急躁,“你赶紧说!” “我知道的也不多,知道的消息也是四处打听回来的,你就姑且听听罢了……”傅卓琛一边说便一边看着傅采蕴愈皱愈深的双眉,只好直接省略掉前头的废话,“前段日子秦王领着的军队不是一路凯歌么,一路将负隅顽抗的反贼逼到了南山。但南山是个天然屏障,久攻不下。似乎是秦王为了鼓舞士气,亲自披甲领着将士们冲锋。援兵似乎是遇到了些障碍,交接出了些问题……” “他是傻子么!战场都没上过就学别人披甲挂帅,还跑在最前头!真以为自己有什么神明庇佑刀枪不入?”傅采蕴先是咬着唇听完,颇为恼恨地责备着。顿了顿,她又轻轻地补了一句,“四哥,那他伤得严不严重?要不要紧?” 这丫头一说到关于秦王的事,怎么就总是这样爱自欺欺人?从没上过沙场杀敌养尊处优的皇子大意轻敌急功近利领着少数先锋部队杀入敌阵,却不曾想到断了后援……武器装备再怎么精良,想必也是寡不敌众吧? 穆峥的兵法就是学得再怎么出色,也是纸上谈兵罢了,要论实战,没准还真的拼不过那些流贼。能够捡回一条命不就该感到幸运了么?她竟然还问自己穆峥伤得重不重要不要紧? “我想秦王自然是没有性命之虞的,只不过回来的时间或许会推迟一些罢了。蕴儿,你得放松点。”他想伸手轻轻拍一拍傅采蕴的肩膀,却发现她的肩膀僵硬得跟石头似的。 怎么会这样?大概是自小看习惯了穆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在弘文馆里将程夫子都驳斥得无话可说,让她产生一种错觉,似乎这世上真的没有什么难得到这个七表哥。 虽然一开始他要到沧州去她也有过担心,可那多次传来的捷报将傅采蕴的心也跟着麻痹了。听着秦王的军队在沧州屡屡得胜,收复了不少失地,而且还安定了不少难民,傅采蕴也以为,这次的事也不会难得到他。 她还一直期待着,他完完整整地站在自己面前,对着自己微笑的场景。 谁知这美好的梦瞬间就被现实击得粉碎。 她不信,她不愿意相信!她的七表哥顶天立地,聪明绝顶,怎么会被一群乌合之众打倒? 这一定是假的…… 就算是在国公府,傅卓林对妹妹的关心并没有比往日少。而傅采蕴与傅卓琛似乎藏着些什么秘密,傅卓林也是发现了。 没成想他都没开始向傅卓琛套话呢,傅卓琛倒是老实巴交地坦白从宽了。想来他是想着,自己是个能够保守秘密的人,同时又是傅采蕴的亲哥哥,迟早也该知道。而且当下英国公府投向了魏王,傅采蕴同秦王的事也只会是好事。瞧他那言之凿凿的模样,倒是很笃定傅采蕴会成为秦王妃似的。 傅卓林这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防错了人!亏他还一直以为,妹妹钟情的是魏王。 这结果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自从得知了傅采蕴与秦王的关系后,对于朝野中关于秦王在沧州的事,傅卓林也比以往敏锐了许多。见到傅采蕴推说不舒服不肯吃晚饭,傅卓林就知道她一定在为秦王受伤的事伤心了。 “你怎么连饭也不吃?”虽然琉冬说姑娘谁也不想见,但傅卓林执意要见,她自然也拦不住。 只见屋中灯光昏暗,傅采蕴坐在床上抱着膝,头轻轻枕在膝盖上面,脸色苍白,双眼微红,似乎是流过眼泪。 妹妹这般柔弱无助的模样触动了傅卓林的柔肠。傅采蕴似乎又变回了以前的那个身体孱弱惹人怜爱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妹妹了。 傅采蕴有些惊愕地抬首看着傅卓林,她似乎是想对他挤出一个笑,但不知道她有没有发现,自己笑得像哭。 傅卓林的心也变得无比柔软,就算傅采蕴不像以前那样热情地迎向自己,但傅卓林并不在乎。他走到傅采蕴身边坐下,温声,“你以前遇到什么委屈就会跑到阿爹那儿说我欺负你,现在阿爹不在,你可以跟我说……” 傅卓林还没说完,大滴大滴的泪水就好像珍珠似的顺着她的脸颊流淌而下。她憋得很辛苦,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心里的难受。但傅卓林的一番话,好像成功击溃了她。 傅卓林轻轻揽着她,就好像以前在驸马府的每个夏夜里,他被她缠得不行,就会轻轻搂着她给她讲那些传奇小说。 如果可以,傅卓林真想带着妹妹回到以前去。 他不开口问,她也不解释。两人就这样静静坐着。 第52节 傅卓林自然是想问的,但在这种情况下,想来自己问了,她也不会答。 傅卓林间或低声地劝着她别哭,而傅采蕴一直安静地靠着他,一言不发。他不知道她是否在听,但他仍是轻声地说着。 就像以前,每逢傅采蕴遇到什么不如意的事,或者说自己做了什么惹她生气,他都会这样温声细语地给她说着道理。而她听着听着,便也释怀了。 虽然这一次,显然不能如此简单了事。 屋外的明月,今夜分外皎洁明亮。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作者有话要说: ☆、秦王的反击 穆峥那个混小子! 收到沧州递过来的密折,穆显气得都有些坐不住了,恨不得将穆峥的亲笔信撕得粉碎扔在地上泄愤。 “王爷息怒。”一旁的田豫低声劝道。 “息怒?让我如何息怒!”那个任意妄为的家伙!还以为在沧州的历练会让他成熟许多,谁知道还是这般不长进!“他知不知道父皇和皇祖母有多担心?母妃收到消息之后一直惴惴不安,如坐针毡!还有小九,哭得眼睛都肿了……你赶紧让人将消息递到宫里去!”就是穆显也一直茶饭不思,晚膳几乎没有碰过。 明明伤得就不重,消息非得传得这般神秘让人胡乱揣测,误导他人让人以为他好像被捅了十刀八刀伤重不治似的。这种事还真的只有他才干得出来! 虽然他比任何人都在乎沧州的战事,但近来皇都发生的种种,温贵妃的自乱阵脚,慧阳郡主出的事……这些事让他有些分身乏术,对沧州的关注自然就少了。加上从沧州递信回来也并非那么容易的事,一来二去也需要好些日子,就算在沧州的人不少,消息传回来还是不那么方便,他对沧州的关注自然就松懈了些。 直到后来,秦王负伤的消息传遍朝野,也大大震惊了他。本来他也为此自责不已,觉得自己难辞其咎。但收到了穆峥的信,知道他其实并无大碍,宽心过后就是恼怒。 整个皇都的人都被这小子当猴耍了! “对了,王爷,这是林校尉从沧州递回来的密信,请王爷过目。” 林校尉是穆显的人,穆显特地让他跟去沧州,传递消息。穆显当即搁下了弟弟的信,接过了田豫递来的密信。 田豫不知道林校尉在信里些了写什么,但见魏王眉头深锁,一脸沉思的模样。看了看林校尉的信,又拿起弟弟的信来仔细斟酌,若有所思。 “王爷,”田豫试探般地开口问道,“若王爷没有旁的吩咐,奴才先去传信了。” “等一等。”田豫刚要应声出去,却被穆显叫住了,“这件事倒也不用太急。只消让母妃知道便好,先别惊动父皇。” 诚然,在刚看到弟弟的信时,穆显的确是气得不行,根本没有怎么仔细地看,只恨不得揪着他骂他不孝。但现在认真看来,穆峥干这样的事,显然是有深意的。 刚开始他还以为,穆峥是想攫住所有人的心,让祖母别忙着将小表妹嫁出去,所以才自导自演了这么些事。 自己不是已经跟他保证过绝对不会让傅采蕴嫁到镇国公府了么,那个疑心重的家伙竟然连自己也信不过! 掐指一算,自己让人送去沧州的信恐怕穆峥也是刚刚收到。温贵妃要害慧阳郡主,很显然是冲着穆峥。所以穆显在同光启帝谈及这件事时,顺水推舟地替慧阳郡主诉了诉苦。慧阳郡主因为那混小子差点失掉一切,怎么着也得补偿补偿人家吧?而且论起身份与品性,慧阳郡主要当那秦王妃也是当之无愧的。 其实魏王的确是有些担心的。因为他曾经听薛德妃说过,永宁长公主与驸马的婚事其实皇帝当初并不喜欢,这是永宁长公主舍了脸面不管不顾地求回来的。虽然薛德妃没细说,但他可以感觉那时为着此事似乎闹出不小的风波。 有着这样的一层关系,魏王提起这事时心下也有几分忐忑。 “那小子倒是会挑。”光启帝只是轻哼一声,眼里竟然含着几分淡淡的笑意,“正经事没见他干多少,小姑娘倒是被他哄了不少!”那小子数落起端和郡主来头头是道,大道理一条条,难道他自己干的事就不混账了?若不是那丫头自己也喜欢,皇帝真想将这七儿子抽一顿。 这回倒是轮到穆显怔住了。光启帝早就知道了穆峥与傅采蕴的事,却放任不管,现在也只是半笑着骂了一句罢了。穆显知道,光启帝这是默许了。 看来这一回,七弟跟小表妹有戏了。 虽然魏王一直在腹诽胞弟干下的混账事,但收到林校尉的信,他在军中的表现却是一点都不混。军队上下对秦王的评价并不差。虽然年轻,但他的手段雷厉风行,不像是个初出茅庐的青头小子。对于那些一开始不服他的将士他的军法执行得毫不留情,而做得好的他也论功行赏毫不吝啬。将士们的心也逐渐聚拢了。 眼看着大功告成,南山却久攻不下。秦王身为王爷,竟然亲自披甲上阵,甚至亲自跑到最前方。虽然穆显知道那小子明显是有私心的,但在将士看来,这无疑是极大的鼓舞士气的举动。 因为后援的姗姗来迟,导致跟随穆峥的先锋五十铁骑伤亡惨重。而他们中的许多人都为了保护主帅而死,这自然让秦王勃然大怒。 当晚他就拿着鱼符当众做了一个决定,要斩了援军将领高将军! 征西将军高石,年龄比他大了好几轮,且在军中积威甚深,势力庞大。他手下的将军都比他大了一轮,并非所有人都对这个从没离开过皇都没吃过苦头的少年王爷心悦诚服。 这样一个黄毛小儿,虽然有王爷之尊,但山高皇帝远,他要斩了这样一个在军中德高望重的将军,军中的将领虽然不敢替他求情,却也同样无人动手,只是面面相觑。 见无人动手,穆峥一手执着鱼符,一手拔了剑,亲自将高石的人头砍了下来,又摆了祭坛,以此来告慰前锋将士的亡魂。秦王此举,震惊了在场的每一个人,上至将军下至普通士卒,无人不对这个少年王爷的雷厉风行刮目相看。 穆峥虽然只是个少年,但他正经威严的模样确实隐隐有几分今上的样子。他的眉眼本就与今上颇为相似,眉毛一皱下巴一缩,那睥睨天下的倨傲气势便就出来了。 反贼头目一被擒住,穆峥回到军中包扎好伤口后,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肃清整顿了军中的一批害群之马,军中的风气焕然一新。 秦王威严起来,无人敢撄其锋芒。这个少年王爷逐渐在军中建立了威信。 高石在皇都的势力也不容小觑,虽然军令如山,但这样随随便便就将人斩了恐怕也会引来非议。但若是因为高石的过失害得秦王受重伤,这个举动想来就不会被御史台诟病了。 如若因为高石的失误害得秦王险些丢了性命,到时候被推上风口浪尖的自然就是高石。舆论定然是一边倒地倒向穆峥。这样既可以博他爹同情,又能堵住朝堂那群老油条们的口。想必这就是穆峥的用意。 早在军队出发之前,穆显与穆峥就已经摸透了军中各种身居要职的将军监军的身份。忠武将军高石,接近三十还是一个小小的校尉,却在三十之后突然平步青云,一路擢升到今日的从二品征西将军。 那段时期,军中并没有出现很大的人事调动升迁,唯一发生过什么值得注意的事,就是太子曾经奉皇命去巡查监军。 当时穆显就提醒过穆峥要多加注意高石。 当收到军中的消息说穆峥竟然将后援军交给了高石,穆显当时真是又惊又讶,心道这小子该不是想要壮烈殉国吧?还是喝酒喝多了糊涂了?竟然这样拎不清,将自己的性命交到了那个高石手上! 密折从沧州传来也需要一些时日,就算他立马写信让人快马加鞭地送出去,战事恐怕早就开始了。 但细细一想,这里头没准还有些猫腻。 为什么穆峥明知道高石身份特殊,可能与太子有什么密切的联系,却仍然愿意将那么重要的职位托付给他?穆显不愧是他的哥哥,仔细一推敲琢磨,就知道这弟弟使些什么鬼主意了。 如若穆峥旗开得胜,势必会壮大自己的势力,而最不愿见到这个结果的,恐怕就是太子了。 没准穆峥就是早就握有高石是太子的人的铁证,才故意将这样一个重要的职位交托给他。 他不惜以自己做诱饵,来给高石下套。确切来说,是给太子下套。 这是一个最好的试探,他要知道,他的大哥会不会真的想要了他的命。在他斩高石之时,除了愤怒与痛快,可曾有过沉痛? 那一战最终的援军自然不是高石率领的军士,而是辽东的军队。辽东的都护府离沧州并不远,穆峥与邓烈应当是早已与傅怀远通了气,这才放心地将支援一职交给了高石。 这小子,翅膀是愈来愈硬了啊。穆显似笑非笑,将那封密信放在跳跃的火焰上,看着它燃成了灰。 *** 傅怀远已然准备歇下,心腹侍从却突然走进房间,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傅怀远一惊,当即披衣坐起,匆匆换了一身官服出房。 走到外堂,秦王已经端坐在上座等着了。虽然秦王与自己有联系,但傅怀远却并未亲自接触过秦王,也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亲自来到辽东都护府。 傅怀远上前行礼,穆峥立刻免礼赐座。也许是日夜兼程加之旧伤未愈,少年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倦怠,但他的眼睛却是出奇的清亮,嘴角噙着几许笑意。 “不知王爷深夜前来,有失远迎。” “本王这次是特地来答谢傅都护的。”穆峥淡淡一笑,“傅都护在南山一役中立的功劳,待本王回洛阳后,定会奏明陛下。”秦王虽是最年轻的王爷,但他的气势威仪却丝毫不逊于他的哥哥们,傅怀远甚至还觉得穆峥隐隐有些少年天子的气势。 “王爷少年英武,微臣不过是尽了微薄之力罢了。” “傅大人不必自谦。”穆峥本是绕了些远路到此地来的,自然不仅是为了答谢傅怀远。寒暄了几句,他屏退了左右仆从。对于穆峥的举动,傅怀远心下大惑。只见穆峥突然起身走到他跟前,傅怀远当即就站了起来,“王爷这是……” “实不相瞒,本王心仪令千金已久,不知傅大人是否同意将令爱许配给本王?” 作者有话要说: ☆、兄妹情 这个中秋,是傅采蕴过得最糟糕的一个中秋,与上一年相比简直是差天共地。 “郡主,你好歹吃些东西吧。”琉冬特地做了些点心给傅采蕴开开胃,但东西放了几个时辰,从热腾腾放到冷冰冰,她压根碰也没碰。“虽然郡主担心秦王殿下,但总不能弄坏自己的身子不是?郡主得养好身子等秦王殿下回来呢……” 琉冬话还没说完,就被刘嬷嬷瞪了一眼。这丫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还说是最懂得揣摩主子心意呢!秦王殿下现在正在千里之外生死未卜,傅采蕴担心得寝食难安,现在最应该做的,不是应该分散她的神思么?这丫头倒好,张口闭口就秦王殿下。这不就是来加深她的不安么? “老身看姑娘也得出去走走了。之前八姑娘不是遣了人来请姑娘到屋里坐坐么?姑娘这样一直憋在屋里,不说憋出病,就是让国公夫人和八姑娘瞧着也担心啊。倒不如去找八姑娘说说话儿。姑娘一跟八姑娘说话便开心了。中秋佳节,姑娘总不能苦着脸不是?” 刘嬷嬷的话句句在理,傅采蕴是听得进去的。她终于点了点,淡淡一笑,“琉冬,替我梳洗吧。” 见主子终于愿意出门,琉冬也是大悦。这样的一个好佳节 ,主子苦着脸,做下人的自然也没法快活到哪儿去。 她坚持了这么久,只为了等他回来……望着铜镜中略显苍白的脸庞,傅采蕴突然有些泄气了。 事到如今,她只能说服自己相信他,一如往昔。 就算他真的缺了胳膊断了腿,那也不要紧,只要人回来就好了…… 傅采蕴摇了摇头,不让自己再胡思乱想。这两日她将自己锁在房间里,幻想着无数种他可能出事的可能。她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或许没有经历过这件事她还不知道,原来他在自己的心里比自己所想的分量还要重。如果他断了手,她就给他做左右手;如果他断了腿,她就做他的拄杖;就算他的容貌不再英俊,只要他笑起来仍是这般温暖,她也愿意与他相伴一生。 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她都会等他回来。只要他回来…… 暗暗下定了决心,傅采蕴突然觉得心里没有之前那般郁结了。她舒了口气,推开了房门。 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行色匆匆地走向自己。傅采蕴不由得脸色一变。 这一回,她再也顾不得什么关键时刻节骨眼了,立马就将茉莉迎进房。 听完茉莉的话,一旁的琉冬也不由得替主子感到欣喜。魏王特地给傅采蕴递消息,穆峥虽然是受了点皮肉伤,但并无大碍,并非外界传言那般命在旦夕。 真是被他吓死了!傅采蕴不由得破涕为笑,七表哥果然没有辜负她的期望,比她想的更加能干!她就知道……自己应该毫不犹豫地相信他的! 傅采蕴终于放下了一块心头大石。她一高兴,给茉莉打赏了不少东西,就是琉冬和刘嬷嬷也沾了光。 *** 见着妹妹的气色似乎恢复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收到了关于沧州那边的好消息。但不管如何,她也总算是对着自己展露笑颜了。 中秋过后,寻了一个合适的机会,那些之前一直不好开口说的话,傅卓林也终于打算摊开来同她谈了。 傅采蕴见傅卓林煞有介事地屏退了屋中的所有丫鬟,刚想开口询问,却被傅卓林抢了话。“蕴儿,你这回这么开心,可是收到了秦王的好消息?” 傅卓林也是后来才明白,难怪魏王对她诸多照料呢。他可不是看上了自家的妹妹,他是在为自家弟弟照顾弟妹啊! “嗯?”傅采蕴猛地一怔,看着傅卓林,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傅卓林与傅卓琛不同,他比傅卓琛谨慎多了,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打探自己。如若他真的说出口,那就证明他已经知道了这件事的真实性。 四哥那藏不住话的!告诉谁不好呢,竟然要告诉哥哥!傅采蕴缩了缩脖子,沉默良久最终点了点头。既然傅卓林知道了,她再怎么否认,似乎也是于事无补了。 傅采蕴的脸颊红扑扑的,以往她在自己面前都是笑靥如花,想到什么说什么的,极少会像此时这般垂下眼眸,不敢与他直视,露出一个羞涩的少女姿态。 傅卓林蓦然觉得,自己的妹妹已经不知不觉长大了。傅采蕴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拉着自己的衣角追着自己满院子跑好像一直都长不大的黄毛丫头了。 原来早在自己不经意间,就已经失去了这个妹妹了。虽然此时她还在自己身边,却再也不是那个满嘴都是哥哥前哥哥后的小丫头了,她的脑子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个男子了。 第53节 虽然她就在他跟前,触手可及,可他却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是这般遥远。他突然开始怀念以前那个黄毛丫头了。 “你想寻觅一个如意郎君,这并没有什么错,但世上有这么多好的人家,你为何就非要选择秦王?你想一生尊荣,找一门好夫家风光一世,难道就必须嫁秦王不可么?就算不嫁镇国公世子,可这皇都也还有不少好人家。”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明白。”傅卓林看着妹妹微微变了的脸色,淡淡道,“你想尊贵荣耀一世,并非一定要成为王妃才可。自古帝王家便是纷争四起之地,愈接近权力核心,便愈是无法消停。普通人家都能斗得你死我活,况乎皇家?如若不是因为你与秦王有这样的关系,你又怎么会……又怎么会差点出了事?” 这件事一直让傅卓林耿耿于怀,当他知道了妹妹与秦王的关系,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妹妹会被人这样设计了,“你现在都还不是名义上的王妃,就已经差点遭了毒手,若你真的成为王妃,还会有多少明枪暗箭朝你射过来!” 傅采蕴退后一步,眼里透着一股倔强,双眼写满了惊讶,“别人我不管,你是我的哥哥,你怎么能够这样想我!你……你太过分了!……什么时候在你眼里,我是这么一个贪慕虚荣的女子?如若是爹爹,定然会明白我!” 千般委屈涌上心头,傅采蕴背过身,不再看傅卓林。若是其他人,曹氏,傅采菡甚至甄氏怀疑自己是冲着王妃的位置才与穆峥来往,她也不会那么生气。她以为,傅卓林从小同她一块儿长大,她的脾气性情他最为了解,可她怎么会料到傅卓林竟然会这样想自己? 喜欢一个皇子竟然这么麻烦!那一刻,她真的宁可穆峥只是一个普通的王爷世子。有一双疼他爱他的父母,简简单单,与世无争。那些什么夺嫡之争最好就离他远远的。她能与他过上一世平安和乐的生活。 既然都喜欢上了,又有什么办法! 傅采蕴冷着脸转过了身。傅卓林看着她的背影,也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他知道,妹妹这是跟他犟上了,估计此时他愈想让她打消这个念头,这个念头就会在她脑海里愈发强烈。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傅卓林走近傅采蕴,抬手放在她的肩上,语调温和,“秦王确实少年英武。你心仪他,也并非是难以理解的事。” 听到傅卓林对穆峥持肯定态度,傅采蕴自然开心,但怒气却未能完全消去。她扭了扭肩膀,甩开了他的手。 果真是长大翅膀硬了,都为了别的男子跟亲哥闹脾气了。 妹妹此时一门心思都围着秦王转了,傅卓林心中突然生起了几分近似于嫉妒的莫名其妙的情绪。 “你如若嫁给了秦王,你知道你要面对什么?”傅卓林也不急,只不徐不缓地跟傅采蕴讲着道理,就好像他平常一般,“自古帝王无情路,血脉相残又何如?你还是个小丫头时就会背七步诗,夺嫡之争从来都充满着腥风血雨,根本不会顾念手足之情!你知道多少人栽在太子手下?你知道在秦王还是个婴孩时太子就已经杀人了么!” “知不知道又如何?”在傅卓林还想说些什么时,傅采蕴倏地转过身,她的双眸透着一股倔强,“我知道以秦王的才能,不可能不会被卷入夺嫡的纷争。也许太子手段凶残暴烈,如果我为此退缩,我还配当你的妹妹么?……为何你只一心觉得他会斗不过太子而晚景凄凉,难道你从没考虑过他能谋得这个天下么?现在魏王正得宠,而秦王不久后也会在沧州立功归来,为何你不想想他们兄弟俩可以共同将这江山打下来?……我不敢说我可以助他什么,但我绝不会拖他的后腿,不会让他有后顾之忧!” 看着妹妹眼中闪耀着的坚定的光芒,傅卓林也不由得一时语塞。他脑海中忽然浮现了当年高僧给傅采蕴的谶语。 “哥哥相信你,将来定然是个得力的贤内助……可你跟秦王的亲事还八字没有一撇呢,就这么着急地替他说话,甚至不惜顶撞哥哥了?人家说女生外向我还不信,没成想倒是真的。” 傅卓林语调突然温和起来,脸上还带着几许笑意,倒是让傅采蕴有些不好意思了。“如果不是你先误会我,我哪儿会这样生气!” 突然,门被推开,惜夏飞也似地跑进雅风堂,也顾不得行礼,“郡主,外头来了圣旨,说是要给郡主赐婚呢!” 作者有话要说: ☆、秦王妃 秦王班师凯旋回来,作为奖赏,皇帝就得给他和慧阳郡主赐婚。这是之前在路上,穆峥就已经通过穆显跟他爹谈好的条件。 “老七那个臭小子!”光启帝一边拟圣旨,一边笑骂道。这儿子好像生怕晚了一刻钟自己的王妃跑了似的,都等不及回皇都,就催促着老爹颁圣旨了。 虽是在骂,但到底是允了。 穆峥不仅顺利地平定了内乱,而且安抚了流民。因为他亲自监督军队分发粮草,并没有将此事交给各地官吏,,这便最大限度地避免了粮草被层级剥削,尽可能地让每一个百姓都分得到食物。 因为干旱,做农活的百姓没有了生计,他便让自己特地挑选来的随军的一个工部的官员主持,在当地大肆兴修水利,雇佣了一大批土地闲置无农活可干的青壮年男人,算是给了他们生计。 穆峥留了一些自己的人在沧州监工,如若不是担心未来王妃再出些什么意外,他本来还不打算这么快便班师回朝。 秦王离开沧州时,百姓都感其恩德,自发送行,硬是挤得城门水泄不通。传言在秦王离开了沧州后,沧州的百姓自发编了首歌谣,歌颂秦王的明德与功绩。口口相传四下流传。 得了这样的结果,最为满意的,估计就是光启帝了。他都没想好要给儿子赏多大的官,他就主动提出要那道赐婚圣旨了。 这么一桩划算的买卖,光启帝又如何会不答应?若是他要当什么大官划多大的封地没准皇帝还得想一想,但讨媳妇这事,压根就没什么好想的。 反正就是他不到沧州去,皇帝不也得给他找媳妇?穆峥也该到了要找王妃的年龄了,就算他不提,光启帝也得开始给他物色秦王妃了。后来被穆显这样一提,简直连物色这一步都免了。 反正英国公府那个小丫头本来就在他儿媳妇的考虑之列。没想到他们父子俩的眼光又再一次这么相似。 既然这傻儿子什么东西都不要,就想着抱媳妇,光启帝自然没有不乐意的。当然了,表面上还得犹豫一下,让老七觉得这事来之不易,让他觉得是自己捡了便宜。 那个慧阳郡主,永宁的女儿,确实是有些本事的。从中秋宴上她的机灵聪敏,到被温贵妃算计后她所表现出的坚强的一面,都让光启帝颇为满意。 这臭小子和他未来王妃还没成亲呢,就这样劳师动众,出动了那么多人给他俩奔走,唯恐天下不乱似的。光启帝看着也有些哭笑不得。 现下这道圣旨既已颁了,老七估计能睡个好觉了。而沧州动乱平定,旱情得到缓解,光启帝也能睡个好觉了。 但光启帝颁的赐婚圣旨并非只有这一道。光启帝一连颁了两道圣旨,另外一道是为自己的六儿子赵王册封赵王妃。 赵王的王妃,是永乐长公主的嫡长女清阳郡主。 秦王率领大军凯旋而归的余热还没消退,这两道圣旨的颁发又让整个皇都都炸开了锅一般地为之沸腾。 秦王立下了这样一件大功,顷刻间就成为了皇都的大红人。加上他也到了适婚的年龄,整个皇都也在估摸着此次待他回来,陛下就会为秦王赐婚。 那些有适婚贵女的世家都纷纷开始蠢蠢欲动。魏王秦王这两兄弟都是得宠上进,前途无量的。风头早已盖过了太子。如若陛下真的有意废太子而改立魏王,那么秦王作为魏王唯一的胞弟,已经可以看到前途一派光明,一条锦绣康庄大道铺就在前头。 那些有适婚少爷的世家倒是不太好过了,因为好一些的姑娘,家里人都还没为她们找人家说亲,都在观望着,等着看是否有那荣幸能够成为秦王妃。 但就在各大家族还没来得及像踏破魏王府门槛一般去踏秦王府的门槛,那一道圣旨犹如晴天霹雳,击碎了人们心中的美梦。 没想到这道赐婚圣旨来得这般迅速,人们都还没消化完秦王归来皇都的消息,立马就要消化这样的消息。 信息量简直太大! 这样看来,似乎这个秦王妃早就被物色好了。只等秦王一班师,当即就颁下来了。当时人们还在揣测秦王妃这个位置将会花落谁家,原来秦王妃是英国公府的慧阳郡主! 好几日,整个皇都都在谈论这两桩亲事。坊间开始流传,当初端和郡主之所以没有当上秦王妃,是因为秦王妃早就被物色好了。无怪之前被传秦王府与英国公府有往来了!这秦王与慧阳郡主的事,看来不是一日两日了! 这些话,也就是几个闺蜜悄悄躲在房里说的私房话罢了。纵然整个皇都都心照不宣又如何?秦王与秦王妃的事,能让人这样胡乱编排? 这两日,傅采蕴也同样闲不下来。府中各房轮着来道喜后,又不知道哪儿来的平日没什么往来的连傅采蕴都不知道的亲戚都来国公府道喜。加上傅采蕴本来就不太能够认人,这几日走马观花般的见了一批又一批,都让她有些目眩了。 刚赐婚时的欣喜,在这几日被这么些不知打哪来的人轮番道喜后,反而被冲淡了。 就不能让人安安心心地待嫁了? 难得终于闲了下来,傅采蕴打算好好歇息时,云姑又亲自来请她去慈心堂了。 自从这道圣旨下来,傅采蕴的身份比她的大伯和大伯娘都要高了。在国公府中地位仅次于了文昌大长公主,就连云姑同自己说话,也恭谨了不少。 虽然一开始感觉似乎不错,但过了一阵,傅采蕴还是希望府中上下待她一如往昔。就连大伯大伯娘都对自己恭恭敬敬的,真是让人不习惯! “祖母,您找我?” “唉,没想到一眨眼,我的蕴儿都要为人|妻了。”文昌大长公主笑着感叹,“时间就如白驹过隙,当真是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祖母别打趣蕴儿了。”傅采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算蕴儿日后嫁了人,也是祖母的孙女。从现在起,蕴儿会多些来陪祖母说说话的。” “你能这样想,祖母便满足了。女生外向,祖母就怕你嫁给了秦王之后,日日琴瑟和鸣,都把国公府和祖母抛诸脑后了。” 文昌大长公主这样说,看来并非是全然不知道内情的。难怪在圣旨来到国公府后,与脸色大变的曹氏相比,文昌大长公主表现得一脸淡定。傅采蕴之前还以为自己的祖母见惯风浪才这样波澜不惊,现在看来,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 “蕴儿,以前你还是闺阁姑娘,许多前朝的事也不必让你知道。但现在你要嫁入皇家,嫁的又是秦王,有些事,你还是了解一下为好。” “蕴儿跟秦王殿下的事……虽然祖母口头不说,心里可也是有责怪?”虽然对于前朝的事傅采蕴不太了解,也不知道文昌大长公主心里是否对此有什么计较。但她想着,既然英国公府是魏王那一边的,自己与穆峥的亲事,应该挺合适的吧? “你当了秦王妃,这是整个皇都的姑娘都艳羡的事。且他又是你的如意郎君,祖母只有替你开心的份。只是皇家到底不比普通家族,嫁入皇家的规矩也自然不一般。” 傅采蕴心里一暖,笑意盎然,“蕴儿听凭祖母的教导。” “你不必担心你的王妃身份会对国公府造成什么影响,许多事以前不便告诉你,只是因为时机未到。而现在,便是那个时机了。” 现在就是那个时机?傅采蕴不禁欣喜起来,这些话,祖母终于要同自己亲自说了!虽然英国公府与魏王的事傅采蕴也猜了个七八成,但比起文昌大长公主亲口同自己说,到底是不一样。 文昌大长公主到底不再将自己当成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闺阁小姑娘了。 “你以为我是怎么知道你与秦王的婚事?不久前我曾经入宫面圣,是陛下亲口告诉我的。”看着满面讶然的孙女,文昌大长公主笑着拍了拍她。现在的傅采蕴比起初来国公府时高了不少,文昌大长公主也不能像往日那般随随便便地摸她的头了。“沧州只是一个开端,让陛下见识到了秦王的才能。秦王的功勋,定然不会止步于此。既然当了秦王妃,你日后须得好生协助扶持你的夫君。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不要以为嫁入了王府就能一劳永逸,王妃的生活,并非只有与夫君花前月下这般简单。” 文昌大长公主的话傅采蕴似懂非懂,但她还是点了点头。虽然此时她不能完全理解文昌大长公主的话,但有些事她总算是明白的。 文昌大长公主已经选好的队伍了,傅采蕴不知道这次赐婚是坚定了她的选择还是给她的一直以来想法提供了一个契机。今上虽不喜欢皇子与各大世家来往密切,但今上对文昌大长公主的暗示,加上这一次的赐婚,无疑给了英国公府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 从此以后,国公府就是秦王妃的岳家。英国公府也会选择站在秦王和魏王的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了 傅采蕴刚用完早膳不久,惜夏就急急地带回来了一个消息,秦王到英国公府里来了! 穆峥前些日子也在忙着交接应酬,不是在交代监察沧州的情况,就是被邀去了各种宴饮。等到今日,才算是终于得了闲。 无数的赏赐送礼让穆峥近来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土豪。而他给未来岳家的见面礼也阔绰得让人咋舌,装了几车的黑楠木箱子,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 感觉就像他挖空了国库来答谢英国公府将他的媳妇照顾得这么好一样。 秦王光临大驾,英国公和文昌大长公主还有另外两位老爷早就在前院候着了。虽然传闻中秦王为人高傲,不好接近,但今日看来,似乎不存在这种问题。 不知是否被陛下赐了婚,因而心情大悦? 傅采蕴在屋里梳洗完,就有丫鬟来请,说是秦王来了溪兰院。 傅采蕴又飞快地照了下镜子,总感觉自己好像怎么打扮都不尽如人意。女为悦己者容,她终于都深刻地体会到了。 “郡主,琉冬见您今日比往常都要好看,秦王殿下见到了定然要神魂颠倒了!” “郡主快去吧,不然殿下都等急了。”惜夏也在一旁劝道。 何止是他等急了!她也迫不及待的想要见他了…… 她走进了偏厅,见到了穆峥那一刻,万般滋味顿时涌上心头。但那一瞬,千万种情绪都轻而易举的被漫天的喜悦掩盖了。 两人相顾无言,千言万语,竟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小蕴儿……”穆峥首先开了口。见到傅采蕴那一刻,他也由不得失了神,怔了好一阵,然后才朗然一笑,“我回来了。” 心里怀揣着许多欲与她说的话,但最终出口的,也不过是这样简单的四个字。 但这四个字,已经足以胜过那千言万语。 穆峥消瘦了不少,似乎还没能完全恢复。长期的舟车劳顿,还有沧州的艰苦生活,虽然他在信中只字未提,但一见到他,她就知道他曾经吃了不少苦。 但他也结实了不少,从沧州回来,他看起来成熟稳重了许多。 他熟悉的声音因为许久没听到,一时都有些陌生了。在喜悦过后,傅采蕴心里似乎又慢慢被几分委屈充盈着。她也不知道怎的,眼眶一热,上前一步重重地捶了他一下,轻轻骂了一句,“混蛋,吓死我了!” 混蛋!一旁的周庆又是听得有些心惊胆战,他怎么觉得随着对慧阳郡主了解的加深,这姑娘似乎愈来愈不规矩了? “哎哟!”穆峥皱了皱眉。见到他蹙眉的模样,傅采蕴又有些慌了,“我不是弄到你的伤口了吧?” 看到傅采蕴睁大双眼一脸担忧的样子,穆峥在心里窃笑,他的王妃也太好骗了吧?但面上他还是继续在装,他戳了戳方才被傅采蕴捶过的地方,一脸委屈,“这里的箭伤还没痊愈呢。” 第54节 傅采蕴果然如他所料一般变了脸色,就要出去找人传太医,穆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去哪儿?” “请太医……”傅采蕴一边说一边回过头,见到穆峥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这才知道自己被摆了一道,有些羞恼地甩开他的手,“你又骗我!” 什么成熟可靠,那都是自己的错觉吧! 看见自己未来王妃的紧张模样,穆峥的心早就乐开了花。但仔细看看傅采蕴的双眼,却发现她的眼角微微有些湿了,穆峥顿时心一紧。 站在门旁的琉冬见到主子眼角挂着泪,也不由得担心地上前去想要说些什么,但被穆峥一瞥,顿时又停住了脚步。 她怎么觉得这秦王殿下看着自家主子跟看着旁人的眼神差了那么远?他看着旁人,眼里永远带着几分居上位者的天家威仪,这种感觉似乎与生俱来。但他看着姑娘时,眼里却换成了雀跃与宠溺。 都还没进门呢,他的一言一行,就好像迫不及待地昭告天下他有多喜欢这个王妃。 “你们先下去吧。”穆峥看了周庆和琉冬一眼,琉冬无法,只得不情不愿地退下了。 自己的媳妇,还是要自己来疼。 穆峥抬手,小心翼翼地替傅采蕴拭去眼角的几滴晶莹泪水。在沧州这么久,什么紧急关头,九死一生,许多大风大浪都见过了,但惟独姑娘家在自己面前哭,他还真没处理过。 虽然小时候他也没少见九公主撒娇哭闹,但那毕竟是妹妹,感觉不一样。现在看着小蕴儿哭,真是一时让他有些手足无措了。 “我以后再也不跟你开这些玩笑了……”一向能言善辩的穆峥对着眼眶微红的傅采蕴,也变得支支吾吾,整个人都木讷了起来, “你就喜欢逗我!当日知道你在沧州出了事,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也没个信给我!现在倒好,骗了一次又一次……以后你不得骗我一辈子!” 连日来,傅采蕴的心都被他折腾得七上八下,五味杂陈。但自己又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的,她就是委屈,也不敢说出来。现在穆峥竟然还这样来耍她!她那一直憋着没流完积压着的泪水好像终于找到了宣泄了渠道一般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她其实真的不想在他面前哭,显得自己好似有多软弱一样,但眼泪就是怎么忍也忍不了。她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为何而哭,是他信守了诺言,完完整整地出现在她面前,还是她信守了诺言,将自己保护得好好的迎接他? 一辈子……这个词从傅采蕴嘴中说出,穆峥听着真是太舒心了,下意识就展露了笑颜。但对上傅采蕴那双充满怨念的大眼睛时便又立刻正经道:“以后不会了。” “还有……上次的事,你知道我有多害怕么……如若魏王不知道这件事,如若我真的被算计了……”提到这件事,她鼻头一酸,眼泪流得更多。她转过了身,当真是有些不敢面对他了。“我真担心自己出了什么事……你就不要我了。” 虽然她哭得自己很心疼,但她说的话,才真正让穆峥难受。他走到她身后,将她轻轻往后拉,让她倚靠着自己,他的声音听起来比起往日要低沉许多。“其实……我又何尝不怕呢?” 收到了那样的消息,知道傅采蕴因为自己差点中了圈套,穆峥真是既愤怒又担心,阵阵恐惧涌上心头。偏生他又在那么远,别说保护她为她报仇,连安慰她都做不到。 穆峥当时远在千里,消息极其不灵通,但这样便更加容易让人胡思乱想……一想到她被算计,差点连姑娘家最要紧的名声都受损,他就不寒而栗。敌明她暗,她能躲过这一次,会不会躲不过下一次?…… 当时他真想快马加鞭不管不顾地赶回洛阳保护她。 “是我太自私……明知道你当了秦王妃之后可能会有更加多的明枪暗箭朝你射来,但我还是要将你留在身边。” 得知她因为自己的缘故受了那么多的伤害,穆峥当真有想过为了让她过得更加安稳,更加无忧无虑而另娶他人。那些人要害她也不过是冲着他罢了,想来只要她不跟自己牵扯上那么深的关系,就能够平安和乐了吧? 但他只要一想到她另嫁他人,想到她要与另一个人白头偕老,想到她要喊另一个人作夫君……光是用想的,穆峥就觉得心痛如割。 记得当他得知温贵妃企图撮合她与镇国公世子时,他气得暴跳如雷,一晚上没睡好。 虽然这种情况以前并非没有过,端王妃也曾希望让她嫁给端王世子,但当时自己并没有这么深的愤怒与恐惧。 穆峥这才明白,他已经不能没有她了。就算她想退缩,就算她不愿意,他也决不会放手。 这也是为什么他要在归来之前千方百计地向皇帝求一道赐婚圣旨,他也在担心,她会不会因为这些事后悔了?毕竟这样的事,对于一个姑娘家而言打击真是巨大的。当时她在马车上,心里一定是害怕极了。 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时候,自己竟然远在千里。 自己为她招来了这么多的阴谋算计,她可会怨自己?穆峥都有些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他真怕回来后她会告诉自己她反悔了。 而事到如今,等赐婚圣旨颁下来,一切尘埃落定,他才终于鼓起勇气来见她了。 琉冬听着里头一直没有什么动静,不由得有些担忧。姑娘还被秦王惹哭了呢!两人在里头这么久也不出来,也不知道姑娘会不会被秦王给欺负了! 对于穆峥,琉冬是心怀敬畏的。虽然感觉他对着傅采蕴笑容和煦,但不知道是不是他对着旁人沉着脸的样子实在是让人印象深刻,又想着一贯坚强的姑娘竟然在他面前掉泪了……以后姑娘嫁到秦王府,还不得一直这样给他欺负? 周庆也在外头,但他显然更加担心自己的主子。想他的主子英明神武,一个少年人在沧州就震慑住了那群在军队里打磨多年的老油条们,那气魄手段真是出类拔萃的。但他的主子就是有个软肋,纵然他看起来丰神俊朗,举手投足就能轻而易举地俘获少女芳心,但他对姑娘家却还是一知半解懵懵懂懂。每次对着傅采蕴就好像莫名其妙的变蠢了不少,他自己还没发现。 唉,真是为他的未来感到担忧。希望慧阳郡主手下留情,别一口把他给吃了。 作者有话要说: ☆、苦尽甘来 屋中的气氛依旧静谧得惊人,除了傅采蕴轻轻的啜泣声,便再也没有其他声响了。 被穆峥这样往后拉了拉,她也将头轻轻后仰,轻轻地靠着他。穆峥的行动似乎在告诉她,她可以倚靠着他。 虽然在他离开时,自己也得了不少人的帮助。魏王夫妇,薛德妃,文昌大长公主,傅卓言……但直到他回来,她才真正有一种不再孤军奋战的感觉。 心里那空落落空白了的一块,这才终于被填补了。 从今往后,自己可算是苦尽甘来了? “小蕴儿,你……可曾后悔?”他闻得到她淡淡的发香,禁不住伸手轻轻摩挲着她的青丝。 直到此时,他才终于敢开口问她。因为就算她告诉自己她后悔了,也于事无补。他可以名正言顺不管不顾地将她留在身边。哪怕她不愿意。 他也恨自己这般自私,但他实在无法忍受失去她的痛苦。 “以后有我在,我会好好保护你,你相信么?”还没等她回答,他便又快速地补了一句。原来就算是赐婚圣旨下来了,他的忧虑还是不能完全消弭,他还是害怕听到某个答案。 他不想失去她,却也不想强迫她。虽然他总是大言不惭地想着要将她抢回来,但真要到了这一步,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喜悦中还带着这样的不安。 只是这样轻轻靠着他,就已经让她有一种安稳的感觉了。傅采蕴深吸了一口气,擦干了眼泪,终于转过身来看她。 穆峥也低下头来望着她,他的眼里带着执拗与几许不安。 傅采蕴觉得,自己就是被这样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给骗了。如果不是,这段时间自己哪儿会受这么多苦! 她撅着嘴,轻哼一声,“我要真后悔……早就嫁人去了!祖母可是说了,夫婿由着我来挑……可我受了这么多委屈,要是半途而废,岂不是亏大了……” 再没有哪句话比这句听起来更加让他觉得舒服了。不仅因为她的话,还是因为她的神态和语气。她这样略带撒娇的娇嗔语气,至少说明她并没有真的怨上自己。 她因为自己受了那么多苦,又一直在为自己担惊受怕,也真是难为她了。她受了委屈,怪自己是正常的。穆峥抬手擦干了她眼角的泪痕,思考着如何曲线救国,“你哭得我心都痛了。我做先锋冲锋上阵,大小伤口无数,已经是浑身都疼了,现在加上心疼……真是全身上下没一处好了。” “歪理一大堆!”傅采蕴白了他一眼,“谁让你逞英雄!” “我不就是为了早点回来见你么……”小媳妇正气在头上,穆峥的声音不自觉地就温柔起来了,摆出一副千依百顺,任打任骂的模样。 见他一脸温柔,连声音都这样动听,傅采蕴倒反而不好再朝他生气了。这个狡猾的家伙,真是吃定她了!知道她舍不得他受伤,连装可怜都学会了! 穆峥瞧她脸色似乎和缓了些,心下暗喜,微笑道:“沧州的事,想不想听听?你不是老在信里说我什么都不告诉你么?” “那你告诉我,在沧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好,我告诉你……不过你得带着我在国公府四处转转。” 就算是个王爷,就算是文昌大长公主的孙女婿,也不带这样随随便便在别人府的后院里四处转悠的吧!别那么随性好么! 何况外头人多,就算他们俩现在不用遮遮掩掩也…… 穆峥好似一眼看穿了傅采蕴在担心什么似的扬了扬眉,“喏,我现在可就光明正大地进来了。你不是说过等我光明正大地进来之后你就要带着我在国公府转悠么?” 傅采蕴失笑,敢情这话他还记着呢?别的事也没见他记得那么清楚!看着穆峥那有些孩子气的笑容,就像一个得到宝贝玩意儿欢天喜地恨不得逢人就说的小孩儿一样。 对,他就是故意的!不仅是凭着秦王的身份,更是凭着五姑娘夫婿的身份! “得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的关系了。”傅采蕴拉了拉穆峥,“方才你不是都见过长辈们了么?你还想见谁?”她都哭笑不得了,这个真的是那个平定内乱治理流民的秦王么?是不是穆峥逼着别人给他瞎吹出来的?傅采蕴看着穆峥一脸坏笑的样子,完全脑补不出他在沧州是个什 么光景。 “什么关系?”穆峥回过头,似笑非笑明知故问道。 “你别耍嘴皮子了!”傅采蕴终于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爱出去你自个儿出去,我才不陪你瞎闹。”说罢,她抽出手,转身挑了个位置坐下。 见媳妇儿不买账,穆峥也跟着坐到她隔壁,一脸老实地道:“四婶娘我久闻大名了,就是没有机会见上一面呢……” 四婶娘以前没少给自己使绊子,定然是茉莉在他面前说了不少曹氏的坏话,所以连带着穆峥都对曹氏没有什么好印象。这个满脑子坏水的家伙,定然是想着要整曹氏一把了。 “你一国王爷,怎么还有那份闲心要跟一个内宅妇人计较?”傅采蕴失笑。 曹氏跟她也不是一房的,穆峥虽是自己的夫婿,难不成还特地跑到她那儿去为难她?果然……穆峥在沧州立下的那些功劳都是杜撰的吧! “你不是要同我说沧州的事么?可别想着转移话题。” “小蕴儿,其实沧州的事,确实有必要让你知道。”沉默了一阵,穆峥敛起了笑意。 之前穆显就曾担心这个傻弟弟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脑子里不是想着跟秦王妃花前月下就是风花雪月,有情饮水饱,估计压根就不管柴米油盐的事。 虽然两人间的爱情很重要,但要过一辈子,单单空有这些烂漫真挚的感情是不够的。再加上穆峥也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王爷世子,也不可能做得到抛弃俗世只管与妻子逍遥快活,只羡鸳鸯不羡仙。他也是个有抱负的人,他娶的妻子,自然也必须得做他的贤内助,能够对他有所帮助。 这也是穆显愿意尽心尽力地撮合穆峥和傅采蕴的另一个重要原因。除了穆峥喜欢,除了傅采蕴有个显赫家世背景,傅采蕴本人,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虽然傅采蕴给人的感觉温温软软的,嘴角总是噙着淡淡的笑意,但她实际上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好拿捏。 在知道穆峥喜欢上她之后,穆显就开始暗中观察着傅采蕴。不仅是家世,她的处事,她的眼光,都能配得上穆峥。 他相信这个未来的秦王妃,定然能够成为秦王出色的贤内助。在他告诉光启帝请求他为两人赐婚时,光启帝并无反对之意,足以佐证他也认为傅采蕴能够胜任秦王妃这个名衔。 为此,穆显没少教育那个不开窍的弟弟。若是仅凭这一份少年爱恋,他们俩的感情不会长久。 穆峥记得,这句话他一听就恼了。两人维系生活不靠感情,难不成还靠互相利用? 他跟魏王妃如何过日子的自己没兴趣管,但自己跟小蕴儿绝对不会变成那样!好不容易才让父皇赐婚成功,他们都还没正式行礼拜堂呢,三哥就来说这些扫兴话! 但穆峥毕竟是个聪明人,他很快就想通透了。他与傅采蕴结为连理,他们就是对方的伴侣。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俩已然是一个整体了。对他有利的,自然也对她有益。伤害他的,对她也有伤害。 所以这根本谈不上什么相互利用,他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想起自己对曹氏的恼怒,穆峥觉得,这种感觉其实早就根植在自己的心中了。 他的余生都将与她共同度过,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事,他可以告诉她。虽然自己现在才想通这一点,不过还好,并不算晚。 “嗯,我听着呢。”穆峥跟自己说正经事的时候不觉收起了方才的笑意,傅采蕴的腰板也不由得挺直了一些。他没有笑意的时候,突然让她有些恍惚,好像时间回到了从前一般。 看着傅采蕴一脸紧张的样子,穆峥又不由得轻笑出声,“幸好我反应快,不然你现在也见不到我了。” “这么说来……难道真有人要对你……”傅采蕴猛地一愣。虽然她也想到过穆峥的沧州之行艰险重重,但她不过是担心他水土不服。虽然也想到过内乱可能会威胁到他的安全,但她总想着穆峥率领的是正规的军队,只要他没干那些傻事,并不会有性命之虞。 但现在看来,穆峥明显是意有所指。他所指的威胁,显然不是来自沧州。 “那些随军的将领除了你的人,难道不是陛下和魏王帮着你挑的么?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穆峥看着傅采蕴一脸愤慨的样子,好像受威胁的是她一样,嘴角又不由得漾起了笑意,“别生气,事情都过去了。”见到她这样忿忿不平,他的气反而还消了些,好像真的事不关己一样反倒劝起了傅采蕴,“我要真有个三长两短,哪儿还能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这里?” “说起来,这一回,若没有你与你父亲,想来我也很难全身而退。” 作者有话要说: 第55节 ☆、欲擒故纵 “我爹?”傅采蕴不禁挑了挑眉毛,“我爹怎么会牵扯上沧州的事?” “这是一步险棋,我能够脱险,与傅大人的援兵不无关系。”谈起不久前的事,穆峥眼里的光彩不由得一沉,似乎想起了什么勾起了他不愉快的记忆,“我相信傅大人会做出正确的选择,而他也的确没有令我失望。” 说罢,他还不忘说上一句玩笑话,“如若我当时告诉他我就是他未来的女婿时,没准他还会亲率援兵过来呢。” 傅采蕴此时自然没有什么心思听穆峥的玩笑话,她只是紧张地追问道:“怎么你搬援兵要从我爹那儿搬来?你有那么庞大的军队,难不成……”难不成还有人在军队内部动手脚?这不显然就是不想让他回来么……“既然你知道了,为何还这样以身犯险?你把那些人都换成自己的心腹,不就可以解决问题了么?” “话虽如此,但解决问题还不够,我要的是一劳永逸。就算我当下脱离了险境,但放走的大鱼终将是祸患。只有诱饵诱人一些,大鱼才会上钩。我这样说,你明白么?”穆峥也不太想在这么好的独处机会里说一些让人觉得沉重的话影响彼此心情,但那道圣旨已然将他们俩捆绑在一起了。在所有人看来,她已然是秦王妃。这昭示着她已经身不由己地被卷进那权力与阴谋交织的漩涡中了。 所以有些东西,还是让她早些知道为妙。 “所以你不惜以自身做诱饵,来引对方上钩?”傅采蕴一愣。究竟他是要试探谁,还不惜连自己的安危都押上去了?“远水救不了近火,万一辽东军赶不过来你该怎么办?还有没有别的人接应你?” “这样的事,当然是愈少人知道愈好了。若非万不得已,我不会随意惊动军中的人。”穆峥淡淡道,“若是泄露出去,我的苦心经营就没有意义了。你放心,我自然是有把握,才会让傅大人派出援兵。”他谨慎起来,做事从来都是滴水不漏。 “可你这样……你这样当真是太冒险了!”傅采蕴忍不住轻哼一声,“你以后别再随随便便冒险了。万一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个人该如何是好?”想起之前傅卓林对自己说的话,傅采蕴也不免有些担心了。穆峥这样大胆冒进,可他能保证自己一直都平安无事不出差错么? 对上傅采蕴盛满担忧的大眼睛,穆峥的眼中不禁添了几分柔情。“有了你之后,我自然会小心。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为了你。” 听了穆峥的话,傅采蕴的心里仿佛有一道暖流流过,潺潺的,暖暖的。见到她重新笑了,穆峥便也挑了挑嘴角,“不过你也得相信我不是?你得相信我能够保护自己,保护你……说起来,虽然我们当时相隔千里,你却是救了我一命呢。” “什么?你别误会……我可没在阿爹面前提起过你。” “我不是指这个。你还记得么,之前你在华安寺给我求了道护身符?”穆峥弯起眼睛,眼里头跃动着笑意,“就是它救的我。” “那玩意儿还真的有用?”傅采蕴满面惊讶地看着穆峥。她本来也不十分相信,只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想着穆峥抱怨自己没给他送过东西,那便送一些稍微有点作用的护身符好了。她只想着那道符或许能保他平安,却没有想到竟然还能救命? 穆峥点了点头,“我一直带着它。当时它不小心掉了出来,我立马弯身去捡,一支冷箭就擦着我的头顶飞过……要是没有它,我可能就真的回不来了。”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傅采蕴怔了怔,好像在听传奇故事一样听穆峥绘声绘色地描述起当时的情景。好吧,那就暂且归功于它了…… “你放心,这些事我已经禀告了父皇,功劳定然少不得岳父那一份。” “对了。方才的事你还没同我说完呢。”在高兴了一阵后,傅采蕴又拿出了她那不依不饶的缠人本领,“你到底是要铲除谁,才不惜以身作饵?……就算我帮不了你,替你分担也是可以的。我的嘴巴可密实了,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你大可不必瞒着我。” 听到自己的王妃主动提出这样的话,穆峥自然是喜悦的。他笑道:“就算是你不想听,我也得告诉你。我若是不打算说,压根就不会同你提这样的话。”唉,都怪小蕴儿,突然给自己喂蜜糖,弄得自己一下没反应过来,脑子里都是甜腻腻的东西,不由自主就跑偏了,“其实你也应该有所觉察,那个人最近也在皇都做了一些匪夷所思的事。” “你说……他?”沉默了一阵,傅采蕴顿时脸色大变,“这么说来,他一边在皇都对付我,一边又在对付沧州你?” 虽然他说得不多,但她反应得却是快。穆峥不易觉察地轻叹一声,朝傅采蕴点了点头。 难怪温贵妃突然做出那样出人意料的事,竟然还想要撮合自己与镇国公世子!“那这件事,陛下知道么?” “他坐上这个位置也并非一日两日的事,要靠着这样一个征西将军将他从那个位置上扯下来自然不可能……但他与征西将军的关联,我已经告诉父皇了。” 傅采蕴点点头。这样也好,让太子与皇帝产生隔阂,慢慢让父子离心,乍看之下虽然动不了太子分毫,可到了日后,却也能成为一个致命伤。 “幸好我早就知道那个人底子不干净。不然还真的中了他的计。最近他去面见父皇,都被父皇拒于门外,估计也急了。如果我没猜错,太子妃不日就会请你去东宫。”穆峥的嘴角虽然在冷笑,但他的眼底却似乎还有些别样的情绪。 那一瞬,傅采蕴觉得,自己似乎又看懂了眼前的人多一些。 穆峥自小就被捧着爱着,这一回,竟然被自己的兄长这样处心积虑地对付,竟然要将自己谋害于离皇都十万八千里的沧州之外!这对于他而言,恐怕的确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这似乎就是帝王家与生俱来的苦恼。既然享受着这一份尊荣,同时也就意味着失去了那一份平淡的伦理之福。 这件事显然影响到了穆峥的心情,他看起来有些意兴阑珊。看见他这模样,傅采蕴也不太好 受。“表哥,你不是想到外头后花园里散散心么?” 闻言,穆峥清湛的双眸添了些光彩,“怎么,你要和我逛花园去了?” 傅采蕴点了点头,穆峥的脸上果然就添了几许笑意。傅采蕴不由得笑着摇头,他有时候看起来比傅采芙还要好哄一些。 穆峥想要逛这个后花园,自然不单纯是告诉所有人他有多开心了,只是那真正的原因,他现在还不能告诉她。 “还记得么?”傅采蕴指着那个秋千架,笑意盎然,“上次我们俩就在这里被四哥识破了。那一次当真是吓坏我了……事后是你将身份告诉他的么?” “你四哥是个聪明人,不用我开口提点,他就明白了。”穆峥微笑着答道。 “那你们俩当时在这里说了些什么?你们倒好,上次这样合着骗我!”想起这件事,傅采蕴又皱 了眉,有些忿忿不平。好啊,这样算起来,穆峥都不知道骗了自己多少回了! 自己又被丢来了一记白眼,穆峥只得苦笑。他的小蕴儿一定给他默默地记了好多笔账了。 “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我跟你四哥说你这辈子怎么样也绝不可能在我身边溜掉了,你四哥就打了包票你要是敢溜掉他就将你捆到王府去当我的压寨夫人。” 傅采蕴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我才不相信四哥是这样的人!这种混账事,也就只有你能干得出来!” 虽然她相信四哥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但四哥希望她嫁入王府光宗耀祖,她是明白的。四哥到底与哥哥有些不同,虽然他也疼爱自己,但与此同时他也会为英国公府打算,为自己打算。 如今英国公府支持魏王,自己与秦王联姻,两家结秦晋之好,这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 傅采蕴并不怪四哥有这样的想法,他会这样想最是正常不过了,这也的确是一个对谁都好的结果。到底也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像自己的亲生哥哥一样处处替自己着想吧? 傅采蕴反而有些摸不透自己哥哥的想法了,怎么自己要嫁入王府,这对于所有人来说不应该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么?哥哥看起来却反而有些郁郁寡欢。 哥哥到底是多虑了……她在心中默默地安慰着自己,又转过身看了看身侧器宇轩昂的男子,发现他也在凝视着自己,嘴角还噙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她相信,这个人可以保护好她。 或许真如哥哥所言,自己与他的未来充满荆棘,变数不定,凶险莫测……但此刻他就站在自己身 边,或许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如今他站在自己身侧,眼底带着熠熠流光,嘴角微微翘起。这一刻自己内心的快乐与平和,就足以抵御一切艰辛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冤家路窄 小蕴儿就这样抬起头来望着自己,眼睛就不转开了,这回反而轮到穆峥有些紧张了。 以往她只消跟自己对望几眼,就羞得连忙低头,今日不知怎的就这样一反既往了?虽然如此,但她的脸颊还是添了几抹娇羞的红晕。 穆峥强迫自己不要先败下阵来,不然就太丢脸了。他是男人,得掌握主动才行。要不然还没成亲呢,就被自己媳妇儿笑话,多丢人! 她的嘴唇动了动,穆峥忽然觉得有些唇干舌燥,那一刻,他真想俯下身去亲她一口。唉!只可惜虽然她名分上是有了,可目前跟自己还是有名无实,就是想搂着她吻一下都不行。 穆峥只得无可奈何投降一般地移开了目光。要是继续看着她那明眸与樱唇,他可能就真的把持不住了。 唉!最麻烦的就是前头还有个六哥,要不然他真的恨不得去催促礼部能多快就多快地办了婚礼,早日将他的未来王妃抬回府。 “哎哟,这不是王爷和郡主么?”一把尖利的女声打断了穆峥的想入非非,将他拉回了现实。穆峥扭过头一看,只见后头来了一个中年妇女,后面跟了几个丫鬟婆子,正风风火火地朝自己走来。 傅采蕴也不免一怔,见人上前来行礼。穆峥喊了免礼,却是看了自己一眼,颇有些不明所以。好像在问她这是谁? 但穆峥今儿见回久别重逢的心上人,心情自然是好的,加上爱屋及乌,连带着对英国公府里头的人也比对着平常人要客气些,“往后也是一家人了,就不必太拘束于这些虚礼了。” 没想到……没想到这秦王竟然这般好说话!曹氏都有些受宠若惊了。连连点头,“王爷说得是。” 知道傅采蕴成为了秦王妃,整个英国公府都洋溢着喜气,惟独曹氏。 她恨了那么久的姑娘,竟然一步步扶摇直上,嫁给了皇帝最宠爱的儿子,皇都风头最盛的皇子秦王! 她觉得,连带着自己的夫君对自己的态度都有些变了。傅四老爷虽然在府的时间不多,但自己的妻子与五侄女的龃龉他也是听到过的。现在五侄女被封了王妃,连带着大房都风光得意了。反而是四房,似乎更加不好过了。 “让你争!你是长辈,竟然会这样不长脑子地去跟一个父母都不在身旁的小姑娘争?不说你以大欺小,竟还落得这样的结果!你将秦王妃得罪狠了,我们整一房都不好过了!我看就是五侄女不与你计较,秦王殿下也不会就此罢休!” 本来,她还以为傅采蕴勾搭上的是魏王。因为她出了事,屡次出手帮忙的都是魏王。想到这个,曹氏还真有些幸灾乐祸。魏王早就有正妃了,她要真的倾心于魏王,也就只能去做侧了!王妃又如何?多了个侧字,还不就是个妾! 况且,文昌大长公主也必不会让她遂愿,她就等着到时候看闹剧了。 没成想结果竟然让她这般大跌眼镜! 自己没少给她下绊子,上次还将她喜欢的丫鬟都整没了,这个侄女不喜欢自己那是一定的了。如今她风光得意,哪里能让自己过舒服日子? 曹氏还庆幸之后自己还想跟她玩阴的,但都被傅采菡给阻止了。“娘,我知道您气不顺,可您再惹五姐,也不过是两败俱伤而已。没准您比她伤得更重!”现在想来,如若不是被女儿阻止了那么几回,她当真是将人给得罪狠了。 “娘,我看五姐也是个讲道理的豁达人,只要娘对她好,想来五姐也不会与您计较太深。我们是不能指望五姐风光了能怎么样照看着咱们了,只消五姐不让我们难受,不管我们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这是赐婚圣旨颁下来后,傅采菡对自己说的一番话。 没想到自己的女儿,都比自己要想得通透。曹氏也只得听女儿的话了。 今日秦王到了英国公府,曹氏也是知道的,但她却没想到会在后花园碰见他们俩。 本来,曹氏并不想去招惹这样两个人。听大女儿的话,安安分分地过日子,不再招惹五姑娘便算了。可若是自己就这样绕路走了,就算没有被他们俩看见,要是被其他人看见,又会说些什么? 定然会说她连一个小丫头也斗不过,不仅斗不过,现在见着她还要夹着尾巴做人,甚至还得灰溜溜地躲开!曹氏本就最是个好强的人,又怎么能接受得了这样的闲言碎语! 为今之计,只得相信女儿的话,向傅采蕴示好了。见着她,就只得拣好话来说了。 而且碰巧秦王也在,这也是个好机会。家丑不外扬,秦王未必知道自己与傅采蕴的那些事儿。如果能在秦王面前刷一下好感度也是不错的,如果秦王能够对自己有一个好印象,就算将来秦王妃想对自己下手,没准还就没那么容易呢!再好一些的结果,没准还就能够让秦王帮着出面,给自己的女儿谋一门好的亲事,能够嫁入宗室呢! 以秦王现在的地位,他愿意出面,还有谁会不买账? 曹氏心中的如意算盘打得那是响当当的,讨好人的活儿她最会干了。瞧那端王妃之前不就好像被自己灌了迷魂汤一样? 现在看来,秦王倒也如端王妃一样好说话。是不是这些宗室的人,都是一个样儿的? “四婶娘。”傅采蕴朝她微微点了点头。她虽是在跟曹氏打招呼,可实际上却是在告诉穆峥眼前的妇人究竟是谁。 四婶娘!穆峥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四婶娘,那个老是给他未来王妃找茬的奇葩! 看到穆峥的脸色微微一变,傅采蕴几乎都要预见曹氏的未来了。曹氏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傅采蕴一时也搞不清她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但不管她有什么主意,傅采蕴都为她感到抱歉。 真可怜,什么时候出现不好,偏生要在这个时候,还要出现在穆峥面前。 穆峥本来就想会一会她的了,还是自己给劝了几句。现在倒好,她反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傅采蕴已经可以想得出穆峥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了。他让自己受了那么多委屈,心里正是难受,加上太子的事,他自己也恼得很。现在曹氏的出现,正是让一切难题都迎刃而解了。 收拾了曹氏,既算是讨好了他的王妃,也算是让自己下下气,何乐而不为? “原来是四婶娘。”穆峥顺着傅采蕴的话茬,脸上的笑意愈发地浓了。 当然,只有傅采蕴看得出,他那是满脸不怀好意地笑呢。 见到穆峥脸上笑得开心,曹氏心里也就乐开了花。穆峥长得好,本就容易博得他人好感,他这一笑,更是平添了几分亲厚温和。见秦王殿下开心了,曹氏就开始说好话了,“我看秦王殿下与郡主真是般配得宛如一对璧人呢,郡主能够嫁给殿下,那真是郡主的造化,几生修来的福分了……” 穆峥不由得皱了皱眉,与傅采蕴对望了一眼。曹氏的意思两人也明白了,曹氏或许是想着傅采蕴与自己已然不可能冰释前嫌,又或许是心里依旧是对这个侄女有怨气。因而曹氏似乎在对着二人说些好听的祝福话,但若是仔细一听就能发现,曹氏拍马屁的对象,其实只有穆峥一个人。 她为了给秦王说好话,都不惜贬损自己的侄女了。 穆峥觉得,就算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四婶娘的光辉事迹,现在听了她的话,都不会对她提起丝毫的好感。更何况他早就了解这个人呢? 穆峥的脸色微微一变,都有些听不下去了,正想发作时,却被傅采蕴扯了扯袖子。他转过头,看了看身侧的少女,便又不说话了。 他自然是明白她的意思的,小蕴儿是想看看,这个四婶娘这次葫芦里又卖什么药呢! 眼看着秦王殿下一直在笑,曹氏心里乐呵得很。原来这些皇亲国戚那么好对付!端王妃是这样,秦王也是这样!看来每个人都喜欢听好话,这的确是真理。 第56节 穆峥却只在心里冷哼,她还以为自己有多厉害呢?以为自己有多巧舌如簧舌灿莲花呢?却不知这样的话穆峥早就听腻了,而且比她说得好听的还大有人在呢! 曹氏巧妙地以反衬的手段将秦王殿下吹嘘了一轮,说得自己的侄女好像有多么巴不得要嫁入这秦王府,日思夜想地想着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如何为伊消得人憔悴。这话其实穆峥本也爱听,毕竟他也希望自己在傅采蕴的心中无与伦比。但一旦过了头,便就让人反感了。 傅采蕴但笑不语,穆峥的脸上也愈发笑意盎然,好像一脸听好话听得飘飘然的模样,十分配合。 既然都到了这时候了,自己还要这样被曹氏利用一把,傅采蕴连待会儿帮她求情都懒得了。那纯粹就是一脸看戏的模样了。 “我是想着,郡主如今这样幸运,能够当上秦王妃,那她的妹妹们也不能低嫁了不是?……菡儿如今也到了开始择人家的时候了,如若低嫁了,好似又匹配不起秦王妃妹妹这个身份了……” 哦,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夫唱妇随 穆峥都快忘了,茉莉告诉过自己,曹氏之所以干下那么多混账事,那都是看不惯傅采蕴,嫌她碍着自己女儿择婿,与自己女儿争宠呢。 傅采蕴也知道,曹氏最是个会算计的人了。要是没有所求,又怎么会巴巴地在这里浪费唇舌,跟他们俩唠嗑那么久?无事不登三宝殿,想来她是想借秦王来为傅采菡谋一户好人家呢。 文昌大长公主现在不喜欢这个儿媳,连带着对四房的姑娘公子也没那么疼了。如果文昌大长公主不愿意帮忙,自然对六姑娘有不少的影响。所以,曹氏定然是觉得文昌大长公主靠不住,转而去求秦王帮忙吧? 那个轰动整个皇都的端和郡主与荣郡王的亲事也没过多久吧?怎么四婶娘这样就忘了?想来她是真不知道端和郡主为何会嫁给荣郡王吧?要是曹氏知道幕后捣鬼的就是站在她面前的秦王殿下,恐怕也是欲哭无泪了。 “这是自然。”穆峥扬眉,应得爽朗,“秦王妃的妹妹又怎么能低嫁了去?如若影响了郡主,那就不好了。” “王爷说得很是。”曹氏又一副低眉顺耳的模样低下头来,好像这完全就是穆峥的主意,与自己无关似的。 “只是这婚姻大事到底是父母之命,若是由本王来替六妹择婿,似乎有些逾越了。” 傅采蕴憋笑,没好气地看了穆峥一眼。这家伙,整人还要装呢! 曹氏按捺住心中的狂喜,只忙不迭地摇头,“虽然亲事应当是父母之命,可做父母也不过是希望女儿能有找一个好的夫婿罢了……王爷认识的高门,可比我这内宅妇人多了去了……如若王爷愿意做这个媒,我与老爷也就只有感激涕零的份儿。” 只要秦王殿下开这个口,谁会不卖面子给他?曹氏倒是有些看上了的公子哥儿,比如雍王世子,又或者说是郑国公世子,似乎都是良婿…… 曹氏低下头来,如意算盘打得正想,就等着穆峥开口,问她喜欢哪家少爷了。 若是说雍王世子,会不会想头大了些?不过想来六姑娘是文昌大长公主的孙女,又有秦王妃做姐姐,要是秦王有心替自己做这个媒,怕也是可以的。安王三子也好,就算是三子,但有个这样的爹也差不到哪儿去……至于那个郑国公世子比起雍王世子似乎略逊了些,但据说却是个德才兼备的。但曹氏不太喜欢他的母亲郑国公夫人。那个郑国公夫人是郑国公世子的继母,她与她的亲儿子早就觊觎着郑国公世子之位许久了,虽说郑国公世子看起来不错,可入了那郑国公府却并不一定会有好日子过…… “我舅母平原侯夫人近来频频入宫,都对母妃提起薛家三公子的亲事,似是希望母妃可以帮忙为她择一个儿媳妇。薛家三公子我最是了解,从小就是一块好料子,武艺非凡,前途无限。” 穆峥的话都还没说完,曹氏就一个踉跄,若不是旁边的丫鬟扶着,早就摔下去了。而她的脸色,早就发白了。 那个薛三公子,曹氏当然是知道的。这人不好正业,整日无所事事,是个纨绔子弟。唯一可以知道拿来谈论的,似乎就是他像祖父一样,对于舞刀弄枪之事颇为使得。 曹氏虽然也是来自于武将之家,倒也不算是看不起习武之人,但若是菡儿要嫁给那样一个纨绔子弟…… 说到这,穆峥又慨叹一句,“沧州动乱才刚刚平复下来,正是需要人才之时。我之前也曾有意向父皇举荐我这表哥,想来他到了沧州,定然有一番大作为。” 如若说前一句让曹氏一个趔趄,后一句简直是让她整个人几乎都软了下来。秦王殿下不仅要将自己的长女许配给那个纨绔子弟,还要她跟着那个人到沧州受苦?岂有此理! 这不是要将她女儿往死里坑么! 偏生这是秦王亲口说的,她总不能直截了当地告诉他我觉得平原侯三子配不上咱们家闺女吧? 曹氏这回才想到站在一旁的傅采蕴,就算自己再怎么不济,她总不能这样害了自己妹妹吧!平原侯薛氏确实是显赫的家族,也是魏王与秦王的母族。家族是好的,但嫁给那样的一个夫君……她这个做姐姐的,总不能袖手旁观吧! 见曹氏这样看着自己,傅采蕴也不好再沉默了,只莞尔道:“虽说那薛三公子目下闲赋在家,但若是王爷帮忙通个气,提拔提拔,想来也是大有可为的人才。六妹是我的妹妹,薛三公子又与王爷有姻亲关系,想来王爷总不会亏待了他们的……难道四婶娘有什么不满么?” 曹氏气得直哆嗦,差点没吐出一口血来。傅采蕴都还没嫁人呢,就开始夫唱妇随了?自己好了,就这样巴不得将妹妹整死了?亏女儿还在自己面前说了傅采蕴不少好话呢!没想到竟是这样冷心冷肺的人! 当初也是自己巴巴地求着秦王殿下为自己的女儿择一门好的亲事的,秦王也欣然应允了,总不能 轮到自己反悔吧? 但不管这桩姻缘最后能不能成,曹氏总也只得先应了下来再说。曹氏深呼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咬牙,最后才谢了恩,恨恨地离开了。 目送着曹氏远离,傅采蕴回过头看了看穆峥,只见他眯起眼,一脸得意。 “小蕴儿,我的表现还不错吧?” “不错。”傅采蕴点了点头,但她脸上的兴致看起来却还不如穆峥好。 “怎么,你不高兴?”穆峥满脸疑惑,一脸“我做错什么了啊”的样子。 诚然,用这个来打击曹氏确实十分有效。傅采蕴明白,抢管事权曹氏抢不过甄氏,不仅如此,她已经几乎丧失了在文昌大长公主面前的话语权了,她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自己的儿女了。而傅采菡是她的嫡长女,也是她的女儿中最为出色的一个,曹氏对她寄予厚望,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如今曹氏的希望,就被穆峥这样三言两语地给毁了,叫她如何能不崩溃? “你要打击四婶娘我不反对。但你这样做……倒是连六妹都给毁了。”傅采蕴轻声道,“六妹到底要比四婶娘好些,况且后来她也帮了我不少。你这样做,她真得恨我一辈子了。” 原来她是在怪自己下手太重呢?“放心好了,我要整的是四婶娘,不是六妹。”那个小姑娘他才不放在眼里呢,反正傅采蕴也没在她手底下吃过亏。穆峥倒是个通达人,虽然他以怨报怨,气的人吐血,但却从不伤及无辜。 这回轮到傅采蕴惊讶了,“那你怎么……怎么要将她嫁给……” 也难怪傅采蕴觉得那个平原侯府三公子薛荣不是个好人,之前在明心书院,他跟傅卓林比剑那一回,她就已经对这个人产生坏印象了。 “薛三的确是嚣张了一点。”穆峥沉吟了一下,“不过嚣张的人,大多都是有些底气,有些能耐不是?如果一点底气也没有,他又如何能嚣张得了?” “他的武艺倒是超凡。”傅采蕴想了想,能做哥哥的对手的人,实力必定不弱。但对于薛荣的了解,她也仅限于此了。 “除了武艺超凡,他还有不少优点。你以为,平原侯府的人都是能随随便便被低估的么?就算平原侯只当没了这个儿子,那薛荣又是如何能这般挥金如土,就是连四婶娘都知道他的纨绔?” 他竟然连自己都要卖关子。傅采蕴瞥了他一眼,“这我怎么知道?” 咦,他不是很讨厌四婶娘的么,怎么跟着自己叫得那么顺口? 穆峥扬了扬嘴角,显然很喜欢她这种一知半解有些迷糊地等着他解释的模样,他抬起手,差点又想抚摸她的脸颊,但后来还是克制住了,只捏了捏她的鼻子。 “喂!”傅采蕴一惊,弹开三尺远。她并非讨厌穆峥的亲近,但这里毕竟是在花园里,即便他们俩有了婚约,但还是稍微克制一下比较好吧! 穆峥当然也是瞧准了四下无人才敢这样干的。 看着她反应这般大,穆峥又是可笑又是可气,“你跑那么远做什么?你不想听听薛荣到底干了些什么吗?” 傅采蕴一脸不服气,但还是走回到他身边。 穆峥这才满意地笑了。出来了这么久,该看的东西他也看完了,他也便乖乖地回到偏厅去了。 “你说真的?”听完穆峥的话,傅采蕴满面愕然,不由自主地凑向他。 她突然凑过来,真是很容易让人起坏心眼。穆峥颔首,“所以你别看他这模样,其实他比朝堂上那些普通的小官还要强些,虽然要他担着这样的名声,确实有些委屈了。但他手中握着的实权可是不小。当然了,四婶娘那种贪慕虚荣的人没准就是更喜欢那些只有个空壳的,也不喜欢薛三这一种。” “想来六妹那种聪明懂得变通的,给薛三公子当夫人倒也合适。”傅采蕴沉吟了一下,“可就怕四婶娘跟六妹恼恨我呢。” “这也是暂时的罢了。如若四婶娘怨你,你就将所有责任都推到我身上去。让她怨我去!”说着说着,穆峥又拉过她的手,“行了,别聊他们了……我跟你说,在沧州回来这一路我都想好了。以后咱们的大儿子叫什么名字,大女儿又叫什么名字……” “那么长远的事,那么急着想做什么……”听他连儿子女儿都拿来说了,傅采蕴不由得笑嗔了一句,只是那绯红的脸颊,就如天际的晚霞一样动人。 作者有话要说: ☆、良婿 不出所料,没过多久,曹氏就带着傅采菡找上门来了。 两人刚进院门傅采蕴就知道了,她又在心里默默腹诽了穆峥许久。他倒是玩得痛快,烂摊子就得丢给自己收拾! 没办法了,在收拾他之前,自己得先收拾这个烂摊子。 她最是清楚曹氏了,这个曹氏不知道为何这样死脑筋,好像认定了自己就是她的瘟神一般。本来那些与自己无关的事曹氏就已经喜欢将自己牵扯进去了,何况穆峥是自己的未婚夫,她定然以为是自己故意害六妹了。 没办法,她只得吩咐琉冬在门前候着。 果不其然,曹氏见了她,果然是三分哀求七分恼怒的模样。她虽然是来求自己,可那愤懑却是写满了脸。 倒是傅采菡,看起来有些沮丧和无精打采。只站在母亲身后,一副低眉顺耳的模样,什么话也不说。 傅采蕴知道,傅采菡定然也是对自己与穆峥有气的。虽然在当时,自己并没有说什么,但经曹氏添油加醋的描述,恐怕在傅采菡看来,自己才是主谋,穆峥不过只是帮凶罢了。 但傅采菡虽然对自己有些不满,但她也知道曹氏对自己干的那些事,想来自己是为了报复曹氏才这样待她,是以就算不满,也不敢说些什么。 毕竟首先挑起战争的是曹氏,傅采菡无话可说。 “郡主,菡儿到底是你的堂妹……若郡主对我有什么不满,郡主就尽管冲着我来!我自然是不敢奢求郡主原谅的……但求郡主高抬贵手,放过菡儿!” 虽然傅采蕴是未来王妃,但自己到底是她长辈,那些孝悌之道,想来她还是要遵循的。曹氏想着,既然自己都这样舍下脸皮来求她了,她一个后辈,也没有不应允的道理吧? 傅采蕴不由得皱眉,有曹氏这样求人的么?就是本来有意帮她,听完她的话,都没了那兴致了。 “四婶娘,当时你也在场,你也知道这桩婚事是秦王殿下安排的,与我无关。这桩亲事是四婶娘求着秦王殿下安排的,怎么这会儿竟要反悔呢?” “郡主,”曹氏气得咬牙切齿,“我以为王爷念着菡儿是你的妹妹,总不会害了她……谁知现在……王爷竟然这般心狠!要这样害了我的儿……这事虽然是王爷安排的,但只要郡主同王爷说一声,想来王爷也会酌情考虑吧?” 傅采蕴只在心中冷笑一声,这四婶娘还真关照自己,好事不想着来便宜自己,这坏事倒想着让自己来出头了? “应承下这桩事的是四婶娘,四婶娘却反倒要我去拒绝,这不就是让我拆王爷的台么?这是王爷决定了的事,我也不好左右……我也不过是六妹的堂姐罢了,哪能随意决定六妹的亲事呢?这件事由我来说,怕是不妥。” 傅采蕴明显就是一副不想帮忙的模样,曹氏看了不由得火冒三丈。但她也不好说些狠话,虽然傅采蕴是晚辈,可论起品级来她也只是仅次于文昌大长公主的人了,曹氏是万万惹不起的。 站在身后的傅采菡听着不觉浑身一颤。母亲哪是来低声下气地求人的?分明是趾高气昂地来要求五姐帮这个忙的。别说五姐现在是王妃,就算是以前她也未必肯帮这样的忙。 其实傅采菡明知会是这个结果,但现在听着,还是不由得抖了抖。母亲倒是想得好,自己不敢忤逆秦王,高高兴兴地在人面前应了下来,转个头就叫五姐做丑人唱白脸。五姐也是刚刚封了王妃,跟王爷感情融洽得很,又怎么会为了自己去惹秦王不高兴…… 傅采菡觉得,没准曹氏低声下气一些傅采蕴可能会做出让步,可曹氏却半点退让也无……傅采蕴哪里还有帮忙的道理呢? 其实她也明白曹氏的一片苦心。母亲为自己看了那么久,挑了那么久的夫婿,本想着借着秦王现在得势,求他帮这个忙,为自己谋一个好的前程……可没想到也是被秦王的一句话,自己便落得这样的下场……除了怨自己命不好,傅采菡也不知还能够说些什么了。 母亲也真是太疏忽了,虽然秦王得势,但秦王明显是三房的人,是五姐姐的人。而她又一贯对五姐姐不好,这是整个国公府都知道的事,秦王能不知道么?她要求秦王帮忙,不是自寻死路么? 傅采蕴注意到傅采菡虽然站在曹氏身后一言不发,只是死死地压低头,但她已经可以看出傅采菡正在哭了。 她的六妹,正在无声地流眼泪,却羞于开口求自己。 “四婶娘,这些话你不必再同我说了,王爷想必也去同薛德妃说了这事……你让我同六妹说说话吧。”傅采蕴话音刚落,茉莉便上前一步去请曹氏离开了。曹氏这才明白,这小丫头要真是变脸,那自己真的是无可奈何。就像现在这样,她是圣上亲封的王妃,她要请自己离开,自己压根不能说不。 往好听说是请,往难听说就是赶了。 茉莉将曹氏请了出去后,傅采蕴也将屋中的丫鬟屏退了。屋中就只剩下她与傅采菡。 “坐吧。”傅采蕴看着是和颜悦色的,傅采菡抬眼看着她,傅采蕴已经可以从她眼中看到清晰的泪痕了。 “六妹,你可在怨我?你可觉得是我挑唆王爷,给你寻一门这样的亲事?” 傅采菡只轻轻摇了摇头,“妹妹怎么敢……”既然上次,她们俩已经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傅采菡也不再遮掩什么了,“妹妹只觉得……这事说到底也是母亲先做错了,姐姐要这样做,也是无可厚非的……” “王爷的安排,其实我一开始也不知道。王爷倒并非只是纯粹为我出气,其实他也是想为薛三公子寻觅一位合适的妻子。” 傅采菡只咬了咬唇,什么话也不说。 第57节 “这事我可只是同你一个说……薛三公子虽然看着是个纨绔子弟,可却是有大智慧的。”傅采蕴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果然,这回傅采菡抬眼看她,眼中不由自主地露出几分好奇。 “当时温贵妃的事,为何魏王能够搜寻到她这般多的证据?我可是亲眼看到了,两桩案子,都是厚厚一叠的纸!就是温贵妃想要抵赖,也抵赖不成了……你想想,刑部与大理寺的案子这么多,哪有那么多人力物力去长期追查温贵妃呢?若是魏王背后没有个谁在调配人手,运筹帷幄,这事又怎么能成?” 傅采蕴能感觉,傅采菡听着听着,脸色就慢慢地变了。“这样说来……这背后的人就是……” 当时,穆峥这样同自己说的时候,傅采蕴也是像她这样满面惊愕的。那个看起来盛气凌人不可一世的薛三公子,竟然是这样的身份?竟然是魏王兄弟的心腹幕僚?难道他的骄纵跋扈,都是伪装的么? 难怪当时魏王妃连柳氏出门到哪,见了谁,干了些什么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呢。想来若是背后无人助力,又哪能成得了这样的事? “听说薛三公子在外头是一个样,在自己屋里又是另一个样。”傅采蕴这样说,也就是想让傅采菡宽心,“说到这,六妹觉得这薛三公子是个良婿么?” 傅采菡一个深闺姑娘,对前朝的事自然是不太了解的。她所知道的,不过便是魏王与太子因了那皇位明争暗斗,前朝局势波云诡谲。而英国公府则是选择了站在魏王这一边。傅采菡没有什么政见,她自然是相信祖母与大伯父的选择的。既然文昌大长公主认为魏王可以成功夺嫡,那她也是信了。 薛荣既是魏王的表弟,又是在魏王背后替其打点疏通上下,支配人手出谋划策的人,从龙之功不容小觑。无论是因了哪一层,在魏王即位后,好处能少了他么? 傅采蕴打量着她的神色,知道她很快就开始想通透了,当下便微微一笑,“这到底是有些委屈了他,也委屈了你。也就是薛三的名声不好,所以才没有多少人家愿意将姑娘许配给他……那是他们的损失。” 傅采菡轻轻颔首。 “王爷当时也是想着,英国公府的人是可以信赖的。而六妹妹聪慧灵透,想必将来定然是个贤内助。从门第上看,你们俩也是配得过的。只不过是薛三名声不好罢了,但谁又能说,他将来就没有什么大出息,甚至比他的哥哥们都要厉害?” 傅采蕴的言下之意傅采菡是明白的,擦干了眼泪,她的眼中到底是添了几许笑意,“姐姐所言甚是。” “只是这样的事,还是愈少人知道愈好。可不能因为一桩亲事便坏了魏王与秦王的大事。如非必要,这些事也就不要让四婶娘知道了。” “我明白。”傅采菡点了点头。自己亲娘的性子她会不知道?她最是要强,要是让她知道自己的女婿是魏王的头号心腹,没准哪天她一时嘴快,就将这个秘密散出去了。后果会有多严重,傅采菡也不敢深想。 还好,傅采菡走的时候脸上是带着笑的。傅采蕴目送着她的背影,心中又开始腹诽穆峥。自己都还没拜堂成亲呢,就连妹妹的亲事都操心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东宫 那赐婚圣旨才刚刚被众人消化,皇帝又开始赏赐这次治乱沧州的功臣。那些在沧州出过力的文官武将,都纷纷论功行赏。而穆峥之前带着的工部官员,从工部员外郎晋升为了工部侍郎。这一役,不仅是秦王功成名就,他的心腹也跟着纷纷上位。这个少年王爷在朝廷上的地位愈发举足轻重。 没想到就是这样的事,英国公府也能分一杯羹。 宫里又来了圣旨。言傅怀远助秦王治乱沧州有功,又兼有救驾的功劳,给傅怀远赏了爵位,封为靖东侯。靖东侯的儿子傅卓林也被封为了靖东侯世子。三房继傅采蕴被赐婚后,又风光了一把。 看来光启帝同这个妹夫之间的隔阂,似乎也开始逐渐消弭,冰释前嫌了。 “要是永宁在天有灵,知道这样一道圣旨,该有多高兴。”文昌大长公主看着那道封爵的圣旨,感慨万分。虽然傅怀远是永宁长公主的驸马,看起来风光无限,但若是对当时的事有所了解的人也知道,这样一个驸马之位,到底也没有那么光鲜亮丽。 公主的气性比起一般的世家姑娘来说本就骄纵一些,尚公主倒不见得就是样样都好的。而像傅怀远这样一种娶了长公主反而将皇帝给得罪狠的,还真是有苦说不出。 傅怀远本也是好的,却不是光启帝心中首选的永宁公主的驸马人选。本来光启帝已然为永宁长公主挑好驸马,就差那一道圣旨了。可谁知永宁长公主却临时变卦,非君不嫁,愣是让光启帝的话生生变成了戏言,贻笑大方。 光启帝心中的气在爱妹身上撒不出,唯有撒到妹夫的身上了。傅怀远是个有才能的人,光启帝心知肚明,可为着这一道气,傅怀远一直不受重用,就算是将永宁许配给了傅怀远,光启帝也没有给予他任何爵位。直到永宁长公主去世这般久,光启帝才开始将重要的职位交予傅怀远。通过这样的一个契机,傅怀远助秦王有功,光启帝这才终于将本应属于他的东西给还了他。 父亲被封了爵,傅采蕴还没开心完,就果然如穆峥所料,收到了太子妃给她下的帖子。 该来的总是要来。就算太子妃现在不找上门,等她真的嫁给了穆峥,还是免不了要与之交涉。 “对于太子妃,你大可宽心一些。”那一日,穆峥也曾对她提起过太子妃,“看着她我就知道,父皇本来就不打算将皇位交给大哥。” 傅采蕴觉得穆峥这话说得还真毒舌,这不就是说光启帝在为皇长子挑正妃时压根就没好好挑,没有用挑选太子妃和挑选皇后的眼光来挑这个太子妃么? 当然,皇长子在娶正妃时并非太子。 虽然穆峥说得太子妃这样不足为惧,但傅采蕴觉得还是谨慎一点为妙。毕竟太子妃也在东宫好些日子了,再怎么蠢,也被练精了吧? 若是仅仅是凭着傅采蕴这个身份去见太子妃,傅采蕴倒不怎么担心。就是太后也这般疼爱自己,太子妃自然不会怎么了她。 但她现在是以秦王妃的身份去的,她的一举一动,代表的已经不仅是她自己和英国公府。她的所言所行,同样会影响到秦王。秦王很喜欢这个未来王妃,这个事实就算没有传遍整个皇都,起码皇族的人都是知情的。 偏偏穆峥却什么都不同她说,只告诉她不用担心那太子妃,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他这样相信自己,反倒让傅采蕴不知道该不该开心才好了。 “既然我选择了你,那我就该相信你。”穆峥只笑着说,“万事后头有我给你撑着,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按你自己的意思去办,怎么舒服怎么来。” 傅采蕴当真是哭笑不得,他也真太不在乎了吧?虽然傅采蕴也能猜出太子妃的意思,不过是想通过她看看能否一探穆峥的意思,在她面前给太子美言几句,最终只是借自己之口在穆峥面前替太子说说话罢了。 两兄弟说个话,还得这样大费周折,真是麻烦!傅采蕴不由轻哼。还没嫁入皇家,她就觉得这里真是一个烦人的是非之地。 因而穆峥才这样不把太子妃的帖子放在眼里。傅采蕴也知道穆峥的意思,他定然不会这么轻易就妥协。 “所以啊……这件事哪儿用我说?你不都明白我的意思么?”那日走之前,穆峥又眯起眼睛笑着道,“你呢,就权当去东宫玩一玩。你是我的王妃,又是祖母和父皇都喜欢的人,只有你吃了她的份没有她吃了你的份。” 这……穆峥真的当太子妃是太子妃么?傅采蕴简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就算是平常人家的大嫂,也不是他这样随便的吧? 她原本还担心万一要是自己做得不够好会影响了穆峥呢,没成想穆峥反而比自己更加不着调。 幸好东宫请的是自己而不是穆峥。傅采蕴不由得感慨。 到了约定的日子,太子妃早早就派了马车到英国公府来了。倒还真是迫不及待。 在旁人看来,倒是傅采蕴的荣幸,太子妃请她到东宫,竟然还亲自派了车马去接人,足见东宫对她的重视。 果不其然,下了马车,就见到太子妃亲自出来等她了。 “娘娘亲自来接采蕴,真是我的荣幸。”傅采蕴自然是个很够意思的人,太子妃这样给面子她,她也不会落了她的面子,该有的礼数,她一一做足。 “郡主快些进来,最近天气也渐渐凉了,还是屋子里头暖和一些。”太子妃笑得亲切。不过这种自来熟的本领,她似乎没有魏王妃修炼得这么好。 本来傅采蕴还有些紧张,怕是会做错些什么会带来不好的影响。但没成想太子妃瞧着比自己还谨慎些,再加上想起穆峥那张满不在乎的脸,傅采蕴反而没有那么紧张了。 自己的对手比自己还紧张,反而会让自己放松下来。 当然,在入宫前,傅采蕴也做了些功课,特地调查了一下太子妃的背景。她也更加理解为何穆峥这样瞧不上她了。 太子妃的父亲虽然也曾是朝廷重臣,但却英年早逝。所以太子妃的娘家辽远侯府也不过只剩下一个空壳子而已,虽然名儿听着好听,忠心英烈,被皇帝赐了厚葬。但空有这样的虚名,是无法撑起整个家族的。辽远侯府不可避免地日渐式微了。 自幼丧父的太子妃虽然是家中的嫡长女,却不善交际,循规蹈矩地待在府中,一年又一年。想来如若不是因着今上的赐婚,皇都里头的人都快忘了有这号人物的存在了。 当年给皇长子的赐婚,私下的流言和议论都不知道比给秦王的赐婚要多出多少倍。几乎所有人都一致认为,皇长子不受皇帝看重,根本无望成为太子。 也许当年皇长子在福云宫干下的事,虽然让他重新入了皇帝的眼。但或许也是因为那件事,皇帝对这个儿子多少是有戒备的。而这桩婚姻不仅让整个皇都都看清了皇长子的前程,也让皇长子自己看清了父皇的用意,他并不打算将自己立为太子。 因为皇长子的正妃根本配不上太子妃这个位置。 他是个何其钟爱权力的人?中宫无子,他又是皇长子,怎么能甘心让这个太子之位拱手相让给其他人? 失望归失望,皇长子似乎并没有因此放弃。 当时的皇长子还不是太子,而是吴王。吴王与吴王妃新婚燕尔,两人的恩爱和睦传遍了整个皇都。 按照常理,皇长子应当很嫌弃王妃的出身才是。他这样的举动,仿佛是特地做给皇帝看的,希望光启帝能够对自己放心。 成亲还不到半年,王妃就怀孕了。王妃的肚子也争气,一年后诞下了一个男婴。傅采蕴这才明白,皇长子自己不受宠,却希望能够让自己的儿子为自己博得圣眷。这样的事,在前朝也并非没有过。 这吴王妃晋升为太子妃也有好些日子了,而傅采蕴却总觉得,她的做派还不太像一个太子妃。太子妃入了东宫后,也不常与皇后嫔妃互相走动。不过只是每日的例行请安,她似乎并不太懂得交际,自然也无法助力于自己的丈夫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大概骨子里头的东西,并非能这样轻易改变。 “在我嫁给太子时,七弟还不过只是一个小孩子。”太子妃边笑着边比划了一下,“大概也就只有这般高而已。没成想眨眼间,他都要娶妻了。” 根据穆峥的话语和态度,傅采蕴可以猜出他跟太子夫妇交情并不深厚。太子妃说这些话,仿佛说得真是长嫂如母一般,就是在套近乎了。 傅采蕴只是莞尔,太子妃以为傅采蕴会很有兴趣地问起关于穆峥小时候的事,借此来拉近自己与傅采蕴的距离。秦王与慧阳郡主感情深厚,这已然不是什么秘密了。她没有想到,这样的话题竟然无法引起傅采蕴的兴趣? 见傅采蕴只是露出一抹羞涩的笑意便不说话了,太子妃的策略似乎也有些难以为继了。难道这个慧阳郡主当真这样内敛么? 作者有话要说: ☆、妯娌 太子妃是个不太会转通的人,从小生活环境刻板闭塞的她并没有脑筋急转弯的能力。此时见傅采蕴但笑不语,不由得继续道:“说起来,七弟自幼顽皮,从小到大可是没少干让人头疼的事呢。” 这样说,她总会问下去了吧? 看到太子妃有些局促的模样,傅采蕴想或许她也不过是个耿直的人罢了。但她们站在不同的阵营,她们的立场,怕是永远也无法一致。太子与秦王难以走到一起,也就证明了她与太子妃也不可能走到一起。 “是啊,太后也同我说过不少关于王爷的事,说他以前如何顽劣呢。”傅采蕴微笑,不卑不亢地应道,“太后还说让我以后好生看着王爷,但王爷向来都是个有主意的人,哪儿会听我的话?” 傅采蕴的话,已经是在委婉地告诉太子妃,这件事靠她没用,你找错人了。 太子妃自然是明白傅采蕴的弦外之音的,但她依旧不死心,继续旁敲侧击。但傅采蕴仿佛筑了一道篱墙一般,任凭太子妃东南西北挨着走一遍,依然只能在外围打转。 而且她说话不仅滴水不漏,还有礼得体,进退有度,愣是让太子妃找不到破绽,挑不出毛病来。 “别看那个丫头还是个小姑娘,你若不做好万全准备,根本对付不了她。”太子妃记得,太子曾经这样提点过自己。当时自己的确想着傅采蕴就算比起同龄的姑娘见识多一些,到底也就只是个小姑娘而已。但既然连太子都对她有这样的评价,太子妃就不敢掉以轻心了。 “当时我应该千方百计阻止她成为秦王妃,不要让三弟抢了先。”太子冷哼一声,脸上露出了一个看似懊悔的表情。 能得太子这么看重,太子妃谨慎虽谨慎,心里头却还是有几分疑惑。到底是个小姑娘而已,难道还能通天? 现在看来,事情的确比自己所想的要棘手多了。 “翰儿有这样的名师指点,日后定是文韬武略,前途无可限量。”好像要知道自己说些什么一样,每当太子妃想要提起太子与穆峥的事,傅采蕴都能够轻轻巧巧地一笔带过,直接绕了过去,愣是不让她提到太子和秦王之间的事。 “对,父皇确实花了很多心思来栽培翰儿。”谈起自己的嫡长子,太子妃脸上不由自主地就浮起了笑意。 今日太子妃请的不只是傅采蕴,同时还有未来的赵王妃清阳郡主。傅采蕴用的是拖字诀,就算太子妃有心在路上拖一拖,但清阳郡主到底还是要入宫来。只消拖到清阳郡主来了,到时候太子妃的话只能咽在喉中了。 眼看着清阳郡主就要来,太子妃不由得紧张起来。她本来就不是一个会变通的人,这样一来,就更加想不到合适的法子。到了最后,这场对话不动声色地悄悄演变为由傅采蕴作主导,太子妃被她以一种巧妙的方式牵着鼻子走。她特地挑一些太子妃感兴趣的话题,聊聊她的孩子,或者是说一说自己的家,但却绝口不提太子与秦王。 傅采蕴注意到,太子妃的长子是太子妃最引以为傲的。像所有的母亲一样,一谈到自己的孩子总是会双眼生光。当听到傅采蕴不停地夸赞自己的儿子,太子妃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这样也好,既让太子妃开心,又没有让她达到目的。两人聊着聊着,清阳郡主就到了。 太子妃知道清阳郡主到来时,脸色不由得微微一变。到了最后,她也只能打消让傅采蕴劝说秦王的念头了。 难怪穆峥这样不将太子妃看在眼里。傅采蕴总算明白了。这样无法助力于自己的妻子,也不知道太子会如何待她。 终于,清阳郡主来了。 清阳郡主从小在金陵长大,对皇都并不太熟悉。她在金陵长大,文乐大长公主府在金陵也算是数一数二的望族,清阳郡主又是嫡长孙女,自然是嚣张惯了的。 她以为,自己成为赵王妃,皇帝的六儿媳妇,在皇都自然也是风光显赫,聚集所有人眼球的,一如她在金陵那般。 直到她知道,自己与赵王的风头已经完全被秦王与未来秦王妃所掩盖。 秦王自不必说了,他远去沧州的事就是清阳郡主也听说一二,相较之下,赵王资质自不如他,一 下便相形见绌了。而那个慧阳郡主出身于英国公府,也是大长公主的孙女,又备受太后宠爱,这 样一比,清阳郡主觉得自己引以为傲的高贵出身似乎也不在那么耀眼了。 第58节 在这个聚集了大鄢最为高贵显赫的宗室与权贵的地方,清阳郡主的资本似乎有些不够用了。 她走进前院,首先吸引清阳郡主目光的不是主座的太子妃,而是次座的傅采蕴。她给人一种素净端庄的感觉,其中又不乏少女的清新娇美。就如一株雨后新荷,亭亭如玉,悄然绽放。 看来这个慧阳郡主不仅出身高贵,同时还是个如玉的美人。 这更是让清阳郡主颇有些不快。 说到底,其实自己的身份同她相比并非相差多少,但她们的夫君虽同为王爷,却到底是有些不同,这让清阳郡主有些不忿。 秦王是皇都的风云人物,这一次,虽然是秦王与赵王同时赐了婚,但整个皇都几乎都将大半的注意力都倾注在秦王身上,至于赵王与赵王妃,似乎就被冷落了。 这是清阳郡主觉得最难忍的事。她已经过惯了那种习惯被所有人关注,被所有人捧在手心的生活。在金陵,每个人都恭喜她,祝贺她成为赵王妃,皇家儿媳妇。但来到皇都之后,怎么就相差那么远呢? 清阳郡主有一种被遗忘了的错觉,这是她觉得难以忍受的。 趁着今日这个机会,清阳郡主就要来会一会这个未来的妯娌了。 不知是不是觅得如意郎君,未来秦王妃的脸上都溢满笑意,幸福之色不言而喻。 “清阳给娘娘赔罪,竟然在路上耽搁了一些时间。”清阳郡主虽是这样说,但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歉意。她这是更加不忿了,那该死的马车,竟然在路上出了事!害她连入东宫的时间都给耽搁了,让慧阳郡主给抢了先! 她自然不知在路上拖拉的时间是太子妃安排的。见太子妃笑得亲切,虽然自己比约定时间晚了这么多都不计较,清阳郡主不免对太子妃生出了一些好感来。 在清阳郡主观察着傅采蕴的同时,傅采蕴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 “原来慧阳妹妹真如传闻中那般是个灵透人。”清阳郡主似笑非笑,目光总是让人觉得有些不善。 “清阳姐姐说的是。”傅采蕴淡笑,“这过了年,姐姐就该嫁入赵王府了。算来也就是这三两月的事了。” “是呢。可惜妹妹还要再等上几个月,怕也是等得辛苦了。”清阳郡主扬了扬眉,言语却是有些锋利。 太子妃也是不由得一怔。她以往就不常在皇都走动,加上她比清阳郡主和傅采蕴还要大上几年,更是对她们俩不甚了解。 看来这两个弟妹,都不是什么善茬。两个都有强硬的背景不说,一个八面玲珑一个言语犀利,都不是好对付的人。 “慧阳倒是想要再多些时间陪一陪祖母,不若姐姐这般心急。”傅采蕴也是笑意盎然,顺着清阳郡主的话茬接了下去。 清阳郡主一听,微微变了脸色。 两个弟妹你一言我一语,反而让太子妃有些坐不住了。傅采蕴举起茶杯抿了口茶,果然太子妃就来和稀泥了。 “六弟刚毅沉稳,虽然平日里是个话不多的主儿,但我能瞧出来倒是个细心体贴的。清阳妹妹嫁给了六弟,婚后定会恩爱和睦,举案齐眉。” 听着太子妃称赞自己的未来夫君,清阳郡主看起来得意洋洋的。她要证明给傅采蕴看,赵王并不输于秦王。“娘娘说的是,虽然我与王爷见得不多。但能够感觉到王爷的确心思缜密,体贴备至。” “那便恭喜清阳姐姐了。”傅采蕴随口说了句寒暄话。 殊不知这样的话在清阳郡主听来,仿佛带着一种讥诮与讽刺的意味。 她压根不需要提起秦王,从她脸上的光彩,都可以看出她将会是一个幸福的新娘。就好像一个早已将幸福攥在手上的人,并不需要到处夸耀显摆,只要在她身边,就可以感觉到那快活的气息。看着她,仿佛就能看出铺在她前方芳香四溢的锦绣大道。 不得不说,就是太子妃见到她,也不由得对这个小姑娘生出几分羡慕。秦王对她情真意切,甚至不惜为了她得罪皇后,怕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看着傅采蕴那笑意中透着的几分期许与幸福,那璀璨的笑容让清阳郡主都有些泄气了。“承你贵言,我定然不会辜负娘娘与慧阳妹妹的期望。”清阳郡主觉得自己的笑容都有些牵强了。在那个真正幸福的人儿面前,她再想怎么强装,好似都有些底气不足。 作者有话要说: ☆、喜事 离开了东宫,傅采蕴就去给后廷各宫请安了。请过安后,她便去了七公主的屋里。 没想到八公主也在七公主的屋中,八公主一见到傅采蕴,立马就露出了一个大笑脸,“七嫂嫂!” 听着这个称呼,傅采蕴不由得猛地一怔。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直接地叫自己做嫂子!八公主竟然叫得这般顺口…… 七公主见状,也不由得莞尔。看到傅采蕴嘴角微微一僵,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倒是让她觉得有点好笑。“赐婚没多久,莫非七嫂还没习惯这个称呼么?”言毕,便笑着拉她过来,“快坐下。” “真没想到姐姐要给我当嫂子!那七哥也是的,原来早就打起了这样的主意!难怪我以前听说德妃想要给他物色正妃,他反而到德妃那里闹了一顿呢。” 傅采蕴突然觉得,有八公主这个妹妹倒也挺好的。她心思单纯,又愿意对自己敞开心扉,说话也不怎么顾忌。瞧她那样儿,也是不太怕谁的。 “哦?”傅采蕴挑眉,不动声色地套八公主的话,“还有这样的事?” “这样的事算得了什么!七哥为了你,连母后都气到了!”八公主一脸说八卦的样子。七哥这么疼这个未来嫂子,巴结巴结总是没有错的。何况她本来就对这个七嫂嫂充满好感。 八公主虽然看着有些小迷糊,却自有自己在宫中的一套生存之道。 “小八!”七公主不由得轻喝一声,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她还当真是一点概念也没有! “什么?”这一回,傅采蕴也不由得微微蹙眉了,“怎么回事?” 这件事本来七公主是不欲让傅采蕴知道的,这也是七哥的意思。但既然八公主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傅采蕴不追问个水落石出自然是不会罢休的。七公主没有办法,只得将事情的原委告诉她了。 最近穆峥风头正劲,都要盖过他的两个哥哥了。欲与他亲近的人多了去了,便是当朝皇后也不例外。皇后无子,年纪也大了,加上之前流过产,可以说已经不会再有生育的可能。朝中的举动与风向,皇后自然也是十分关注的。 由于治乱沧州得力,穆峥不仅平定了内乱,更大的功绩是他在沧州大兴水利。不仅解决了大批饥民的温饱,同时兴修水利成效卓著,已然可以看出效果了。就算到了旱季,也能保证土地能够得到及时灌溉。沧州人民对这个王爷自是感恩戴德,沧州太守甚至写了折子说要顺应民意,请求批准为秦王立生祠。 穆峥自然成为人人都要拉拢的对象。而他正好也长大成人,该到娶妻的年纪了,皇后就是看中了这一点,给他赏了几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做侍妾,也算是安插了些自己的人在秦王身边。现在傅采蕴还没嫁入秦王府,如若自己的人能够先一步笼络住穆峥的心,于自己只会是百利而无一害。 就连皇后也觉得这一招颇为高明,赏几个闭月羞花的女人送去给男人做侍妾,怕是没有哪几个男人不愿意的吧? 孰知穆峥永远都是这样让人出人意料?这臭小子竟然敢跟自己说不?而且在他的理解里头似乎没有拐弯抹角这一类的词。或许他已经自以为自己拐弯了,可是他脸上的表情简直分明地写着不愿意三个字。 给皇子赏女人这些事皇后并不是第一次做,却是第一次被人明晃晃地回绝了。据说当时皇后的脸都有些挂不住了。 后来还是薛德妃来劝自己儿子,穆峥才同意收下那几个宫女,给双方一个台阶下。不过穆峥虽是收了那两个宫女,但却只是让她们做自己的丫鬟而非侍妾。 皇子这样冲撞皇后,虽然薛德妃也帮着说了不少好话,但皇帝还是喊了穆峥到书房里训了一会话。这样的事自然不能流传出去,所以也就只有宫里头的人知道。若不是八公主提起,傅采蕴还压根不知道这件事。 “我曾经让她哭过一次,我不能再让她难过。”穆峥曾经简单地对七公主说过这件事的缘由, “她一流眼泪,我就手足无措了。”最后他只是这样苦笑道。 她那七哥,竟会这样在乎一个姑娘。七公主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心里竟然隐隐对这个小姑娘生出了几分羡慕。能够觅得这样一个出众的如意郎君,又对自己一心一意,矢志不渝。她真是一个有福气的姑娘。 傅采蕴猛地一怔,一时间也没有反应过来。想不到,穆峥竟然这样对自己,这样的事从第三者的嘴里说出,那一种无言的惊讶与感动更是让她有些措手不及。不得不承认,在这里男人的三妻四妾是很平常的事。穆峥能够为自己做到这般,真是让她有些喜出望外。 但她嘴上仍是胡乱说着,“王爷竟然还为了这样的事冲撞皇后,真是太鲁莽了……”那神情洋溢着的幸福气息却是怎么掩都掩不住。 唔……他表现得那么好,那自己就做些什么来奖励奖励他吧。 这段日子,由于穆峥受光启帝重用,从沧州回来的他几乎没有怎么歇息便又重新开始忙活起来了。所以近来傅采蕴也没有什么机会能够见得到他。但虽然穆峥没什么时间见她,礼倒是络绎不绝地从秦王府送到英国公府来。有些是各地的贡品,有些还是来自海外异国的。大概是穆峥觉得只源源不绝地给自己的媳妇送礼物好像也不太好,间或也给长辈们送一些。 这个女婿倒是很够意思。这真的是外头传闻中的倨傲疏离的秦王殿下么? 傅采蕴想要静下心来给穆峥绣个荷包送给他做礼物,但最近事情纷纷扰扰,也难以让她沉静下来。好难得绣好了一个,又被傅卓林毫不留情地耻笑了,让她都没脸送出去了。 而且外头想要跟秦王套近乎的人这么多,秦王又不是一个好亲近的人,于是许多人都纷纷瞅准了相对好亲近一些的傅采蕴。她也不好所有的邀约全都推了,只挑一些合意的去,免得好似未过门就开始显摆,翻脸不认人似的。 最近的喜庆事简直不曾消停过,先是六公主下嫁给明安侯府的嫡长子,闹了不小的动静。听说这个驸马是六公主千挑万选才选出来的,虽然家世不错,但却并非是皇都里头数一数二的大家。但傅采蕴听了七公主的小道消息,六公主原是看上了明安侯世子的那张脸,一见钟情了。 那个一直瞧不起人,想着天地间好像只有自己最高贵的六公主竟然还愿意为了爱情委身了?傅采蕴还以为在她的认知里头一直只有出身和门第呢。 时间过得飞快,英国公世子与荣威侯府三姑娘的婚事也逐渐迫近了。英国公府已然许久没有办过喜事了,加上又是英国公世子的婚事,文昌大长公主与甄氏都有意办得大一些,愈热闹愈好。 婚礼前一个月,府中就充满着喜气洋洋的气息,虽然是寒冬,但走在国公府中,却无端地让人感觉到暖意。整个国公府被点缀得五彩斑斓,含苞待放的梅花仿佛也洋溢着甜蜜的气息。 甄氏这几日忙得根本就停不下来,宾客的礼单、婚宴的菜单、食材、装点的材料……虽然这些也有先例可以参照,但毕竟是自己大儿子的婚礼,甄氏也想着亲力亲为,事必躬亲,务求做得最好。 就是文昌大长公主,也时时过问着婚礼筹备的情况。嫡长孙的婚礼,她也是十分重视的。 近来的日子,傅采蕴就是同甄氏说说话也很难寻着机会,她便也不叨扰甄氏了,从甄氏的屋中走出来,她在路上恰好就碰到了傅采芙。 “五姐姐!”傅采芙见着傅采蕴,脸色微微一变。 “怎么了?”这八妹显然是个藏不住话的,傅采蕴见傅采芙好像欲言又止,心下不免有些疑惑。 傅采芙显得有些踌躇,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只道:“我去找阿娘说话呢。” 按理说,平日傅采芙有什么都不会瞒着自己,两人也时常在一处说悄悄话。虽然自己同穆峥的事她没有同傅采芙提过,这小姑娘为此气恼了自己一阵。难不成她就因为这样怀揣着什么不肯同自己说? “大伯娘现在正忙着确认宾客的名单呢,我这才刚刚从里头出来。她现在可没什么时间管你这小祖宗。”看着傅采芙煞有介事的模样,傅采蕴莞尔,“可是有什么话要同大伯娘说?” 傅采芙只是点了点头,依然没有打算说下去的意思。 “我看大伯娘一时半刻抽不开身,还是晚一些找她比较妥当吧。” 傅采芙自然也知道甄氏这段时间为了大哥哥的事忙得很,可有些事却是十万火急的,不告诉甄氏也不行啊! 看着傅采芙左右为难,拿不定主意的样子,傅采蕴倒是笑得体贴,“要不我同你一块儿进去看看大伯娘有没有空?” 傅采蕴的意思傅采芙是明白的,她是甄氏的亲生女儿,有些事甄氏同她不会那么拘束,或许还真就没空搭理她了。而傅采蕴到底是有些不同,加上她很快就会嫁到秦王府去,如果由她出面,这点薄面,甄氏是要给的。 作者有话要说: ☆、私奔 果不其然,由傅采蕴出面,事情到底是容易了不少。 有些话傅采芙这几日就一直欲与甄氏说了,但一直寻不到合适的机会。她不是在忙宾客的礼单就是在检查婚宴的流程,压根就没有空闲的时间。自己就是见她一面也不容易,就别说能有时间同她好好说话了。 但既然现在傅采蕴开了这口,甄氏也不得不停下手边的活儿了。嫁入王府就是好呢。但见甄氏屏退了身边的嬷嬷丫鬟时,傅采芙不由得想道。 其实有些事,傅采芙是想愈少人知道愈好,但想着傅采蕴并非外人,而且也是因了她自己才有机会同母亲好好说话,哪能这样过河拆桥呢? “芙儿,你可是有话同我说?”小女儿一贯是懂分寸的,这回她请了傅采蕴出面,自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不得不说了。 “阿娘……我觉得,七姐最近有些奇怪……” 庶出的七姑娘傅采芸,是二房的姑娘。虽然甄氏知道傅采芙偶尔会到她那儿走动一下,但其实两人的关系算不上密切。这么一个姑娘甄氏平常倒也不甚留意,她模样长得清秀可人,但就如其他庶女一般低调,并不怎么惹人注目。这样一个姑娘,要让自己的芙儿这样吞吞吐吐的? 甄氏也耐着性子地问道:“芸姐儿怎么了?” 傅采蕴倒是突然生出了一些不好的预感。傅采芸虽然是庶女,可模样生得俏丽,比自己同傅采菡小不了多少,女儿家的事,无非也就是那几样,能够让那藏不住话的傅采芙这样难以启齿的,就更少了。 傅采芙咬了咬唇,支支吾吾道:“前儿我见七姐在后院的一个角落里头见一个男子呢……但他们被假山挡住了,我也不敢走过去……只知道那是七姐,却不知那男子是谁……” 甄氏大惊,自己现在一心都扑在了长子的婚事上了,府中的杂务也放低了不少。本来两头兼顾就有些分|身乏术顾此失彼了,没想不管这一阵,竟就闹出了这样的乱子! 傅采蕴虽然也惊讶,但她到底也猜到了一些,看着竟也比甄氏还淡定了几分。 “这段日子阿娘也忙,我到底也不确定那是七姐,便也不敢告诉阿娘,免得影响了七姐的名声……五姐姐也是,近来也忙得很,我便自己查了……” 这一回,傅采蕴倒是比听到七姑娘偷偷私会男子更加惊讶了。“告诉阿娘,你查到了什么?” “那个男子,是七姐的远房表哥……两人还有书信来往,我偷偷看了……”似乎是回忆到了信笺上的内容,傅采芙先是有些脸红,继而由红转白,“七姐她……七姐她约了那个表哥,要趁大哥与白姑娘成亲的时候私奔!” 这话如此石破天惊,傅采蕴都不由得睁大了眼睛。甄氏也差点就坐不住了,那个平时看着低调老实的七姑娘,她怎么敢……她怎么敢! 第59节 傅采蕴也同样没有想到,这个七妹竟然还打这样的主意!她自认自己也算是个颇为胆大的人,但私奔这样的事,她还真的干不出来。而那个看起来不善言辞木讷的七妹,竟然就敢做出这样千夫所指的事! 心中闪过了一丝稍纵即逝的佩服后,第二个感想便是幸好这件事叫傅采芙查了出来。不得不说,傅采芸这个主意打得挺不错,那叠厚厚的宾客名单傅采蕴也看到过,长得让人咋舌。到了婚宴那一日,进出的马车这么多,定然会混乱得很。只要看门的稍一疏忽,又或者七妹易个容,要混出英国公府简直易如反掌。 文昌大长公主好脸面,就算真的在宴席中发现七姑娘不见,也不会将事情闹大惊扰到宾客。等一切结束文昌大长公主下令寻找七姑娘,这会儿七姑娘定然就与她的情郎远走高飞了。 要真是闹出了这样的事来,不说影响了英国公世子夫妻,整个英国公府都会受到影响。最苦的自然就是那些尚未出嫁的姑娘了,名声都会受到影响。对于傅采蕴这个未来秦王妃而言,影响不可谓不深。 傅采芸竟然是个如此不知轻重的人!她在英国公府长大,虽然是个庶出的,但府里头哪里有谁亏待过她?她竟然这样不知感恩,要做出这样惊世骇俗的事来! 感叹过后,傅采蕴不由得对这个八妹妹刮目相看。倒是不错嘛,竟然还能查到这么多东西出来,以后真不能小觑了这个小姑娘。看来她当真是长大了。 “芙儿,你是怎么查出来这些的?你可是有证据?” “七姐写给那个人的信……被我截了一封。”傅采芙一边说,一边将藏在身后的一封信笺拿了出来。 见了信,甄氏当真是坐不住了。但七姑娘到底不是她这一房的人,她遣人去将七姑娘请到文昌大长公主的慈心堂,又请了她的母亲陈氏。自己也带着傅采芙和傅采蕴到慈心堂去了。 “八妹,没想到你靠自己之力竟然查出了这么多,真是不简单。” “五姐姐别笑我了……我这不都没有五姐姐的一半么?五姐姐为陛下和皇后立了这么多的功劳,我这么点事,算得了什么?”前段日子曹氏同自己说的话,依然让傅采芙有些沮丧。 “芙姐儿,你同郡主就跟亲姐妹那般亲密,时时都在一处,眼看着郡主步步高升,转眼就要成为秦王妃了。郡主的手段,怎么你都没有学到一星半点?”曹氏眼里那几分嘲讽,傅采芙算是看出来了。人就怕攀比,本来傅采芙觉得自己的生活一帆风顺,上头有祖母,父亲母亲还有这么多哥哥姐姐保护荫庇着,生活无虞,无忧无虑,做人也算是无所求了。傅采蕴初入国公府,她还觉得这个五姐姐很可怜,自小就没有了母亲…… 但现在,自己还是原来的自己,什么都没有改变。而五姐姐却接连晋升了郡主,甚至还封了王妃……这样一看,她早已将自己远远甩在身后了。 五姐姐有这样大的抱负……会不会真如曹氏所说,傅采蕴终会看轻自己,远离自己? 比起五姐姐做的事,自己做的根本是九牛一毛微不足道,但五姐姐却这样由衷的赞扬自己……听着傅采蕴对自己的表扬,傅采芙更是五味杂陈。 瞧着这个小姑娘神色有些复杂,傅采蕴只当她为傅采芸的事担心呢。这些日子自己也不太得空,也少去看傅采芙,至于曹氏的话,她自然也不知道了。 “话不是这样说。这些原非你的分内之事,你这样替大伯娘分担了,证明你真是长大了。”傅采蕴微微一笑,“我看大伯娘虽然什么都不说,但心里一定是欣慰极了。” 听了她的话,傅采芙这才展露了笑颜。五姐姐这一点就是特别厉害,说的话很容易就让人信服并且欢喜。 甄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概地同文昌大长公主说了,就是一贯淡定的文昌大长公主也由不得脸色大变。国公府的姑娘,竟然这般没有教养,要跟野男人跑了!文昌大长公主如何能忍? 虽然只是个庶出的,但这对英国公府的姑娘造成的后果定然是恶劣得很。便是那些尚未娶妻的公子们也会受到连累。总而言之,整个英国公府都会为此受到牵连。 “二儿媳妇,瞧瞧你教出的好闺女!”见到陈氏与傅采芸,文昌大长公主就气不打一处来。陈氏一脸蠢相,本来文昌大长公主对她就没有什么寄望了,只消低低调调做人,安安分分老老实实这便罢了,谁知竟然她虽然安安分分地闹不出什么大事,却生养了这样一个女儿! 也不知木讷无能的陈氏,是怎么教出这样一个女儿的! 七姑娘傅采芸看着是个恭谨本分的,谁知心竟然这般大。而且对于这个生养她的英国公府,她竟然不思感恩,一点以家族为重的心也无!文昌大长公主要怪罪,自然就落在陈氏的头上了。 太蠢虽然不惹麻烦,但管不住子女,让子女捅出这样的大篓子,还不就是变相惹了麻烦么? 陈氏看着有些懵,傅采芸的脸色却是变得惨白。一切再明显不过了,这不就是自己东窗事发,事情被捅到文昌大长公主那儿去了么? 看了信,陈氏大惊失色。大怒之下转向傅采芸,狠狠地抽了她一个耳光,气得眼睛都有些发红了,“你这孽障!谁让你干出这样的事来!你自己不要脸,国公府还要这张脸!” 陈氏只觉得无比丢脸愤慨,自己的女儿闹出的乱子,这下倒好,自己反而不知道,要捅到文昌大长公主那儿去,要文昌大长公主告诉自己! 被母亲这样一抽,傅采芸的眼泪就哗啦啦地掉下来了。“母亲,您口口声声说为我好,可你只顾着自己,压根就没想着女儿的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 ☆、结果 事情的大致,总算是水落石出了。 听了傅采芸的原委,傅采蕴觉得这个七妹倒是有些身不由己。当然了,她这种自私的行径却无论如何也是不应该的。 其实最应该怪的,便是陈氏了。若不是她将女儿逼得如此境地,想必傅采芸也不会这样反着她,反着英国公府。 她的大女儿四姑娘嫁给了益州的一个富商,虽然嫁到商人之家,名声上不比皇都的贵胄要好,但四姑娘的日子过得却是富足得很。且嫁到商贾之家,四姑娘也摇身一变变成当家主母了,手头也阔绰宽裕了许多,许多礼物金银就往陈氏这儿送。 这下便让陈氏瞅准了机会,要谋划着要将次女嫁到商贾之家,不顾次女同远房表哥青梅竹马,两情相悦,而是一意孤行地要将女儿嫁到扬州去。 但七姑娘从小就同那个远房表哥心意相通,两家也是默许了,就等着男女都适龄,这才说亲。七姑娘很快便及笄了,意味着她也能嫁给自己思慕已久的表哥了。然而,陈氏却反悔了。 她从四姑娘那儿看出了这样一个好的机会,自然是不愿意轻易放过的。这便食言了,不让七姑娘嫁给自己心爱的表哥了。 然而,七姑娘傅采芸却是个烈性的姑娘。虽然她与表哥没有什么山盟海誓,但她心里已经认定了非君不嫁。她多次向母亲抗议,但陈氏就是这样铁了心,以为她谋一个好前程为名,硬是要棒打鸳鸯。 “辉哥儿说是要考科举,虽然是过了秋贡,但谁知道他一定能过春试呢?若是过不了春试,他便什么都不是!你就别这样拎不清,安安心心做你的富贵少奶奶吧。看你的四姐,如今要什么没有?光彩和脸面哪里没有?瞧她送回来的礼,你那张家表哥能给得了一半么?” 可七姑娘心里早就认定了这个表哥,不管母亲说什么硬是不动容。七姑娘就是看中了这个表哥的才情,宁愿跟着他乐得清贫一些,也不愿陪着一个满是铜臭的土财主过日子。 见最终还是说服不了这个利欲熏心的母亲,七姑娘也对此不抱希望了。但这并不代表她打算妥协,既然母亲想要这样牺牲自己,那自己定会叫她后悔! 而现在,傅采芸也确实是狠狠地报复了母亲一把,只是这结果伤人三分自伤七分罢了。陈氏气得直哆嗦,心想自己怎么会生出了这么一个孽障出来!差点将整个英国公府的名声都给毁掉了,自己如何担待得起! “孽障……你这是要逼死你亲娘啊!” 七姑娘也是刚烈,跪下朝文昌大长公主与母亲磕了头,这便道:“此事既然是由采芸引出来的,那采芸以一己之力承担便是!”说罢,她倏地站起来,就要跑到那柱子边上撞上去! 幸好文昌大长公主屋中的人个个都是眼疾手快的,见到这样的情况,几个嬷嬷立马七手八脚地便拦住了傅采芸,不让她往柱子上撞去,场面乱作了一团。 陈氏见到自己的女儿竟然还要以死谢罪,一个踉跄,差点就摔在了地上,除了喊老天爷,喊自己命苦,别的却是什么都喊不出来了。 文昌大长公主见到这样的场景便觉得烦心,只让云姑将七姑娘和陈氏都带下去。将七姑娘好生看管着,不要让她踏出房门一步,同时命人寸步不离地看着,免得她又再度想不开。 至于陈氏,文昌大长公主只让她好生思过。 “都是一群不消停的。”文昌大长公主皱了皱眉。甄氏立马上前认错,“是儿媳的错,儿媳近来都在操心世子的婚事,因而才忽略了这样的事,差些就酿成了大祸。” 文昌大长公主倒不同她说些什么,只是转向傅采芙,微笑道:“芙儿,这一次还真是多亏了你了。祖母这一回定要好好赏你。” 被文昌大长公主这样夸奖,傅采芙自是欣喜的。她张了张口,本来还想说话,文昌大长公主却将目光转向了一旁。 傅采蕴见状,在一旁开口帮腔,“祖母,对于这件事,其实八妹还有自己独特的见解呢。” “哦?”文昌大长公主颇有些讶异地看着傅采芙,“芙儿,那你说说,你有什么想法?” 傅采芙稍稍思索了一下,才道:“采芙看这件事二伯娘同七姐都有错。二伯娘错在食言,说好要将七姐许配给张家表哥,最后却反悔,误了七姐。而七姐也是不对,为着同母亲赌气,弃自己的名声以及整个英国公府都不顾……只是七姐性情刚烈,如若要将七姐嫁出去,或许七姐还会做一些激烈的事来,害了自己也影响了整个国公府。” “那么依你看,这事该如何处理?” 她说得对,七姑娘性情刚烈,就算这会儿在慈心堂中将她拦了下来,不让她寻短见,但若她真有这样的心,也不能时时刻刻盯着不是?如若七姑娘在英国公府自尽,这样的事传了出去,同样对英国公府是个影响。明年年中傅采蕴就要嫁入王府,这段时间英国公府自然是不能出些什么乱子的。 “我瞧七姐是个讲道理的,如果同她约法三章,想来她会遵守。七姐与张家表哥虽无婚约,但已然是被两家这样从小默许了,如若反悔,倒是英国公府的不对了……但七姐又干下这样的糊涂事,也实在是让人气恼。二伯娘无非是嫌弃张家表哥无法考取功名,不能带给七姐安逸的生活罢了。如若让做个约定,若是张家表哥中了二甲以上,那便让二人成亲,否则七妹就得嫁到益州去。祖母觉得如何?这样既能稳住七姐,也能让二伯娘宽心。” “倒是个好法子。”文昌大长公主只一笑,“就按你说的办吧。” 文昌大长公主应得这般爽快,倒是让傅采芙有些受宠若惊了。 事后想起这件事,傅采蕴还是有些五味杂陈。七妹被这样棒打鸳鸯,以至于要私奔……相比之下,自己真是幸运多了。同是与表哥两情相悦,自己最终是有情人终成眷属,还是这样的如意郎君……这样一想,她已然知足了。 “今日八妹这般厉害,我看回到溪兰院,大伯娘也要赏你东西啦。”在路上,傅采蕴便又打趣道。 被五姐姐发自内心的夸赞,傅采芙又高兴得有些飘飘然。但不知为何,曹氏的话又忽然浮上心头,“五姐姐,你以后嫁给了秦王,不会忘掉我吧?” 傅采蕴大愕,这傻妹妹,又在说些什么呢?“我哪能忘了你?在这国公府若是没有你,我少了多少欢乐?你看二姐姐嫁了人,哪里就忘了你了?” “那也是……”傅采芙终于有些宽心地笑了。二姐嫁到了晋国公府,感觉与往日也没什么区别嘛!只是两人见的时间少了,但这姐妹之情却是怎么割都割不断的。就算嫁人了,她们还是她的姐姐,二姐是,五姐也是。 傅卓言与白若盈的婚事终于到来了。虽然世家间的联姻比不得皇家隆重,但英国公府与荣威侯府的联姻依然是赚足了整个皇都的眼球。 新婚夫妇大都幸福美满,傅卓言与白若盈自然不例外。白若盈是荣威侯府的嫡长女,也是皇都闻名遐迩的才女与大家闺秀,跟傅卓言自然是相配得很。而两人的婚后生活也当真如傅采蕴所料的那般,举案齐眉,琴瑟和鸣。 在白若盈还没入门时,傅采蕴就已然很喜欢这个姑娘了。等她真正地成为了自己的大嫂后,傅采蕴更是时时跑到白若盈屋里去看这个嫂嫂。而白若盈也很高兴傅采蕴的造访。一来她也颇为喜欢这个五姑娘,二来她不仅是郡主,更是未来的王妃,不管是哪一个身份,都足以让她长脸,让她在英国公府能够更加好地立足。 她会时常教傅采蕴弹弹琴,做做女红。以至于傅卓言都忍不住笑着抱怨这妹妹是来同自己抢妻子的吧! 有一个和顺的婆母,虽然有一个大长公主做祖母,但白若盈并没有受到太多的为难。而白若盈也是个孝顺的人,加之又是初嫁入英国公府,请安总是头一个来,种种礼数一个不落,这样会做又能哄得长辈开心的媳妇又如何会遭到刁难? 傅卓言的婚礼正好碰上了端王一家归来皇都,端王妃也自然携着儿女到国公府来观礼了。这一回,端王世子穆清尧携了世子妃一同来观礼。这就是真正的世子妃了……傅采蕴不由得好好地将人端详了一番。 世子妃的人选几经周折,最终落到了魏王妃表妹的头上。傅采蕴倏忽间有些感慨。这个端王世子妃看起来同魏王妃有些神似,一看也是个精明灵透之人。傅采蕴已经可以猜出这个姑娘定会施展浑身解数,既会哄婆婆开心,又会牢牢攫住丈夫的心。 她下意识地看向傅采菡,不知她放下了这件事没有?她的妹妹,可也会心有不甘? 但傅采菡的表现,还是让人觉得满意的。她并没有流露出太多的不快,反而主动走到世子妃身侧,同她攀谈起来。傅采蕴远远看着,两人聊得颇为起兴。 她若能放下,傅采蕴也是高兴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最近天气多变,作者君不幸感冒,现在四肢酸软手脚乏力,写不动了。。文的质量也保证不了,还望见谅。。 顺便来请两天假,后天会继续更的! ☆、花灯满城(一) “郡主,琉冬就觉得这裙子正适合你……郡主穿了这裙子去见王爷,王爷一定会欢喜的。”琉冬一边替傅采蕴理着百蝶穿花缠枝湖蓝纱裙一边笑吟吟地道。 傅采蕴转了个圈,对着铜镜四下打量着,镜中的女子明眸善睐,红唇灵动,齿如瓠犀,肤如凝脂,微笑起来就如山间盛开的桃花一般。 虽然看起来并无什么不妥,但她好像总觉得有些不尽如人意似的。比如头上的珠花会不会太大?裙子的花纹好像不是现在时兴的?琉冬只在一旁看着偷笑,主子好像许久没想现在这般这样在意自己的打扮了。 寻春在一旁挑了许久,替她插上碧玉滕花玳瑁簪,饰以金翠珠。手上着了赤金缠丝双扣镯,小巧玲珑。打扮了半日,傅采蕴看起来光彩照人,明丽高雅。虽然今年的冬天并不太冷,但主子幼时体弱,寻春还是给她添了一件织锦羽缎斗篷。 为了弥补中秋节他没在自己身边陪着自己过,趁着上元灯节,穆峥特地带她去赏花灯。 马车出了国公府,傅采蕴撩开帘子,花灯满城,宝马雕车香满路。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路边璀璨的灯饰直让她眼花缭乱,满城的花灯直将入了夜的皇都点缀得如同白日一般鲜活明亮。 上一年的上元灯节,她也想着要缠着傅卓琛带她出去玩儿,最后却不能成。今日也算是连着上次那一份一起看了。 马车在东大街旁的如珍茶馆停下。穆峥自然不是无缘无故地挑这个地方的,许久之前他曾经跟着穆显到这里来,就是在如珍茶馆的雅间中发现并找到了她。 如珍茶馆二楼的雅间如同上一次一般被整层包了起来,守卫看起来颇为森严,但傅采蕴发现,除了侍卫,还多了些婢女。 傅采蕴心里不免添了些疑惑,但进入了那向东的天字号雅间时,她才明白这是为何……在里头等着她的,除了穆峥,竟然还有九公主! 傅采蕴眼中的那一丝愕然九公主尽收眼底。她的嘴角上扬,笑意却愈发地明媚起来。九公主的五官同两个哥哥有些像,虽然没有完全长开,但也是一个小美人。只是那笑容里添了些不怀好意的味道在里头,骄傲而得意。 那神情分明在说,怎么着,见到我很不爽吧?不爽就对了,我就是要让你不爽! 是的,因为这个未来七嫂实在让自己太不爽了,因而她这个小姑子特地跑来给她添堵。 平心而论,傅采蕴其实并没有做过什么损害她利益的事。但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那么奇妙的事。之前被六公主这样一弄,九公主就对傅采蕴没什么好感了。当然了,这其实并非最要紧的事,九公主看不惯的人可多了去了。应该说,就没有谁她是看得惯的。这一点比起她七哥倒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就算九公主对她没什么好感,两人河水不犯井水就算了。偏偏七哥哥竟然喜欢她,这才是最让九公主添堵的地方。 九公主总觉得,自打七哥哥从沧州回来后,似乎总有些冷落了自己。想来想去她只想到一个原因,那便是那道赐婚圣旨! 七哥哥冷落了自己,一定是因为慧阳郡主……她是那么喜欢七哥哥,她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别人抢走!她得将七哥抢回来! 第60节 当知道七哥竟然要带着傅采蕴到灯会赏灯时,她就死缠着穆峥要跟过来了。 她得意洋洋地挑起眉毛盯着傅采蕴。那是一种在宣示主权的示威眼神。敢来跟我抢人?一边儿去吧! “郡主真是好大的架子,竟然要一个王爷和一个公主在这儿候着郡主来呢。”鉴于傅采蕴身份特殊,七哥又在旁边坐着,是以九公主也不敢直接冲着傅采蕴发作,也就只能在这里冷嘲热讽。 一旁坐着的穆峥不由得皱了眉。他就知道……虽然九公主答应了自己不会闹事,但果然,不能对她期望太高。 九公主的确是个令他头疼的存在,她若是听话,会叫人想要恨不得多疼爱她一些。她若是闹脾气,折腾起来也很让人累心。 偏偏她又是自己的胞妹,穆峥对她的态度一向是能疼则疼的。没想到就真的将人给宠坏了。今儿九公主拼命闹着要跟来,穆峥没辙,也就只得带了她出来了。 “阿峥,你现在有了王妃,可别将妹妹都给忘了。”薛德妃都这么开口了,他又哪里能说不? 于是,这个好端端的谈情说爱活动硬生生地就变成了不伦不类的三人行。 而且,若是九妹妹跟小蕴儿真的吵起来……他夹在中间,还真是两边犯难。他当然明白,自家妹妹定然是主动挑事的那一位。但若是帮着傅采蕴说自己妹妹的不是,定然会大大伤害到九公主的玻璃心。先不说她不知道会记恨自己到何年何月,单说她回宫后到父皇母妃面前告自己未来王妃的状,就够让穆峥头疼。 他睨了九公主一眼,像是在警告她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转过头便朝傅采蕴道:“你还没吃东西吧?先吃些东西。” 至于座位也是十分的诡异,九公主在这些细节上并没少动歪脑筋。穆峥坐在了角落,九公主则坐在外头,傅采蕴坐下,便要坐到九公主隔壁。 九公主自然是连这一点也算计到了,她不会让两人有丝毫可以靠近的机会! 傅采蕴只惊讶了一阵,大抵就明白了目下的情况。九公主的洋洋得意,穆峥的无可奈何。她坐到九公主旁边,一边夹了块杏花糕一边看着九公主道:“没想到今日赏花灯还有九公主作陪,倒真是让人惊喜。” 九公主高声,“谁说我来陪你?我只是见七哥要来灯会,跟着他来罢了……”九公主下意识地就提高了音量,但被穆峥瞥了眼之后,又自动安静了下来。 穆峥之前再三叮嘱过她要听话些,看来她好歹也听进去一些了。 如珍茶馆的出品小巧精致,吃着倒是让人有些意犹未尽。“你尝尝这香酥鸭,香脆酥软……”这话很显然是对傅采蕴说的,穆峥一边说着一边动筷子,看来就是要给傅采蕴夹菜了。 说时迟那时快,在穆峥的筷子还没来得及夹到那块鸭时,九公主竟然抢先一步将他盯上的那一块抢了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了嘴里! “果然,确实好吃。”九公主很自然地接了话茬,“不劳七哥亲自给我夹菜了。” 这丫头是真傻还是假傻?穆峥都哭笑不得了。“你刚才不是嫌它咸么?” “七哥喜欢的东西,我自然也是喜欢的。”九公主居然还一脸理直气壮的模样。 “哦……那既然如此,你就得好好待你的未来七嫂了。” 没想到这样被穆峥算计了,九公主一时语塞。她恨恨地剜了傅采蕴一眼,发现她低下头,脸上添了几分绯色。 九公主又恼又恨。七哥的话不仅堵了自己的嘴,还当着自己的面小小地调戏了自己的未来王妃一把! 九公主也注意到,穆峥在看向因害羞而低下头的慧阳郡主时,眼中带了几分欢愉。七哥竟然利用了自己来讨傅采蕴开心!九公主咬着牙,颇为不快地来回看着他们俩。 看来在这茶馆是呆不下去了!九公主突然便站起来,“我吃饱了!七哥,咱们去看花灯吧?” 看样子,她是打算完全无视刚来不久的傅采蕴是否吃得饱的问题了。 穆峥将目光转向傅采蕴,正打算开口时,傅采蕴也正好搁下筷子,莞尔道:“我也等不及了。” 穆峥知道,傅采蕴此举自然是迁就这个未来小姑子。他便也不说什么,只朝她微微一笑,“那便去吧。” 虽然东大街游人如织,但王爷公主与郡主出游,除了几个跟着的护卫,自然是少不得便装的护卫在暗中保护着。 九公主当然是脸不红心不跳地夹在两人中间当电灯泡的。哦不,应该是她挨着穆峥,故意与傅采蕴拉开一些距离。九公主亲昵地挽着穆峥,撒娇一般地道:“七哥,你猜灯谜那么厉害,帮我赢些玩意儿回来好么?” 穆峥都还没开口应承呢,就被九公主扯着到一家挂着许多做工精细,五彩斑斓的灯笼的店旁,闹着要让他将灯笼赢回来了。 简直就是故意要无视身后的傅采蕴一般。 穆峥给九公主赢了个大灯笼,回头又挑了一个做工精致,五彩斑斓的,却是给了傅采蕴。傅采蕴抬起头,正好对上穆峥的双眼,那双眼似乎在说:你别同九妹计较,她就是那气性。 她便也笑了笑,十分配合地接过那个灯笼,似乎在表示:没事,不过是个还没大透的孩子罢了。 九公主赶紧过来挽了穆峥的手,好像在担心迟一刻七哥就会被人抢走似的。虽然九公主走在两人中间,但穆峥的目光依然是越过她落在了傅采蕴身上:要你这样迁就她,真是委屈你了。 傅采蕴只一笑:咱们来日方长,现在还是先哄好九妹吧。 穆峥终于满意地将目光转开了。 剩下九公主,看着他们俩当着自己的面眉来眼去欲说还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作者有话要说: ☆、花灯满城(二) “七哥,我要同郡主到那边脂粉店逛逛,你就别跟着了!” 不知道九公主要耍些什么花样,穆峥到底有些担心。对于傅采蕴摆出一副好嫂子的样子穆峥自然满意得很,但让她受九公主的气他到底是不太乐意。有自己在一旁看着,九公主到底会收敛一些,要是两人走到了一边,穆峥还真担心九公主会打些什么鬼主意。 他望了周庆一眼,周庆心领神会地便跟着两个小姑娘进了脂粉铺。 九公主的手劲比起同龄人都要大,傅采蕴甚至觉得她比自己的力气也大了许多。不知道九公主是不是有气,傅采蕴总觉得她握得自己有些疼。 “九公主想去那脂粉铺子,我陪着便是,不必如此气躁。”傅采蕴一边说,一边用了力,挣脱了她的手。 九公主自然不是为了跟她来看脂粉了。这间小店里头的庸脂俗粉她自然是看不上眼的。“你说……你究竟是使了什么手段来抢走七哥的?” 她的一双大眼紧盯着傅采蕴不放。 九公主生得好,现下气鼓鼓,要发怒可又发不出来的模样倒是有些可爱。 “我从没想过要跟公主抢秦王殿下,不过是公主将他推给我而已。如此倒是要谢谢公主的美意。” “你说什么?”九公主柳眉倒竖,瞥了傅采蕴一眼。傅采蕴竟然口口声声说是自己将七哥推给她?九公主听得一头雾水,莫名其妙! “如果我是公主的话,我想要讨秦王欢喜,必然会顺着他的意,而非处处和他作对。” 九公主不得不承认她话说得不假。现在七哥不是独独疼爱自己一个了,多了个竞争对手,她自然不应该做一些讨嫌的事来,不然到时候真的让七哥厌恶起自己来,该怎么办? 这就正如傅采蕴所说,自己这样处处和七哥哥作对,实际上不就是在将七哥哥推给她么?自己一直气他,而傅采蕴却这般体谅他,相较之下,自己岂不是相形见绌了? 最终便宜的不就是傅采蕴?她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讨七哥欢喜了。 九公主轻哼一声,算是听进去了。 果然,两人回去之后,九公主没有再走在两人中间。但她仍然是很粘人地挽着穆峥,以此来耀武扬威,顺便激一激她。嘿,反正你们俩没拜堂成亲,想大庭广众亲密一些也不行! 对于穆峥与傅采蕴说话,或是给她送些什么,九公主只是在一旁死死瞪着,倒是没再从中作梗。但被这样一个电灯泡在旁边亮着,就是有些什么甜言蜜语,穆峥倒也不好同傅采蕴说了。 将九公主送上马车之后,穆峥才总算松了口气。那小祖宗终于玩累了,肯乖乖回去了。希望她回去之后不会跟母妃乱打小报告吧…… “小蕴儿,方才在脂粉铺你跟小九说了什么?”穆峥替她拢了拢斗笠,将帽子上的细雪轻轻拍去。这个疑问穆峥憋了好一段路也没法问出来。本来他想着,到了脂粉铺九公主免不了又要为难傅采蕴,而她又是个蛮不讲理的。傅采蕴就是大度,没准也会受不了呢?穆峥最是明白九公主的气性的,如若傅采蕴回她一句,她定然要回三句。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后果就会很严重了。 可听周庆回来禀告,两个人也不过是站着单独说了一会儿话罢了。而九公主回来之后,态度就有些变了。 虽然她仍然对傅采蕴抱有敌意,但她却比之前听话了许多。起码不会跟自己唱反调,不会故意找茬。他们也算是相安无事地逛完了这一段路。 一向粗枝大叶的穆峥突然这般体贴,让傅采蕴有些受宠若惊。她稍稍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脸上漾上两抹好看的绯色。 “九公主倒也是个明白人,我只是稍稍给她分析一下利弊,她就知道该如何做了。” 穆峥挑了挑眉,“看来你是不打算告诉我了?” “你若想知道,自己去问九公主不就得了?”傅采蕴挤了挤眼睛,好像是在故意卖关子一般地故弄玄虚。 穆峥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傅采蕴摸了摸脑袋,白了他一眼,“气你的是九公主,做什么敲我!我今天可是摆了一副好嫂子的模样了……” 穆峥只一笑,“你就会对小九摆一副好嫂子的模样,怎么就不在我面前摆一副好妻子的模样?” 傅采蕴的脸更红了,穆峥就会这样打趣人!她撇了撇嘴,嘟哝道:“都还没拜堂成亲呢……我给九公主当好嫂子,跟好妻子有什么矛盾?”她愈说,声音就愈是低,说到后面,穆峥都快听不清她的话了。 “说的也是。终于送走那孩子了,时间还早,咱们俩好好逛逛吧?” 傅采蕴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灯光映得她双眸闪闪发亮,楚楚动人。她那脸颊微红笑意盈盈的模样,让人无端心动。 东大街有一段挨着一条小河,有不少游船泛舟于小河上,灯饰璀璨,在河上星星点点地散布着。江影重重,浮光跃金。傅采蕴也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了河岸。 “咦……”傅采蕴有些奇怪地将目光定格在其中一艘游船上,“那个背影,是不是同四哥有些像?” 穆峥挑了挑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果真见到一个男子的背影。“那么晚了,我倒还真是看不清楚。” 见傅采蕴还是不死心地往河上看,穆峥有些不悦了。“你的眼睛怎么老是往那边瞟?你要看的人在这里呢!” 未来王妃同他在一处,眼睛却老是看着另外一个男子,这算是个什么事!傅采蕴转过脸,对上穆峥写满不高兴的双眼,这才讪讪一笑,“得了,我不看就是。” 两人一边说着笑,一边走远了。 “五妹那个眼尖的,差点就叫她看出来了。”游船上的傅卓琛轻叹了一口气,苦笑着摇摇头, “公主,真是委屈你了。” 对面的女子却只是咬着唇摇头。她虽然装扮得像一个小公子,可那清秀白嫩的皮肤一看便知道是女子了。 “如若没有七哥帮忙,恐怕就会被蕴儿见到了……”想到方才的事,七公主依然心有余悸。七公主一直都是个循规蹈矩的姑娘,在宫里规规矩矩的,这样女扮男装出宫来会别的男子,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虽然这个男子,很快就会成为自己的驸马。 英国公府四公子傅卓琛,早就是七公主定好的驸马了。但就只差那一道圣旨尚未公布,因而七公主才不得不女扮男装,悄悄地跑到宫外来。 说起来,若不是秦王让自己这样做,七公主还从来不敢打这样的念头。 虽然她与傅卓琛,已然鸿雁传书了好一段时间。 “算起来,若没有蕴儿,你我今日也不会同坐一舟,我们也不会有这样的缘分……”七公主露出一个羞涩的笑意,小炉里烧着暖胃用的酒,七公主只抿了一口,便觉得整个胃都像在灼烧着似的。但整个人也不免暖和了起来。 “不过那小姑娘,此时此刻还蒙在鼓里呢。”脑海中浮现出傅采蕴那清明中又带点小迷糊的模样,傅卓琛不由得笑了笑。见到她喝了暖胃酒那难受的模样,乖巧的七公主,想来连酒都不怎么喝。“旁边的小菜是解酒的,你尝一尝,便就不会醉了。” “嗯……”七公主点了点头,动作优雅地夹起解酒菜。这个人是自己未来的驸马,况且七哥也是知情的,也特地派了自己的人在她身边看着,想来驸马总不会害了自己才是。 只是做出这样的事,对于七公主来说真是想都不敢想。此时与傅卓琛在河上泛舟,她依然感觉到有些不真切。“傅公子……你可会觉得我是个轻佻的姑娘?” “父皇很快就会颁圣旨了,无论如何,傅卓琛便是你的驸马爷了。若你想见他,也并非难事。” 七哥的声音,突然便在她的脑海中浮现。想着七哥同蕴儿也是这样的,当时傅采蕴还什么都不是呢!现在不也有情人终成眷属了?自己当时还从中撮合他们俩,想方设法地给他们俩说好话,当那牵线的红娘呢!当时自己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怎么现在换做了自己,却又这般战战兢兢的? 比起当时七哥和未来七嫂,她同傅卓琛也几乎可以算是名正言顺了吧? “若是轻佻的姑娘,可不会像公主这般,与我坐得这么远……”虽然二人同坐一舟,可七公主却是刻意地同他保持距离。在他看来,那道圣旨一日没有颁下来,七公主便一日都会与自己保持距离。 但通过书信,傅卓琛已然明白七公主就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乖乖女。虽然他为人跳脱,但却反而喜欢七公主这般乖巧的女孩儿。 正是因为与自己性格这般迥异,才更是吸引着他。看着她低下头,娇羞地不敢看自己的样子,傅卓琛的眼中却是满满的笑意。 他的公主,虽然并非皇帝得宠的女儿,却一点也不骄纵。将来能有这样的妻子相伴一生,他这个驸马当得真是幸运。 作者有话要说: 第61节 ☆、花灯满城(三) 一道小小的石桥横亘在河岸上,两边是延绵不断的喧嚣。繁华似水,鳞次栉比的房屋倒映在波光粼粼的小河上,倒是错落有致,别有一番风情。 青雀大街和东大街被这条小河从中隔开,河水缓缓地流动着,延伸到那不知名的远方去。两条大街均是灯饰璀璨,似乎要将那河水染成金色一般。 如此美丽的景象,一年才能得见一次。傅采蕴感慨不已,她的目光四处转着,仿佛要将一切都牢牢得映入脑海,根本就没空看身侧的男子。 如若她将头转到一边,就会见到身侧眉目如画的少年郎在这灯光的映衬下更是丰神如玉,仪态非凡。 她的小脑袋四处转动,同方才的九公主有些相似,也就是九公主不在,她才放下那些嫂子该有的端庄矜持,露出她卸下心防的真正一面。 到底是个小姑娘罢了。 他与她不同,虽然他也在欣赏着东大街的风光,但他的目光更多的却是落在身侧的少女身上。看着她一脸兴奋地指着那些形貌独特的灯笼,看着她拿起糖人那雀跃的劲儿,看着她的明眸皓齿在这灯光下鲜活亮丽。 当真是瓠犀发皓齿,双蛾颦翠眉。红脸如开莲,素肤若凝脂。 “一个糖人,就能让你开心成这样了?”难道这样一个小糖人,比起那些珍馐佳肴都要诱人么?看着她欢愉的模样,穆峥不禁摇头一笑,“你要真喜欢,我将这小铺买下来,你想吃哪一种形状都行。” “如若真是这样,那便失了那一份乐趣了。”她嫣然一笑,拿起糖人就往下一处走。 他便也不同她争了,只在后头跟着。 看着两个主子步履轻快,周庆只得在后头苦着脸地提着五六个灯笼跟着。说来这些灯笼还是九公主玩剩了不要的,好看一些的几乎都让她给带走了。 在东大街的中后段,便是那条横亘在小河上的石桥逢春桥,据说这名字还是安王命的。穆峥领着傅采蕴上了桥,这便驻足不前了。 “好看么?” “嗯……真美!”傅采蕴与穆峥一同站在逢春桥上,河岸两边的景色尽收眼底。络绎不绝、比肩接踵的行人在河岸两边缓慢走着。河上的游船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清波。这样的画面却又一种和谐之美。 穆峥将目光转向身后跟着的周庆,周庆当即就心领神会地下去了。 突然,河岸的上空绽起漫天烟火,直将大半个皇都映得亮如白昼。傅采蕴惊愕地睁开眼,她并非没见过烟火,可却从未见过这般壮观绚丽的。在五彩斑斓的烟火下,她转向身侧的男子,只见他嘴角微抬,焰火倒映在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分外璀璨动人。 见到这样的场景,游人都有些骚动了。纷纷挤到了河岸两旁,驻足观看这流光溢彩的壮丽一幕。 “是你?……”这斑驳陆离的色调映在穆峥的眼中,看起来分外的惑人,傅采蕴一时都不免怔住了。看着他嘴角似是挂着一抹成竹在胸,了然于心的微笑,她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 “好看么?”还是同样的话,可他眼里却平添了几丝光彩。 这一回,她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就算是漫天绚烂,烟火坠落纷乱如雨,但她眼里除了眼前的人,却似乎什么都装不下了。 此生一切辉煌灿烂,璀璨斑斓,惟愿与君共享。 “是七哥放的烟火!”七公主显然是知道内情的。见到这样绚烂的烟火,她也好似终于放松了戒备一样,看着那落下的花火,露出了恬静纯澈的笑容。 着看她终于不再紧张局促,傅卓琛嘴角微勾,又将目光转到逢春桥上,上头站着的那对男女,真叫人移不开目光。 男子背着手,傲然挺立在桥上,那从容淡定的神色中隐隐透着几分睥睨天下的威势。他身旁的女子清雅温柔,可也同样神态自若。仿佛无论他站得多高看得多远,她都能够这样从容不迫地陪在他身旁,和他一同俯瞰天下。 那一刹那,傅卓琛不由得一阵恍惚。之前大哥同自己说过的话,此刻突然浮上心头。 *** 上元节本是个普天同庆的节日,对于有些人却是例外。 一道圣旨落下,温贵妃在国佛寺潜心礼佛,这与将她送到外头圈禁并无二样。虽然国佛寺在城郊,可那五光十色的焰火,温贵妃还是依稀看到了一些。 只是外头的花火愈绚烂,倒映在温贵妃眼中便愈是落寞。 前儿太子妃带着皇长孙一同求见光启帝,希望能够去国佛寺看望温贵妃。皇帝念着上元节,便应允了。 太子妃与皇长孙已然走了一阵,温贵妃默默地算了算,想来二人此时也已经回宫了。 都怪自己,不自量力……在这四下静谧的庙院里,温贵妃突然长笑一声,显得分外突兀。太子想必是恼恨自己的,不然怎么不同太子妃一起到这儿来看她?那个太子侧妃姜氏,本来十分不受温贵妃待见,可今儿太子妃却在自己跟前哭,这个姜侧妃摇身一变,变成了太子宠妃。 虽然太子对她有气,可温贵妃到底是太子的生母,她对儿子的担忧,可是丝毫没有减少。自己做出这样的事连累了他,太子不是应当安安分分地恪守本职么?做什么干出这种宠妾灭妻的事? 温贵妃继而长叹一声,事到如今,她还能做些什么,力挽狂澜? *** 在秦王的推动下,英国公府六姑娘真的与平原侯府的三公子定亲了。 平原侯夫人的确高兴坏了,送了不少礼物给六姑娘。最让人头疼的小儿子的亲事终于定了下来,她也不用四处为了那小子奔走留神,还这样吃力不讨好了。 曹氏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平原侯府的确是个好地方,薛德妃的岳家,魏王与秦王的母族。眼看着温贵妃失势,太子一系受到重创,魏王的声望也随之水涨船高,平原侯府的地位自然也跟着高了。 曹氏自然是不反对女儿入平原侯府的,就算女儿不嫁给平原侯世子也无所谓,可怎么偏偏就配了个最不上进的呢?现在她只能寄望于魏王得登大宝,顾念着情分,给平原侯府多赏赐几个侯爵伯爵,惠泽三公子。没准傅采菡好命一些,还能捞个侯夫人伯夫人回来。 “这可真是苦了我的儿了……那些有家世没有品性的男子,最是要不得……”送走了平原侯夫人之后,曹氏回了屋,见了长女更是悲从中来。她的大女儿,有样貌有头脑,怎么偏偏就得了这样一个下场?“都怪娘一时糊涂,去求谁不好竟去求了那秦王……这就误了你一生了。还有你那五姐,封了王妃之后就一点姐妹情也不认,狗眼看人低!” 这不仅是傅采菡不好,就连曹氏也跟着不好了。陈氏最近见了她,都是一脸幸灾乐祸的模样,就算她看起来仍如平常,可曹氏总觉得她的脸上写满了活该二字。看见她那模样,曹氏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傅四爷知道了这件事,也同样是恼了曹氏。说她既害了自己,又害了女儿。“你怎么一点自知之明也没有?竟然还去招惹五侄女?秦王这般聪明的人,能不知道你与五侄女的那些事?你求谁不好竟然去求秦王……怎么有你这么蠢的人!”傅四爷愈发恼恨曹氏,在她房里闹了一顿后,便半个月都没再踏入她的房间。 现在的曹氏,真可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这桩亲事有秦王帮着撮合,秦王妃又是我的姐姐,想来平原侯夫人也不能怎么亏待了我。就算三公子纨绔不羁,但我有那样的身份,又添了秦王这一层关系。不看僧面看佛面,谅是他也不敢怎么样。阿娘尽管放心,我在平原侯府不会受委屈的。” “娘知道你贴心,也知道你心里委屈不敢说出来……有什么憋屈就同娘说出来吧,在娘面前没必要憋着……” 真相自然不是如此,可傅采菡说不出来。看着曹氏黯然神伤,两眼无光的模样,有好几次她都差点忍不住要将实际情况告诉她了。可她也是个分得了轻重的人,就怕她娘分不清轻重,转头说了出去,那自己就真真是个罪人了。 *** 当惜夏告诉傅采蕴,白若仪来看她的嫡亲姐姐,自己的大嫂时,傅采蕴立马也跟着赶过去了。 谁知却是来晚了一步,等她走到白若盈房前,白若仪早已离去了。 怎么回事?傅采蕴有些疑惑。白若仪难得到英国公府,除了看望自己的姐姐之外不该来见见她么?难不成她封了王妃,两人就生分了? “仪姐姐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一段日子不见,她就忘了与我的情分了么……”傅采蕴嘟哝着向白若盈打她妹妹的小报告,却发现有些不对劲。 白若盈虽然还是朝她温柔地笑着,但她总感觉白若盈笑得有些言不由衷,似乎是在强颜欢笑一般。看起来好像也没什么精神似的。 怎么了?两姐妹见面,不是应该很高兴才是么?难道她们拌了嘴,白若仪一气之下直接离开,而白若盈则在暗自神伤? “不……三妹那是有些事,这才回了荣威侯府罢了。并不是特地不来见你的。”白若盈淡笑道。 傅采蕴能够明显地觉察出她的表情有些生硬,她走近白若盈一些,轻声问道:“嫂嫂……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仪姐姐与我感情深厚,你又是我的大嫂……可是有什么能让我帮得上忙的?” 白若盈欲言又止,也不知道该不该说才好。说起来,五妹妹现在是准王妃的身份,若她愿意帮忙,自然是能够帮得上的。只是…… “这到底是荣威侯府的家事,与五妹妹没有关系……” 听到白若盈这样说,傅采蕴也不好再追问了。她正准备放弃时,白若盈却像是做了个什么决定似的抬首看着她,“但若是五妹妹愿意帮忙,那就再好不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脑洞大开想要写出一种全城热恋的感觉,不过鉴于是古言,那就收敛一下吧…… 由于各种原因,这篇文以后可能很少再有上榜的机会了……这对于作者君而言实在是一个很沉重的打击。虽然并不尽如人意,但作者君毕竟放了很多心思在这里,真的不想就这样不负责任地草草烂尾。往后的路可能会比较艰难,希望大家能够继续支持,也让这篇文能够继续陪伴大家直到结束。谢谢看文的亲 ☆、压人 荣威侯夫人这个继母当得还真够好的。 不说之前她就时时为难上一任荣威侯夫人留下的两个女儿,这一回她真是坑人坑到家了,竟然要让白若仪去当那威远将军的续弦! 那个威远将军聂云也三十好几了,儿女都没比白若仪小多少!加上他长年戍边,一年到头回皇都的时间也没多少。白若仪如果真的嫁过去,不就只是替他带孩子么!而且还是带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孩子! 跟傅采蕴提起这件事,白若盈也只为白若仪抱屈。自己好歹是嫡长女,荣威侯夫人不敢太过放肆,而白若仪的情况就不同了。自己嫁出去之后,她在家里也没个照应的。毕竟是嫁了人,白若盈也不好时时回荣威侯府去看望自己的妹妹。这次她一来,就给自己带来这样的消息…… 想起妹妹憔悴的神色,白若盈就知道她定然没有过好。 “我本想着若仪嫁了人便就好了……我也不求母亲能让她高嫁,低嫁了也好,她吃了这么多苦头,能够找一个真心待她好的夫君便好了……谁知母亲竟然这样待她!”白若盈真是难受极了,自己的婚事妹妹也帮忙出了些力的。但妹妹这样的情况自己却帮不上忙,该如何是好? 荣威侯夫人自然不是随随便便让她嫁这样一个年纪比她大了一轮的人了。她的侄子也在军中,而且还就是聂云的部下……她这是想牺牲自己的继女,以期为娘家,为侄子谋一个好的前程! “父亲外放了,祖母身体也不好,就只能由着她在府里兴风作浪……”大抵真是有些激动难过,白若盈也不挑词儿了,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五妹妹,如若你能帮忙出面,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其实也不需要你做些什么,于你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傅采蕴摇摇头。她能够嫁一个如意郎君,自然也希望身边的人也一样和和乐乐,万事顺景。现下自己的好友竟然遇到了这样的麻烦,就是白若盈不开这口傅采蕴也必是要帮这个忙的,“嫂嫂放心,只要我能帮上忙,我一定会帮的。” “那我便先代妹妹谢过你了……” 第二日,慧阳郡主与英国公世子夫人一同到了荣威侯府。 慧阳郡主今非昔比,已经是准王妃了。荣威侯夫人自是不敢怠慢的,早早便来到二门迎接了,身后还簇拥着一群丫鬟嬷嬷。“哎呀,究竟是什么风,竟然将慧阳郡主给吹来了……” 荣威侯夫人只顾迎向傅采蕴,压根就不看自己的继女一眼。 “荣威侯夫人,四姑娘可在?我是来找四姑娘的。”傅采蕴也同样看都不看一眼荣威侯夫人,目光只越过她往里头瞧,好似很急切地要找白若仪一般,“我听说仪姐姐近来情绪不太好,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被傅采蕴这样劈头盖脸地问了一句,荣威侯夫人一时无言,半晌只回道:“我看四姑娘一切皆好,只是身体有些不适,也不一定能见到郡主。” 傅采蕴也不与她争辩,“烦请府中的丫鬟带路,引我到仪姐姐房里可好?我与她情同姐妹,既然今日来了,那便是要见见她才甘心的。我想仪姐姐也是愿意见我的。” 左一句仪姐姐,右一句仪姐姐,就是荣威侯夫人身边的丫鬟嬷嬷都知道四姑娘同慧阳郡主的交情了 。荣威侯府上下自然都知道最近府中在闹些什么,不就是荣威侯夫人趁丈夫不在家,欲要将自己的继女嫁给比自己还要大上一些的威远将军做填房么?四姑娘当然是不愿意的,两人就在府里杠上了。 但荣威侯夫人是当家主母,白若仪同她斗,自然是吃亏的。那些下人眼瞧着白若仪就要妥协了,谁知这大姑娘竟然突然就回娘家来了,而且还带上了慧阳郡主。 慧阳郡主可是秦王的准王妃,这在皇都几乎是家喻户晓了。而她此时这样当着荣威侯夫人的面要人,这举动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这当真是耐人寻味了。 不过能成为秦王的正妃的,定然也不会蠢到哪里去。如此看来,慧阳郡主定是刻意而为之。 其实白若盈今日让傅采蕴来,并不需要她做些什么,只需要表现出对白若仪的重视便好了。 剩下的一切,就交给白若盈。 是以傅采蕴今日来,自然就是以准秦王妃的名义来压一下人的。 没想到都还没成为真正的秦王妃呢,就要用这个身份来唬人了。傅采蕴也有些哭笑不得。 但她也依然十分配合,开始利用自己这个身份,吩咐荣威侯府的丫鬟给自己带路了。 荣威侯府的丫鬟对这个准王妃的话自然不敢不从,瞧着自己的主子,荣威侯夫人虽是脸色铁青,但却不敢拂逆慧阳郡主的意思就知道了。 丫鬟将傅采蕴领进去,外头就只剩下白若盈与荣威侯夫人了。 “一定是你……是你挑唆慧阳郡主过来的?你一个嫁出去的姑娘,凭什么在这里干涉荣威侯府的事?”荣威侯夫人不敢对着傅采蕴发泄,只能朝白若盈发泄了。 白若盈一贯不太怕这个继母,更别提她现在已经嫁了人。“若非母亲不是将四妹逼迫到此等地步,我也不必回这趟娘家了。” 荣威侯夫人冷哼一声。现在被这样一闹,她还真有些犹豫了。 “母亲,表哥之前也曾随军到沧州去吧?想来也是前途无量的。而秦王爱重慧阳郡主,这是整个英国公府都有目共睹的。秦王若是见慧阳郡主不乐意,追根究底,知道了这样一层关系……难道母亲就不担心表哥的前途会受到影响?” “你别净给我说这些话!若不是你,你表哥能这样进退维谷?”荣威侯夫人当然是虑到这一层了,现下的她当真是左右为难了。得罪了慧阳郡主会有什么后果。荣威侯夫人当真是有些没底。自己的侄儿曾经在沧州待过,自然是被记了功劳的。但万一他通过这样的原因被秦王惦记上了……总而言之,这个是不能得罪的。然而现在她已然同威远将军洽谈亲事了,一切都谈得好好的,她又能用什么理由来推辞人家突然反悔呢?总不能说是秦王不让嫁吧? 若是得罪了威远将军,最后受气的不就是自己的侄儿么? 第62节 但现下秦王与威远将军,荣威侯夫人势必是要得罪一个了。 荣威侯夫人真是恨死了白若盈。如非她从中作梗,自己又怎么会两边做人难?眼见着只要再坚持一些时日,白若仪想必就会妥协了。现在被她来搅了局,真是将荣威侯夫人的大好计划都搞砸了。 她就知道……将白若盈嫁到英国公府果真是个错误!荣威侯夫人气得牙痒痒,但却又无可奈何。 打量着荣威侯夫人的神色,白若盈只觉通体舒畅。当时你这样逼迫自己的继女,可会想到报应?可会想到有今日? *** 成功帮了白若仪,另一个重磅消息又传了过来……七公主挑的驸马,竟然是英国公的嫡次子,傅四公子傅卓琛! 英国公府真是个盛产驸马的地方,子孙三代都出了驸马! 眼见着六公主成了亲,七公主就该挑驸马了。可七公主千挑万挑,竟然挑了自己的四哥!这真是吓了傅采蕴一大跳了。 后来傅采蕴才知道,原来七公主挑傅卓琛做自己的驸马,竟也并非平白无故的。 有一回七公主传信给自己,传信的下人只知是宫里来的信,却又不知给谁。正巧见到傅卓琛,想着他与宫里头的人有些关系,阴差阳错之下就将信给了他。没想到这样竟然促成了两人的书信往来。 这坏四哥,还说自己什么都不同他说呢!他自己跟七公主鸿雁传书了这么久,不也压根没在自己面前提过么? 七公主也是,竟就一点都没在自己面前透露过,敢情他们俩是合着来瞒自己呢? 最要命的是,傅采蕴发现穆峥竟然对此事也是知情的。这真得把她气死了,敢情他们仨都串通一气,心有灵犀地不告诉自己呢? 她顿时感到十分不忿。但诚然,她对这桩亲事是喜欢的。一个是自己亲近的堂哥,一个是感情交好的表妹。一个活脱一个沉静。若没有一个沉静端庄的好姑娘拴着他,傅卓琛就跟一匹脱缰野马似的。而这样一个聪明而又风趣的夫君,想必会为七公主增添许多生趣。傅采蕴相信,他们俩能够将日子过好。 虽然七公主不是个受宠的公主,自小得到的疼爱并不多。但傅卓琛是个会疼人的,有他的珍惜体贴,想必七公主嫁了人之后会过得更好。 想必穆峥也是这样想,这才默许了他们俩的行为。 要是让皇帝知道这七儿子自己坏就算了,竟然还连妹妹都带坏了,还真得跳起来抽他一顿了。 作者有话要说: ☆、皇室喜事 “八妹妹,看看谁来了?”傅采蕴挑开帘子,看着在里头端坐着拣点心吃的傅采芙,笑意盎然。 “五姐姐!”见到傅采蕴,傅采芙自然欢喜得紧。“五姐姐可终于得空来看我啦?” 这几日傅采蕴倒是忙,前些日子到了荣威侯府一趟,逼得荣威侯夫人打消了让白若仪嫁给威远将军的念头后,因为要做王妃成亲用的礼服,礼部的官员时常到英国公府,替慧阳郡主丈量身材,调整尺码。 要赶在年中为秦王妃订制好礼服,这对于礼部来说真不是一件小事。本朝亲王妃的礼服规制严格得很,本来赵王与赵王妃的大婚定在三月底,秦王与秦王妃的亲事定在八月底,要赶好这样两套礼服并非难事。但坏就坏在秦王前阵子天天跑到礼部来闹,闹完礼部又闹钦天监,硬的软的明的暗的几乎什么手段都使遍了。差点没把礼部尚书的全家老少都抓起来,生生逼得钦天监与礼部达成协议,将婚期改成了五月底。 突然提前了三个月,简直将礼部都要逼疯了。又要快又要好,哪有这样两全其美的事!你说弄个豆腐渣工程吧,被秦王逮住可不是好玩的。礼部上下没有人敢得罪这个主儿。秦王这样提前婚期也是等不及要娶王妃入门,可见他对王妃的喜爱。这一生人大婚就一次,如若惹了王爷不痛快,就等着收拾收拾滚蛋吧。这个小祖宗可是有千万种法子让自己讨厌的人消失在眼前。 在秦王的高压下,礼部都快疯魔了。礼部侍郎都恨不得跑到英国公府去求一求慧阳郡主让秦王放过他们了。 与此同时,荣威侯夫人终于为白若仪定好亲事了。相较之下,荣威侯夫人还是更宁愿得罪自己侄子的顶头上司威远将军。因为得罪威远将军顶多是不受重用而已,得罪了秦王,那可才真是前途一片灰暗啊。 荣威侯夫人没得找傅采蕴和白若盈晦气,只得将她的不快如数发泄到白若仪身上了。她好似要故意跟这个继女对着干似的,虽然最终没有将白若仪许配给威远将军,但却是跟明安侯的嫡次子定了亲。想必这一次,慧阳郡主和白若盈也不敢说些什么了吧? 明安侯嫡次子与荣威侯嫡次女看着也是般配的,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明安侯世子是六公主的驸马,白若仪嫁过去,那是要和六公主做妯娌呢。 能够入了六公主的眼,明安侯世子也是有些过人之处的。品性倒是不得而知,但他那一张脸最是闻名遐迩。据闻明安侯世子长得阴柔俊美,细长的凤眸雌雄莫辨,清秀貌美得如同一个女子一般。 没想到六公主好的是这口。相较之下,傅采蕴觉得还是自己的夫君要好些。瞧着六公主这审美,没准以后会养着一堆面首在后院也说不定。 这事在大鄢也并非没有先例,更何况六公主是中宫所出的公主,明安侯世子虽然为侯世子,可又怎么能栓得住六公主呢? 明安侯世子一看就是驾驭不了自己妻子的,估计整个侯府也没有谁能担此重任。但毕竟六公主是跟驸马住在公主府的,就算她不是个让人舒心的主儿,但起码也不用时常见面不是? 白若盈与傅采蕴这样安慰着白若仪。但白若仪却是很想得开,于她而言,不用嫁到威远将军府去已经谢天谢地了。她对这样一个安排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了。加上明安侯府基因优良,二公子虽没有世子外表这般出众,但也不俗。也就是长嫂比较难伺候罢了,如若丈夫与婆婆待自己好,旁的也就没什么了。 反正再怎么差,也不会比继续待在荣威侯府差吧?白若仪也不是那种自幼就被宠着爱着的,因而倒也无妨,忍一忍便就息事宁人了。 听完白若仪的故事,傅采芙眯起眼笑道:“那就希望白四姑娘能够觅得如意郎君吧。” 傅采蕴近来忙,也没怎么见着傅采芙,这一回见了面,傅采芙自然也是给她带来了些八卦。原来振威侯府,也有不少八卦可听。 振威侯府的二夫人娄氏,虽说丈夫是庶出的,但凭着她的头脑以及身份总是威胁着长嫂丁氏。而娄氏引以为傲的,不过就是与太子妃搭上关系罢了。但因了之前太子与秦王魏王斗法而元气大伤,太子似乎逐渐失势了。而与太子妃搭上关系不仅无法成为娄氏值得夸耀的资本,而且反倒还成为了她被婆婆诟病的地方。 因为在目下,同太子妃搭上关系绝对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反而让人有种避之不及的感觉。 现在的娄氏真得修心养性,好好地侍奉婆婆,不敢随意顶撞丁氏了。这真是风水轮流转,嫁来这么久,丁氏终于觉得自己真真正正完完全全地成为振威侯府的当家主母,这会娄氏完全立于下风了。 傅采蕴颇有种成也萧何败萧何的感觉,娄氏因为太子妃亲戚同丁氏分庭抗礼,加上她处事圆滑,比丁氏更好一些,便也让婆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而现在随着太子失势,太子妃也跟着不再受到重视。而娄氏这样一层身份,更是让婆婆有些忌讳了。 高位者的牵扯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他们的荣辱兴衰早已不再仅仅与自身有关,同时还牵扯出一张庞大的网。单说上次自己被劫的案子,魏王能够扯出太子那么多的人,都让傅采蕴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而看来跟他们有牵扯的,真是远远不止这么些人。 虽然傅采芙看不惯娄氏这么作威作福,摆出一副仗势欺人的模样,但这也不代表她对丁氏有什么好感。“我总觉得……舅娘看起来怪怪的,像是在谋划着些什么似的。”傅采芙撇了撇嘴,轻哼一声,“我听到她好像神神秘秘的,有些什么话要同九姑姑说。我觉得九姑姑被她养大,都被带坏了。” 那甄九娘傅采蕴还依稀有些印象。记得她看起来有些生涩怯懦,倒跟丁氏并不十分相似。但丁氏就是什么时候,都给人一种在谋划着什么的感觉。她真不明白丁氏为什么有这么多东西可以筹谋。 安安心心地打理好振威侯府不就好了么? 没想到这边厢傅采芙才跟傅采蕴讨论过丁氏与甄九娘,没多久她就见上她们了。 三月二十,正是赵王与赵王妃的大婚之日。 既然已经是皇家的准儿媳,这样的日子傅采蕴自然是逃不过的。只是她没想到,她会在这里碰见甄九娘。 甄九娘与傅采蕴上次见的差不多,只是打扮得隆重得不少,但在国公府的姑娘面前,到底是逊色了几分。她还是如往日一般谨慎内向。 “九姑姑。”比起两个舅娘,傅采芙对这个九姑姑的印象到底要好一些。今日来参加赵王与赵王妃的婚宴,她心里正乐呵,自然就对着谁都笑脸相迎了。 倒是甄九娘,看到傅家姐妹反而有些不太自然,目光也有些躲闪。只与她们说了几句,她便道:“我也该去找一找大嫂了……”在她们俩还没反应过来时,她便匆匆离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傅采蕴觉得她看起来有几分心神不宁。 转过头,两人便又碰见了荣郡王妃。 因为之前荣郡王妃曾经差点将傅采芙给吓哭,因而再次见到这样一个气场厉害的人,傅采芙还有有些难以释怀,下意识地便就走到了傅采蕴身后。傅采蕴见状,心下苦笑,只配合地将傅采芙挡在身后。 反正荣郡王妃也是冲着她来的。 眼前的慧阳郡主,两个月后就是秦王妃了。果然,秦王妃这个位置最终还是属于眼前的女子。事已至此,她除了道一声喜,也再说不出别的了。 荣郡王妃自然是不想祝福她的。可以说,荣郡王妃对眼前这个聪慧灵动的女子的确是又爱又恨。有那么一两次,她真的感叹过,如若没了慧阳郡主,兴许秦王妃就是自己了。当然了,她并没有想过就算没有慧阳郡主秦王也不会喜欢自己这种可能性。 但若是慧阳郡主没那么大度,恐怕整个襄阳王府都不好过。慧阳郡主这件事,连一个高位嫔妃都被扯下水了,如若她铁了心要牵连上襄阳王府,谁又能说会有些什么后果? “二妹已然被送回老家的庄子去了。” 对于荣郡王妃这种干净利落,不懂何为婉转的人打起交道来其实十分舒服,虽然傅采蕴总是免不了在想她嫁入荣郡王府都有些日子了,怎么也还是这脾性? 对于这样的处置,荣郡王妃自然是没有什么异议的。她甚至觉得这已经是一个最好的结局了。易安县主被除去了县主的封号,只是王府的姑娘。虽说二姑娘也是被迷惑,鬼迷心窍,可谁让她这样贪心呢?慧阳郡主不再深究二姑娘,没有牵连到襄阳王府,荣郡王妃已然不能再求些什么了。 “我这是来多谢郡主高抬贵手,保得舍妹平安。”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对于此事,傅采蕴显然不想再多提了。 宴席上没有什么太过特别的事发生,但事后傅采蕴倒是听到了一些消息,比如说秦王和他四哥楚王两个将当日婚礼的主角,自己的兄弟赵王灌得几乎连走都走不回洞房。甄九娘在后花园不慎落水,不知被谁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抽抽的,所以没能准点发出去。。 之前交代的事比较多,如无意外,五一就是女主嫁人的时候了^_^第一次写洞房,啊哈略紧张。。 ☆、婚前 年中便是秦王与秦王妃的大婚了。在出阁前的最后两个月里,傅采蕴大多时间都规规矩矩地待在英国公府,也不四处乱跑了。而在白若盈的教导下,傅采蕴的女红做得比以前好多了,她也终于敢将自己绣好的荷包送给穆峥了。 而傅卓琛那家伙似乎是故意不让自己的妹妹有好日子过似的,竟然偷偷将自己的五妹以前绣的那些惨不忍睹的荷包也一并拿去送给穆峥了。结果自然就被穆峥很不厚道地笑话了。傅卓琛也被傅采蕴很不客气地训了一顿。 在操办完傅卓言的亲事后,文昌大长公主和甄氏又开始操心傅卓林的婚事了。 哎哟,哥哥竟然也要成亲了!消停了好一阵的傅采蕴好像又寻到什么可以兴奋的东西了。对于这件事也特别地关心。她的身份今非昔比,便是甄氏对这个小姑娘也多了几分敬让,虽然选挑嫂子的事轮不到自己管,但傅采蕴也得了第一手的资料。 文昌大长公主显然与自己的次子通过气了,傅怀远也直接表示了同意自己母亲的决定。最后自己亲嫂子的人选是安国公的嫡次女。傅卓林现在是靖东侯世子,身后还有个英国公府,二人也算门当户对。 一切似乎都往一个很好的方向发展,唯一有些美中不足的就是爹爹不能参加自己的婚礼。作为另外一个对自己也十分重要的人,如此重要的时刻他竟然缺席了,到底让傅采蕴有些遗憾。 有一次,她在言语间不小心将这种遗憾透给了魏王妃听,而魏王妃又很够意思地告诉了穆峥。为了让自己的媳妇能够开开心心地嫁入王府,穆峥跑去闹腾他爹。皇帝终于松了口,允了傅怀远回来参加自己女儿的大婚。 当傅采蕴见到傅怀远那一刻,顿时眉飞色舞,欢喜之情跃满心间。感谢上苍,给了她这么好的爹爹和夫婿。 终于,大婚的日子正在逐渐迫近了。 穆峥在王府高兴得夜夜失眠,辗转反侧。将王府里头的花花草草全都命人修葺了一遍,其他他看不惯的,觉得小蕴儿看不惯的,也通通都撤了换了。整个王府仿佛都被底朝天地换了一遍,焕然一新。 穆峥的食邑被皇帝赏了不少,什么庄子铺子太后和薛德妃也没给他少送,哥哥们又添了不少给他做新婚礼物。加上又有会算数的王府管事为他打理着,养成他出手大方阔绰的性子。王爷严厉一点要求高一些也不要紧,冲着他的赏钱,大家都愿意尽心尽力地给他干。穆峥还担心不够,他一个男子想得或许还不够细心,又请了三嫂来给自己参详。被魏王夫妇打趣这七弟是要将秦王府布置成一个世外桃源呢? 秦王府的倪总管精明得紧,穆峥也信得过他,何况他自己对这方面也不太在行,只管银子花得顺手就好了,也就很干脆地将钥匙账簿全都丢给他了。 嘿嘿,反正晚一点还有小媳妇来给他管账呢。 与穆峥的大肆张扬不同,傅采蕴却是安静低调得很。也许是知道这种闺中的日子不多了,她就几乎不留给自己什么独处的时间,日日不是上文昌大长公主那儿请安,就是去跟妹妹们说说话,好似要把今后几十年的话都要一并说完似的。 自己疼爱的孙女要嫁入皇家,而且这个夫君也是傅采蕴中意的,文昌大长公主也是十分乐意的。何况孙女与秦王的结合也很符合英国公府的选择,自然是好得很的。 再加上傅怀远对自己说的一席话,更是让文昌大长公主看待这桩婚事的看法又掺了些别的东西在里头。 文昌大长公主便又在傅采蕴到慈心堂的时候教了她不少的东西,从为人处世到管理王府,着力将她变成一个合格的王妃。 “蕴儿,往后你就是秦王妃了,可能都不能像此时这般好好地陪着祖母在慈心堂里坐了。”今日的文昌大长公主笑得很是和蔼。 傅采蕴挨着文昌大长公主亲昵地坐着,像一只温顺的小猫儿。听了文昌大长公主的话,傅采蕴抬起脸,看了看自己的祖母,“就是采蕴嫁了人,也是祖母的孙女,这是不会变的……”说着说着,她的心里也有些涩涩的不是滋味。 虽然她也知道,文昌大长公主说得并没有错。 文昌大长公主轻轻捏了捏孙女的手,虽然她觉得这桩亲事不错,但这并不等于她就舍得这个孙女。她本就将傅采蕴视作掌上明珠,她入国公府时间也不长,这样快就要离开,文昌大长公主定然是不舍得很的。“你往后入了秦王府,可别将娘家给忘了。” 傅采蕴眯起眼,笑着应承了下来。 “去看看你爹吧。他难得回来一次,你又要这般快嫁出去了,他可比我更加舍不得你呢。” 傅采蕴这便告退了。傅怀远难得回来,她自然也是时常往他的屋里跑的。傅怀远每每看到自己的女儿变得这样亭亭玉立,娉婷袅娜,如同荷塘中的清水芙蓉,清新娇柔,美而不俗,都会不由得感慨万分。自己的掌上明珠,就要作别人家的新妇了。 将自己的爱女嫁给他人,做父亲的多少是有些舍不得的。但对于这个女婿,傅怀远根本挑不出一句不是。他不仅身份显赫,更重要的是有胆识,有魄力,虽只是个少年人却目光辽远,女儿跟了他,定然是一世荣光。当然,最要紧的是他还疼爱自己的女儿。 那个高僧给傅采蕴的批命,随着年月的流逝,仿佛愈发印证了其真实性。傅怀远也逐渐从半信半疑变得深信不疑。按照高僧的批命,如若傅采蕴真有幸成为那一国之母的话……下一任的皇帝,不就是此时的秦王了么? “那个高僧崇天……原来真有这样窥天命的能力。”有一晚,在傅采蕴离开他的屋后,傅怀远将自己唯一的儿子叫到了屋中。这些话原来只有傅怀远和傅卓林还有已故的永宁公主知道,但自从赐婚圣旨下了后,傅怀远将高僧崇天的批命也告诉了文昌大长公主。 傅卓林自然知道父亲的言外之意,这不就是说秦王与秦王妃就是大鄢下一任帝后么? 第63节 如若这是真的,太子被废,看来也是迟早的事。 傅卓林微微低下头,“父亲说的是。”在秦王从沧州回来不久后,光启帝拟了一道圣旨,让温贵妃到京郊的国佛寺潜心礼佛,即日起行。 这份圣旨自然又被整个皇都做出了各种解读,其最有趣的地方并不是将温贵妃送去国佛寺,而是这份圣旨从来没有提过归期。 嫔妃去国佛寺祈福,这在之前并非是没有过的事。有的是真的外出礼佛,而有的却是皇帝贬谪处罚嫔妃的一种手段。英国公府知道温贵妃之前干下的引起龙颜大怒的事,很显然,这是处置温贵妃的一种方法。 虽然皇帝暂时保留住了温贵妃的贵妃之位,可也算是虑到了太子。但很显然,太子逐渐失宠,已经慢慢从猜测上升到了事实,这样的事实似乎已经即将要浮出水面了。皇帝这一个选择,可算是顾忌太子在朝中的势力? 傅怀远正在密切留意朝中的一举一动,如无意外,皇帝应该会开始着眼于削弱太子、党的势力,等到太子的势力被削得差不多,温贵妃的妃位也就保不住了。 哪一天,当温贵妃的贵妃之位被夺时,显然就是废太子的时候了。 现在看来,虽然秦王此时并未做出欲要争夺皇位的姿态,但他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傅怀远觉得,他这个年纪就做出这样的成绩,比起胞兄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世事充满变数,谁又能料定将来谁主天下?谁又能说秦王此刻没有夺嫡之心,以后就真的没有呢?秦王圣眷正浓,如若他也动了心,最后成为这个角逐的最后赢家,也并非是无可能的事。 而自己的女儿,时常端坐在自己身旁笑得温柔可人的小姑娘,将来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谁又能说这是不可能的事? 不仅是傅怀远感慨万千,相较之下,傅卓林的情绪可能更加复杂一些。 事情确乎是按照崇天所说的一步步来走,有条不紊、按部就班得让傅卓林反而有些无措。 虽然傅采蕴不是太子妃,而是秦王妃,但太子之位岌岌可危,大鄢的下一任皇帝的确充满变数。 若说是秦王,似乎也并非是没有可能的事。 “如若当时不是发生了那样的变故……想来如今的太子,便是秦王了。”傅怀远皱眉,轻声道。这声音轻得只有坐在近旁的傅卓林才能听见。 作者有话要说: ☆、大婚 对于这个批命,傅怀远自然是欢喜的,文昌大长公主亦然。傅卓林自然明白若是自己的亲妹妹变成皇后对自己的助力会有多大,别说现在自己只是靖东侯世子,要是成为了皇后的兄弟,要被封为国公并不是一件难事,自己也就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国舅爷了。 背后带来的利益巨大诱人得简直让人难以抗拒。 所以对于傅怀远与文昌大长公主的心情,傅卓林是理解的。但他反而无法理解自己,为何总是在喜悦中掺杂几丝忧心? 当然,往昔这个妹妹总是绕着自己转,缠着自己陪她玩。傅卓林虽然有时也腻了,但到底是疼爱她的。现在她不再需要自己,反倒让傅卓林有些不习惯了。 而且……竟要轮到自己依傍妹妹?傅卓林就更加不习惯了。 长兄为父,论起来,自己照看妹妹的日子比傅怀远还要多些。傅卓林早已习惯了照顾傅采蕴,早 已习惯了傅采蕴躲在自己身后,由自己来保护她,为她遮风挡雨。而现在,自己的妹妹改由旁人保护了,她只会躲在秦王身后了。 每每念及,傅卓林便有几分郁结。秦王真的能够保护好她么?将自己最疼爱的妹妹交给别人照顾,傅卓林总觉得有些不放心。 如今木已成舟,是不是只有让自己强大起来才是唯一解决的法子? 新婚前夜,照例是要母亲教导女儿闺房之事的。但傅采蕴的母亲永宁长公主不在,就得由甄氏代劳了。 甄氏虽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自己的长女傅采芝也曾被她教导过。但亲疏有别,傅采蕴虽然同自己关系不错,但到底不是亲生女儿,有些话还是颇为难以启齿。 瞧着大伯娘这样,原来不十分害羞的傅采蕴都不由得有些忸怩了。甄氏倒也没和她说些什么,只是给了她一本小册子。光看封面她就觉得十分装帧精美,但一想到里头的内容…… 对于这方面,傅采蕴倒不会像一般的姑娘那般忸怩,好像做贼似的躲起来偷偷的看。可看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一念及自己也要按着这书上做……她还是不由得脸红心跳起来。 *** 秦王与秦王妃大婚的日子终于到来了。 这一日,好似整个皇都都沸腾起来一般,到处都挤满了看热闹的人。长长的仪仗队伍带着那十里红妆,浩浩荡荡地穿街过巷。秦王与秦王妃,注定是今年皇都最为瞩目的一对夫妻。 夏季是一个多彩的季节,莺红柳绿,斑斓多姿。各种各样喜庆鲜艳的色彩搭配上那几乎是无处不在的大红并不突兀,反而更加增添了活力与姿彩。 有幸参加婚宴的都是皇都最为上等的名流权贵,这实在是一件荣光满面值得夸耀的事。 秦王与英国公府的慧阳郡主联姻,观礼的人几乎挤满了整个王府。 今日,一身新娘服,受万人祝福的新娘,终于轮到了傅采蕴。 她看着自己浓妆厚抹的样子其实颇有几分纠结,明明是夏日,傅采蕴都恨不得在屋中摆满冰盆子,可惜自己现在却得扑上浓艳的胭脂水粉,换上一件又一件厚重的礼服,明明又苦又累还不能说! 虽然见到穆峥穿着一身新郎服,她心里也是喜悦的,但这样的气温,这样的礼服,这样繁复的礼节……傅采蕴本就不喜繁文缛节,但皇家的礼节却是特别多,一套一套地扔过来简直让人目眩。 在秦王府主持婚礼的是安王,今上的堂弟,穆峥得叫一声皇叔。安王虽然是今上的堂弟,可他在皇都可谓是德高望重,叱咤风云。他愿意出面,陡然为秦王和秦王妃增添了颜面。 而且,安王与安王妃也是皇都闻名的一对璧人。据说年轻时,安王与安王妃也是恩爱非常。直到现在,安王与安王妃依然相敬如宾,两人时常相携四处游历,足迹逛遍了整个大鄢。 安王夫妇在傅采蕴看来,就是传说中的人物。 安王与安王妃的故事,简直让傅采蕴羡慕嫉妒恨。若是以后自己跟穆峥也能像安王夫妇这样,那简直再开心不过了! 不过这种事,还是想想就好了…… “如若是你,想来阿峥也会很乐意带着你云游四海的。”安王妃坐在傅采蕴身旁,朝她莞尔道。 安王妃保养得宜,不知是不是过得幸福,她看起来容光焕发,坐在傅采蕴跟前也像个大姐姐似的,殊不知她比她的生母永宁长公主还要大一些。可以看得出,她年轻时是个让人惊艳的女子。 “阿峥那孩子我知道,他一定会让他喜欢的姑娘成为世上最幸福的女子。”看得出,安王妃显然颇为喜欢秦王,谈起穆峥笑得眼睛微眯,眼角没有一丝细纹。“你的事我也听说过不少,今日这样仔细一看我才知道,阿峥确实是个有眼光的……他在王爷身上学到的东西倒还不少嘛。” 因为安王与王妃待在皇都的时间不长,偶尔去封地,偶尔去云游,足迹踏遍整个大鄢,因而与傅采蕴见面的机会并不多。安王妃的话让傅采蕴不觉一愣,继而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安王妃在夸赞穆峥挑姑娘有眼光,实则不就是说安王爷有眼光,喜欢她这样的女子么! 虽然安王妃辈分高,但却给人的感觉这般有趣,傅采蕴虽然平日跟她接触不多,多半时间都只是听过她的大名罢了,这次接触,她却给人一种十分亲切的感觉。 “你是个知书识礼的好姑娘,如若哪天阿峥欺负你了,你来告诉我,我来为你出头。”安王妃显然也喜欢秦王妃,拉着她同她说了半天话,就是傅采芙与甄氏都没能同她说上那么久。 傅采蕴也愿意同她聊天,两人聊起来却是投契。虽然她的年纪都可以做自己的母亲了,而且论起辈分来,她却没给她什么长辈的感觉。 送走了安王妃,宾客也散得七七八八了,傅采蕴卸下浓妆,沐浴更衣,换了一身清凉的缎裙。这才终于觉得舒服了。 穆峥在一大群人的簇拥之下走进了新房。他屏退了侍奉的宫女,屋中就只剩下秦王夫妻了。 换下礼服卸下浓妆后的傅采蕴重新变得纯净娇美,脸上还有几分似有若无的娇羞。看见穆峥走来,她微红的脸有些害羞地转到了一边,睫毛也微微垂下。 穆峥愈走愈近,她飞快地抬起眼,看了眼剑眉星目的如玉良人,她坐在床沿,双手有些紧张地揪着床褥,目光有几分躲闪。 虽然换下了礼服,但今日的穆峥看起来分外俊美。这就让她更加有些难为情了。 看着她坐在床沿,嘴角含春,眼神躲闪羞涩的模样,穆峥这才明白,这些日子来自己夜夜难眠,日思夜想的事,终于要成真了。 但幸福突然到来的时候,他又有些茫然得像个孩子一时不知所措。傅采蕴所不知道的是,其实穆峥在狂喜中也掺杂着紧张。在认识傅采蕴之前,并没有什么其他女子能够入得了他的眼。在遇见她之后,旁的人就更加变成了浮云。 “小蕴儿……”他轻轻唤了她一声,感觉有些唇干舌燥。 “嗯……”傅采蕴轻轻应了一声,再次悄悄抬起眼快速地打量了他一下。她今夜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温柔。 但穆峥却突然有些无措,就好像一道佳肴珍馐放在自己面前,却不知道从何下口的感觉。 他轻咳一声,定了定心神。气氛静谧得有些暧昧,又有几许新婚夫妻难以避免的尴尬。他大步流星地走到床沿,挨着傅采蕴身旁坐下,尽量用轻松的语调笑着问:“今日你可是累了?” “累……累死了!”傅采蕴嘟哝着抱怨道。她是真的累了,明明就是盛夏,非逼着人穿着厚厚的礼服,换了一套又一套。这皇家儿媳妇的规矩怎么这么多!风光体面是风光体面了,可就不能让人舒舒服服地嫁出去么! 傅采蕴同穆峥抱怨了一下,在穆峥听来,却好像是在撒娇。她那轻柔的气息近在咫尺,穆峥都还没仔细想好开场白呢,就觉得自己的脑袋开始发麻了。 身体好像也开始有些不受控制了。他一下就按住了傅采蕴那抓住床褥的柔荑,力气比平日都要大。傅采蕴怔了怔,感觉到了他手心传来的阵阵热度,比起往日都要滚烫一些。 夏日穿得少,她的手也冰冰凉凉的。这就让穆峥更想让她温暖起来了。虽然今日魏王帮他挡了不少酒,但他还是被那混账的四哥灌了不少。他想竭力地让自己清醒镇静一些,却感觉自己好像浑身都快沸腾起来了一样。“小蕴儿,看着我。” 与寻常相比,他此刻的嗓音更加低沉沙哑。傅采蕴听话地抬起头,对上他的双眼。与平时不同,那一双黑曜石般深邃的双眼里头,此刻好似有火焰在跃动着。 傅采蕴忽然有些惶惑地下意识往后退了退,却被穆峥一把揽住了肩膀,动弹不得。 他的另一只手捏了捏她的下颌,低下头吻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祝亲们五一节快乐! 放假前夕事情略多,我知道停在这里略坑可无奈在这里实在写不快。。 ☆、芙蓉帐下 他们俩的感情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而穆峥虽然不太守规矩,却是颇为恪守男女之仪。就算赐了婚之后,他也不会对她做出什么不守规矩的事,顶多就是摸摸小手罢了。他是真心喜欢她,自然不愿意做出损坏她名声的事。 像这样的亲密,还是第一次。 “咕”的一声,打断了两人的动作。 穆峥放开了她,发现身下的女子早就羞得满面通红。傅采蕴脸红得像一个熟透的苹果,不仅是因为穆峥吻了她,更是因为在这样暧昧的气氛下,自己的肚子竟然不争气地叫了…… “……可是饿了?”穆峥怔了怔。 “嗯……”傅采蕴红着脸,费了些力才将他推开,“今日都没怎么进食呢……方才一回来就去沐浴了,也没时间吃东西。” 穆峥有些不情不愿地坐起来,下了床让人传膳。 算了……反正都等了这么久,也不差这一会。 今日秦王大婚,整个王府上下无一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得了指令,厨房很快便上了东西。燕窝粥,莲子羹,千层酥,芙蓉桂花露……都是傅采蕴喜欢的。 看到那么多好吃的东西摆在桌面,傅采蕴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高兴地笑道:“这里的掌厨还真是会做东西,明儿得好好打赏他!” 她哪里知道,穆峥早就通过茉莉打探清楚了她的口味与喜好,让秦王、府的掌厨掌握好王妃的口味喜好,以此来做吃食了。 看着她吃起东西来这般开怀,笑眯眯的模样也让穆峥不觉随着她轻轻翘起了嘴角。看来今日真的饿坏她了。 美食当前,傅采蕴的紧张与尴尬都被消除了许多。想来这样也好。穆峥便也不催促她,只在一旁静静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七表哥,你尝一尝……”傅采蕴吃了一块千层酥,银盘里还有一块,她又将盘子推向穆峥,“真的很好吃呢。” 听她开口了,本来并不饿的他也只得顺着她的意,捻了一块千层酥,咬了几口。见他吃下去,傅采蕴嘴角笑意更甚,看起来就好像一个迫不及待地将好东西分给自己最亲近的人的小姑娘一般。 她看着他,忽然之间“扑哧”一声笑了。穆峥正是心下大惑,她突然凑近他,葱指轻轻揩了揩他的唇角,笑意盎然,给人一种冰雪消融的春回大地之感。 “哧……你看你嘴角还沾了点千层酥呢。”傅采蕴有些得意地朝他晃了晃食指,“都不吃干净些……呀!”她话都没说完,突然便被穆峥抱了起来。 如若说之前穆峥还在隐忍着,那么她这样的一个举动,当真是让他按捺不住了。穆峥将她一把抱起,大步流星地往里间的大床上去。 傅采蕴有些错愕,那么好吃的东西……她都没吃完呢!但这个念头不过转瞬即逝,很快,她便羞红着脸,有些迟疑却乖巧地环住他的颈脖,低声,“表哥……” “嗯?”她的气息拂过耳后,温温软软。声音如潺潺溪流声般悦耳,却让穆峥的心都酥麻了。 “你要……温柔些……”说完这句话,她的脸更红了,简直恨不得将脸埋起来。 听完她的话,穆峥的嘴角添了几分笑意,他将她放在床上,抬手抚上她的脸。 第64节 傅采蕴有些慌乱,但穆峥自然不让她有躲闪的机会。他的力气比她大多了,她根本就挣脱不开。他的气息炽烈而带着侵略性,犹如一团火要点燃自己。 这就是要与自己共度一生的人。嫁给他,她一点也不曾后悔。虽然她紧张得身体都有些僵硬了,但她还是用力紧紧搂着他。 双唇被他不由分说地撬开了,他凉薄的双唇也逐渐灼热起来,那热烈紊乱的气息简直让傅采蕴呼吸不过来。她下意识地想要推开身上之人,然而他那结实的身躯,又岂是那么容易被她推开? 穆峥本想竭力保持清醒,但是他的理智已经渐渐被其他东西逼退到了一边,他已然丧失了思考的能力了,渐渐迷乱了。 芙蓉帐下,春宵苦短。耳鬓厮磨间,两人的汗水交织在一起,早已分不清彼此。仿佛他们俩本就该是一体的,就好似一株双生的树一样。他们彼此都给对方刻下了此生都难以磨灭的印记。那一晚,他们的人生轨迹也被对方所永远改变了。 傅采蕴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不属于自己似的,浑身的最后一丝力气都被抽干了,软绵绵的连动也动不了。穆峥根本就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脑子里吧?这……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穆峥显然也是精疲力竭了,但他的嘴角微微上挑,怎么看都笑得像一个阴谋诡计得逞的孩子一样。看着傅采蕴脸色苍白中带几分潮红,那模样真是太让人动情了。 穆峥把手伸过去,傅采蕴想要拍开,无奈身子已经沉重得动弹不得。总觉得,自己现在好像连人带心都被他骗了一样! 他替她擦拭着额角的汗,柔声问:“还疼么?” 这些话怎么不听他之前说!现在马后炮还有用么?傅采蕴气得想扭过身不看他,但身子却不听使唤,“你说呢?” 被媳妇儿白了一眼,穆峥立马用手指了指肩头的牙印,一脸无辜地恶人先告状:“你别以为只有你才疼,我也没少受伤……还有背上的……哎哟。” “如果我不这样,你会停下来么!”傅采蕴的脸又红了,“我不也被你弄伤了……”自己身上那深深浅浅的暧昧痕迹,就是那一夜疯狂和欢愉留下的最好明证。 看着她身上的吻痕,穆峥只一笑,忍了那么久的事,当然要在新婚之夜连本带利地拿回来! 言毕,在她的抗议声中,他又将她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接触到他温暖的躯体傅采蕴依旧觉得脸颊发烫,即便是行了周公之礼,她还是有几分不自在。在她认识穆峥时,他还是个大孩子。直到今日见到他宽厚的肩膀和坚实的胸膛时,她才真正意识到这个七表哥确实是长大了。 脸上的酡红为她带来了几许别样的惑人味道。听着她嘴上嘟哝着说自己如何横蛮不懂怜香惜玉,却搂着自己沉沉睡过去。真是让穆峥不由得苦笑着摇头,眼里却满是宠溺。这丫头,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嘛。 他终于不用再瞻前顾后患得患失了,他最爱的女人,终于成为了他的人。 那张带着几分苍白的睡颜让穆峥不由得爱怜地凑过去轻轻吻了吻她的额。他能够感受到她平稳柔和的呼吸声,那么温柔动人。一想到往后都能这样与她相拥而眠,铺天盖地的幸福感让他压根睡意全无,仿佛自己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一样。 *** 第二日一睁开眼,那双深邃的眼眸顷刻间映入眼帘。 以及里头跳动着的雀跃笑意。 她不知被他盯着看了多久,可以看得出他似乎一夜都没合眼。她的脸唰一下就红了,立刻拿起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脑袋。 “都已经是我的女人了,躲也没用。”他扬起一边嘴角,笑意里带着奸计得逞般的狡黠。 看着宫中的嬷嬷收走了元帕,想起昨夜的事,她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了脸。 害羞归害羞,不可否认的是丝丝甜蜜也随之涌上心头。以后每日睁开眼,都能见到他在身旁……这种事,在赐婚圣旨颁下来之后她就曾经偷偷想过。如今这份念想竟然变成了现实…… 用过早点,秦王夫妇就穿戴隆重地入宫请安了。 帝后照例同这对新婚夫妇说了些教导,送了一对精雕细琢的龙凤镯还有一双玉如意给秦王与秦王妃。太后送给一对新人纯金的同心锁。还有各宫的太妃与四妃,王妃们都纷纷给这对夫妻送礼。 赵王妃见到这七弟妹光彩照人,幸福满溢,那一举一动流露出来的几丝妩媚,心便又是冷了冷。 她笑得恬静婉约,不卑不亢,举手投足都流露出一个王妃应有的气度。见她与穆峥站在一起,就是赵王妃心里头也不得不承认他们俩的确宛如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那样般配。 太子妃依旧笑得亲切,但总感觉少了些太子妃应有的气度和神韵。或许有些东西,真的就是骨子里与生俱来的。站在太子妃身侧的魏王妃则是从小就养尊处优,傅采蕴觉得,她的端庄大方以及 手腕比起太子妃都更胜一筹。 自己就这样嫁入皇家了……直到跟着穆峥一一拜见完长辈,行完了那些繁琐的礼仪,坐在回王府的马车上,傅采蕴才慢慢开始觉得所有的一切逐渐变得真切。 “你今日表现得很好。”马车上,穆峥轻轻握着她的手。虽然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目光依然清湛,“折腾了一日,可是累了?” “不累。”傅采蕴摇摇头,朝穆峥莞尔一笑,“倒是你,昨晚没睡好,今日又起了个大早,还这样折腾了大半日……”说着说着,她的脸又漾上了两抹好看的绯色。 马车刚回到王府,穆峥脸上的疲倦也随之一扫而空了。新婚的甜蜜愉悦胜过一切,就算是累也丝毫不觉了。“小蕴儿,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我带你逛一逛。” “这种事哪里需要你做?便是总管或是周庆来做也是一样的,我也好同府里头的人熟悉熟悉。” 穆峥当然不愿意了,难得新婚可以偷闲几日,他当然要与自家媳妇日日腻在一起了。新婚的欢喜还没过去,他一刻钟都不想她离开自己。“这事不急,来日方长呢。我的事可是比它着急多了。” “有什么事能让王爷这么火急火燎的?” “你来就知道了。”穆峥边说边回头,嘴角浮上一丝狡黠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花前月下 屏退了跟在身后的下人,穆峥挑了挑眉,看了傅采蕴一眼,又看了看自己,示意她挽着自己。 傅采蕴怔了怔,但还是上前一步挽住了他。穆峥这才眯了眯眼,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样就好,以后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拉着她了。 不知道他故作神秘地想要带自己去哪儿……穆峥带着她在廊道里拐来拐去,因为对秦、王府一点也不熟悉,她觉得这王府真是大得吓人,好似随时都会迷路似的。 虽然她对秦、王府不熟,但她却并不觉得陌生,这种感觉很是奇怪,就是傅采蕴也一时有些想不通。 似乎隐隐有一种……似有若无的熟悉。 当穆峥带了她去后花园,傅采蕴才真正明白了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正是盛夏百花盛开之时,花园里头花丛锦簇,鲜艳夺目。在最里头被群花簇拥着的,是一个秋千架。秋千架后面还盛开着如瀑般的紫藤萝,为这个秋千架做点缀。 这样看起来,就好像百花锦绣,全为了衬托这个秋千架。 傅采蕴不由得一阵恍惚。难怪自己会觉得熟悉……穆峥简直将英国公府的后花园整个搬来了□□嘛!那花的色调,秋千架,还有后面的紫藤萝,边上的大槐树……几乎跟英国公府一模一样。 傅采蕴按捺不住,放开了穆峥跑到那秋千架上坐着,眉眼弯弯的模样就像一个小姑娘一样。哪里还有一点做王妃的样子? 不过穆峥就是喜欢这样的她,在长辈面前端庄恭顺,却不失那纯真烂漫的一面。这回轮到傅采蕴笑得兴奋了,“你怎么会……” “记不记得你跟我提过,整个英国公府你最喜欢的就是后花园,而整个后花园,你最喜欢的又是那个秋千架?”穆峥边说边走到秋千架的旁边,“那一日,我偷跑进英国公府为了见你一面。你当时带着我走到后花园,我忘不了你坐在秋千上那恬然惬意的神情。”回忆起当时的场景,穆峥依然觉得心动。 傅采蕴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只拉了拉穆峥的手让他跟自己一同坐下来。 “就是那个时候,我就决定了以后要将王府的后花园弄成像国公府的后花园那般。所以我默默记下了里头的布置格局……花的品种我问过茉莉,尽量找齐全了。我想这样你应该会……”说着说着,穆峥不由得停住了。因为傅采蕴默默地将头枕在自己的肩上,同时紧紧抱住他的手,好像抱着什么宝贝似的。 她像这样主动亲近自己,还是第一次。穆峥微微怔住了。 “我会。”仿佛已经知道了他要说什么似的,还不等他说完,她便打断了。或许他说什么根本就无所谓,反正她的答案都是这个。 穆峥稍稍侧过头,吻了吻她的额。两人静静坐着,一时相顾无言。 千秋轻轻地晃着,花前月下,良辰美景,天空繁星点点。真想就这样一直坐在,直到天荒地老。 刚成亲不久,这一份巨大的幸福他都还没来得及消化。穆峥真担心此时此刻所感受到的一切幸福都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般的幻梦。 倘若这真是一场梦,那他宁愿永远不要醒来。 因为一旦醒来,他真的不敢想象这会是怎样一份光景。无论如何,身旁的女子,就是他这辈子都认定了的人。 “王爷……谢谢你。”她轻轻枕着他的肩膀,埋起自己的脸不让他见到。顿了顿,她又补了一句,“我现在……是不是叫你王爷比较好?” 一句王爷,一句谢谢你,说得那么生分!好像硬生生将两个人的距离扯开了似的。穆峥虽然也觉得他们俩成了亲,再以表哥表妹相称似乎不太妥当。但她喊自己王爷,他也是不太喜欢。 “你以后就叫我做夫君吧。” “夫君怎么可以老是挂在口边叫着呢……” “怎么不可以?”他皱了皱眉,继而挑唇道,“我要你现在就叫我做夫君……” 傅采蕴耷拉着脑袋,半晌才轻声道:“夫君……” 穆峥得意地勾起嘴角。他垂眸看着她,他的双眼漆黑如墨,深邃如海。被这么一双漂亮的眼睛盯 着,傅采蕴的目光也不由得躲闪起来。 她有一种好像一切都暴露在他面前,一切都被他看透的感觉。 “蕴儿,一般的姑娘家不都会觉得自己的夫君英明神武,是世上最好的男儿么?怎么你好像除了说过我有一颗温良的心,就没说过什么好话呢?”他的王妃对着自己总是吝啬于表达溢美之辞, 或许如若自己不是逼着她,想来她连一句夫君也不肯叫呢。 傅采蕴又惊又羞,这句话她原是跟周庆说的,没想到还真的被穆峥给听见了!这么说来……难道他们的姻缘,是由她主动迈出第一步的? 看着她好像出神地想着什么,穆峥微微一笑,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那可是我为数不多听到的你夸赞我的话了。” “这些话你从小就听多了,难道还没听腻?”穆峥的肩膀宽厚结实,傅采蕴靠着只觉得无比舒服。吹着清凉的夏风,凉爽宜人。花草的馨香气息沁人心脾,舒服惬意过后,便是阵阵倦意袭来。 “说的人不同,感觉怎么会一样?”本来赞颂的话穆峥是从小听大的,他其实不太稀罕。但对着心爱的人,他就有些稀罕了。别人说十句话都比不过她一句呢。 他是听着不少夸赞恭维话长大的,但听她的赞美,竟然还会紧张。因为她的确与旁人不一样,她不会违心地欺骗自己,她说什么,他都愿意相信那是真的。 穆峥等了许久,身旁的人都不说话,他不免生出几分疑惑。“小蕴儿?莫非是我太好了,你一时不该从何说起……”当他低下头凑近她时,整个人都愕然了。小蕴儿竟然睡着了! 真是气死个人啊!本来在这花前月下的美景中他还想跟她谈谈情说说爱,小两口腻歪一下的。这样的如画景色摆在面前她怎么也能睡过去? 她总是这样!穆峥愈想愈不忿,自己有这么无趣得让人发困?怎么每次待在自己身边,她就那么喜欢睡觉! 想来就是九妹也做不到如此……也就是她,真是一点都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他虽然心里有牢骚,嘴角却仍然带着笑。这样就好了,或许这就是自己喜欢她的其中一点。在他面前,她不会畏畏缩缩,而是做回真实的自己。对于穆峥而言,这样的真实的确难能可贵。 昨儿她没睡好,今日又起了个大早,累了也是正常的。穆峥也就不勉强她了,就陪着她这样静静坐着。 往后的日子,能这样相携花间小酌,共赏花开花落,琴瑟在御,岁月静好,他也别无所求了。 “好……很好。”断断续续的话语喃喃地从她嘴里吐出,打破了此刻的安谧静美。 穆峥本也在闭目养神,千秋轻轻晃着晃着他也有些倦怠了。听到身旁的妻子在说话,他也慢慢睁开了眼睛。 “七表哥……很好。”她显然是在做着什么美梦,嘴角似乎噙着一丝笑,喃喃地说着梦话。 这丫头!也只有在这些时候,才听得到她的真心话。当真让他啼笑皆非。 “他有什么好?”穆峥禁不住笑问道。 “什么都好……”没想到傅采蕴真的回应了他的话,只是她的话说得含混,迷迷糊糊,显然是下意识回答的。 穆峥被她逗乐了,情不自禁地将睡得迷迷糊糊的傅采蕴拉入怀中,他想要将怀中的人紧紧搂着,却又怕弄醒她,就像在摆弄一件易碎的珍宝一般。 *** 傅采蕴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侧却是空的。身旁的人已经起了床。床褥也已然没了他的体温,看来他已经起床了好一阵。 她隐约记得自己跟着穆峥到了后花园,坐在秋千上的她感动万分,差点就按捺不住想要亲他一口了。之后发生了什么,她却不太记得了。 “王妃醒了?”见里头有了动静,琉冬赶紧进来伺候。 “现在很晚了?” 第65节 “王爷说过……不能打扰王妃,王妃睡多久都可以。”琉冬显然在慎重地挑着字眼。 这么说来,自己真的睡了很久了。傅采蕴揉了揉太阳穴,“我昨夜很晚才睡么?”怎么她好像已经没有印象了? “昨夜王妃在后花园睡着了。王爷怕王妃着凉,就将王妃抱回了房间。” “原来如此……”听了她的话,傅采蕴讪讪笑道:“赶紧伺候我梳洗吧。”这是她真正为人妇的开端,今日本该由她来伺候穆峥起床,怎料自己起得竟然比穆峥还晚! 琉冬显然一眼就看明白主子在担心什么,便笑着道:“王妃别担心,王爷没有怪罪王妃的意思,倒是吩咐我们好生伺候。想来是昨儿王妃将王爷伺候得好了,才让王爷这般心情大悦。” 昨天……昨天她根本什么也没干啊?待见到穆峥,傅采蕴更加是满腹疑团了。这家伙……干嘛老是在傻笑?她注意到穆峥偶尔会偷瞄自己一眼,然后偷偷地笑。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抬起嘴角。 这种情景傅采蕴也遇到过,那是赐婚圣旨刚颁下不久。那段时间,傅卓琛就总是半开玩笑地说自己无端傻笑。 她昨晚究竟干了什么啊?她开口问,他却故作神秘。但他满眼都堆着笑,看来并不是坏事。她也只能这样对自己说让自己放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很悲伤地发现秦!王!府!三个字竟然会被和谐!!蕴儿跟阿峥的家竟然会被和谐掉…也是醉了qaq ☆、新官上任 用完早膳,秦王与秦王妃就一同来见一见下人了。 因为秦、王府新来了女主人,一切都变得有所不同了。那些田产庄子食邑的账册,数目也是要秦王妃过目的。府中的人员,各处管事的下人丫鬟,总管,嬷嬷等也是要让她见一见的。 在见总管与账房先生前,穆峥先召见了另外一些人。进来了四个女子,年纪看起来比傅采蕴要稍大些,为首的自称桂枝。四人齐齐跪下,给秦王与王妃行礼。 “这是……”傅采蕴不解地扭过头,看向自己的丈夫。 “你现在是王妃了,皇都里头的大小事情还是知道多些好,发生了些什么你心里头也要有个底。这四个人是专门搜集消息用的,平日你只需见桂枝就可以了。她会告诉你皇都里头发生了些什么事。如若你对哪些事哪些人特别感兴趣,也可以让她们搜集信息。” 太好了!有了这样的人,以后自己打听起事情来就方便多了。“如此……臣妾这便谢过王爷了。” 穆峥轻轻皱了皱眉,虽然他不想傅采蕴说一些听起来这般生分的话,但在下人面前,还是做做样子好一些,这便不说什么了,只是添了一句,“当初我挑了五个人,另外一个就是茉莉了。你若用不惯这些人,便是让茉莉来做也行。” 见王爷费了这么多唇舌,亲自同王妃讲解这些事宜。桂枝当即就明白这个王妃有多受宠了。虽然在王妃还没入门前,应该说在王爷还只是七皇子时,他就已经看上了王妃,将茉莉派到英国公府里去了。而茉莉也告诉过自己王爷如何重视王妃,但百闻不如一见,王爷对着旁人同对着王妃的态度明显截然不同,高低立现。 “王爷给我的人,我自然信得很,也放心得很。我很喜欢。”见穆峥送给她这么些人,傅采蕴自然很适时地说一些好听的话了。果不其然,穆峥听了她的话,便微微地笑了。 接着是总管。秦、王府的倪总管看起来精瘦干练。听说这是穆峥亲自挑的人,傅采蕴对穆峥看人的眼光一向颇有信心。这个倪总管看着年纪不大,看着便是个精明的。 不成想他也拍得一手好马屁,一番话直将傅采蕴夸赞得如同九天仙女,心慈貌美,天上有地下无,比起娥皇女英来也是不遑多让。傅采蕴忍俊不禁,都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穆峥笑骂了几句,随口便道:“够了够了,府中上下都多发一个月月钱吧。” “你身旁怎么那么多马屁精?”傅采蕴笑道。站在一旁的周庆当即就躺枪了,满面哀愁地看着傅采蕴。王妃您要骂就骂倪总管,怎么连我也扯下水了? 见完了倪总管还有另外两个副总管,接下来就该轮到管事嬷嬷了。 而这管事嬷嬷,首推的定然就非曾嬷嬷莫属。 曾嬷嬷算是秦、王府里头最大的管事嬷嬷,大得连账房的人都归她管。这样说来,倪总管要从账房支些银子,想来也得通过曾嬷嬷。难怪傅采蕴见她倒好像是没什么下人的样子,看来平日是盛气凌人惯了,除了秦王旁人她都不放在眼里。 但曾嬷嬷对着她到底是恭敬的,不为什么,就冲着秦王妃是王府的女主人,加上有王爷在旁边,曾嬷嬷是万万不敢造次的。 这秦王妃看着也不是什么恶人,不愧是大家出来的姑娘,举止气度都有些皇族风范了。她看着自己,但笑不语,只等着自己说话,从容不迫。 虽然王府的女主人尊贵显赫,但到底也就是十五岁的小姑娘而已。本来曾嬷嬷多少是有些懈怠的。但今日看来情况显然不是如此,秦王妃看起来端庄优容,秀丽动人。旁边还有个秦王在助阵,来给自家王妃长脸。 曾嬷嬷不知道秦王妃是否好说话,但却知道秦王并不那么好说话。顺着他的意,一切都好说。如果跟他唱反调,麻烦会比较大。 再说秦王妃,在说了一些套话之后,便只是沉默地微笑,只等待她们说话。 她不问她们要些什么,只想知道她们打算给她一些什么。 看来秦王妃也不是什么懵懵懂懂的好打发的小姑娘。 曾嬷嬷顿时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来。秦王妃的意思她大概是能揣摩一二的,既然这个王府有了王妃,自己就自然没有再管着账簿的道理,理应是交给王妃来管。曾嬷嬷虽然对这个王妃有些放心不下,但到底不敢逾越了规矩,仔仔细细地交代了穆峥的庄子铺子,田产收成,开支进项,事无巨细都全盘交代了。 傅采蕴一边听着一边惊讶着。还真是行啊,穆峥比她想象中还要富有不少,难怪她听到消息,秦王被冠上一个随性挥霍的罪名。谁让他有挥霍的资本呢? 这库房钥匙呢,秦王妃定然是要收走的。只是秦王妃在收走了钥匙后,朝她笑了笑。 这一笑,似乎让曾嬷嬷放下了一块心头大石一般。从她的表情可以窥出,想必秦王妃对自己的管账大抵是满意的。 “嬷嬷的人到底是好的,为王府结余了这么多的银子。我瞧着这人手调动,也不必太大。”秦王妃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但嘴上的话却让人觉得舒心许多。新官上任三把火,曾嬷嬷还以为秦王妃会对账房这边大刀阔斧地改动呢。起码将自己的人全都抽走换成她的人。但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秦王妃只在个别厉害交关的位置上用了她的人,倒是保留了许多旧人。 王妃的恩威并施,倒是让曾嬷嬷又惊又喜,顿时对她的好感增添了不少。 但曾嬷嬷所不知道的是,傅采蕴心里也在犯嘀咕呢。作为闺阁小姐,往常哪里需要管这些俗务?天天琴棋书画吟风弄月便好,这些管账的活儿,虽然甄氏教过自己一些,但这样突然全盘朝自己丢过来,她哪里能消化得了? 表面上还是得装一装,让曾嬷嬷以为自己懂得许多,不过是宽厚仁慈,不会拿着她来立威罢了。 多好,瞧她那模样,心里必然是感激涕零的。 管事嬷嬷们退下之后,傅采蕴又见了些丫鬟婢子,同她们说了会话。有一些长期都没幸见到主子的,现下王爷王妃都一块儿见了,既是兴奋又是紧张。 □□的下人虽不算太多,但只伺候两个主子,到底也是够了。傅采蕴暂时也没有添置丫鬟婢子的想法,何况她自己也带过来了一些陪嫁的人,用着自己的人也用惯了,反正平时能入她眼的,也就那么几个罢了。 应付完下人后,傅采蕴这才暗自舒了口气。一转过头,发现穆峥竟然托着下巴打起了瞌睡。 这几日他都没有歇好,定然是累坏了。看见他这样犯困,宁愿托着头打瞌睡也要陪着自己,傅采蕴心下一阵感动,走到他身旁柔声道:“王爷这几日也累了,还是回房休息一阵吧。” 穆峥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睡了过去,窘迫的神色一闪而过。他揉了揉惺忪睡眼,摇了摇头,“我不困,我们用了膳是去东郊好么?听说那里花开得正盛……” 甜蜜期还没过呢,穆峥可不想浪费了这大好的午后。他只想与自己的王妃形影不离,好好享受这新婚假期。 “若是王爷想到东郊,明儿去也是一样的。”傅采蕴今儿看起来语气倒是强硬了些,似乎在告诉他这一回没得商量了,你给我睡觉去。 见她如此坚持,穆峥也不与她争辩了。况且自己也确实是困了。不过他可不肯自个儿乖乖地回去睡觉。 穆峥只拉了傅采蕴回房间。丫鬟们都识相地退出去了。就像一切恩爱甜蜜的新婚夫妻一样,两人刚在床边坐下,穆峥就搂过傅采蕴,将脸埋在她的颈脖亲吻起来。她被他弄得有些痒了,只嬉笑着揉他的脸,她的笑声如同银铃般悦耳动听。 两人相拥在一起,一同醉倒在这宜人的夏日午后。 缠绵了一番后,傅采蕴推开穆峥,“王爷,你该歇息了……”可这一回,穆峥哪里肯依了她?傅采蕴那未完的话,就这样被堵在了喉中。 没有了初次亲热时的羞涩,但也未能完全习惯下来。傅采蕴刚开始嬉笑着躲闪,但却躲不过他落在脸上身上的吻。两个人好像黏上了一般怎么分也分不开。 时光也好似就此凝滞定格了一般。 看着穆峥沉沉睡去的模样,傅采蕴只一笑。堂堂王爷,怎么就跟个孩子似的。凝视着他沉静的睡颜片刻,目光好像就移不开了。傅采蕴不由自主地弯起了嘴角。 她唤了丫鬟进来更衣,换了身衣裳后,傅采蕴走出了房间,就见周庆和章林带着倪总管远远地过来了。 只是此时此刻的倪总管,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复杂的王府 error:no candidate servers found ☆、女主内 “王妃,奴才看这倪总管倒也不容易,也就趁着王爷不在你身旁,他才敢说些这样的话。”要是这话被穆峥听到了,倪总管竟然放任王府上下乌烟瘴气,还将这烂摊子端给自己王妃收拾,没准倪总管真得收拾收拾滚蛋了。 “我看倪总管也是个精明能干的,要不是王府被薛德妃和皇后都横插一脚,本来也不会出这么多糟心事。只要王妃能够好好利用,倪总管自然能够助王妃的一臂之力。”章林轻轻叹了口气,“只可惜王爷不是在操心政事就在想王妃,王府里头的事也不管管……” “你这是什么意思?便是在怪罪王妃造成这样的局面?”周庆冷哼一声。章林立马变了脸色,就要跪下,“王妃息怒!奴才并没有责怪王妃的意思。” “谅你也不敢。”傅采蕴轻声一笑,“起来吧。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像在宫里头那样被周庆耍弄?”章林耿直,周庆耍滑头。他们俩真是一点也没变。 虽然他们俩一直忠直一个跳脱,但一心向主这一点倒是丝毫未变。“怎么了,倪总管下了多少血本将你们俩收买了?怎么言语之间都在帮他说好话?” 这回周庆也跟着跪下了,“倪总管并未给我们什么好处,奴才只是有话直说。在曾嬷嬷,雪柳和暗香入府前,这秦、王府都好好的……” 这一点傅采蕴并不怀疑。倪总管的阔绰也不过就是因为主子阔绰而已,他的爽利也不过是建立在有一个大方的主子这一点上。而周庆章林早就是穆峥的近侍了,他们得到的好处,自然不会比倪总管少多少了。 “我还真不相信了。这王府被这么些人搞得乌烟瘴气,王爷可能会一无所知么?”穆峥是何等聪明的一个人,自己的王府闹得鸡飞狗跳,他会充耳不闻,什么都不知道?抑或是他知道了,可压根不打算管? 章林见傅采蕴看着自己,头压得更低了,却是不敢撒谎,“这些事王爷自然是略有耳闻的,但他当时为了筹备与王妃的婚事也就顾不得这些了……他说过……” “他说了什么?”傅采蕴稍稍提高了声调,让章林的心不由得一紧。一定是在嫁过来之前文昌大长公主教过秦王妃一些什么,她适应这个身份适应得倒是挺快的。 “王爷让奴才放心,倪总管摆不平的事,王妃能够摆得平……”章林知道,穆峥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先扫清府里头的麻烦事再将自己的王妃迎入府中好生宝贝着,但在他动手前,就被穆显阻拦了。 “你想让她一辈子都生活在一个安乐窝之中?若是如此,你根本就不该娶她!你娶王妃,是娶回来一个贤内助,不是娶回来一个公主。要是一切都为她布置得周全妥当,让她高枕无忧。那你才是害了自己害了她!她跟了你,就注定此生不能平庸。若是你娶回来一个累赘,那哥哥还宁愿你没有喜欢过这个女子。” 穆峥就是这样,就算老爹的话不听,都会听三哥的话。谁让他三哥说的话这么有道理,总是让人无法反驳?于是他也打算撒手不管了,就当给个机会傅采蕴玩一玩儿。反正这毕竟是王府后宅的事,也闹不出多大的风浪。她要真管不了,自己再出面就是了。 果然是这样!傅采蕴气得牙痒痒的,他就打算将这个皮球踢给自己,有意让自己来摆平。她还真该谢谢这个好夫君呢?这么快就制造机会给她在王府立威了。 “王妃息怒,王爷此举也不过是因为信得过王妃,想要将王府交给王妃打理,所以才有意这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有些事王爷出面也不好,曾嬷嬷是王爷的乳娘,王爷到底是要给几分颜面 的。王妃现在是王府的女主人,办起事来名正言顺,由王妃出面更加适合。” “这些话是王爷教你说的呢?”傅采蕴瞥了他一眼。但很明显周庆甜言攻势有效了,王妃的脸色没有之前那么难看了。周庆决定乘胜追击,嘿嘿笑着走近傅采蕴,“当日王爷说,内宅这么一桩小事,他的王妃哪里会摆不平?他挑选的王妃,自然能够打理好他的王府。” 这倒是很像穆峥的口吻。傅采蕴心想。他相信她,归根到底也不过是相信自己的眼光罢了。 这种情况最是让人纠结。她既想改一改他那倨傲的口吻,可又不想让自己被他看扁了。总没理由自己故意做不好让他失望吧? 傅采蕴轻叹了口气,算是投降。男主外女主内,现在她就是秦、王府的女主人了。要是秦、王府打理不好,舆论怪罪的也只会是秦王妃而非秦王。 这家伙真是狡猾! 不管如何,有些事是必须要先做的。倪总管算是穆峥的直系,可以比较放心地用。他也不过是身份不够无法大展拳脚而已,傅采蕴想着,要将府里头的事丢给他,自己首先得替他扫清麻烦。 要从曾嬷嬷那儿将账本拿回来自己管着是必须的。可最让傅采蕴觉得不爽快的,自然就是雪柳和暗香两个宫女了。这两个人还真是敢做,仗着有皇后在背后,就以为自己不敢做什么了? 不是说雪柳和暗香很会收买人心,玩弄小阴谋么?傅采蕴已然暗自决定,自己成为秦、王府女主人的第一件立威之举,就是拿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宫女开刀。 别的她不管,就冲着这两个人觊觎自己的男人,这一点就足够让人欲除之而后快了。 说起来,这许多事,还是在她闺中待嫁时文昌大长公主教她的。文昌大长公主看这个孙女本来就有慧根,许多事一点就明,且她很快就要成为秦王妃了。既然坐了这样一个重要的位置,就注定了她会备受瞩目,一举一动都会被整个皇都紧紧盯着。因而趁她待嫁闺中无事可干,文昌大长公主也教了她不少当家本领。 在收拾雪柳和暗香之前,傅采蕴首先见了曾嬷嬷。 曾嬷嬷倒是有些疑惑,怎么之前王妃不是见过她了么?之前有秦王在身旁伴着,这一回秦王却不在身边了。难道秦王妃之前的端庄得体都是做给王爷看的?有什么话,她要背着王爷说? 曾嬷嬷之前是管着王府的财权的,傅采蕴衣食无忧,惯来对这些事没有太深的研究,这一回为了见曾嬷嬷,她就意思意思地翻了翻账册,谁知愈翻却愈是惊讶。 还真是行啊,穆峥比她想象中还要富有不少,吃着这样一份田产食邑,他就是坐吃山空什么都不干恐怕也能吃到孙子那一代。难怪他被冠上这样一个随性挥霍的罪名了。谁让他有挥霍的资本呢? 她看这曾嬷嬷虽然抠门了些,但这账目确实是打理地井井有条。她便朝曾嬷嬷莞尔道:“嬷嬷与王爷有那样一层情分在里头,自是不比一般嬷嬷的。我这才开始管账,也还未上手。若是往后还有不明白的,我就得请教嬷嬷了。” 第66节 傅采蕴的话多少让曾嬷嬷有些意外。她原以为傅采蕴玩表里不一,在夫君面前是一套,背着秦王又是另外一套。她还以为秦王妃此番前来,是要向自己立威,将一切都牢牢把控在自己的手上,死死地抓紧管家大权不放以表示自己才是女主人。但就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她甚至还目光恳切地说往后还得多多请教自己,真是听得曾嬷嬷心花怒放,感觉自己在王府的地位是保住了。 曾嬷嬷之前顾虑的,就是新王妃的到来,会否对自己造成什么影响。之前她一直在王府过得舒舒服服,滋滋润润。穆峥给她面子,倪总管也不敢拂逆她。秦王妃与自己非亲非故,若是入了门,没准就会嫌自己碍事了。 不过此时看来,新王妃并没有她想象中这般迫不及待地将一切牢牢地把握在手上。虽然她紧紧攥住了王府的财权,但往日曾嬷嬷的人她却并未作出过多的抽调更换,反而表示曾嬷嬷既然是穆峥的乳娘,那自己也必须好生对待。给曾嬷嬷卖了面子,又安抚了王府上下的人心。 在薛德妃面前,曾嬷嬷就自然而然地懂得为她美言了。 这就好比温水煮青蛙,殊不知,她虽然被秦王妃当作菩萨一般供起来,手上却已然没了实权。那些见风使舵的下人就算傅采蕴见识得不多,也从文昌大长公主那儿听回来不少。因为弱小,他们 大多数人只能选择做墙头草,谁握着实权就听谁的话。真正念旧的又有几个呢? 所以她的风光日子,不过是建立在秦王妃的给予之上罢了。哪一日王妃存心不让她好过,定会叫她没好日子过。 但傅采蕴暂时还没这个打算,比起倪总管,她觉得曾嬷嬷还更好利用。她不狡诈,没有什么很深的心机。她将曾嬷嬷好生养着,既是给穆峥和曾嬷嬷的面子,又是给薛德妃面子。薛德妃虽不比皇后,但毕竟是穆峥的母妃,面子是要给的。何况这件事传出去,也不过只是说她贤德罢了,并非坏事。 何况曾嬷嬷的作用还不止于此呢。 作者有话要说: ☆、回门 error:no candidate servers found ☆、利用 “小蕴儿你瞧,今儿我的表现可好吧?”上了马车,穆峥才眯起眼睛笑,“我看姑祖母挺喜欢我的。” “是是是,祖母最喜欢你了。”一靠近穆峥,傅采蕴就闻到一股浓醇的酒香。定然是穆峥被灌了不少酒。傅采蕴对此颇为惊讶,她知道那些初识穆峥的人都不会觉得他是个好接近的人,又是谁这么大胆,竟就真的把他灌醉了? 傅采蕴向周庆打听了一下,这才有些了然。原来又是她的坏四哥开的头!这个四哥,仗着自己要娶七公主,这便连胆子都愈发大起来了?傅采蕴皱了皱眉,决定要在七公主面前好好告一告她驸马的状。 虽然听周庆说,姑爷舅子们也醉倒了一片。王爷够意思,比较给面子,所以这宴席进行得也颇为融洽,所有人都很尽兴,杯盘狼藉。 听到周庆的话,傅采蕴自然是开心的,嘴角便不由得弯了起来。 穆峥本是久居深宫的皇子,刚封王不久便又去了沧州,酒量算不得太好。此番看来真是不胜酒力了。他上了马车,见只有傅采蕴,这便靠着她,沉沉地睡了过去。 回到王府,傅采蕴当即就命人将王爷扶回房间醒酒去了。由于穆峥与醉倒没什么两样,好几个丫鬟搀扶着,七手八脚地才给他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这才将他扶回床上躺着。 曾嬷嬷端来了那些醒酒的汤茶,傅采蕴一口一口地喂着穆峥,直到他将整碗汤茶都喝完。她也便有些累了。 她一回首,只见曾嬷嬷也站在身后,后头还站了几个丫鬟。 那两个丫鬟不就是皇后赐给穆峥的婢女么?傅采蕴默不作声地打量了一下,果真如传言般,看着是个宠妾的好料子。 她又将目光转向躺在床上的男子,虽然他待自己一心一意,但这么一些不安好心的女人,想来还是能赶多远就赶多远要好些吧? 别的事还好商量,可觊觎她的男人,这样的事还真的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了。 秦王妃的目光在那两个贴身丫鬟身上停留了几眼,这一切让曾嬷嬷尽收眼底。 曾嬷嬷是个不太会转弯的人,见到秦王妃的目光似乎还藏匿着一些别的,自然明白她忌讳着那两个贴身丫鬟。 机会来了!这是一个能为王妃做事的好时机! 说实话,曾嬷嬷也看不惯那两个宫女。妖媚惑主,还不安分守己。自以为是皇后的人,就作威作福了?现在她们来了秦-王府,就是秦-王府的丫鬟,还想着在宫里那一套呢? 就要让她们瞧瞧,以前那一套,现在可是行不通了,这个王府可是有女主人的!想到这样的法子为秦王妃效力,曾嬷嬷觉得颇为满意。 屏退了一众嬷嬷丫鬟,傅采蕴将目光定格在曾嬷嬷的背影,轻轻挑起了嘴角。 周庆与章林告诉过自己,曾嬷嬷是个死脑筋。只要她形成了第一印象,便很难改变。就像倪总管,曾嬷嬷在来之前就已经觉得这个倪总管只会挑唆主子挥霍金银,就是他害得穆峥染上这样的毛病,因而来了这么久从不曾给他好脸色看。 傅采蕴稍稍放低身段,摆出一副谦虚的姿态,让曾嬷嬷对她形成了一个极好的印象。王妃新入府,并没有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嚣张气焰,反而客气谦逊地对待她。现在王妃遇上了什么麻烦,她自然义不容辞地为其分忧解难。 她明白,自己看着那两个丫鬟的眼神被曾嬷嬷尽收眼底了。而她眼中的光芒,也恰恰让自己捕捉到了。 事情成功了一半。 傅采蕴心下大悦,却什么话也不说,以手支颐,坐在榻上翻着案上的账册,津津有味。 这王府的账册,虽然名义上还是交给专人管着,但作为王府的女主人,还需得好生了解了解才可。要不让给人骗了,可如何是好? 就这样一看,便是看了许久。傅采蕴揉了揉眼睛,转身下榻,亲自拿了水湿了帕子给穆峥擦脸。 看着他沉静的睡颜,傅采蕴不由得勾起了嘴角。算了算时间,自己给他喂了醒酒茶,也合该醒来了吧? 但见他睡着,傅采蕴也不好惊扰他。她拧干帕子,便随手将其搁在盆子旁,打算继续回去看账册,候着穆峥醒来。 但她正准备离开床沿时,手腕却被一把扣住了。傅采蕴重新转过头看向穆峥,只见他双目紧闭,手却是握住了她的手腕。 “好啊你,这样害我担心!”傅采蕴见他仍是一动不动,一只手用力捏着他的鼻子,挑起嘴角,笑容里添了几分恶作剧的意味。 我倒要看看,你能够坚持多久! 这一招显然是奏效了,穆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睁开了清湛的双眸。他另一只手抓住傅采蕴那只捏着他鼻子的手,轻而易举地便将其移开了。他稍稍用力一拉,她便身不由己地扑倒在他的怀中。 “要是我不醒来,我的王妃可是要谋杀亲夫了?这么重的罪,你可担得了?” 傅采蕴伏在他身上,故意赌气似的将脸转到一边,“你早就醒了,做什么要装睡?” “本王的王妃亲自伺候本王,躺久一些我也愿意。” “说什么话呢!”傅采蕴轻嗔,瞥了他一眼,“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 “好好好。”穆峥显然心情愉悦,她说什么他都直接应下来了,“我不过是看你看账册看得认真,不忍吵你罢了。” 好吧,这个理由勉强能接受。傅采蕴轻轻捏了捏他的鼻子,示意自己不追究了。 谁知她这一捏,倒好似让穆峥起了什么坏心眼儿,他端详着她清丽秀美的容颜,挑起嘴角,握住她的手碰了碰自己的唇。 当他还想有些什么动作时,外间却响起了茉莉的声音,“王妃,需要为您和王爷传膳么?” 想来已经到了晚膳的时间了,茉莉见里头的王爷跟王妃一直没有什么动静,等了许久这才开口问道。 傅采蕴坐起来,略略整理了一下衣襟。她瞥了瞥床上的穆峥,只见他眼中带了几分不快,似乎是被打扰了兴致而感到有些不悦。 “好啦,我可是听说了,你今儿只顾吃酒,都没怎么好好地吃过东西。还是先吃些东西吧。”见他这模样,她的语气软了下来,用哄小孩的语气朝他说道。 穆峥有些意犹未尽,拉过她亲了亲,这才乖乖下了床。 那些小孩子气性真是一点都没改!她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 *** “嬷嬷,王妃对账册里头的一些数目还一时有些看不懂,这便吩咐我来请教嬷嬷。”惜夏拿着账册去找曾嬷嬷,在王妃嫁入王府之前,这账册一直是由曾嬷嬷管着的,被她这么一问,曾嬷嬷的脸色不由得一变,连忙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傅采蕴说过曾嬷嬷是个认真较劲的人,今日一看果真如此。惜夏观察着曾嬷嬷的脸色,她看起来颇为紧张。 “嬷嬷您看……这进项的数目可是有些不对?就算我是个外行人,也知道东大街的铺子定然是不止这个价钱的。” 曾嬷嬷定睛一看,果然是自己的人填错了数,自己却没有看出来!这倒也不能完全怪她,在傅采蕴嫁入王府前夕,王爷整颗心都扑到了未来王妃身上,王府上下的许多事少不得由曾嬷嬷来打点,曾嬷嬷和她的人都自顾不暇了,这么一点小错漏便被忽略了。 谁知竟然被秦王妃给瞧出来了!曾嬷嬷还以为,这样一个养尊处优出身高贵的郡主,对这些账簿数目定然不甚在意,一如王爷这般。 曾嬷嬷的脸上添了几分惶恐,正欲开口辩解,谁知惜夏又突然道:“嬷嬷忠心耿耿,一片赤诚,王爷王妃也是有目共睹的。王妃相信嬷嬷绝不会做出这些贪墨的事来……” 听到惜夏的话,曾嬷嬷好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顿时心安了不少。突然感到自己遇上了个好主子。“王妃深明大义,老身也只有感激涕零的份儿。” 被惜夏这样三言两语,就让曾嬷嬷又对秦王妃添了几分崇敬。看来自家主子对曾嬷嬷的脾性倒是挺了解的,也不枉主子在倪总管和周庆章林身上做了这么多功课。惜夏这便又笑了笑,“账房里头那个祝先生,好似同桂花和雪柳走得颇近的呢……难怪我听说这两个丫鬟总是时常给姐妹们送些玩意物什,那可不太像普通丫鬟的手笔……” 桂花和雪柳,便是那两个处心积虑要接近秦王的丫鬟了。 曾嬷嬷虽然死脑筋,但是也明白了惜夏的话外之音了。在这件事上秦王妃不欲追究自己,却是想要追究那个管账的朱先生还有那两个丫鬟,将这盘帐怪到他们头上呢。 桂花和雪柳也是不识相,就算她们再怎么拉拢下人,积聚势力,到底也不过是两个丫鬟罢了。还真以为可以爬到主子的头上去呢?这个时候,可是应该低调一点才对。 虽然曾嬷嬷也曾见过奴大欺主这样的事,可这两个丫鬟的如意算盘,在秦-王府自然是不可能打得响的。 作者有话要说:  首先……祝大家的妈妈节日快乐^_^ 在这里之后,主线会大力突出……对的,就是夺位!包括阿峥比较扑朔迷离的过去,都会一一交代。节奏会开始加快,希望大家喜欢! ☆、蜜月 曾嬷嬷果然没有辜负傅采蕴的期望,没过多久,事情就办得利落妥当。 “曾嬷嬷倒是个雷厉风行的,难怪能够压制住倪总管呢。”惜夏道,“只要王妃好好利用,曾嬷嬷自然可以成为王妃的得力左右手。” “你倒是同我说说,那会儿怎么了?”没了这样两个碍眼的钉子,傅采蕴的心情格外地好。她托着腮,脸上带着笑,看起来如沐春风。 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桂花与雪柳面无血色的样子倒是让人印象深刻。想来到了那会儿,她们才真正意识到那个看起来温和的王府新任女主人,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这般和软。 但真正意识到,也为时已晚了。 “本来曾嬷嬷还想两个各杖责二十,然后逐出王府呢。不过我同她说了,王妃心善,而且才初入王府,以来便将王爷身边的丫鬟逐出府却是不妥的。我便同嬷嬷说杂役房那边缺人,让桂花和雪柳填补了那个空缺。”惜夏老老实实道,“奴婢可是按着王妃的意思说的。” “不错。”傅采蕴笑着点了点头。因为她今儿心情大悦,给近身的丫鬟还有曾嬷嬷都赏赐了不少物件。 紧接着,在给皇后请安的时候,当皇后询问起王府的事时,秦王妃就顺理成章地告诉了皇后雪柳与桂花的种种罪状,皇后这才真正明白,这秦王-府,还真不是随意能够动的地方。 王爷王妃情比金坚,想要企图在秦王-府建立势力,要靠美人计还当真是不行。秦王-府自从被秦王妃接管后,想要在秦王身边安插自己的人便更加困难了。秦王妃的精明,似乎并不在夫君之下,在她入了秦王-府之后,虽然秦王-府内的人手调动似乎并不明显,但秦王妃似乎能够轻易分辨出哪个人值得托付,哪个人不能被委以重任。虽然她入王府时间不长,但这个管事权已然牢牢被她把控在手中了。 皇后也明白到,想要拉拢秦王,最好的办法不是将自己的人安插在秦王-府,而是要将秦王妃变成自己的人。 “王妃才刚入秦王-府,便将王府操持得妥妥帖帖。我也听德妃说过你持家有道,堪为皇室宗妇的典范。” “母后过奖了,儿臣受之有愧。”她以温柔的笑容收下了这些赞美。 借着这个名义,皇后赏赐了不少布匹丝绸还有诸多物件给秦王妃。 “我的王妃真厉害,就这样赶走了我身边的人,架空了曾嬷嬷。母后还得亲自赏赐你。”穆峥躺在太师椅,双手枕着脑袋,闭上眼一脸优哉游哉地继续享受着婚假。 “怎么,你可是在埋怨我?”傅采蕴坐在不远处的小榻上,笑看着自己的夫君。 “你倒是痛快了,现在可有空想一想我了?”这一回他可想好了,拉拉手什么的可满足不了他, “再过几日,我又得重新理事了……” “我这不就在考虑么?”傅采蕴坐在不远,托着腮看着自己的夫君,“城南郊外有个庄子,那个地方依山傍水,这个季节那里蔬果也多,花木繁茂,景致宜人。” 嗯……听起来就跟度蜜月似的。傅采蕴笑眯眯地想着。 第67节 这种远离尘嚣的远足活动显然激起了穆峥的兴致。他不由得直起上身,睁开他那双清湛的双眼,“事不宜迟,现下就让周庆收拾行囊,明儿就动身!” “王爷还真是耐不住。”傅采蕴一边嗔笑,一边招来了周庆与琉冬。 *** 翌日一大早,秦王夫妇便上了备好的马车,往城南郊外驶去。 跑到郊外的庄子度个假,玩一玩,以前在公府的时候这些事可由不得傅采蕴做主。但现在不同,她有一个愿意依顺她的夫君,又是秦王-府的主母,她想出去玩儿,谁敢拦着? 想着想着,她就兴奋得跟个小女孩似的,一时拨开马车帘子看看外头的风光,一时又情不自禁地拉着穆峥的手,眼睛微微眯起像一双月牙。 而坐在她身旁的穆峥只是微笑着看着她说个不停,原来她开心的时候是这个样子的…… 穆峥出门的机会比傅采蕴要多一些,偶尔会跟着穆显出去,偶尔会跟着光启帝到避暑山庄溜达溜达,但跟不同的人出门心境却是不同的。看着她这么愉快,穆峥也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 “十一岁那年我跟着父皇去狩猎,四哥五哥笑我箭术不好,我不服气,跟他们打赌我一定会射点什么回来。当时我瞄上了一只小兔子,那一箭射出去后心里还有些担忧,万一射不中,那岂不得给他们俩笑上一日?”他发现了她的兴趣,便特地挑一些自己出游的趣事说给她听。 不出所料,她听得津津有味,摇着他的手追问,“那后来怎么办?你虽然剑术好,可箭术那么糟糕,还不得给四哥五哥笑死?” 她满脸好奇的模样着实让穆峥看着有些得意。要是真的被四哥五哥笑了一日,他又怎么会说出来?穆峥心里轻笑,“我确实是射偏了,可我射到了那小兔子身旁的那头狼!那头狼本来准备扑向那兔子,却被我射中了眼睛!四哥五哥看着都目瞪口呆了。” 看他笑得一脸阴谋得逞的模样,傅采蕴挑了挑眉,“嘿,你耍赖。要是让四哥五哥知道你不过是射偏了才射到那头狼,看你还能不能笑得那么开心!” “有一回,三哥刚刚出宫见府不久,我看到魏王府那么大,那么宏伟,一边在他府里乱转一边想着以后自己要怂恿父皇送一个比魏王府更大的府邸给我。那一年特别冷,嬷嬷又拉不住我,结果受了凉,还发了点烧。大夫说我没有什么大碍,但是以后得注意,不能随意着凉。我当时还央着三哥别将这件事捅出去呢……我想万一被父皇知道了,以后他惩罚我,不让我出宫建府怎么办?” “依我看,三哥还是将事情捅出去了吧?我看你的王府也没比魏王府大多少啊?” “我记得你第一日来的时候不是还同我抱怨过那路走得跟迷宫似的么……” 与在人前不同,在妻子面前的他没了处理公事时的威严,抛却了一切俗务,好像永远只有乐趣和欢笑。而她,也自动自觉的收起了在长辈前的恭顺端庄以及在王府里头的威仪,专专心心地做一个夫唱妇随的好妻子。 秦王夫妇下了马车,庄子里所有人都早在门口候着了。穆峥自然是不耐走那些形式的,这个庄子是自己的,此处又远离皇都,就更加随心所欲了。庄子的汪管事还没循着惯例同王爷王妃汇报庄子里头的事情呢,穆峥就手一挥,示意汪管事不必再说,就要带着自家王妃骑马去了。 他是来玩儿的,又不是来微服出巡探访民情,哪里有耐性听汪管事长篇大论呢? 这是汪管事第一次接见这个庄子的主人,摸不清秦王与秦王妃的脾性,只听说秦王是个不好讨好的主儿,自然格外诚惶诚恐,唯恐哪里做得不好。见穆峥一脸不耐,吓得连忙跪下,连连求饶。 傅采蕴轻轻扯了扯穆峥的袖子,说了几句好话,言庄子里的人劳作了一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给大伙儿赏了些银子,算是安抚了一下汪总管的玻璃心,这才高高兴兴地跟着自己的夫君骑马去了。 “过几日回王府,我又有看都看不完的公文了……真想永远都待在这里算了。”屏退了随从,穆峥与傅采蕴同乘一骑漫步在林中。郊外山清水秀,因为下过雨,山谷中散着些雾气,这里群山环抱,山的轮廓隔着一层薄雾,却只有一个灰白苍茫的剪影。雨水混在泥土中,弥漫着清新的气息。 傅采蕴自然知道这些只不过是他的牢骚话而已。穆峥虽然贪玩爱偷懒,但若是要他天天这么游山玩水,恐怕他还不愿意呢!有些人,注定就不是池中物,而穆峥很显然便是那样的人。 “你真的不教我骑马?”傅采蕴总想自个儿坐一匹马,最好就是能够在林间策马奔腾,快意人生。但这个提议却被穆峥狠心拒绝了,她当即就抗议起来。 “太危险了……你现在是我的王妃,秦王-府的女主人,万一出了差池怎么办?你不管着秦王-府,其他人我可放心不下。再说了,你以为骑马那么容易学呢?小九学了那么久,也就是半桶水。” 穆峥的理由十分充分,傅采蕴一时找不着反驳的理由,只得抿着嘴不说话。这个固然是穆峥顾虑的因素,但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如若傅采蕴自个骑马,她哪里会这样安安分分地靠在自己怀里呢? 这样与她同坐一匹马,她绾起的青丝传来的幽香气息正好可以让他闻得到。这样半抱着她,亲密中又让人惬意舒适。 傅采蕴本还有些不乐意,不过被眼前的山光水色吸引了,便也放心地靠在他身上,一同欣赏湖光山色。见她靠着自己,穆峥知道她选择了妥协,心中暗喜,不动声色地将人搂得紧了一些。 “你看,前头有个湖!”怀中的人安静了一阵,便又雀跃地坐起来,笑得像一个小女孩,“我们去游船好么?” 傅采蕴一说完,便又重新将头转到前面,她的目光已然被那片平静无澜的湖紧紧吸引了,丝毫没有注意到穆峥嘴角的笑意已经凝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的意见我看到了。新人缺乏经验,考虑欠妥,只能请大家多多谅解了。感谢看文的朋友。 忘记弄时间导致又断更了……啊就当双更好么_(:3」∠)_八年前大阴谋要出来啦 ☆、阴影 下了马,傅采蕴便又欢快起来,什么王妃的架子全都被她抛诸脑后。见她笑得那么开心,穆峥不好说些什么扫了她的兴致,便跟着她走到了湖边。 码头上停着几艘渔船,船家见到远远来了两个贵人,后面还跟了个随从。女子看起来欢喜雀跃,跟在后头的男子看起来却没什么表情。但当女子转过头开心地同他说着什么时,他又抬起嘴角,朝她露出了几分笑意。 女子显然很喜欢这片平静如镜的湖,反而不太注意到身后的男子。男子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当他默默地注视着女子的侧脸时,眼中却是添了几分柔情。 这对男女看起来显然是一对年轻的夫妻,两人皆身穿华服,气度不凡,非富即贵。女的容貌清丽脱俗,秀美非凡,如同出水芙蓉。男子器宇轩昂,面如冠玉。两人在一起宛如一对璧人一样般配。 而他们的出手也是大方阔绰得很,男子身后的随从一锭银子抛过来,只让船家载着他们到湖上游一游,几个随从守在湖边。 遇上这样天大的好事船家自然不会错过,这便爽快地应了下来。 正是黄昏日落之时,水平如镜,激不起丝毫波澜,只有船桨划开一圈圈的涟漪。落日余晖铺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浮光跃金,充满诗情画意。 这一刻,傅采蕴真是高兴得有一直留在这里的冲动。直到夕阳西下,黄昏逐渐开始过渡到黑夜,她才转过身,欢快地拉起身旁丈夫的手,“你看,那里多美……”说着说着,她不由得怔住了。 穆峥的手,异常的冰冷。 傅采蕴有些讶异地看着他,只见穆峥面无表情,身体有些不自然的僵硬,双眼木木地看着前方,似乎完全听不到她的声音。 “你怎么了?表哥?”不想让船家知道他们的身份,傅采蕴故意换了个称呼。只见穆峥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对劲,他这副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脸色有几分麻木和苍白,没有神采的双眸还透着一点别样的东西。 似乎是……几分恐惧。 “表哥,你怎么了?”傅采蕴摸了摸他的手,竟比自己的还要凉一些。她这才发现,他整个身子都凉凉的。她一下有些慌张了,也顾不上船家可能会走到船头,一下抱住了他,“你这是怎么了?怎么那么冷?” 见他不答,她真是有些怕了,“你别吓我呀!”她从未见过穆峥这个模样,她不知道对着那些沧州流贼时他会否露出这样的神色,但不知何故,在这样水天一色的美景中,他竟然感到害怕? 过了好一阵,穆峥才好像回过神来一般,用力将人揽入怀中。 傅采蕴一讷,但还是将他又抱紧了些,将头紧紧埋在他的臂弯里。听着他的呼吸从急促到逐渐平和。 她感觉他的身体慢慢开始暖和起来了。她抬眸看着他,他眼中那几分似有若无的恐惧似乎逐渐消褪了。 “八岁那一年冬天,天气很冷,我掉进宫中的一个小湖里,差点就活不下来了。”穆峥轻声道,“母妃抱着我哭了一夜,见我高烧不退,三哥亲自跑到京郊去跪请当时云游四海的高僧崇天为我祈福,崇天给了他药方,我才活了下来。” 傅采蕴微怔,她不知道穆峥竟然还有这样的故事。“你怕水……你怕水怎么不告诉我!”待她回过神来,便就有些气急败坏,“不游船也没什么大不了!” “我看你难得出来一趟,那么开心,又怎么好扫你的兴?”穆峥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何况……如若你知道我堂堂七尺男儿竟然怕水,岂不是会笑掉大牙?”他自嘲道。 本来他还以为,时隔多年,自己能够克服这一份恐惧。 谁又料到,那深入骨髓的冰凉触感,犹如跗骨之疽一般挥之不去,避无可避。幸好身旁的人,多少给了他几分温情。他忽然发现,原来自己这样贪恋她带来的温暖,似乎这能够为他驱散心中的寒冷。 汪管事临行前贴心地让他们带着的伞,此时突然派上用场。 “真傻。”傅采蕴握紧他的手,轻轻摇了摇头,“你不该瞒着我的……”说着说着,穆峥突然撑开伞,挡住了她的视线,也挡住了后头的船家和岸上人的视线。 她不解,正想抬起头看他,他却反而将头低了下来。 穆峥的唇又软又凉,似是有些贪恋地咬住了她的唇,吸取着她的温暖。 竟然干出这么大胆的事!傅采蕴下意识地想要后退,腰却被他用力箍着。 船停下来后,船家才见到两个客人从船头走出。男子的神色一如往常,但眼中似乎带着淡淡的暖意。女子跟在他后头,脸上添了几分的娇羞。 这对男女的事,船家自然是不敢多问一句的。虽然之前听到女子的声音有些慌张,船家心里已然暗叫不妙。但见他们后来神色无异,自己应当不会受到牵连,这才敢放下心来。 *** 傅采蕴睁开眼,静静看着他沉静的睡颜。她抚着他俊秀的脸庞,双眸不由自主地添了几分柔情。往常都是她先睡着,今日等他睡了之后,她却依然睡意全无。 她微微仰起头,趁他睡着时,轻轻地亲了亲他的脸颊。 穆峥虽然睡着,却还是紧紧地搂着她。两个人的身体缠在一起,傅采蕴费了很大的劲,才挣脱开穆峥的怀抱,披起外衣推门走了出去。 傅采蕴走到外间,对守夜的下人说了一句,便坐下候着。不一会儿,周庆便睡眼惺忪地走来了。他揉了揉眼睛,有些困惑地行了礼。 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周庆心下大惑。论察言观色,他是第一等的好手,不然也不能跟在穆峥身边那么长时间了。今日秦王与王妃走到山林卿卿我我,自打他们俩回来,周庆就觉得好像有些不对劲。 虽然王爷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但往常跟王妃在一起,他眼里都洋溢着笑意。就算不是在笑,但在他身边也能无端让人感觉到轻松。王妃亦然。他们俩在一起的时候,那幸福之色全然满溢在面上,就算是近旁的人都能感觉到如沐春风一般。 但今日不同,他们俩回来之后,周庆并没有这样轻松欢愉的感觉,反而觉得有些莫名压抑。 现在王妃深夜把自己叫起来,果然印证的周庆心中的想法,当真是有些不妙。 “王妃……您找我有事?”瞧着傅采蕴抿着嘴不说话的模样,周庆心里也有些忐忑了。不过他们是独自出去之后才出了些不妥……王妃应当不会因为他们俩的矛盾而迁怒于自己吧?莫非是自己侍奉得不好? “王爷八岁那一年,怎么会无端落水,还闹了这样的重病?宫里头这么多人,王爷身份金贵,又怎么会无人知晓,直到奄奄一息才被救起!周庆,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为着这样一件事……看来是王妃不小心揭了王爷的疮疤,所以两人闹了些矛盾? “王妃息怒,这件事是王爷一贯忌讳的事,王爷不愿提及也是情有可原的……王妃可千万别为此气恼了王爷。” “你知道多少,只管告诉我便是。” “这……”周庆面露难色,他不知道穆峥的意思。万一穆峥不愿意说,他又将事情告诉了傅采蕴……穆峥怪罪下来,他该如何是好? “有我在,王爷怪不到你头上的。”傅采蕴沉声,“再说了,王爷的事,难道我不能知道了?” 原来秦王妃板起脸来竟就流露出几分莫名的威仪,周庆一时都有些踌躇。犹豫了半晌,才缓缓开口,“当年的事,奴才其实也知道得不多……” 当年的事,周庆还真是知道得不多。当时的他还不是穆峥的近侍,也不过是出了这件事,穆峥身边的人被如数换掉,他才有这荣幸到七殿下身旁侍奉。 那一年,天气特别的冷。七殿下的贪玩是出了名的,没有人知道他为何会在隆冬腊月的时候跑到后花园的小湖边上玩耍。 大约这真的是注定的,那一晚,庄太妃的宫中恰好走水,宫中的侍卫大多都跑到了太妃的宫中支援,因而后花园才疏于守卫,所以才有七殿下落水一事发生。 但七殿下似乎命不该绝。因为他会泅水,所以一边挣扎一边蹬水,竟就没有沉下去。直到后来经过的守卫听到七殿下的呼救,这才将七殿下救了起来。 虽然七殿下不至于淹死,但他被救起的时候已然奄奄一息。一则天气寒冷,他到底只是个小孩子,身子本来就没有那么健朗。加之他在水里浸泡了那么久,诊治的胡太医说,七殿下能够活下来,已是佛祖显灵了。 周庆还听说,穆峥被救起时嘴唇青紫,双目紧闭。加上连日高烧不退,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活不下去了。 最后救回他一条命的,是他的三哥魏王。 作者有话要说: ☆、救命之恩 龙颜大怒,金吾卫的统领当晚就被撤下。穆峥身边的宫人不是被处死便是被贬至掖庭,几乎无一幸免。 而穆峥落水的小湖,后来就被皇帝下令填平了。 这件事一出,在宫中引起轩然大波,一时间人人自危。后花园的守卫时刻忧心项上人头不保,景和宫的宫人,死的死换的换,过着朝不保夕担惊受怕的日子。 那段惊心动魄的日子,即便是多年后想起,周庆依然心有余悸。 七皇子自幼就是皇帝的宠儿,当七皇子在病榻上高烧不退,性命垂危时,太后为他吃素祈福,皇帝忧心忡忡,薛德妃伏在床沿几乎哭晕过去……几乎整个皇宫、整个皇都的注意力都聚焦在那个八岁的孩童身上,相较之下,庄太妃宫中的纵火案就被搁置到一旁,草草了事了。 当时的傅采蕴还是原来的那个,现在的她,并没有亲自经历过这件事,自然很难有周庆这样深刻的感受。 “最后救了王爷的,却是魏王。”虽说是往事,可周庆仍然记忆犹新,“王妃可曾听说过那个云游四海的高僧崇天?据说魏王用尽一切手段,终于打听到了崇天的下落。为表诚意,魏王连夜坐马车到城郊,在僧人的屋前侯了半宿,这才求得僧人的指点,对症下药,终于救活了王爷。”说到这么玄的事,周庆的脸上不由得添了几分崇敬,“魏王的诚心感动了天地,大家都说王爷能够恢复,真的是菩萨显灵!王爷定然是个福泽深厚之人!” “原来王爷这般尊敬魏王,便是为着这一份情?” 第68节 “奴才是这么想的。虽然是一母所出,但王爷对魏王比起对旁的人自是明显不同的。奴才不敢妄揣,但魏王救了王爷一命,这份恩情王爷定是铭记的。” 这份恩情确实很重,重得让穆峥心甘情愿地退出这场皇位争夺战。这的确是傅采蕴一直疑惑的事。虽说穆峥与穆显一母同胞,感情比旁的兄弟深厚一些也是常理。但深厚得让穆峥甘于放弃皇位,一心作穆显的左右臂膀,助他夺位,却让她感觉似乎有些过了。 如若说二人的资质有明显的差距,穆峥明显不如哥哥的话,那他的选择傅采蕴还可以理解。可现在看来,他的才能并不在穆显之下。 中宫无子,底下的皇子没有尊卑之分,安分的定然没有几个。便是那些资质平庸的,或许都觊觎着皇位。穆峥自幼聪明自负,长年处于权力核心,受尽宠爱,又是个有才能之人,理应不会甘愿止步于亲王才是。 如若说之前他还年幼,在封王后他的才能和手段都人尽皆知了,他却仍然安分。虽然她没有特地去干涉前朝事务,但穆峥陪她的这些时间里,她知道他其实推掉了不少宴会和请帖。想来不仅是陪她,同时还是做给穆显看的。 她虽知道这些事自己不该问,但并不代表她不好奇。直到今日,她觉得这才是她想探寻的答案。 周庆见秦王妃似乎已然听到了她想听的话了,蹙紧的双眉慢慢放松下来,就准备告辞回去睡觉了。 “慢着。我怎么感觉你还留有一手?”虽然周庆已经准备告退,但傅采蕴却似乎没有要放他走的意思。 周庆在心中叫苦不迭,自己有所保留,这样都叫傅采蕴看出来了?虽然她很聪慧,但她以前好像没有这么机灵吧?“回王妃的话……有些事不过是流言,奴才觉得没有必要告诉王妃,这便不说了。” “你说出来,我自然懂得判断有无必要。” 周庆觉得,傅采蕴对穆峥的事真的好像比对自己的事还要上心似的,一丝一毫都不愿意放过。既然叫她看出了自己心里曾有疑虑,周庆也没办法了,只得和盘托出,“那是宫中的流言,奴才也不知真假……奴才只听说,那段时间,宫中传着消息说皇后体弱,一直无孕,加上年岁渐长,太医说皇后再次怀孕的机会微乎其微……” 如若皇后能够诞下皇子,这个皇子当之无愧便是太子了。就算是尊贵如皇后,论起子嗣来,总归是少了些底气。但这样的事,怎么就跟穆峥落水联系上了呢……傅采蕴皱了皱眉,想了一会后脸色微变,“皇后当时打上了王爷的主意?……” 作为皇后,自然不愿自己将来老无所依,自是希望能够由自己的孩子来继承皇位,好更加巩固自己的位子。如若皇后再无法生育,又想让自己得到安心靠谱一点的保障,最好的法子,便是将庶子过继到自己的名下。 这样一来皇后也算是老有所依,而过继的皇子就是将来的太子,大鄢的国君。一定程度上也能平息皇子之间的夺位之争。 而这个过继的皇子人选也需要慎重考虑,年纪自然不应该太大,不然皇后也难以把控。最好是聪明伶俐,可以看出将来是有能力继承皇位的。 当时的穆峥,可以说是很好地吻合了这个条件。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的母妃薛德妃身份太高,又有个这样得力的娘家,在皇帝面前也说得上话。薛德妃爱子心切,不愿忍痛割爱。所以就算皇后有这个意思,也不能立马付诸实践。 当时这个传言不说传遍了皇都,但至少在宫中大部分人都听说过。不过这毕竟是关系到江山血脉,皇位更迭的要害事,是以宫人间也不过是在私底下偷偷传开,就算是宫中的高位,也不敢妄议。 “奴才想……没准这还真是个流言?” “就算只是流言,既然能传得这样如火如荼,想来也并非空穴来风。”傅采蕴沉思。她明白周庆为何这样不愿意老老实实地将这件事交代出来。这件事乍看之下似乎与七皇子落水一案没有太深的牵连,但若是细想,却只让人觉得,这两件事的关系恐怕大着呢。 如果七皇子落水之前,宫中就盛传着这样的传言,只会让人觉得,这件事定然与有子嗣的嫔妃或是皇子有关。 恐怕七皇子的落水,里头就大有文章了。 “那么这件事,陛下可有彻查到底?” “这件事自然是牵连甚广了……都不知为此株连了多少无辜的人。”想起这件事,周庆心有余 悸,仿佛有一种逃出生天的感觉,“连四皇子的生母,当时的江婕妤都被处死了。” 虽然傅采蕴没有亲眼目睹,但她可以想象整个宫廷笼罩着的恐怖诡异的氛围。难怪穆峥和周庆都不愿多提呢,无论对于谁,这都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最后宫里又流传起来,七皇子虽有福根,可到底福泽不够深厚,不堪当太子,过继这件事才算慢慢平息下来。 “你去了哪里?”傅采蕴回到房间,穆峥却是醒了。他揉了揉眼睛,声音听起来有些不悦。 “我能去哪里?”傅采蕴扯了扯嘴角,走到床沿坐下来,“我见外头凉快,便想着出去吹吹风。这样的机会不多,自然要好好珍惜了。” “你若是喜欢,我得了空总可以陪你到外头住几日的。”穆峥将她拉入怀中,倒不急着做些什么,而是轻轻抚着她的眉眼,仔仔细细地看着。 “王爷公务缠身,若总是陪着我也很容易会招来闲话。不说旁的人,若是惹得父皇和三哥不欢喜,便是我的罪过了。” 穆峥挑了挑眉,轻声一笑。“我的王妃思虑得也对。虽然这个地方的山水固然好看,但大半夜的,难道还有什么别样的景致?” 很显然,她的谎言一下就被拆穿了。傅采蕴顿时有些心虚,将脸转向了一边。 见她不说话,穆峥索性也沉默了,但他手上的动作却不停下来。 嫁入王府这么些日子,穆峥对自己的身体也逐渐熟悉了,知道怎么让才能够让她敏感起来。傅采蕴知道穆峥聪明,只是没想到他对这些事也学得那么快……真是可恨! 好像是惩罚她撒谎,他有意弄得她身体不舒服起来。傅采蕴想缩开,但穆峥直接翻身覆压上去,完全不让她有逃开的机会。 “别这样……”穆峥不快也是情有可原,毕竟她也不希望他有什么事故意不与自己说,于是她的语气柔软了些,“既然嫁给了你,对于你的一切,我自然是想要了解的……如若换做是别人,我才不在乎呢。” 穆峥若真的有心想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明儿一问周庆便什么都懂了。若是这样,倒不如她主动交代,坦白从宽呢。 她后面补充那一句显然很奏效,穆峥的眼里已然添了几分笑意。“那么现在你可了解了?” “臣妾了解了……如若由王爷亲自告诉臣妾,臣妾会更欢喜。” “得寸进尺!” “我只是庆幸……如若王爷在当年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我也就不会是今日的这样了。”傅采蕴笑了笑,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她移开了目光,不与穆峥对视。 穆峥怔了怔,继而只是抬了抬嘴角,低下头碰了碰她的额。 作者有话要说: ☆、开诚布公 因为是京郊别庄,两人带来的随从不多,规矩也没那么多,比起在王府也轻松随意一些。 所以今日就由傅采蕴亲自侍奉穆峥更衣。 “你扣错扣子了。”在穆峥温柔而沉默的注视下,傅采蕴变得笨手笨脚的。她本来就没伺候过人,加上被他那双眼睛一瞧,自己不知怎的就莫名其妙的笨拙起来了。 折腾了许久,傅采蕴终于帮他穿上了衣服了。她左看右看,十分有成就感地笑起来。忽略时间,她的确能做一个好好伺候丈夫更衣洗脸的妻子。 “上次你不是问我可以叫我什么?以后只有我们俩的时候,你可以叫我阿峥。”在傅采蕴帮他理平前襟时,穆峥抓住了她的手,“这个名字,都是我最亲近的人叫的。你也是其中之一。” “嗯?阿峥……”傅采蕴抿了抿唇,轻声唤道。 一丝笑意从穆峥嘴边漾开,他眯了眯眼,轻轻颔首,算是应答。 “王……阿峥,昨儿我想过了。你小时候的事……既然你不想让我知道,那我便也不问了……我不过是想多了解你一些,但既然你不愿回忆起,那也不妨。我以后都不提了。” “怎么那么快就不提?”穆峥挑了挑眉,“你不是应该追着我死缠烂打地问么?” 这人怎么这样!她问了他又不答,她不问他又想让她问! “昨晚我也想过了。有些事,确实该让你知道。你是我的妻子,我们是同坐一条船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那些事让你知道也是理所当然。” 昨儿她还以为他睡得很香呢,原来他也跟自己一样思考了大半夜? 穆峥现在愈来愈明白穆显的意思了。一开始在他看来,王妃就是用来放在家里宠爱的,他固然希望她一世在自己的庇佑下高枕无忧。但若是她真的什么都不知,只懂得躲在他身后,其实对她只会有害无利。 他能保她一时,不能保她一世。 关于落水之事,其实穆峥的描述并不比周庆清晰上太多。虽然他是这件事的主角,但他当年也不过是个八岁的孩童,许多细枝末节都不记得了。加之很多事都是在他高烧昏迷的时候发生的,因而他知道的事或许还不如周庆仔细。 从他口中,倒是听不到什么实在的东西。 穆峥见她一脸沉思状,抬了抬嘴角,温声道:“你是不是还有话要问?” “我……”傅采蕴咬了咬唇,确实有些不好开口的感觉,“我饿了,咱们吃东西吧……” 穆峥哑然失笑,在傅采蕴正要出门喊人时,一把将人拉了回来。“把话说清楚再吃。”虽然他的声音并不重,可听起来却是不容置疑的。 “那些前朝的事,我一个女子,又怎好干涉?” “什么前朝的事?”他却是很有耐性地寻根究底。 “你听了的话……可能会不开心。” 穆峥耐不住捏了捏她的下颌,“你不说我更不开心。” “之前周庆同我说了些宫廷里头的传言,好像是说……皇后有意要过继一个皇子?” 果然,如她所料,穆峥的神色变了变。他放开了她,沉声道:“原来你对我落水的事耿耿于怀,是因为这个?” 还不等傅采蕴答话,他便兀自转过身,“我出了那样的意外,让你很失望是么?” 她就知道,他一定会计较的。傅采蕴盯着他的背影,抿了抿唇道:“你做什么,我都是愿意支持的。我不过是想知道,你是不是在那么小的时候,就陷入了阴谋算计的漩涡中……如果是这样,那也着实太难为你了……” 看着他的背影,傅采蕴觉得有些委屈,“你以为……你以为我稀罕着那个位置么!不过是因为你罢了……哥哥还怕我会受委屈,不乐意呢!” 这回轮到傅采蕴扭过头不说话了。身后一阵沉默,她本欲推门而出,却被他从身后一把抱住,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后,意味不明,“我听到了什么?靖东侯世子不乐意你做秦王妃?” 傅采蕴心下一惊,这种话,怎么能当着穆峥面前说?自己真是太冲动了,竟然这样口没遮拦!万一他要追究起自己的哥哥可如何是好?给他治个怨望的罪,那便麻烦了。“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她转过身,慌忙替兄长辩解起来。 其实傅卓林对自己态度如何,穆峥到底能看出几分。当日自己陪着傅采蕴回门,那个傅采蕴的亲生哥哥,本应是最为高兴的一个人,兴致却还不如其他人的高。 傅卓林本就不是那种世故圆滑的人,看着他目无表情地坐在,看向自己的目光是如何,穆峥心中 也是有些了然的。 不就是在怪自己,觉得自己无法保护自己的王妃么? 当然了,穆峥不快归不快,这个靖东侯世子是傅采蕴的胞兄,两人自小一块长大,感情深厚得很,就算是仗着他自小照看着傅采蕴,这份薄面穆峥还是得给。 其实这事穆峥倒也有几分无奈。放眼整个皇都,往日都没有谁敢给他不好的脸色,更别提他立了功从沧州归来了。而他的亲舅子,王妃的亲哥,竟然不给他好脸色? 但他们兄妹情深,要不是看在这是小蕴儿亲哥的份上,穆峥定然不会给他好过。要不然为了这么一个人,自己的王妃要同自己置气,真是太不划算了。 “你想我不追究靖东侯世子也行,你不要再同我置气了。”看着她这样慌忙地替傅卓林说话,好像生怕自己怎么了他,穆峥不由得皱了皱眉。可他的语气却依旧是温柔的,“我喜欢你愿意对我开诚布公……以后有什么话,你都不要瞒着我。” “那……你也是,以后有什么,不要瞒着我。”傅采蕴抿了抿唇,抬眼看着他道。 穆峥抬手抚过她的脸,将人拉入怀中紧紧地抱着。傅采蕴有些疑惑,不知道他为何要这样用 力,“你弄疼我了……” 谁知穆峥却恍若未闻,他搂得是这样的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似的。 嗅到她的发香,让他的内心似乎平和了一些,他只是喃喃道:“旁人看我似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我真正拥有的,又有多少呢?” 傅采蕴微微一怔,有些话忽然浮上心头,可她却选择沉默。有些话,现在还是不该问。 有一些端倪,他可是也察觉出来了? 在这几日空闲的日子里,虽然穆峥还是喜欢让自己的王妃时时在自己身边,但傅采蕴觉得,自打从京郊别庄回来后,穆峥的兴致明显没有之前那般高了。不知道是不是当日她旧事重提,勾起了他一些不愉快的回忆?她想开口问,但又担心再次提起让他不快的事,反而会刺激到他,这样一来二去,便也作罢。 除了时常陪着他,她也想不到什么更好的法子了。 “明儿我们要去魏王府一趟。三哥三嫂说要见见咱们。”用晚膳的时候,穆峥淡笑道,“三哥三嫂笑咱们只顾花前月下,都忘了他们呢。” 是呢,他们俩成亲这么些日子,都只顾着小两口腻在一起,怕是让三哥三嫂不满了。傅采蕴轻轻一笑,“就怕三哥怪我天天占着你,让你连亲哥都忘了,这样的罪名我可是担不起。” 穆峥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第二日,两人按时到了魏王府。傅采蕴见到魏王妃时,魏王妃仍是笑得如同往常那般亲切。“现在见到蕴儿表妹,都要开口叫七弟妹了。”魏王妃握住傅采蕴的手,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看起来,七弟待你果真是好的。让我这个做嫂嫂的都羡慕得很呢。” “这样的话,叫三哥听到便就不好了。”傅采蕴眯起眼,莞尔道。 第69节 魏王妃就如一个长嫂一般,亲切地问长问短,问问秦-王府里头的事,新婚生活如何。傅采蕴的回答倒是有条不紊,淡定得很。但谈及夫妻之间的生活与秦王平日的体贴温存时,她还是不由得脸色羞红。 “你当了王妃,就成了当家主母,可就不比闺阁姑娘了。皇都里头发生的事,你都要清楚一些才好。” “王爷也赏了一些这样的人给我。”傅采蕴答道,“这皇都里头的大小事情,她们也告诉了我不少……虽然我前阵子才陪秦王到庄子里头游玩,但还是听说了振威侯的九妹当了五哥的继室,太子独宠侧妃姜氏呢。” 这确实是皇都的新闻,燕王救下落水的甄氏九娘,不知是否因了这个原因,甄九娘顺理成章地成为了燕王的继室。而因为温贵妃的失势,似乎对太子造成了颇为沉重的打击。姜侧妃趁虚而入,夺走了太子的宠爱。 “不过我听说,”魏王妃添了一句,“这姜侧妃的事,倒像是还有旁的内情。” 另一边厢,魏王与秦王兄弟见面,谈的自然就不是妯娌间的家长里短,皇都八卦了。 温贵妃离宫也有好些时日了。温贵妃到国佛寺,往好听地说便是去礼佛,可有心人都明白,这个 贵妃之位岌岌可危,温贵妃已然被皇帝给放逐了。想来被废也是迟早的事。 后宫妃位留空,有传闻说光启帝欲要再立一位妃子。温贵妃离宫的事还未被人完全消化,后廷又要掀起一股波澜了。 作者有话要说: ☆、起风 “对于这件事,母妃有些过犹不及了。”不同女眷那般在后院轻松随意地聊家常,兄弟俩在书房里却是如同平日聊政事一般神色凝重,魏王也没有去说什么客套话恭喜这个尚在婚假的弟弟。因为问他是否过得幸福,娶了自己心爱的女人有些什么感想,似乎略显多余。对于早已知道答案的事,魏王也就不费唇舌了。 而穆峥在兄长面前也是一脸正色,那些对着自家王妃时的笑意却是一丝也无了。 铜炉中燃着的龙涎香逸出淡淡香气,魏王抬手掀开茶盏,低首抿了口茶。秦王则是在一旁把玩着檀木架子上摆设着的几个越窑青瓷小人,虽然没有笑意,但看着倒是没有兄长这般严肃。 到底是新婚不久,这样的事,自然影响不了穆峥的心情。 “这个小玩意看着倒是有趣……蕴儿应当会喜欢的。下次我也让老冯给我弄回来一些。”与魏王严肃正经的模样相比,穆峥看上去随意不少。但被兄长瞥了一眼后,他也就很识相地搁下了那一对小人了。 自从薛德妃与魏王扳倒了温贵妃后,太子一系似乎也遭受到了不少打击。这对于魏王来说自然是一件好事,对于薛德妃来说就更是了。她本就是一个不甘于人后的女人,上头有个皇后,自己到底也是无话可说。但那个温贵妃,出身如此卑贱,她的行为做派无论怎样看都像个不上道的,薛德妃从来就没瞧上过她。对于这样一个自己根本就看不起的女人,薛德妃竟然还得开口叫她一声姐姐,在位分上处处被她压着?开玩笑! 后廷中这个头号眼中钉的倒台,最为开心的自然就是薛德妃了。 温贵妃被废似乎是指日可待了。后廷妃位悬空,四妃中就只剩下薛德妃了,皇帝意欲再晋一个妃子,似乎也并非什么难猜之事。 这件事被一个姓董的礼部官员一封奏折写上来,便就真的提上了日程了。这个圣心倒是摸对了,光启帝过两日便在朝堂上提出了这样的事。 前朝后宫一脉相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在古往今来都是有目共睹的。皇后的兄弟郑国公,薛德妃的哥哥平原侯,这都是有先例的。前朝后宫交相辉映,后宫的女子百般讨得皇帝欢心,为父兄谋个好的位置,而父兄家族强大了,反过头来又为宫中的嫔妃撑腰,如此相互支撑,逐渐形成一股强大的势力。 这个下一任的贤妃的人选,自然是五花八门,各人怀揣着不同的心思,都纷纷想要为自己或是为家族争得荣耀。前朝的官员与后廷的嫔妃,都没为此少废心思。 嫔妃们百般讨巧,希望能得圣上青睐,想方设法地想要被皇帝宠幸。还给圣上身旁的大太监吴志不少好处,希望能够让他美言几句。 官员们也不消停,都希望能够扶植自己家族在宫中的女子或是同家族利益相关的妃嫔,成为皇帝的贤妃。 而就算是皇后与薛德妃,也是有着各自的心思。温贵妃与薛德妃乃至太子与魏王都是此消彼长的关系,温贵妃倒台,自然增长了薛德妃的气焰。而薛德妃的气焰长了,最不愿见到的这个结果的人,此时已经不是温贵妃,而是皇后了。 因而皇后与薛德妃甚至比起其他人更加着紧下一任贤妃的人选,若是贤妃能够成为自己一方的人,势必会对自己助力不少。 薛德妃看中的贤妃人选,就是顾婕妤。这个顾婕妤同薛德妃有些远房亲戚的关系,也一直受薛德妃照顾。虽然薛德妃受宠多年,可也难以避免年老色衰,逐渐失宠。因而,为了让自己的地位能够一直稳固牢靠,薛德妃自然是希望让自己的人来成为这贤妃。 而皇后自然是同薛德妃想到一处去的,因而皇后也想让自己的心腹去做那贤妃。德妃一系与皇后一系,也不可避免地搅进了这个局里。 “三哥,你也别急,我同黎御史通过气了。”看着魏王眉头深锁,颇有些烦恼的模样,穆峥也不由得劝道,“明儿他就会写折子给父皇,到时候让舅舅在朝堂上帮衬着,还有朱大人刘大人……我看这事能成。” 对于顾婕妤做那下一任的贤妃,其实魏王秦王兄弟并不看好。他们寄希望的,却是另外似乎一点干系都没有的人。 母妃也着实急了一些,魏王一系的崛起,难不成光启帝会没有一丝戒备么?加上温贵妃的倒台,势必大大增长了薛德妃的势力,于皇帝而言,这自然是忌惮的。 作为上位者,追求的也不过是那一丝平衡罢了。一旦失了衡,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那布局的人。 他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薛德妃扶植自己的人作为四妃呢?这贤妃的人选,自然不能是顾婕妤,即便皇帝有多宠爱顾婕妤或是薛德妃,这事也不能成。 这制衡之术,同时亦是君王之道。 贤妃不应该是薛德妃的人,也不该是皇后的人。如若薛德妃能早些明白这一点便好了。 穆显与穆峥兄弟要考虑的,自然是除去皇后与薛德妃之外,还有哪个方便操纵,无法威胁到德妃的嫔妃,适合作这贤妃的人选。 “让舅母同母妃说一说吧。”穆显放下茶,蹙着的双眉终于舒缓了一些。 *** 回到秦-王府,一下马车,傅采蕴就很自然地挽住了穆峥的手。身后的琉冬与惜夏看着都不由得相视一笑。这魏王府的一行,主子很显然是颇为兴高采烈的。 傅采蕴同魏王妃确实比较投契,两人聊了许久皇都的八卦,走的时候还有些依依不舍。 相较之下,魏王与穆峥倒是没有这般轻松愉快了。 穆峥看了傅采蕴一眼,看出今儿她同魏王妃似乎聊得不错,她这样主动地挽着自己,穆峥挑起嘴角微微一笑。两人一进房门,见屋中只有几个心腹丫鬟,傅采蕴便开口道:“怎么了?太久没理事,今儿跟三哥可是有得忙了?” 穆峥让人伺候着换了外衣,换了一件宽松的袍子,见傅采蕴也换回清凉的纱裙,他只淡淡一笑道:“起风了。” 傅采蕴怔了怔,接过她的话茬莞尔道:“天凉了,你也要多注意些。若是一不小心,可能就会得病了。” 穆峥脸上的笑意浓了一些,因为两人在魏王府用过膳,而且夏日也让人没什么食欲,因而二人回到秦-王府也无需再吃些什么。他上前一步,搂住了傅采蕴看似不堪一握的纤腰,“我看你今儿同三嫂倒像是聊得不错。” “是呢。”傅采蕴笑得一脸得意,似乎知道什么秘密的沾沾自喜的小孩子一般,“太子后宫的事,听着可有趣了。” 东宫有个宠妃姜氏,这件事虽不说传遍了皇都,但在宗室之间却是清楚的。以前有温贵妃的时候,太子的后宫还算是太平。现在温贵妃不在,太子的后宫也跟着不安分起来了。 这不姜侧妃不就已经开始挑战起了太子妃的地位了么? “这两日,姜侧妃以生病为由,都不去太子妃屋里请安了。”因为丈夫立场的原因,傅采蕴现在看着太子后宫之间女人的内斗,都不免有些看好戏的成分在里头了。 太子逐渐失势,现在加之后院起火,对于秦王与魏王而言只会百利而无一害。势力这种东西向来都是此消彼长的,太子不好过,便宜的就是穆峥与穆显。 当然了,这个太子侧妃姜氏,也不是平白无故地受宠的。太子妃是皇帝挑的,正常情况下,太子不应该纵容自己的侧妃爬到正妃头上才是。 太子这样纵容姜侧妃,可也是想要让自己的亲爹看看?但很显然,太子现在的羽翼并没有硬到这种程度。 据说这个姜侧妃的兄长,是太子的入幕之宾,谋臣之一。姜侧妃兄妹虽然来自扬州的普通氏族,却是卓尔不凡。头脑聪颖,心思缜密,深得太子喜爱。 也不知是因为姜侧妃影响了兄长,还是兄长影响了姜氏,总而言之,这对兄妹当下颇得太子青眼。太子现在正是急需用人之际,姜氏兄妹能够入得了他得眼,自然也是有他们得过人之处。 虽然傅采蕴不知道他们俩是什么来头,但也总不会是善茬。不过在她心里,自己的夫君可是聪明绝顶,从来没有什么能够难得到他的。 穆峥啄了一下她的唇,这才缓缓道:“能这样得太子青睐的人,还需小心才是。” 他连太子都不怎么放在眼里,反而敬重起那个人来了?傅采蕴轻笑,“小心驶得万年船。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你好像不太相信我呢?”穆峥又轻轻咬了咬她的唇,这才将人放开。 “臣妾只是觉得……没什么能够难得了王爷。”傅采蕴眨了眨眼睛笑道,“王爷还是先去沐浴吧,明儿得上早朝,今晚还得早些歇息才是。” 糖衣炮弹果然有用,穆峥闻言不由得眯了眯眼,笑了起来。 第二日早朝,贤妃的人选最终被定了下来。那是六皇子的生母张修容。 作者有话要说: ☆、无题 下了早朝,穆峥同礼部的几个官员出去喝了几杯。成功让张修容成为贤妃,他们兄弟俩的努力便也没有白费。穆峥自然是兴致高的,回到后院换了便服,张口就问丫鬟:“王妃呢?” 丫鬟回道王妃正在看书。穆峥又问了问王妃今日的安排,知道她下午要到安王府上做客。刚问了几句,傅采蕴便进来了。 见穆峥满脸是笑地看着自己,傅采蕴知道今日的事他定然也是分了一杯羹,没准还是始作俑者之 一呢。 心里怀着满腹疑惑,她屏退了丫鬟婆子,这才看着自己的丈夫,“王爷,有件事我不太明白。” “什么事?”他说过,她以后心里揣着什么疑问,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何况他今日兴致正好,她问什么他都是乐意解答的。 但其实她这样问了一句,他就已经猜到了她下一句想说什么了。 “为什么是张贤妃?” 果不其然,她想知道这个。自己下了早朝,跟礼部的人到外头喝了些酒,回到王府她就已经知道朝堂上的消息了,穆峥对桂枝的效率感到十分满意。她抛出这样的问题,他第一个想到的,却是待会要赏一赏桂枝那几个丫鬟。 “我的王妃这么聪明,不妨猜猜看?”穆峥倒不急着告诉她缘由。他相信这些话就算他不说,她也能想得出来。 傅采蕴轻哼了一声,她就是懒得动脑筋,才直接跑来问他的。学看账册已经很累了好不!都不肯满足一下人家八卦的欲望。何况这些事还不是因为她嫁入王府才必须得八卦起来的? “难道张贤妃……不喜欢太子?” “张贤妃与温贵妃以前的确是对头。”穆峥点点头。 说起来,张贤妃同温贵妃的出身有些像,都是出身不高。当然了,张贤妃比温贵妃的出身要好些,是江南士族的庶女。不知为何,二人竟然没有产生出惺惺相惜之感,反而变成了对头。两人的龃龉也并非一日两日的事了。 傅采蕴是秦王妃,自然是应当站在秦王这一边来想问题的。光启帝不会喜欢贤妃亲近德妃,这势必会让后宫势力不均。所以贤妃不可能与薛德妃还有魏王秦王关系太过密切。但这种事并非是非黑即白的,就算不那么密切,只消关系不会太差,河水不犯井水便好了。 如果这个人与德妃不亲近,但是与温贵妃皇后的关系也不怎么好呢?那就更好了。这也算是退而求其次了,不能求贤妃是自己的人,敌人的敌人,不也能算是自己的人么?没准将来还真的有联手的机会呢? 除了要势力均衡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便是这个贤妃的人选理应是皇子的生母。为皇帝诞下龙种,本就是功劳一件。要符合这两个条件的嫔妃本就不多,思前想后,李修容的确是一个很好的人选。 李修容在后宫中也有一些年头了,她为光启帝诞下了六皇子。她并非十分得宠的嫔妃,中规中矩,不过不失,行为做派倒是挺符合中庸之道。对于皇后、温贵妃与薛德妃,她也没有明确地依附于谁,她甚至与温贵妃有些间隙。 而她的出身并不算高,背后也没有强大的家族做后台,他日若真是要操纵起来,或许要捏住把柄还并非难事。 不知道李修容知不知道魏王与秦王在推举她为贤妃时出过Γ挡稍滔胨Φ笔侵赖摹6杂谡庵质拢箩肯袷歉鲎龊檬虏涣裘娜嗣矗 或许这背后早已有什么更深的利益纠葛,是自己不知道的也说不定。至于那些静水流深之事,穆峥不说,她也不便再问了。 虽然他答应了对自己坦承相待,但她明白这其中也是有一个度的。把握好了这个度,他们会是知无不言的夫妻,若是不懂得见好就收,最终不过是徒增失望罢了。 穆峥仔细地观察着她沉思的模样,她先是蹙起秀眉,继而好似恍然大悟,慢慢想通透了什么似的。他知道,大概的缘由她应当已经想出来了。 好似故意与他赌气似的,傅采蕴理顺了其中的缘由后,便就丢下丈夫不管了。“王爷,下午臣妾可是要到安王府与王妃还有夫人们一聚,臣妾就先退下准备了。” 这丫头真行啊,现在反击的手段真是愈发高明了。穆峥看着她的消失在门外的那一抹倩影,摇头苦笑。 与秦王相似,秦王妃同样受郡王妃、国公夫人侯夫人们的追逐。秦王妃一到,便自然而然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不仅是那些夫人与姑娘们,便是安王府的主人安王妃,看起来也对秦王妃青眼有加。 镇国公夫人自打来了安王府后,便一直跟在安王妃的身侧,想方设法地讨得安王妃的欢喜。不为别的,就为了让自己的幼女嫁入安王府,成为安王三子的妻子。 安王在皇都的名字如雷贯耳,何等显赫?虽然他不过是皇帝的堂弟,但却比皇帝的亲弟弟的影响还要更大一些。传说光启帝即位后,第一个封赏的功臣就是安王,当时他还不过是安王世子。 有着这样一份显赫功勋在里头,安王夫妻还有他们的儿子女儿也理应成为各大世家追捧的对象。 安王妃本来就对镇国公夫人的热情不十分买账,镇国公夫人的想法她一眼就看穿了,何况觊觎她小儿子的人,还不止这一个呢。 对于这样一些老是觊觎着她孩子,一心想要将自家的姑娘公子硬塞进安王府的世家夫人,安王妃着实是不太感冒。所以在见到傅采蕴之后,安王妃便亲切地将人招了过来聊家常,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给镇国公夫人。 第70节 对于这个新任的秦王妃,镇国公夫人是五味杂陈的。想必眼前这个笑得温婉恬静,如同出水芙蓉却又带着几丝似有若无的女人的娇媚的秦王妃,还不知道自己一直被自家儿子惦记着吧。 想起镇国公世子,自己最为宝贝的嫡长子,镇国公夫人就有些怅惘。本来眼前这个身份尊贵的年轻女子,应当是自己的儿媳妇。而镇国公夫人本来也觉得慧阳郡主是个令人满意的儿媳妇,后来才知中途竟然杀出了一个秦王来做程咬金,将自己与儿子看上的姑娘家抢走了做王妃! 镇国公夫人虽然觉得有些可惜,但天涯何处无芳草,儿媳妇没了还可以再找。可她那倔强的儿子显然不是这样想的,自从知道了慧阳郡主赐婚给了秦王,镇国公世子郁郁寡欢了很长一段时间。 为了让儿子不受此事影响,镇国公夫人想要尽快给儿子寻一门亲事,以此让镇国公世子不再沉湎于此。但镇国公世子对此事似乎颇为抗拒,镇国公夫人想要为她寻几门亲事,最后都不了了之。 到了后来,直到秦王与慧阳郡主成了亲,镇国公世子好像也终于愿意面对现实了。接受了母亲为他挑选好的姑娘。 现下镇国公夫人看着仪容端庄,柔雅清丽,举止得体的秦王妃,心下不免还是一阵唏嘘感慨。 如若秦王妃当真成为了镇国公世子夫人,不知又会是怎样的一份光景。 安王妃是真心喜欢这个侄媳妇的,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对秦王的喜爱连带着有些爱屋及乌。这英国公府的姑娘,是不是都像这侄媳妇一样呢? 安王妃看着眼前这个初为人妇的年轻女子,说不出的舒心喜欢。感觉她的应答,她的举止和神态,都十分适合成为宗妇,她不禁暗暗赞叹这侄子的眼光还真是好! 穆峥休完了婚假,又变回了每日忙碌不堪的日子。每日在外头不是忙公务便是要接见上门的各种人,应酬自然是一大把的,但傅采蕴知道穆峥已经推掉了许多。有一些实在是无法推辞的,这才会去。可即便是如此,他也整日神龙见首不见尾,自然是不能像刚成亲那会儿那样与自己的王妃整日整夜地腻在一起。 他的意思她到底是能够揣摩一些的,魏王那一边,多少是需要顾忌的。穆峥愈来愈被皇帝重视,这于魏王一系而言本该是一桩好事。但凡事都有个度,一旦过了这个度,好事就会变成坏事了。 但要把握这样一个度,却并非一件易事。 傅采蕴刚刚才开始习惯同穆峥形影不离,这便又要开始习惯没有穆峥在身旁陪伴了。虽然一开始有些不快,但渐渐地,她也慢慢习惯了没有穆峥时常陪伴在身侧的日子了。 说起来,傅采蕴也不比穆峥得闲多少。她现在出了阁,又是嫁给了这样显赫的人,平日要拜访的夫人们就多得数不胜数了。加上这个王府洗三,那个郡王府寿宴……虽然这些宴席与人傅采蕴也是挑着去的,但这样一来二去,扫花迎客,宴饮聊天,却也让她的生活充实了不少。 毕竟现在的她也不能像往日在闺阁中那般,还有小姐妹陪着聊天,还可以到祖母那儿撒撒娇,学学东西。四处走走或是迎一迎客,既可以打发无聊时间,又可以让她对皇都新近发生的事知道得更加清楚,何乐而不为? 作者有话要说:  嗯,来剧透了…镇国公府将会是一个特别的存在,不仅很狗血,而且很关键^_^ ☆、百花宴 在明安侯的百花宴上,傅采蕴见到了同为新妇的傅采菡。 说起来,这一年的皇都当真是喜事连连,单算皇室,就已经嫁了一个公主,给两个皇子娶了亲。在秦王与秦王妃成亲一个多月之后,傅采菡也嫁到了平原侯府,嫁给了平原侯三公子薛荣为妻。 看着甫一到来就被众人簇拥着的秦王妃,自己的五姐姐,傅采菡反而对这样的场景有些习惯了。反正在她还是慧阳郡主时,情况也差不了多少。只是现在换了一批人,并且人数还多了些罢了。 女人出嫁后依靠的就是夫君和孩子了,秦王尊贵,秦王妃在贵胄圈子里受欢迎些也并非什么难以理解的事。 而且不得不说,托傅采蕴的福,傅采菡觉得自己也更受一些侯夫人甚至国公夫人的青睐了。自己的夫君虽然只是平原侯的三子,并且在外人看起来还是那种烂泥扶不上墙的,但她却有一个做秦王妃的姐姐,这多少让人另眼相待一些。 自己不能在秦王妃跟前说得上话,但这个同为英国公府出身的妹妹应当简单许多了吧? “三公子对你可好?听王爷说,三公子内里可并非表面看起来这般的。”打发走了那些夫人小姐,傅采蕴招来了傅采菡,姐妹俩说了会话。傅采菡总觉得,自己这样被姐姐叫到跟前,能够同秦王妃说这么久的话,似乎引来了一些艳羡的目光。 姐妹俩本就同是英国公府出来的姑娘,若是能够互相帮扶那是最好的。虽然目下看来身为平原侯府三夫人的傅采菡并不能帮得了五姐姐些什么,可因了二人夫君之间那微妙的关系,两人的关系感觉反而更为密切了些。 傅采菡同薛三的成亲比傅采蕴与穆峥还要晚些,此时正正是新婚不久。听傅采蕴这样提起夫君,傅采菡的脸上不由得泛起了红晕,添了些女人的妖娆。 她有些难为情地点了点头,“三爷自是待我好的。王妃诚不欺我。” 听得妹妹一脸诚恳地说出这样的话,傅采蕴不由得掩嘴笑出声来。 傅采菡的确是发自内心的,薛三真正的面目,果然是只有夫妻二人回到房之后她才能真正看到。不知是不是知道自己的妻子早就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了,薛三就是瞒着父母,却不会瞒着傅采菡。就是平原侯与平原侯夫人,有时都会感叹幼子的不成器,可他的天纵英才,运筹帷幄,却只有很少人才能看到。 虽然他表面上看起来让人不堪,甚至曹氏现在还有些羞于同他人承认薛三是自己的女婿。但他真正的一面,却是让傅采菡莫名的敬重,还掺杂着一些迷恋与崇拜的复杂情愫在里头。 被人这样误解,傅采菡自然是替夫君感到心疼的。但他们还年轻,时日还长,将来等魏王即位之时,就是他们夫妻俩扬眉吐气的一日了。 光一想想,傅采菡也就觉得没那么难受了。薛荣都不觉得委屈,她在那瞎难受什么? 何况这样还更好呢,薛荣觉得欠了她,让她也跟着自己在外头受委屈,被别人冷眼相待,夫妻相处时就对她愈发体贴温存,跟外头那浪荡纨绔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在寿宴上,傅采蕴还见到了荣郡王妃。 更准确的说法,是荣郡王妃首先见到了秦王妃。虽然荣郡王妃贵为郡王妃,又有个这样的娘家,在王妃面前也是说得上话的。但偏偏荣郡王妃与傅采蕴之间就是有着这样的隔阂,荣郡王妃也不屑说些什么阿谀奉承的话,但目光却依旧紧紧地盯着她。 秦王妃容光焕发,楚楚动人,以往的她就像冰山雪莲一般高雅纯净,现在的她却是平添了几分女人独特的妩媚,更是相得益彰。见她的身边换了一批又一批的人,她都似乎能够应付得体,八面玲珑,比起出阁前似乎成熟了不少。荣郡王妃不免有些五味杂陈。 对于过去的事,若说完全放下,那是不可能的。尤其是秦王的大名在皇都中可谓是如雷贯耳,恩宠日盛。看着秦王妃与其他王妃郡王妃一同聊天时,荣郡王妃还依旧带着几分错觉……如若故事能够重来,站在那里备受瞩目的那个人,有没有可能会是自己? 如果自己当初不是用这般暴烈不顾一切横冲直撞的法子的话……故事的结局,会不会好一些? 荣郡王妃虽然有些难以释怀,可也不会去主动找茬。一来秦王妃自己惹不起,二来自己还欠着王妃一个人情呢。 一袭鲜丽的绯衣在宴席中出现,无端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因为来者同样是个不可小觑的人——那是出嫁了的六公主,封号明心。 说起来,明心公主还是明安侯的长媳,若是按着礼法,今日的百花宴,她是理应帮忙操持的。 但六公主看起来却一点这样的意思也无。 至于这明安侯府为何宾客众多,六公主也是心知肚明的,不就是仗着她的名号么?既然如此,那么此番她只出来逛上一逛,便也算是给了夫家面子了。其余的事让六公主管?没门儿! 这似乎给眼尖的王妃夫人们瞧出了些什么门道来。难道六公主下嫁明安侯世子没多久,两人就感情不和了? 六公主只像一只花蝴蝶一般到宴席里转了个圈,表示自己出现过。她倒是走到了傅采蕴面前,还是一如既往的抬眼睨着人,带着一份中宫公主特有的傲气,“七弟妹也来了。” 虽然她知道他们俩之前关系就不简单,没想到最终这个姑娘还是嫁给了自己那个最为聪明的弟弟。想起他们俩曾经联手坑过自己,六公主总是有些难以释怀。 放眼皇都有多少人敢惹她?竟然还有这样两个人不将自己放在眼里,而且这样两个人竟然还结为夫妻! 当真是臭味相投! 当然了,自己的七弟现在正是得宠,无数人等着去攀交。就是自己的夫君明安侯世子,竟然也想着要去同秦王套交情!六公主当时一听就有些恼了,只在一旁数落自己的夫君,并且明确表示自己不会帮这个忙去搭这条桥。 但这段日子,朝堂的局势诡异得紧。太子失圣心,魏王声望日高,大有取代太子而为之的势头。六公主不是瞎子,这朝堂局势她自然看得一清二楚。既然是自家的事,她比一般的公侯夫人还要在意许多。 从秦王妃这受欢迎程度,就可以窥出众人的态度了。今儿自己的三嫂魏王妃没来,不然可能身边簇拥着更加多的人。 六公主与魏王秦王的关系算不得十分亲密,现下他们兄弟俩得势,可六公主却怎么样也放不下那一份自矜,去主动向自己的七弟妹套近乎。 何况之前的事她还记得呢!六公主可是个特别记仇的人。 “今日是明安侯爷的寿宴,六姐想必是忙得紧了。” 六公主似乎并没听出她这是在套自己的话,又或者说,她似乎并不十分在乎,“是呢,在侯府逛一逛,时间便就过去了。”呛人的话六公主往日里没少说,便是对着自己的夫君也一样。她看上明安侯世子的好皮囊,却不怎么看得上明安侯府。 这世上便是如此,有权势的男人可以挑最美貌的女人。有权势的女人也同样可以要一个俊美如玉的男人。 话虽如此,但在同七弟妹说话时,六公主总觉得自己应当三思而后行。就算她不讨好魏王秦王兄弟,可也没必要继续交恶下去,对吧?自己到底是中宫的公主,无论哪个皇子当了皇帝,自己的母后总是会成为太后的,因此六公主并不太过担心自己的前程。可为着长远打算,如若你明知对方前程锦绣,并非池中之物,而你却故意去挑刺找茬跟人结下梁子……这样的蠢事,六公主还不想干。 眼前的七弟妹攀交不得打压不得,还真是让六公主有些郁闷。既然注定是无果的,六公主也不想再同她应酬下去。反正这个七弟妹有多少真情多少假意,又有谁知道呢? 荣郡王妃沉默地看着六公主走到秦王妃跟前说了几句话,便又离开了。 那高傲的六公主,也有肯低下头来搭理人的时候了么?荣郡王妃可是几乎没见过她跟谁主动说过话。 本来今日见到秦王妃,就已经让荣郡王妃有些心塞了。但更为心塞的事,却还在后头。 荣郡王妃不知道秦王夫妻是否真的是如此恩爱非常,当她受到消息,秦王忙完公务得空经过明安侯府,竟然过来接自家王妃回去……这样的事,便是一个王爷世子或是公侯世子都不一定能够做到的,更何况这是堂堂一个王爷? 荣郡王妃当场就觉得,自己简直不能再继续淡定下去了。 两人的出身不相上下,凭什么她就有这样一个真心爱她的如玉良人,而自己却只能配那样一个又蠢又胖的猪头! 作者有话要说:  祝520快乐哈哈 作者君不懂为何在这个欢乐的日子里 我就只能去泡图书馆做ppt qaq。。。 ☆、隐忍 荣郡王妃自打从明安侯府回来,脸色便阴沉得可怕,在房里伺候的丫鬟嬷嬷,几乎全都被她骂了个遍。 有个小丫鬟刚刚被升了一级,变成二等丫鬟,够资格侍奉郡王妃了,可却适逢郡王妃心情糟糕,加上那小丫鬟又特别紧张,战战兢兢,竟就不小心将一个白玉茶杯给摔碎了。 这下可确实是将荣郡王妃心中的火气给彻底点着了,荣郡王妃在房中当即就将那小丫鬟给骂哭了。还让她在外头跪一夜,兼之扣一个月的月钱。 主子罚起下人来,向来就没什么道理可言。更何况是荣郡王妃这样的主子。遇上这样难伺候的主子,也真的只能怨自己命不好了。 但荣郡王妃到底是比出嫁前要长进一些,起码她强压怒气,回到自个儿家里来才发作,并没有在明安侯府当众就闹了出来,闹得自个没脸。对比起当初的安阳郡主,也是进步不少了。 荣郡王刚回到后院,便听到了一些关于荣郡王妃大发雷霆的闲言碎语。再加上见到院子里头跪在地上哭泣的小丫鬟,心里大概也有几分了然,自己的妻子在屋中定然是闹翻天了。 “这是怎么回事?”荣郡王自然没有蠢到就这样直接去触这个霉头。荣郡王夫妻似乎与旁的夫妇有些不同,荣郡王平素淡定温文好脾气,而荣郡王妃则生性暴躁,动不动就暴跳如雷,大动肝火。有时还是荣郡王出言相劝,这个妻子才稍微收敛一些。 荣郡王妃自打嫁入郡王府后,就好似一直堵着一道气发不出来似的。荣郡王心下自然是明了的,荣郡王妃做姑娘家时早就被惯坏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并不像荣郡王这样自小就没了爹,尝尽人间冷暖。 就是她嫁入郡王府之前就芳心暗许他人这件事,荣郡王也一清二楚。但这是他与秦王的一桩交易,双方心甘情愿。他算是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有一个得力的岳家,能够为自己助力不少。加上秦王欠自己人情,算是在他做官上帮衬了不少,多少让他的仕途平顺了一些。 □□郡王妃与自己不同,她是天之骄女,襄阳王最宝贝的女儿,之前爱慕的又是这样一个出色的男儿……荣郡王一向十分有自知之明,或者说,小时候的经历、外形欠佳等等原因,让这个年纪轻轻的郡王爷都有些自卑了。他知道自己从出身到才能都比不上那个堂弟王爷,因此他并不为此恼恨上荣郡王妃或者秦王。 荣郡王反倒是体贴荣郡王妃的,想着她也不容易,便是偶尔发泄发泄,也是情有可原。再加上荣郡王妃还有这样的娘家撑腰,那是荣郡王欺侮不得的。 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是建立在她失去自己想要的东西的基础上的。 综合种种原因,荣郡王对妻子那是体谅的时候多责备的时候少。这实在是有些诡异,他竟然都有些同情起自己的妻子来了。 端和郡主被秦王无情抛弃,再被自己这样利用一把,成就了一桩政治婚姻……也着实有够可怜的。 “回郡王爷的话……郡王妃自打从明安侯夫人办的花宴回来之后,便一直心情欠妥。” “哦……”荣郡王沉吟了一下,那个花宴他是知道的。明安侯府的花匠特别厉害,种得一手好 花,几乎每一年明安侯夫人都会发请帖请那些有头有脸的夫人到花宴里头赏花吃酒,“宴会上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回话的丫鬟此时看起来一脸为难的样子,显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支支吾吾了许久才道:“奴婢不知……并没有谁在宴会上惹着郡王妃……” 荣郡王摇了摇头,轻声叹了口气。怪不得荣郡王妃火气这般大,本来就够烦人了身边还围着一堆不明主子心思的蠢奴才。看来得同母亲说说,荣郡王妃身边的丫鬟得教一教才可,实在不行换掉也罢。 荣郡王推门而入,坐在榻上神色阴郁好似一脸好像全世界都欠了她似的荣郡王妃见到来人,暴躁的模样才稍稍收敛了一些。 “不过是去一个宴会罢了,难道还有谁敢怎么了你?”荣郡王的语调一如既往的平静。 是呢!荣郡王妃几乎都要反讽一句,惹着我的可不就是你么!那些火她没法朝秦王妃或是秦王发,也就发到自己的夫君身上了。 “无事,不过是夏日里急火攻心,整个人也烦躁得紧罢了。”荣郡王妃冷声一笑,“郡王爷的公务可是繁重?我瞧着郡王爷可是比那些个王爷都要忙呢。” 这话很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荣郡王皱了一下眉,语调倒是一如既往,“怎么说?” “妾身瞧那秦王殿下,那是天天往皇帝书房里头跑的主儿,一月里面圣的次数比咱们一年都多。那样忙的人,倒是有那份闲情逸致特地‘路过’明安侯府去接自己的王妃回府呢。”荣郡王妃特地在“路过”二字上加了重音,“妾身现在才知郡王爷是个大忙人,真是日理万机了!” 这话已经说得十分露骨了,明摆着就是责备自己的夫君不仅出身才能相貌样样都比不过秦王,甚至还连体贴妻子这一点都及不上。每每念及此,荣郡王妃都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对于秦王妃,她依旧是嫉妒的。那些少年时的爱恨情仇可不是说放下就放得下的。她不会出手去害秦王妃,但却也不想见到秦王妃过得有多好。 因为每每听到秦王夫妻如何和睦之时,荣郡王妃都禁不住想到,如若自己坐上那位子会怎么样? 虽然现实很残酷,但却阻止不了荣郡王妃的幻想。她在幻想中愈美好,便觉得现实愈发残酷。 第71节 虽然荣郡王才能不如穆峥,也不是皇帝的儿子,但他但凡有一样东西能够及得过后者,荣郡王妃都能借此来安慰自己荣郡王还有自个儿的优点。她都已经不得不这样聊以自-慰了。 可还是不行!如若荣郡王对自己比秦王对秦王妃要好,荣郡王妃都稍稍可以安慰一下自己,荣郡王还是比秦王要温存体贴一些的……但荣郡王连这个都比不上他! 这其实当真是心意的问题了,像秦王这样的大忙人都能够在百忙之中想起自己的妻子来,并且亲自到了明安侯府。那她那个闲人夫君呢?需要他的时候他都往哪里跑去了! 明明知道秦王妃压根不会关注自己的夫君来没来,□□郡王妃就是计较上了。因此气不打一处来。 “秦王与秦王妃新婚燕尔,两人恩爱一些也是正常的。”秦王与秦王妃的事荣郡王可也算是知情人之一了。在秦王妃都还没被圣上封为王妃时就同秦王对上眼了,两人又是表兄妹,这样的事其实并不稀奇。 “人比人比死人,这话可真是金口玉言,妾身今日总算是完完全全地明白了。”荣郡王妃的话可算是愈说愈难听了,仿佛就是故意为了激怒荣郡王一般,专挑难听的东西来说,好像生怕自己的夫君不动气似的。 对,荣郡王妃就是看不起荣郡王。为人软糯好欺负,像一团棉花似的,打下去就像打着一团空气,一点劲儿都没有。荣郡王体贴谅解荣郡王妃,□□郡王妃却一点都不以为然,只当他害怕自己的岳父襄阳王,这才对自己恭敬隐忍,再三忍让罢了。 可他愈是忍让,荣郡王妃就愈是不屑,非得要将荣郡王气得炸毛才罢休。这实在是一个死结,又或者说是一个恶性循环。荣郡王忍着荣郡王妃,荣郡王妃就愈想见荣郡王发火,真的跟一个小孩子玩泥巴似的。 这一招奏效了,荣郡王的脸顿时阴沉了下来。对,他知道自己比不过秦王,他也从没想过要同秦王较劲。他们两人生着要做的事就是不同,像秦王这样的人,生着就是要干一番大事业的,荣郡王并没有生起要将人比下去的念头。然而这种事,自己想也算了,被人这样明晃晃地揭出来,那个还是自己的妻子……荣郡王就觉得自己无法接受了。 男人都是爱面子的,在小事上荣郡王可以忍着,但自己的妻子这样践踏自己的自尊,还要在这么些丫鬟婆子面前,就是荣郡王的脸都有些挂不住了。 可惜荣郡王妃最不会看人脸色,不知道荣郡王现在已经是憋着不发作了。她脸上的笑愈发明媚起来,荣郡王不爽,她就爽了。今日荣郡王让自己这般不爽,她现在明摆着就是要来报复的。 “倒是妾身说错话了,郡王爷同秦王,本就没什么可以比较的……” “啪”的一声尖利响声突然响起,吓了荣郡王妃一跳。回过神来,却见自己平素最喜爱的陪嫁过来的越窑青玉锦鲤五彩瓶就在荣郡王的脚边碎开了。“你怎么敢……” 荣郡王妃抬眼看他,却一时又无法继续说下去了。只见荣郡王双眼如寒冰,满脸戾气,不近人情,与平日相比大相径庭,直看得人心里发憷。荣郡王妃觉得,荣郡王冷厉的模样倒是跟当初自己所见的穆峥的倨傲的模样有些相似。 “夏天燥热,郡王妃急火攻心,得派人好生伺候着,在没调理好身子之前,不准离开屋子半步!如若郡王妃有什么差池,我唯你们这群奴才是问!”荣郡王震怒的模样真是在郡王府多时的婆子都罕见的,此时一个个噤若寒蝉,哪里敢不从荣郡王的话? 此时的荣郡王,终于在气势上第一次完完全全地碾压自己的妻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秘密协定 另一边厢,六公主同她的驸马明安侯世子也不好过。 明安侯世子一回到公主府,就看得出六公主神色有异了。 明安侯世子与六公主的情况与荣郡王夫妇却是不同的。明安侯世子作为侯世子,长相又阴柔俊美,符合不少姑娘家们的审美,是个标准意义上的美人。只要明安侯府不要太过好高骛远,明安侯世子能够挑的姑娘家是很多的。愿意嫁给他的姑娘,也够排了一条长队了。 明安侯世子以为,这辈子只有自己挑姑娘的份儿,没想到最后却是自己被人给挑了。他那俊美的相貌吸引着皇都的世家姑娘们,却同时也吸引着深宫的公主。 接了那道圣旨之后,明安侯世子都有些哭笑不得了。竟是皇后所出的六公主!好听是好听了,可那从小就骄纵上了天的人儿,该有多难伺候? 明安侯世子以为,自己可以娶回个美娇娘好好地伺候自己,甚至纳几房宠妾,和和美美地过完这辈子。但现在别提纳妾了,娶是娶回来一个美娇娘,却是自己来伺候她! 六公主此时也很火大。要她为着明安侯府打点张罗?难不成还要去巴结奉承魏王妃和秦王妃?开什么玩笑! 今早听出了明安侯夫人的意思,六公主就气得快炸了。她堂堂一个中宫公主,皇后的亲女儿,难道还要让她去讨好薛德妃的儿子儿媳们? 明安侯夫人利用自己的名义去请来这么多的王妃郡王妃,还请来秦王妃,想要在这宴会上多拉拢拉拢秦王妃,套一套近乎,六公主也忍了。可明安侯夫人竟然还想自己也帮衬着,简直是忍无可忍! 六公主一向以中宫公主的身份自矜自傲,魏王秦王她是不怎么想放在眼里的,便是太子,六公主也没有刻意地接近巴结过。 现在这算是哪门子事?明安侯府想要接近秦王,竟然想着要她来开口! 这样的要求,六公主自然是当堂就拒绝了。开什么玩笑,母后都没开口要求过自己对魏王秦王怎么样,明安侯夫人仗着自己是婆母,竟同自己提这样的要求! 看着一肚子气的六公主,明安侯世子也有苦说不出,只得硬着头皮上了,“母亲也是为着侯府着想,今日才同公主说这样的话,还请公主别放在心上才是。” 见到明安侯世子,六公主的神色看起来和缓了些。她虽然不给明安侯夫人面子,但这个驸马是她自个儿挑的,多少有些情分在里头,自然会给明安侯世子几分薄面。“母亲也是的,只顾着侯府,都不为我想一想!” 语气中带了几分娇嗔的意味在里头。 还好六公主没有连自己也一块生气了,不然明安侯世子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侯夫人与六公主的关系处得不太好,明安侯世子夹在中间本就左右为难,母亲和妻子两边没少受气。在母亲面前,那是孝道当先。但自己同六公主又是君臣有别……这可真是苦了明安侯世子了。 母亲激怒了六公主,就想让自己来当摆平……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还请六公主多些体谅体谅母亲,母亲也不过是为了明安侯府着想而已……”明安侯世子硬着头皮,咬牙道,“现在的大势在哪一头,公主比我清楚多了……公主就算不为侯府着想,也要为往后咱们的子孙着想不是?” 这话看来似乎有些打动六公主了,六公主的脸色微微一变,似乎是将明安侯世子的话听进去了。 是啊……自己就算不为明安侯府打算,也总得为自己的后代打算吧?以后自己的孩子就是明安侯府的公子姑娘了,六公主也不免要为他们留点心眼和后路。 六公主虽然觉得宫里头的皇子们都不过是庶子,可谁让自己的母后生不出个皇子来呢?往后要得到这个天下的,还不是六公主所不屑的庶子么?六公主就是再怎么不忿,又能怎么办呢? 自己该不该继续存着这份傲气绝不低头呢?是否应该眼睁睁地看着这样一个大好机会溜之大吉?六公主也有些说不准了,以手支颐,靠在榻上叹了出声来。 *** 这几日,魏王妃都用了不少时间在宫里陪着薛德妃。 虽然薛德妃同她的儿子们在长期目标上是一致的,可在短期目标上,由于各自的某些利益有些差异,便就造成了分歧。 就像贤妃一事,薛德妃想要自己的娘家平原侯府帮衬着支持顾婕妤。在她看来,顾家同薛家有些亲戚关系,父亲与兄长怎么着也不会反对吧? 薛德妃并非久居人下之人,好不容易扳倒了温贵妃,如能让贤妃成为自己的人,那该有多好? 可惜她那两逆子,倒是在里头从中作梗,搅浑了一池子水! 魏王兄弟所不知道的是,原来这个张贤妃同薛德妃也曾有过龃龉。张贤妃好了,薛德妃就觉得不太好了。 魏王妃身为长媳,又是那个始作俑者——长子的妻子。薛德妃就算略略不快,但也无可奈何,只将气撒在魏王妃身上,算是给穆显几分颜色瞧瞧。 魏王妃就算心里有苦,也是无可奈何。没办法,自己的夫君惹毛了婆婆,薛德妃拿自己来出气,魏王妃也只有吞了的份儿。也就只得在丽华宫里安安心心诚诚恳恳地听着薛德妃的“教导”了。 但平心而论,作为婆母,薛德妃也算是个大度的。她对两个儿子儿媳并不苛责,多数时候瞧着也是和颜悦色的。魏王妃觉得,自己有这样一个婆婆,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了。虽然发生了这样的事,却是谁也不想。 “还请母妃息怒,王爷同臣妾说过,这事情他自有自己的打算。王爷选择这样做,自然是有他的用意的。何况臣妾瞧着,这贤妃娘娘对母妃也是恭恭谨谨的,并无半点不敬之意……” “被你这样一说,倒像是只有我一人耿耿于怀了。”薛德妃冷哼一声,掀开茶盏抿了口茶。 魏王妃暗暗心惊,只忙不迭地说自己说错话请求薛德妃原谅。魏王秦王兄弟若没有一个头脑同样灵光的母妃,也不会有今日这般聪慧有大智了。所以这个婆母平素是好的,但若是惹毛了她,那就自己自求多福吧。 对于母妃拿魏王妃来出气的事,魏王自然是知道的。所以他也给了自己妻子一点任务,若是什么都瞒着母妃似乎也不太好,有些事情,还是得让她心中有数,得跟她通通气才好。 “王爷为何要做手脚暗地里使人推举张贤妃,把她推到今日的位置,个中缘由母妃想必也是清楚的吧?”散尽了殿中的丫鬟,魏王妃才压低声音,语态恭敬地对薛德妃道。 薛德妃轻哼一声。自己的儿子怎么想,薛德妃自然是知道的。可知道了不一定代表理解,理解了也不一定代表接受。薛德妃倒是觉得,两个儿子妨着自己扬眉吐气,还弄了这么一个戳心眼儿的人在自己跟前。虽然张贤妃到底比温贵妃要好,还得喊自己一声姐姐,可薛德妃就是看不顺眼这么个人。 “王爷在背后出的力,张贤妃自然也是看在眼里的。但这样的恩情,在关键时候用得上,不就好了么?” 薛德妃双眼微微一动,看起来是意会到了什么了。 定是魏王背着自己,同张贤妃有着什么秘密的协定,他扶了张贤妃上位,张贤妃必得还他什么才行。 要不然魏王才懒得费这个功夫呢,在最会算计的皇家之中,又有谁会做无利的买卖? 有了这样一层微妙的关系,如若张贤妃一当上贤妃,就立马成了自己这一边的,向着自己,那么张贤妃背后有谁在支持着,这不就一目了然了么? 这不就在明晃晃地打皇帝的脸,告诉皇帝你想方设法地平衡后宫诸方势力,其实被你的宝贝儿子给算计了,联手做了一出阳奉阴违的戏? 因此,张贤妃非但不能同薛德妃套近乎,两人的关系还不能太过热络,不然就辜负的皇帝的心思还有浪费了魏王兄弟所布的局了。 当然了,这个张贤妃没有攀交薛德妃,也没有去攀皇后。这倒是引起了后宫的猜疑。毕竟张贤妃没有什么可以助力的娘家,虽然比起温贵妃到底要好些,可她是刚刚上来的妃子,不是理应在皇 后和薛德妃之间择一方,让自己过得顺畅一些么? 另外一种论调倒是说张贤妃是个有大智慧的。她没有攀交皇后或薛德妃,她攀交的是皇帝。她这种独立于外的行事做派,恰恰是皇帝最为希望的。皇后无子,薛德妃得宠又有两个精明能干的儿子,偏偏身份就矮了一截,自然是心下有气的。加之薛德妃的娘家也不比皇后的娘家要差多少,两个人明明不差多远,甚至我能生儿子她不能,凭什么自己就这样低了一截? 皇帝平日对这个宠妃也是爱重的,她想要的他基本上都会满足。唯一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让德妃爬到皇后的头上。这是乱了章法纲纪之事。今上虽然喜爱这个妃子,不想让她受委屈,却不会昏庸得让她凌驾到皇后的头上。 正所谓礼不可废。一国之君更是如此。 现在这样是最好的了,张贤妃既不跟着皇后,委屈了薛德妃。又不攀交薛德妃,让她的气焰盖过皇后。皇帝对此十分满意,对这个张贤妃青眼有加。 作者有话要说: ☆、孽缘 傅采蕴虽不是时时回英国公府,但英国公府的一举一动,自然也逃不过她的眼睛。 七姑娘傅采芸的心上人表哥考试失利,名落孙山。陈氏自然是不可能让七姑娘嫁给这样的表哥跟着他受苦的了。而亏得傅采芸却也是个讲理的,愿意遵守诺言,不哭也不闹,接受母亲为她安排的亲事。 只是七姑娘虽然妥协了,但文昌大长公主到底是有些不放心。上次那一闹倒是让人看出了这个七姑娘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她这样的烈性子,以后要是真的敢闹出些什么来,可如何是好?因而她也同意了陈氏的建议,将七姑娘远嫁他乡。 嫁得那是愈远愈好,他日七姑娘要是真闹了事,起码也闹不到皇都里去,不会丢了英国公府的面,对其他出嫁或是未出嫁的姑娘造成些什么影响。 对于这样的事,傅采蕴也没什么好评论的。也只能说七姑娘命不好,同她的表哥有缘无分。 这世上可不是所有人,都能有情人终成眷属,与所爱白头偕老的。自己是那幸运儿,自然就应该惜福。 “在想些什么呢?”傅采蕴正是出神地想着,穆峥便进了屋。他今日回来得似乎比平日要早一些。傅采蕴很灵敏地觉察出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酒香,想来也是去了应酬。 穆峥的脸上带着几许醺色,酡红的俊脸无端让人动心。穆峥并不十分喜酒,也是封王出宫,领了政务后与同僚来往多了后才开始多沾酒的。但比起之前,他的酒量已经好了不少了。 “在想你今日怎么就这般早回来。”待丫鬟们替他换好衣服后,傅采蕴吩咐下人去准备一些醒酒茶来,这才迎上去,“今日怎就得闲了?” “你不喜欢?”穆峥一边打趣,一边走到榻上坐下,“我是想着最近公务繁忙,似乎是有些冷落你了……今日得空,便早些回来。” 反正他那些繁琐的俗事也是长命债,根本就没有到头的时候。偶尔放个假也是很需要的。毕竟自从同她从南郊回来,他便一直忙个不停。一开始晚上她还会等着自己同自己一起就寝,但无奈父皇似乎十分器重自己,除了平日自己要忙的公务,还额外给他添了不少事情让他处理,让他忙得分身乏术,他就开始让周庆传信,让她别等自己了。 有时候自己夜深回到房间,看见她先睡了,想要抬手抚摸,却又怕惊醒了她。 后来加上皇帝立贤妃的事,上上下下要打点布局的事可多了去了。穆峥不仅要处理自己平日的公务,还要应付皇帝,再加上贤妃一事,有时更是忙得脸睡觉都没有多少时间了。所以有时他就直 接宿在外书房,连房间都不回了。 对于此,她虽然什么也没说,但不知道心里可曾有埋怨自己冷落了她? 现在贤妃一事风波渐熄,他也决定丢一丢手上的事,回来陪一陪她。 傅采蕴亲自替他斟茶,听到他的话,手上的动作不由得顿了一顿,很快便莞尔道:“怎么会?王爷是要做大事的人,自然是个大忙人。我没能替王爷分忧,还怎么好怪王爷冷落了自己?” 言毕,她又给自己斟了一杯,声音低了下来,“再说了……我也不能求每日都过得跟新婚似 的。” 其实她很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新婚的甜蜜,是会消退的。他们的生活,除了情爱,更是有许多事。 嗯……听了她最后一句,虽然不明显,但配合上脸上的神色,穆峥知她到底是有些不太快活的。 这些事,理解是能够理解,可到底还是没那么快能够习惯啊。 “王妃,有大喜事啦!”茉莉匆匆从门外进来,没料到穆峥也在,登时脸上的神色微微一变,连忙朝二人行礼。 “什么事这样大惊小怪?”傅采蕴问道。 第72节 “刚刚英国公府来了消息,说是国公世子夫人被诊出了喜脉呢!” “大嫂有喜了?”听到这个消息,傅采蕴也是喜上眉梢。大哥大嫂成婚已经大半年了,现在有了喜,她听了也是喜形于色,“还愣着做什么,快备份厚礼到公府里去!” 穆峥瞧着她满脸欢喜的样子,也是摇头一笑道,“英国公世子夫人怀了身孕,你倒高兴得跟自己有了孩子似的。” “王爷怎么这样打趣我!”傅采蕴白了他一眼。 穆峥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来坐着,凑到她耳旁,低笑一声,“你说……要不咱们也生个小世子或者小郡主吧?” 听到这样的话,傅采蕴脸红了红,同样是低声回道:“可是……可是我还没准备好呢。”但一听到白若盈有喜,其实傅采蕴是十分替她高兴的。可想到自己……她目前还没那么快有这个心理准备呢。 两人凑得这样的近,穆峥轻轻咬了咬她的耳垂。自己似乎也有好一阵没有跟她这样亲密了。 丫鬟们识趣地退了下去。 傅采蕴轻声笑着,温顺地抱着他,整个人窝在他怀中,好似一只听话的小猫咪似的。小两口好像有些时日都没有这样亲热了,穆峥低下头亲吻着她,从耳垂一直啃咬下去。她抬手圈着他的脖子,不时发出娇笑声来。 “哐当”一声,那茶盏被撞倒摔到地上去了。两人俱是一惊,片刻后才相视一笑,傅采蕴轻嗔, “你动作太大了……” 穆峥不以为然,重新又将人抱在了怀中。 “对了,父皇好像有意想要秋狩,我可能要离开皇都两日。”刚才的一番柔情蜜意,傅采蕴的头发有些蓬乱,扣子也有些散了。穆峥一边抚着她垂下的青丝一边道。 “真的?”傅采蕴一边扣着扣子一边抬眼看他,“我能不能跟着去?” “想头还真大。你一个女儿家,难道还同一群男子一起骑马射箭去?”穆峥一只手揽着她,另一只空出来的手亲昵地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 傅采蕴作势要咬他的手,但被他轻巧地躲开了。他的手修长白皙,这也是养尊处优的一种象征。 “女儿家又怎么了?我听二姐说,她有个小姑子骑马射箭样样拿手,可是一点也不输给男子呢。”还有那荣郡王妃,之前也是女辈中精通骑射的。“可能你箭射得还不够她好呢!” 这坏丫头,又拿这事来开他玩笑!穆峥骑术不错,但箭术可就不怎么样了。他的哥哥们可没少笑话过他,现在竟然还被媳妇儿拿来笑话了!“明儿带你去骑射场,让你看看我的厉害!要是我射中红心,你说你要怎么办?” 这个激将法果然奏效,傅采蕴心下暗喜,将头埋在他的胸膛,低声,“人都是你的了,还能怎么办……” 这话穆峥爱听,他忍俊不禁,笑着抬起她的下颌,复又吻上了她的唇。 *** 无巧不成书,傅采蕴觉得,自己同穆峥是不是真的和荣郡王妃有些道不清说不明的孽缘?秋狩前夕,穆峥特地到骑射场去练习骑射,自己赖着要跟过去,怎么着竟然就遇见了荣郡王夫妻? 听穆峥说,他跟荣郡王妃第一次有接触,便是在皇家练马场。现在两人见面,又是在皇家骑射场,并且还有自己与荣郡王……傅采蕴一细想就觉得画风有些诡异。 很显然,荣郡王夫妇到骑射场来的目的与他们大同小异。虽然荣郡王体型比较庞大,显然不是什么身形矫健,精通骑射这类型的人才。但这是由皇帝亲自牵头去的,就是硬着头皮,也得做做样子吧? 何况荣郡王妃特别好舞刀弄枪,荣郡王也算是带着她开心开心也好。 荣郡王夫妻自然是要来向秦王夫妻行礼的。傅采蕴特地来回瞧了瞧穆峥与荣郡王妃,不知是不是为了避嫌还是嫌弃,穆峥并没有怎么用正眼瞧荣郡王妃,若是说话,也是看着荣郡王,仿佛荣郡王旁边只是空气。荣郡王妃被这样直接无视,也没有闹没有不快,她也只是看着自家夫君,也当上头的人是空气。 “你别瞧他这模样,他可还真的能百步穿杨。”两人行过礼后,穆峥对傅采蕴说道。 “啊?”傅采蕴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穆峥,你这是在逗我吧?你都做不到的事,那个胖子能做到? 吃惊归吃惊,傅采蕴是不会怀疑穆峥的话的。她在远处留心地看了看,果然看见荣郡王箭法奇准,一箭一个红心。一筒箭没了,却是密密麻麻地插在箭靶子上的红心中。 更为有趣的是,傅采蕴发现,荣郡王妃在荣郡王不远处看着,脸上竟然带着崇拜与敬慕之色。 那真是破天荒的头一回,傅采蕴都有些惊呆了。要知道,之前荣郡王妃可是压根不用正眼瞧自己的夫君的。 虽然皇都里头大半的事,傅采蕴足不出府都能了解到。但还是有一些她不关注的人和事她所不知道。比如说荣郡王与荣郡王妃的事。 半个月前,荣郡王与荣郡王妃成亲后第一次撕开脸皮地争吵,谁知这一番争吵,反而还给两人的感情升温了。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而是荣郡王妃这个人着实令人无语,见到荣郡王发火的模样,她才终于发现,自己的夫君竟然这般有男子气概! 作者有话要说: ☆、秋狩 见到远处秦王亲自给秦王妃牵马,两人看起来情意绵绵,爱意浓浓,荣郡王妃确实有一瞬间的心塞。毕竟她少女时还曾幻想过七皇子要为自己牵马呢…… 但很快,荣郡王妃就压制住了自己的胡思乱想了。秦王虽好,但终归不是属于自己的,自己也没得什么好再想,再强求的了。反倒是自己的夫君,荣郡王妃觉得,其实荣郡王也不是真的那么不如意。论起箭术,他还将秦王甩了几条街呢! 这个夫君也并非自己想的那么软糯,没有一点男儿气概的。也是到了后来,荣郡王妃才知道,原来荣郡王不过是一直迁就自己罢了。 荣郡王对此其实也很无语,原来自己的郡王妃喜欢来硬的。你对她软一些,她反而以为你软弱好欺。这再次印证了一点——荣郡王妃的思维确实与众不同。 既然荣郡王妃喜欢有男子气概,凶狠冷傲一点的男人,荣郡王也没什么不快的。他反倒觉得,郡王妃这样做,是在给多些机会培养自己丢了许久的自信心呢。 荣郡王夫妻的感情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好了起来。 傅采蕴看着穆峥射箭,虽然比不得百步穿杨,但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嘛。在回程的马车上,傅采蕴兴冲冲地挽着他,“我看你进步了不少呀。” 穆峥扬了扬嘴角。那是必须的,都那么大的人了,他才不要又给哥哥们嘲笑呢! 傅采蕴第一次替穆峥收拾行囊,也不知道要带些什么衣服去才好……唔,骑装至少得带上两套,里衣、寝衣也需要的……哪一件比较好看呢?这套墨绿的骑装不错,他穿上一定很好看…… “这种事不用你来做,让章林收拾吧。”穆峥看着她苦思冥想的模样,不由得好笑。 “我只不过是想尽一尽妻子的本分而已。”傅采蕴莞尔。 由于光启帝将秋狩一事交由魏王负责,秦王帮忙协理,因而这几日穆峥虽然不及穆显忙,但仍是每日很晚才回来,打点安排着秋狩的事宜。 秋狩前夕,穆峥回到房里来时,已然是疲惫不堪了。傅采蕴推着他去沐浴就寝。一换上寝衣,躺在床上没多久,穆峥眼睛一闭,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可想而知这几日他有多么累。 看他睡得沉静,傅采蕴捋了捋他额前散下的几绺头发。 不知为何,她心里有几分莫名的不安蔓延开来。 *** 第二日一早,穆峥睁开眼,发现枕边人早就起了床。傅采蕴伺候着他梳洗,倒是让穆峥有些惊喜。他却没说什么,只是享受着妻子这一份体贴。 “虽说只是狩猎,可是你还是得万事小心一些,万一被什么流箭所伤就不好……虽然你箭术进步了许多,可也不许一股劲地冲到前头去……” 今日的小蕴儿,怎么又像往日那样唠唠叨叨地说一大通话叮嘱自己?穆峥有些不解,双眼带着几分疑惑,最后也只是笑道:“你怎么了?想当年远赴沧州,我不也这么过来了么?如今不过是随着父皇狩猎罢了,又不是上战场,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她真是多虑了,穆峥压根就没有觉得前头会有什么危险。反倒觉得她大惊小怪,不过是去狩猎,怎么看起来这般心神不宁? “你这是在怪我不带你去是吧?”穆峥抚着她的脸,“我答应你,下回得空再带你到庄子去玩。” 傅采蕴只得点点头。 送走了穆峥,时间还早,傅采蕴便到英国公府看望白若盈去了。 刚被诊出有喜脉的白若盈自然是满脸喜色的。由于她怀胎的时间不长,所以看起来并不显怀。倒是脸颊圆润了,不知是不是错觉,傅采蕴觉得她的体态比起上次见面也丰腴了一些。想来这是英国公世子的嫡长子,文昌大长公主的嫡长曾孙,自然是备受国公府上下关注的。 想来白若盈与傅卓言成亲也大半年了,一直夫妻恩爱,日子平顺,琴瑟和鸣。白若盈出阁前便是小有名气的才女,与傅卓言正好般配,天造地设。傅采蕴也知道两人成亲后也一直恩爱甜蜜,这一回她也真心为他们高兴。 “你是没见到你大哥当时的神色,愣愣的满脸茫然,就像个孩子似的。”回忆起那个一向淡定温文的英国公世子罕见的神情,白若盈依然觉得好笑,并且笑容中掺了几分甜蜜,“失神了片刻,他竟然把我抱了起来!” 这话在婆婆英国公夫人面前白若盈不太好意思说,但对着这样一个关系亲近的妹妹,白若盈便想要同她分享了。果然,听了白若盈的话,傅采蕴满脸愕然……怎么回事!她那从容淡定,温润如玉的大哥哥,竟然干出这样的事来! 这样的事,就是穆峥也没做过呢……不知为何,傅采蕴竟然就这样对比上了。如若自己怀了他的骨肉,他也会这样激动万分么? 她竟然就在一旁沉思了起来。 看着一脸沉思状的傅采蕴,白若盈不由得笑了,“妹妹可是动了心思,也想要个孩子?” 自己的想法竟然被白若盈瞬间戳破,傅采蕴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只摇了摇头,“我可是在想,假若见到了大哥,得怎么笑他才好!” 今日皇帝秋狩,英国公与英国公世子也一同去了。因而今日傅卓言并不在府中。虽然傅采蕴到底觉得有些可惜,毕竟她想见见自己那好大哥高兴得失态的模样会是怎么样的呢。 傅采蕴不用侍奉婆母,且今儿丈夫也不在家,自然就不着急着赶回王府了。难得今日回国公府一趟,除了见白若盈之外,自然也是要见一见文昌大长公主还有甄氏、傅采芙的。 见了这么多人,傅采蕴只觉得仿佛有许许多多的话都说不完,一晃便是一下午了,她也一点都没有要走的意思。 这也是嫁入王府的好处之一,除了夫君之外就是自己说了算了。夫君不在,自己那可真就是随心所欲了。 傅采蕴留在大房,与甄氏、白若盈还有傅采芙一同用膳。 “大嫂如今也怀了孩子了……什么时候轮到五姐姐呀?”傅采芙还是一脸甜甜的笑,说话并不十分顾忌。 “瞧你,一个姑娘家说些什么话?”甄氏蹙眉道,“这些事自然是顺其自然的,哪里能急得来?” 她这是想告诉傅采蕴,生孩子的事也得看缘分,缘分到了,孩子自然就到了,也没得强求。况且秦王与秦王妃成亲不久,两人又都年轻,无需操之过急。 这种事皇后应当不会管得太严,而秦王前头又有个胞兄,傅采蕴的担子应当会轻许多,薛德妃对此也理应不会太过苛求吧?想来魏王妃同魏王成亲了三四年才生下了小世子。 傅采蕴只是莞尔一笑。道理她明白,其实她倒也并不太急。她与穆峥成亲才有多久?这种事得顺其自然。 这么一想,傅采蕴就将此事搁下了。话题又自然而然地转到了白若盈肚子里的孩子上。 “你们猜猜看,嫂嫂肚子里怀的是小侄子还是小侄女?”原来兴奋的不只有傅卓言与白若盈,看得出这个八姑娘傅采芙对此也十分感兴趣,话就一直没有停过。 “你希望这是侄子还是侄女?”白若盈笑问。 “按我说……最好是侄女!就跟嫂嫂一样好看!” “跟谁学得这般油嘴滑舌?”傅采蕴不禁失笑,“没准大哥哥喜欢小侄子也说不定呢?” “大哥哥说了,儿子女儿他都那么喜欢!”傅采芙这模样,倒好似她比白若盈还高兴似的。 傅采蕴想起自己昨日在王府里的表现,也是被穆峥作了如上评价。难道昨晚自己就真的跟傅采芙现在这样?那也太傻了吧…… “侄子还是侄女,你在那瞎想什么?”甄氏嗔道,“十个月后不就知道了?瞎猜也没用。” 对于是男是女,甄氏也不太强求,只觉得这是缘分。如若能一索得男自然是最好的,如若不能也无妨,两人还年轻,只要能怀上,总会生出男孩的。 几人相谈甚欢,用完晚膳天色也晚了。尽管是初秋,可天也开始慢慢黑得快了。甄氏便也不留傅采蕴了,傅采蕴正想告辞时,外头却匆匆跑进来了一个小厮,这是专门传信的小子。 小厮接下来要禀告的事,果然是印证了傅采蕴不好的预感——有人在秋狩中中箭了!鉴于消息封锁得很严密,小厮一时也没有打听回来中箭受伤的人是谁。这倒是急得众人不知如何是好,因为这一场秋狩,穆峥、英国公与傅卓言都去了。若是伤着的是他们,该如何是好? 但不管是谁,事情显然没有那么简单。皇帝亲自下令封锁了消息,而参与秋狩的人也暂时不得离开,说是要将事情查一个水落石出。 能够有幸参加秋狩的自然都是皇室宗亲,豪门勋贵,一个比一个身份显赫。伤了谁,牵扯到了谁,都不是能够简单了事的。 作者有话要说: ☆、扑朔迷离(一) 担心归担心,但毕竟太晚回王府也不好。傅采蕴只得先行回府,并且同甄氏说了一有消息就相互知照。 白若盈的脸色很差劲,甄氏劝她还是保重身子为好,不要太过担心,但她也知一日没有确定发生了什么事、牵扯到了谁,白若盈是不会安下心来的。 第73节 她才刚刚怀上孩子,若是孩子他爹出了事……她该怎么办? 傅采蕴也很担心,昨日她那不好的预感竟然这般快就成真了……只希望穆峥没有受到太大的牵扯才好。 虽说光启帝下令禁言,不让消息流传出去,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事情终归要流出,流到大理寺与刑部。只要有些关系,也能探听一二。 这边厢傅采蕴刚回王府不久,桂枝便来了消息:被流箭所伤的竟然是太子! 傅采蕴还没吃惊完,又有另外一个消息:那放箭的嫌疑人,竟是魏王! 她暗自心惊……这样的消息要是传回皇都,又不知道该会有多轰动。 关于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桂枝同她说了个大概。她也没料到桂枝的消息竟然灵通到这种程度,连狩猎场上发生的什么事,都能知道个七八成。 其实这件事牵扯的又岂止魏王与太子?确切来说,这件事还同十皇子、荣郡王还有一个侍卫有关,就是燕王和秦王也不能完全脱了干系。 傅采蕴连忙让人去递信到英国公府,先安抚了白若盈的情绪再说。横竖这件事同大伯与大哥没什么关系,她们也不必太过担心。 倒是此事同秦王还有魏王都有关系,傅采蕴显然比她们更为在意。她又着人去魏王府同魏王妃通一通气,看看事情是否全如桂枝说的那般。 出了这样的事,太子妃与魏王妃应当比她更紧张。 结合种种情况分析,若说魏王是主谋,也是合情合理。秋狩一事光启帝全然交给魏王策划,兵部与秦王协理。虽然傅采蕴知道穆峥也出了力,但一手策划的是魏王。不管如何,他都需要担一些责任。 当时林中窜出来了一只野鹿,今上素喜鹿,认为其有吉兆。这段日子以来,太子一直如履薄冰,似乎是想要通过秋狩这个机会让皇帝重新对他另眼相待,他自然是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大好机会的。 魏王自然不会让太子有机会在皇帝面前刷好感,在太子策马深入林中时,魏王紧随其后,一夹马肚,随着马儿疾驰进了深林。 其后赶上的十皇子、荣郡王等人则是心思各异。十皇子贪玩,狩猎一事只觉新奇有趣得紧。而荣郡王箭术奇好,如若能够猎得那一头雄鹿,能够讨得圣心,当然是好的。 在场的人箭术就数他最好,荣郡王自信满满,十皇子跃跃欲试。 而随着他们进去的燕王与秦王,则有些凑热闹的嫌疑。 但不管如何,前前后后倒是不少人奔进了林中去。 至于林中发生了什么事,也就只有那几人知道了。桂枝就是有通天的本领,也探不出些什么。何况刑部与大理寺的人才刚刚赶去西山的狩猎场,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桂枝就探听出来这么多的消息,已然十分了不起。 傅采蕴倒没有什么责怪桂枝的意思,只让她再接再厉,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报进来。 出了这样的事,傅采蕴自然是没什么睡意的。这事虽然同穆峥没有太过直接的关系,但毕竟牵涉到了魏王,就算是与穆峥无关,但此时的他必然不会坐以待毙。 魏王是呼声最高的凶手,这一点并不让人惊讶。他与太子一前一后地进入密林,两人本就相距得近,再加上二人为了皇位明争暗斗的那些事儿便是皇都里头的平头百姓都是略知一二的,更别提那些有身份的人了。两人是死对头,这是整个皇都公开的秘密。 再说这又是魏王负责的秋狩,他要安排些什么陷阱机关在里头,那真是易如反掌。 但目下最为关键的是,太子的箭究竟是怎么中的? “唐进,可别怪本王没有提醒你!你若敢不秉公办理,本王要你好看!” “七弟,你且淡定一些。”看着有些激动的弟弟,燕王挑了挑眉。穆峥这是在做什么?那真是赤果果的威胁了!“唐大人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这事交给他准没错。” 燕王从来就是这般一副只顾及时玩乐,天塌下来当被子盖的心态。就算是自己的两个兄弟出了这样的事,也依旧一脸云淡风轻。 此事的确是不容小觑,不仅是因为太子受伤,同时还牵涉了四个皇子,掺杂上了政治阴谋,皇子之间的权力追逐争斗……若是事件上升到了夺位,那可是不那么好办了。 那是皇帝最忌讳的东西。 穆显堂堂王爷,也要被这样提审,穆峥自然就不那么淡定了。因为他明白,所有不利因素都指向穆显,如若被有心人利用了,真的把这个罪名套到他头上,再弄个不孝不悌,弑兄的罪名…… 后果有多严重,那真是连想都不敢想。或许为着这样一件事,魏王这些年来苦心经营的一切都会付诸东流。 这让人还如何能淡定得了! 见穆峥只是看了自己一眼,什么话也没说,燕王便继续道:“好弟弟,你仔细想想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难道你这么那般肯定,这事与三哥无关?” 穆峥轻哧一声,不置可否,却是满脸的不以为然。那表情好像是在说,你是在开玩笑么? “三哥根本不会冒这种险。”现在大势已经慢慢落入魏王手中,他哪里会这么蠢,冒着背上残害兄长罪名的危险去给太子下毒手?若是两人势均力敌,分庭抗礼,或许还有魏王等不及的可能。可照目下这种情况……不是反而应该是太子给魏王下毒手更有可能么? 等一等……这会不会是个苦肉计? 七皇子气性骄纵那是从小出了名的,见他摆着一张臭脸,燕王也不生气,仿佛早就习以为常了。何况他也不会为了这样的小事跟弟弟计较上,现在还有一件大事摆在眼前呢。 “这种事谁说得准?在事情尚未水落石出之前,人人都有这种可能。别说是三哥,我瞧着你也有这种可能呢。”燕王冷笑一声,随随便便就给弟弟定了个罪名,也一脸不在乎的样子。 穆峥的脸色一变,“四哥,方才你可是一直同我在一处的。”燕王秦王之所以能够自证清白,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们俩进了密林后便在一起,可以互相证明对方的清白。 “你别忘记,我们方才可是分开过一段的。”燕王嘴角拖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若真要这样说起来,我们每个人都无法自证清白。” 真是疯了!穆峥皱着眉,看了燕王一眼。 “当然了,你的嫌疑可是比我大多了。仔细想来,没准三哥也是个被连累的……” “你究竟想说什么?”穆峥的脸色已然沉得可怕。 不料燕王不怒反笑,好像觉得很好玩似的,“我这么多弟弟就数你最聪明了。我的意思,你会不懂?如若太子中箭,魏王下马,你猜最大得益的会是谁?” 穆峥握紧拳头,眼睛里带着怒意。 燕王的意思,穆峥算是听懂了。算起来,自己现在深受皇帝宠幸,如若前头没了太子和魏王,保不准那位子就轮到了自己…… 杀害太子,嫁祸魏王,一次铲除掉两个眼中钉,这一招着实是高明。可谓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而在燕王看来,自己就是那个渔翁。 “我的好弟弟啊,给你个忠告——”燕王拍了拍怔在原地的穆峥,一脸看好戏的笑容,“你与其想着别人,倒不如多想想自己吧。有这种想法的人,想必不止我一个。” 言毕,燕王背着手,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留下穆峥站在原地,神色凝重。 太子中箭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朝野,也轰动了整个皇都。 太子受伤并不算重,没有性命之虞。但太医说了这几日还是适宜好好养着,不宜轻举妄动。因而太子留在西山行宫养伤,皇室宗亲与文武百官则随从圣驾回了皇都。当然了,皇帝抽调了不少人 日夜保护太子,不让太子再有机会受伤分毫。 而其他人虽然是回来了,但与太子被刺一案的皇室宗亲们都留在了大理寺。 说起来,除了年幼的十皇子基本上可以排除嫌疑外,其他人都有或多或少的嫌疑。 魏王自不必提,便是荣郡王,似乎也被怀疑上了。就算魏王有这个心,却不一定真能够下得了这 个手。而荣郡王虽然看似没什么动机,却是最有可能下这个手的。 荣郡王的箭术在皇都小有名气,那是出了名箭法奇准,有百步穿杨的才能的。 收到这个消息,荣郡王妃面无血色,整个人都跌坐在了榻上。为什么老天要这样捉弄自己?好难得,自己才终于对这个朝夕相处的男人萌生出了感情……为什么他竟然被卷入了这样一桩悬案之中! 她就欣赏这个男人箭术高明,而现在,这个竟然成为了让他无辜受屈的原因! 作者有话要说:  网速太渣导致晚点t.t ☆、扑朔迷离(二) 鬼使神差一般,荣郡王妃竟想着去秦-王府找傅采蕴求助。 上次自己二妹一事荣郡王妃就见识过这个秦王妃的才能。不知道这一回,秦王妃与秦王能不能帮得了自己的夫君? “我知道秦王同王妃是大善人,且秦王神通广大……还请王妃替郡王说些好话,让秦王帮一帮郡王爷吧……”这一回,荣郡王妃是真的害怕了,比上一次自己被冤枉还要更加害怕。 此事涉及了太子与魏王,有关子嗣之事,这是皇室最为敏感的。保不准自己的丈夫,就会成为这一场权力的游戏的牺牲品呢? 一仗功成万骨枯,历代帝王的路都并非那个平顺的,帝王之业的开端总要排着累累白骨。 以前荣郡王妃总是嫌弃荣郡王不及秦王出色聪明,总是爱将他同旁人比较。但现在她才明白,她不愿荣郡王卷入那权力角逐中,她不愿荣郡王受到伤害,成为被人摆弄的棋子。 还是两夫妻清清闲闲地过日子罢了。 看来荣郡王妃终于放下心里的怨恨,能够同自己的丈夫好好的过日子了。傅采蕴想到这多少也替她开心。 但对于她来说,目下更需要关注的是自己的丈夫,而非别人家的。 因为穆峥自从从西山狩猎归来,似乎就不太对劲了。 从西山直接到了大理寺,这才回到王府,穆峥的疲惫情有可原。可她觉得穆峥除了疲惫,还掩藏着一些别的事。 他似乎不太想说,可他那满腹心事的模样却瞒不了她。 穆峥看似没有被卷入那一场阴谋的漩涡中,可事实确实是如此么?傅采蕴觉得事情似乎不太好说了。 这两日的夫妻相处中,穆峥总是沉默的时候多。他只会无言地揽着自己,若有所思。不像以前,夫妻俩在一处仿佛有说不完的绵绵情话。 有一日晚上,傅采蕴做了个梦,梦醒时分,却发现穆峥仍然睁着眼睛。 “这么晚怎么还不睡?”傅采蕴揉了揉惺忪睡眼,睡意朦胧地看着他。 “没什么。”穆峥扯了扯嘴角,稍稍低下头吻了吻她的额,搂着她像哄孩子一样,“睡吧。” 他依旧日日都有忙不完的事,她也只当他是累了才情绪不太高涨。毕竟有些话他不想说。她也无法逼问他,却也不想见着他消沉。于是傅采蕴便私下喊来了当时跟着穆峥的侍卫孙晖,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孙晖也是个有眼力懂得察言观色的。知道燕王跟秦王说了一席话,才让自家主子变得不太对头。至于说的什么,孙晖就不知道了。 虽然荣郡王妃声泪俱下,一脸恳切,那是傅采蕴从来没有见过的模样。但最后她还是婉言拒绝了。有关皇室子嗣之事,又岂是她能够插手干预的? 比起荣郡王与荣郡王妃,傅采蕴觉得,秦-王府似乎也隐隐牵涉到了什么。 直到那一日入宫给薛德妃请安,见到魏王妃的时候,傅采蕴才隐隐觉察出一些端倪。 魏王遇上了这样一桩事,最受影响的自然是薛德妃与魏王妃。傅采蕴打听得到,大理寺同刑部还是没有得出一致的定论,即还没有找出在密林中射箭的凶手。 虽然没法定下魏王的罪,但魏王一日不能自证清白,洗脱罪名,便一日需要背负着这莫须有的罪名。 人言可畏,就是流言蜚语,也足以将一个正常人毁掉。更何况是魏王现在这样的身份处境,更是要万分小心谨慎。想当初魏王一路走来,难得走到今日这样的位置,也就只差那最后一步了,若是就这样简简单单地就被流言蜚语给击垮的话,如若就是被舆论害得他最终与他苦苦追求的一切失之交臂的话…… 这让人如何能忍?如何甘心? 魏王妃看起来颇为憔悴,薛德妃的兴致也不高,只同她们俩说了一会儿话,便说自己要歇息,打发她们回去了。还好,傅采蕴自己近来也受此事牵连,心情欠佳,不然里头就自己一个容光焕发的,那便不妥了。 傅采蕴自己倒是想要多多关心太子中箭的案子的,无奈这桩案子办得极其机密,应当是今上亲自下令,时刻关注着的。大理寺那边竟就没有透出些什么风声来。 但愈是这样,就愈是容易让人浮想联翩。外界的流言早就传得满天飞了,魏王近来表现优秀,大有取代太子的威势与气魄,太子一系日渐倾颓。可魏王野心愈发膨胀,皇帝又迟迟没有废太子,魏王竟就等不及了。魏王筹谋已久,想要趁着秋狩的机会谋害太子,这样储君之位就能毫无悬念地落到自己的头上了。 如意算盘打得倒好,只可惜太子没有死成。 魏王妃容色憔悴,与之前见的保养得宜娇艳妩媚的样子可谓是判若两人。魏王在府中定然是大发雷霆,愁白了头,魏王妃这几日定然也是过得不好。 这样一对比,傅采蕴竟就有些庆幸,自己那些烦恼好似也算不得什么。虽然她立马就灭掉这个念头,这样想的确不太厚道。 “三嫂还需好好歇息才好,那些流言蜚语,终究会过去的。”虽然傅采蕴明知外头的流言愈演愈烈,但既然是安慰魏王妃,也只得挑些好话来说了,“我相信这一切还是有公道可言的。不是三哥做的事,自然就不会冤枉到三哥头上。” 虽然只是些空话,但魏王妃也抿嘴微微一笑,示意这些她都明白。只有他们知道魏王是清白又有何用?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如若太子有心要大张旗鼓地利用这次的事让世人形成魏王私德有亏的印象,到了关键时候,没准就成了致命伤。 第74节 就算不说世人,皇帝的想法才最为重要。就是皇帝现在不信,没准时日久了,这流言传得愈演愈烈,三人成虎,左右了皇帝的想法,改变了魏王在皇帝心中的印象……到了那一步,就真是无可挽回了。 “这段日子,我瞧着王爷也忙得很,时时眉头深锁,必然也是在想方设法地证明三哥的清白。假以时日,真凶一定会绳之于法,真相定会大白于天下。” 魏王妃的眉头一动,“这几日,七弟都在忙些什么?” 傅采蕴怔了怔,“王爷时常在书房,一锁便是将自己锁着许久……至于他见了谁,做了什么,他没有同我说,我也是不好问的。” “七弟还是这般事多。”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浮上魏王妃的嘴角,那一丝笑,似乎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在里头。 那一瞬,傅采蕴似乎明白了什么。可还没等她开口说些什么,魏王妃便告辞离去了。 傅采蕴心中的疑惑被逐渐证实了。过了没多久,外头开始散出另外一些消息……说秋狩就是一场蓄谋已久精心策划的阴谋,而在这个阴谋中,太子与魏王同为被害者,真正的幕后黑手,却是那年少的秦王。 如若通过这次秋狩,能够成功地射死太子,秦王根本无需做些什么,就能让魏王自然而然地成为嫌疑人。他再在背后散出传言,离间皇帝与魏王的感情,使父子离心。而凭借秦王如今得宠的程度与他在沧州立下的功勋与埋下的人脉,那储君之位,很大可能就会顺理成章地落到他的头上了。 虽然年少,但沧州之行中秦王的能力整个皇都有目共睹。很显然,秦王有能力布下这样的一个局。 这样毕其功于一役的大好事,当真是十分划得来。 与此同时,外界还在盛传魏王秦王早已兄弟离心。秦王才能并不在胞兄之下,加之他现在得皇帝重用,久而久之,也就不甘于久居人下,不甘心只为兄长卖命了。年少气盛的他心中早已有取代胞兄的想法。 大理寺与刑部的口风一如既往的紧,朝廷亦然。虽然没有人敢在明面上提起,但私底下种种的揣测推论不胫而走,每一种都传得跟真的似的。 这段日子以来,朝堂上一直气氛压抑,弥漫着一股欲盖弥彰的气息。 一场狩猎,竟然将三个皇子都拖下了水。 当然了,还有另外一种论调,那便是这是太子自导自演的一出苦肉计。其实真正的始作俑者是太子本人。太子日渐失宠已是个不争的事实,太子又一向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不然凭着他那一点都不起眼的出身,又如何能爬到太子之位? 这样的人,又怎么能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失掉太子之位而坐以待毙? 正是害怕皇帝会改立魏王为储,太子不能坐视不管。趁着秋狩,太子精心布局,让自己中箭,再自然而然地将一切罪名推到魏王秦王身上,一次铲除两个眼中钉。 但这种言论的可行性倒不太大,因为一手策划秋狩的人是魏王,秦王协理此事。因而,最有嫌疑的依然是魏王,其次便是秦王。 太子刚从西山归来不久,依旧卧床养病,东宫大门紧闭,太子以养伤为由拒绝了所有访客。 魏王索性告病,几日都没有上朝。秦王倒是日日上朝,却是没了之前的意气风发。 事情仿佛愈发地扑朔迷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柳暗花明 “姜先生,你说的很是……”床榻上的太子虽然脸色依然有几分苍白,可气色却恢复了大半,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情极佳的原因,他的嘴角盛着笑意,眼中竟没有了往日的冷厉,“这箭是谁放的,倒也不那么重要了。最重要是通过这件事,让魏王兄弟离心,让他被流言蜚语所毁,我这伤也就没白受了。” “殿下所言甚是。但查出幕后黑手是谁依然很重要,殿下在明对方在暗,总是要多个心眼防备的稳妥。” 太子颔首。虽然此次箭伤没有伤及要害,可却是给他提了个醒,让他不能掉以轻心。 “对了,殿下,姜某还有一事相报……” “说。” “殿下上次让姜某派人去找崇天,这事有眉目了。”姜仲神色凝重,仿佛担心隔墙有耳,他靠近太子,在他耳旁低语几句。听了他的话,原来喜上眉梢的太子笑意一凝,脸色阴沉得骇人。 “可是崇天亲口说的?”太子的声音也冷得像冰。 “是。”姜仲不敢隐瞒,只得颔首,“殿下不必感到失意,姜某认为,这倒是一个好机会,可以好好利用……” 听到他接下来的话,太子紧皱的眉头也不觉舒缓了些。他复又闭目,淡淡道:“就按你说的办吧。” *** 穆峥处理完手边上的事,已然快到深夜了。 红烛已经几欲燃尽,烛泪一滴滴缓缓落下,落在烛台上,好似朵朵红莲。 但他却睡意全无。 “王爷还是先歇一歇吧,不然熬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一旁的周庆劝道。在洗脱嫌疑后,穆峥主动请旨,要协助刑部与大理寺。虽然他与魏王关系密切应当要避嫌,但光启帝还是允了。当然了,秦王不过是协助大理寺而已。 然而,刑部与大理寺的调查却是停滞不前。涉及到此事的都是皇亲国戚,而且连魏王与太子都掺和进去,刑部与大理寺也不得不十二万分小心,一点差错也出不得。若是处理得不好,那可是身家性命也得赔进去的。加之审的是身份显赫之人,什么拷问逼供根本完全行不通。 穆峥叹了口气,打算就在书房歇下了。外头却来了个通报的,说是王妃问王爷何时回房,她温了酒,备了宵夜候着王爷呢。 进了门,见到桌上的几味可口小菜,以及一旁温着的酒,还有端坐着朝自己莞尔一笑的女子,穆峥微微一怔。“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伺候王爷换衣服?”微笑着的女子却并未着急说些什么,而是吩咐一旁的丫鬟道。 “蕴儿,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换了一件家常的宽松透风的锦缎袍子,穆峥在傅采蕴旁边坐了下来。 “王爷日日处理这么多大小事务,我不能替你分忧已是没有尽到妻子的本分,又怎么能不等着自己的丈夫归来呢?”傅采蕴一边笑着一边替穆峥夹菜,“你也饿了吧,快趁热吃一些,都是你平日爱吃的。” 被她这么一说,他还真觉得自己有些饿了。 傅采蕴看着他这模样,心里也有几分酸楚,只静静地注视着他不说话。以前他总给自己一种仿佛世上无难事,什么都难不倒他的感觉。她压根就没见到过他苦恼的模样。而他现在这样明明很烦 恼,却不愿让自己知道,什么事都藏着掖着,更是让她觉得不好受了。 其实她知道,他未必就一直一帆风顺,事事顺心没有什么磕磕碰碰。就说在沧州,他也有过危难的时刻。只是以往他们俩还没成亲,没有朝夕相对,穆峥见自己的时候,自然能够很好地将一切不愉快的事掩藏起来,不让自己知道分毫,所以才让她觉得他无所不能。 可穆峥也是人,他甚至比寻常人多出千万种烦恼事。只不过是他比寻常人聪明,应付得更好罢了。但现在他这样将事情藏在心上,闷闷不乐的样子反倒让人担忧。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再怎么说,穆峥也不过十六七岁,比起他那两个哥哥来还年轻着呢。这件事就是穆显也没法一时间好好解决,她也就不该对他太过苛责了。 “我这个当妻子的没法为夫君分忧解难已是做得不够好了,若是不将夫君的生活起居照料得好一些,那就更是罪过了……”傅采蕴有些心疼地看着穆峥,语气也不禁软了许多。 这话听得穆峥的心也不太好受。以前听着三哥这样说自己,他还不太服气。在他看来,他有能力让自己的王妃无忧无虑,每天只快快乐乐地生活。嫁给了自己之后,她的生活中只有阳光与彩虹,没有风雨雷暴。 当时对上傅卓林不信任的目光,穆峥便觉得很不服气,这男人凭什么这样看着自己?他定然会将小蕴儿捧在手心里,一点委屈都不让她受。 可现在她虽然看着自己笑,眼里却盛满担忧。 穆峥搁下碗筷,傅采蕴随即命人将东西收走,也将丫鬟屏了出去,屋中就只剩下他们俩。 两人走到内室,傅采蕴轻轻叹了口气,“阿峥……记得在庄子时你同我说过,夫妻的相处之道,便是要坦诚相对。” 两人一同在床沿坐下,她突然这样亲昵地唤着自己的名字,仿佛打破了穆峥的心防。顿了顿,他抬了抬嘴角,揽住了她的肩膀。 傅采蕴轻轻靠着他,心里却在盘算着该如何才能套出他的话。穆峥的意思她也懂,他向来都希望她开开心心的。可她却不这么想,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自己嫁了这样一个良人,若说只有鲜花与笑脸,没有丝毫责任与担当,似乎是不可能的。 她希望他能够将自己当成与他同甘共苦的妻子,而不是只想着将她宠着,独自扛着所有麻烦。 他自以为这样待她最好,可他若是过得不好,她又如何能安安稳稳地像个无事人一般快活地过呢? 她还想着再说些什么,他便开口了,“外头那些琐事,我不想烦了你。” “怎么是琐事呢?只要与你有关的事,于我而言便不是无关紧要的了。”傅采蕴靠在他怀中,轻声,“这段日子,你消瘦了很多。” 她清幽的发香似乎终于让他败下阵来。穆峥抚着她的青丝,“我以为这是一个苦肉计,却一直找不到证据。” 虽然他只是略略提了一句,但于她而言已然惊喜万分。他到底是松了口,愿意同自己说他的烦恼。就算自己帮不了他。 虽然他只是这样提了一句,但傅采蕴却是明白的。看来穆峥是一直认为这是太子一手策划的,意图嫁祸给魏王与秦王,顺便挑拨离间,一石二鸟。 也不怪他有这种想法,很显然,他绝对不会怀疑魏王是幕后黑手,而他自己也不是,最有可能便是太子自导自演了。 “前几日我见到了三嫂呢……她看起来精神不太好。”傅采蕴垂眸,轻声道,“你近来可有见到过三哥?” 魏王妃对自己那个笑意,想起来还是让她觉得意味深长。那背后意味着什么,就算她能揣摩一二,却不欲与他提起,只想听听魏王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虽然很可能这也是魏王的想法,但或许只是魏王妃怀疑夫弟存有二心,魏王与穆峥兄弟情深呢?在不清楚魏王的想法前,傅采蕴还是不希望将这件事告诉穆峥。 她来为他分担烦恼,可不是为他增添烦恼的。 回应她的却是一阵沉默。 傅采蕴抬首,见穆峥抬了抬嘴角,“被那件事影响,三哥瞧着也不大好。” 心里藏着的疑问没法解决,她本想开口询问,但最终还是作罢。 “你一心想着是苦肉计,却一直找不到证据。难道你就没想过,这可能是在钻牛角尖么?”当局 者迷旁观者清,深陷其中,穆峥自然是比谁都想早日让狩猎场一案真相大白,没准就反而有些失了方寸了。“你之所以愁眉不展,是因为你一早就认定了真凶,却苦于无法证明。既然如此,为何不换一个法子,从你找到的证据开始重新推出这个幕后凶手呢?或许这样,会有些不同?” 穆峥脸色一变,继而眉头紧锁。这样想来,自己似乎真如她所言,一直在钻牛角尖,画地为牢。 他心里一直认定太子就是这件事的真凶,然而,种种迹象证明此事同太子并没有关系。他却已然愈陷愈深,无法自拔。 也许……太子真的与此无关,真凶另有其人? 沉默良久才重新舒缓了双眉。他一下揽过傅采蕴,低首在她脸颊上用力吻了吻,在傅采蕴还没反应过来时扬眉一笑。 看来明儿起来,他得好好调查一番,将之前的思路全盘推翻才行。 穆峥顿时有一种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感。思维跳出了画地为牢的困境,一下便开阔了。 被他这样莫名其妙的亲了一口,傅采蕴愣了愣,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穆峥见她一脸懵懂的模样甚是可爱,低下头又亲了口,这才笑道:“如若我查出了凶手,你说我该怎么奖励你才好?” 傅采蕴知道他是想通了,当下也嫣然一笑。她的笑容如同冰雪消融,春回大地,穆峥也不由得一怔,复又将她抱在怀里,像抱着什么宝贝似的,“我的王妃怎么就这么聪明呢,果然是学了为夫了六七成了。” 傅采蕴也不和他争,“你说等事情水落石出之后要奖励我,我可是先记下这笔账了……” 之后便是道不尽的枕边夜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东宫之争 第二日,穆峥自然也是早早地出了门。傅采蕴送走了他,便入宫请安了。在向太后、皇后以及薛德妃等的高位嫔妃请过安后,顺理成章地,傅采蕴理应到东宫聊表心意。 虽然几乎整个大鄢都知道太子与魏王秦王夺位那是斗得你死我活,难分难解,面和心不和。虽然在明面上没有翻脸,可背地里互相放了多少暗箭,那可就不好说了。 但礼不可废,既然太子一日没有与魏王、秦王翻脸,哪怕只是表面上的和睦,这表面功夫就得继续做下去。何况太子为长,出于孝悌之道,作为弟妹的秦王妃还是理应到东宫去表一表心意。 太子妃一如既往,给人的感觉还是这般。但她同魏王妃一样,脸色不太好看,显得精神不怎么好。 而太子妃与魏王妃忧愁的,却不是相同的事。 太子的伤情并不重,傅采蕴知道,太子其实恢复得七七八八了。太子妃不应该为此而如此憔悴神伤。 太子妃忧愁的,显然就是自己的不受宠爱。东宫里头有穆峥的人,虽然并非高位,但要知道太子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进过太子妃的房间,而太子受伤期间侍奉汤药的几乎都是那姜侧妃,倒不是太难的事。 很显然,两人已经没有多少夫妻情分在里头了。太子妃自然也不应当为了这样一个不爱自己的夫君而黯然神伤,她的伤感,恐怕更多的是来源于姜侧妃吧? “七弟妹有心了。太子爷近来也无甚大碍了,太医说了那伤口恢复得很快,想来再过几日便可以痊愈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更加烦心的事在里头,太子妃今日看起来反而没有往常那般对自己那么戒备了。现在在她看来,姜侧妃才俨然是最为棘手的一个大麻烦。 太子倒是糊涂。傅采蕴心想。连自己的后宫他都没法打理管治好,让太子妃与姜侧妃争风吃醋,都专注于后宫女人间的争斗了,最终只会对太子有害无利。当然了,太子专宠姜侧妃也是有原因的,并非全然是因为姜侧妃生得狐媚惑主,更重要的是她的哥哥现在是太子重用的谋士,太子的入幕之宾。而太子妃那不得力的娘家太子瞧不上眼,太子妃对太子丝毫助力也无,太子就自然更加不将她放在心上了。 第75节 不过太子后宫不和睦也好,这不是反倒便宜了穆峥兄弟么? “可不知大理寺与刑部查得怎样了……这射箭的凶手,可是查到了?”傅采蕴一脸关切,想要听听太子妃到底知道多少。反正她知道穆峥与此事无关,所以也能做到毫不心虚,“竟就胆敢在这样的时机谋害太子……若是不早日找出来,对太子依然是一个危害……” 太子妃怔了怔。外头关于真凶的版本传得如火如荼,虽然关于此事太子一点风声都没有透露过给自己听,但太子妃还是相信那个最为流行的版本——这一切都是魏王在背后捣鬼。今上迟迟未废太子,魏王等急了,便忍不住动手了。 太子妃倒也偏向秦王并未参与其中,因而今日对秦王妃才没有太过提防。在太子妃看来,秦王是个聪明人。太子的生死与他并没有十分利害的关系,他断不会愿意为此来冒这个险。 在太子妃看来,秦王夫妻年龄比自己小一截,倒真是颇有几分看弟弟妹妹的感觉。这也是为何傅采蕴一直没有感受到太子妃的太多敌意的原因之一。 对于太子妃来说,真正需要防的是魏王妃。这个女人有心计有手段,与魏王一起对东宫构成了重大的威胁。自己的手段比起魏王妃明显略逊一筹,这也是为何太子一直都不待见自己。对于魏王妃,太子妃心里怨恨得很。但对于秦王妃,太子妃虽也防着,却也有将她看成小妹妹的意味。 太子妃摇摇头,苦笑一声。作为太子的妻子,竟然对伤害丈夫的真凶一无所知,还被外人问得哑口无言,太子妃都自觉有些无地自容了。 这事说出来,还真不知秦王妃心里会作何感想。“这些日子我忙着照顾太子殿下,倒反而是没有太过留意这事,说来也是惭愧……太子殿下说父皇定然会给他一个说法,让我不必忧心。” 看来从太子妃这儿是问不出什么的了。傅采蕴甚至想有可能姜侧妃知道的比她还多,但她自然是不会去问姜侧妃了。傅采蕴看着眼前这个被架空的太子妃,也不知该说这是谁的错才好。 但傅采蕴倒是仍然偏向于太子妃。一来她自然不会去结交太子的一个侧室,二来太子心机深沉,就算再怎么喜欢姜侧妃,上头一日有皇帝在,他就不可能做出休掉太子妃的事出来。就算他真想这样干,又如何同皇帝交代,如何同百官交代?为了太子的德行与名誉,太子妃的名分并不会 丢。 有正妻这个名分,太子妃好歹比姜侧妃名正言顺得多。太子妃是个软弱的人,如能趁这个时候同她交好一些,自然是好的。 傅采蕴开始不怎么提起太子了,倒是开始关心起太子妃,关心她是否精神不足,关心起皇长孙,开始提起一切与太子无关,能够让太子妃开怀的事来。“之前母妃赏了一支长白山的千年参给我,可我与王爷的体质都不适合大补,我看这人参给太子妃补补精气正合适。太子妃平日要操持东宫的事务,还要照顾太子,还需进补一下才好。” 糖衣炮弹果然有用。傅采蕴找到了太子妃的症结所在,并且对症下药,倒是让太子妃对这个弟妹的表现满意得很,十分买账。太子妃对秦王妃的好感上升了不少,只觉这个七弟妹同三弟妹不同,看起来便是和善不少。 两人聊得正酣,却见燕王妃与赵王妃都来了东宫。她们二人来的目的自然同傅采蕴一样,都是来表一表心意了。 太子受伤,将最受宠的魏王秦王都拖下了水,最终坐收渔翁之利的,定然就是另外几个皇子了。近来赵王妃更是春风得意,这个漩涡愈搅愈大,她就觉得愈好看。反正这么着也不会扯到自己王爷身上去,索性就让太子与魏王秦王来个鱼死网破。没准皇帝一心淡,便就不再重视那两兄弟了。 没准皇帝会青睐赵王呢!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赵王妃才愈发得意起来。在太子妃和魏王妃都纷纷容颜憔悴时,她反而还胖了些。 谁让皇帝最近封了赵王的生母为贤妃呢?赵王妃想着,这样的事多半也同赵王有些关系吧?虽然赵王不及他的哥哥弟弟们得宠,但没准这样一闹,皇帝与魏王秦王离心,就开始关注起赵王来呢?想来皇帝心里也是有赵王这个儿子的,不然也就不会在那么多个嫔妃中独独挑了张修容做那张贤妃吧? 此时见了秦王妃,赵王妃也不免趾高气昂起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以前因为秦王风光的原因,秦王妃也被人捧着惯着,就好像在捧一颗明星似的,走到哪都是花团锦簇,衣香鬓影,欢声笑语。当下秦王被卷入这样一桩麻烦里头,赵王妃瞧着秦王妃,仿佛也没了往日的神气。 两人的夫君年龄相仿,她们俩也是差不多时间嫁的,感觉待遇就差了这么多!倒也并不是说赵王妃就被冷落了,她毕竟也是皇子妃,断断也是那些公府夫人惹不起的。但也就是那些人,最为势利眼。也正是因为那些夫人姑娘,赵王妃才感觉得出自己与秦王妃到底是被人差别对待的。 当下看到秦王妃因为秦王失势而失了光彩,赵王妃自然是心里最为痛快的一个。风水轮流转,怎么着也该轮到自己和赵王了吧? “七弟妹的颜色瞧着不太好呢,这几日可是有什么忧心事么?”赵王妃的明知故问倒是让傅采蕴觉得有些反感。世上有些人就是别人好了她眼红,别人不好了她又非得踩一脚才痛快。而赵王妃恐怕便是这样的一种人了。 傅采蕴心里对赵王妃的做派颇为嗤之以鼻,表面上只笑道:“多谢六嫂关心,近来王府的事务颇多,而我又是新妇,未能完全上手,这便是有些烦恼了。想来六嫂比我有经验,改日得向六嫂讨教才是。” 傅采蕴倒是不耐应付赵王妃。在她看来,与赵王妃同来的燕王妃更令她感兴趣。 因为孙晖告诉过她,正是因为燕王同穆峥说了一席话,才让他这般烦恼。 燕王妃看着倒是个温柔内敛的,与自己的夫君大相径庭。燕王生性好玩乐,终日宴饮不断,燕王府也是昼夜歌声不断,当真是朝歌夜弦,轻歌曼舞不停。形形□□的人来往于燕王府,络绎不 绝。 燕王妃看起来是个安静沉稳的,想来也是家风清正的大家出身,性格中倒是刻板正经时候居多。嫁给这样一个与自己教育的一切有悖的夫君,也不知燕王妃作何感想。 燕王妃这样的女子,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干预丈夫的,更别提为丈夫出谋划策些什么了。何况她与燕王妃的交情不深,傅采蕴也没想过能从燕王妃嘴里套出一些什么自己想听的,但结交结交,总是没有错的。没准可能会了解到燕王的一些什么。 虽然燕王表现得如同一般的纨绔子弟,但现在这样看起来,他似乎不是真的是个只顾玩乐的蠢人。 作者有话要说: ☆、真凶 傅采蕴对同燕王妃的交涉结果还算满意。两妯娌之间,处好一点总是没有错的。离开了东宫后,她又到了七公主的寝宫。七公主大婚在即,近来的一段时间则是待在寝宫好好待嫁。原本傅采蕴应该多多关心她的婚事才是,毕竟七公主是穆峥的妹妹,同自己的关系也不错。而且七公主驸马又是自己的堂兄,无论因着哪一层关系,她都应该多些来看看这个小姑子兼嫂子。 可近来出了这样的事,她也想着低调行事。而且她的心都扑到穆峥身上,对英国公府和宫里的事也关心得少了些。 七公主自然明白傅采蕴此时不太好过了。她也同傅卓琛有书信往来,知道现在的英国公府也并不十分好过。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从英国公府将五姑娘嫁给秦王后,英国公府算是正式选好了站队。这次太子的事,一连扯上了两个与英国公府密切相关的王爷,这让文昌大长公主和英国公如何能安寝? 身边最为亲近的人都在为此事担忧发愁,虽然这事与七公主无关,她又如何能真正开怀呢?那对新婚的憧憬,都被此冲淡了不少。 七公主反而一如既往地善解人意,倒是安慰起了傅采蕴来了。 “还有两个月不到就是七公主的大婚了,竟然还被这样的事扫了兴……我本是来祝贺你的,你就不必反过来安慰我了。” “七嫂,咱们俩是什么跟什么?说得这样生分!七哥出了这样的事,难道我就能快活么?如今驸马同七哥也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这样的事,我自然也是要关心的。”七公主和颜悦色地朝傅采蕴笑道,“不过七嫂放心好了,我可是知道,父皇并没有太过责怪七哥,想来父皇也是认为七哥是清白无辜的,不然他也就不会默许了七哥干涉大理寺了。七嫂也就不必太过在意外人的说法了,一切自会真相大白。七哥这样能干,我想他一定能够找到真凶的。” 七公主安慰起人来果然很有一套,就是傅采蕴都有些被她打动了,听了她的话也稍稍宽心了些。 回到王府,穆峥自然也是没影的。这几日,他似乎比以前更忙了,应当还是在忙西山狩猎场的事。也不知道自己的话是否真的对他产生了帮助,自己能帮到的,似乎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傅采蕴也逐渐习惯了他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了。 “王妃还是先回去歇息吧。”琉冬在一旁劝道,“现在入了秋,夜里凉,若是王妃没等回王爷,反而冷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我就在这站一会儿,不碍事。”傅采蕴心疼穆峥,自然是想要等他回来才好去歇息的。他辛苦了一日,若是晚上还没有妻子的关怀与照顾,也真是太辛苦了。她又怎么忍心日日早早地撇下他自己一个人先睡呢?就是他不责怪,她也不好过。她这个王妃,也当得太不称职了。 “夜里冷,王妃要等王爷,也该回房等。若是王爷知道王妃在这里吹冷风,也必要怪罪奴婢了。”茉莉也跟着劝道。 外头的风的确大,傅采蕴在外面等了一会,便也将茉莉的话听进去,回房间了。两个丫鬟对视一眼,都不由得吁了口气。 穆峥回到后院时,已然接近子时了。他回到内室,发现傅采蕴竟伏在榻上睡了过去,不禁皱了皱眉,沉声问身旁的茉莉道:“王妃怎么了?” 茉莉见穆峥看起来脸色不太好,不敢隐瞒,忙跪了下来,“王妃说要等王爷回来,奴婢劝不住,也不好叫醒王妃……请王爷恕罪。” 一旁的琉冬与寻春也跟着跪下。 穆峥轻哼一声。他不满的自然不是傅采蕴,她这样做自然是让他甜蜜而开心的,他不满的倒是这些丫鬟,竟就劝不住王妃,让她在这里等上那么久,而且还就这样伏在软榻的小几上睡了过去。 “这样的事,不要再让我见到第二次。” “是。”茉莉连忙道。她是秦王妃身边自己丫鬟中对穆峥最为了解的,她知道穆峥这是在给她们一个机会,这一次也就不计较了。但这样的机会,也就只有一次。 但也足够让这些丫鬟放下悬着的心了。 穆峥换了身衣服,便让丫鬟们都回去了。他走到榻旁,看着沉睡的女子,眼里添了几分爱怜。 傅采蕴被惊醒,发现自己被穆峥抱了起来,放在了床上。她低呼一声,有些无措。明明说好了要等他回来,竟就睡着了! “蕴儿,以后别做这些傻事了。”穆峥微微蹙眉,抬手抚上她的脸,也不知该不该说些责怪的话,“夜里凉,你伏在榻上睡可怎么好呢?” “我……我只是想等王爷回来。” 她的神态和语气很容易就让穆峥心软了,这样的人儿真是让他心疼又甜蜜。他自然是不想她这样等着自己的,但不可否认,他的心中也泛起了阵阵柔情的涟漪。“放心吧,你很快就不必这样天天等我了。” 傅采蕴先是一怔,接着有些惊喜地笑道:“王爷这是有眉目了?” 穆峥颔首笑着,“这件事,不日便会水落石出。” 虽然他这几日没有好好休息,脸色看起来憔悴中带着几分疲惫,但他此刻却是目光清明,傅采蕴知道,想必他真是找出真凶了,她的困倦也随之一扫而空。“你快同我说说,到底是谁在幕后捣鬼?” “先卖个关子。”穆峥捏了捏她秀巧的鼻子,“真凶我还没能完全确定下来。但此时的确是离真相不远了。” 听了他这样肯定的答复,傅采蕴一直不安的心也慢慢放了下来。她相信穆峥的能力,他说能够找到真凶,自然就是离真相不远了。 三日后,朝会结束时,穆峥和大理寺卿还有刑部尚书一同入了皇帝的书房腾龙阁,并且在里头逗留了大半个时辰之多。 在此期间,皇帝还陆陆续续地传了魏王、太子的近臣,以及一些同西山的那次狩猎有关的人,最后宣召了燕王入宫。 事情的真相似乎已经开始逐渐浮出水面了。 这一日,穆峥回来回得特别的早。傅采蕴还准备闲来无事让人修缮一下后花园,换一些好看的蟹爪菊,免得夏花枯萎也让满园都凋零失色,一派萧索的样子。 “王爷回来了?”当人来报时,傅采蕴微微一惊,立马便往外头走了。等她回到房间,穆峥已经换好了朝服,换回平日爱穿的织锦云缎袍子了。 今日的穆峥看起来喜形于色,前几日的疲惫困顿一扫而空。倒不是说他就不疲惫了,而是他现在看起来充满生气,见了傅采蕴更是眼角眉梢都是满满的笑意。 傅采蕴心想的事终于成真了,穆峥走上前,一把将人抱了起来,在原地转了一圈。 傅采蕴不由得惊呼了一声。这穆峥也是的,当着这么多丫鬟下人的面子,真是一点主子的威仪都不要了么!她心里虽然腹诽了一下,但穆峥这样开心,她也只有开心的份儿。“让我猜一猜……王爷想必是找到了西山一案的幕后主使了吧?” “我有些饿了,我边吃边与你说。”穆峥让下人传膳,他特地挑了些自己平日爱吃的松子鸡,香酥鸭,还有傅采蕴喜欢的乳酪鲜菜,佐以玉湖鲫鱼汤。傅采蕴嫌他要的肉太多,又添了一些助消食的小食。 也还是傅采蕴那天晚上的一番话点醒了穆峥,让他明白这事或许并不如自己想象的这般。他不再试着将所有的证据都往太子是真凶这一论调上套,而是实事求是,只从自己所看到的出发寻找答案,终于让他有所发现。 魏王有重大嫌疑,为了避嫌,皇帝不会让他碰关于西山一案的东西。穆峥却不同,虽然皇帝也有些忌讳,但到底默许了让他加入调查。 皇帝怀疑归怀疑,但他到底是偏向于这事与他的七儿子无关。也就是种种天时地利人和下,穆峥闭关七日,期间除了刑部与大理寺的人谁都不见,真的让他同大理寺少卿一起寻到了头绪。 到西山狩猎的每个人身边至少都跟了一个近身侍卫。事发时穆峥与燕王几乎所有时间都在一起,两人倒是能够互相证明对方的清白,但穆峥差点就忽略了,在他与燕王分开又相见之后,燕王的贴身侍卫不见了。 射中太子的箭矢上头没有任何徽记,看不出是哪一家的射出来的,说明这是早有预谋的。这也算是穆峥的运气好,竟然就有人能够作证,曾见到过燕王的侍卫的箭并没有任何徽记。 一般来说,各家都会用有自己王府的徽记的箭,以此来证明猎物为自己所猎。燕王的侍卫这种举动,已然可以说明他有重大嫌疑了。 燕王对此表现出一无所知,当他正要传召那个侍卫出来对质时,却传来了侍卫知道事情败露,自杀而亡的消息。 想来这侍卫还是太子送给燕王的。据说这个侍卫一直得不到太子重用,甚至被太子当抛弃垃圾一般送给了燕王,因此心怀怨恨,找准了这个机会报复。 真相看似简单,可当中费的人力物力,以及穆峥日夜为此耗费的心血,当中过程的艰辛又有多少人知道呢? 作者有话要说: ☆、发烧 “这事……当真只与燕王的侍卫有关?” 穆峥明白傅采蕴的言下之意,他摇了摇头,“不好说。”回忆起当时在腾龙阁,燕王看起来真是半点心虚也无,真不知能否可以叫人相信他当真是如此光明磊落。 要么他真是清清白白,坦坦荡荡,要么他的演技实在太好,连皇帝皇子以及一干大臣都瞒过了。 “不管如何,真凶手可算是揪出来了。”起码现在撇清了自己与魏王的嫌疑,穆峥总算放下了心头大石。燕王是否加入这件事现在尚无定论,但穆峥也不急。他决定将这件事好好放一放,先缓口气再说。 上吊也得让人喘口气啊!燕王的事不着急查,反正做了就是做了,不管手段多么高明,总是会留下蛛丝马迹的。穆峥只想先缓一缓,那些事后头再查。 吃食很快就摆了上来,穆峥一边给傅采蕴夹菜一边道:“快吃些东西,我听茉莉说,你近来胃口也不好。” 傅采蕴这几天胃口确实不怎么,不知是不是心情受影响。这下见到穆峥这么殷勤,原本不想吃得太过油腻的她面对穆峥给自己夹的菜,也只笑着咽下去了。 “王爷也别光顾着给我夹,自己也吃些才好啊。”傅采蕴看着他,苦笑道。穆峥心疼媳妇儿,自己的心头大石放下了,自是来关心傅采蕴了。只觉得媳妇儿最近为自己奔走操劳,东宫也要时常走动,还要常常忧心自己,真是累坏她了。 “我不饿,倒是你,近来时时操心,也没怎么吃好。”一顿饭,小两口倒是互相夹来夹去的,最后两人看着对方,都不禁相视一笑。 傅采蕴虽然食欲不佳,但对上穆峥一脸期待的模样,还是逼着自己吃了一碗饭。 穆峥今日痛快舒爽,近日的种种不快全都一扫而光。因而他今天食欲正佳,还喝了不少酒。傅采蕴在一旁陪着,也小酌了几口。 第76节 “王爷,你喝多了。”穆峥起身的时候似乎踉跄了一下,傅采蕴挑了挑眉,笑着上前将人搀扶着。 谁知她一起身,也不知道是不是起得太过急促了些,竟就一阵眩晕。傅采蕴踉跄了一下,努力平稳住自己的步伐,不让穆峥发现。 谁知穆峥的脸色虽然有些泛红,却并不是真的醉了。察觉到傅采蕴有一丝步履不稳,他转过头,一笑,“蕴儿怎么浅抿了几口就醉了?” 自己真是醉了么?傅采蕴倒不这么觉得,但她脸上泛上笑意,“都说让王爷别灌我酒了……” 也就是那喝醉了的酡红,掩盖了她原本苍白得骇人的脸色。 傅采蕴走了几步,发现自己脚步虚浮,头晕目眩,好似连人都看得有些不清楚了,根本就强撑不下去。眼尖的琉冬一见主子这般,连忙迎上前去,“王妃这是怎么了?” 傅采蕴张了张口,却发现浑身酸软,一句话也说不上。 穆峥的脸色不由得大变,之前的喜色也一扫而光。他走向傅采蕴,“蕴儿,你怎么了?” 她努力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些,最终却还是浑身乏力,瘫软在了穆峥的怀中。 *** 傅采蕴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房中的大床上。 一旁的小榻上伏着一个人,青灯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 傅采蕴撑起身,琉冬立马就上前来了。两人闹了那么大动静都没有惊醒穆峥,想必他真是太疲惫了。 “我这是……怎么了?” “王妃可是醒了?”琉冬又惊又喜地上前来给她换了个冰袋,又拿毛巾擦拭着傅采蕴的脸,“王妃方才高烧不退,当真是吓死奴婢了。” 让她们惊吓的可不仅是王妃发高烧,想起王爷那张寒冰一样的脸,琉冬不禁哆嗦了一下。就是因为她们照顾不当,导致王妃吹了风受了凉,琉冬待遇最好,可以待在房里侍奉王妃,其他几个丫鬟可是在外头跪了一夜。 王爷伏在榻上闭气眼睛沉沉睡去的模样看似温和无害,谁又能想得出他发怒的模样有多可怕? 但给王爷打小报告的事还是不要现在做了,王妃尚未痊愈,此时还是不要给她添烦心事才好。 说起来,琉冬之所以能够留在房中侍奉傅采蕴,倒不是因为她有多得穆峥得垂青,而是她想起了傅采蕴小时候给她医治的陈大夫。宫中的太医对秦王妃身体的熟悉程度还不如陈大夫,陈大夫在傅采蕴小时候就给她诊治过,以往她在驸马府生了病,都是请陈大夫来诊治的。 “碰巧陈大夫有事回乡。这一回,还真是多亏了闻大夫,王妃才总算退烧了呢。”琉冬笑道。不过很快,她又觉得自己失言了。因为王爷似乎不太待见闻大夫。 闻大夫……那不就是陈大夫的学徒么?傅采蕴的脑海中突然浮起了那个沉默寡言却目光清冽的年轻人的脸庞。 不知是不是听说秦王妃曾经因为英国公夫人生病的事跟闻大夫有了些来往,并且事后也曾赏赐了不少给闻大夫,闻大夫对秦王妃的体质似乎也把握得很周全……但莫非是这样,反而让秦王不太高兴? 但琉冬也觉得这事不太好说,因为王爷的脾性她本来就不太了解。这事她想了想,便也不说了。 不管怎么说,王妃也是服了闻大夫的药,这才总算是退烧了。 “蕴儿,你醒了?”穆峥睁开眼,看着坐在床沿的傅采蕴,又惊又喜。只是她看起来还是双眼无神,带着几分恍惚。有一种新生婴儿般的无知。 穆峥看起来的脸色也着实不好,青白青白的,傅采蕴看着也有些心疼,她抬起手来抚了抚他的脸颊,发现他的脸凉凉的。 原来是自己的手还有些滚烫呢。 穆峥握着她的手,眼里尽是怜惜与关切。“傻丫头,你都多大一个人了?还不懂得好好照顾自己。” “要王爷忧心,倒是我的罪过了。” “胡说,什么罪过,你可别什么罪都全揽上身了。你再这么说,真是什么福气也没了。” 王爷王妃情意绵绵,在一旁的琉冬也是替主子感到开心的。想来王妃嫁给了王爷也是好的,虽然王爷对着旁人耐性不佳,不好侍奉,但对着王妃的情意可是日月可昭的。作为王妃的心腹丫鬟,打小与她一块儿长大的,琉冬也自然只有替王妃开心的份儿。 厨房熬了一碗白粥,虽是白粥,但被来回熬了几回,倒是软软绵绵的。 “王爷还说我任性呢,倒是王爷,日日熬夜,可当真是熬坏身子了。” “我与你怎么一样?我可是比你健朗得多。”穆峥接过那碗白粥,竟然准备自己动手去喂自己的王妃! 在场的人,包括送粥的丫鬟,琉冬和傅采蕴,脸上的表情都怔住了,看着穆峥,一脸的不可置信。这个衣来张口饭来伸手的天之骄子,从来没有人见到过他为谁折腰,但此时此刻,竟然要劳动他大驾来侍奉自己的妻子? 傅采蕴那怔怔的模样看在穆峥眼里只觉十分可爱,他微笑着递了一勺白粥过去,“趁热吃了。” 傅采蕴顺从地张了张嘴,那滚烫的白粥顺着她的喉头往下滑,热辣辣的直痛得她低呼了一声。 能让穆峥这般对待的人屈指可数,说是要喂谁吃过东西,那世上可真是没有几人了。其实对于妻子,穆峥心下确实有几分愧疚。想来若不是她担心自己,也就不会受了寒,这样高烧不退了。虽然是狠狠地惩罚了那些丫鬟们一顿,但他倒是几乎将傅采蕴高烧的责任都全揽上身了。 也怪他没有经验,看到被呛到的妻子穆峥心下大惊。就怪自己笨手笨脚! 穆峥何曾做过这些?光看着他自责内疚的模样她便觉得有些不忍,刚想说什么,却被他抢先了一步,“这一回,绝对不会了。” 穆峥说到做到,他拿起满是白粥的勺子,放到唇边轻轻吹了几回,直到觉得温度刚好适宜,才送到她嘴边。 良人都做到这般了,傅采蕴还能说些什么呢?这一回,傅采蕴也不同他客气了,很快地吃了一碗白粥。 这么久滴水未进,这下有了白粥暖胃,自然就让傅采蕴觉得通体舒畅了起来。在喂完她白粥之后,穆峥又坐在床沿,陪她坐了会。大概留了两刻钟,他才让她再歇歇。 虽然她还想辩解几句,但对上那他冷定而毋庸置疑的神色,她还是乖乖听话了。穆峥一直陪着她直到她睡过去,这才到了外头的书房。 秦-王府来往的宾客,又再一次多了起来。 西山的真凶被揪出来,秦王在皇都再一次名声大噪,威名远扬。 这一回,他的名气可当真完完全全掩盖住自己的兄长魏王了。说白了,这一回若是没有秦王,魏王的嫌疑也没能被洗脱得那么干净。 秦王的才能,那是真真切切地让整个皇都都看得一清二楚了。 包括重重宫闱后的那个权倾天下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探病 秦王妃生病的消息传了出来,皇帝亲自赐了药下去。据说那是宫廷的秘方,秦王妃吃了,病情果然大大好转了。 得知这个消息众人先是惊讶,然后又迅速地表示理解了。秦王妃本来就是皇帝的外甥女,而秦王又是愈发得皇帝钟爱的儿子,皇帝就是对两人表现出偏爱,似乎也没什么不妥的。 皇帝都亲自赏赐东西给秦王妃了,那些早就想要造访秦-王府的各大家族的亲眷又如何能坐得住?各家都蠢蠢欲动,纷纷表示要到秦-王府看望王妃。但她们大多都被秦王以王妃要静心养病为由拒于门外。虽然如此,各家表心意的事还是要做的,各种补品、药品等等的名贵药材,都纷纷送到了秦-王府,简直要生生让秦-王府变成名贵的药材店。 这竟然又变相地成为皇都皇室世家之间的一场角力似的。 当然了,虽然大部分人都被秦王拒之门外,还是有人可以进来的。这一日,英国公夫人甄氏就携了晋国公世子夫人傅采芝还有傅采芙造访秦-王府了。 “雍王世子妃当真是太客气了……”看着寻春递过来的礼品单子,傅采蕴都不免惊讶起来。虽然雍王府也是王府,但这一回想来雍王府也是下了血本了。没有雍王妃的首肯,傅采蕴不太相信雍王世子妃能够拿得出这么多的宝贝。虽然穆峥已经够富了,纵观整个大鄢,毫不夸张地说,傅采蕴觉得这大鄢的不少珍宝自己都见过了。但就是这么些东西,就是傅采蕴也觉得罕见的。 她此时已经可以下床了,但大夫瞧了之后却说她还是不宜太过操劳,因而这几日穆峥什么都不给她干,让她好好地待在房间,哪儿都别去。傅采蕴倒觉得穆峥又是过犹不及了,当真是当着自己金丝鸟来养着呢? 但自从那一次见识过秦王的厉害后,傅采蕴身边的几个大丫鬟再也不敢忤逆秦王这个主子的意思了。人多少都有些欺软怕硬,王妃对她们好,倒是不会怎么了她们,可王爷呢?那就不好说了。因而她们压根不敢违抗穆峥的命令,不会轻易让傅采蕴踏出房门,却是将她服侍得无微不至。 虽然秦王不好对付,但他其实也不过是关心自己的妻子而已,这本就不是过错,因而那几个丫鬟就心安理得地听秦王的吩咐了。 一开始,傅采蕴还真被这几个不成器的丫鬟气得牙疼。穆峥也是的,往常看起来这般温和可亲,可一提及她的病情,却是半点退让也无。说起来,穆峥还是罕有地在自己妻子面前露出这般强势的一面来。 平日的起居有曾嬷嬷亲自调理,曾嬷嬷照顾起人来一套一套的,就是将刘嬷嬷都给比了下去。非要将秦王妃养得肥肥白白的,比以往还好才是。 于是,在穆峥以及曾嬷嬷乃至几个大丫鬟的监督下,傅采蕴只能窝在房里长蘑菇了。 这穆峥也管太宽了吧!像个管家婆似的。 听到惜夏进来禀告说甄氏带了两个女儿一同到了王府,傅采蕴当真是又惊又喜。她急急地让寻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妆容。 傅采蕴病了之后,穆峥倒是在王府的机会多了些,早早地就回来,用完膳他就早早地陪着他就寝。这一回,想必甄氏能够进来,是得了他的首肯的。 “大伯娘!”待见到甄氏,傅采蕴迎了上前。甄氏同傅采芝以及傅采芙都来给她行礼。“都是一家人,这些虚礼就免了。” 傅采芙好好了观察了一下自己的五姐姐,傅采蕴看起来气色不错,除了消瘦了些以外。看来五姐姐恢复得挺好的。 被这么多人关注着,这个秦王妃还真的很难恢复得不好。 “知道你病了的消息,大长公主与你大伯父都急死了。”甄氏道,“我倒是想要立刻来看你了,可是王爷却说你身子还没完全恢复过来,让我们再等一些时日。”甄氏抓住傅采蕴的手,很是真心诚意地看着她,“见你恢复得不错,我也便放心了。回去也能够同大长公主有个好的交代。” “五姐姐要是累了,那便回来国公府吧。”见到傅采蕴消瘦清减的样子,傅采芙看着却是不太好受。 “傻丫头,说的什么话?”傅采芝瞥了自己的妹妹一眼,转而又对傅采蕴说,“妹妹,这晋国公府的东西,不知妹妹合不合意?” 秦王妃生病,那些外嫁的姑娘的夫家对此也是甚为关心的。媳妇有一个当王妃的姐妹,这个王妃在皇都又是如此举足轻重,这让这些姑娘都更受夫家看重了。而秦王妃生了病,不仅是这些姑娘担心,她们的夫家都对此表现得极为关切。 傅采蕴同傅采芝虽然不是亲生姐妹,但两人的关系好。这就让傅采芝更受婆婆晋国公夫人的看重了。而晋国公府如若能够同秦王妃乃至秦王交好,自然是美事一桩,因而傅采芝今日一提出要去秦-王府,晋国公夫人立马就打发她去了。还让她捎去一车的药材补品,这些明面上的功夫可是不能输了旁人。 “二姐真是太客气了。”傅采蕴莞尔。这几个人是除了文昌大长公主外她在英国公府最为看重的人,因而她待她们也是不同于旁人的亲厚。 说起来,秦王与秦王妃风光,也连带着英国公府也沾了光。由于秦-王府闭门不迎客,倒是有不少客人到了英国公府里去。给秦王妃的娘家套一套近乎,准是没有错的。 傅采蕴自然是留了三人一同用午膳的,用完午膳,傅采蕴便要午休了。这是穆峥定好的规矩,要茉莉几人每日侍奉王妃午休。傅采蕴便也不同他争,用完了午膳也就不留甄氏三人了,这便让人送了她们出去。 在傅采蕴小憩期间,茉莉告诉她荣郡王妃本想着要登门拜访,可很显然,她毕竟不比英国公府的人,穆峥自然不会让她进来。 荣郡王妃倒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当面答谢秦王夫妻的。虽然穆峥不是为了荣郡王,但他查清了事实,也同时为荣郡王洗脱了那些莫须有的罪名与冤屈,间接上算是帮了荣郡王一把。 虽然被拒于门外,但荣郡王妃也没有十分失望,只留下了礼物,才打道回府。 傅采蕴起床,略作梳洗后,惜夏就带来了一个颇为惊人的消息,六公主竟然亲自到了秦-王府来看她! 要知道,六公主那样傲娇的人,鼻子那是翘到天上去的。就是穆峥,她的弟弟她还不太看得上呢。这世上好像就没有谁能够入得了她的眼睛。她平日素来与秦王夫妻没有什么太过密切的来往,谁又能想到六公主竟然亲自到秦-王府来看望自己? 这一回,伴着六公主一同进房里来的,除了那引路的丫鬟,还有穆峥。 说起来,穆峥与六公主的关系比较微妙。两人在皇宫里头都是说一不二的主儿。在公主里头,六公主的骄纵可算是整个皇宫都闻名的了。六公主仗着自己的皇后的幼女,正经的皇帝嫡出的女儿,好似除了亲姐姐以外别的兄弟姐妹她都全然不放在心上。而穆峥仿佛就是男版的六公主,薛德妃的小儿子,也是从小就被纵上天一样。 一山不能藏二虎,骄纵的公主对上骄纵的皇子,又是一场好戏。 穆峥虽不会瞧不上六公主,但也犯不着讨好一个不待见自己的人。既然六公主不将自己放在眼里,那他的眼里也就不可能有六公主了。怎么着,本王爷也是被疼惯捧惯的,犯得着迁就你么? 一直以来,六公主与七皇子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六公主虽然看不上所有皇子包括这个弟 弟,倒也知道哪些人可以招惹,哪些人不能,因而六公主也不会这么傻去招惹这个弟弟。一头会咬人的老虎,还是躲着好一些。 六公主倒是收了收平日那不可一世的目光。回想起明安侯世子对自己说的话,六公主抬了抬嘴角,温声,“听说七弟妹病得厉害,便是连父皇都关心起来了。我今日一看,弟妹的气色倒是不错,只是瞧着清减了一些。”说着说着,六公主竟然打趣起穆峥来,“我倒是听说,七弟照顾你照顾得无微不至。弟妹好福气,我真没想到我这弟弟竟然也有会照顾人的一天。” 听了六公主的话,穆峥的眉头舒展了些,眼睛也眯了眯,倒没说什么。 见穆峥不说话,傅采蕴便开口了:“王爷平日忙,也是得了空看看我罢了。” “你也就别谦虚了。”六公主止住了她的话头,“那东海珍珠粉,听说滋补养颜是不错的,混着蜂蜜便更好了。弟妹容色差了些,正是应该多喝一喝。” 听说珍珠粉是难得的珍品,按照王府的份例每年所得的也不多。因为这些贝类本来就不太好找,渔人每年捞到的也不多。加上不是所有珍珠都适合研磨成粉,因而珍珠粉比起珍珠来便更加贵重难得了。 “我已经让人送到了秦-王府的库房来了,想来弟妹若是服了,气色定然会好上许多。”六公主脸上的笑意,让傅采蕴怎么看都觉得有些不习惯。 作者有话要说: ☆、锋芒渐露 第77节 皇家不愧是皇家,哪怕彼此都相互不待见,这表现功夫却是做得滴水不漏。这对在心中相互忌惮着的姐弟,表面看起来却如同普通人家的从小玩到大的感情不错的姐弟一般。 面上的笑容有多少分是真心,多少分是假意,谁也不好说。 直到坐上了马车,六公主拍了拍那笑得有些僵硬的脸颊,这才露出了自己本来的面目。 想她堂堂嫡出公主,竟然要这样居于人下,要在那薛德妃的儿子面前摆出这样讨好的神色,真真让一身傲气的六公主觉得是个耻辱。她几时会对人这样刻意摆出笑脸?就是自己的婆母明安侯夫人,哪怕是夫君明安侯世子,都几乎不曾有这个荣幸!要不是皇后同自己说的那一番话,加上明安侯府的态度,她压根就不会老远地过来探望这个七弟妹! 当时皇后跟自己说的话六公主还记得清清楚楚,在这段时间,这么多个皇子里头,秦王是皇帝传召得最多得一个。皇帝似乎极为信任这个七儿子,燕王被处罚了之后,许多大大小小的事务都交给了他。 而秦王虽然证明出了魏王与太子受伤一事无关,但西山一事毕竟是由魏王负责,这个失职的罪名魏王是怎么样都不可能推掉的了。因而这段时间,皇帝似乎有些冷落了魏王,这便反而更加重用这个七儿子了。 秦王穆峥,似乎还真有要取代自己哥哥的趋势。 明安侯府看好秦王。认为太子与魏王那是鹬蚌相争,最后让秦王这个渔翁得利。秦王的能力那是有目共睹的,只要他对那皇位动了心,保不准还真就能成了。听了皇后的话,加上明安侯世子拉下脸温声地半哄半求地让她出面到秦-王府去看望秦王夫妻,六公主最终还是妥协了。 这些倒并非最重要的,只是当日明安侯世子的一句话实在太戳六公主的心。 改朝换代后,六公主还能保证自己能够继续这般高枕无忧,不必看着他人脸色行事么?就算六公主不顾及这些,可要为了儿女打算打算? 六公主同哪个皇子交情都不深,甚至不仅是不深,可以算是处不好了。可这天下将来还不得交给他们么?哪怕她是嫡出公主,若是龙椅上的人不待见自己,她又能如何?她还能这样风光跋扈下去么? 谁让自己不是皇子,没办法抢了那张椅子来坐!现在也就只能给那些自己不喜的人摆笑脸了。 *** “不知王爷可有收到消息?今儿六公主摆了公主仪仗,到秦-王府里看望秦王妃去了。”魏王妃一边为丈夫更衣,一边轻笑着道。 魏王妃总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倒是很难让人看穿她笑容里头真正的含义。 比起愈发受到重用的胞弟,这段时间魏王显得有些消沉。近日他的应酬也少了许多,除了上朝,倒是大半时间都留在府里。就是要处理的公务,似乎也少了很多。 夺走他东西的不是太子,却是自己一母所出的弟弟。 “之前臣妾病了,也没见这个六公主有什么表示呢。还有父皇……倒是疼爱这个儿媳妇,或许还因着长公主?” 之前穆显为穆峥物色这样一个王妃,也是看上了她背后得力的家世。就是穆显自己,也希望有英国公府为自己助力。 如今看来,反而不知不觉地变成了一个威胁?若是秦王魏王撕破脸,英国公府势必会对自己造成很大的威胁。 毕竟秦王是英国公府的亲姑爷。 “怎么,你还要同秦王妃比上了?”穆显的声音淡淡的,辨不出喜怒哀乐,“秦王妃的身世,你以前也不是不知道。” 虽然魏王没有显露出分毫,但做了四年夫妻,魏王妃哪有不明白的道理?魏王是个喜欢掌控一切的人,秦王的崛起,虽然他没有对此说什么,可他心里想些什么,谁又知道呢? “按我说,改日王爷与臣妾也得造访一下秦-王府才行。这段时间进出秦-王府的马车补品络绎不绝,咱们是不是也该表表心意?说到底,这一回要没了秦王,王爷的嫌疑还没那么快能洗脱的了呢……” “你的意思是,我需要像其他人讨好阿峥一样上赶着讨好他?”魏王那不喜不怒的声调终于开始偏向了后者,“阿峥与我手足情深,我们俩可是需要像旁的人那般做这些表面功夫?” “臣妾自然不是那个意思。”魏王妃伏在魏王耳边,柔声道,“只是现在七弟时常面圣,要是王爷托七弟给父皇说说话,或许就会有些不同了……” 魏王甩了甩肩膀,像是嫌弃什么似的将魏王妃甩在了软榻上。“在你看来,我需要靠着自己的弟弟给自己美言了?” 魏王妃盯着魏王的后背,眼中的笑意渐浓。对,她所做的一切,就是要激起这个男人心中的怒火。 魏王妃只是穆峥的嫂子,她对秦王可没有那么多兄弟手足情深。在嫁进魏王府之时,她便知道了夫君的野心与抱负,而在这一点上,她认为自己能够助他成事。 因为从根本上来说,他们俩所追求的东西,都是一样的。 秦王的锋芒渐露,在沧州之行,魏王妃就已经切切实实地看在眼里了。应该说,在穆峥还未去沧州时,魏王妃便已经有几分隐忧了。 当然了,穆峥的沧州之行魏王也是主要出力者之一,当时的魏王妃并不好说些什么。魏王当时的想法是想要让穆峥在沧州历练历练,能够挣些功勋,建立起自己的嫡系,壮大魏王一系的势力,那就最好不过了。魏王妃却不是担心穆峥能不能壮大魏王的势力,她是担心他壮大得太厉害,成了一匹脱缰野马。 穆峥从沧州安然无恙地归来,只是受了一点轻伤,魏王自然是为弟弟高兴的。而在那时候,魏王妃的心里就开始产生隐忧了。 在看人这一点上,魏王妃一向对自己很有自信。通过穆峥的沧州之行,魏王妃可以看出,其实这个弟弟已经开始逐渐长成,并且他的才能,似乎并不在自己的丈夫之下。 怕的不是底下的人厉害,怕的是他们厉害得连自己都掌控不住,尤其是那些身份本就与自己相当,翅膀硬了随时都可能背叛自己,成为自己巨大威胁的人。 奈何魏王发现这一点,似乎比起自己要晚了些。 直到此时,魏王同皇帝父子产生了隔阂,秦王却愈发得宠,不知他此刻作何感想?虽说秦王帮了自己,可这样一个人情,他能领得舒服么? 但秦王毕竟是魏王的亲弟弟,且兄弟俩感情一贯深厚,要让他彻彻底底地激发起对这个弟弟的怒意与恨意,并非那么容易。 可能随着日子流逝,这种不安与戒备会愈发加深,可魏王妃等不到那个时候。 兴许等到那个时候,一切都太晚了。兴许等到那个时候,一切都无力回天了。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的意思,王爷最理解了。” 魏王只是一声冷笑,今时今日,除了怪自己,还能怪谁呢?“是我太疏忽。”魏王自问每一步自己都没有走错,每一步都是自己仔细斟酌衡量过利弊的。当初让穆峥去沧州,难道不是当时最好的选择么?说到这,其实也是魏王的私心。 沧州之行危险重重,若穆峥一个不慎,恐怕还真是回不来了。他帐下的谋臣权衡过种种利弊,都说风险太大,魏王千金之躯,犯不着冒这种风险。 但那又能够怎么办呢?魏王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太子一系的人抢走了这么一个绝佳的机会,与其让太子的人或者是其他皇子抢得这个机会,倒不如支持自己最信任的弟弟? 看着那个意气风发,跃跃欲试的少年,魏王蓦地萌发出了这个念头。说到底,他也担心这个弟弟会出什么危险,因而许多事他都亲力亲为,还安插了自己的许多人在军队里头,务求让弟弟安全归来。 但弟弟真正归来后,他才发现自己到底是低估了他的能力。 魏王妃的嘴角勾起一丝妩媚的笑意,“王爷……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魏王倏地转过头,深深地看了自己的王妃一眼,那锐利的目光似乎可以穿透她的身体,直达她的内心。 魏王与魏王妃之间的感情确实微妙,若说是男女情爱,似乎并不全然是如此。若说完全无情,夫妻离心,倒也不是这么一回事。 相比起爱侣,两人倒是更像战友一般的关系,有着共同的目标,共同进退。 虽然魏王妃是女子,但比起感情用事的丈夫,她觉得自己倒是更加清醒透彻。 魏王收起了眼眸中的冷意,转过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房间。 “碧水,来为我换身衣裳,该就寝了。”相处了这么多年,魏王妃几乎可以将魏王的脾气摸得一清二楚了,她知道,魏王今晚都不会回来了。 如无意外,他会在园子那个小亭中独酌一夜。 酒不会让他失去理智,反而让他比平日更加清醒。 这样也好,魏王妃觉得,她的夫君确实需要好好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又一年中秋 洗完一个澡,傅采蕴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舒服了许多。擦净身子穿好衣服,茉莉又为她披了一件袍子,鉴于王妃此时虽然好了□□成,但气色还没完全恢复过来,还是需要小心谨慎些养着为妙。 回到房间,惜夏早已捧着燕窝瑶柱粥在等着了。 傅采蕴尝了尝,觉得口感不错,虽然有瑶柱,却不会太过油腻,想来掌厨在这方面也是小心谨慎地把握过的。 等傅采蕴吃完粥,穆峥也回房了。送走了六公主后,他回书房待了会,处理完手头上剩下的一些事,之后也沐浴完回房了。 不知是不是吃了点东西,穆峥觉得傅采蕴的气色看起来比方才好了一些,苍白的脸上总算泛了几分红润,看着就让人忍不住想要捏一捏。 “王爷,你说……今日六公主到秦-王府是为了什么?”傅采蕴觉得,她想得到的事,他不可能想不到。 定然是六公主看好穆峥,想着穆峥将来会是个有出息的,这才甘心放下她一向自诩高贵的脸面和架子,跑到秦-王府来看望自己。 她当然知道穆峥是个出息的。至于这出息,能够出息到哪里,可就谁都说不准了。 如若穆峥真有这份心,这自然对谁都好……可如若穆峥没有这个想法,六公主的举动,必然会引发颇多的猜忌。 难道他们兄弟俩真要被闹得逐渐离心么? “你还没完全恢复呢,想这些做什么?”他的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但片刻后他却将之抛诸脑后了。 朝堂上的事,他不想留在房中操心。何况今儿小蕴儿恢复了这么多,他更是不想再想其他东西,只想同妻子好好地处一处。 侍奉完傅采蕴吃食,房里的丫鬟都被打发走了。穆峥拉着她走到床沿坐下,抬手抚上她的脸,“让我看一看……嗯,你这两日好像胖了些。” 他们俩靠得这么近,她能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 “那当然了!”被他看得有几分不自在,傅采蕴往后挪了挪,半是埋怨地道,“你让她们几个看得我死死的,我现在日日都只能待在房里足不出户。今儿大伯娘她们来了还好些,换做是前几日,那还不得闷死我!” 趁着这个机会,顺便对他控诉控诉,让他知道他干下的事多么让人气恼。简直像管教那些不守规矩的坏姑娘似的!傅采蕴觉得穆峥好像管女儿似的管着自己。自己好歹也不是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了好么! “要是不让她们看好你,万一你又耐不住乱跑,受了凉怎么办?”穆峥今日笑得倒是温柔,就好像他十分清楚,只要他露出这样的神色,傅采蕴就不会真的继续气他一般。 傅采蕴简直气结,敢情他真的当自己是小姑娘啦? “要是她们不看好你,你又想我了,跑到外头去等我,再着凉怎么办?” “哼……谁想你了。”傅采蕴撇了撇嘴,“我这不是看你之前夜夜这样操劳,怕你回来没有碗热汤热茶候着么?万一这事传到母妃耳中,她怪我失职,做得不称职怎么办?” “瞧瞧你,还这样嘴硬。要不是我让她们管着你,你哪能恢复得那么快?”穆峥哧的一笑,手又伸了过去,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庞,继而慢慢滑下,滑过了她的颈脖和腰肢。他手中的热度传到了她滑如凝脂的皮肤上,让她不禁微微失神。“听说今日的燕窝是皇祖母送来的,改日我再问她要一些。” “哪有你这样厚脸皮巴巴地向皇祖母讨东西的?”傅采蕴失笑。不过皇祖母惯常疼爱他们俩,要是穆峥真开口,太后自然不会拒绝。 “不过我想母妃也有,那就问母妃讨好了。”穆峥看起来倒是一脸的理所当然。言毕,他又重新将她拉过来贴着自己,柔声道,“蕴儿,你大病初愈,今儿我温柔一些好么?” 前段时间他忙着西山的事,一门心思扑在上面,对傅采蕴反而没有这么顾得上了。后来他忙活完了手头上的事,却轮到她病了。夫妻俩可也有些日子没有甜蜜温存过了。 面对他这样直接的问话,傅采蕴脸一热,偏过脸轻哼,“我才不信你,你每次说温柔,都是假话……”虽然她轻嗔了一句,却并没有拒绝的意思。 他的唇附在她耳边,“不管你信不信,反正都逃不掉了……”话音刚落,她便被他按在了床榻上。 他确实说到做到,就连落在她脸上身上的吻也格外温柔如水。这缱绻的情意却是浓稠得好像化不开的蜜。她双眼迷离地看着他,他的双眼也像氤氲着一层薄雾一般不如平常清湛。 他此刻的柔情与平日相差甚远,这份体贴让她心下感动。情到浓时,她眯起眼睛笑了笑,凑上去咬了咬他的唇。谁知她这个举动让他情意大动,当即便咬着她的唇不让她离开了。 两人又痴缠了一阵,穆峥知道以她现在的精神状况,必然是不能坚持太久的,他不想她太辛苦,便也不勉强了。确实如他所料,他一放开她,她便累得软软地靠着他,只闭上眼轻轻地呼着气。 或许她早就累了,只是为了让他尽兴才如此什么都没说。一念及此,穆峥的心也不禁柔软了。 秋日夜里凉如水,他怕她再受冷,给她穿上了寝衣,这才爱怜地将人搂在怀中,让她抱着自己沉沉睡去。 *** 穆峥平日里仍是有许多事务要处理,但归来的日子比起之前早了许多,也不需要傅采蕴每日等他等到夜深了。 各路的补品加上曾嬷嬷的调养,傅采蕴的身体愈发地好了起来。甚至真如曾嬷嬷说的,再这么养下去她都要变成一个胖子了。 幸好傅采蕴能够在中秋宫宴之前好起来。到了中秋节这一日,她打扮地光彩亮丽,明眸善睐,灵动清透,就是穿戴起王妃的礼服配饰也不觉得累了。 秦王与秦王妃一同入宫,又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倒是有不少夫人、郡王妃等关切地问起傅采蕴的状况来。当中有不少当初都是想去秦-王府看望傅采蕴,但却被穆峥通通拒于门外的人。 往常身边也萦绕着不少王妃夫人的魏王妃今儿看起来却有些受冷落了。 第78节 察觉到魏王妃的目光,傅采蕴当下便有些无措了。她不知道穆峥此时的意思,但既然他什么都没同自己说,想来一切都没有改变。若真是如此,那她的处境当下便有些尴尬了。 傅采蕴本想对那些关心自己的人稍微客气一些,可你对她们客气,她们却反而以为你喜欢,便会继续在一旁喋喋不休。傅采蕴只得拉下脸将人打发走。那些公侯府的夫人也是一个比一个精明的,王妃只要稍稍表露出不喜,她们便散去了。 眼看着六公主也来了大堂,她的身旁也簇拥着不少人。傅采蕴察觉到六公主似乎注意到了自己,脚步不停地来到了坐在一旁的魏王妃身旁。皇都大家里头的人都是惯常会看风向行事,捧高踩低的主儿。魏王牵扯上了那样的事,魏王妃的人身边似乎也没那么热络了。 人情冷暖,真是一试就知,经不起丝毫考验和风浪。 “三嫂近来可好?”两人同为王妃,坐得也比较近。傅采蕴来到魏王妃身边坐下,朝她莞尔道。 “自是不如七弟妹颜色这般好的。”魏王妃似笑非笑地打量了一下傅采蕴,浅抿了口茶,“七弟妹是个玉人儿,往日就光彩照人了,现在被那么多名贵的珍品供着养着,气色那真是愈发的好了。” 魏王妃是个厉害的人,她脸上的笑意时常让人琢磨不透。这一点跟魏王倒是有些相似,真不愧是两夫妻。此时她的话虽然听起来让人感觉话中有话,但她脸上的笑意似乎又不是这个意思。她笑得如同往日一般柔和。 “有一回王爷还跟我说,下次要带了我去魏王府找三哥三嫂喝酒呢,也不知道府上事情可多,三嫂答应不答应呢。”魏王妃生性多疑敏感,要真对自己生出些隔阂,似乎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 但不管如何,此时还是应该表明自己的态度才是。 “我怎么会不答应?”魏王妃莞尔,“我同王爷还等着你与七弟一同造访,青梅煮酒,共赏初雪呢。” 傅采蕴眯起眼睛,笑得真心,“等我回去同夫君说一说,他定然会很高兴。” 帝后照例说了一些话。说起来,傅采蕴也有好些日子没有见到这个皇帝舅舅了。那时皇帝给自己赏赐东西,她还想亲自入宫谢恩,却被穆峥给按住了。只说由他来代劳。 今日见到光启帝,傅采蕴总觉得他看起来脸色也不太好,不复以往精神。 怎么回事?难道皇帝也遇上了什么烦心事么? 魏王妃看着有些疑惑的傅采蕴,心想最近她在王府里养着,定然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了。 太子出了事,魏王秦王被列为嫌疑人,皇帝龙颜大怒。他最不愿见的就是底下的儿子为了那个位置争得头破血流,鱼死网破。如同历代每一个皇帝一样,光启帝最想看到的,自然是父慈子孝,皇子兄弟情深,手足和睦。 正是那一次,皇帝元气大伤,伤了精神。这也是为何穆峥与大理寺一同查出凶手时能够这般让龙颜大悦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画中仙 那个平素久居深宫,几乎让所有人都忘记了她的存在的低调的庄太妃,在这样隆重的中秋宫宴上,她是必然要出席的。 傅采蕴就是瞅准了这样一点。若说是平日,自己就是去给庄太妃请安,也没法在她那儿停留太久,有些话却是不便打听的。 这中秋宫宴热热闹闹的,庄太妃也不得不出来,傅采蕴便有机会光明正大地接近她了。 向长辈套近乎,博得长辈欢心,这样的事,说起来可也算是她的强项。 庄太妃虽然清心寡欲,但到底也是生活在深宫中,这皇都的大致风向与动态,必然是会了解一二的。虽然她知道的不多,但秦王妃的事,她也是有一些耳闻。 秦王妃现在这样的身份,在自己面前却谦逊得体,庄太妃自然也是对这个秦王妃有好感的。可没有想到,秦王妃竟然拐着弯地想要向自己打听当年自己寝宫走水的事。 “实不相瞒,夫君对当年的事似乎还是有些难以释怀……臣媳只想帮一帮王爷,可能否帮得了他摆脱心魔。”秦王妃满脸诚恳,却又透着几分执拗,似乎不弄清楚这个事实,便不会罢休。 那是许多年前的事了,庄太妃记忆并不清晰。那因为寝宫走水,引致七皇子下水无人知道,后头的事想来比寝宫走水还更加重要。 庄太妃并不能回忆得太多,只能粗略地想起当年大概发生了什么事,秦王妃看起来倒不泄气,也不继续追问当时的事了,却只是问了些看似与走水一事无关的问题。庄太妃记得多少,倒也通通说予她听了。 “孙媳就不叨扰太妃了……”两人谈了一阵,傅采蕴便退了下去,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着,却是眉头深锁,似乎在想着些什么。 回想那一日,在去南郊庄子的途中,穆峥对自己说的话,乍听之下似乎无甚问题,可仔细一想却内含玄机。 结合他的话,还有庄太妃同自己说的话,穆峥似乎小时候也颇爱到庄太妃宫里玩。除了穆峥之外,也还有一些皇子公主。庄太妃和蔼可亲,为人也低调没有架子,也便是这样低眉顺眼,才能成为少数几个太妃之一。庄太妃无子嗣,没法跟着自己的儿子出宫,只能留在宫里。皇子皇女同庄太妃也算处得不错,只是后来庄太妃的宫殿被火烧了,这些皇子皇女才没有到太妃宫里去。 虽然傅采蕴以穆峥为借口,其实真正无法释怀的,却是她自己。 虽然当年的事周庆几乎已经将自己知道的事到如数说了,可一日没有搞清楚这背后的事,傅采蕴就觉得似乎有些什么缠绕在心,无法排解。 但今日同庄太妃这样一说,事情似乎有些眉目了。 那个就是秦王妃了……镇国公世子夫人韦氏看着上座有些发怔的女子,自打皇帝离开后,她显得有些神思恍惚,不知道在出神地想着些什么。她的一颦一蹙,那如同出水芙蓉般的模样神态,却也真的如同画像中的女子那样,娇逸出尘,遗世独立。 本来秦王妃如何国色天香,哪怕是倾国倾城,韦氏也并不那么在意。毕竟自己是国公世子夫人,虽说也是高门权贵,可却也不会这么不自量力地想要去跟一个王妃比较。 秦王与秦王妃夫妻恩爱,秦王少年有为,同时又爱重妻子,着实让秦王妃成为整个皇都女子都艳羡的对象。这些话,韦氏也是听过的,却也没有细想,只不过感叹一声这个王妃好福气罢了。 直到她在新婚丈夫的书房隐秘处找到了秦王妃的画像。 韦氏不羡慕秦王妃的最大原因,便是她自己也寻了一门好人家。秦王妃得嫁良人又如何?自己不也觅得如意郎君么? 韦氏与丈夫镇国公世子也是相敬如宾。虽然不至于新婚燕尔形影不离,如胶似漆,但也处得融洽。丈夫温润如玉,待自己也是细致体贴,韦氏虽然也是娇贵的大姑娘出身,但也愿意无微不至地侍奉夫君。 这才有那一日,她到书房给他送汤茶,在书房逛了逛,却见到了那样的画像。 那画中的女子,就如画中仙似的,那定然就是出自自己的夫君之手啊! 起初,韦氏并不知画中的女子是谁,但镇国公世子是个老实人,见她哭得厉害,只得和盘托出,并且许诺一定将画像扔掉。 扔掉是扔掉了,可从此之后,韦氏却像是有了一块心病一样。成亲之后还留着别的女子的丹青,那不就是还是没法忘怀么! 今儿见到秦王妃,韦氏很是有上前一探究竟,看看这个女子究竟哪一点好的冲动。不过秦王妃身边花团锦簇,倒是不乏趋炎附势之人。韦氏自认不同这些人一样,只得坐了下来,远远地看着秦王妃。 虽然心里是有了这样一块心结,但秦王妃到底不是韦氏能够招惹的人。秦王夫妻现在可是连六公主都要给颜面的人,韦氏就更加不能妄动了。 更何况镇国公府曾经是太子的人,现在看来太子大势已去,镇国公府显然选错了站队,往后的日子恐怕更加难过了。韦氏自然不会给夫家添乱。 如今见秦王妃双目含愁,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想来这个王妃可也并非像旁人看来那般顺风顺水的。 韦氏的心里突然有些莫名的快意。 “婉儿,你去了哪里?”见到自己的小姑子,韦氏连忙将人招过来,“宫中处处都是规矩,你要到处乱跑,招惹了谁,可如何是好?”原本韦氏是在教训着自己的小姑子王婉,可说着说着,却也不由得停住了。 只见王婉一脸恍恍惚惚的样子,像是有几分沉醉,久久都不能回过神来,好像被魇住了一样。韦氏看着心下一惊,王婉跟她哥一样是个实心眼,难不成这妹妹真的惹麻烦了? 但看着倒也不像,这小姑子虽然在公府里头霸道了点儿,可在外头那是规规矩矩,不会被人说闲话的。而且她脸上更多的是怅惘,而非惊骇。 “婉儿妹妹,你若是再不同我好好说说发生了何事,我可要告诉母亲了。”韦氏一脸正色地看着自己的小姑子。 王婉同嫂子的关系还算不错。她张了张嘴,却只感觉羞于启齿,憋了半天只轻叹了口气,“不过是一片痴心妄想罢了。” 韦氏心下一惊,见她这模样与情状,只隐隐感觉里头似乎大有文章。她当下便靠近王婉,压低声音,“你仔细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王婉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自然是不知所措,也是需要旁人来提点提点的。这会儿听韦氏这样一说,这便真的听话地凑过去,将事情的始末跟她说了起来。 韦氏一听,心下一惊。本来自己的小姑子有这样的想法,当嫂子的应当尽早掐断她的念想才是。可王婉同她哥王朔一样也是个实心眼儿,若是再想深一层,这事可能不会这么简单就完事。 她又朝座上的秦王妃瞥了一眼,眼中的笑意便就深了些。 *** 如果说穆峥近来得宠一直以来都只是一个传言,那么今年的中秋宫宴,可就算是彻底坐实了这个传言了。 这么多个皇子里头,秦王是能够同皇帝说话说得最多的一个,并且光启帝在同他说话时满眼是笑,欣赏之情溢于言表。 与之相比,燕王的侍卫射伤太子,燕王也被连坐,因而一直禁足,就是中秋宴也出不来。大概皇帝也知道这个儿子不成器,平日纨绔便算了,他也不希望手底下个个儿子都精明能干,为着皇位争得鱼死网破,聪明的人,有一个两个就够了。皇帝便也没心见这个儿子了,他平日的做派当爹的多少也是清楚的,皇帝差点就动了要将他打发去封地的念头。 赵王、楚王,还有八皇子,十皇子等等都到了皇帝跟前,皇帝也一一问了他们一些话。 太子大病初愈,皇帝也关心了一下他的伤情,恢复得如何。太子到底是太子,对皇帝的问话对答如流,父子俩倒是比起往日来还多说了一些话。 反倒是魏王,看起来却是不如往日那般风光得宠。 这样一个中秋宫宴,倒是让那些想着揣摩皇帝心思的人有了自己的思量。皇帝的行为众人看在眼里,心中也默默有了自己的计较。 太子看起来愈发低调了,可这并不影响他观察自己的两个弟弟。想来只要再添一把火,要割裂魏王与秦王,易如反掌。 西山一役,皇帝似乎看出来了魏王的失职疏忽,以及秦王的聪明能干。近来秦王受宠的程度,已经明显超过了自己的兄长。 这在太子看来,其实未尝不是一桩好事。 秦王本是一心辅佐魏王,此刻却爬到了魏王的头上,兄弟俩产生隔阂,也是迟早的事。那顶峰的独一无二的权力多么迷人,太子很清楚,他相信魏王也很清楚。 此时他是不好做些什么动两个弟弟了,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们俩两虎相争,最有益的,自然就是自己了。 那就让他们的矛盾来得更激烈一些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一波又起 “少夫人,这是秦王妃特地送给少夫人的安胎养神用的药。这人参,老身看着真是一等一的好!还有这山药,看着也是珍品。”白若盈的陪嫁妈妈周妈妈捧着秦王妃送来的礼品单子,笑得合不拢嘴。心道少夫人真是命好,嫁到了这样的人家,不仅是丈夫好,而且还有一个这样显赫的小姑子。她好了,也不忘照拂着娘家。 周妈妈让下人拿着山药乌鸡去炖汤给世子夫人补补身子,心腹丫鬟杏花却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少夫人,前院那头来了消息,说是八姑娘惹了事!” 杏花凑向白若盈,轻声地跟她交代了事情的始末,白若盈脸色一变,急急地就起来要往前院去。 谁知没走几步,竟就有些气急攻心。 “少夫人!少夫人可千万要保重身子啊……”说着说着,一群丫鬟婆子簇拥了过去,生怕主子有些什么闪失,甚至还会连累到肚子里的孩子。 “你慢点儿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在前院,甄氏保养得宜的脸上也不由得添了几道细纹。看着眼前咬着牙掉泪的小姑娘,一时也不知是哄着好还是教训好。 小女儿傅采芙小时候就是自己的心头宝贝,而且又是女儿,自己与丈夫都是疼爱有加的。可不知道是不是正是因为如此,竟然就将人给宠坏了。 “阿娘相信你,定然不是那种贪小便宜的人,你仔细同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英国公府家风清正,且又是皇都里头的大家族,傅采芙从小就被娇养着,要什么有什么。若说她拿旁人的东西,甄氏怎么都不会相信。 听了甄氏的话,傅采芙才稍稍觉得没有那么委屈。她吸了吸鼻子,开始交代事情的始末。 前些天傅采芙收了请帖,今儿便往振威侯府赴宴去了。那是她表姐,振威侯长女摆的宴席。 说起来,这振威侯府也算是没落了,在大家林立的皇都中本也算不得入流。可自打傅采芙的小姨母嫁给了五皇子楚王当续弦后,振威侯府也算是开始有些起色了。 虽然是续弦,可到底是占着王妃的头衔不是。 因而傅采芙这位表姐摆宴席,才会招来一些高门贵女。大家可也算是在给振威侯府这个新科王妃一点薄面。 谁知这就出事了。 那些所谓的大家闺秀,高门贵女虽然是来了,但这个没落的侯府她们却还并非真的就放在眼里了。虽然言谈得体举止有礼,可那神色中透着的几分似有若无的轻蔑,傅采芙看在眼里,心里却觉得不舒服极了。 若论起出身高门,傅采芙自然也算是其中之一了。她虽然对振威侯府也没有什么好感,知道大表姐摆的宴会八成是舅母丁氏的主意。想来是想趁着振威侯府出了个王妃,好在皇都扬眉吐气一番,也让自己的嫡长女结交一些往来于核心圈子的大家姑娘。 虽然不喜欢,可振威侯府到底是甄氏的娘家,看着别人对振威侯府不尊重,傅采芙自然也不会欢 喜到哪里去。 就好比就算你不喜欢家里头的人,却不容许外人对他们说三道四,评头论足一般。 若只是这样,忍一忍便也算了,顶多后头再劝劝表姐别再这样自讨没趣。可事情到了这里,却还不算完。 平阳侯府的二姑娘丢了个手镯,竟就一怒之下指着傅采芙的表姐甄如画,说她偷了自己的手镯! 第79节 这姑娘不是明摆着心里头看不起人么!甄如画好歹是振威侯府的主人,这个平阳侯府二姑娘竟然就直说是甄如画偷了她的手镯。 虽然傅采芙也不得不承认那个手镯确实是精致大方,而甄如画也确实看着她的手镯直说好看,就是傅采芙自己,也称赞过那个手镯玲珑剔透,是上上品。 “那当然,这是我姑姑送给我的镯子!”平阳侯府二姑娘当时摸着自己的镯子,得意地收下了姑娘们的赞美。 她不将甄如画放在眼里,也是情有可原。一则振威侯府比不上平阳侯府,二则就算你小姑姑是王妃那如何?那也是续弦的。她那姑姑,可是明媒正娶的原配正室魏王妃呢! 傅采芙看着这么多的姑娘,竟然就没人开口替甄如画说话。想来在她们心里,还是觉得甄如画同她们不太一样吧?傅采芙哪里能憋得住?论起家世出身,她丝毫不输于这个二姑娘,你姑姑是王妃又怎样?我姐姐也是呢!当下就开口替甄如画说话了。 一听到傅采芙说话,这个平阳侯府二姑娘邱瑾就立马将矛头转到傅采芙身上,就咬着她不放了。直说是她们俩觊觎着自己的手镯,不知是谁把它给偷了!就好像唯恐天下不乱似的。 傅采芙当然不能忍,在府里都没有人敢这么待她,这个邱瑾凭什么?两人互不相让,剑拔弩张,这就吵了起来。 下人几乎翻遍了整个振威侯府,最后在草丛边发现了邱瑾的镯子。没有人能证明是甄如画或是傅采芙偷的,这里毕竟是振威侯府,也没有人能够证明她们俩没有动过手脚。 “阿娘……我当时……好像是说错话了。”傅采芙睁大眼睛,有些可怜巴巴地看着甄氏。 女儿本就受了委屈,被傅采芙这样一看,甄氏真是心都软了,当即便道:“阿娘不怪你,你说了什么?” “我也是一时气急,才冲邱二姑娘那样说的……”傅采芙咬了咬唇,“我说……她有个王妃当姑姑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我的姐姐还是秦王妃呢……” 甄氏听了登时皱眉,魏王秦王之间的情况复杂得连她这样一个大人都不好说。虽然英国公府支持魏王,但秦王才是跟英国公府关系更加密切的一个。 魏王秦王之间微妙的关系,那是大家都心有灵犀沉默不提的。 竟就被这样一个小丫头提了起来。就算甄氏当她是一时无心,但其他人可也会这样想? 甄氏真想开口教一教女儿,一个丫鬟却慌慌张张地跑来了,那是白若盈屋里的人。 *** “大嫂没事吧?”听了桂枝送过来的消息,傅采蕴惊得站了起来。 “王妃且放心,虽然世子夫人动了胎气,但是母子平安。”顿了顿,等傅采蕴消化完这个消息,桂枝才继续道,“听说今儿在振威侯府,邱二姑娘与傅八姑娘发生了口角。” 听了事情的始末,傅采蕴直皱眉头。这算是什么?看起来却像是有心人从中挑拨,要激化自己与魏王妃两妯娌之间的矛盾。 “近来可能还会有什么流言蜚语也说不定,你得密切注意。” “是。” 她的直觉是对的,一些流言在皇都慢慢散播了开来,矛头直指向秦-王府。 说是有一日,高僧崇天在皇都东北紫苏大街行经时,偶有所悟,对身旁小童说:“此处乃皇气聚集之地。”却恰巧被路人所听到,回家告诉了妻儿,这事一传十十传百,竟就在民间传开了去。 而皇都的东北,距离崇天所处之地最近的皇子府邸,恰巧就是秦-王府。 崇天在整个皇都乃至大鄢众人的心中,都是传奇一般的存在。现在这桩奇闻不仅以崇天为主角,还佐以秦王来当调料,可谓是娱乐性爆炸性十足。 更重要的是,这事还关系着社稷江山,皇位更迭的问题,便又是莫名其妙的添了几分传奇色彩。 因为是崇天之故,似乎增加了不少可信度。 民间仿佛都笃定了秦王就是那下一任的君王。 但这种事民间可以传得欢快,但在权贵之间,却是一个禁忌。毕竟帝王之家的事,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妄议的。尤其是权贵之家,那就更为敏感了。就算是说,也不过是夫妻在房中悄悄谈一谈,或是父子间在书房中提一提罢了,可能还要防着隔墙有耳呢。 这段时间穆峥好像又开始忙活起来了。似乎是得到了皇帝的重用,现在在跟着兵部尚书学习西北的军事布防。夫妻间相见的时间比起之前又逐渐少了些。 这事穆峥同她略略提过,傅采蕴也没有追问得太仔细。只是她不太懂皇帝的意思,这是想要将西北的兵权交到他身上么? 那一日中秋宫宴,傅采蕴觉得皇帝看起来没有之前那么健朗了。 冬日逐渐来临,傅采蕴也没有像以往那样夜夜候着穆峥回来了。就算她要这样做,穆峥见了也必然是要责怪的。 那一则崇天的传闻傅采蕴还没能完全消化,都还没准备好要同穆峥好好谈一谈,便又听说秦王妃骄纵,丈夫风光了,自己也愈发不可一世了,纵容起自己的妹妹盛气凌人,颠倒黑白。 听了这样的消息,她只感觉似乎有一股力量不知从何而来,直直冲向她与穆峥。穆峥现在帝位的有力竞争者,自然是有人想要将他淘汰,赶出这一场竞争之中。 他们在明,对方在暗。要理清这一切,似乎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高考了!作者君后知后觉! 高三的妹子们加油!虽然说得有些迟……我也莫名其妙的激动了qaq ☆、姜侧妃 关于皇气这样的传言,傅采蕴不知道有没有传入到深宫中的光启帝耳中。因为皇帝似乎并未对此采取什么措施。一则可能是光启帝确实不知,二则有可能是皇帝放任不管。加上有心人推波助澜,“皇气”的谣言在民间传得更加肆虐了。 比起这个传闻,那些攻击自己说自己骄纵不可一世的流言,似乎暂时可以被搁在一边了。傅采蕴倒有打算到魏王府见一见魏王妃,可却被告知魏王妃到了京郊温泉庄子里去了。 想来魏王妃心里应当与自己生出了一些隔阂,但这个时候,比起这件事,傅采蕴觉得还有更加急切的事需要处理。 “殿下息怒……”坐在穆峥对面的,是他的亲信楚牧。这人本是一名随军的低级将领,在军中负责侍奉秦王,打点秦王的生活杂务,可在沧州之行中,他的才能与胆识被穆峥一双慧眼发掘了出来,成为了秦王的入幕之宾。 “姜仲……”书房中的秦王眉头深锁,双目间隐隐含着几分怒意。 秦-王府皇气的传言确实是从民间散开的,可故事的版本却有些不一样,那是太子的手下散出去的。而太子目下最为重用的幕僚就是姜侧妃的兄长姜仲,这事必然也是他一手策划的。 太子近来最乐意做的,就是将最大的矛盾从自己和魏王身上转移到魏王秦王兄弟身上。简而言之,他就是要挑唆魏王与秦王兄弟间窝里斗,闹得兄弟离心,同室操戈。这样他就可以不费一兵一卒,用离间计来削弱魏王与秦王的力量。 能被穆峥相中,楚牧的确是有自己的个人之处的。就像此时此刻,他很清楚座上的主子在想些什么。他下一步定然是在想着要如何铲除这个眼中钉了。“这事需得仔细斟酌,从长计议。” 穆峥颔首。从方才起,他蹙着的双眉便没有舒展过。 直到回到后院,见到了自己的王妃,穆峥微皱的双眉才稍稍舒展了开来。 “王爷,今儿太子妃让我帮她一个忙,我应下来了。”与穆峥不同,今儿的傅采蕴看起来兴高采烈,一脸兴奋,见到穆峥回来,就兴冲冲地上前挽着他,顺势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我觉得……那也是在帮你呢。” 种种关于秦王-府的流言蜚语,傅采蕴作为女主人当然也是清楚明白的。穆峥眉头一动,似乎立马就意会到了她的意思。东宫与秦王-府的流言算是捆绑在一起了,魏王目下的气焰没有这般盛,而且他与魏王妃一起到了庄子去,算是避过了这场纷争。以往太子的矛头都是指向魏王,而这一次,却是指向了秦王。 “真正的源头你知道了?”穆峥坐下抿了口茶,看着自己的妻子,眼中添了几分笑意。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他自然也是知道的,但却没想到他都还没来得及同自己的妻子说呢,小蕴儿就了解了个七七八八了。 “要是没有了王爷的人,我又怎么会知道得那么清楚?”傅采蕴莞尔,在穆峥搁下茶盏后,又亲自给他满上了茶。 唔,媳妇儿愈来愈会说话了。穆峥心下欢喜,表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毕竟正事要紧些,旁的事晚点谈也是不迟的。 “那你说说,你打算怎么帮太子妃的忙?” 一丝笑意从她嘴边漾开,穆峥似乎从她的笑容里捕捉到了什么,这便屏退了屋里侍奉着的丫鬟。 “太子不是想要离间你们兄弟俩的感情么……”见屋中只有他们俩,傅采蕴也不遮掩了,直接便将事情挑明了说,“我不过是依样画葫芦罢了。而且我觉得,我的成效比他显著多了……毕竟你与三哥有多年的兄弟情分在里头,而太子妃与姜侧妃从一开始便是死对头。” 还没嫁入王府前就听穆峥嫌弃过太子妃,现在这样一接触,她就愈发认同穆峥的观点了。这个太子妃确实不够资格当太子妃,看来皇帝当时压根就没有好好地给皇长子挑正妃。 听到这,穆峥心里愈发高兴,只差没有抱着媳妇儿亲一口。“你们的计划是什么?” *** 没想到自己能够攀上秦王妃,姜侧妃回到房间,欢喜之情仍然溢于言表。那个女子是不少贵人都像结交的,姜侧妃自然也不例外。本来姜侧妃以为秦王妃并不待见自己,不知为何,今日她竟跟自己示好了。 姜侧妃又惊又喜,没想到秦王妃竟然看得上自己。或许是自己太过妄自菲薄了,自己虽然只是个侧妃,可却是东宫的宠妃,太子殿下最爱的女人。就是秦王妃,也不得不对自己刮目相看。 这种感觉真不错。 后来姜侧妃才发现,原来秦王妃竟然想要站在自己这一边,原来这个高贵清丽,如画中仙一般的女子,竟然也与太子妃有那么深的龃龉。听着秦王妃在自己面前似有若无的抱怨,姜侧妃才发现,原来太子妃竟然还与秦王妃结怨了。 定然是想着自己是东宫的正妃,想要给秦王妃来几下子打压打压秦王-府的气焰吧。真蠢。想起太子妃对自己做的事,姜侧妃就禁不住冷哼了一声。这样的事,想必她还真的做得出来。 “也就可惜这出身差了些,不然侧妃这举止气度,我瞧着比起皇都里头的大家闺秀也是不差的。” 听到秦王妃对自己的肯定,姜侧妃心中大喜。秦王妃宁可让太子妃心里不舒坦,都愿意同自己坐在一处喝茶,自然也是有自己心里的计量的。姜侧妃暗暗想着,若她真是个蠢人,也不能这么安安稳稳地坐着这个位置,是吧? 自己与太子妃不和,这样的事应当早就传入秦王妃的耳中了。是以秦王妃现在的举动让姜侧妃觉得,秦王妃不惜得罪太子妃,又对自己这般客气,想必是在她们二者中选择了她吧? 想到这一步,姜侧妃心中更是激荡。秦王妃可是想同自己一起扳倒太子妃? 这正是姜侧妃日思夜想的事。但姜侧妃觉得,秦王妃应当不会像太子妃一样不识时务,如若她真的想要扳倒太子妃扶自己上位,定然并非仅仅是因为与太子妃的私怨了,想来也是为着秦王-府打算。 不知秦王夫妻是不是想要到时候以宠妾灭妻这个罪名来扳倒太子,可姜侧妃觉得,如若真的要一辈子都在这女人手底下,自己估计得疯掉。 那女人对于后宅争斗之事倒是不甚在行,虽然是如此,但她占着太子妃之名,压根不需要跟她玩阴的,就可以将她收拾一番。 自己处于弱势,就算是宠妃,也不过是侧妃罢了,论起名分来怎么都比不过正主。太子妃就是依仗着自己是皇帝亲封的太子妃,膝下又有皇长孙,因而整治起姜侧妃来,几乎都不需要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当然了,太子妃也不至于蠢到那个地步,她也会找许多莫须有的小毛病,鸡蛋里挑骨头。就是太子也没有法子。 说起来,太子与太子妃几乎都要撕破脸皮了,太子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宿在太子妃的寝宫里了。说到底,就是太子嫌弃这个正妻,认为她压根给不了他丝毫助力。人才能平庸,身后的家族也若,相貌又不出色,太子留着还有何用? 尤其是有了姜侧妃,那真是几乎处处都将太子妃比下去了。但姜侧妃知道,就算太子怎么宠爱自己,都不可能给自己正妻的名分。 作为一个受宠的侧妃,那真真是最为求之不得的憾事了。 太子妃一腔怨气,既然无法发泄在太子身上,那就拿着自己来开刀了。就是太子也不能时时顾着他的后宫,因而姜侧妃还是吃亏的时候多。 难得秦王妃愿意站在自己这边,这对姜侧妃而言真是最好不过的了。 虽然秦王智勇双全,魏王英明神武,可自己的哥哥一出马,还不是将这两兄弟都搅得天翻地覆么?所以姜侧妃觉得,不论傅采蕴打的什么如意算盘,想要通过自己来扳倒太子,也并非是一件那么简单的事。 自己背后还有哥哥在助阵,运筹帷幄呢!姜侧妃对自己的哥哥充满自信,仿佛只要自己的大哥出面,就没有什么搞不定的事情。就算秦王夫妻将如意算盘打到自己身上,想要通过自己来陷害太子,姜侧妃相信大哥也会替自己解决一切疑难。 秦王妃自以为利用自己,想来料不到是反倒被自己利用了一把吧?与秦王妃的合作不过只是暂时的迫不得已,等到姜侧妃利用完秦王妃这个东风扳倒了太子妃,再名正言顺地坐上太子妃位之后,这个秦王妃,便会成为自己的敌人了。 姜侧妃看着对面那个笑得清澈恬然的年轻女子,心里不由得生了几分轻蔑。果然是养尊处优当惯了主子的人,想来这一路秦王妃都走得太平顺了。不仅出生高贵,并且又嫁得这样一个如意郎君,想事自然也就天真单纯了一些了。 但这世上怎么可能会事事让她遂愿呢? 作者有话要说: ☆、算计 玉帘后,女子的笑意风情万种。 太子侧妃姜氏年约十八,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杏眼桃腮,顾盼生姿。江南的女子本就出落得精致动人,就如那水墨丹青画那般婉约动人。一眼看出,也确实不辜负她的东宫宠妃之名。姜氏的衣着鲜妍斑斓,明丽多姿,好一个如花般鲜丽的女子。 也难怪能够被太子一眼相中。 “事情都办妥了?”然而这个笑意盎然的女子,眼眸的深处却闪过一抹锋利。 “回娘娘的话,一切都办妥了。”丫鬟恭敬地双手高举过头,呈上了一个小瓷瓶。 “啧啧,这么一株千年灵芝,就这样被磨成了齑粉。”姜侧妃的纤手拿过小瓷瓶,眼里带着一丝惋惜。 “奴婢看着还剩这么多,不如就留下让侧妃娘娘改日补一补身吧。侧妃娘娘为了太子殿下日夜操劳费心,太子妃娘娘也不善待侧妃娘娘……也太说不过去了。奴婢瞧着侧妃娘娘这段日子为了照顾太子都变得消瘦了。” “就按你说的办吧。”姜侧妃今儿心情正好,她估摸着时间,现在那东西理应送到太子的房间里了。 东宫的人都知道,太子吃不得灵芝。灵芝是一种性温的滋补品,但不知为何太子却是吃不得,只需要一点分量便会奇痒无比。 而库房和厨房,全数都是太子妃在掌控着。若是太子误食了灵芝,她将这事闹到了皇后那儿去,太子妃说什么也脱不了罪责。太子与太子妃关系不和,自己才是真正得宠的那个,恐怕这件事就是皇后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第80节 姜侧妃冷笑一声,这都多亏了秦王妃那株千年灵芝了。要不然自己连娘家的人都不能轻易见得到,要弄来这样的珍品更是难上加难。 *** “姜侧妃在嚷着宣太医?那便让她宣去吧。”听到正殿传过来的消息,太子妃只是轻描淡写地描着眉,仿佛跟个没事人一样。顿了顿,她才补了句,“殿下没有什么大碍吧?” 在得知太子并没有大碍后,太子妃算是放下心来了。在这一点上她与姜侧妃一样,虽然她们都对自己的男人下了手,却并非真的希望他会出些什么事来。 “青虹澄碧,你们俩先带人到侧妃寝屋里搜一搜,找一找那剩下的证物。好让姜氏心服口服。” 这样就对了,姜侧妃闹得愈大愈好,最终打脸的也不过是她自己罢了。 姜侧妃想必怎么想都想不到,整个东宫,包括东宫的库房,竟然会连一支灵芝也没有吧? 偌大的东宫,唯一的罪证此刻正静静地躺在姜侧妃的寝屋里。 被姜侧妃气了这么久,激了这么久,太子妃终于觉得扬眉吐气了。这一回,想必就是太子也不能再帮那贱-人说话了吧? 一念及此,太子妃的心都舒坦了。虽然她仗着东宫正妃的名分压着姜侧妃,但姜侧妃总是会跟太子吹各种枕头风,以至于她对姜侧妃不好,姜侧妃不好了,太子就会不让自己好过。自己不好过,便变本加厉地找姜侧妃的麻烦,以此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虽然自己娘家的人都劝着自己别跟姜侧妃怄气,也不过是损人七分自损三分罢了。但太子妃一见到姜侧妃那骄傲的嘴脸与眼神中流露出来的轻视便觉得难以接受。她自幼受着严格的家教,一直循规蹈矩,最是不能接受这种以下犯上,宠妾灭妻的行为。她难以忍受姜侧妃这个当妾的竟然妄想越过自己,而太子竟然对其愈发纵容! 太子身份在自己之上,他看轻自己,她无话可说。而姜侧妃呢?那个来自普通江南士族有几分姿色的狐狸精,竟然也胆敢对自己不敬? 简直不能忍! “娘娘,侧妃娘娘好似请人到栖凤宫去请示皇后娘娘了。” “呵,恶人先告状倒是厉害。”太子妃冷笑。她倒要看看,姜侧妃到时候还笑不笑得出来! “行了,摆驾到正殿去吧。我倒要看看姜氏还能得意多久!” *** “事情很顺利。”傅采蕴看着穆峥推开门进来,虽然他的语调很平和,但满眼的雀跃之色丝毫都掩盖不住。 穆峥一得了消息,便回来同傅采蕴说了。想来这个时候,消息还没那么快流传到她耳中。要不是满屋的丫鬟,他简直恨不得将她抱起来亲上一口。 小蕴儿压根想不到她帮自己解决了一个多大的麻烦!穆峥笑意盎然地看着她,这些日子以来的烦恼似乎全都一扫而光。 待屏退了屋中的丫鬟,两人要说正经事时,傅采蕴才含笑看着他,“那件事,太子妃已经同我说了。如今看来,你这边也很顺利。” 什么?竟然被那女人捷足先登?看着傅采蕴笑得平静,穆峥有些不乐意了。本来自己还想做那第一个告诉她的,好让她开心开心呢。现在一点惊喜都没有了! 她给他倒了杯茶,将茶盏推向他,“你刚回来,先定一定神。” 真不过瘾!他就是想第一时间将一切都告诉她,谁知她早就知道了,还一脸淡定地替自己倒茶。虽然太子妃让他扫兴得很,但却依然没法掩盖他心中的喜悦,“姜氏的兄长也顺利解决了。” “真的?”傅采蕴的眼里闪动着喜色,太子妃说的是太子后宅的事,而穆峥说的是前廷的事。既然穆峥能够这样说,说明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她也终于在心里舒了口气。 秦王也有人在东宫,加上太子妃派人来传信,傅采蕴就算当时不在现场,也能猜出个百分之七八。 那么一张精致婉约,透着几分江南的柔情的脸庞,扭曲起来会是怎样的呢?傅采蕴还真有些想不出来。 直到被太子妃振振有词地向皇后告状时,将那一本本账簿呈到皇后跟前来时,姜侧妃才意识到,原来秦王妃自始至终,压根都没有动过支持自己,帮自己扳倒太子妃的念头。 亏自己还盘算着,在秦王妃助了自己上位之后,该如何对付秦王夫妻呢…… 更无奈的是,姜侧妃知道太子不会喜欢自己与秦王妃来往,秦王妃给自己送灵芝,姜侧妃将这件事完完全全地掩盖住了,一点痕迹都不露。现在倒是好了,她这样做也等于断了自己的后路,她压根就没有办法证明这件事是跟秦王妃合谋的,是秦王妃挑唆自己这么干的。 “我做不到的事,如今竟然让我的王妃做到了。你说,想要什么奖励?”穆峥眯了眯眼,抬起手便覆上了她放在小几上的柔荑。 “王爷也是功不可没……到底是可惜了那样一株好灵芝,我没有记错的话,那是三哥送给你的?”给穆峥说了些好话让他听了舒服后,她也随之补了一句,“但既然有这么好的机会,让我领了这个功劳,我就得好好想一想了。” “嗯,那是我在沧州回来之后,三哥赠予我的。”穆峥颔首。 “何况这事太子妃与贤妃娘娘也有助力,要不然我一个人,可是成不了这件事。”傅采蕴轻笑一声,虽然灵芝性温凉,又滋补,是上好的药材。但不知为何,太子的体质就是吃不得灵芝。 太子妃一口一句姜侧妃图谋不轨,意欲谋害太子。简直就是将姜侧妃往死里坑。 这是多大的罪名?姜侧妃压根就担不住!当姜侧妃知道自己无法自证清白,再加上被太子妃安了一个这样的罪名,姜侧妃当即就昏厥了。 之后那些欲加之罪就不足道了,太子妃是掌管太子后宫的人,她虽然道行不够高,可找一些所谓罪证,给姜侧妃加个罪名,证明她有谋害太子之心,这样的事对于她而言简直易如反掌。 太子宠妃要谋害太子,这件事被太子妃一宣扬,立马就传遍了整个后宫。甚至还影响到前朝。太子当时都自顾不暇,自然也管不了太子妃与姜侧妃,他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被关进了大牢里。 新晋的张贤妃正得宠,她是知书识礼的大家小姐,颇得皇帝心意。也不知道她在皇帝耳边吹了什么枕头风。姜侧妃的罪名就被这样莫名其妙的坐实了。连坐这样的事自古以来就屡见不鲜,何况姜氏兄妹在皇都压根就不是什么很了不得的人,没有丝毫背景与助力。第二日的朝堂上,就有官员弹劾姜仲,认为姜侧妃之事就算没有牵涉姜仲,但为了太子的安全,这个人还是不能留。 最后姜氏兄妹一个被发配一个被赐死,这事才最终算完。 作者有话要说: ☆、赏雪 “这事也算是集了天时地利人和了。如若不是王爷在前朝后宫都有布局,太子妃又肯听我的话,这事也不会那么畅顺。”傅采蕴又替穆峥斟了杯茶,“最后两个人都离开了皇都,离开了太子,这事也算完了吧?” 说起来,这太子妃也有够不分轻重的。恐怕她为了将姜侧妃这个最大的敌人赶走,都不惜同秦王妃合谋了。在她看来,最能够威胁自己的,恐怕是姜侧妃吧? 穆峥接过茶盏,只是挑了挑嘴角。他并没有告诉傅采蕴姜侧妃要被赐死,也不知道这个小丫头如果知道自己有份害死姜侧妃,会不会没了兴致。 “幸好太子妃心眼够小,就这么容不下姜侧妃,要不然我跟她哪里会说得这么顺利?……不过说起来,姜侧妃也有不妥。我看太子妃也是个能容让的,要不是姜侧妃造次,不将太子妃放在眼里,还时时给她难堪,也不会走到这样的一步。”傅采蕴一边说,一边摇了摇头。 “太子也有责任,没有能力将他的后宫管理得和睦妥帖。” “怎么?所以你的意思是,如若换做是你,就能管得自己后宫妥妥帖帖?”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拍了拍穆峥的手,“要是你娶几个侧妃回来,我可保不准会不会也跟她们闹到这个地步,最终坏了你的好事。” 穆峥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嘴角添了一丝玩味,“唔……你为我争风吃醋的模样,应当很动人。”看着她为此而皱起眉的模样,他突然莫名觉得很有趣。 傅采蕴白了他一眼,在他手背上狠狠地捏了一把,继而便起身走开了。穆峥扑哧一声笑了,在她离开时从后面将人揽入怀中。傅采蕴被他一拉,重心不稳地倒在了他的怀里,声音有些羞恼, “放开我!” “才说了几句,就这样经不住玩笑?”她羞恼的模样在他眼里反倒是一种别样的趣味,穆峥凑过去,轻轻咬了咬她的唇,继续逗她道:“你不是要奖励么,要不要奖励你给我生个白胖儿子?” “不正经。”傅采蕴拍开穆峥不安分的手,轻轻蹙眉。听他提起奖励,她的眉头才稍稍舒缓了一些,“这份奖励我得好好想一想。 “可惜外头冰天雪地,寒风大作的,要不然我就带你去外头逛一逛的了。要不咱们也去温泉庄子里住几日?反正近来朝堂也应当无甚太过要紧的事了。” “那也得看一看,父皇愿不愿意放你走才行。”西山一役,太子和魏王都韬光养晦,各自偃旗息鼓了。太子趁着伤病修养,魏王则因为此事受到怪罪牵连,皇帝对他的爱重并不如前。倒是秦王,在朝堂上看起来愈发的亮眼了,就如一颗冉冉升起的明星一般。 世事有时候就是这般奇妙,魏王失去皇帝的器重,竟然是在这么一件事上。或许正是因为这么一件事,让皇帝瞧出了那个小时候没少给他添乱的七儿子其实能耐并不亚于自己最为器重的儿子吧。 有的东西,要得到或许得付出很大代价。可是要失去,便不过是轻而易举,弹指之间的事罢了。 “话说回来……我看最近天这么冷,之前我同三嫂说好了,要到魏王府与他们一同赏雪呢。” 听到她提起三哥三嫂,穆峥不由得叹了口气,“三哥近来都是在王府的时间比较多,朝堂的事务倒是插手得少了。” “三哥这么壮志凌云的人……又怎么会甘心屈居于王府?” 穆峥的神色比起之前凝重了一些,轻声,“确实不合理……” 他的声音很轻,如若不是因为他附在她的耳旁,她几乎都要听不到了。 有些事,她不知道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却也不好贸贸然地探究。有些话,也并非现在就适合说。 如今看来,魏王于他而言仍然十分重要。可时势却一步一步地,将他推至这般尴尬的境地。 “那我们找个好日子,到魏王府赏雪去?”她靠在他身上,就如一只慵懒的猫咪。 “这个提议不错,就挑一日细雪纷飞的日子吧。”似乎是想到了他们兄弟俩围炉煮酒的情景,穆峥的眼里也蓦然添了几分笑意。 *** 太子妃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怒火中烧的男人。成亲这么多年,虽然两人的感情并不算深,也曾有过不和,但太子对自己动手,这还是头一回。 满屋的宫女都惊得齐刷刷地跪了下来,压根就不敢抬起头看两个主子。 “啪嗒”声在耳边不断响起,那些宫女们都能听到杯盘在耳畔碎裂的声音,不禁身子抖一抖。 在这深宫中,被传出难伺候的主子并不少。宫女们私下都十分清楚。就是秦王还住在宫中时,景和宫的人也总是偷偷来说七殿下气性不好,若是忤逆了他会很麻烦云云。可只有东宫宫女知道,真正难伺候的,其实是东宫这位主子。 说起脾性暴戾,想来太子殿下可比秦王要暴戾多了。秦王看谁不顺眼,顶多打一顿跪一晚了事,可太子看谁不顺眼,那可是会让你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东宫中,一点踪影也无。 太子甚至还下了令,不许任何人将东宫里头的事声张透露出去。是以东宫里头的宫女太监,压根不能将丝毫的不满或是恐惧发泄出来。 这么一想,就是秦王殿下都变得可亲起来了。起码他不会管得那么严,罚得那么恐怖不是? “无知愚昧!”太子当众斥责太子妃,想来当真是一点面子都不替她留了。太子妃捂着脸,心下自然就是委屈,自然也不会为太子留什么颜面,“殿下不分轻重,难道竟要为了一个侧妃,而放 弃发妻,放弃自己的嫡长子么!臣妾不过是想让殿下悬崖勒马,迷途知返!” “这么说来,你还占着理了?”太子一声冷笑,但在太子妃提起嫡长子穆翰时,他眼中的戾气稍稍收敛了一些,但依然可怖得让人心底发寒。他失去的何止一个女人?在这个愚蠢的女人看来,自己只不过是失去了一个宠妃。但在他看来,却无异于是壮士断臂! 但他的所思所想,说给这个蠢女人听又有什么用?姜侧妃固然是个妙人,懂得他的抱负,有野心有远见。她的兄长,更是给予了自己很大的帮助。可太子妃呢?这个女人除了给他生了个儿子,还有什么值得称道的? “你要与谁沆瀣一气打小心眼我不管,可为何偏偏是那秦王妃魏王妃?我要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太子也不再想要与眼前这个女人共处一室了,只气冲冲地甩了甩手,扭过头便离开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太子却仍是意难平。 姜侧妃倒是死得冤,就是到死,她也证明不了那灵芝是秦王妃送给自己,要自己做给太子的。但就算证明得了,恐怕姜侧妃依旧难逃一死,毕竟那灵芝就在她身上,就算扯上秦王妃,意义也不大。 可就算姜侧妃想拉着秦王妃垫背,却也不行。因为这事是她们俩私下隐秘做的,姜侧妃为了不让太子妃知道,将保密功夫做得密实,到头来,也等于让秦王妃撇得干干净净。 太子让人私下查了,那株灵芝,是魏王送给秦王的。 穆显……在背后布局这一切的,依然是穆显!太子还曾以为,自己已经成功地离间了魏王与秦王兄弟。谁知道……秦王依然是照着哥哥的意思行事!魏王看似锁在王府韬光养晦,太子还以为他在静候弟弟的破绽,然后一举将他拉下来。原来二人还是串通一气! 太子眼里的恨意,深得犹如寒潭一般,烛光照过去,根本折射不出一丝光芒。 此仇不报非君子! *** 冬日说到便到。即便今年的冬日很冷,对于傅采蕴而言却仍是喜事不断,傅卓林与傅卓琛的婚事相继举办。看着傅卓林的妻子出落得亭亭玉立、美丽鲜活,一想着自己的哥哥就要娶妻了,傅采蕴激动得眼睛都有些发酸了。 她当然是打心底里替哥哥高兴的,可这欢喜之中又有几分涩涩的感觉。想来她也终于明白了之前九公主为何对自己有这么一种浓浓的恶意了。 紧接着,七公主与傅卓琛的喜事也跟着在一个月后办了。这样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眷侣,自然也收获了所有人的祝福。 白若盈也逐渐显怀了。虽然傅卓琛离开了溪兰院让甄氏感到有些冷清,但这样也有这样的好,她也可以把全副精力都放在长孙和长媳上了。因为是头一胎,因而白若盈与甄氏乃至文昌大长公主都格外看重。幸而白若盈从小便是个康健的人,在怀胎的时候也没有受太多的苦。想来肚子里的孩子也长得健康。 天上终于开始飘雪了。一日,傅采蕴起了床,看到外头飘着的细雪,笑得像个孩子。要不是被穆峥按住,想来她都想直接跑出去了。 穆峥也看着从天而降的雪花,又将目光移向心有不甘地坐在窗旁看雪的女子,“该是时候去魏王府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围炉煮酒 第81节 在风雪的洗刷下,魏王府的牌匾似乎不如往日那般光鲜亮丽。 两人相携下了马车,便看到田豫立马迎了过来,神情殷切。 傅采蕴见到魏王妃,她的气色比起之前恢复了不少。想来这段日子里头应当是养得不错。见到傅采蕴,魏王妃也像往日那般亲切,笑着同她说了些在温泉庄子里的趣闻,却没有提到过太子或是姜侧妃、太子妃的什么事。 既然魏王妃不说,傅采蕴也不会主动提起。两人就像往日那般聊起一些平日做的事,间或提一提其他王府的八卦事,或是娘家里头发生的一些事,就如普通人家的妯娌,而并非身处权力漩涡中的王妃一般。 “三嫂,你听到过这个消息不?听说六公主似是有孕了呢……”平日大多都是魏王妃讲傅采蕴听,今儿魏王妃离开皇都的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倒轮到傅采蕴给魏王妃说起皇都里头的一些隐秘事来了。 “哦?可是真的?弟妹知道的还真是不少。”魏王妃挑了挑眉,那精致的远山眉往上一挑,生动得很,“不过算起来,六公主同驸马成亲也有好些日子了。” “是呢,据说是还没够三个月,明安侯府不让消息散出来。不过明安侯次子夫人与我相熟,我不过是从她那儿听回来罢了。” “没想到六公主倒是同驸马处得好。”魏王妃似笑非笑地评价了一句。她这样说自然是有她的原因,六公主心气高,本以为会同夫婿闹得家宅不宁,魏王妃几乎都等着看他们的好戏了,谁知却听到六公主怀孕的消息。 其实六公主倒还真不能说同明安侯世子处得有多好,根据白若仪同自己说的话。但毕竟六公主对驸马是有情的,虽然她不喜欢明安侯夫人。婆媳矛盾是世上最难处理的矛盾之一,要说功劳最大的,其实该是明安侯世子。他斡旋在这两人中间,将和稀泥这种技能提升到了极致。不仅能够哄好妻子,又能不得失母亲。更重要的是他还能让六公主不主动跟明安侯夫人找茬,两人大多数时间都能够井水不犯河水。或许这也与二人不住在一处有关。 “之前夫君就同我说过……这个大伯对付女人特别有法子。”当时白若仪到秦-王府做客,凑近傅采蕴,打趣起明安侯世子来。 看明安侯世子也知道,在成亲前也必然是个俊俏风流的少年郎,要不然也不会得六公主的垂青了。“夫君更是告诉我……大伯在勾栏里头还有不少相好呢!还不是碍于六公主的颜面,这才不能时时去么……” 虽然白若仪没有同傅采蕴描述过太多夫妻之间相处的事,但傅采蕴可以看得出,这小两口必然是感情十分融洽的。要不然明安侯府的二公子怎么会毫无保留地几乎都将府中的一切和盘托出地告诉自己的妻子呢。 “你可别说,夫君待我可好了。”一提及此,白若仪好像习惯性地炫耀自己的宝贝一样,压根就不管那头坐着的是秦王妃,她的夫婿放眼皇都都是没有几个能与之相比的。“因为与大嫂处不好,婆婆更喜欢我了。现在婆婆可是将家里的许多俗务都交给我了。” 明安侯夫人自然是不能巴望着六公主帮她打理侯府了,二儿媳白若仪便成为了一个很好的选择。白若仪的娘家荣威侯府虽然不是什么数一数二的大家族,但她的嫡亲姐姐却是英国公世子夫人,加之她本人同秦王妃还颇有几分交情。光这两点,就已经足够让明安侯夫人对她添了不少好感了。加上她也肯学,便就时常跟着明安侯夫人了。 明安侯夫人也很乐意让她到秦-王府去,因而两人见面的时候倒是比成亲前还频繁些。 魏王与秦王这一边,两人自然不是在欢快地聊皇都的各种八卦了。当然了,打趣的话倒是会说上一些。 “哥你倒好,跟嫂子在庄子里头逍遥快活跟神仙眷侣似的,也不想想我在皇都多辛苦。”穆峥轻笑一声,将两人多日未见的尴尬都消除了不少,“这么些日子,还没有歇够?我不说你,母妃都该说了吧?” 薛德妃近来确实是见过自己的儿子,不过并非是穆显,而是穆峥。 受两兄弟离心影响最大的除了魏王府与秦-王府,还有丽华宫。作为兄弟俩的生母,薛德妃自然不想自己的两个儿子在底下斗得你死我活,互不相让了。较之现在这一种秦王风光得意魏王低调行事而言,薛德妃还是更宁愿他们回到过往,即秦王协助魏王,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兄弟俩和和睦睦,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薛德妃明白,两个儿子都很能干,这既是好事也是坏事。若如之前那般两人一同齐心扳倒太子便是好事,若像现在这般兄弟离心,分崩离析,便是坏事。 何况在薛德妃看来,穆峥毕竟年幼些。还是穆显看起来更为成熟可靠,更加能够顾全大局。 “阿峥,你也是个明白人,知道做什么才是对自己最好,对任何人都好。你是个皇子,并非普通家族的公子哥儿。既然你生而有这样的荣耀,就该知道你肩上的担子也定然要比别的人重一些……母妃同你说了这般多,不过是希望你能够顾全大局罢了。”不管秦王在外头能耐有多大,有多么能够独当一面,在薛德妃看来,他也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孩子罢了。 “阿峥,好弟弟。”穆显抬了抬嘴角,算是给了自己弟弟一个笑意,“有件事,需要你帮个忙。” 穆峥的双眼闪烁了一下。 *** 晚宴是四个人一起吃的。因为是兄弟,所以也就随意一些。还真如傅采蕴当初同魏王妃说的,几人在园子的高处烹茶煮酒,围炉赏雪。 虽然天气有些冷,可同丈夫以及魏王夫妻在一起,傅采蕴的兴致也不错。几碗热奶汤喝下去,身子便就热辣了起来。 “小心驶得万年船,你还是多穿些。”穆峥一边说,一边将厚厚的披风披到傅采蕴身上,生怕她受了凉。 “哎呀,我瞧着七弟妹果然是个福泽深厚的人。看七弟这么个粗枝大叶的,原来是这样体贴备至的呢。”魏王妃一边说,一边瞧魏王看过去。 傅采蕴被魏王妃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她看了看穆峥,仿佛在说:在三哥三嫂面前,还是收敛一点比较好吧? 穆峥笑了笑,便将目光转开了。 这一趟确实颇为顺利,几人看起来都很尽兴。魏王妃打趣着说要看看七弟妹这个玉瓷般的美人儿的醉颜,穆峥硬着头皮帮她挡了不少酒。尽管如此,傅采蕴看起来还是有几分醉意,头也有些昏昏沉沉的。 经过一段时间的锻炼,穆峥的酒量已经比起之前大为进步了。就算是比傅采蕴喝多了许多,他看起来还是要清醒些,离开魏王府的一路上,也是他携着她的多。 上了马车,傅采蕴便主动地靠过去,抱着他的手睡着了。难得地闻到她身上散发着的醇醇酒香,这对于穆峥来说有些新奇。幸好她睡着了,不然定会抱怨自己酒气冲天了。 傅采蕴睁开眼,看到自己已经躺在熟悉的床上,换了套干净的寝衣。穆峥坐在一旁,似乎在低着头,干着什么正经事。 傅采蕴还是觉得头有些昏沉,她一直手抚额,一只手撑起身,却发现自己的寝衣扣子松开了两个。 穆峥转过头来看她,正好看着她低下头,怔怔地看着自己松开的扣子。 “我还没怎么试过给别人换衣裳,所以……”看着自己的技艺这般生涩拙劣,穆峥看起来也有些窘迫。 “嗯……你说什么?”听了他的话,傅采蕴觉得自己顿时清醒了不少。这是怎么回事?竟然是穆峥亲自给她换衣服! “当时你抱着我的手不肯放开,我没法,只得亲自来了。三嫂实在太不厚道,改明儿见到三哥,我得好好投诉投诉。”穆峥耸了耸肩,摆出一脸无辜的样子。可根据傅采蕴对他的了解,实情绝对不是这样! “本王亲自给你换衣裳,难道你还不乐意?”看着她好像略带迷茫没回过神来,又好像憋着气说不出话来的样子,穆峥不禁挑了挑眉,“我都没有趁乱做些什么了,难道你还要瞪我?” “你在做什么?”傅采蕴的脸微微一红,不想纠缠在这个话题上,便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我在找一些东西,帮三哥的忙。” 听着他说的话,加上他的神态,傅采蕴明白,他们兄弟俩看来是和好了。“三哥要重新调查江南私盐的事。”当年穆显到江南处理涝灾,有些地方却没有处理得当,并且还牵扯出了运私盐。可惜当时地方势力割据太过厉害,穆显虽有皇子之尊,深入江南却显得有些有心无力。 近来私盐似乎又猖獗起来,魏王打算蓄势待发,在此时做好准备,为明年亲赴江南拔除祸害打好基础。 魏王的一门心思,自然是想借着这一股东风,重新获得皇帝的器重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速之客 “听王爷这么说,可是当真决定要去了?”魏王妃散了发,伺候着丈夫换衣裳,眼中的柔情像是浓得化不开的蜜。成亲这么些年,夫妻俩已经很少这般亲密了,“你那个新抬进门的姨娘呢?万一你出了些什么事,可是要弃人于不顾了?” 若说魏王妃对新入门的那个姨娘一点都不讨厌,那也是假话。这个姑娘是魏王在温泉庄子那头认识的,也算是个家世清白的小家碧玉。那时魏王正是苦闷,遇上这么个解语花一样的姑娘,魏王自是起了要将人抬进门的心了。 对于那些住在郊外的小家小户而言,自然是不敢相信能够嫁入王府的,哪怕只是做一个姨娘。嫁入王府,不就意味着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了么?于是这个林姨娘就高高兴兴地嫁进来了。 若是往常,魏王妃定然不会让这件事发生得那般顺顺当当的。但魏王心情不好,魏王妃也就大度一些,在这个时候不给他添堵了。因而魏王妃对这个林姨娘,也算是颇为厚道。 “你放心,我现在就开始布局了。想来筹备两三个月,再来个先发制人,将那些盐犯一网打尽,应当不成问题。”像是要抚慰自己的妻子,魏王轻轻抚上了她的肩膀,语调温和。 “我都听说了……那里的私盐贩子同地方土豪勾结,官商勾结,官官相护。泉州一带最为严重。”魏王妃摇了摇头,眼中的柔情好像突然间被什么打散了似的,“那里山高皇帝远,就是父皇的手也够不到。换了那么多任太守,又有谁能真正治得了?” “这正是我挑这个地方的原因。你以为伴在君侧,重新获得父皇的信任是件易事?当年我就是在江南赢得父皇的信任……”如今他也要靠着这块肥沃富饶的土地,将他失去的一切重新赢回来。 “那样一个艰险莫测的地方……王爷让七弟去不好么,反正七弟也甘愿为你做这一切……”感受到魏王眼光里的冷冽之色,魏王妃后退了半步,声音又重新柔和动人起来,“臣妾这不是在说七弟福泽深厚么?七弟一看便是吉人天相的了,想当初他在沧州那么凶险的地方,不也有能力逢凶化吉么?” “就算我知道七弟不会背叛我又如何?”魏王的声音冷了下来,“现在最重要的,并非是七弟。” 当然了,无论何时,最重要的都不是穆峥的态度,而是皇帝的态度。 就算穆峥反了自己自立门户,但得不到皇帝的青眼一切都是枉然。就算穆峥无心帝位,但他入了皇帝的眼,大概也由不得他选择了。 因而他此行,是做给皇帝看的。为的就是要告诉皇帝,自己还是那个原来的皇三子魏王。 风险愈高收获愈高,魏王一向都对自己颇有自信,作为兄长的他怎么会甘心承认自己的才干亚于胞弟呢?既然穆峥能够在沧州那般艰险的地方成功处理好一切,那么魏王自然很有把握,自己能够掌控江南的一切了。 *** “哪儿都不准去。你都忘了前些天发高烧了么?”穆峥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毋庸置疑,一边说一边皱了眉,“都是王妃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 傅采蕴自然是不怎么甘心的,现在天寒,穆峥留在王府的时间多了,得闲的日子也多,除了处理一下日常的事务,留意一下江南那边的动向,便也没有太多事可干了。这样的寒冬,就是盐贩子也乖乖待在家里了。 就这样,他也能够时常陪在她身旁。而之前他说过要给她奖励,她就嚷嚷着说要兑现了。“你还想去郊外?外头一片茫茫的你能看出些什么来?你若想看雪,在府里我陪着你看不就行了么?” 穆峥完全是以一种教导小妹妹的口吻同她说话,就像是跟九公主说话似的。有时候穆峥觉得自己还真是摸不透她,怎么有时候沉静得那般稳重世故,有时候又那么地童心未泯? “说是在府里赏雪也行,可你连屋子都不让我出去……”傅采蕴像是心里有些气,轻嗔道。外头只是飘着小雪,也没有多冷嘛。 “今年冬天那么冷,而且之前还没入冬你就受寒冻着了,现在若是又冻着了怎么办?王府给谁管?”穆峥苦笑着摇摇头,屋子里头暖融融的她还不喜欢了?难不成还要像个小孩子一样堆雪人不成? 傅采蕴没再说反驳的话,可瞧着却有些兴味索然。 虽然她有时候像个小孩子,可还是讲道理的。比起那蛮不讲理的九公主好对付得多,因而穆峥也愿意主动说些好话。他走上前,将她从窗旁拉了回来,“让厨房做点酒菜,咱们一边吃一边看着屋外的雪,岂不快哉?” 这时候,外头的人突然来报,镇国公世子夫人韦氏以及大姑娘王婉到了王府门口求见。 镇国公府?两人俱是怔了怔。平常镇国公府同秦-王府也无甚交集,傅采蕴对镇国公夫人还有几分印象,但同韦氏以及王婉可以说是几乎没有说过话。加上她天生不怎么认脸,韦氏同王婉在她的脑海中,连一个模糊的轮廓都勾勒不出来。 “镇国公世子夫人和大姑娘?有她们那么没有教养的么?帖子都不给就这样贸贸然上门了?真当秦-王府是她们想来就来的?”穆峥轻哼一声。鉴于之前他远赴沧州时,傅采蕴差点就嫁进了镇国公府,因而穆峥就连带着整个镇国公府都没有好感了。胆大包天,竟然连小蕴儿的主意都敢打!“你去回她们,王妃没空。” “世子夫人说,她们是外出礼佛,回来路过秦-王府。正好王妃前些日子病了,说是有好的大夫可以介绍给王妃调养身子。” 虽然这种路过造访的乱七八糟的理由让穆峥有点不能接受,这算是个什么借口?如果哪个人路过都能随随便便地进来王府,那这里跟东大街有什么区别?要真的想来见秦王妃,起码也找个让人听着舒坦点的借口吧!穆峥摇摇头,感觉这两个人真是蠢到家了。不过听说韦氏可以介绍大夫给傅采蕴调养身体,才忍着没继续腹诽下去。 虽然那借口蹩脚得让人想给她们俩捏一把汗,不过这马屁倒是拍对了,起码秦王吃这套。要不然任她们如何巧舌如簧,都别想踏进王府一步。 “那便请她们进来一聚吧。”那什么给她介绍大夫的事,傅采蕴反而不怎么稀罕,她觉得自己都痊愈了,压根就不需要什么大夫。闻大夫不就挺好么? 她知道,镇国公同太子的关系比较密切,因而镇国公府也算得上是站在太子那边的。今日镇国公世子夫人同大姑娘突然造访,她们的来意其实让她挺感兴趣。 难道是收到太子的指令来的么?自己害得他没了个宠妃,太子定然是恨死自己了吧?所以韦氏同王婉的到来,或许跟太子有关系也说不定。 她看了眼自己的丈夫,他摆出一副不置可否的态度,既不说欢喜也不说不快。“那些人,随便敷衍一下便可。”丢下这么一句,他便走了出去。 见了镇国公世子夫人与大姑娘,傅采蕴更加肯定自己心中的想法……果然对她们没有一点印象啊。 若真说是有个什么印象,大抵就是温贵妃差点要将自己许给镇国公世子了。 她本来以为,韦氏与王婉是得了什么旨意才到这里来的。当然了,她倒是不担心这两个人会对她行凶下毒什么的,镇国公府就算再怎么忠诚,也没得为了太子扛这么个大罪。 难道真是自己多心了?韦氏还真是来给自己介绍大夫的。“我看那苗大夫虽然是个苗人,可行医却特别有一套,许多奇难杂症,太医都治不好的病,都让苗大夫给治好了。他的药特别与众不同……” 韦氏喋喋不休地说了一通,傅采蕴都有些听不下去了。还苗医呢?镇国公府介绍给她的大夫,她怎么敢用? “秦-王府虽然景致非凡,可惜就是少了些人气……”相比起韦氏,傅采蕴觉得这个王婉更加无法理解,不仅是因为她话说得奇怪,而且自打进门,就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别说自己现在是王妃,就算是以前还很少人会这样直直地看着自己。这种感觉着实让人感觉不太舒服。 “婉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韦氏先是轻斥一声,继而便将脸转向傅采蕴,“这妹妹从小被娇养惯了,若她说了什么冒犯了王妃的话,还请王妃见谅。” 傅采蕴只是淡淡一笑,当她再次将目光转向王婉时,感觉她还是看着自己,神色木讷。 搞了半天,原来不是太子让她们来的啊?想来她们应该不会真心实意地为自己介绍一个大夫。傅采蕴虽觉得莫名其妙,但也懒得揣摩她们的来意。这么两个人,还没重要得要让自己费神的地步。她便找了个理由,将两人给打发走了。 这样近距离地接触,原来秦王妃真就那样端庄柔丽,娇美典雅。这容貌和气质都是自己比不过的。这么一想,王婉不免心里有些失落。 作者有话要说: ☆、镇国公府的灾难 “你明知道小姑子心里怀着这样的邪念,你不尽早掐灭她心中的念想,反而还陪着她一起疯癫!你、你真是要气死我,害死镇国公府才罢休么!那样的人,也是你们能去碰的?”怒火冲天地骂完韦氏,镇国公夫人又将目光转向嫡长女王婉。这么个闺女,差点没激得她吐血,“这些年来镇国公府什么立场,就算你大嫂不知道,你也不知道?你是镇国公府的嫡长女,竟然想出些那么下作的念头!” 镇国公夫人此时的神情,与平日在人前温和的她大相径庭。眼中好似恨不得要喷出火来似的。她来回扫视着跪在地上的韦氏与王婉,这两个不成器的东西! 第82节 秦王与秦王妃这样一对所谓的皇都的金童玉女,对于镇国公府来说,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镇国公夫人只觉得痛心疾首,也怪自己没有好好教好这女儿,让她心里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今日竟然还胆敢付诸实践,跑到秦-王府去了! 如若她胆子再大些,或者秦王妃好说话一些,她是不是就要提出留在王府与王爷王妃一同用膳了!还有那个韦氏,镇国公夫人本以为这个媳妇是自己千挑万选的,谁知不仅刚嫁过来不久就传出与夫君不和,现在还胆敢带着王婉就跑到秦-王府去了!这安的是什么心?这是要害死镇国公府不成! “镇国公府若有风浪……那必定是拜你们俩所赐!今晚你们俩给我在祠堂跪一夜,在列祖列宗面前好好反省反省!” “娘……夫人跟婉儿也不过是去了秦-王府一趟,怎就值得娘这么大动干戈了?”镇国公世子王朔一来,便见到此情此景,当下便替妻子与妹妹说起话来调和了。秦-王府好好的,怎么就被她说得跟龙潭虎穴似的?王朔倒真是有些不高兴了。秦-王府那样的地方,怎么会如此可怕…… 自打父母知道韦氏同王婉“路过”秦-王府后,反应便很不同寻常。一向脾气好的父亲立马就拉下脸,那脸色难看得让人生畏。而母亲平日虽然待子女严厉,可王朔也没见到过她这样大发雷霆的。 当然了,妹妹这个想法是大错特错的。她是镇国公府的嫡长女,就算对方是个受宠的王爷,也没理由巴巴地去给人做侧妃吧?要是父母真愿意让她做侧,王婉当初就被送进东宫了。虽然王婉同韦氏这么做是不对,王朔也觉得她们俩该罚,可两人毕竟还没酿成大错吧?怎么着说得那么煞有介事,好似镇国公府要被灭族了一样? “怎么了?她们俩糊涂,你竟是要跟着糊涂么!难不成你还觉得她们俩有理了?”镇国公夫人冷哼道。说来这兄妹俩真是一个比一个糊涂。当哥的倾慕慧阳郡主,欲求不得时虽然失落了好一阵,也算是肯面对现实了。当妹的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份,明明知道秦王已经有了正妃,并且夫妻和睦,她竟然还敢芳心暗许!她不仅芳心暗许,还胆敢去付诸实践,招惹秦王妃!秦王妃是她招惹得起的么? 不过当然了,最可怕的,自然并非秦王妃。听王婉身边的丫鬟说,这嫂子与小姑子到底没在秦-王府做出什么出格的事,秦王妃应当还不知道她们俩突然造访意欲何为。 王婉只觉得委屈,眼泪啪嗒啪嗒地就落下来了。她哪里试过这样被父母轮番责骂?以前自己可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哪怕是有一点不如意镇国公夫人都是要心疼的。现在自己怎么了?不就是到秦-王府去了一趟而已么?怎么就好似冒天下之大不韪,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一样? 冤枉……真是冤枉极了!她不过是想看看,这个秦王妃,是不是真有世人说得那么美妙。不仅吸引了自家哥哥,还让秦王殿下也愿意真心相待。 本来王婉也同韦氏抱着相同的态度,对秦王妃不甚关注,井水不犯河水。当然了,王婉也不算是完全没有关注过傅采蕴。自家哥哥喜欢慧阳郡主,欲托温贵妃给二人做媒,王婉也是知道的。在得知慧阳郡主与秦王原来互有情意之后,哥哥大受打击时,王婉也觉得有些可惜,但感受并不算深。毕竟她不了解傅采蕴,只是单纯地觉得哥哥倾慕的女子要嫁作他人妇,替哥哥感到惋惜罢了。 秦王少年英武,是皇都待嫁姑娘的理想夫婿,王婉也是知道的。但纯粹是知道罢了,她也从未想过他会同自己有什么交集。毕竟两家的立场不同,镇国公府是太子一系的,王婉知道,秦王妃这个位置总不会轮到自己。 这倒没什么可惜的,感觉便像是你知道天上有一颗耀眼的明星,虽然闪耀,但永远不会与你处于同一个轨迹,永远不会相遇。就算再怎么璀璨夺目,似乎都与自己无关。 可惜世上有个词,叫百闻不如一见。没有料到,在中秋宫宴时,王婉因为想找哥哥王朔,竟就与秦王冲撞了。 大概是秦王见到此处出现了女宾,便将目光投了过来。两人四目交接的那一刻,王婉觉得整个人都不能动弹。 那样深邃辽远的目光,就好似里面藏着一个广袤的苍穹似的。秦王的双眸好似有摄魂的魔力,这样猝不及防地撞了进去,就再也无法抽身了。 虽然只是一刹那,却好似有什么东西早已沧海桑田。 王婉发现自己竟然没有移开目光的力气。 对方一身锦衣华服,看那规制并不在镇国公世子之下,王婉本想着对方理应是宗室之后,王爷世子或是郡王世子。她觉得,这个人就是自己要找的夫婿了。 自己是国公府的嫡长女,要是求母亲帮忙说亲,嫁宗室并非难事。王婉美滋滋地想着,心里甜甜的。 可谁知这竟是大名鼎鼎的秦王殿下! 王婉自然是有过难过、挣扎与彷徨。正如她根深蒂固的思想,秦王跟她是八竿子不着边的,而且对方连王妃都有了,听说是夫妻和睦,相敬如宾……简而言之,秦王现在心里只有自己的王妃。 王婉本想放弃挣扎,但一想起那双眼睛,她便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魔障。 在她彷徨之时她将这女儿家的心事告诉了韦氏,没想到韦氏竟然支持自己!王婉突然觉得这个行为似乎是可以被理解以及认可的,原本还想掐断的情意,这便一发不可收拾,在她脑海里疯狂地滋长开来了。 她又怎么知道,韦氏只是当时还在同丈夫赌气,想给那看似无忧无虑的高贵的秦王妃添堵罢了。 谁知道现在都还没给秦王妃添堵呢,公婆就来给自己添堵了。他们俩的反应之大,也着实让韦氏有些措手不及。她也没有料想,自己竟然闯了这样的大祸。 “她们俩也不过是见了秦王妃罢了,也并非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在韦氏和王婉被带走后,王朔似乎还有些不服气。 这时,父亲书房的下人来请,说是镇国公要找世子到书房谈话。王朔直觉得,这事也是同王婉与韦氏到秦-王府造访有关。 “父亲,孩儿知道,公府与秦王立场不同。一家不能侍二主,镇国公府定然没有去招惹秦王的道理……可婉儿毕竟是个闺阁姑娘,就是有些闺阁绮思也无可避免……母亲好生开导开导,想来婉儿也是能听进去的。这下父亲母亲将人罚得那么重,恐怕更是激起婉儿的不满啊。”父子之间,讲话也开门见山了许多,“孩儿愚昧,不知为何父亲和母亲要为此大动干戈。”直觉告诉他,这件事的内情定然没有那么简单。 镇国公长叹了一口气,似乎有一种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意味。“既然你知道一家不能侍二主,又怎么会想不明白这么简单通透的道理。” “太子殿下想来也不会闭塞至此,只因夫人同妹妹到秦-王府走动了一下,便要降罪于镇国公府吧?” 镇国公摇了摇头,长子的确是对太子了解得太少。他是世子,有些事,是时候应该让他知道了。 “太子现在这样的情势……一些风吹草动,自然也是格外敏感的。在这种时候,我们断不可有丝毫差错。”虽然镇国公府算是太子的重要助力,太子格外看重,可也自然格外注意。这也是一把双刃剑,导致在这样敏感的时候,镇国公府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格外的小心。 “你过来一些。”镇国公突然压低了声音,就是在自己的书房,似乎也担心隔墙有耳似的。王朔自然不敢怠慢,立马上前,立于父亲的神色,恭敬地垂下眼眸。 “你可知道,为何太子如此看重镇国公府?”镇国公神色凝重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有些东西,确实该是让他知道了。“因为镇国公府与东宫,互相握有对方的把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这样风声鹤唳的时候,镇国公府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都有可能会让太子认为是一种出卖。若是今日婉儿做出什么出格之事……没准就会给国公府带来灭顶之灾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除夕 除夕将至,瑞雪兆丰年。穆峥干脆就不怎么出门了,专心致志地在府里陪着妻子。琴棋书画,两人各有所长。有时候他们会在屋里下棋,让人在一旁煮茶,看看窗外愈发厚重的鹅毛大雪,给整个皇都镀上一层银装素裹。 外头虽是凛冽寒冬,里头却是暖意融融。地龙烧得正旺,地上也覆盖着厚毛毯。配上对面的女子或娇嗔或开怀的模样,穆峥觉得这里简直是个温柔乡,待多久都不会让人想要离开。 “怎么你让了我三个子还是赢了!”傅采蕴撇了撇嘴,觉得十分不服气。她自认自己棋艺还行,虽不是什么个中高手可也不至于在高手面前输得一败涂地。她逼着穆峥让了自己三个子,竟然还是输了!这打击简直巨大得不行了。 穆峥笑得一脸得意,看着她嗔怒的模样笑意更深了,“像我这般大度的人,若是你愿意服软求我,我愿意教你几招。怎么样,划得来吧?” 傅采蕴傲娇地回了一句:“也不知哪位王爷的琴技跟五岁稚童一般,若是愿意服软,我也可以考虑教一教。” 穆峥脸色一变,当即就站起来背过身要走出去。傅采蕴一惊,也跟着站了起来,“我……” 她还没说完,穆峥就坏笑着转过身,将人一把抱了起来。傅采蕴惊呼一声,穆峥挑了挑眉,“是哪位王爷呢?” 傅采蕴佯怒一般地捶了他一下,最终却是一声娇笑。“梦中那一位。” “坏丫头,你这是要逼我认下了?” “我可没说那是你。”她“哧”一声笑了。 “难不成你梦里还敢有其他人不成?那今晚可别怪我不让你睡觉……” 美妙的日子总是一晃而过,快得就如细砂从指缝哗啦啦地流走一样。不知不觉,除夕便到了。 傅采蕴自然是要跟着穆峥参加宫中的皇室家宴的。这次家宴左不过就是皇帝与他的后宫还有儿子女儿儿媳孙子们聚在一起一同吃饭,规模并不算大。在傅采蕴看来,倒还真有几分家宴一般的感觉。 出乎意料地,温贵妃也从国佛寺回到宫中参加家宴了。似是皇后在皇帝面前替温贵妃美言了几句,皇帝才允了她回来。 傅采蕴觉得,温贵妃看起来消瘦清减了不少,脸色也略显苍白无神。众人都心知肚明,在国佛寺的温贵妃其实不就是变相被软禁么?哪里及得上在皇宫吃好住好?而且听说温贵妃还真是在礼佛,日日抄佛经,在佛堂念诵经文,平日吃的也基本上是素菜。 话虽如此,但在国佛寺,她又能做些别的什么呢? 除了温贵妃,其他人看起来并没有太过明显的差异。与温贵妃的清减相比,张贤妃不知是不是过得顺风顺水,事事如意,封妃后愈发地丰腴了起来。顾婕妤前阵子听说又得受圣宠怀了龙种,可不知道为何,最后却莫名其妙的没了。 在这偌大的深宫中,要让一个孕妇莫名其妙的流产办法真是层出不穷。听说元凶没有找到,缘由甚至查不出来,傅采蕴只是摇摇头,轻叹了一声。 相同地,太子妃的脸色也不怎么好,似乎是憔悴了不少。虽然为着家宴太子妃浓妆艳抹了一番,但她眼眸的黯淡却是明显得很。这不禁让傅采蕴联想到姜侧妃的事。虽然姜侧妃是受自己的蛊惑,但真正不为余力地坑她的,却是太子妃。 姜氏兄妹对太子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太子定然是将满腔怒火都浇注到太子妃身上了。也不知道太子妃有没有后悔过当初的举动。 至于皇子这边表面功夫做得似乎更好。傅采蕴本以为女子更加会装呢,这一群真不愧是从小就在深宫这个地方厮混大的人,装模作样的本领一个比一个高。 太子一副扑克脸,根本没法让人揣摩出他在想些什么,只有在帝后或是母妃面前才有一丝笑影。最近过得不太平顺的除了太子还有燕王,他前些日子才刚被皇帝罚完禁足。面上却仍是一副玩世不恭的不着调,要是真论起不靠谱,燕王认第二,也没有谁敢认第一了。 这么多个皇子,似乎就数他最吊儿郎当。 至于其他的皇子表现还是一如既往。没有了六公主这个劲敌,九公主就当之无愧地霸占住了皇帝。整日在皇帝面前转圈,像一只花蝴蝶似的。薛德妃训了她几句,皇帝反倒还替九公主说起话来了。“今日是家宴,无须太过拘谨,就如平常人家一般就好了。” “陛下真是太过纵容小九了,让小九没点儿规矩,以后可该怎么办呢?小九总是会嫁人的……” 薛德妃一边说,一边同皇后对视了一眼。薛德妃暗讽六公主没有规矩,怀孕后更是脾气冲天,不仅跟婆婆闹翻,还将驸马给赶出了公主府。听六公主与明安侯府的那点事,还真是特别适合拿来消遣。 “德妃教子有方,哪里需要担心小九?看魏王秦王,兄弟这般和睦。”皇后抿唇,微微一笑道。 谁不知她这是暗讽魏王秦王兄弟不和呢?近日皇都也有流言传出,魏王与秦王兄弟间产生了隔阂。 薛德妃扬了扬嘴角,眼中却是了无笑意。自从秋狩后,魏王被皇帝责怪,而原来就受宠的秦王愈发被重用起来,风头逐渐盖过了哥哥。这样的忧虑,薛德妃自然也是有过的。 两个都是自己的亲骨肉,都对自己很重要。薛德妃最不想见到的,就是这样的一个局面。 相比起现在两兄弟鹬蚌相争,薛德妃更希望维持以前的状态。手心手背都是肉,难道真要两个儿子为了那个位置争个你死我活,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么? 因而薛德妃曾经单独将秦王请到丽华宫,这样的一场母子间的密谈,并没有许多人知道。 这两兄弟之中,总是有其中一个需要让步。 或许这样做对小儿子并不公平,即便是后来回想起,薛德妃都觉得有些微微的心疼。但除了这样,她已然想不到更好的法子。她明白魏王的野心,在许多年前便已然明白。要小儿子这样一次又一次的退让,就是薛德妃也十分难受。 作为母亲,这也是无可奈何的选择。魏王到底是她的儿子,任何母亲对着自己的子女,心都是柔软的。 “母妃,我明白……如若不是三哥,此时我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当时在丽华宫里,穆峥只是点了点头。 薛德妃至今还记得穆峥当时的神情。她的心好似被什么堵住似的难受,却什么话都没说。 除夕夜按例是要守夜的。秦王夫妻回到王府之后,也不急着就寝。离子时还有些时间呢。 秋日是丰收的季节,自然有许多可口的瓜果。秦王夫妻参加完宫中的家宴,曾嬷嬷只是让人准备好一些不腻的瓜果,以备主子们随时饿了可以吃。 虽然已是深冬,可今夜并不冷。傅采蕴兴致很高,想要在园子里走一走。穆峥见今日比起前些日子似乎暖了些,便也答应陪着她走一会儿。 “说好了,转一圈可就回去了。” 傅采蕴白了穆峥一眼,轻嗔,“都说了,我已经痊愈了!你怎么总是将我当成个病人似的?” 她的剪水双眸明晃晃的告诉他自己有多不乐意被当成一个弱不禁风的病人。 “有备无患。”穆峥只是笑了笑。他没有告诉她,当初她发着高烧药石无效的时候,他坐在床边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心简直像被掏空了一样。 这种难受的滋味,只要尝过一遍,就不会再想试第二次。 能这样牵动他的神思的,放眼整个皇都,想来也没有多少人了。 经历了那么多的事,身侧的女子似乎显得愈发难能可贵,在他的心里也愈发的重要了。 当然了,这些话他可是不会随随便便说与她听的。 见穆峥突然握住了自己的手,傅采蕴不禁怔了怔。她有些不解地转过头,却对上他漆黑深邃的双眸。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执着她的手,与她一同穿过那曲折的连廊过道。 他不说话,她便也不问。她与他隔着半步的距离,任由他牵着自己走。 目的地是哪里,其实她并非如此在意。反正不管到了东南西北,天之涯海之角,她都会一直跟着这个人就是了。 只要跟他在一起,哪怕前路困难重重,她都甘之如饴。 傅采蕴静静地凝视着他的侧脸,那坚毅硬朗的面部线条仿佛在告诉世人秦王殿下在皇子之中虽然年轻,却有能力独当一面。 但她知道他心中也有波澜,他也有无法淡定的时候。所以有些事,她在心里也有着自己默默的计量。 不过目前为止,有些东西她还不能告诉身侧那个她最为亲密的人。因为就是她自己,目下也没有什么确切的把握。但是不知为何,她就是有一种预感,自己的想法是对的。 作者有话要说: ☆、报应 第83节 除夕夜理应是阖家欢乐,平安和顺的时刻。虽然皇都里头的人家各有各的困难麻烦,平民百姓忧心柴米油盐,皇族世家虽然衣食无忧,却也有着各自不足为外人道的烦心事。但不管如何,在除夕夜,大家都会很有默契地不约而同地选择将烦恼暂且搁置。 但镇国公府却是个例外。 自从那一日王婉与韦氏到了秦-王府后,镇国公与夫人在国公府大发雷霆。招来的后果不仅是王婉和韦氏在家祠罚跪一夜,更为严重的是气得镇国公旧疾发作。 因而在这个本应和乐安详的日子里,镇国公只能在病榻上度过。 镇国公世子本想着应是家父多心,太子怎么会因为如此小的一件事而要灭了镇国公府呢?更何况,太子现在自己或许还有更多烦心事,哪里顾得上镇国公府发生什么事呢? 然而,镇国公却只是连连摇头叹息。他知道,愈是在这样的敏感关键时期,镇国公府的处境就愈是严重,愈是如履薄冰,岌岌可危。 诚然,太子的气焰这两年来被魏王与秦王打压了不少,朝中的势力也大不如前。以前太子与魏王也可算是分庭抗礼,但随着秦王的成长,这一微妙的平衡似乎逐渐被打破了。天平已经倾斜到两位王爷这一边了,这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不可否认的。 乐观点说,太子目下正在韬光养晦。若是往难听的说,太子之位已经岌岌可危了,这从温贵妃被幽禁,姜氏兄妹的倒台就已经可是窥出一二了。 何况外头还盛传皇气盛于秦-王府,至于魏王与秦王兄弟怎样窝里斗并非镇国公府关心的,镇国公只知道,太子现在可算是充满内忧外患,处境堪忧。 就算真凶最后被找出是燕王府的一个侍卫。可燕王似乎一点儿损失都没有,左不过是被禁足罢了。整件事虽然牵扯甚广,但最后被株连的,却是没有几个。 遇刺的是堂堂一国太子,结果竟是如此风平浪静,甚至还不及当初七皇子下水那般轰动,牵连了数不胜数的宫人。 太子在皇帝的心中分量有多重,不仅镇国公看出来,想来太子也早就看出来了吧? 如果在太子这样备受折磨,几乎难以为继的时候,让他发现握有他重大把柄的人与他最大的敌人有来往,会是怎样的一分光景? 这可能会是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念及太子过往的铁腕,镇国公这样的老油条,都不禁哆嗦了一下,咳出了一口血。 “父亲……您慢点儿!”镇国公世子王朔被父亲的反应吓到,连忙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着镇国公的情绪。 对于自己的情况,镇国公可是再清楚不过了。因而他已经写了奏折请旨让王朔袭爵,他只求太子高抬贵手,不要在这样的事情上掺和。 这可是关乎着镇国公府以后几代子孙的大事,镇国公断不能让公府毁在自己的手里。不然他入土后又该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糊涂,我真是糊涂……”镇国公靠着床沿,只是苦笑。侍奉的丫鬟都被病退了,偌大的房间只有镇国公父子。 镇国公咳了好一阵才缓过劲来,他抬眼看着世子,双眼是浑浊的死灰色。让王朔看得触目惊心。 “之前我写了一封亲笔信,你可有确保交到太子手中了?” 王朔点头应是。 “太子可有什么反应?” “太子一如既往……只是让人传话吩咐太子妃送些东西到镇国公府里来。” 王朔话音刚落,镇国公又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这一回,他嘴里咳出的血染红了整块帕子。 “爹!孩儿去唤太医……”王朔正要转身,却被镇国公止住了。“造孽……真是造孽!说起来,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的罢了。这是报应……就是太医也救不了。” “爹,您怎么能说这种话?”王朔看着父亲有气无力地靠着床沿,脸上却带着一抹近似诡异的笑意。他脸上的笑容,其实更接近于后悔与自嘲。“一子错,满盘皆落索。都是贪欲……殊不知这贪欲,害死了多少人……” 镇国公这名号风光的背后,手上沾着多少鲜血,就只有他一个知道。 旁人只知镇国公府是太子一系的忠实拥护者,当年联名上书提议光启帝册立皇长子为太子的大臣中,镇国公就是其中之一。 至于那背后那无法见光的勾当干了多少,也就只有天知地知了。 “这是报应,的确是报应……崇天说的话是对的。”突然想起皇都内流传的有关崇天的传言,镇国公只是一边摇头一边喃喃自语。王朔想要问父亲此话怎讲,他却不回答,只是沉醉于自己的思考里。 自己的旧疾本来已经好了许多了,只要悉心调养,理应是不会复发的。但他旧疾复发的理由,竟然是如此荒诞可笑……仔细一追溯,镇国公就不由得一阵心悸。 对,这一切都是报应。之前不报,不过是时候未到而已。自己当年做出这么罪孽深重之事,现在终于要秋后算账了。 还是以这样一个出其不意却又合情合理的方式。 “你到那个架子的花瓶后拿出那个木匣子来。”见父亲总算又跟自己说话了,王朔又惊又喜,连忙按照父亲的话去做。摸索了许久,还真的让他翻到了一个雕刻精美的木匣子,瞧着这木匣子雕工精细,其本身便是价值不菲,更别提里头的是什么了。 “里面的东西,就是太子最为忌惮的……镇国公府前路如何,便靠它了……” “什么?”王朔捧着木匣子,满面震惊地看着气若游丝的镇国公。这么一个小小的木匣子,竟然可以决定整个镇国公府的存亡? “阿爹该喝药了!大哥也真是的,都不提醒提醒爹爹……”屋外的王婉捧着药,焦虑地候着。她虽然爱上了一个不该去爱的男子,以及像一般被宠坏的千金一般任性了一些外,却也是个分得清轻重缓急拎得清的人。自从知道父亲因为自己大发雷霆还一病不起,王婉几乎都是亲手侍奉父亲的起居饮食,以此来减轻心中的不安与罪恶感。 她将汤药捧到门边,却正好听到了镇国公同世子说的话。在他们的话语里,反复提到了那个她不敢去想却又不得不想的人,让她又惊又喜。 王婉听了几句,脚步便就挪不开了。但随着里头的人说得愈多,她就愈发明晰镇国公现在的处境竟是如此危险。镇国公府简直就像一辆倚在悬崖边上摇摇欲坠的马车一般。 *** 傅采蕴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紧紧揽着身侧的男子。天色尚早,因为是冬日,天也亮得晚,因而外头还是昏昏暗暗没有什么亮光。 听着他沉稳的呼吸,看着他安静地闭着眼,不知为何,一种难以名状的幸福感油然而生。能够这样拥着他入眠,实在是一件再幸福不过的事了。 她将头靠在他的肩上,正想将手抽回去时,却被他给按住了。 穆峥睁开眼,刚睡醒声音低沉,略带几分沙哑,却轻柔得让人心动,“这么早就醒了?……你昨晚没有睡好吧?”他转过身,抬手捋了捋她耳旁乱了的青丝。 “昨夜是不是做恶梦了?”想起昨夜,穆峥不免有些担心了。昨天晚上她睡着睡着突然紧紧搂着自己,而且嘴里还不停地轻轻唤着自己的名字,双眉紧蹙,似乎紧张得很。她只是一声声地低低地唤着自己,让自己不要走。 他知道她这是做恶梦了,但不知为何却叫不醒她。就在穆峥打算唤太医时,她才逐渐平静下来。 “嗯……”傅采蕴点了点头,想起昨晚的梦,她就心有余悸。 实在是太真实了,真实得让她难以适从。忘记是为了什么,梦中的穆峥似乎要离开自己,她只觉得难受的很,一直想要拉住他,却总是够不着……那种感觉,让人沮丧又绝望。 今日睁开眼,见到他还稳稳当当地睡在自己身旁,她才松了一口气。心里也突然有一种乐开花的感觉。 她把头埋在他的臂弯里,又揽住了他。 “你梦到我要走了?真傻,我能去哪儿?……我去哪儿还会不带上你?”穆峥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的举动,嘴角划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真是不错,媳妇儿做了个恶梦,竟然就这样对自己主动投怀送抱含情脉脉了。穆峥十分不厚道地想道。 “不知道。”她将头埋进他怀中,闷声闷气地答道,“之前不是听说你要与三哥处理私盐的事么?你要不要亲自下江南?” “你也不在江南,我去那儿作甚?”穆峥挑了挑眉,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显然是很喜欢她这种亲昵的举动。“难道你在我心里,还比不上那些盐贩子?” 傅采蕴抬起头来看他,眯起眼睛笑了笑,“就你嘴甜,还净爱乱说……”不管是为了什么,反正他不需要去江南,不需要离开自己,她觉得这就足够了。 见她离开自己的怀抱,穆峥这才恍然。这坏丫头,之前的百般亲昵该不是只是用美人计来向自己套话吧? 作者有话要说: ☆、大年初二 今日是回娘家的日子,因而秦王夫妻用了早膳,穆峥便陪着傅采蕴回英国公府去了。 见回家人自当是分外亲切的。秦王夫妻先到文昌大长公主的上房那儿去给她请安,又见了府里的长辈。虽然这段日子皇都风起云涌,波云诡谲,但文昌大长公主似乎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傅采蕴觉得,回到英国公府,就像是回到一个世外桃源的安乐窝一般。外头的繁杂喧嚣,尔虞我诈,这里似乎没有沾染分毫。 文昌大长公主一样是这般保养得宜,虽然靠近一些看,傅采蕴发现她的眼角多了几道细纹。 这样便好了……她的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暖意在里头。她侧过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夫君,英国公府能够如此风平浪静,没有被卷入这复杂的政治漩涡之中,跟身侧的人可有关系? 兄弟姐妹们看起来都喜气洋洋的。白若盈已经显怀了,预计年中就可以生下一个小孩儿。傅采芙总是围着这个大嫂转,好像比甄氏都要关心肚子里的小宝宝,就是傅采芝也忍不住打趣,“你这小祖宗,都多大的人了?还这样给大嫂添乱?”声音里还有几分酸,“我可是你亲姐姐,怎么生小哥儿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兴奋!” 白若盈连忙圆场,“这些天来芙儿跟着我的时候多,自然喜欢粘着我。若是你们多些回国公府来看看她,想必她也会这般黏着你们。”她朝傅采芝笑一笑,便又看了看傅采蕴。 傅采蕴似有所感地轻轻颔首。是呢,现在八妹妹跟自己都不如往常那般亲密了,就爱粘着大嫂!真是个喜新厌旧的! 这喧嚣热闹的姑嫂之间还添了两个新成员——七公主与靖东侯世子夫人霍氏。 七公主与傅卓琛成亲后,两人虽是住在公主府,可七公主与英国公府的关系处得不错。在婆媳关系上,比起她的六姐简直好上太多。七公主虽然贵为公主,可却没有受宠的公主那样骄纵,比起一般公主来还懂事一些。虽然她是公主,身份比驸马要高,可她与傅卓琛相敬如宾,并没有摆什么公主架子。 正是因为七公主与驸马感情深厚,加上与傅采蕴关系也好,而婆婆甄氏待儿媳妇们也厚道,因此七公主与英国公府来往频密,关系甚笃。 不知是不是心情开怀的原因,傅采蕴觉得七公主成亲后气色还好了不少,脸蛋微微圆润了些,身材比起之前单薄的模样也丰盈饱满了许多。想必七公主与四哥婚后幸福美满,才让七公主明媚朗然,心宽体胖。 “想来我都没有怎样好好地去过公主府看看呢,到时候公主与四哥可得好好带我转一转。” 听到傅采蕴说要到公主府,七公主也是高兴的。说起来她们俩之前便是好友,但各自成了婚后,虽然关系是亲上加亲了,来往反而比起之前还在闺阁时要少些。因而便立马应了下来,“七嫂要来,我与驸马自然得好生款待。” 两人说了几句,这便定下了日子。 靖东侯世子夫人——也就是傅采蕴的嫡亲嫂子霍氏,因为娘家在外地,所以并没有回娘家。她年纪与傅采蕴相仿,是个活泼开朗的人。当傅采蕴问起她与傅卓林的一些事时,霍氏大多如实作答,并没有太多女儿家谈及丈夫的娇羞。“夫君虽不是那种柔情的男子,可平素也是体贴 的……” 这样一个热情的人,想来这样的人配自己那冰山似的哥哥也是挺好的吧……傅采蕴不由得想道。 看到这个王妃小姑子对自己印象不错,霍氏心下自然是开心的。她明白,自己娘家为何选择靖东侯世子作为自己的夫婿,不仅是因为靖东侯和英国公府,与这个秦王妃还有秦王都不无关系。 靖东侯世子,那是秦王的亲舅子啊。 虽然到了后来霍氏才发现,靖东侯世子与他最疼爱的妹妹的夫婿处得并不算好。这可是有嫉妒的成分在里头?霍氏虽是有这种想法,却不敢贸贸然地问自己的丈夫,反正也不可能得到什么答案的。 至于傅卓林对她算不算好,或许这也是见仁见智了。总之没有傅卓言和白若盈那般好就是。 但今日看来,夫君虽然与秦王关系不算好,但秦王妃与他的确是兄妹情深。而秦王又待王妃好,看在王妃的面上,想必多少会给傅卓林几分薄面吧? “王妃,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才是……”想着想着,霍氏虽然一脸踌躇,还是开了口。 *** 两人离开英国公府时,傅采蕴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上马车时穆峥觉得她甚至都有些依依不舍。 “在想什么,难不成你还想在国公府睡一晚不成?”穆峥捏了捏她的手,笑问道。因着傅采蕴兴致很高,穆峥还特地陪着她留在英国公府里头用了晚膳。但现在看起来,自己的王妃似乎还没有满足似的。 傅采蕴摇摇头,也用手用力地捏了捏他,一脸若有所思。 “你是不是有话想说?”见她沉默不语,似是有话要说,穆峥不禁轻声问道。 傅采蕴犹豫了一下,抬起头看着他。穆峥低下头看着她,双眼里盛着几许疑惑和探究。 “我想着,王爷正是用人之时,我哥哥武艺高强,比起那薛三公子也是不遑多让的……如若哥哥能被举荐到军中,定然能有一番作为,于王爷不也是有利无害的么……”傅采蕴抿了抿唇,见穆峥的神色微微一变,又添了一句,“我这是举贤不避亲。” 穆峥先是下意识地皱了皱眉,继而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马上将双眉舒展开了。说起来,穆峥对英国公府是抱有好感的,但这样的好感,却很容易就被傅卓林给抹杀了。 对,就是那个他明明不喜欢,却又不得不看在王妃的面上给他几分薄面的男人! 倒不是说傅卓林真的胆敢对秦王有什么不敬,但穆峥就是感觉得出这个亲舅子的隔阂。比起来就是不如英国公世子与傅卓琛。虽说傅卓林本性便是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的,但对于秦王而言,这显然就是不将他放在眼中。 他总觉得,这个靖东侯世子并没有将自己当成亲妹夫看待。 如若他跟傅采蕴感情不好,穆峥自然是不将他放在眼里的,甚至可能会让他栽跟头。可偏偏他们兄妹俩感情深厚,深厚得都让他有些不快了。 “小时候夏日夜里哥哥会与我在园子里扑流萤……”“以前下雨天打雷,哥哥也会这样抱着我哄我睡觉……”……傅采蕴总会无意间提起与傅卓林儿时的事,有时候穆峥听起来都觉得有些酸酸的。开什么玩笑?我的女人是被你随便抱随便带着玩的么! 这真是让穆峥有些无奈。傅卓林就是这样的一个存在,让人暗暗不爽却又不能发作。当然了,傅卓林小时候对这个妹妹的百般照顾穆峥也是知道的。据说她小时候也曾经大病一场,几乎丢了性命,傅卓林也其中也没少出过力。 算了,那就看在他曾经将自己的王妃照顾得这般好的份上吧。 第84节 “西北和西南倒是不缺什么人手,现在天下太平,将你哥哥安排到那儿去也锻炼不出什么来。倒不如随着三哥下江南,没准前程还更加好些。” 难得穆峥终于松口,傅采蕴又惊又喜。其实帮哥哥一把这种心思她早就起了,但因为之前秦王-府大小风波不断,傅采蕴一时也顾不上自己的亲哥哥了。现在被霍氏提起,她便终于有了这样的念头。 “这是当然,这种事王爷可比我清楚多了。” 见她开心了,勾起嘴唇弯起眼睛满面春风,穆峥在心里轻哼一声,不就帮了哥哥一个忙么,她至于高兴成这样? “别人求我做事,可是什么宝贝都往我这儿送。你倒是好,三言两语就想完事了?” 见穆峥盯着自己,傅采蕴抿了抿唇,抬起头凑过去啄了啄他的唇。 他心里偷乐了一下,表情却丝毫没变。当他还只是七殿下时,可是做不到这般表里不一,喜怒不形于色的。不得不说,这两年的历练与经历当真将他改变了不少。现在的穆峥已经能很容易地控制住自己的神色,不让心里的想法外泄了。 因而他在心里乐呵,表面上却还是一副不太买账的模样。“这样就算完了?” 说罢,他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唇,示意仅仅这样还不够。他的眼里跃动着狡黠的笑意,似乎在说难得你求我一次,怎么着也不能随便放过你。 傅采蕴转了转,对着他一脸笑意又有几分期许的模样,不由得心里嘀咕了一下。算了,就当是为了哥哥的好前程,哄一哄他开心吧。 哥哥同穆峥有些不对头,她能够隐隐地觉察出来。虽然他们俩都没在自己面前提起过。 她一只手捂住他的眼睛,然后闭上眼凑上去咬住了他的唇。踌躇了好一阵,才悄悄用舌尖碰了碰他,穆峥索性闭了眼,心满意足地享受着这一刻她给自己带来的愉悦。 好吧……也算是赚翻了。反正她都这样开口了,要是她什么都不干他还不得乖乖给傅卓林谋个职位? 过了一阵,捂住他眼睛的手才挪开了。穆峥睁开眼,看着眼前的女子娇羞的模样,脸颊红得跟熟透的苹果似的。 这样的事他们俩并非第一次做,却是第一次由着她这般主动。往常的她,总是配合的多。 惜夏来扶王妃下马车时,觉察到两人有些诡异。穆峥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眼里却是溢满笑意。傅采蕴跟在后头,脸上几分绯红未褪,似羞非羞似恼非恼,却有万种风情。 作者有话要说: ☆、偶遇 今日的朝堂有种让人丈二摸不着头脑的诡谲。冬日的脚步渐行渐远,已是二月末三月初了,天气才刚刚转晴,魏王似乎便已经等不及坐不住了。 上朝没多久,魏王与他的亲信大臣们便开始上奏江南私盐一事,魏王主动请缨,要去江南处理私盐一事。 这倒是合情合理的事,因为三年前处理私盐一事的就是魏王,现在的他算是为这件事善后追踪,理由充分,恳恳切切。 不出所料,太子也是要出来搅一搅局的。魏王的忠实追随者礼部的刘侍郎说完话后,太子的人便发话了。 对于魏王与太子的人在朝堂上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大家早已司空见惯了。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要是太子不说话,大家都还不太习惯呢。 然而太子的人一开口,内容却是只想让人大呼意外。太子与魏王是死对头,固然是要反对魏王的,但太子在反对魏王的同时,却是举荐了秦王! 太子的人说完话后,便轮到太子开口了。太子举荐秦王的理由更是让魏王气得牙痒,因为魏王在江南私盐一事处理不好,留下了后遗症,因而这样的事他无法胜任。相较之下,秦王虽然年幼,却能冷静处事,处变不惊明察秋毫,这件事交给秦王更加适合。 听到这样的话,就是一直沉默着的穆峥也怔住了。本来他已经很心领神会地沉默不言,不在这件事上表态了。没想到还是被人给提了出来,而且这个人不是谁,还是太子。 太子这又是闹哪出?这可又是在存心挑起魏王与秦王之间的矛盾,意图让他们兄弟同室操戈么?太子的气焰这些年来被这两兄弟削弱了不少,加上秋狩的受伤,宠妃与最得力的幕僚的离去,也让太子备受打击。因而太子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没牙的纸老虎似的。 现在他似乎是采取曲线救国的法子,就爱挑动魏王与秦王间的不和。要让人相信太子是真心举荐秦王,那简直是难如登天。 最后还是秦王站出来,说自己对江南与私盐的熟悉并不如兄长,他认为魏王比自己更加适合下江南。 综合了以上种种人的意见,待七儿子发了话后,座上的人才点了点头。 *** “这是你做的好事吧?”自从接了旨后,本来在霍氏的期望中应当十分高兴的傅卓林并没有摆出想象中应有的笑脸,而是语气有些冰冷地质问着自己的妻子,“是你让蕴儿做的?” “夫君不愿?”霍氏一愣,“这话想必我不对王妃说,王妃也会同王爷说的。” “啪嗒”一声,傅卓林手上的茶盏被他重重地搁到了桌上。 诚然,傅卓林是个神色淡漠的人,这样的性格多少会让人产生出几分敬畏的心情。霍氏嫁给他时间并不长,不能像傅采蕴一样对这个哥哥爱比敬多,平日还会打趣他。 见到他这模样,谅是霍氏再不明白他,都知道傅卓林这是动气了。这什么意思?疑惑完她便隐隐有些恼怒了,怎么着,自己拉下脸来讨好秦王妃,让她帮忙在秦王面前举荐傅卓林,这又做错了什么?其实霍氏觉得,就是她不开这个口,傅采蕴也迟早会这么干,可她既然开了口,那便是她有求于秦王妃,反倒是自己欠了秦王妃这个情了。 就算欠不欠人情霍氏可以暂且不在意,可傅卓林这是在做什么?秦王帮他谋了个差事让他随着魏王一同下江南,这是多少人都求之不得的事?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之前秦王在沧州立了个大功,身下的人擢升的有多少?英国公府不是魏王一系的么?让自己的夫君跟着魏王去江南立大功,那该多好? 再加上傅卓林也是皇帝的外甥,只要秦王一举荐,皇上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有了这样一个好的开端,傅卓林再攒一下功劳,还愁不能在朝堂上大展拳脚么? 霍氏的如意算盘打得十分好,事情也如她所料,秦王妃一口应下,回去给丈夫吹枕头风让他帮着自己的亲哥,而秦王也的确办到了。 事情都按着霍氏想的一步步来了,唯一出乎她意料的,竟然是自己的丈夫。 霍氏想不通,傅卓林有什么好生闷气的? 猛然想起傅卓林与秦王之间似乎是有什么隔阂,霍氏豁然开朗,“莫非……夫君对我求秦王一事耿耿于怀么?秦王妃是你的亲妹妹,秦王是你的妹夫,这是多少人都求之不得的?多少人都对秦王趋之若鹜,夫君非但不珍惜,难道还认为是我做错了?”简直是个榆木脑袋,不可理喻!霍氏简直理解不了傅卓林在想些什么,有这样的好资源摆在眼前,亲妹妹做了那样一个幸运儿,嫁给了一个这么好的良人,他竟然不好好珍惜这一层关系!她替他做了这样的事,他反而还不乐意 了? 低头求一下人又怎么了?原来还真有这么高风亮节的人!然而这份骨气能当饭吃么!霍氏还是坚信自己是对的,等傅卓林去了之后,发现功名利禄的诱人之处,想必就不会再责怪自己了。 傅卓林看了妻子一眼,尔后扬长而去。霍氏气极,直接将他方才放下的茶盏摔在了地上。 *** 一切都按着既定的步调在前进,不紧不慢。到了三月中旬,魏王准备妥当后,便浩浩荡荡地下江南了。 这件事对于秦王-府而言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影响,穆峥与傅采蕴还是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当然了,亲哥也跟着魏王下江南,这样的事对于傅采蕴来说却是无比高兴的。二月末三月初这段日子以来,她对穆峥都是献殷勤的时候居多。然而穆峥却有些不乐意了。 “这是做什么?我陪着你你不高兴?” “不高兴。”穆峥回答得干干脆脆,“你不过是因为我替你哥谋了这样一个差事罢了。要不然你哪里会这么千依百顺的?” 傅采蕴睨了他一眼,轻哼,“所以我该时时与你作对了?” 见她皱眉,他反而笑了,“这样挺好的,只要你只是因为我。” 这段日子,穆峥倒是陪着傅采蕴的时候多。两人无事会一同度过一个下午,又或是一同入宫给帝后请安,看望一下太后和薛德妃。 “你们俩可是有一段时间没有一同来看我了。”太后慈爱地来回看着两人。穆峥和傅采蕴都是她喜欢的孩子,对于两人能够共谐连理,太后比薛德妃还要高兴。而两人成亲后看起来愈发般配,看得出两人情意绵绵,穆峥看着妻子的时候眼神总是不自觉地柔和起来。 太后对于秦王与秦王妃简直挑不出什么不是。 傅采蕴见回太后,又下意识地凑过去撒撒娇。太后给予她太多的关爱了,甚至可以说要不是太后她也不可能会有同穆峥的这一段故事。 穆峥只是含笑地在一旁看着自家王妃与太后的亲近,看着太后慈祥的笑脸与傅采蕴流露出来的几分少女时的娇憨神色,嘴角便不自觉地上扬起来了。 太后不干政,朝堂的事似乎一点都没有带到这里来。这也是穆峥觉得在这里十分舒服的原因之一,比在薛德妃的宫里还更有一种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感觉。 两人离开兴宁宫准备出宫时,迎面而来遇上了两个人。 傅采蕴只觉得这两个人有点脸熟,却记不起在哪里见过了。她也是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那是镇国公世子夫人韦氏以及大姑娘王婉。 竟然是秦王与秦王妃!王婉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曾经心心念念的人会在这样猝不及防的时刻与自己碰面,而且还是与他的妻子在一起。 两人走在日光下,秦王特地放慢脚步陪着妻子一同走,不知是因为柔软的阳光还是因为在妻子身 旁,他硬朗的面部线条仿佛都变得柔和起来。 日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地上交叠在一起。 自从偷听到父亲与兄长的对话后,王婉已然不敢随随便便地再幻想自己同秦王之间的可能性了。她也想要试着放下自己这种可怕的执念,她本想着自己已经慢慢放轻了这绝无可能的感情了,谁又料到自己的心上人会以这样的情况出现在自己面前? 再加上秦王夫妇恩爱和睦,这是传遍整个皇都的。百闻不如一见,今日自己算是真的见到了。 韦氏与王婉今日本来也是入宫向太后请安的。撞到了秦王与秦王妃确实是出乎了韦氏的意料。本来这也没什么,按道理秦王与秦王妃入宫当然会比自己频繁得多,且太后也惯常疼爱这二人,这么一来二往,撞上也是很有可能的事。 韦氏下意识地望了自己的小姑子一眼,果然,王婉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但她生怕被秦王与秦王妃看出什么端倪,因而马上低下了头,不敢再看秦王一眼。 或许在秦王夫妻看来,王婉也不过是胆怯而已。或许会被秦王夫妻觉得他不识礼教,这并非是一件好事。可不管怎么说,这都比让他们俩发现王婉心中的大胆想法要好吧? 在二人向秦王与秦王妃行过礼后,韦氏准备带着王婉离开,却听得秦王妃开了口,声音里似是掺着笑意,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胆寒,“王姑娘上次到王府里来可不是这么忸怩的,怎么这会儿反而就害羞上了?” 韦氏心一惊,抬眼看了看秦王妃,发现她脸上带着几分笑意,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她便连忙想要开口圆场,“不是这样的,妹妹她……” “怎么,王姑娘这是慌得连话也说不上了?”韦氏本想替王婉说话,谁知却被秦王妃给打断了,韦氏无法,只得看了王婉一眼。王婉本就心慌,被秦王妃这样一问,便更是抖了抖。 可秦王妃这样开了口,只差指名道姓地叫她答话了,王婉无论如何也该说些什么。她抬眼看了看秦王妃,又将目光移向一旁的秦王,发现他在沉默地注视着自己,心又是一跳。 “回王妃的话……臣女前些日子不小心把脸划伤了,因而才不敢抬起头了,就怕王爷王妃见了笑话。” “原来如此。”秦王妃抬了抬唇,并不再说什么,“可是好了?” “谢王妃关心,已经快痊愈了。” 目送着秦王与秦王妃走远,王婉的目光却更多地落在秦王身上。她心中有几分黯然。自己的表现一点大家姑娘的风范都没有,定然会给他留下一个坏的印象了。 作者有话要说: ☆、休夫 “王爷,你与那王家姑娘可曾相识?”在马车上,傅采蕴转向穆峥问道。 “不认识。”穆峥摇了摇头,似乎有些疑惑傅采蕴为何要问这样的问题。镇国公府是支持太子的,穆峥本就与之无甚交情。加上傅采蕴之前差点就嫁到了镇国公府里去了,因此他对镇国公府一直有点耿耿于怀。 “那便无事了。”傅采蕴笑着点了点头。对上穆峥探询的目光,她也只是轻笑着将视线转到了窗外。 果然,穆峥看不出来啊。 虽然穆峥长大了,人情世故方面的事情也懂得了不少。但关于男女爱情之事,他好像还是认识不深。 比如说,他方才一点都没觉察出王姑娘对他有意。 然而傅采蕴却是看出来了,当她的目光落到穆峥身上那一刻,眼神好像忽然之间就变了。紧接着,她就将头压低,压得死死的,似乎生怕被人看穿。 可她投向穆峥的那一瞥,却是正巧落入了傅采蕴的眼中。 傅采蕴也是过来人,她明白,那是姑娘家看着自己倾慕的男子的神情。没准自己,也曾那样看过穆峥。 这样说来,王婉之前在王府对自己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傅采蕴总算是了然了。虽然穆峥说自己不认识王婉,傅采蕴也相信此话不假,可她还是对此有几分不快。镇国公府的嫡长女,难不成还想嫁到王府当侧妃了? 不过罢了,反正这事八字没有一撇,穆峥毫不知情,她也不觉得王婉真能进得了秦王-府。就是她愿意委身做侧妃,想来镇国公也不会同意吧? *** 这一日,七公主约了傅采蕴一同到六公主府去看望六公主。 六公主有孕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因为过了三个月,明安侯府也没有继续瞒下去的道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明安侯世子的第一个孩子,明安侯夫人就是同六公主再怎么不好,为着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对六公主看顾着的。 七公主因为年幼丧母的缘故,在深宫中低调行事,性情温和,因而同六公主可以相处得来,这便打算去看看自己的姐姐了。而之前傅采蕴生病时六公主好歹也到王府看过自己,不管如何自己总得礼尚往来一下。因而七公主相邀,她自然是不会推辞的。 但没料到,她们似乎没有挑上一个好日子。 第85节 出来迎接她们的不是六公主,而是她的妯娌白若仪。 “王妃和七公主还是先在这里等一等吧,公主还需要准备准备……” “六姐同世子……可是有什么不妥?”七公主有些关切地问道。她能够说出这样的话,证明她并非是全然不知情的。她今日来看望六公主,恐怕也有这一层意思。 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白若仪同傅采蕴感情深厚,她同七公主虽不及同傅采蕴那么要好,可也是能够说上话的。踌躇了一下,白若仪便避重就轻地同她们俩说了说六公主与明安侯世子的事。 她们来到六公主府时,六公主正好大闹了一场。因为就在不久前,孕期中的六公主发现了明安侯世子已经在外头偷偷置了个宅子,用来跟他的相好们寻欢作乐! 明安侯世子的风流倜傥在皇都也是小有名气的,自从尚了六公主,也可算是不得不修心养性了。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加上六公主怀了孕,他就自然不能勉强她了。那可是千金之躯,明安侯世子还没那么傻。 这么几个月,明安侯世子便又有些耐不住了。加上六公主怀了孩子,对自己的关心过问也少了。她全副心思都在腹中胎儿身上,便不怎么管自己的驸马了。明安侯世子堂堂六公主驸马,自然是不能明目张胆地跑去勾栏青楼的,因而他托人在城南置了个小宅子,那便是他用来与那些勾栏歌姬才女们舞文弄墨,风花雪月的地方。 想来明安侯世子是个风月场上的老手,哄起姑娘来真是一套一套的,不知有多少女子被他哄得晕乎乎的。大概是他对哪个姑娘夸下海口说要将人娶进门,可到头来却让那个姑娘空欢喜一场吧。 总而言之,有人将这件事传到了六公主的耳中。 明安侯世子当晚就被六公主赶出了公主府,灰溜溜地回到了明安侯府。 本来明安侯府应当先安抚好这祖宗的情绪才是,毕竟说到底这事也是明安侯世子错在先。况且对方是堂堂公主,就是她蛮不讲理,明安侯世子不也得好生安抚道歉么? 可谁料到明安侯世子回到侯府也忍不住爆发了呢?想他向来风流倜傥,风流债都可以写满整整一本书了,若不是被六公主指名道姓地要做她的驸马,他至于这样时时受气么?明安侯世子自问自己已经十分收敛了,哪家富贵人家的公子不是三妻四妾的?六公主竟然连一个通房都不愿意给自己,哪怕是她怀了孕!明安侯世子倒是觉得,事情到了这一步,六公主也有责任。 或许明安侯世子对六公主的气也已经憋了许久了,时时被这么一个骄横的主儿欺压着,自己原本 喜欢的东西一点也碰不得,每日只能想着如何讨好侍奉公主,这让一贯自诩风流雅士的明安侯世子如何能忍? 大概他自己也有哪个心仪的姑娘了,明安侯世子竟然怒不可遏地在父母面前说了一句,“大不了我同公主和离算了!” 和离?真是疯了!一个驸马竟然提出要同一个公主和离,并且那还是中宫受宠的公主,白若仪觉得他实在太能闹了。 没办法,明安侯世子同他的妻子都如此任性,若是硬逼着他回公主府负荆请罪,指不定还会闹出些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没准到时候就真的就要到那一步了。没有办法,明安侯夫人只得拉下老脸,带着白若仪到公主府讨好自家儿媳妇来了。 她们俩只得告诉六公主,明安侯世子被关在侯府闭门思过去了。 都说有孕的女人脾性乖张,六公主真是将这一点发挥得淋漓尽致。白若仪这段时间这样小心翼翼地侍奉着她,也着实太难为人了。 “让我同六姐说说吧,她会听得进我说的话的。”七公主道。 既然六公主此时好像吃了火药一般咄咄逼人,傅采蕴也不怎么想热脸贴冷屁股了。几人商定了一下该对六公主说些什么,白若仪便领着她们俩进里屋去了。 果然,六公主的脸色很不好。本来她是应该被滋养得很好的,一天三餐少不得燕窝之类的补品,可她脸上的憔悴颓败是由内而外地生出来的,那是不管脸上的皮肤多么吹弹可破,滑如凝脂,脸上的胭脂多么名贵,都掩饰不住的灰败。 就像是支撑她生存的梁柱突然坍塌了似的。 看来明安侯世子对六公主还是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的。一夜夫妻百日恩,明安侯世子又是那么讨女子喜欢的人,便是六公主也不例外。看来明安侯世子在讨好妻子这件事上也应当费了不少心思与功夫才是。 有些话,似乎还是七公主这个妹妹同六公主说比较好,毕竟两人从小一块儿长大,而且都贵为公主,在七公主面前,六公主也更能放得开。因而几人进去没多久,白若仪同傅采蕴便先离开里屋了。 “六姐,你这样同世子怄气又是何必呢。”七公主声音恳切。她确实是替六公主着想的。虽然六公主自幼就脾性骄纵,可这两姐妹的相处起来还算是比较和睦,“六姐待世子是真心的,就该温柔一些,不要时时端着公主的架子,不将世子当成自己的夫君看待……不然只会逼得世子与你离心,到时候就真的无可挽回了。” “到时候……到什么时候!难道现在还有什么可以挽回的么!”一提到自己的驸马,六公主的秀眉便又蹙了起来。“明安侯府的人都当我是个蠢妇,什么世子被关在府里闭门思过……我看他压根就是不想来认错!”六公主愈想愈气,冷哼了一声,“这样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干脆和离了算了!” 七公主心下一惊,心想这两夫妻倒是挺相配的,竟然都一同想到要和离了。“驸马固然有错,可目下还是夫妻和好为大计。”这些话虽然是白若仪拜托七公主说的,可这也是七公主心中的想法。诚然,以六公主的地位,她真要休夫也无可不可。可她休掉了明安侯世子,事情就能一劳永逸了么?六公主如果不肯改掉自身的毛病,难不成她要将自己的夫君一个接一个地休掉?“姐姐现在已经有了驸马的骨肉了,为了肚子里的小世子,还请姐姐退一步海阔天空。想必姐姐也不想同世子走到那一步吧……” 念及肚子里的孩子,六公主不由自主地抬手抚上了自己的肚子。这个大鄢最为骄纵的公主,脸上隐隐沾染上了几分母性的慈爱。腹中的孩子已经接近四个月,隐隐有些显怀了。 “夫妻之道贵在忍让。姐姐为君驸马是臣,驸马忍让着姐姐是应该的。但若是姐姐变本加厉,时日一长必然让驸马心生怨怼……” 六公主的气性七公主最为清楚不过,明安侯世子她也见过,瞧着是个温文儒雅的人,想来他会做到这样的一步,六公主也不能完全撇清关系。 “若是世子回来认错,姐姐便就原谅他吧……” 作者有话要说: ☆、喜当爹 “最后呢?……你们可是同明安侯世子说了些什么?”穆峥搂着傅采蕴,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清幽的发丝轻轻地撩着他的鼻翼,有一种别样的诱惑。其实他对这种风流轶事并不感冒,说穿了,除了同自己妻子这份感情让他十分珍视之外,旁人的男女情爱之事穆峥并没有兴趣,若是同他谈古论今针砭时弊,他会更加高兴。 但这些事白日已经干多了,要是回到后院妻子还是同他说这些话,估计穆峥也受不住。听听这些八卦就权当消遣罢了,反正只要她乐意说,他就乐意听。就这样静静地抱着她听着她说话,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消遣活动。 “是明安侯府二公子说的。自然是劝明安侯世子回去向六姐请罪了。一国公主岂是他说不要就敢不要的?世子想必也是想通了,也就跑回去向六姐请罪了……还是七妹厉害,六姐竟然就愿意在她怀孕期间让通房来侍奉世子。听说世子听到六姐这样说,当即就答应六姐不会再到外头寻欢作乐了。” “按你这么说,这个明安侯府的二公主似乎比世子更加分得清轻重。想来他比起自己的兄长还适合当这个世子啊。”穆峥一边捋着她耳边的青丝一边道 傅采蕴摇了摇头,“我倒不是在想这个。” “那你想的是什么?” “我在想明安侯世子哄姑娘家怎么就那么有一套,你要不要改日派些人到他身边去,学一学他的手段?” 穆峥又好气又好笑,用力地捏了捏她的脸蛋。又拐着弯来说自己不会哄人了?她嫁过来这么些日子,穆峥真是觉得她愈发没大没小了,有事没事就来这样嫌弃自己!“你也想我像那明安侯世子这般,一边哄着你,一边又在外头哄着其他女人?” “当然不是了!”傅采蕴吐了吐舌头。想起丈夫对王婉的思慕浑然不觉,傅采蕴觉得还是他这么懵懵懂懂糊糊涂涂来的好。不然像六公主这样嫁给一个情场高手,压根就不知他哪句情话是真哪句情话是假,到头来苦的还不是自己? “对了,不知江南那边,三哥可有什么动向?”近来隔两三天,傅采蕴便会追问自己一次。穆峥知道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更加关心的不过是自己的哥哥。他挑了挑眉,“下回我得问问你四哥,看我去沧州的时候你是不是这样日日叨念着我的。” “当然了!你根本就想不到我当时有多担心……”她轻轻摇了摇头。穆峥跑到沧州那种到处都是乱民流民的地方,他压根就不知道自己提心吊胆了多久。 好吧,她这个答案让他挺满意的。穆峥终于勾了勾嘴角。 “王爷……记不记得你之前欠我一个奖励?” “哦?”穆峥挑了挑眉,声音里掺着笑,“你想好了要什么了?” “待院子里那棵树开满春桃,王爷便带我去看花吧?” “如你所愿。”他握住她的手,“若你喜欢,哪里需要等到春桃开满树梢呢?” 她脸上此时的笑容,就好似那春桃般娇妍。 然而,他虽然答应了她要陪她到城郊看那漫山桃花,可却一直分身乏术,迟迟未能成行。直到四月底五月初,才总算是得了闲。知道丈夫情况的她虽然有些不甘,却也一直没有催促,这趟迟来的的旅程足足拖了一个月。 “除了春桃,我们不也还有很多花可以看么?你看,五月都要来了,玉泉山上一定漫山遍野都是不知名的花。”小炉燃着的香轻巧地越过重重幔帐,已经是初夏了,今儿才有人换了床单被褥,躺在这丝绸垫子上,傅采蕴觉得凉快得很。 听了穆峥的话,她只是笑着颔首。“那我们就去看芍药看海棠吧。” 知道她有些兴味索然,他心下虽有几分愧疚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将人揽紧了些,声音低沉而温柔地在她耳畔响起,“你得赶紧着人去收拾了,这一回,我可是跟父皇告假了,要去个四五天才回来。” “哦?父皇愿意让你去这么久?”她的声音里难得地掺了分惊喜。丈夫受重用,是眼下最得宠的皇子,这似乎已经是皇都公开的秘密了。每日的拜帖如雪片一般非来秦王-府,不是说要登门拜访,就是请秦王夫妻到各种宴会去。这边厢来个成亲,那边厢又来百日宴。就算是没有了丈夫的陪伴,傅采蕴也并不得闲。 丈夫有出息,作为他的王妃,这的确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傅采蕴虽然觉得有些惋惜,但也没什么话好说的。良人优秀出众,她不是应该高兴都来不及么? 察觉到她声音里添了几分欢快,穆峥也不由得笑了。“他老人家当然是不太愿意的,可为了这件事,我连母妃和皇祖母都请动了。” “真的?”傅采蕴心下有几分感动。谁说穆峥不会哄人的?或许他没有明安侯世子那么多花招和手段,可他的一片心意似乎总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待她觉察,心里只会充满着甜蜜。也不知穆峥为了陪她五日,是不是又气了皇帝老人家一回。但这一次她决定任性一把纵情一回,哼,反正这是他欠她的。 她靠在他怀里,语调轻柔,“你放心,东西我已经让章林和茉莉收拾妥当了,后天一大早我们就出发。” 到了后日,傅采蕴一大早就醒来了。她挣脱了穆峥的怀抱,跑到窗前推开窗户。虽是春末夏初,但早上的冷风一灌到底,还是让她轻轻打了个喷嚏。春风卷下来了几片绿叶,窗外的白兰好似已经开始含苞了。 穆峥被她惊醒了,揉了揉朦胧的睡眼,见到自己的王妃又站在窗边吹了冷风还打起喷嚏,不禁皱了眉。大多数情况下,自己的王妃都是识大体明理的人,但在这一点上,她似乎总像是一个说不听的顽劣淘气孩子似的。穆峥起了身,随手拿了件厚重的袍子披在她身上,顺势将人给抱着。 “你呀……要我说几次你才懂?早上的风那么冷……” 许是她今日心情太好,傅采蕴扭过头,在他脸上轻轻地吻了吻。 穆峥先是微微一怔,尔后低下头咬上她的唇。他一只手关上窗,屋内顿时又暖得与世隔绝了似的,另外一只手又将她刚披上的袍子给胡乱地扯了下来,随手扔到了一边。 “王爷,我们今日还要一早动身呢,不然去了就晚了……” 穆峥可不管这么多,他其实没有傅采蕴那么多闲情逸趣游山玩水,他想做的,只是想趁这么几天忙里偷闲,陪一陪自己的妻子,跟她腻歪一下而已。而这不就是腻歪的内容之一么? 穆峥真正想要什么的时候,傅采蕴是拗不过的。他将她重新抱到了床上,不由分说地重新拉下了幔帐。 “王妃起来了么?”就在穆峥准备吻下去时,外头传来了茉莉有些焦急的声音。她方才见到窗户打开了,想着这钟点王爷与王妃也应该起床了。却不知为何他们一直没有唤丫鬟进去侍奉。“英国公府那边传来了消息,世子夫人怕是要生产了。国公夫人让茉莉通知王妃一声。” “什么?”傅采蕴一惊,连忙推开了身上的人。原本的绵绵情意突然就被打断了,穆峥颇有些不快,那一瞬禁不住开始腹诽甄氏。 见她就要让人来侍奉更衣,穆峥道:“你不和我去玉泉山了?” 果不其然,傅采蕴身形一顿,她沉默了一下,似乎在做一个巨大的抉择。怎么说呢,她当然是比谁都想去玉泉山的,可白若盈要生产了,那是她的小侄子或是小侄女,她当然是要关心的,难不成她还能若无其事地去么?“我们的行程推迟一天吧,今晚我就会回来了……” 穆峥虽是不太乐意,可也没说什么。这也算得上是英国公府的一件大事了,她要去,他于情于理也不能拦着。 傅采蕴到了英国公府后,产婆正在正院进进出出忙个不停。因为是头一胎,因此甄氏也有些心焦。有一段时间没见的傅卓言也在产房门前焦虑地踱步,要不是被母亲拦着,恐怕他都想进去看看了。 “五姐姐!”产房前人来人往的,还是眼尖的傅采芙一下就发现了她。见到傅采蕴,甄氏与傅采芙还有霍氏也跟着迎了上去,而这个时候傅采蕴自然就让她们不必拘礼了。甄氏虽然告诉傅采蕴一切都很顺利,万事俱备,可白若盈是头一次产子,甄氏都不免担心起来。 而一贯淡定从容的傅卓言,也罕有地露出这样惊疑不定的神色来。 “怎么那么久都没有什么动静?”傅采芙在门口等急了,咬了咬唇露出几分慌张的神色,“嫂嫂和宝宝该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芙儿,别说这些晦气的话!”傅卓言不禁低声训斥自己的妹妹道。 话音刚落,见院中的人都齐齐地看向自己。傅采芙自知失言,吐了吐舌头,往后缩了缩。“我不说了还不行么……” 傅采芙话刚说完,产房里头就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大家都又惊又喜,前一秒钟还皱着眉的傅卓言现在脸上已经有掩盖不住的喜色了。是了……他终于都当爹了! 门被推开了,傅卓言与甄氏等一应立马上前去,产婆笑吟吟地从里头走出,“恭喜夫人,恭喜世子,是个小千金,母女平安。” 作者有话要说: ☆、遇刺 白若盈脸色煞白,仿佛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似的,才换来了身旁啼哭的女婴。傅卓言早已耐不住激动,要跑进来看自己的女儿了。见到夫君又惊又喜,十分期待地看着女婴,他脸上的神色是白若盈从未见到过的,仿佛在看着一件举世无双的珍宝一般。 “我们的孩儿……阿盈,这是咱们的孩子……”傅卓言看着自己的女儿,却又不敢抱,生怕弄伤了她一分一毫。直到产婆将婴儿小心翼翼地放在傅卓言的怀中。傅卓言看着那小女婴,既是激动又是紧张。很奇妙地,傅卓言刚抱起女儿,女婴啼哭的声音便止住了。 傅卓言此刻脸上的喜悦真是怎么掩都掩不住,好似恨不能抱着自己的孩子走出去公诸于世似的。 看到长子那么激动,甄氏都有些吃惊了。她笑着摇了摇头,让下人通知各房还有文昌大长公主,世子夫人诞下了嫡长女。 见到丈夫对女儿视若珍宝,白若盈当然是欢喜甜蜜的。许久之前傅卓言就告诉过自己便是儿子和女儿他都爱,一视同仁。白若盈初始还以为傅卓言只是不让自己有太大的心理压力这才哄着自己,没成想他真是说到做到。 但当她看向婆婆甄氏时,嘴角的笑容好似凝了凝,“母亲,对不起,我想下一胎准是小世子……” 作为世子夫人,白若盈自然知道自己的责任与担当。她的孩子便是下一任英国公的嫡子嫡女,这传递香火的担子在她身上自然也就更重了。 “说的是什么话?”见到长子抱着小孙女时的欢喜神色,甄氏看在眼里也很开心。不管如何,让傅卓言那么高兴,不也是值了么?“我也是个过来人……当时我给老爷生的第一胎不也是个姑娘么?可后头还是有了这样两个小子。”甄氏掩唇轻笑,“当时大长公主与老爷都没有责备过我,我又怎么哪会责备你?” 甄氏看着傅卓言怀中像小奶猫一样轻声啼哭的小孙女,脸上满是喜色,“不管如何,她总是会有弟弟的。” 傅采芝也闻讯赶来了,霍氏亲自去了将这个喜事告诉文昌大长公主,而她则同傅采蕴傅采芙一同站在一起。傅采芝也是个母亲,因而她的感慨远远不及身旁的两个妹妹那样的大。 这就是生孩子了……虽然过程可能无比痛苦,白若盈历尽艰辛,好似脱了层皮似的,但诞下孩子那一刻的喜悦,傅卓言脸上的欢喜,似乎一切都无法与之相比拟。 难怪女子都愿意为自己所爱的男人生孩子了。傅采蕴突然感慨。诚然,这样一个孩子,混合着父母的血脉,这便是他们俩血缘的纽带了。 傅采蕴怔怔地看着那小女婴,不由得一步步地走过去,走到傅卓言身侧,“大哥,我可以抱抱她么?”大哥也真是的,自打一抱起小婴孩就好像不愿意放手了似的。 “好。”傅卓言点了点头,准备在嬷嬷们的协助下将小婴孩转到她手上时,他的近侍余渺便匆匆地进来了,神色惊慌地附在他耳旁低声说了些什么。傅采蕴看到,傅卓言的脸色大变,脸上的那点喜悦迅速便褪去了。 第86节 虽然是满室的女眷,可余渺却顾不得那么多,显然是十分要紧的交关事。 傅采蕴也不由得心中一跳,因为她听到了余渺提了一个名字,魏王。 傅卓言脸色铁青,沉默地将婴儿交给嬷嬷,继而朝甄氏道:“娘,孩儿有些事要先行处理,阿盈同孩子就劳烦娘照顾了。” “什么话,快去忙吧。”见到傅卓言脸色这般凝重,甄氏也不多问,只是让他放心,白若盈和孩子她都会照顾妥当。 傅采蕴有些不好的预感,因为傅卓林也伴着魏王一同下了江南。她当即跟着傅卓言走出产房,她不得不小跑了几步才能追的上他。“大哥——” 傅卓言停下脚步,有些诧异地回过头来看着傅采蕴,似乎在问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事。 “大哥,发生了什么事了?”傅采蕴拦在他身前,挡住了他的去路,似乎在说你不给我说清楚就别打算离开了。“我听说,似乎是与魏王有关?”魏王同穆峥有关,而傅卓林也同自己密切相关,为着这两个人,傅采蕴是无论如何都不打算放过傅卓言了。 衡量了一下利弊,知道依照妹妹目下的身份,魏王的事她自是要多一个心眼去了解的。傅卓言沉默了一下,想来这事迟早也瞒不过傅采蕴,“魏王出事了。” 魏王在江南出了事,这一回可不是穆峥的兵不厌诈,而是真真切切的。英国公府因为同魏王关系较为密切,而且就连傅卓林也亲自随了魏王去了,他写回来的密信,不可能有假。 “好端端的有官道不走,魏王怎么就走了山道了呢?”英国公双眉紧锁。此时此刻,他与儿子在文昌大长公主的上房中。三个人皆是眉头紧锁,神色凝重。 “林儿可没有什么大碍吧?”文昌大长公主问道。魏王出了事是铁板铮铮的事了,文昌大长公主可不想还为此搭上了自己的亲孙子。 “三弟看起来并没有受重伤。”傅卓言如实道,“为何要走山道三弟并未在心中细说,依孙儿猜测,应当是魏王的整治见了成效,魏王想要尽快将事情办完,日夜兼程,这才不幸遭遇了山贼。” 魏王对这次江南之行寄予厚望,他想要通过这件事来挽回颓势,因而急功近利,却没想到百密一疏,半路出了这样的变数,竟然没有算到会半路杀出来了山贼,将魏王的一切成果全都夺走。 “命数。”文昌大长公主搁起茶盏,轻叹一声,“或许这一切,皆是命数。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想当年,秦王毫无经验,靠的只是镇静与缜密,都能够在那般凶险的环境下立下如此显赫的功劳。而魏王去的是富庶安宁的江南,谁又能料到他竟然就被刺了?谁又能说着没有半点运气与命数在里头? 命运的齿轮转动交移,却终于是一步步地、有条不紊地靠近着崇天的预言。魏王想要逆天而行,结果却是这般惨烈。 魏王遇刺在皇都闹得沸沸扬扬,不够三日便传遍了整个皇都。传说魏王是被抬着回来的,一点意识都没有。 他率领的队伍在山道上遭到山贼围剿,寡不敌众,伤亡惨重。 魏王虽是被救了出来,可却重伤昏迷,生死未卜。 这样一件大新闻,估计已经可以被坊间谈论上一整年了。曾经皇帝最为信任,最有能力取代太子成为下一任国君的皇子,竟然突然之间就变成了一个活死人。这对于皇家而言不啻于晴天霹雳,令人唏嘘不已。 皇帝震怒,薛德妃当场晕倒,太后也为此夜不能寐,九公主天天嚷着要出宫去看哥哥……皇宫尚且如此,就更别提魏王府会是怎样的一番光景了,魏王府内的一举一动,此时攫住了整个皇都的眼球。 而作为魏王的胞弟秦王,却只是携着王妃到过魏王府一次,这便没有再出现在魏王府了。确切来说,他自打从魏王府回到秦王-府,便没有再离开过了。 一时间似乎又传来了一些闲言碎语,纷纷在揣测魏王秦王兄弟之间的事,有说秦王这是在密谋下一步该如何做,真正在操纵这一盘棋的是这个少年王爷,太子与魏王实则都被他玩弄与股掌之中。不过当事人压根就没有心情去在意。 穆峥把自己锁在书房,已经有三天了。这三天里头,除了日常所必需的吃食送进去,便是酒。 除此之外,任何人都不得踏入书房半步,包括楚牧,包括秦王妃。 期间除了燕王进去过一次后,书房平日都是大门紧闭,谢绝一切来客。 说好的玉泉山之行,再也无法成行了,不管花开,或是花落。 傅采蕴站在书房前的院子正中,看着里头黑魆魆的,就是到了黑夜,也没有从里头透出丝毫的亮光。 傅采蕴走到书房门前,孙晖挡住了她的去路,面带难色地看着她,似乎有些左右为难。“王妃……王爷说了,这段日子任何人都不得踏入书房半步。” “孙晖,一个忠仆该是如何?”秦王妃突然阴沉着脸抛出这样一句话,让孙晖一时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 “我知道你的忠心,可你的忠心用错了。”傅采蕴将目光移到孙晖脸上,虽然她也因为这件事容色憔悴,想必这几日也没有歇息好。“当主子干下了愚昧之事时,你应该做的是劝谏而非愚忠。这份忠诚把握得好是忠心耿耿,把握不好则是愚蠢。” 秦王妃一字一顿,字字铿锵,掷地有声。孙晖张了张嘴,竟然一时想不到什么可以反驳的话来。他本就是秦王的随身侍卫,并不善言辞。他只是感觉,自己的内心似乎有什么在动摇着。 “王爷在书房里三日三夜,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担心王爷的安危?难道你就不怕王爷会出什么事么!”许是心中的担心与惶惑翻涌不停,方才看起来淡定的秦王妃陡然提高了音量,让孙晖心中一惊。 孙晖看了一眼傅采蕴,只见她表面上虽然看起来风平浪静,可仔细一看可以看得出,她不过是在极力地压抑控制着心中的波澜壮阔而已。 “王妃请进吧。”沉默良久,孙晖低首走到了一旁,“现在能在王爷面前说得上话的,恐怕也只有王妃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三日三夜 室内一片漆黑,傅采蕴适应了好一阵,才能够借着外头微弱的月光看清里头的情况。 里头的情况,简直可以用一团糟来形容。 地上有些东西被撕得乱七八糟,笔墨纸砚都打翻在地。不仅如此,平日穆峥喜爱的搜罗回来的一些名贵的花瓶画作,此时看起来都有些惨不忍睹。 傅采蕴知道,魏王对他意味着什么。所以当她踩在这些残缺的瓷器和纸片上时,那怪异的声音让 她的心都悬起来了。 虽然穆峥没有正经地告诉过她,可傅采蕴还是能明白魏王的重要性。魏王不仅救过他一命,而且还是他的良师益友。没有了魏王,大概也就没有今日的穆峥。小时候的他顽劣孤傲,他之所以能学到这么多,有今日的成就,都是这个哥哥循循善诱,亲自教他的。 就是一块美玉,也需要雕琢才能日臻完美,而魏王显然就是这样一个雕琢的人。 魏王对他的影响,不可谓不深。 一直往里走,尽头是一张软榻。穆峥正躺在软榻上,双目紧闭。空酒瓶倒得满地都是。不知是不是光线的原因,他的脸色看起来青白得很,隐隐可以看到胡茬。她从来没有见到过他如此狼狈的模样。 傅采蕴有些心酸,见到他这模样,她终于有些无法自持地走到软榻旁,伸手轻轻触到了穆峥的脸庞,“阿峥……” 这一声叫唤仿佛要将他从深渊里拉回来一样,穆峥睁开眼,往日清湛深邃的双眸里此刻却浑浊起来,还透着点点迷惘,带着新生婴儿般的无知。 “你吓死我了……”穆峥日日将自己锁在书房里,谁也不见,在外头的傅采蕴说不担心是假的。魏王于他而言就是救命恩人加上良师益友,这样的一个人,现在就跟一个死人没有两样,她还真担心穆峥会做出些什么疯狂的事来。 不过还好,事情似乎没有她想象中这么糟糕。 穆峥环顾四周,宿醉过后,他的意识似乎在一点一点地逐步回来了。然而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他却见到了泪水流淌过她的脸颊。 “我知道你很难受……可毕竟木已成舟。父皇已经请了许多名医,诏令全国的杏林高手到皇都来为魏王诊治,治好者能得千金。三哥醒来也是迟早的事。”她一边说一边抱住了他的脖子,“你意志消沉也是难免的,可你别再把自己关着了……” 她混杂着一点哭腔的声调让他麻木的心隐约感到了一点刺痛。穆峥将她紧紧地搂着,“对不起,蕴儿,害你担心了。” 还好,他的声音还是沉稳淡定的。他似乎是已经酒醒了。 他现在已经成了家,理应对自己的妻子抱有一份担当与责任。可自己却这般自私地弃她于不顾,还让她这样干担心……“这样的事,以后不会了。” 与周遭的环境相比,他的声音清冷且淡定,镇静得有些不同寻常。“整整三日三夜,我都在思考该如何处理这一切。”穆峥的笑容里有几分惨淡。 那一日,他明明既开心又焦急地等着妻子从英国公府归来。想着等她回来了,自己得怎么样好好地同她亲热一番。结果却等来了魏王遇刺这样一个噩耗。 当时的他,确实有一瞬间感到大脑一片空白。 “不要这样勉强自己……”傅采蕴轻叹一声,“这本不是你的错,这难题本也不需要你去解,你又何苦呢?” “不。我欠着三哥一条命。”穆峥将人放开了,傅采蕴定定地坐在他跟前,穆峥此时的神色无比冷定镇静,一点也不像是喝酒喝了三日三夜的人。“况且江南之行我也有份替三哥谋划,他出了事,我也有责任。” 就这样轻轻巧巧的两句话,穆峥似乎就将所有的责任全都揽上身了。傅采蕴听着心中微微有些酸楚,“所以呢……你要怎么办?” “我会向父皇请旨,亲自去江南完成三哥未完成的事,同时替他报仇。” “不行!”听了穆峥的话,傅采蕴几乎是脱口而出,“太危险了,三哥才刚刚出了这样的 事……”她听到有传言,说魏王之所以被山贼袭击,是因为当地太守与山贼串通一气,将魏王的行踪泄露了出去。 也就是说,这或许并不是一件单纯的山贼袭击贵客,魏王恰好中招,而是一起谋划好的袭击。 不过一切都是流言罢了,孰真孰假,傅采蕴还当真分不清楚。然而她只知道,不能让穆峥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要是父皇知道了,也必不会让你去的!” 穆峥只是冷定从容地看着她,不置可否。似乎无论她说什么,都改变不了他的心意。他只是无言地抬手,替她拭去眼角的泪珠。“如若我执意要去,就是父皇也拦不住我。” 傅采蕴知道他说到做到,她咬着唇,轻声,“你方才不是说你不会再让我担心么?你怎么……怎么出尔反尔了呢?” 有泪水在她眼眶里打转,似落未落的模样让他心疼。可一旦他决定了的事,便是所有人的无法阻挠的。更何况这是他想了三日三夜才得出来的结论,又如何能被这么几滴泪水给轻易改变呢? “你不需要担心我。三哥疏漏的地方,我可以比他做得更加周密。”穆峥低下头凝望着她,虽然他脸色青白,可那双眸却深邃似海,仿佛蕴藏着许许多多看不到底的东西一样。 傅采蕴一怔,禁不住愕然地抬起头来与他对视。她还是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这样的话来。以往的他,不是向来都觉得魏王是个英明而又顶天立地的人么? 穆峥只是低下头,轻轻地抚摩着她眼角的泪痕。 没想到他的动作,却更加激起了傅采蕴的不安与担忧,本来忍着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阿峥……”没想到自己这样还是无法挽留他,傅采蕴吸了吸鼻子,像是破釜沉舟似的稍稍提高了声音:“三哥他……不值得你冒这样大的险。” 穆峥微微一怔,眼中有稍纵即逝的疑惑,但最后他只是低声叹了口气,“你比我想象中要聪明,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一回轮到傅采蕴吃惊了。她后退了一步,不可置信地抬眸看着穆峥,仿佛想要从他的眼里捕捉到一些什么,“难道你都知道了?” 穆峥颔首,脸上的笑容依然是复杂而惨淡。“有一些是我猜的,剩下的四哥给我补全了。”刚开始他也不愿意相信这是事实,可燕王一件件证据摆到他跟前,让他不得不相信这一切都是事实。 望着傅采蕴惊疑不定的神色,穆峥却是冷静平和的。仿佛当年的主角是她而不是他。傅采蕴恍然记起,曾经有一天,燕王进了穆峥的书房,并且在里头逗留了约莫一个时辰。当时的她便很好奇,燕王到底是说了些什么穆峥才愿意见他的,而且还让他在里头留了这般久。 原来如此……原来燕王也是知情人之一。 一念及此,傅采蕴又不由得替穆峥感到难受。难怪他将自己关在里头三日三夜,而且是这样没日没夜地喝着他原先并不太喜欢的酒。当时的他,在受到了魏王遇刺变成活死人这样大的打击后,又被燕王告知了八年前的真相……傅采蕴根本不敢想象,若是这样重的双重打击落到自己身上,会是怎样的一分光景。 她根本无法想象,这三天穆峥是如何独自熬过的。难怪此时他的眼神与决意是这样坚定得让人无法撼动。因为这是在他独自承受着巨大痛苦之后所思量得出来的结果。 酒入愁肠愁更愁。傅采蕴看了看地上七零八落的酒瓶,神色黯然。或许有些事,就只能独自面对。 是啊,被一个对自己恩重如山从小敬重的人这样背叛,想来换着谁都受不了吧? 当他知道他的救命恩人其实当年要夺他性命,而他对自己种种的好不过是为了弥补当年的过错……他又该何去何从? “你还没告诉我呢。”穆峥轻轻挑了挑嘴角,可他的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你背着我偷偷去调查?你是何时起疑的?” 傅采蕴抿了抿唇,事已至此,似乎已经没有隐瞒下去的必要了。“记不记得上次我们去庄子时,你同我说了你小时候的事?我便是从那时开始起疑的……之前你告诉我,你在魏王府病了一场,只有三哥知道你近来必不能受寒……可后来,你却坠入了寒潭……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巧合。”当时隆冬腊月,穆峥又为何会独自跑到湖边?傅采蕴一直带着这样一个疑问,却不知该如何开口问他。 没想到傅采蕴竟然会从这么细微的事情里想到了这样一个疑点,再抽丝剥茧地追溯真相。穆峥的眼里不由得添了几分赞许。自己总算也不是这般有眼无珠的,起码在挑妻子的方面上,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愈发感觉这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对……是三哥让我去湖边等他的。”夏夜的凉风穿过珠帘拂过二人,传来阵阵凉意。黑暗的记忆在脑海中不断翻涌,穆峥的柔和的眼神不自觉地变得冰冷无比。 作者有话要说: ☆、取而代之 三天前,燕王就是在这样的一片狼藉中找了一方净土,尔后施施然地坐了下来。但与往常的嬉皮笑脸大相径庭,燕王的神色无比凝重。 “七弟,这是天意。”燕王微笑着喝了口茶,全然无视了身边的乱七八糟就像是废墟似的。他望着坐在对面的弟弟,他的双眼一点光泽也没有。“先是太子,而后魏王。你才是天命所归。” 尽管燕王觉得,此时同弟弟说出这样一个事实有些残酷,可他当年经历的,可比这个残酷多了。 虽然面前的人才是最大的受害者,但不能否认的是,这件事的确是因他而起。 若是一点点伤痛都受不住,又怎么能扛住整个大鄢? 第87节 “四哥,你到底是有多恨三哥?”穆峥极力地压抑着自己起伏的声线,他的声音虽是冷定得可怕,双眼却早已通红,“你射伤太子嫁祸三哥,现在还要挑拨我与三哥?” “不错,秋狩那件事是我干的。侍卫不过是我的一个死士,不枉这些年来我这般养着他。”燕王冷哼一声,“可我当时,是真心希望太子死在那儿。” 或许是料定了七弟不会将这样的事捅出去,又或者燕王有足够自信将证据处理得干干净净,眼前这个弟弟尽管聪明绝顶,却也无可奈何。因而这样惊世骇俗的话燕王说在嘴里,却是脸不红心不跳。仿佛只是在说着旁人的故事。 “太子和魏王,他们都该死。”这一回,燕王的脸上,切切实实地流露出了恨意。 七皇子落水,这是深宫中一件讳莫如深的事。当中牵连受罪的无辜的人,又岂止一个两个? 当时还年幼的四皇子的母妃江婕妤,也是这一场权力角逐的牺牲品。江婕妤被赐死时弯下腰来望他的眼神,燕王至今都无法忘记。 “好孩子,你一定要用尽一切的努力,在深宫中活下去。” 巨大的恐惧侵袭着当时尚且年幼的燕王的心。他就这样被逼着与生母阴阳相隔。除了哭,似乎什么都做不了。 自那以后,四皇子性情大变,变得乖张怪异,我行我素。 燕王无意与兄长们夺位,但他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个当年害死母妃的凶手逍遥法外,不仅如此,他们其中的一个甚至很有可能成为大鄢的国君,坐拥江山,俯瞰苍生顶礼膜拜。 而这一切,都是他们在自己幼弟身上抢回来的。直到燕王逐渐长大,开始搜罗各种奇人异士来助他查清当年真相,一层层的抽丝剥之后,八年前的残酷真相才渐渐浮出水面。 谁又曾想到,如今的死对头,当年曾经一同策划出了这样的惊天阴谋? 这种因夺位而起的手足相残的皇家秘辛历朝历代都不罕见,作为皇子的燕王是有这么觉悟的,一般事情没有烧到自己身上时,大多人都选择明哲保身静观其变,有时还会盘算着如何推波助澜。如若当年不是太子与魏王犯下了这种谋害亲弟的罪却又将之嫁祸给江婕妤,燕王觉得自己也会是那明哲保身的皇子之一。 既然自己已经身不由己地被卷进了这个权力的游戏中,燕王当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当年的两个凶手爬上皇位。 这个皇位,必须留给真正属于它的人。崇天的传言,魏王的遇刺,都仿佛在告诉燕王,谁才是这个帝国最为合适的继承者。 他所要做的,就是让这个人开窍。 看着对面的弟弟变幻莫测的复杂神色,燕王只在心里冷笑一声。魏王想做枭雄,却在最后一刻心软退缩……他妄图将自己的弟弟调-教成自己一个忠心耿耿的左右手,想必没有料到自己低估了 他的能耐,更没有想到自己会遭逢这样的劫难吧? 若他还有神思,此时可是在后悔? *** “你明知道三哥害你下水,为什么还要千里迢迢地跑到江南……”傅采蕴睁大双眼,既有不解又有责备地看着他。她以为只要当他知道当年的真相,知道他最为信任的人竟然对他做出这样的事,就不会继续这般冲动地一意孤行。 她那双被泪水洗濯过的双眼在月光下愈发的清澈。被她这样定定地看着,就是穆峥也有些不忍再说些让她难受的话。他将人拉入怀中紧紧抱着,声调低沉,“三哥纵然害过我,可在最后,他依然救了我……我去替他完成未完的事,从此一切一笔勾销,再不相欠。之后我会拿回我应有的东西。” 虽不知魏王这样亲力亲为地栽培弟弟,是为了弥补当年对他造成的伤害,还是为了拉拢他让他成为自己忠实的追随者,不管如何,这些年来魏王对弟弟的付出确实无可否认。且他们多年来感情深厚,这些年来积累下来的兄弟情,又岂能说忘就忘呢?何况魏王正毫无意识地躺在王府,这恐怕又为他加了几分同情分。 傅采蕴微微一怔,她挣脱了穆峥的怀抱,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他,“应有的东西?” “那个人这样陷害我,几乎是踏着我的命来爬上那个位置,我会让他从那儿重重地摔下去。”收起了柔情,他的声音里透着寒意,月光照着他的侧脸,泛出清冷的光泽,“然后,我会取代他。” 心中的猜测被他这般直接地证实了,傅采蕴猛然一惊。见到她似乎瑟缩了一下,穆峥抓住了她的肩膀,定定地看着她,“除此之外,我已经想不到更好的解决方法了。你说呢?” 在他的眼中,傅采蕴似乎看到有一团火焰在燃烧着,里头掺杂着愤恨与野心。当日燕王对他说的话,让他觉得内心深处一个一直被禁锢着的蠢蠢欲动的念头最终冲破了思想的桎梏。 不甘平庸的皇子,似乎都曾动过有朝一日坐上龙椅的念头。而穆峥又岂是甘于平庸之辈?只是以往因着魏王的缘故,这份欲念被他藏得很深,深得连他自己都几乎觉察不到。 但在他逐渐长大,领了政务之后,那权力的滋味与抱负得到实现的满足畅快,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而这其实并非是他的非分之想,这一切本该是属于他的。 “我……”傅采蕴一时语塞。他这样一问,倒真是一时让她不知该如何回答。虽然她也想过穆峥会动这个念头,但当这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她还是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但就目下的情况而言,这的确是他会作出的选择。当年他被这样谋害,他怎么可能会眼睁睁地看着凶手逍遥法外而不反击?而且,他又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太子登上皇位? 他要取代自己的哥哥,这似乎是唯一的选择。 “当然,这是夫君思考了三日的结果。”她抬了抬嘴角,算是扯出了一个笑,“不管你的选择是什么,我都愿意陪着你,同舟共济,荣辱与共。” 穆峥的眼中总算是添了几分笑意,他握着她的手,淡淡一笑,“这几日,我曾有怨叹天道不公,造化弄人。但现在我觉得,上天依然很眷顾我。” 她微微低头,被清辉映得清冷苍白的脸上染了几抹绯色,让人无端心动。 或许在这世上,只有她是绝对不会背叛自己的那一个。 *** 处理完正事,傅卓言便回房间看自己的女儿了。白若盈还在坐月子,见到夫君回来逗弄女儿那心满意足且带着几分初为人父的喜悦时,她的心不禁暖了暖,“夫君……近来魏王的事,可是忙着了?” “哦?”听她主动提起魏王,傅卓言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讶异,往常他们夫妻俩并不会聊政事,通常都是说一些家长里短的日常琐事。虽然魏王遇刺惊动了整个皇都,皇都早已流言四起,众人各怀鬼胎,但傅卓言万万没想到足不出户还在坐月子的白若盈都会听说这样的事。 白若盈本来确实对朝政大事不甚敏感,因为她觉得这并非是自己该管的事。然而在生产完那一日,傅卓言那脸色一白的模样确实是让她印象深刻。她相信那一日发生的事定然非同小可,否则傅卓言不会这样匆匆地放下自己与女儿离开。 她让人稍稍打探了一下,便知道是魏王出事了。 英国公府与魏王利害攸关,作为英国公世子夫人的白若盈是清楚得很的。因而白若盈就是坐月子也不得不对这件事关心起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英国公府择了魏王做主,现在正主竟然就这样变成了一个废人,英国公府又该何去何从? 傅卓言笑了笑,却是答非所问,“说来这一回,三弟倒是得了陛下的称赞了。”傅卓林护主有功,如若没有了他,或许魏王已经从活死人直接变成了死人了。这倒是得了皇帝的嘉奖。然而这并非什么喜事,因而也不能指望着皇帝对他大肆封赏了。但有那样一份功劳摆在那儿总是没有什么坏处。在整个皇都都乱作一团时,最为高兴的或许就是霍氏了。 “阿盈。”傅卓言走近妻子,声音也刻意地放低了些,“英国公府要追随的,从来就不是魏王。” 白若盈一愕,却是反应极快。“难道……是妹夫?” 傅卓言笑了笑,并没再答话。 作者有话要说: ☆、逃离皇都 魏王遇刺沸沸扬扬,不出所料便又是龙颜大怒。天子脚下,皇帝的亲生儿子竟然遇刺成为了个活死人? 虽然这没有像当年七皇子落水那样打脸,可做老子的依然不能忍! 皇帝当即就派了刑部尚书亲自到江南去彻查此案,还赐予其尚方宝剑,让他可以先斩后奏,务必要让刺杀魏王的凶手以命抵命,严惩不贷。可怜的刑部尚书,一把年纪将近告老还乡时还要被派了这样一个任务,马不停蹄日夜兼程地赶到江南揪出真凶。 与此同时,秦王上书要与刑部尚书一同下江南彻查事件,却被皇帝给驳回了。 理由很简单,皇帝都在那儿赔了一个儿子了,皇帝又怎么愿意冒那样一个风险再赔一个儿子在那里呢?刑部那老头儿的命当然是比不过自己的宝贝儿子那样金贵了。 薛德妃亦然。她的大儿子已经变成了这样一个光景,她怎么能让小儿子也跟着跑到那里去冒险? 据说薛德妃知道秦王上书的消息之后,亲自跑到皇帝的书房腾龙阁,声泪俱下地求皇帝不要把穆峥放到江南去。在得了皇帝的同意后,薛德妃这才心有余悸地回到丽华宫。 自从得知魏王在江南遇刺,薛德妃好似一夜苍老了十岁,憔悴灰败的脸色怎么掩也掩不住。这个儿子可是自己最大的倚靠了……皇帝的宠爱并不能一生一世,薛德妃终于是明白了这一点了。魏王就相当于自己的半边天一样,现在他出了事,或许再也不能醒来,薛德妃好似半边天都塌了下来似的。 幸好,自己还不算是毫无依仗……幸而年轻时深受圣宠,薛德妃还有秦王。然而那小子竟然说要跟着到江南替兄长洗刷冤情?薛德妃怎么愿意! 隔了一日,秦王入宫给薛德妃请安时,被薛德妃训斥了一顿。但训斥过后,她又不禁抱着这个儿子哭了起来。这个高傲美丽的女人,此时变得形容枯槁,憔悴失色。 “母妃,您失态了。”然而,小儿子的声音听起来却是冷定且坚毅的。虽然这件事对于他的打击同样非凡,可薛德妃觉得他并不像自己与九公主这样萎靡不振,而是仿佛暗暗下定了什么决心, 按部就班,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早已计划好的事。 魏王出事后,秦王改变了不少。或许旁人没有那么容易看得出来,可薛德妃这个当母亲的却是比任何人都要敏感。她知道,在这件事之后,穆峥似乎变了一个人似的。他散发着一种之前没有的冷定坚毅与沉稳,仿佛兄长的劫难让他一夜之间成熟不少。 只有他自己知道,从今以后,哥哥身上扛着的担子,就要落到自己的肩上了。他再也不是那个闯了祸还有个哥哥帮忙顶着帮衬着的无法无天任意妄为的七殿下了。魏王背负着的东西,现在就是他所肩负的。而且他的路,会比自己的兄长走得更加艰辛。 “母妃应当庆幸,当年三哥还是救了我。”穆峥有些生冷的声音让薛德妃蓦然一惊,睁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上书被皇帝驳回,秦王并不消停,接连上书要求跟着刑部尚书一同下江南。可秦王上多少封折子,皇帝就扔回多少张。反正你得给我好好地在皇都呆着,哪儿都别想去。 满腔热血被这样对待,秦王意志自然十分消沉,于是便提出要与王妃到京郊的庄子去小住一段时间,权作是散散心。皇帝知道魏王出事对于秦王的打击定然很大,也不忍看着儿子萎靡下去,这样的要求合情合理,皇帝自然没有不允的道理。 *** 在得知秦王妃来到溪梅院之后,霍氏有些惊讶地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活。 虽然魏王出了这样的事,可霍氏却是为自己丈夫的争气而感到欣喜。这男人虽然不懂人情世故,可确实是个有能耐的。今次若不是他,想必魏王的人都回不来皇都了。现在虽然是个活死人,可好歹命是保住了。皇帝也在朝会上赞赏了傅卓林,霍氏觉得这是个十分不错的开始。 好歹自己也不算是嫁错人。霍氏有些喜滋滋地想着。 霍氏本以为秦王妃是来见自己的,不料秦王妃却指名道姓地说要见自己的嫡亲兄长。 王妃亲口说要见哥哥,霍氏连忙着人到前院去将傅卓林请过来,不料当傅卓林来了之后,王妃竟说要同兄长单独说一会儿话,言下之意就是他们兄妹聊天自己也不能在一旁听着,这让霍氏心下多少有几分不快,却又不得不从。 “蕴儿,你找我可是有什么急事?”在亲妹妹面前,一贯神色冰冷的傅卓林罕有地温和了几分。他到底是有些挂念这个妹妹,在她嫁到秦王-府后,他们兄妹俩便没有什么单独相处的机会了。秦王似乎也不怎么想给这两兄妹有太多独处的机会。 傅卓林本以为傅采蕴想问自己关于魏王下江南的事,没想到她说的话却出乎他的意料。“哥哥,时间比较急迫,我也长话短说了。”傅采蕴站起身走到傅卓林跟前,抬头看着他道:“还请哥哥帮一帮王爷。”与哥哥不同,傅采蕴眼中并没有过多的喜悦,神色反而凝重得很,双眉微微蹙起,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难道说……秦王上书散心是假,离开皇都是真?”傅卓林沉吟了一下,惊讶的神色在眼中一掠而过。秦王因为不得到江南而郁郁,因而上书到城郊散心,傅卓林是知道的。 “对。”事到如今,傅采蕴也不跟他绕弯子了,只如实地点点头。“因为先前魏王出了这样的事,我担心王爷也会遭受危险……哥哥有经验,同时也处变不惊,可否请哥哥伴着王爷再下江南一趟?” 还不等傅卓林回答,傅采蕴又轻轻叹了口气,满面踌躇,“还请哥哥原谅妹妹的私心。”既然魏王能重伤至此,当时的情况定然是异常凶险。傅卓林虽是安然无恙,可也不代表他就真的这般所向披靡。然而……这件事是穆峥背着皇帝悄悄干的,惊动的人不能太多,可以挑选的人也十分有限。而傅卓林也可算是个有经验的,而且还有一身好武艺,傅采蕴实在想不到比他更加适合的人选了。 “是秦王让你来的?” “不,是我自己的主意。”傅采蕴连连摇头,“如若哥哥不愿蕴儿也无可厚非……但若是哥哥愿意相帮,这份恩情我与王爷都会铭记的。” “难怪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就如泼出去的水,看来是真的。”顿了顿,傅卓林忽地一笑,“你一口一句你与王爷,反倒跟哥哥这样见外。这么说来,我反倒变成了外人了?”这话不假,傅卓林也相信,依照穆峥的傲气,是不会让妻子来向自己低头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傅采蕴皱了皱眉,继而仿佛意会到了什么,定定地看着傅卓林,“这么说来……哥哥是答应了?” “我妹妹的幸福都系在秦王身上了,我又怎么能让自己的妹夫有什么三长两短呢?”从小到大,妹妹对自己的请求他有哪一次是拒绝的呢?即便她是为了秦王而来,可他依然无法拒绝她的请求。 傅采蕴终于由衷地笑了,印象中,她还是第一次听傅卓林这样直接地称穆峥为妹夫。“还是哥哥好……还请哥哥一定要小心护着王爷,护着自己。”大概是傅卓林从小就给她一种让人心安的感觉,仿佛有他在,恐惧莫测的事物似乎也变得不那么可怕了。包括这一回,知道他愿意一同前去,她便觉得安心了许多。 傅采蕴将此事告诉了穆峥,他脸上并没有太大的波澜,只是淡淡一笑,“那便劳烦世子了。你放心,我自会论功行赏。” 他似乎愈来愈会将情绪收敛起来,有时便是傅采蕴也有些读不懂他。 临行前一晚,傅采蕴坐在梳妆镜前让琉冬放下了绾起的发,换上了薄薄的寝衣。铜镜中的女子看起来脸色有几分苍白。 已是五月初,意味着她与穆峥成亲了一年了。她以为成亲之后,他们可以一直在一起。孰料才刚满一年,便又要经历这样的离别? 第二日,他们便要去城郊散心了,这本是她盼都盼不来的事,然而此刻的她却一点喜色也没有。 这是他们俩之前说好的计划,穆峥看似与她一同到城郊的庄子去,实则马车到了庄子之后,他便安排好了来接应的另外一队车马,由傅卓林领着,在庄子里候命。到时候他便会乘备好的马车离开皇都,直奔江南。 这个计划也是她有份帮着想的,孰料真的到这样的一天时,她忽然有些后悔,为什么要这样帮着他掩护他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为什么不将真相告诉薛德妃?万一那里官官相护,官贼勾结,沆瀣一气,他该怎么办?魏王是奉着圣旨到江南去的,尚且落得这样的结果。而他是私自去的,会不会更危险? 作者有话要说: ☆、浓情 “吱呀”一声,穆峥推门走进房间。散着发有些呆呆地坐在镜子前的傅采蕴见丫鬟们散去,好像这才回过神来似的,抬眼有些愕然地看着走进的人。 近来为了筹备下江南的事,穆峥已经好几晚没有睡好了,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书房,甚至有好几夜都宿在了书房。今儿他洗过澡换了件宽松的袍子,倒算是回来得早了。 “一切可都准备就绪了?”傅采蕴起身迎向他,强逼着自己挤出一个笑脸,“明儿一大早就出发了,今晚可得早些休息。” “蕴儿,这段时间你得照顾好自己。”成亲这么久,这还是他们夫妻俩第一次分别。穆峥抬手抚过她的脸颊,眼中尽是浓浓的不舍。烛光下的她看起来异常苍白,却自有一种别样的美丽。 第88节 “这是什么话?这该是我同你说的吧?”傅采蕴轻笑一声,抬手轻轻按着他抚着自己脸颊的手,“我知道你想做一个了断,可在你做决定之前……要多想想自己,想一想我……” 这便是在提醒他不要冲动地冒险了。“放心吧,这件事我自有分寸。不会让你为我担惊受怕。”她抬眼看着他,温柔而缱绻的目光里尽是浓浓的不舍,那剪水双眸似乎能看进人的心里去。穆峥心中一软,稍一用力便将人拉进怀中。 靠着他坚实的肩膀,似乎让她安定了几分。她沉默地靠着他,却被他抬起了下颌。逆着光,他英挺的眉下双眼看起来更加漆黑深邃,黑得透不出一丝亮光。她刚想揣测他眼中藏着的是什么,却被他低下头咬住了唇。 这个吻浓烈而悠长,一切都好似一个轮回,仿佛回到新婚初夜,那时他还什么都不太懂,只是咬着她的唇不肯放开,千回百转,让她有一种窒息却好似被点燃的感觉。 她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想要推开他却是徒劳。等他放开她时,她睁开眼,在他怀中喘着气。不知何时,原来她已经被他抱到了床榻上了。 她忽然有一种错觉,好像真的是回到成亲的那一夜一般。衣服被急不可耐地撕扯着,他有些横蛮地吸吮着她的唇久久不肯放开,好像要将她的温暖缠绵带到千里之外去。 仿佛想将她揉进自己身体里一样,直到半夜他都不肯停下。 傅采蕴趴在他身上,除了低低的喘息声似乎别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虽然她早已浑身酸软,却仍是想要抱着他。她虽然很困,却舍不得闭上眼,因为她知道到了第二日,就是别离的日子了。 见她这样依恋着自己,迷离的双眼中似乎隐隐有泪意。他看在眼里,既是动容又是心疼。他明明最不忍她哭,但嫁给自己之后她却一次次地为了自己留下眼泪……如若她不是嫁给自己,会不会过得更快活?穆峥想了想,却又摇了摇头,他只知道,秦王妃换了谁都不行。就算再给他多少次选择的机会,他都不会动摇。 穆峥抬手摩挲着她的眼角,眼前的人他当然不愿意离开,可他更不愿意她跟着自己冒险。况且带着她也有诸多不便。她这样不舍,他又何尝舍得呢? 成亲了一年,他对她的爱意竟是有增无减。 “早些睡吧,明儿一早还得早起。”他抱着她,看着他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疯狂过后,他声音低沉却格外温柔缠绵。这种感觉就好像新婚那一夜似的。还记得那一晚,当时他抱着她就像抱着一个稀世珍宝似的,亲上就不想放开了。她脸颊羞红地蜷缩在自己怀中,明明心里怕得很,却非得装出一副胆大的模样。 然而两者的感受却是不同的。新婚那一夜他心里装满的都是幸福美满,想着日日都能这样相拥而眠。而此刻的心境却十分复杂,因为今晚之后他就要到那未知之地去作一个了断。 “不……之后有的是时间。”她的声音软软绵绵的,似乎有些固执地不肯闭起眼睛。他抬手抚上她的眼睛,逼着她不得不将眼睛闭起来。 眼睛一合上之后,她终于撑不下去了。听着她逐渐平和的呼吸声,看着她微微蹙起的眉头,他真恨不得带着她一同去江南,今生今世都不要分离。 她很快就睡着了,然而眉心还是固执地蹙起。她动了动嘴,轻声呢喃,“不要走……” 他心中一动,尽管有些酸楚却无可奈何,只得抬手想要抚平她蹙着的眉心。而她皱起的眉却与她一般固执地不肯舒展开来。想来她一定是睡得很不安稳了,尽管睡了过去,也在做着什么不太愉快的梦。 其实这几日,她也一直试图在对自己展露笑意,让他不必担心。平日饮食起居照常,独处的时候也从来不会提起江南与魏王的事,只是聊着日常的琐事与家常,仿佛一切如常。 然而到了今夜,她最终是掩藏不住了。她终于在睡梦中吐露出她的忧心。 傅采蕴睡得并不好,第二日醒来还是有些疲惫。她转过了身,见到穆峥也睁开了眼睛。然而他看起来似乎也睡得并不好。 “我来侍奉王爷更衣吧,愈早动身愈好,不该再耽搁了。”尽管有些倦怠,可她还是撑起身,朝穆峥展颜一笑。 “好。”不知她的笑颜里有几分是违心的,穆峥还是微笑着颔首。 得到穆峥的回应,她便迅速地转过了头,不让他见到自己神色的异样。 她知道,只要他再往自己脸上看上几秒,她那虚伪的笑容定然不能继续撑下去。 今天的天色灰蒙蒙的,阴沉沉的天好似即将要下很大很大的雨,出了城郊天气才似乎好了一些。 “到了江南,王爷万事小心,切记不要冲动。”尽管类似的话她也不记得自己到底说了多少遍了,话音刚落她也觉得自己似乎很唠叨。可到了即将分别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又说了一遍。 “知道了。”可他却不嫌烦,露出一副似乎只是第一次听到的模样。“在沧州那般凶险我也能顺利脱身,这一回也不会有事的。” “嗯……”她只得点点头。 他沉默地凝视着她,可她却没有将头抬起来。他抬手抚着她脸颊,稍微用了力,让她不得不将头抬起。 她确实想要多看他几眼,可却又不敢。他有他的身不由己,她不想影响了他,可自己的心,岂是说控制就能控制住的?她静静地看着他,尔后又将目光移开。 在他看在她或许是在闹脾气,却不知她的言不由衷。 “王爷,将陛下的人甩掉了。”孙晖突然撩开车帘,轻声提醒。 “父皇一直让人跟着我们?”傅采蕴怔了怔。她满腹心事,根本就没有考虑到这么多东西。 “对。”穆峥压低声音,对妻子说最后几句叮嘱的话,“记得万事小心,我离开这件事能掩就掩住。你放心,我已经做了安排了。” “好。事不宜迟,你快走吧。” 穆峥沉默地点了点头。他多想再抱着她亲一亲。可机会难得,时机稍纵即逝,如若现在出了差错,可能他就离不开皇都了。 直到穆峥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傅采蕴那僵硬的假笑也终于维持不下去了。 *** “你亲眼见着他们夫妻俩一同进庄子了?”果真是知子莫若父,依照光启帝对这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七儿子的了解,他很有可能会借着到庄子的借口跑到江南去。 “回陛下的话,卑职确实是亲眼见着秦王殿下与秦王妃一同到庄子里去了。但秦王殿下似乎觉察到了咱们的人,庄子防范森严,卑职不好靠近。” “继续盯着,不要掉以轻心。”近来睡得不好,加上旧患复发,待将人屏退了之后,光启帝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希望老七别再干那些任性的事了。光启帝揉了揉太阳穴,他在江南已经没了一个儿子了,可不能再没第二个了。 *** 温贵妃坐在青灯下,专心致志地誊写着佛经。她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影影绰绰地投射在飘扬的帐帘上。 纵然国佛寺仿佛与世隔绝一般,可今日魏王遇刺的事总算是传进了温贵妃的耳中了。因而今日她抄着抄着佛经,脸上隐隐约约地添了几分笑意。 这是用来替魏王祈福的。 丫鬟将素菜端过来,温贵妃果然敏锐,一眼就瞥见了盘子底下压着一张纸。 待屏退了丫鬟后温贵妃才将信笺拿出,竟是张贤妃写给她的。 温贵妃没有料到,张贤妃传来密信告诉自己,薛德妃得了皇帝的首肯,明日要携着九公主亲自到国佛寺为魏王祈福。 更加出乎温贵妃意料的是,张贤妃希望能与她合作,趁着薛德妃这一系大伤元气时,给予致命的一击。 毕竟,张贤妃也有一个皇子不是?在她的力量还不足以与薛德妃抗衡时,最好的方法不就是趁虚而入,一举击破么? 作者有话要说: ☆、替身 这段时间,皇都风雨飘摇,平静的外表下交织着不安与动荡。 然而,魏王府似乎是与世隔绝一般,丝毫不受外界的权谋与混乱所影响。 魏王妃每日都静静陪着躺在床榻的男子,每日三次,坚持亲自为他擦拭脸庞身体,好似在等待着奇迹降临。魏王妃的诚意并没能感动上苍,他只是闭着眼睛沉默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在魏王被抬回王府那一刻,魏王妃觉得,心中似乎有些什么,永远地失去了。在魏王要下江南时,魏王妃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她却不能仅仅因为自己的不祥预感而阻止魏王的计划。 是不是有些东西,本来就不属于自己,而他们却拼了命地想要去争取呢?难道自己真的错了么? 人情冷暖,在这种时候是最好的体现。魏王妃坐在床沿,静静地端详着丈夫英俊沉默的脸庞,脑海中却浮现出另外一个人模样。 一个月前,秦王曾经到过魏王府,那是他离开皇都的前夕。当时他说自己要单独同魏王说几句,屏退了侍奉的丫鬟,房里空无一人,他在里面待了三刻钟,魏王妃不知道他到底同自己的丈夫说了些什么。 推门出来时,他那一直绷着的脸才终于舒缓了一些。“嫂嫂放心,三哥的遗憾,我来替他完成。伤害三哥的真凶……我会亲手揪出来。” 那一刻,魏王妃恍惚间觉得,这个七弟脸上带着一种不同以往的坚毅与沉稳,那是一种能够独当一面,可以让人信赖的模样。 秦王的才能和功绩魏王妃并没少听,或许是因为在魏王面前秦王更多的一面是一个喜欢仰仗着兄长,闯了祸就想交给他收拾,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人,因此魏王妃也总是有一种错觉,秦王不过是个既聪明又幸运的大孩子罢了。 他的确是天纵奇才,可魏王妃觉得,这里头多少掺杂了一些幸运的成分。 八年前秦王落水的事魏王妃也知道真相,可知道得不多。那时魏王尚未成家,同太子一样年轻而有野心。只是他终究做不到太子这般残忍,不忍对同胞兄弟下这样的重手,在最后关头后悔了,这才执意不惜一切地补偿这个弟弟。 知道这样一段往事,魏王妃觉得魏王对这个弟弟如何溺爱似乎都不为过了。何况这似乎是一个良性循环,魏王救下了弟弟,也让他得不到那个储君之位,同时还将弟弟栽培得聪敏多才,成为了他的得力臂膀……虽然最终储君之位都没有落到魏王的头上。 “如此……那便多谢七弟为王爷报仇雪恨了。”当时她有一瞬的失神。没想到自己所一直仰仗着的就这样忽然之间没了,竟然要依靠这个她往常一直觉得有些孩子心性的七弟。 自己的倚靠就这样完完全全地失去了,这也意味着魏王妃的梦碎。 虽然丫鬟总是口口声声地劝着自己,或许有一日奇迹就会发生,或许魏王会突然醒过来……然而,随着日子逐渐流逝,魏王妃觉得或许自己不该再这样继续执着下去。 魏王妃一向认为自己的直觉很准,魏王出了事就愈发证明了这一点了。当她那一日沉默地注视着穆峥的挺拔而硬朗的背影时,她似乎明白了,就算过了一年两年魏王真会醒来,这个天下再不会候着他了。 那一日,魏王妃觉得穆峥的模样像极了魏王。 “王妃,午膳来了。”丫鬟的声音打断了魏王妃的思绪。她这才愕然地回过神来。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 现在的魏王妃对皇都里头的事的热切程度也大不如前了。尽管这段时间里皇都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诸如秦王夫妻到京郊皇庄散心,一直没有消息。温贵妃企图谋害薛德妃,被张贤妃告发…… 外面的种种尘嚣,仿佛都再与她无关了。 *** “贤妃娘娘……赵王妃到了城郊,似乎是要到秦王的庄子里去了。” “什么?”张贤妃握着茶盏的手微微一动,眯了眯眼看着宫女月兰。 月兰被她看得有些紧张,连忙低下头道:“如无意外,那个方向应当是到秦王殿下的庄子里。” “成事不足。”张贤妃皱着眉低声地训斥了一句。 这是张贤妃与秦王的一个约定。当时将她扶上贤妃宝座的是魏王,很显然,秦王也为此出过力。 而现在,秦王要张贤妃来还这个人情了。 “秦王说了,如若贤妃娘娘能够废掉温贵妃,再在秦王离开皇都这段时间照看着秦王妃,待他归来,就会还贤妃娘娘一个自由。”虽然张贤妃晋了妃位,可这明夕宫里的却还是有不少魏王的眼线,显然秦王也知道这一点,并且他有能力操纵这些人。 莫非……秦王已经默不作声地接管了魏王布置的一切了? 虽然秦王的要求有些过分,但若没有他们兄弟俩,贤妃也不可能有今日的风光与荣华。更何况……除了相信穆峥的话,她还能有选择的余地么? 虽然自由的代价很大,可到最后,张贤妃不也做到了么?现在就差秦王回来兑现这个诺言了。 当张贤妃还不是贤妃的时候,便打心底里觉得温贵妃是个愚钝的蠢人。若不是有太子这个靠山,想来温贵妃在这后宫里怎么死都没有人知道! 哦……她还真以为自己要趁火打劫,谋害薛德妃呢?当然了,温贵妃这一回也学乖了,懂得写封密信征求太子的意见。只是她没有料到,那封信根本就没到太子手上罢了。 她还以为,太子现在还有那么大能耐掌控着一切么?温贵妃只知魏王变成了活死人,太子最大的对手没了,是不是还忘了他还有个不可小觑的弟弟? 而魏王这个小弟弟一旦算起账来,手段比起他哥也是不遑多让的。只可惜,温贵妃还没有看出来。 权势的此消彼长、朝代更迭,并非一朝一夕,而是缓慢而循序渐进的。就像慢慢渗入人体的慢性毒药,在为人所察觉之时,腐朽其实早已开始了。 不过以温贵妃这样才能的人爬到这样的高位,明明无能却不懂得安安分分,张贤妃早已预料到她的结局了。不就迟早是个牺牲品么?想来穆峥不想脏了自己母妃的手而已,张贤妃明白,就是她不动手,薛德妃要收拾她也多的是办法。 张贤妃自问比温贵妃识时务多了,对付薛德妃的蠢事,现在她还干不出来。除非……秦王也变成一个活死人吧。 *** 转眼间,穆峥已经离开一个多月了。 起初傅采蕴对此还是很不习惯,晚上睡在床上,觉得身侧空荡荡的,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虽然穆峥在他忙得抽不开身时也曾宿在书房,可就算穆峥再怎么忙,就算他直接在外书房累得睡过去,他们夫妻俩好歹也能每日见着面。而不像现在,她一个月都没有见到过他了。 当然了,虽然穆峥离开了,可他还是会隔三差五地给她写信。基本上每七日傅采蕴都能收到穆峥的来信。 信上的内容有些雷同,大多都是说一切顺利,勿念云云。这跟穆峥的作风颇为相像,他不希望自己担心他,就是在沧州那么困难,他几乎被算计得差点回不来的时候,他都没有在信中说过任何一句让她担心的话。 第89节 虽然穆峥的出发点是好的,可傅采蕴并不喜欢他这种体贴。因为现在她也不好判断他是不是真就这般顺利了。 她自然也会照例给他回信了。她说一切安好,那可真是一切安好……她在庄子里,能有什么风浪呢? 傅采蕴折好信笺,将之小心翼翼地塞到信封里。微弱的烛光下,她的脸色有些苍白。 “咿呀”一声,门被推开了。一袭锦衣走进房间里,似乎有些心悸地坐在软榻上微微喘着气。 “怎的喘气喘得这般厉害?该不是被看出端倪了吧?”傅采蕴挑了挑眉,开口问道。 “王妃放心……奴才办事一向得力。只是……虽然这衣服料子很好,奴才这辈子都没穿过,但奴才还是喜欢自己原来那套衣服……” “让你当主子,怎么你还不大乐意了?” “奴才不敢……若是这个主子当得这般惊心动魄,那奴才还是不当了。”说着说着,周庆几乎已经是哭丧着脸了。 诚然,对于这个安排,周庆一开始可是乐意得很的。他竟然要乔装成秦王在庄子里享乐?虽然一开始周庆觉得秦王夫妻实在太过异想天开了,这种事要是换成他,简直连想都不敢想! 大概秦王当真是天生要成大事的人,这样大胆的事都能叫他想得出来。周庆虽然是满脸委屈地答应了,还装可怜在穆峥那儿讹了不少赏赐,但其实他的心里是偷着乐的。 真如穆峥所料,光启帝不相信这儿子当真这样乖乖地在庄子里呆着,因而皇帝派来监视他们的人并没有少过。起初周庆还觉得挺刺激的,但后来他真就有点吃不消了。 开什么玩笑!他现在可是犯着欺君之罪啊!穆峥和傅采蕴毕竟是皇帝的儿子儿媳,光启帝再怎么怒也不会怎么了他们。可他呢?分分钟要掉脑袋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独当一面 “你只要安安分分地听我的,好好呆在房里,没事别到处乱跑,一日在外头走动那么一两回也就够了。”相比起他的不淡定,秦王妃看起来倒是一脸镇定自若的,“那些人身在何方你不是都清楚了么?只要你不露面便无事。不过父皇的人前些日子不是离开了么……怎么这会儿又回来了呢?” 你倒是无伤大雅了,我可是很可能性命不保的!周庆忍不住在心中腹诽。 “你也别太担心。按照我的指示做便好了。看你也在屋子里待了一日了,要出去走走么?” “不不……不用了。”周庆慌忙摆手。他宁愿在里屋坐到天荒地老,也不要冒死跑到外面晃悠。他已经打定主意了,若非迫不得已,绝对不轻易到外头去。 真是麻烦……傅采蕴不再管周庆,转而将目光投到窗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明明父皇已经放松警惕了,怎么这几日又来人了? 唯一一种可能,就是有人在皇帝面前打他们小报告了。 麻烦!傅采蕴蹙起秀眉,轻声叹息。虽然她待在皇庄里,像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似的,可傅采蕴隐隐能感觉到,在这一个月内,皇都并不太平。看似平静的皇都,好似又有些什么人打算要兴风作浪了。 而且,为了穆峥的计划,傅采蕴连小侄女的满月宴都去不成,这才是最最让她觉得难受的事。就算明知外头的一方天地山清水秀,人杰地灵,可“秦王”生了病,她这个秦王妃又能跑到哪儿去?还不得乖乖地困在这里陪着王爷么? 唉……麻烦! 周庆沉默地悄悄注视着在烛光下皱起眉的秦王妃。他倒是觉得,这段时间不仅秦王变了,秦王妃也在改变着。 虽然周庆知道秦王妃也是个聪明伶俐的可人儿,可以往王府大多事务都是交给曾嬷嬷打理,而且婚后秦王妃又有秦王宠着爱着,过得那是愈发的滋润了。正是秦王离开的这段日子里,周庆觉得,这个王妃要真是要独当一面,处理起事情来,倒也是像模像样的。那缜密的心思和处理事情的做派虽不如秦王那般干脆利落雷厉风行,但庄子在她的打理下各人各司其职,同时又能应付得了皇帝的人,周庆觉得倒也称职了。 起码不像某些权贵人家的娇妻,平日被惯坏了,没了夫婿就像没了靠山,自己也立不起来了。 不过要是让周庆知道他觉得成熟许多的秦王妃此时在满腹牢骚地腹诽着自己的夫君,恐怕也是啼笑皆非了。 一个月以来,傅采蕴已经逐渐开始适应目下的生活了,并且能够处理好眼下的情况了。其实……似乎倒也真的没那么难过。 当然了,皇都的事她还是会继续留意着。比如说最近温贵妃似乎又惹上了麻烦了。温贵妃要谋害前去国佛寺为儿子祈福的薛德妃与九公主……这消息乍一听来实在让傅采蕴觉得匪夷所思。想来上次自己差点着了道,温贵妃又闯了祸,她是应该幸灾乐祸才是的。 然而……这真是温贵妃本意么?她现在也是如履薄冰,朝不保夕了。虽然除夕宫宴皇帝开恩让温贵妃回宫,傅采蕴也以为温贵妃留在宫中就不会再走了。谁知温贵妃还没能待到元宵,便又回国佛寺了。 就算温贵妃再怎么蠢,有可能下这样大的赌注冒险去害薛德妃? 傅采蕴觉得难以置信,但温贵妃惹麻烦对自己也是有利无害。更何况她现在在城郊,自己还有事要处理呢,她也不想在这些问题上细究了。 何况现在穆峥不在身边,连问问他是不是有份捣鬼也没办法。傅采蕴也觉得兴味索然了。 “王妃……赵王妃来到庄子,说是带了太医来看看王爷呢!”寻春有些慌张地推门走进来。她一向比较内向沉默,处理起事情来也不如其他三个丫鬟,但胜在嘴巴密实,细心体贴。 “赵王妃?”傅采蕴当即皱了眉,这个六嫂无端端来掺和什么?在父皇母后面前打他们小报告的该不是就是她吧! 赵王妃一向都看她和穆峥不太顺眼,傅采蕴对此心知肚明。但在任何一个家族中,兄弟间的竞争都是难以避免的,况乎皇家?自己和穆峥深受长辈们疼爱,而且穆峥也有出息,被人看不顺眼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 不过这赵王妃也真够绝的,傅采蕴压根就没想到她竟然还真就这么有魄力亲自跑到京郊的庄子里来“看望”她和穆峥。 她和穆峥在京郊待了一个多月,想必现在关于他们的流言蜚语已经在皇都传开了吧? 要是两人去散心,去个半个月确实不会让人起疑。可他们俩一去便去了将近一个半月……也难怪光启帝突然又挂念起他们来。 无奈,傅采蕴只能让周庆伪装出秦王生病了的样子,所以才能让周庆时常在房间里足不出户。要不然让那些探子传回去,秦王一天到晚都躲在房间里不出门,还指不定皇帝会怎么想。 “是啊……王妃,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只能先将赵王妃请进来了……”傅采蕴沉吟了一下,“你先将赵王妃带到前厅,我随后就到。” 随后,她又吩咐茉莉,“让孙晖守在王爷的门前,不要让任何人踏进一步,就说王爷下令,谁都不见……琉冬惜夏,你们赶紧替我梳洗。” 作为根本不用见客,丈夫也不在身旁的庄子女主人,傅采蕴当真是日晚倦梳头了。就连平日的打扮也随意了许多,反正……压根就不用打扮给谁看不是?但现在要见赵王妃,傅采蕴觉得,她可得好好打扮一番了。 “六嫂……你要来庄子见我,怎的不提早跟我说一声?也好让我有个准备啊。六嫂还真是让我惊讶了。”傅采蕴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迎上前道,“庄子里也没什么好的茶水招呼六嫂,希望六嫂不要见怪才是。” “说的什么话?七弟妹好似不欢迎我似的?”赵王妃挑了挑眉,继而轻声一笑道,“倒也不是特地来,不过是顺道来了这边,碰巧记得七弟和弟妹在这里,这边来看看了。” “哦……我倒不知道六嫂竟然还有这等习惯,出门都带着个太医?还是六嫂出门前已经碰巧记得我与王爷就在庄子里了?”傅采蕴抿唇笑了笑,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微微变了脸色的赵王妃。 在一旁的惜夏几乎忍不住偷笑出声了。成亲一年,王爷那刻薄的口吻王妃倒也不知不觉给学了。 谎言当即就被这样戳破,赵王妃的脸沉了沉,都有些坐不住了。傅采蕴这便让人上一些茶水吃食过来,“六嫂这样长途跋涉的,我这就打发人去做一些点心过来。” “怎么,七弟妹平日就吃这些?”扫了一眼丫鬟捧上来的点心,都是些比较家常地道的东西,“也不知七弟和七弟妹是怎么能吃这些吃上一个月的,换做是我,想必七天就回皇都了。” 想来赵王妃还是有些心有不甘,想要趁此机会反击一下吧。傅采蕴倒也不那么在意,只是笑了笑,“吃厌了山珍海味,偶尔尝一尝农家的东西也是不错的。这里的东西吃起来更加新鲜,王府里有许多东西都是从这里运过去的。” “对了……七弟呢?怎么他连我这个嫂嫂也不愿意见上一面么?难道七弟在庄子里也有那么事情要处理?” 果然,赵王妃耐不住了。傅采蕴看着她,淡淡一笑,“六嫂这是什么话?想来六嫂都能够带着太医到庄子里了,难道还会不知道王爷病了么?” 见傅采蕴开门见山这般直白,赵王妃也不再绕弯子了。“对,其实是父皇母后让我来的……七弟得了病,只在庄子里养着,也不给父皇传信。父皇母后可是担心记挂得很呢。” “这么说来,倒是我与王爷的不对了。待回到皇都,我与王爷定然会亲自向父皇母后请罪。只不过……如若六嫂是为着王爷而来,恐怕要让六嫂失望了。” “为什么?”仿佛听到什么有意思的话,赵王妃一下便精神起来了。 “王爷近来心情不好,脾性暴躁……便是我也说不动他。”说到这,她轻轻咬了咬唇,“他下了令,这两日谁都不能进他的房间,除非父皇亲自来了。唉……说起来也怪我,本来是我提议让王爷到京郊散一散心,舒缓一下情绪的。六嫂也知道,王爷自幼就同三哥感情那么深,便是性命也是三哥救的。嫂嫂便看他平日好似没事一样,其实他回到王府里发泄起来,那是谁都劝不住的……” 穆峥自幼骄纵任性,被父母和兄长宠坏了。虽然赵王妃不在皇都长大,这样的传闻她也是听过的。 “上次我不听王爷的话,硬是闯入了他的房间。结果……结果王爷大发雷霆……”傅采蕴拿起帕子,轻轻捂着眼角。那模样看起来倒是有些让人动容。 哦?原来秦王妃和秦王这对璧人似的神仙眷侣,也没有表面看起来那样幸福甜蜜嘛。看起来,他们在府里也并非时时和睦的。会不会那些光鲜亮丽都是在人前装出来的?想来也是有可能的,秦王气性不好,秦王妃的出身又那么高,要是两人平日互不相让,一言不合吵起架来也是极有可能的。 这样想着,赵王妃竟然有些幸灾乐祸。 “王爷他这两日又在闹脾气……房里的东西都被他摔个遍了。我想六嫂还是不要让太医硬闯进去了,闹得大家都没脸不是?” 确实有几分道理。赵王妃下意识地颔首,她知道,这个七弟是不能随便惹的。要是惹毛了他,谁也不会好过。何况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想必他的脾气会比往常更加暴戾。 这样想着,赵王妃竟对眼前好似眼中含泪的女子心中添了几分同情。这秦王妃,也不是外头看起来那样一帆风顺,无忧无虑的。 “不如这样吧……其实王爷身体并不大碍,不过是有些上火罢了。我看不如六嫂直接带着太医回去向父皇复命吧……依我看,就算太医真进去了,王爷也不会让太医给他诊治的。” “现在看来,也只能这样了……”赵王妃虽是有些不甘,可这样的险,她还是宁愿不冒。反正她本来是想看秦王夫妻笑话的,而现在她觉得自己的目的似乎也达到了。至于秦王在不在庄子里,这并非是她所关心的。比起这个,她更不想做这个赌注,得罪了这个七弟。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错!手滑没有调时间………… 文文大概还有一个星期左右就完结了,剩下的都是干货,接下来都不会断更,希望继续支持! 感谢大家的一路陪伴,o(* ̄▽ ̄*)o新的现言正在密锣紧鼓地筹备中!如果能够继续支持就更好啦么么哒 ☆、戳穿 傅采蕴不知道赵王妃是如何同皇帝皇后说的,但显然她还是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因为这又为她换来了一个月的安宁。 然而,纸包不住火,穆峥要以王爷之尊处理江南那棘手的事务,压制那群蠢蠢欲动不服皇命的人,必然会暴露身份。渐渐地,秦王出现在江宁,这样的消息终于传回了皇都。 光启帝知道了真相,必不会让穆峥继续呆在那里。还好傅采蕴提前收到穆峥的亲笔信,说事情已经处理稳妥了。 既然他说得这样十拿九稳,她也终于放下心来。想必穆峥也快回来了……一念及此,她又觉得自己的相思之情陡然浓重了些。 一转眼又一个月,他们俩已经两个月没见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偶尔想一想自己? 过了一日,金吾卫竟然亲自到皇庄来将自己请入宫。傅采蕴隐隐觉得,皇帝被穆峥和自己这样耍了一把,似乎有些怒了。 因此一路上,傅采蕴都在思考着如何整理说辞来对付皇帝。想必自己是他的外甥女,平日他也关爱着自己……她应该不会像穆峥这样被皇帝骂个狗血淋头才是。 与此同时,一道圣旨也快马加鞭地送去了江南。不用多说,自然便是把这个儿子给召回来的。 “儿媳给父皇,母后请安。”傅采蕴进了正殿,却发现薛德妃不在。估计自己给皇帝皇后解释一通后还得到丽华宫去给薛德妃好生解释一番,这样一想她反而有些头大,薛德妃可比帝后难对付多了。 “秦王妃,你可是有什么话想要解释的?”见皇帝一言不发,皇后瞥了自己的丈夫一眼。几十年夫妻她也明白皇帝是个什么样的脾性,如若站在跟前的是穆峥那家伙,皇帝定然就会指着他劈头盖脸地骂他一顿。然而现在目前的人是秦王妃,皇帝的外甥女,永宁长公主的女儿,皇帝对着这个儿媳自然是不能像对着儿子那样指着来骂的。然而,皇帝却又气不顺。儿子这样任性妄为就算了,这个儿媳妇竟然也陪着他一块疯?简直岂有此理! 所以皇帝对这个秦王妃不想骂也不想给她好脸色,就这样沉着脸一言不发。气氛有些尴尬,皇后就只能硬着头皮来做这个丑人了。 “回母后的话,”傅采蕴恭恭敬敬地将目光转向皇后,“王爷自幼与魏王感情深厚,魏王出了这样的事,对王爷的打击也是巨大的……臣妾看着王爷那阵子情绪低落,一蹶不振,其实也难受得很。王爷向来决定了的事臣妾也是干预不了的……如若父皇和母后要怪罪臣妾,臣妾愿意承担罪责。”傅采蕴一边说,一边便弯起膝盖要跪下来。 “不必了,你起来吧。”皇帝终于开了口,脸色看起来也没有方才那样黑了。傅采蕴的确说得不错,穆峥那牛脾气耍起横来真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别说傅采蕴了,就是他和薛德妃都改变不了他的主意。要是穆峥真听老爹的话,他就不会每封上书都被驳回的情况下依然要违抗皇命跑到江南去了。 想来就算傅采蕴真的阻挠了他的计划,穆峥要去江南,还是会有不少法子。 这臭小子,就以为自己奈不了他何是吧!每每念及此,光启帝就气得牙痒痒。想来傅采蕴认了错,皇帝也气消了些。毕竟这事也不能全怪她,但皇帝又怎么会认自己有错呢?见到这个儿媳妇态度良好,皇帝的颜色也稍稍好了些。 “谢父皇。”见光启帝态度和软下来,傅采蕴也在心里偷乐了一把。她知道皇帝对这个儿子的脾性也摸得一清二楚了,何况他待自己也好,既然帝后问自己要一个交代,那她便乖乖认错吧,最好连穆峥那一份也一块儿揽上好了。 想必皇帝对自己应该会比对着穆峥温柔许多。 当然了,这计策在皇帝面前是行得通的。只要她乖乖配合认错,也好给皇帝一个台阶下,别说是他将儿子给逼走。皇帝倒是没有怎么为难她,不过只是训斥了她几句,让她以后不要再纵容丈夫干下如此恣意妄为的事罢了。 这个法子在光启帝面前行得通,在薛德妃面前策略可就要变一变了。“母妃……儿媳自然也是不愿意让王爷到那千里之外的江南去冒险的,可王爷心意已决,一意孤行,儿媳根本就没有法子……” “哦?你要真管不住你那丈夫,那便将这件事告诉我,让我亲自管着他!”薛德妃冷冷地扫了傅采蕴一眼。在魏王遇刺后,薛德妃便几乎已经是一蹶不振了,在得知穆峥也跟着到了江南的消息,薛德妃简直差点没气得吐出一口血来。薛德妃的容颜气色比起往常更是又糟糕了一层,以往艳绝后宫的人儿早已不知所踪。 这小儿子,一点都学不乖! “儿媳的确有错,可王爷不让儿媳告诉母妃,儿媳不敢忤逆王爷的意思……王爷那段时间,情绪也不太稳定……”傅采蕴轻轻咬了咬唇,脸上带着几分委屈,“何况,儿媳想如若没有王爷,江南那边的进展也没有这般顺利……难道母妃不愿?” 薛德妃一怔,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傅采蕴问住了,她一时想不到什么合适的话来应答。她说得不错,如若没了穆峥,江南的事情可能不一定会进展得这般顺利。谋害魏王的真凶,薛德妃真是比谁都想让他千刀万剐就地正法。 “怎么了?你没有尽到做妻子的本分,劝谏不住丈夫留在自己身边,还想将一切罪过推诿到旁人身上么?”薛德妃沉着脸,冷声低斥。说起来,薛德妃平日也算是一个好的婆婆,不会太过刁难魏王妃和傅采蕴。可现在是非常时期,薛德妃的脾性也不免变了,变得咄咄逼人。 傅采蕴愣了愣,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自己心里打的如意算盘竟然一眼就被薛德妃给看穿了! 第90节 对付薛德妃,自然不能像对待皇帝那样采取相同的策略。因为薛德妃的立场与想法与皇帝恰恰是相左的,薛德妃自然是站在自己儿子那边,如若穆峥犯了错,薛德妃是会怪罪到这个媳妇头上的。认为她没有尽到媳妇的本分,劝谏自己的丈夫。因而,傅采蕴可就不能将所有过错都揽在自己的身上了。 然而,就算她企图将过错推到穆峥头上,摆出一副委屈的神情,却似乎还是不太行得通。 “请母妃息怒。”她只得乖乖低下头。心里却腹诽了穆峥千千万万遍。他自己闯下的祸,罪责却全都让她担着! 夫妻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一回,傅采蕴也算是切实明白有难同当的含义了。 “你说,错在哪儿了?”傅采蕴觉得,薛德妃现在的口吻就像是在训斥宫中那些美人才人似的。 “儿媳错在没有劝住丈夫留在皇都,错在没有将这件事及时告诉母妃。” “唔。”薛德妃轻轻颔首,闭上眼睛,“幸而阿峥福泽深厚,吉星高照。如若他有些什么三长两短……你也不会好过。可别怪我没有警告过你。” 苦口良药忠言逆耳,虽然薛德妃话说得不好听,却句句在理。毕竟这一回到底不比沧州,倘若穆峥真的出了什么事,最大损失的便是自己了。 魏王妃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么? “儿媳明白。”傅采蕴只得颔首。 将儿媳妇打发走后,薛德妃软软地靠在榻上,似是松了口气,长久地陷入了沉默。诚然,傅采蕴话确实是戳中了她的心。她也相信如若穆峥亲自下江南,事情的确会办得很漂亮。 但问题是……她实在不愿冒这样大的风险,连这个儿子也失去了。何况这个儿子可是她八年前就险些失去了的。 八年前的事,薛德妃依然历历在目。 然而,她却无法给这个小儿子讨回公道——因为凶手正是她另外一个儿子。 那一次,也是薛德妃亲自动手打了自己的大儿子。 但除了气得发抖,薛德妃压根就没法做些什么。这也是为什么薛德妃与魏王一直都这样纵容着穆峥。为什么薛德妃这样希望他们俩能够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了。 这也是为什么,薛德妃希望穆峥能协助魏王了。魏王的野心究竟有多大,薛德妃是清清楚楚的。 纵然薛德妃知道这对穆峥并不公平,可她别无他选。人心肉做……大义灭亲的事,薛德妃做不出来。 魏王遇刺已经让薛德妃觉得晴天霹雳了,更让薛德妃觉得惊愕的是,穆峥竟然也在这个时候知道了当年的真相! 当穆峥对自己说出那样一番话时,薛德妃竟有些不敢去看小儿子眼中那几分似有若无的责备与怨怼了。 是啊……恐怕就是再怎么大度的人,都接受不了自己的胞兄要谋害自己,而母亲却帮着兄长一同隐瞒真相的事实吧? 作者有话要说: ☆、归来 “王妃……王爷回来了!”周庆急匆匆地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 “真的?”傅采蕴倏地站起来。距离皇帝颁圣旨令穆峥从江南回来后已经将近一个月了,傅采蕴天天数着手指盼着穆峥回来,想着他也该这几日回来王府了。 这几天,她日日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因为没准哪一天,穆峥就回来了呢? 傅采蕴连忙走到前厅,刚好碰见穆峥进来。因为长途跋涉舟车劳顿,穆峥看起来有些消瘦疲惫,估计这一路上他都没有好好歇息过。 他虽然看起来有些清减消瘦,可双眼却出奇的有神。傅采蕴明白,穆峥应该漂漂亮亮地解决了这件事了。 “王爷!”见了穆峥那一刻,傅采蕴都有些按捺不住,提起裙裾快步地就往他身侧走去。 “蕴儿。”见到妻子那一刻,穆峥沉静的双眼绽开了笑意,“我回来了。”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王爷这一路上吃住不好,赶紧弄些吃食过来。还有,给王爷备好热水。” “没见你三个月,倒是有点像个贤妻良母了。”穆峥凝望着她那如三月春桃般动人的脸庞,他的眼眸中不觉盛满了柔情。那是这三个月来让他魂牵梦萦的一张脸,每日晚上当他睡在床上辗转反侧心烦意乱时,一想到要早日回皇都见到她,他便觉得仿佛添了不少动力。 “这么说来,我以前都不是个称职的好妻子了?”傅采蕴轻嗔,眼波流转间带着万种风情。 今日傅采蕴事事都亲力亲为,亲自侍奉穆峥洗漱更衣,吃饭的时候还一劲儿地给他夹菜,好像生怕他饿着似的。穆峥苦笑,这是要将他当猪来养呢?但妻子这般殷切,他也只有开心的份。 “来,让我好好看看你。你不是说要帮我更衣沐浴么?”穆峥拉着她,屏退了侍奉的丫鬟,偌大的浴室热气蒸腾环绕,就只有他们两人。浴池很大,是用汉白玉砌成的,那用料与大小规制比起皇宫来也是不遑多让。 傅采蕴的脸微微一红,娇羞的笑容仿佛情窦初开的少女。“好吧……你把人都赶走了,那就只有我能侍奉你了。”她上前一步,动手解开他的扣子。 穆峥宽厚的肩膀的结实的胸膛又呈现在她眼前,让她的脸颊再次变得酡红。已经有三个月没有接触过他的身体,俗话说小别胜新婚,傅采蕴竟然就有些害臊起来了。她稍稍别过头,有些不好意思再继续看着他的身体了。 “怎么了,你害羞了?”穆峥坏笑一声,将她拉到自己身侧。她让自己想了三个月了,何况她今日看起来格外美艳动人。“今日总是让你亲力亲为地侍奉我你也累坏了,让为夫也来侍奉一下我的王妃吧。”说罢,还没等她说话,他便用手挑开了她的衣带。 衣服滑落在地的时候,傅采蕴低着头,身体莫名其妙的僵硬不听使唤。视线顺着衣服下落,他盛满柔情的眼中似乎添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里头。仿佛在说这事是毋庸置疑的。 “这三个月来,每一日我都在想着你。”水温不冷不热,调得刚刚好,泡着十分舒适。穆峥靠过来,低下头凑在她耳边轻声说着,语调惬意而轻柔。 独处的时候,或者在床帏软榻上低声絮语时,他便好似换了一个人似的,连语气都莫名体贴蕴藉。 他紧紧地贴着自己,她不由得轻轻抱住了他,“我也是……我担心你在江南会不会有什么危险。日日都在想着呢。” 他轻笑一声,抬手抚着她的青丝,“我不是时常给你写着信么?难道你还不能放心?” “当然了!之前在沧州你也总是说一切平安,明明就是九死一生……反正你答应我以后不骗我,我往后就相信你……”她话还没说完,他就低下头咬住了她的唇。 谁知傅采蕴却用力咬了他一口,趁他有些吃痛的时候她用力推开他,“你先答应我嘛……” 这又是在闹哪一出?姑娘家的心思头脑果然不是自己能够拿捏得住的。穆峥此时也不想和她纠结,立马便应道:“好、好,都依你……”他一边说着,一边又靠了过来。 *** 因为前一晚赶回王府已是晚上,因而穆峥并没有急着进宫。等到第二日好好歇息过,换了身衣裳,秦王便又变回往昔那般丰神俊秀意气风发。 “臭小子!翅膀硬了是不是?懂得忤逆皇命了是不是!”“哐当”一声,一个白玉茶盏在穆峥脚边碎成了花。不同于在媳妇面前的隐忍,光启帝对着儿子可是半点忍让都没了。当然了,这怒气 他可是积压了很久了!现在终于有机会宣泄出来,让他如何能忍! 大太监吴志在一旁低声劝着,“陛下息怒,可莫气坏了身子……” “儿臣没有抗旨,只是没有得到父皇的准许离开皇都而已。” “你还跟我狡辩!”看着一点悔意都没有还很有底气的穆峥,皇帝简直恨不得抽死他。 “父皇息怒。如若儿臣在江南处理了盐贩子,还有查清了那件事的来龙去脉,可否将功赎罪?” “这两件事你都处理好了?”皇帝的声调不由得抬了抬。 “盐贩子处理了,但三哥的事还需要一点时日,儿臣还有些人在江南,想必很快就有答案了。” 倒是翅膀愈来愈硬了……光启帝嘴上虽是冷哼,可心里却是五味杂陈。对于这个儿子这般得力能干,他该开心还是该生气? “哼,待你有了结果再回朕罢。” “是。如若父皇无事,儿臣便退下了。”光启帝看着穆峥的背影,还真有种奈何不得的感觉,就像儿子大了翅膀硬了,他不听话你还对他没有任何办法,光启帝也只差没有将镇纸直接让他身上扔去了。 离开了皇宫,穆峥首先去的不是别处,却是镇国公府。 “七弟,你真的想知道谁握有八年前那件事的证据么?”那一日,燕王对他说的话,每一字每一句穆峥都言犹在耳。“镇国公府有你想要的答案。” “作为你的四哥,我确实是太懦弱了。”到了最后,燕王只是自嘲地一笑。他无法战胜这个童年的阴影,他无法凭借自己的力量将真相公诸于世。只好借穆峥的手来报杀母之仇了。 也不知道穆峥知不知道自己其实是在利用他?或许他就算知道了,可能也并不在意吧。相反,如若没了自己,没准穆峥还只能在真相的外围打转呢。说起来,他还该感谢自己才是。 *** “你说什么?秦王来了?”听到管家来报,镇国公世子王朔惊得搁下了平时爱不释手的书卷。老父病重,实际上现在整个镇国公府的担子几乎都落在了王朔肩上了。 王朔的第一反应是韦氏和王婉是不是又跑去惹秦王妃害秦王不快了。但想一想似乎可能性不大,首先韦氏和王婉现在几乎走到哪都有丫鬟婆子跟着,平日也不会时常出府,更不要说会再次跑到秦王-府冲撞秦王妃了。再者就算王婉和韦氏又给秦王妃惹麻烦,那也是女人之间的事,秦王断不会因为女人之间的事而亲自跑来警告他吧? 然而,虽然王婉最近似乎消停了,可她却依然让王朔头疼。因为王婉实在像足了自己当年,根本就不愿意嫁人,母亲给她找的人家她也十分排斥,即使她明知道自己不可能嫁入秦王-府。王婉本来就只听镇国公的话,现在镇国公时常卧病,他和镇国公夫人根本就管不住这个大姑娘。 虽然王朔不知道秦王的来意,但无论如何秦王殿下也并非他能怠慢得起的。王朔赶紧更衣到前院去候着秦王的光临大驾。 “不知殿下光临,有失远迎。” “免礼。”穆峥并不耐烦这些礼节的事,径直便坐到主座上,只摆了摆手让王朔坐下。他此时与方才在宫中对着皇帝时的模样大相径庭,只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管家在后头低下头,几乎都不敢将头抬起来了。 秦王与镇国公府素无交情,甚至两者几乎可以算是敌对关系。而现在魏王丧失了夺位的资格,很显然秦王便当之无愧地成为皇位的有力竞争者了。加上他虽然瞒着皇帝私自下江南让皇帝龙颜大怒,可王朔听到消息,秦王这一趟江南并没有白去,不知道发现了什么,没准就可以将功补过了。 穆峥也不同王朔废话,直接屏退了屋里侍奉的人,这很显然就是要同他说一些不能为外人道的事了。王朔先是一怔,却也不能违背秦王的旨意,只能硬着头皮将人屏退了。 “不知殿下找臣所谓何事?” “寒暄就免了罢。本王知道镇国公府有八年前本王落水的证据,此事当真?” 闻言王朔只觉脊背一凉,这是镇国公要自己誓死保守的秘密,这也是关系镇国公府存亡的秘密。而穆峥竟然毫无铺垫的直入主题! “恕臣下愚钝,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穆峥冷笑一声,似乎王朔的回答早已在他意料之中。“你不愿意说也无妨,到时害的就只是你自己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挑衅 今儿是六公主摆的赏花宴,早上六公主府便大肆张罗,准备的人络绎不绝,进进出出。而六公主亲自设的赏花宴,自然也是夫人姑娘们趋之若鹜的。傅采蕴觉得自己到公主府的时间已经不算晚了,可里头早已来了许许多多的女宾。 可以看出,虽然之前六公主同明安侯世子闹得那么僵,但他们俩现在也和好如初了。不然六公主哪里费那么多心思去摆这样的宴会?这也定然是日子过得好了滋润了,才会开始想着让增添精彩与情趣。 六公主已经显怀了,左右簇拥着七八个丫鬟婆子,看起来倒是很大阵仗。好好养胎不就好了么?怎么还真就这样不甘寂寞了? “七弟妹,你可来了。”六公主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明媚的笑意。这似乎又侧面说明了六公主与明安侯世子确实夫妻感情和好如初甚至更上一层楼了,要不然要六公主对自己摆出那样的笑脸,傅采蕴都几乎以为太阳从西边升起了。 “怎么敢劳烦六姐亲自来迎我。” “说起来,七弟这一回虽然忤逆皇命跑到江南去了,却好似又立了功呢。”六公主淡笑,“想来三哥的事是有眉目了?” 傅采蕴倒不觉得六公主真的这样关心魏王遇刺的事。魏王出了事之后,六公主到魏王府的次数也不过是一回起两回止罢了。六公主往常睥睨天下惯了,而薛德妃又对皇后造成了一定的威胁,她对于薛德妃的三个孩子自然不会有好脸色,这一点无可厚非。 想必六公主关心的,更多是秦王到底会触怒龙颜还是博得皇帝欢颜。毕竟现在夺位愈发白热化,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可实则却是静水流深暗流汹涌,像六公主这样一个处于权力核心圈的人,自然只会比旁人更加敏感。 “公务的事,平日王爷也不爱同我说。”要是六公主想要在傅采蕴嘴里套出点什么,这如意算盘可是打错了。傅采蕴明显看到六公主嘴角的笑意微微一僵,顿时笑得好像有些尴尬。 傅采蕴同六公主寒暄了几句,便被丫鬟带到宴席上去了。说起来,傅采蕴虽然到过六公主府几回,却是没有到过六公主府的后花园。这一回一看,发现六公主府的后花园宽阔气派,雕梁画栋都十分精细考究。有皇后在撑腰,加上六公主也会讨皇帝欢心,也无怪她对世人都流露出一种淡淡的不屑,仿佛和你说话都是给你面子似的。 七公主一见到傅采蕴便笑了,她们俩眼神在半空中交接了一下,七公主朝她颔首,似乎是示意她到自己身旁坐着。 “七嫂,你快同我说说,七哥下江南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一直在庄子里给他做掩护?六嫂之前不是到过庄子里么?没有确定七哥在庄子里她肯安安心心地走么?”傅采蕴一坐下,七公主就有些迫不及待地凑到她耳边低声问了,仿佛也对这件事十分感兴趣。两个公主都这样了,傅采蕴已经可以肯定皇都定然对此事传得沸沸扬扬了。 想来一定是各方都在揣摩皇帝的态度吧?这事虽是秦王错在先,可若是他能戴罪立功,没准因此会在皇帝心中加分呢? 要知道,皇帝对这个从小顽皮任性的七儿子可也算是纵容的了。 傅采蕴突然想起方才进来的时候好似远远地与赵王妃对视了一眼,她可以明显地从赵王妃眼中看出不满与愤懑,只是不知赵王妃这股怨气是不是只是冲着她来的而已。 但说起来,虽然她是秦王妃,却也不知道皇帝究竟抱有何种态度。这件事穆峥没说,她也没想过去管。反正只消人安安全全地回来,她就已经不想再细究什么了。说起来,穆峥回来之后,傅采蕴本就想亲自到英国公府去见见傅卓林,只遗憾一直没有时间,她也只能先让人送点东西过去,虽然她知道傅卓林并不喜欢这种客套,并且不认为他们俩的兄妹之情需要靠这些来维系。 第91节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这确实也并非傅采蕴想瞒着七公主,而是她真的不知道啊……她唯一知道的,便是穆峥应当是成功完成了任务,因为自打回到王府他便心情很好,第二日还到了魏王府一趟。 傅采蕴倒是有一段时间没见过魏王妃了。自打魏王长睡不醒,魏王妃似乎也跟着人间蒸发了似的,无论是大小宴会,甚至是入宫请安,傅采蕴都没有再碰过魏王妃。想必她选择了深居简出,心仿佛也随着夫君到江南去了。那些大小宴会的帖子刚开始还会送到魏王府里头,虽然魏王妃现在跟守活寡没什么两样,可她到底贵为王妃,魏王也还在那儿。就是做做样子给人看看,这种礼节也是少不得了,就算皇帝看不到,也得做给秦王和薛德妃看不是?万一被扣上个藐视皇室的罪名,那就麻烦大了。 然而,魏王妃定然是将一切宴会都推掉了,只专心留在王府侍奉丈夫。世人同情的目光,魏王妃定然是承受不起。有一身傲骨的她,想来更宁愿长伴青灯,或是日日抄抄佛经,只盼奇迹出现,感动上苍。 想来穆峥理清了江南的事,也算是给了魏王妃一个说法和公道吧…… 突然来了一个丫鬟,说要六公主要有事要请七公主去一趟。七公主离开后,傅采蕴倒也不大想走动了。说实话,近来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都已经开始让她觉得有些疲惫了。 唉!原来做王妃是这般辛苦的……傅采蕴不由得轻声叹息。她本可以挑个与世无争一点的夫婿嫁了从此只羡鸳鸯不羡仙,但自己爱上的却偏偏是这样一个注定不可能平凡的人……唯一让傅采蕴觉得有点安慰的恐怕也只是穆峥了。还好,夫君待自己好,这样大的压力与麻烦,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这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难得韦氏不在,她身旁也没人……王婉静静地注视着沉默地坐着的秦王妃。虽然这个秦王妃依旧是给她一种高高在上难以触及的感觉,但她就是想要去激一激她。 而且王婉很清楚,穆峥会站在自己那一边。一念及此,她的嘴角不禁划出一丝笑意。 “臣女给王妃问安。” 竟然又是这个人……傅采蕴瞥了眼上前来的姑娘。本来她对王婉并没有太大的感觉,但自从知道了这个人竟然对自己的丈夫抱有非分之想,想来她就是再大度,也不可能会生起对王婉的一丝一毫的好感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傅采蕴不知道王婉到底在打着什么主意,只淡淡地说了声免礼便不再说话。 “前些日子,秦王殿下在臣女这儿落下了一个玉佩……臣女这就还给王妃,请王妃将玉佩交还给王爷。”虽然这个场景王婉在脑海中已经演练过无数次,但真正要付诸实践还是让她有些心悸。她掏出玉佩的那一只手也在微微颤抖着。 但不做也做了……她也算是绝了自己的后路了吧。不论将来有什么结果,不论结果是好是坏,她都愿意担下来。 更何况……他们家都已经被秦王搅得天翻地覆了,秦王为了报仇也不惜拿镇国公府去做垫脚石了,如今由她来搅乱秦王-府,也算是替镇国公府出口气吧? 或许这件事传到王朔或是镇国公夫人耳中,她会遭受难以想象的惩罚,但王婉决定暂时将这些事撇开不管。不管怎么说……哥哥现在都被搞得焦头烂额了,又怎么会有心思去管自己呢? 傅采蕴猛然一愣,那一瞬间竟然忘了要掩饰自己的情绪。对,她认得……王婉手上捧着的,确实是穆峥的玉佩。 穆峥近来频繁出入镇国公府,这是周庆告诉她的。 “王妃,王爷还说了,请王妃准备一张礼品单子,愈丰厚愈好,要送到镇国公府里去。”周庆当时神色凝重地对傅采蕴道,“王爷说此事事关重大,不容有失。” 傅采蕴虽不知穆峥这是所谓何事,可她也不想干预他外头的事,这到底是有些超出本分了。 而且傅采蕴怎么想也没想到,穆峥去镇国公府,怎么就会牵扯上王婉了呢!她总不相信穆峥是去找王婉的。 如若这又是王婉耍的花招,傅采蕴不得不承认自己或许真是有些低估了她。在她拿出玉佩那一瞬,确实是动摇了自己了。那一刻,她差点就想脱口而出问王婉这个玉佩她是怎么得到的了,但后来还是忍住了。因为她知道,王婉定然是有心给自己挖一个坑等自己跳下去。她说的话不会是真相。 不过很快,她便又定了定心神,淡淡道:“确实是王爷的玉佩。王爷近来时常出入镇国公府与世子议事,一个不慎便落下了。”傅采蕴边说边看了看琉冬,琉冬心领神会,赶紧上前一步就将玉佩接了过来。 很好,她果然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王婉心中窃喜,赶忙低下头不让傅采蕴看到她脸上的笑意,“如若无事,臣女便告退了。” 这对于镇国公府来说是一个劫难,但王婉却从中看到一丝生机。并且她很笃信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富贵险中求,这个机会如若能利用好了,或许镇国公府就能恢复昔日的风光,同时自己也能如愿嫁给自己的心上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争吵 回到皇都,穆峥又恢复了往昔忙碌的日子,经常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时常是晚膳也在外头用,有时顾着应酬,很晚也不会王府。 以往傅采蕴对这些是不过问的。她知道穆峥有数不清的事需要操劳过目,而现在没了魏王,他更是添了不少应酬宴饮。这些宴饮往常他是推掉的,但现在他却去得勤快。 她体谅他,也心疼他。可自从见了王婉,她的坚信似乎也变得不那么相信了。虽然她不相信王婉,可王婉确实是对她或多或少地造成了影响。再加上他也时常不陪在自己身边,夫妻俩压根就没有好好说过话,更是加重了她的心事。 再加上渐渐地,一些流言就在皇都传开了。 “王妃可别再这样心情郁结了。夏日本来就火气旺,万一憋出病来可怎么办……”刘嬷嬷不无担心地道。 这几日,几个丫鬟们为了哄主子欢心也几乎要施展浑身解数了。可她们最终明白,解铃还须系铃人,必须要当事人才能理清这样一团乱麻。 “周庆,王爷到底哪一日能够早些回来?”因了周庆比较跳脱,所以他平日跟傅采蕴身边的几个大丫鬟关系也不错。惜夏便跑去找周庆,直接问他王爷何时回府了。 “唉,这事也不是我做的主。你问我又有何用?” “你现在是不说了?”惜夏摆出一副摩拳擦掌的姿势,“你不说,便是得罪了王妃。你要不自己想一想,想要什么样的惩罚?” “得了,姑奶奶,你别凶我了。”周庆本来想卖一卖关子,不料惜夏竟然连装一装的机会都不给自己。好歹他也是个忠仆啊……怎么能这样随随便便就轻易卖掉自己的主子?周庆一边想一边又看了惜夏一眼,觉得她比秦王和秦王妃都还要凶残。“我……我可是看在王妃的面上才说的。王爷后日没有宴饮,应当会早些回来王府才对。” 果然,如周庆所言,今日穆峥回王府回得早,一进门便让人上解暑茶。 天气热得厉害,只是下马车走了一段路,穆峥便觉得后背又出了一层细汗。虽然今日他想要在晚膳前赶回来与傅采蕴一同用膳,可没想到还是晚了些。傅采蕴沉默地看着他换了衣服,让人给他传膳,却没有陪着他一同吃。往常可不是这样的,见到她离开的时候穆峥还不免怔了怔。往常大多数时候,傅采蕴都会陪着自己。 而且往常他只要早些回来,她就会露出欢天喜地的笑脸来,而不像今日只是这样面无表情的。穆峥甚至觉得她对自己的笑意都有些生硬疏离。 怎么回事?难不成因为这段时间自己对她有些冷落了所以她不高兴?穆峥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却在盘算等会儿该怎样好好地哄一哄自己的王妃。 唉……不过说来也真是有些累了。本来自己操劳了那么多日,想着今日总算能早些回王府与妻子过,没想到妻子却不给自己一个好脸色。 而往常她看着自己那弯起眼睛笑盈盈的模样,都会让他觉得外头的辛劳与疲惫顿时消失了大半。 “王爷,江南那边的消息等着王爷处理。”就在穆峥刚刚才吃完晚饭时,孙晖便匆匆走进来禀告道。 穆峥皱了皱眉,但事有轻重缓急,没有办法,他也只能先将家事搁到一边,又回到书房去了。 但他今儿也特地提早了回房,在傅采蕴还没睡下的时候便回来了。 他回来的时候,傅采蕴正好坐在床沿,茉莉在替她下着帐帘。见到穆峥回房了二人俱是一怔,兴许她们俩并没有料到今日他怎么会回来得这般早。 “王爷今日怎么那么早?”傅采蕴抬了抬嘴角,但可以明显看出她的兴致并不高。 “今日事不多,我便想早些回来陪陪你了。”穆峥挑了挑嘴角。 傅采蕴却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再答话。 呼……终于有机会了。茉莉心中暗喜,想来王爷就是再怎么不敏感,都会察觉到王妃的异常吧?今日终于有机会让他们俩面对面把话说清楚,解开误会了吧? 只要解开误会,那就一切都好了。 “你今日是怎么了?不舒服?”待丫鬟退出房间后,穆峥也做到床沿,很自然地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却发现凉凉的。 不知为什么,他似乎觉得他的手碰到她的额头时她似乎有些抗拒。虽然她并没有表现得很明显,可他却是注意到了。 “这几日臣妾听到外头的一些传闻,王爷日日在外面,应该也听过的,关于镇国公府的王姑娘的。”傅采蕴垂眸,并没有看着他。 穆峥怔了怔,他自然明白傅采蕴指的是什么,“那些不过是传闻,子虚乌有的东西,你不要放在心上。” “臣妾自是愿意相信王爷的,那不过是王家姑娘自己捏造出来的谣言罢了。”傅采蕴万万没有想到,王婉竟然也跟以前的安阳郡主一样,也开始不顾名节地传播一些毁坏自己清白的传言。竟然说秦王有意在镇国公府挑一位侧妃……虽然没有明指,可明眼人一看不就知道是谁了么?适龄的能够嫁给秦王当侧妃的,也就只有王婉一个而已。 她想不通现在的姑娘家怎么就这样不要颜面了。但这一回王婉可比安阳郡主的可信度要大多了,因为这一回有秦王亲自配合。秦王近来与镇国公府来往密切,不仅给了镇国公府不少赏赐,甚至还亲临了镇国公府几回。要说秦王看上了镇国公府的姑娘,没准还真有那么一回事。 “可臣妾不理解,为什么王爷明知道自己的名声会被败坏,却放任不管?王爷难道不知这样下去 不仅会坏了一个姑娘家的名声,而且也会让王爷名誉受损么?可王爷却任其蔓延。” 原来她是在气这个……穆峥不由得皱了眉。但有些话,却不适合现在说给她听。虽然八年前的事她略知一二,但毕竟事关重大,穆峥不希望牵扯太多,也不希望将她扯进来。这事的知情人并不多,甚至薛德妃也不知道。 对,这是他和太子之间的一场较量。他要兵不血刃地让东宫那个人万箭穿心。温贵妃终于被废了,将太子从东宫的位置拉下来已是迟早的事。问题是,他已经不想再等。以往自己都是太子棋盘里的棋子,八年前是这样,沧州也是这样。这一回,他要反守为攻,亲自布局,不再被动挨打。 而镇国公府,就是关键的一步棋。 “如若王爷不愿意说,臣妾就只能理解为王爷是有意而为之的……王爷也希望看着这个消息传播开来,我说得对么?”言毕,她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他。虽然她语气并不狠,可却还是给他一种无形的压迫。 “你别多想了,外头的事也别随意信。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好一个眼见为实……”她轻声一笑,笑容里掺了些许讽刺。她转身下了床,在镜子前的一个匣子里拿出一个玉佩,“这是王姑娘托我转交给王爷的,这算不算是眼见为实?” “你宁可相信一个外人也不相信我的话?”穆峥的声音也不觉添了几分冷意,“想做我侧妃的可远远不止这么一个王姑娘。若是我愿意,想将女儿许给我的人家多了去了。” 穆峥虽是气话,可也是表达了自己并不打算纳王婉做侧妃的意思。只可惜在傅采蕴听来,自然就不是这样理解了。“王爷说得对,你要纳谁做侧妃,又岂是我能问能管的?”不知不觉,她的声调也高了起来,“难道我都不能知道了?” 穆峥也知道自己的语气有些冲了,可他在外头的烦心事已经很多了,实在不想再多费唇舌在这件事上。何况他并不想将她牵扯进来,就更不想跟她打太极了。他起身走到傅采蕴旁边,“总而言之,我是不会纳她做侧的。等事成之后我再告诉你吧。”他一边说,一边上前想要搂着她,却被她用力推开了。 “既然有那么多姑娘排着队给王爷做侧妃,王爷就去搂她们吧。”傅采蕴已经被穆峥方才的话伤透心了。她忍了许久才不让眼泪夺眶而出。这算是怎么回事?他时常深夜才归来,又突然对镇国公府这般殷勤,这对于高傲的秦王而言可是破天荒头一回的。那样的流言逐渐流传,他却任其蔓延……她本就有满腹疑惑和几分委屈等着他澄清解答。可她却等到了什么?只要他愿意,别说是王婉,再娶几个也没问题?难不成自己现在还成为他的绊脚石了? 穆峥也不禁生出怒火了。他忙碌劳累了这么些天,就是想听到妻子的欢声笑语,温柔备至和体贴温存,而不是看着她现在这样一幅冷冰冰质问自己的模样。本王在外头被那么多烦心事烦着,回来还得给你教训不成?他沉下脸,逆着光的面容辨不出丝毫喜怒哀乐。他什么话也没说,转过身推门走了出去。 在穆峥离开后,傅采蕴再也忍不住,两行清泪终于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破冰 用户您好,您所阅读的这个章节由于尚未通过网友审核而被暂时屏蔽,审核完成后将开放阅读。如果您已经享有了【邀您评审】的权限,您可以登录主站自由参与评审,以加快被屏蔽文章的解开速度,审核正确还有晋江点赠送。 以下状态的章节不会被屏蔽: 1、章节最后更新时间在7天内,且未触发自动锁定或被人工锁定的章节; 2、vip文章中,未触发自动锁定或被人工锁定的其他所有v章、非v章节; 3、其他已经审核通过的章节。 ☆、有喜 “王妃这是怎么回事?”看着皱着眉沉思许久的太医,穆峥也不由得跟着皱眉,忍不住催促道。 太医本就紧张,此时更是大汗淋漓,一边擦着额角的汗水一边哆哆嗦嗦道:“回、回王爷的话……微臣还不能随意下结论。” “王爷,你也别逼他。”一旁的傅采蕴反而和颜悦色地劝着穆峥道。她才刚刚跟穆峥和好,心情正好着,因而看起来还没有穆峥这般紧张。 穆峥稍稍收敛了些,但依然是瞪了太医一眼。太医被秦王这样一瞪,哪里再经受得住?立马便跪了下来,“回王爷的话……王妃、王妃应当是有喜了,不过时间尚短,脉象微弱,微臣不好……” “什么?”穆峥脸色一变,脑袋顿时一片空白,太医后头叨叨絮絮地说了些什么,似乎都全然进不了他的脑子里。“王妃有喜了?” “从脉象上看应当如此,王妃近来可是有什么不适?” 傅采蕴也被太医的话震惊到了,她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看了看太医又看了看穆峥,半晌才答道:“确实是有些胃口不好……” 太医若有所思地颔首,穆峥却不打算就此放过他。“所以呢,王妃这是有孕了?” “回王爷的话,时日尚浅,微臣不好断言,不过看这脉象……确实有可能。” “净会拐弯抹角!”穆峥冷哼一声,又皱起了眉。穆峥一直没有喊他起来,太医就一直不敢站起。现在又被他一瞪,简直连头都不敢抬起来了。 傅采蕴见状,只得来当个和稀泥的,“王爷息怒,这事也急不得。等时间再长些再让请太医把脉吧。” 送走了太医,傅采蕴坐在床上,看起来还是一脸难以置信。她与穆峥成亲也一年有余了,有孩子是合情合理的。只是这一年来薛德妃并未催促,穆峥也没有急切的意愿想要个孩子,毕竟他们俩还年轻。因而傅采蕴也没有为此费什么神,自从嫁进王府,她费的神也已经够多了。 所以这一回,简直就像是上天莫名其妙的掉下来一个宝似的。傅采蕴看着重新走进房间的穆峥,他脸上好似也有几分似有若无的初为人父的迷惘。 当然了,更多的却是喜悦。穆峥走进房间,走到床沿坐下,看着还没能完全消化这个消息的妻子,眼睛里却是溢满欢喜。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腹,那里却还是平平的,一点隆起的感觉都没有。“我们的孩子,蕴儿……这是我们的孩子。”他的头靠过去,额头贴着她的额,一只手握着她的手,两只手交叠一起放在她的腹部。气氛静谧而美妙。 第92节 “这事也不是十拿九稳的……万一只是太医误诊了呢?”能够怀上他的孩子这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但傅采蕴却依然有几分担心。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穆峥看起来这样的高兴,万一不是怎么办? “方才在外头武太医同我说了,这事也八九不离十了。哼,他要敢骗我,我把他的手剁掉。”虽然他嘴上说出这样的话,可声音和气息却温柔得让人窒息。 “哧……别说这些!就算你无所谓,好歹也给咱们孩子积点福……”傅采蕴眯起眼,看来她终于选择放下悬着的心暂时相信太医的话了。 他抬起手,静静地抚摩她的脸颊。穆峥坐了起来,傅采蕴自然而然地依偎在他怀中。此时他们俩看起来,哪里还像是一对刚刚冷战过的夫妻? “我之前的确见过王姑娘。但是我觉得,这种事没有必要特地跟你提起。” 傅采蕴怔了怔,看来他是打算回到当日那个问题了。这确实成为了她的一个心结,虽然他们俩和好了,而她也怀上了孩子,这能够让这个问题暂时被搁置到一旁,这个心结却不会被消 弭。“嗯,如若不是王姑娘特地将玉佩交给我,我确实不知道有这样一回事。” 听了她的话,穆峥轻轻皱了皱眉,但她并没有看见。“我在镇国公府见过王姑娘。她告诉我,她能够帮得到我。直到后来她散播出这样的流言,我才知道她的居心。我应该早些告诉你让你提防她。”穆峥咬了咬牙,“我没想到她竟然大胆得连你都找上了。” 这话听起来不像是骗人的,傅采蕴明白。毕竟穆峥在男女感情上确实不太敏感。可他会对自己好,会对自己展露爱意与柔情,于傅采蕴而言这便够了。“她连你都找上了,又怎么会不敢找我?……她一个姑娘家,难道还能助得了你成事?” “镇国公世子手上有我想要的东西。”顿了顿,穆峥还是决定不再瞒她。“他握有八年前证明太子要谋害我的证据。当年太子还没被立为东宫时他就能够将证据销毁让父皇查不出来。事情已经过去了八年了,要重新找回太子当年的罪证又谈何容易?” 原来如此……一定是八年前的那场阴谋镇国公也有参与其中了。穆峥近来种种不合常理的举动,便是为了让镇国公府脱离太子的掌控,纳入自己的阵营里去。 “这事也不需要你操心。你现在只要乖乖待在王府,料理好咱们的孩子便好了。” “不……王姑娘都能为你出力,我难道就没有别的可为你做了?” “有的,你照顾好咱们的孩子,便是最大的助力了。”穆峥笑眯眯地握着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吻了吻。真有趣……在这样的时期,他怎么舍得她操劳呢? “那……王姑娘这样为你,又连名声都不要了……你打算怎么办?”傅采蕴不懂,为什么每个看上穆峥的姑娘都愿意这样飞蛾扑火不计后果呢?有荣郡王妃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怎么王婉还是这样盲目? 转念一想,她又觉得或许并非每个喜欢他的女子都这样疯狂。这些不过是她知道的罢了,那些没有显露出来的……她自然便不知道了。上一回听穆峥说那话的口吻,想来愿意给他做侧妃的还真不止王婉一个。 “她并没有为我做什么。我最后也没有靠她,为什么要对她负责?”穆峥挑了挑嘴角。就在方才他已经收到消息,王朔收到信后终于开窍了。“当然,念在镇国公府为我出的力,给她挑一门好一些的宗室倒不是难事。” 傅采蕴明白,穆峥这是打算故技重施,一如当年他对安阳郡主做的事那般。王婉确实异想天开,当年穆峥还只是个没有封号的皇子时,对着的还是襄阳王的嫡长女他尚且能推掉那门亲事。如今他羽翼已丰,想要利用流言来强逼他就范更加不可能行得通了。也不知王婉到底是怎么考虑的。 *** “怎么了,大姑娘还是不愿意吃饭?”王朔来到王婉的房门前,看到门外放凉了的饭菜,不禁微微皱了眉问道。 自从秦王妃怀孕的消息出来后,王婉就将自己锁在房里生闷气,谁也不见。“都怪你,是你毁了我!”这是王婉对自己最后说的一句话。 王朔知道,妹妹这是怪自己将事情搞砸了。 可这事能怪他么?也就只有王婉一个人这般天真地以为,只要镇国公府投向了秦王,为表诚意,秦王便会纳她为侧妃,给镇国公府一个承诺和保障。 然而,王婉所没有虑到的是,这段日子秦王对镇国公府非比寻常的举动已经让太子起了足够的疑心了。加上王婉散播出来这样的传言,已经等于将镇国公府推到了万劫不复的境地了。太子本就经不起考验,而镇国公府很显然已经失信于太子了。 现在不是秦王想要拉拢镇国公府,而是镇国公府需要秦王的庇护了。穆峥的目的终于达到了。又怎么还会顾忌王婉的名声呢?王朔明白,那封信其实也不过是他的下台阶罢了。为了那样一封信,他可以说服自己继续扮演孝子的角色。当时镇国公府的处境已经进退维艰,就算没了那封信,王朔还不是得投向秦王? “说来这事的元凶并非本王。令妹闯下的祸,世子还要本王担着不成?”抵不过妹妹的苦苦哀求,王朔只得硬着头皮向秦王提起侧妃的事。王朔当然不想让王婉做侧,即便秦王大有可能取代太子的位置。但他似乎已经别无选择了。他拗不过妹妹,而这个妹妹也甘心为了秦王自毁名节,王朔除了顺着她的意,让她成为秦王侧妃,与秦王结亲,似乎已经别无他选。 “微臣不敢。”没想到换来的却是这样的回答,王朔不禁一怔。然而他并不能反驳,因为穆峥的话句句在理。 “谅你也不敢。”穆峥冷笑一声,同时给了他一张单子,“王妃倒是挺喜欢王姑娘的。王妃列了一张名单,都是皇室宗亲。世子挑着哪一个合适当妹夫,便来同本王说一声。” 当王朔将名单拿给王婉看时,王婉先是一讶,继而是满面的不可置信,当即就将纸给撕得粉碎,也算是将她的绮梦撕得粉碎。 后来秦王妃怀孕三个月的消息传开来,王婉就干脆将自己锁在房间里。 “你好好劝着婉儿,别让她做傻事。”王朔看着身旁的妻子韦氏,淡淡吩咐道。 “是。”韦氏点点头,目送着丈夫的离开。虽然王婉看似是这场博弈中最大的输家,可韦氏又何尝不惨烈呢?因为她当初对王婉的挑唆纵容以至于让这个妹妹闯下这样的大祸,害得镇国公卧病在床,镇国公夫人茹素念佛,韦氏已经失掉了丈夫的爱重。 可以说,她原本的幸福就是被自己愚蠢的一念之差给毁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一直没有给出一个确切的时间,文文预计在7.15迎来happy ending ^_^ 欢迎继续关注我的存稿现言,虽然我貌似不怎么会写文案……可还是希望大家喜欢qaq 快来收藏这个宝贝吧!你值得拥有! ☆、探访 秦王妃怀孕的消息传开,四面八方的贺礼又纷纷飞向秦王-府。一箱箱的贺礼排着队地送进秦王-府。要巴结秦王的人不胜枚举,何况就算是中立派,能跟秦王打好关系并非坏事,各家都争先恐后地送礼过来道贺了。若不是秦王发话说王妃需要静养,想必秦王-府又会门庭若市了吧? 傅采蕴觉得桌面简直要被礼品单子给淹没了。 “这是晋国公府还有明安侯府的礼品单子,还请王妃过目。”茉莉递上来了一叠东西。傅采蕴只是瞥了一眼,便挥挥手,“直接拿去账房吧。” “王妃,想必这个您定然会想看了。”琉冬也呈上一份东西,“这是文昌大长公主送给王妃的。” “王妃,我听周庆说了,等靖东侯回来,王爷就会请他过来见王妃了。”惜夏也插了话。她一向是个大大咧咧的姑娘,不仅跟其他人相处融洽,还跟周庆的关系也不错。因此也能挖出很多关于秦王的八卦来。 说罢,惜夏还吐着舌头补了一句,“本来王爷说了这事不能让王妃知道,说是要给王妃一个惊喜,奴婢一时嘴快……还望王妃开开恩,不要让王爷知道是奴婢说出来的啊。” 傅采蕴“扑哧”一声笑了。没成想穆峥竟然还有这样的小心思。虽然觉得他这举动有点傻,可她还是心中一暖。“你放心,我还是保得住你的。”这话不假,后院的事穆峥惯常是不会插手的,除非他觉得傅采蕴的丫鬟失职。而且现在傅采蕴怀了孕,穆峥可说是对她千依百顺,想来倘若她真的开口,他都愿意给她摘星星了。 自从确定了傅采蕴怀孕后,丫鬟们都觉得秦王好像又变成了以前的七殿下。他当即就进宫去亲自给太后皇帝还有薛德妃报喜,整个人如沐春风,喜形于色。又开始大手大脚地赏赐整个王府,弄得整个王府的人都喜形于色,喜气洋洋。 可厨房却不好受了。穆峥让曾嬷嬷来料理王妃的饮食,那可是一点马虎都不能出。万一端给王妃的菜凉了或是不适合王妃吃,那就等着挨罚吧。秦王向来赏罚分明,不仅奖赏多得让人咋舌,惩罚也会严厉得让人痛苦不堪。 这几个月,厨房的人都换了一批了。 “王妃,魏王府也送来礼品了。”茉莉又进来呈了一张单子,接着踌躇了一下才说道,“魏王妃还让人送了帖子来,说是要亲自来看看王妃。” 傅采蕴怔了怔。自从魏王出事之后,她同魏王妃见面的机会便少了许多。魏王妃谢绝了一切宴会花会,只安心在府中侍奉没有意识的丈夫。傅采蕴很长一段时间留在庄子里,回来后也有各种琐事。加之被把出喜脉后,她就更是很少出门走动了。 傅采蕴觉得,自打魏王遇刺,秦王-府同魏王府的关系就变得有些微妙了。虽然魏王出了事,秦王同他并没有什么正面冲突,穆峥甚至千里迢迢地跑到江南去抓真凶。可现在看来,秦王明显打算取代兄长的位置,并且傅采蕴知道他已经明里暗里地接管了不少胞兄的势力,让胞兄的人投向自己。凡此种种,都让魏王妃的造访添了几分不确定因素。 还记得当初魏王刚出事时,自己曾经和穆峥到过魏王府。当时的魏王妃,是傅采蕴从未见过的模样。 而且现在自己怀孕是件大喜事,对比起魏王府的愁云惨雾……简直是一种反衬。幸好魏王虽然没有了意识,可好歹给魏王妃留了一双儿女,魏王妃总不算是一无所有。 三天后,魏王妃如约而至。 “怎么要劳烦七弟妹在门前候着呢……七弟妹现在有了身孕,又是头一胎,正是应该分外小心, 好好养着才是。”见到傅采蕴在院前候着,就是魏王妃也有些惊讶了。 “当日我第一次到魏王府时,三嫂也是这样在院前候着。当时我才真是受宠若惊呢。”想起第一次入魏王府,傅采蕴不觉莞尔一笑,“太医说了,这头一胎就更应该多走动些,生产的时候才会更加顺利。现在王爷每日吃完晚饭都得陪着我在外头走一走才行。”本来只是普通的聊家常,但傅采蕴话音刚落,便觉察到魏王妃唇边那淡淡的笑意都消失了。这才发现她虽然只是说起一些普通不过的家常事,在魏王妃听来,倒好似有一种炫耀刺激的意味。 出乎意料的是,傅采蕴本以为魏王妃会因为魏王出事而变得一蹶不振。现在看来,倒也并非如此。魏王妃看起来虽然比往日更加苍白清减,可除此之外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当然了,她也不如往日那般见了自己嘴角会噙着淡淡的笑意了。 但这样对她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傅采蕴自然不能寄希望于让魏王妃恢复到昔日那般。只消她能够坚强起来,好好将一双儿女抚养成人,这便很好了。 魏王妃到底是个坚强的女子。 “弟妹是个有福气的人。七弟也是个会疼人的,除了偶尔冲动鲁莽了些。”仿佛是想到从前,魏王妃的脸上多了几分感慨之色,“我也算是看着七弟长大的了。小时候七弟每逢闯了什么祸,都来魏王府找王爷帮忙收拾烂摊子……不过现在反倒轮到七弟庇护着魏王府了。人生真是充满变数。” 魏王妃面上的表情淡淡的,傅采蕴一时也瞧不出她的情绪。“七弟妹,你得好好珍惜这份福气,可不是谁都能有的。”虽然傅采蕴幼时也吃过苦头,可毫无疑问她的确是个有福气的人。出嫁从夫,自从她嫁了一个好夫婿,她的人生也跟着改变了。 或许她根本不知道在皇都有多少女子嫉妒着她吧。有些人就算想要当秦王侧妃都当不上,她这个秦王正妃,又如何会不招人羡慕嫉妒呢?就是魏王妃也不得不承认,虽然她也拿穆峥当弟弟看,但不可否认,秦王妃确实也曾让她有过艳羡。这种感觉在魏王出事之前并没有特别强烈,只是每当魏王妃见到秦王待自己的王妃特别好时,都会忍不住心头一动。因为她知道,自己与魏王并没有这样深厚的感情。但自从魏王出事,秦王崛起后,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了。 不仅是她这样想,想必那些皇都的高门贵女都会这样想吧。镇国公府之前曾经有意将大姑娘许给秦王当侧妃,最终还不是以失败告终了么?这样看来,这个秦王正妃只会更加让人嫉恨罢了。 “秦王-府现在处于风口浪尖,不管如何,就当是为了七弟或是肚里的孩子,你也得好好保重自己。”最后,魏王妃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给她一个忠告。这种成为整个皇都焦点瞩目的风光时期魏王妃也并非没有过。因而她更加明白这种处境看似风光,实际上也是将自己推上了风口浪尖处,并非人人都能承受得起。 就在魏王还风光之时,魏王妃就曾经试过因为夫君的原因陷入危险之中。有人在她的饭菜里下毒,若非发现得早,想来魏王妃也要像丈夫那样永远躺在床上了。 对于魏王何时会醒来,魏王妃也不再像过去那般执着了。 “三嫂放心吧,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傅采蕴朝她莞尔一笑道。 自从太医叮嘱过秦王妃最好每日多走动一些,将来会有利于生产。每天穆峥不管事情有多忙,如若他没有到外头宴饮,都会在饭后陪着傅采蕴在院子里走一走。 “听说今天三嫂到王府里来了?”今早魏王妃来的时候穆峥并不在王府,等他回来,魏王妃也早就回去了。 “是啊。她让我告诉你她很感激你为三哥所做的一切。还说你是个幸运儿,最后一定会得偿所愿。” 这话已经足够清楚直白了。穆峥听了只是淡淡一笑,握起她的手道:“那你有没有替我感谢她?” 幸运儿?他并不怎么喜欢这个词。难道迄今为止他所拥有的一切,真的全是运气使然么?或许八年前得救是有运气的成分在里头,可之后的沧州、江南,还有他在朝堂上的表现,难道全是因为幸运?……他在书房彻夜不眠,眉头紧锁的模样,又有多少人能够看得到? “当然有了。”傅采蕴眯起眼微笑道,“你放心好了,我跟三嫂聊得可好了。” “那便好了。”穆峥笑着换了一种握法,两人现在十指紧扣。傅采蕴微微一怔,有些不懂穆峥的用意。 “蕴儿,往后这段时间我会很忙,可能不能每日陪着你散步了。不过你自己一个也得乖乖在这里走,知道么?你可别以为你偷懒能够瞒得了我。” “知道了,你去忙吧。不用时常陪着我。”她知道,自从上次镇国公世子到了秦王-府后,穆峥就开始紧锣密鼓地暗中筹备着什么了。镇国公世子亲临秦王-府,这已经是一个很明显的信号了,镇国公世子显然已经在太子和秦王之间做出了选择。 这样说来,那一场八年前的阴谋……也是时候要作个了断了。 作者有话要说: ☆、黎明前夕 转眼间,除夕宫宴也到了。傅采蕴只有些感慨,嫁给穆峥这一年半,时间似乎过得特别快。那些阴谋那些大风大浪他们也同舟共济地一起度过了。现在只差那最后的一步……穆峥就可以得偿所愿,取代那个曾经想过要谋害他性命的兄长了。 怀孕也有些日子了,傅采蕴已经开始显怀。在离除夕还有大半个月时,刘嬷嬷便已经着手让人开始缝制宽松的王妃礼服。虽然穿上感觉整个人都有些发胖,可她也别无选择。 “你现在怀了身孕,就别在宫里待太久了。”马车上,穆峥轻轻搂着妻子,“今天我还有要事,不能陪着你一块回府。你万事小心。” “今儿可是除夕,难道你都不能陪着我?”若是寻常的日子傅采蕴也可以不计较,毕竟还是要事为重。可今天是除夕,难道穆峥还不能多些陪着自己么?就当是她任性也好,她也想让他放松一些。近来穆峥除了出门,就是整日整日地将自己锁在房间里。 怀孕后的傅采蕴变得有些贪睡,常常是睡下了穆峥才回来。第二日一早醒来身侧又是空空的。她甚至分不清楚哪天他回来了哪天他没回来。 他这般辛苦她看在眼里也是有些心疼。可穆峥什么都不让她干,有一回她想要亲自给他熬一碗糖水,穆峥虽是笑着喝下了那一碗糖水,可事后她的丫鬟却被他狠狠地训了一顿。因为有前车之鉴,穆峥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傅采蕴再等他回来的了。 “这一回若是能够一劳永逸,以后我可以每天都陪着你。” 瞧着穆峥神色凝重心事重重的模样,傅采蕴知道,今晚定然是一个特别的日子。她似乎明白了穆峥准备做些什么。她便也不说话,只靠在他怀中,顺便将她眼中的忧心也隐藏了起来。“你准备了这么久,一定会得偿所愿的……放心吧。不论多晚,我也一定会等你回来。” “嗯。”穆峥这一回却难得地没有阻止妻子的任性。他自然也想跟妻子好好地在一块过。而且事成之后,他希望见到自己王妃温柔的笑脸。那比谁都让他觉得宽慰。 毕竟他所拥有的一切,若没了她一同分享,也就变得索然无味。 宫宴一如既往的热闹。但得知穆峥今晚可能会有些什么行动,傅采蕴也不觉凝重起来。 “七嫂,你怎么皱着眉?该不是七哥欺负你了吧?”看着傅采蕴心事重重的模样,七公主不由得打趣道。七公主旁边还站着八公主,八公主一听,柳眉登时一竖。虽然修整过,可她的眉天生又粗又短,看起来既可爱又滑稽。听说七嫂被欺负,八公主立马握起粉拳,“那七哥也真是的!怎么能趁着嫂嫂怀孕欺负你呢?” 大约是秦王待这个妹妹还不错,八公主似乎不怎么怕这个七哥。八公主虽然还是待字闺中,可她已经许了给定国大将军之子,明年初就会完婚。傅采蕴看着八公主皱起眉的模样,不禁“扑哧”一声笑了。 “嘁,你知道什么!”原来九公主也在八公主后头。九公主和八公主也算是一对欢喜冤家了,虽说两人自小就争吵不断,严重起来甚至试过动手。可到底没有真的太伤感情,毕竟年纪相仿,平日好的时候也能玩到一块去。 八公主自幼丧母,而她母妃生前也是个贤德识大体的人,同宫中的妃嫔处得都不错。因而皇后和薛德妃也不曾为难过这个身世有些坎坷的小公主,因此八公主虽是丧母,小日子却是过得滋润。 “我啊,倒是担心七嫂不知把七哥折腾得怎么样了呢!今儿见七哥脸色怪怪的……”九公主毕竟是穆峥的胞妹,知道的当然比八公主要多一些。她所听说的跟八公主是完全反过来的,什么七哥欺负七嫂?呸!她所听说的版本,可是七哥恨不得将七嫂捧在手心里,宠得天上有地下无。七嫂喜欢看花,他就在全国各地搜罗出色的花匠,甚至派人到天竺波斯去寻一些稀有品种,只为博红颜一笑。听说七嫂刚怀上孩子时不习惯,有时晚上睡不着,七哥从书房回来还得哄她睡觉…… 第93节 哼,凭什么!她那么好的哥哥,眉目如画却又有着睥睨天下的威仪与气度。九公主实在难以想象 他竟然愿意全心全意地这样宠溺着一个人而毫不计较。这样一个人,竟然将自己给比下去了!九公主盯着自己的七嫂,想来想去都想不明白这么个人怎么就值得七哥这样儿女情长。 “哦?七哥也怪怪的?”七公主挑了挑眉,看着傅采蕴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意味深长,“该不是真闹别扭了吧?” “我与王爷无事,你们就别胡思乱想了。好似见不得天下太平似的。”傅采蕴半笑半嗔地摇摇头。 六公主也算是大腹便便了,前前后后五六个人簇拥着。本来傅采蕴还以为她不会入宫来了,没想到六公主那么会讨帝后欢心,即便是挺着个大肚子都要入宫来见父皇母后。可见六公主的得宠也并非真就这般毫无理由的。 傅采蕴对这个六公主可也算是添了几分了解了。六公主倒是个最分尊卑最恪守长幼嫡庶的人了,因此才这般会讨好皇族的长辈,也这般看低其他人,包括她的夫家。她的骨子里就流淌着让她自傲的嫡出公主的血。 女眷这边厢一派和乐,而另一边厢倒也不遑多让。“怎么今日滴酒不沾?”燕王拍了拍自家七弟的肩膀。不得不说,燕王觉得这两三年这个弟弟着实变了不少。他的做派比起往日冷静沉稳了许多,脸上也表情也跟太子那般喜怒不形于色。他沉默着不说话,虽然知道这七弟向来心思不少,但就是燕王也猜不出他心里打着些什么主意。 “四哥。”过了一阵,穆峥终于开了口,声音却是低得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见。“今日人这么齐,着实是个好时机,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 燕王微微一怔,弟弟这话明显是意有所指、话里有话。太子和秦王的动向也是他在暗中所密切关注的,毕竟他也想看看秦王要如何扳下太子。烂船尚有三斤钉,虽然太子的气焰大不如前,可他的势力毕竟积攒了这么多年,也不是说倒就能倒的。 “温贵妃被废,镇国公世子倒戈,现在可算是天时地利人和都有了,不知四哥可愿助我一臂之力,一雪前耻?” 燕王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弟弟。虽然他不知道他如何做到这一切,可秦王的手段,那是整个皇都都有目共睹的。外人看似充满困难的事,他都能够做得到。虽然这个弟弟比自己小四年,可他的手段气魄,并不容小觑。 他这个当哥的,竟然要倚靠自己的弟弟。燕王挑起嘴角,自嘲似的一笑。真相是他告诉秦王的,可以说他是有份挑动自己的弟弟的。难道到了这样关键的关头,他反而要退缩到一旁让自己弟弟去独当一面? 那也太怂了!若真是如此,燕王都有些看不起自己了。 “这样好玩的事,怎么不能不算上我?”燕王用力拍了拍穆峥的肩,朗笑一声,“我信任你。你打算怎么做?” “我已经写了纸条让人交给父皇了。”此时此刻,穆峥的嘴角才总算是微微上扬,隐约有了几分笑意,“想必现在他已经看到了。” 燕王微微一怔,看来穆峥似乎胸有成竹,自己一定会挺身而出。 *** “七嫂,怎么你要先回去了么?”六公主虽是来了,可也没有待太久。在六公主离开没多久,宴饮结束后,傅采蕴也打算要先行离开了。 “嗯,还是别太晚出宫了。今儿王爷说要同四哥喝酒,让我先回去。”傅采蕴笑着起身,随口找了个理由搪塞,“我这便同皇祖母和母后告辞。” “怎么七哥不同你一块回去?”八公主听了又直皱眉。她与九公主不同,她对这个七嫂是好感满满的。而且她也没有九公主对七哥那种依恋的情结,自然是帮着秦王妃的。 “王爷这阵子忙,也很久跟没和兄弟们聚一聚了,是我让他别着急回府的。” 傅采蕴提出要先回府,太后和皇后自然不为难她。就是薛德妃也很贴心地叫她万事小心。傅采蕴特地观察了一下薛德妃的神情,看起来一如既往。看来就是薛德妃也不知道穆峥今晚的计划。 穆峥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谋划着,却一点也不透给不相干的人听。也不知此时,他的计划进行得怎么样了。 怀着忐忑的心情,傅采蕴踏上了归途。 “哎呀!”马车本是走得稳稳的,刚出宫不久,却突然颠簸了一下。傅采蕴正心事重重,刚坐不稳,一个踉跄差点就摔了下去。 “怎么回事!小心点儿!”由于那一下颠簸得太厉害,就是坐在傅采蕴身旁的琉冬也差点摔下去。等琉冬稳住后,便高声斥了一下那个车夫,“你是新来的么?知不知道王妃现在不得有丝毫闪失!” 外头的车夫瑟缩着脑袋,连连道歉,说是见到了路上有人走过,这才猛地一拉马缰。琉冬斥责了车夫几句,马上凑到傅采蕴身侧,却惊讶地发现傅采蕴脸色煞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流下。她一只手捂着肚子一只手撑起身道:“肚子痛……” 琉冬一惊,这才看到原来傅采蕴重心不稳往前倒那一下,肚子正巧撞到了小桌上的尖角! 作者有话要说: ☆、魔高一丈 “王妃坚持住啊!”幸好磕碰的地方离王府不算远,琉冬和惜夏将傅采蕴搀扶下来,看着她脸色白的骇人。茉莉立马跑去请太医,刘嬷嬷则马上让人将烧好的热水打上来,给傅采蕴用温水来缓解腹部的痛楚。 虽然以前傅采蕴也得过病,可怎么看似乎都没有这一回严重……毕竟这一回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小生命,要是一下处理不好,可保不准会不会闹出什么人命!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情况的惜夏也慌了,有些手忙脚乱地不知怎么办才好。倒是刘嬷嬷和琉冬,一个握住傅采蕴的手,一个则有条不紊地不停换热水。 “啊!”惜夏不经意地一瞥,竟让她看到王妃流血了!惜夏捂着嘴,低呼道:“王妃……王妃流血了!” 怎么办?流血该不会意味着孩子保不住吧!“刘嬷嬷,我看咱们还是赶紧通知王爷吧,王爷还在宫中,这可怎么好呀……” “别、别通知王爷……”没想到,一直蹙紧双眉死死咬着唇的傅采蕴突然松了口。她的声音虽然很低,但却让人不容抗拒。腹部的阵阵剧痛让她即便是开口说话也艰难得很,她紧紧地攥住刘嬷嬷的手,求救似的问着这个她从小便信任的人,“刘嬷嬷……孩子、孩子会不会没了?” 刘嬷嬷脸色猛地一变,连忙反手握住了傅采蕴的手,“王妃莫要担心,王妃与孩子吉人天相,定然会逢凶化吉的。” “嗯……”虽然知道刘嬷嬷也不过是宽慰自己罢了,可傅采蕴还是愿意相信她。 曾嬷嬷也立马进房了。闻到这淡淡的血腥味,心里只觉得心惊胆战。薛德妃和秦王都特地吩咐过自己必须好好照看秦王妃还有肚子里的孩子。因而这几个月以来曾嬷嬷半点不敢松懈。怎么这松懈了一会儿……就出了这样大的事! 曾嬷嬷明白,中秋太医局当值的太医本就不多,要请来还需要一段时间。而傅采蕴腹痛难忍,竟然还流了血……就怕肚子里的孩子有些什么三长两短……可能还会殃及大人……“赶紧请太医,赶紧通知王爷啊!”这样严重的后果,曾嬷嬷自然是承担不起的,因而她马上便让人入宫去请穆峥。 “不要请王爷……王爷也不懂医术。赶紧请太医……孩子不能有闪失……”几个嬷嬷丫鬟都有些面面相觑,不知为何傅采蕴在此事上如此固执。但她这样她们几人自然是不敢忤逆她的意思的。这时,惜夏急中生智,“要不咱们去请闻大夫吧!闻大夫的医馆可比皇宫近多了,这样一来一回也可以节省不少时间,倒是不知道闻大夫要不要回家……” “可闻大夫能治得了这些么……”琉冬有些踌躇。毕竟闻大夫治理什么风寒病痛这些比较在行, 可这些妇科的事……闻大夫也在行? “事到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刘嬷嬷打断两人的对话,“惜夏,你赶紧去让人请闻大夫过来!” “是!”惜夏领命,便匆匆出去了。 “茉莉,你也去库房里拿一些紫参丸伺候王妃服用!” 痛……真痛……傅采蕴咬着牙,腹部阵阵剧痛传来。她知道方才的一击必定对于腹中的婴孩造成了严重的创伤。可即便是痛得快要昏死过去,她也不愿意放弃肚子里的小生命。那是她的孩子,她跟穆峥的孩子…… 在最后一缕神思要游走之前,她脑海中只浮现出他温柔的笑意。那么体贴,那么迷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不可以成为他的累赘,就算让他知道,对这件事也没有什么助力不是?脑海里再度浮起他的面容,她的嘴角不由得微微弯起。 她答应过他,一定要等他回来。她要信守诺言。 *** “父皇,当年的人证物证俱在,请父皇定夺。”腾龙阁内,光启帝、秦王、太子、燕王还有镇国 公世子等一干人等皆是神色凝重。原本热闹的除夕,似乎有些变了味道。 这些年来穆峥虽然变了不少,可行事风格倒还是颇为相像。应当说,同他的胞兄魏王有异曲同工之妙。他会做好万全之策,务求一击即中,让对方毫无招架还手之力。 比如现在,他辛辛苦苦地蛰伏了这么些日子,筹备了一月有余,自打从江南回来几乎就不曾消停,为的就是今日。 “父皇,儿臣还有一封密信。”穆峥又掏出了一封信笺,走到案前将密信放到皇帝桌上。为求稳妥万无一失,他直接将信带在身上。“这封信,可以证明太子和江南有联系。儿臣怀疑,太子与魏王遇刺一案有关。” 太子的工作做得滴水不漏,能寻回这样一封亲笔信,其中的复杂与艰难并非旁人可以想象。穆峥余光一转,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变了脸色的太子。从来只有他算计旁人,现在却掉进了别人的套里,想来他也很不习惯才是。 太子的颜色的确是变了。要知道他素来波澜不惊,摆出一张喜怒莫辨的扑克脸。能够让他这样动容,说明他已经掩藏不住心中的波澜壮阔了。 “还请父皇定夺,还儿臣母妃江婕妤一个清白!”听着弟弟在有条不紊不紧不慢的将太子过往的罪状一一数出,立于一旁听着的燕王反而比他更加不淡定。当然,他也可算是当年的受害人之一了。虽然秦王才是最大的受害人,可他毕竟事后仍然无忧无虑地得到了众人的关爱与庇护。反观燕王,亲眼看着母妃被冤枉而死在自己面前……这种打击真是让常人难以承受的。 自打秦王将太子一条一条的罪状数出并且有根有据。光启帝的目光沉得如同深潭般看不透彻。沉默了良久,他才抬首,目光却是落在似是有些站不住的太子身上,“太子,你可要为自己辩白?” 辩白?太子勾起唇角,嘴边划出一个冷冽的笑意。皇帝目光深邃,秦王面容平静,眼中却同样跃动着不甘与愤怒。先别说秦王蓄谋已久,谋定而后动地在今日这个最容易让人放松警惕的时候给他挖了个坑。就算秦王真的出了纰漏,他真的能辩白,难道他就能完全洗清在皇帝心里的印象么? 这个父亲向来就不待见自己,这一点太子比谁都清楚。这也是为什么他这样见不得魏王与秦王这两兄弟。但他一直不过不失,皇帝就算不想将皇位传给自己,想要废了这个太子,也并非这样容易的事。一国储君的废立可是一件大事,早已不是皇帝自家的事了。其中掺杂的势力太多,有朝臣,有皇亲宗室,甚至还有后宫……多股因素的左右下,储君之争才一直保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虽然之前魏王一直呼声很高,可最终太子还是稳稳地坐在东宫。 然而,这并非太子的居安思危。太子明白,这个东宫,自己早就坐得如履薄冰了。 皇帝喜欢秦王多于自己,这一点太子早就明白了。很显然,以秦王挣下的功勋与立下的功劳,加上皇帝对这个儿子惯常的疼爱,就算自己有能力驳回秦王,想来这个太子之位也摇摇欲坠了。 最有可能的,就是皇帝此次会顺着秦王的意。何况人证物证就这样摆在眼前? “就算儿臣辩白了,难道父皇就会相信儿臣?”太子站在一隅,脸上的表情因为逆光而看不真切。“秦王准备了这么久,我又岂会毫无提防?想来秦王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一点……金吾卫的掌控权,我手上可是还有一些。” “大胆!穆凡,你可是在威胁陛下?”穆峥脸色一变。 “走到这一步,是你们逼我的!”太子不知何时已经退到了书房的侍卫身侧,电光石火间,太子拔出身侧侍卫的利刃,直直地就向穆峥和皇帝这边奔过来。 “护驾,快来人护驾!”燕王惊呼。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怎么样也料不到太子竟然给自己留了这样的退路!所谓的退路,就是砍断自己一切退路!破釜沉舟直接逼迫皇帝禅位? 可任凭燕王怎么叫,外头就是没有丝毫动静。燕王这一回才算是反应过来了,这是个什么状况?难道太子从一开始走进腾龙阁起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将腾龙阁控制住了? 天啊!太子这一回,当真是想着要鱼死网破了!镇国公世子立于一旁,忍不住颤了颤。他是个温文沉静的读书人,平日对这些刀枪玩意儿压根连碰都不碰,就是见血也会恶心,更别提遇上这样一个状况……这到底是什么状况?太子控制了腾龙阁要弑父弑弟么?! 太子原来是这样疯狂的人! 太子红了眼,似乎要将这么多年来沉积着的种种愤懑与不公通通发泄出来。“是你们逼我的!”太子直直冲向光启帝与秦王父子,站在稍远开外的镇国公世子和燕王已经被另外一个侍卫给挟制住了。 怎么可能!燕王满眼惊惶地看着近乎疯狂的太子还有自己的父亲和弟弟。他不相信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怎么可以让太子得逞! 作者有话要说: ☆、力挽狂澜 宴会仍是一派喧嚣,似乎并没有因为皇帝的离席而受到丝毫影响。 “大哥三哥,你们看这是怎么一回事?”傅卓琛凑过去,颇有些疑惑地看着两个哥哥。“陛下离席,太子和燕王秦王也都离开了……这么久都不回来,会不会发生了什么事?” “还有镇国公世子也离席了。”傅卓林淡淡地补充了一句。 这真是奇怪了。说到镇国公世子,傅卓琛心里的疑惑就更大了一些。秦王跟镇国公府最近走动得密切得有些不合常理,想必镇国公世子是同秦王有些不同寻常的牵扯了。因为以前帮忙撮合过秦王与秦王妃,所以傅卓琛也算是同秦王有几分交情。但就是他,也没办法打听到穆峥与镇国公世子之间的牵扯和交涉。 而这么几人离席已久,倒真是让人有些耐人寻味。 “这样看来,确实是有些什么要发生了。”傅卓言神色凝重地观察着这表面上风平浪静的宴会。这么几个最为尊贵的人的离席,下头的宾客也不过只是选择保持沉默罢了。又怎么可能只有他们三兄弟觉察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呢? “四弟,你去找十皇子探一探虚实吧。”因为傅卓琛是七公主驸马,所以同皇亲的走动也比起其他兄弟不免多些。 “十皇子?”傅卓言看中十皇子单纯好哄,可傅卓琛听了却不由得皱起眉头。他可不怎么喜欢这个小祖宗,好骗是好骗,可那盛气凌人的模样看着就让人心烦。 “好吧,我去就是了。”抵不过自己心中的好奇,傅卓琛只得举手投降。 *** “哧啦”一声,那是利刃划破锦缎的声音。 “阿峥!”燕王脱口惊呼。不知太子想着自己是储君,只要皇帝一死就可以得登大宝,抑或是想着挟持皇帝逼宫。总而言之,太子持剑就冲着光启帝去了。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石火间,穆峥翻身翻过桌子,竟然就赫然挡在了皇帝身前!入宫不许佩剑,穆峥身上自是没有武器与之抗衡。下意识地,穆峥抬手去挡那利剑! 真是疯了!虽不说是削铁如泥,可到底也是一把剑啊!穆峥千金之躯养尊处优,可曾承受得起? 太子显然是有些走火入魔了,想着今天鱼死网破,不是他死就是他亡了。他已经被逼得无路可退了,要不是接受天下的顶礼膜拜就是跌入万丈深渊。成败在此一举! 而秦王显然也是太子憎恨已久的人。就算是他挡在身前他手中的剑也不曾停过分毫。但就在太子刺伤穆峥这个空档,穆峥忍着剧痛,当机立断地拿起皇帝书桌上的瑞兽镇纸掷向太子。 太子下意识地躲开,可还是被镇纸的一角砸到肩膀。镇纸这么一个钝器杀伤力也是不轻。太子持剑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几步。 “赶紧护驾!”秦王怒喝一声。一直站在皇帝身后的吴志当即搀扶起脸色大变的光启帝。一切都发生在弹指须臾间,就是吴志和光启帝也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暗中护卫着皇帝的暗卫破窗而入,护卫在皇帝身周。 时间宝贵,太子知道不能再拖。必须要趁着其他人觉察之时处理好这一切。近来秦王的行动虽然低调,但又如何能逃过太子的眼睛?秦王真以为自己没有一丝防备么? “腾龙阁外都换成了我的人。只要父皇愿意退位,儿臣愿意保父皇与所有兄弟一世平安。”太子森然一笑,他脸上的笑容在昏暗的灯光的映照下分外阴森狰狞,十分可怖。 他拍了拍手,金吾卫统领谢勋当即带了几个金吾卫进来,与皇帝的暗卫对峙着。 第94节 “哈哈哈!”太子笑得狂傲,得意的目光在皇帝与穆峥身上来回游移。“父皇若是不答应,那可别怪儿臣不留情了!”说罢,他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无比狰狞,却是转向了燕王。 燕王脸色一白,难道他是打算拿自己开刀来杀鸡儆猴? 但真的死到临头,燕王觉得这似乎也并没有这般可怕。路是他选的,导致今日的局面多多少少也有他的原因,他还能怨谁?他唯一失算的,便是他也料不到太子竟然比他想象中要可怕这么多。他将宝押在秦王身上,最后还是事与愿违,又能怪谁? “哧”的一声,燕王闭上眼,却并没有被刀剑刺入肤骨的感觉。 他睁开眼,另他惊讶万分却又惊喜莫名的是被人一剑洞穿的竟然是他跟前的太子而并非他自己! 太子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地低头看着贯穿自己的长剑。 “谢统领向来都是父皇的忠臣,你妄图将主意打到他身上,是不是有些不自量力?”穆峥走下台阶,目光清冷而深邃。 “你……”太子依然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穆峥,怎么想也没想到这个弟弟竟然还有这样一步。 “你会做的我也会,并且我会做得比你更好。”穆峥目光阴冷地看着太子倒下,眼中没有丝毫怜悯与同情。 而主上已死,群龙无首。那些跟着太子策反的人也就乱了阵脚了,有的还想杀出一条血路,可很快就被十皇子和傅卓琛带来的亲兵给制服了。 “儿臣该死,救驾来迟。”十皇子同傅卓琛一同进来,双双跪下。 “无事。”皇帝只是手一挥,“朕无碍,先带你七哥去包扎。” “秦王殿下,您流了很多血!还是先到太医局包扎一下吧。”大太监吴志当即关切地道。现在的秦王护驾有功,这样拼死地救了皇帝一命,对于皇帝而言当真意义非凡。吴志真是比谁都清楚,“快来人,宣太医!” 穆峥的手臂被太子这样一刺,当真是血流如注。虽然他方才表现得一脸淡定,可这种大难不死劫后余生的滋味,真是让人五味杂陈。 “殿下,殿下不好啦!”周庆兴冲冲地跑进一片混乱的腾龙阁。今晚太多状况了他原本灵光的脑筋就像塞了一团乱麻一般运转不得。 “什么殿下不好了?这话也是你能随随便便说的!”听到周庆竟然这样口不择言,吴志立马就拉下脸。 太子叛乱的事周庆也有所听闻,所幸倚靠穆峥的聪明才智还是将此事摆平了。然而他想说的这件事,恐怕穆峥就是再怎么聪明也毫无办法。 “什么事?”穆峥沉声道,“大惊小怪。”难道还有什么事比他方才所经历的还要惊险严重么? “殿下,王妃回府的时候摔伤了……就怕大人小孩都保不住了……” “嗡”的一下,穆峥只觉得头皮发麻,大脑竟有一瞬间一片空白。 *** “详情奴才也了解得不清楚,大约是王妃在马车里摔伤了,但王妃说什么都要保住小孩。她也不让人告诉您,太医已经拼了命地去救王妃和肚子的孩子了……” “谁?谁害王妃摔伤的?本王要让他碎尸万段!”穆峥眼睛都有些发红了,隐约就像方才发疯的太子。一听到王妃性命危殆,连手臂都不包扎了,就立马出宫上马,一路狂奔地赶回王府。 周庆的马术并不如穆峥要好,为了跟上穆峥的速度他多次都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了。而穆峥根本一点喘息的机会都没有给他留下,他根本连自己那染血的手臂也顾不上。 “哐当”一声门被撞开,穆峥气喘吁吁地走进房间。丫鬟们见到他好像如获大赦,纷纷都跪了一地。穆峥看到,她们脸上全都挂着泪珠。 而躺在床上的女子脸色苍白,双目紧闭,但那沉静的面容就好似只是睡着了一般。 “王妃怎么了?”穆峥什么都没说,只是一手拉起了离他最近的一个太医。太医大多都回家与妻儿团聚了,因而太医局里头也没有多少资历深的太医。 “回、回王爷的话……”太医被他这样咄咄逼人,步步紧逼的眼神看着,反而变得支支吾吾的,“王妃她、王妃她服了药……” “我不是要听这种废话!” “回王爷的话。”在床沿,一把年轻的声音响起。穆峥看过去,竟是闻素行。“经过草民跟几位太医给王妃服下的药丸和针灸,王妃腹中的胎儿应当是保住了……” “我问的是王妃!” “是。”闻素行本以为秦王在意的是秦王妃肚子里的孩子,没想到秦王看起来却不如他想象中的关心,“王妃应当是无性命之虞的,只是不知何时会醒来……” “你什么意思?王妃难不成会变成跟三哥一样?” 秦王凌厉的眼神,仿佛有一种让人对他不得不坦白的冲动,尽管这有些难以启齿。“王妃暂时没有性命之虞,但王妃元气大伤,身子虚弱,何时醒来也说不准。” “怎么样才能让王妃醒来?” 闻素行却只是摇了摇头,表示他也没有什么把握。 难道蕴儿要跟三哥一样?恐惧就像是附骨之疽一般紧紧地攫住了穆峥。从小到大,他还未曾有过这样无助的时候,就算是沧州,在江南,就算是方才在腾龙阁他也不曾那么惊惶。因为不管他遇到的情况多么惊险,他都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挽回。但现在,自己心爱的女人就这样苍白如纸地躺在床榻上,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恨极了这种感觉! “或许王爷多陪陪王妃,王妃就能早日醒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美梦 闻素行只是这样一说,穆峥就当真是这样做了。或许就算他不曾说过那样的话,他依然会这样做。 秦王推掉了一切公务,也不是时常去上朝。就算是上朝,也是一下朝堂便回府陪着自己那昏迷的王妃。 太子以下犯上,冒天下之大不韪企图逼宫弑父,消息一传出,整个皇都乃至大鄢都一片哗然。第二日早朝,皇帝就拟了一道圣旨,皇长子穆凡被削去太子之位,贬为庶民,不得入葬皇陵。 而温贵妃虽然已经被削去贵妃之位,贬谪为一般的嫔妃。可因为受皇长子的牵连,温贵妃也被贬谪为平民,此生要在国佛寺中礼佛,长伴青灯以赎清罪孽。太子妃与皇长孙则被送离皇都,不知送到了何处去。 与此同时,薛德妃被晋为薛贵妃,取代了温贵妃的位置。有传言纷纷猜测,这是皇帝对百官的一次试探。下一步,皇帝定会将秦王立为太子。 这一举动确实有投石问路之意,一来是想试探文武百官的反应,二来太子的生母就算不是皇后,也起码该是贵妃,这也算是对太子的一种保护。 母凭子贵子凭母贵,大抵就是这样一个道理。 满朝百官自然是没有反对的,下一任的储君欲立谁,想必就是傻子都能猜得出来了。秦王一向就得皇帝青睐,何况这一回他救驾有功,甚至不惜以身当剑。加上他的才智也是剩下的几个皇子里 头最拔尖的,挣的功勋也多。放眼这么多的皇子,还有谁能撄其锋芒? 最终看清了形势,想要讨好秦王的人真是多了去了。可秦王却是闭门不见,一个宾客也进不到王府里来。唯一可以进的,便是大夫。 听闻秦王受伤,各种伤药和名贵药材都纷纷送到秦王-府。听闻秦王妃昏迷,药石无果,各家各户也做自己最大的能力四处挖掘不世出的名医。各家总算看清了,要讨好秦王,最有效的法子就是让秦王妃醒来。 秦王现在一门心思都扑到自己的王妃身上,几乎都不怎么理政了。但虽然大家都很清楚,秦王的地位并不会为此而动摇。 传说秦王现在连外书房都不去了,就是手头上有什么需要处理的事,他也直接搬到后院的房间里来,守在王妃身边不离不弃。 当然了,秦王在意的不仅是对秦王妃的医治,找出将秦王妃害成这样的凶手也是他十分在意的事情之一。当晚疏忽的车夫本来想趁乱逃走,可他又怎么能逃得走?就在秦王容色冰冷毋庸置疑地问他选择哪一种死法时,车夫嗫嚅着说自己是收了一大笔钱,这才被迫要急刹车特地设计让王妃撞到桌上。 顺藤摸瓜,这条线竟然指向镇国公府。 “我要让整个镇国公府为这件事赎罪。”虽然穆峥面无表情,可那种冰冷的感觉让人无端心寒。 “王爷切莫一时鲁莽!”楚牧知道穆峥心里在想些什么,“王爷虽是众望所归,可到底根基未稳。再说镇国公府对王爷有功,如若王爷这样对待功臣,定然会让百官寒心。王爷三思呐!”楚牧知道秦王并不是个喜欢随意夺人性命之人,此时为了秦王妃他不惜让整个镇国公府陪葬,足以证明他心中的恨意有多深。 然而,说这些似乎对穆峥并没有太大的用途。还是楚牧的最后一句最有帮助。“上天有好生之德,王爷理应要为王妃和孩子积德,而并非杀戮。” 这样一句话,终究是救了镇国公府。 虽然如此,穆峥却没有完全不追究的意思。一封密信传入镇国公府,要王朔在镇国公府的前途与王婉之间二选其一。 王朔也是这才知道当初自己顾着筹备对付太子之事,竟就疏忽了王婉。而没想到这样的一疏忽,竟然酿出此等大祸,将秦王妃害成这样。 秦王妃是秦王最为珍爱的女子,从秦王妃出事后皇都的种种言论可见一斑。依照秦王的脾性,想来若非自己在这件事上出了力,秦王压根连选择的机会都不会给他。 第二日,王婉在自己的房间上吊身亡。镇国公府没有为此受到牵连,已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 屋里的地龙烧得正暖。外头却是呼呼寒风大作。不同于上一年的暖冬,今年的冬天分外寒冷,屋外尽是灰蒙蒙,天昏地暗。这种日子已经持续了好多天了。 西北提早降雪,冻死平民无数。皇帝特地将这件事交给穆峥主理。然而现在,穆峥又怎么能够这样集中神思地处理政务呢? 但在光启帝看来,这就是对穆峥的一种历练。如若傅采蕴真的像魏王一样再也醒不过来,难道穆峥要消沉一辈子? 若是穆峥再这样一蹶不振,光启帝就得给他再封一个侧妃了。天涯何处无芳草,虽然光启帝知道这个儿子一往情深,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可总不能把所有的情丝神思都耽搁在此处吧? 案上的公文他看了大半天了,穆峥推开窗,想要透透气。寒风扑面,瞬间让人清醒了些。离轩窗不远的白梅竟开始含苞了。 若是她看见,一定会很高兴。记得以前她最喜欢就是站在窗边看花,不管春夏秋冬。他怎么叫也叫不住。 想到她攀在窗边眯起眼看着外头的模样,他的心又开始无端沉痛起来。算起来,她已经昏迷了将近一个月了。穆峥转过头,看看在床榻上昏睡着的女子。 他当真是后悔了。如若知道成为秦王妃会害得她遭到这样多的算计,竟然还因为自己被暗算,那他还是宁愿不曾让她受这些苦。 他静静地凝视着沉睡的女子,仿佛她真的只是睡着了一样。忽然,他察觉到她的手好像动了动。 “蕴儿?”穆峥试探一般地叫了一声。他一个箭步走到床沿坐了下来,“你可是醒了?”他紧紧 地握住她的手,是这样用力,也不在意她会不会感到疼。 若是她真的会被捏疼捏醒,他还真宁愿她被疼醒。 “你抓得我好疼……”这把熟悉的声音,就算是灰飞烟灭也会记得的声音骤然响起,让穆峥猛地心头一跳。 紧接着,她睁开了那双大眼睛,看起来有些迷惘。但他特别爱这种迷惘。 穆峥什么话也没说,只紧紧地将人揽入怀中。他等这一日真是等得太久了,每一个大夫上门他都燃起一丝希望,尔后换来的又是重重的失望。这种希望与失望的交缠已经让他觉得疲惫不堪。然而幸好,皇天不负有心人,尽管对他折磨试炼了这么久,他总算能够等到她醒来了。 “呀……好痛。阿峥,你放开我。”他将她揽得是这么紧,几乎要将人融进自己的身体里去。她的声音听起来柔柔的,却更是让人动情。 傅采蕴扭了扭身躯,却丝毫无果,只觉得穆峥有些莫名其妙,怎么就突然将她抱得那么紧。这些天来他承受的苦痛,她却分毫不知。自然不知她的醒来对他是何种意义了。 “不放,我再也不放开你了。”他却难得地有些孩子心性的淘气。直到这样用力抱着她抱得自己都有些生痛,他才总算相信这一切都是真实的。“这一觉,你睡了好久,睡了快一个月了。” “哈?怎么会?”傅采蕴摇摇头,“我只是做了个稍微长一点的梦而已。” “梦到了什么?” “梦到了我们,还有我们的孩子,一同游遍天下。就像安王和安王妃那样。”说到这,傅采蕴还觉得有些可惜,“我才刚梦到我们到了荆楚之地……” 看来她在睡梦中并没有吃什么苦头,难怪她的睡颜这么安详。穆峥总算找到了几分安慰。 顿了顿,傅采蕴才终于回过神来,“对了……孩子!咱们的孩子……” “咱们的孩子没事。”穆峥微微一笑,然后握着她的手放在她日渐隆起的腹部上。“你若想这样,等以后孩子出生了,我们也可以四处游历。” 以前他可不会说这样的话的,傅采蕴又惊又喜。只是睡了个觉,做了个好梦,怎么好像天上掉馅饼似的? 看来她还是睡懵了,并没有真正将穆峥所说的睡了一个月这句话真正听进去。要不然她不会明白她的醒来到底有多重要。 看着她有些恍惚迷糊的样子,她这一脸不清楚状况,还自顾自地给他描绘梦境的模样他看在眼里,却恨不得刻在心上。哪怕就这样看着她,都让他觉得像是上天的恩赐。“我的梦也真是好笑,我明明没有到过大理,怎么就好像那样身临其境呢?该不会是我上辈子就在大理长大吧……” 她还没说完,唇就被堵住了。她不懂他今日怎么这般急切和用力。方才那样用力地将她揽进怀中,此刻又这般着急地撬开她的唇,好似迫不及待地想要据为己有。 过了许久,傅采蕴好似终于有些受不住地推开他。穆峥本以为她又会像往日那般娇嗔,谁知她眼里却跳动着又惊又喜的笑意,“阿峥,孩子踢了我一下!”她兴高采烈抓住他的手方才腹部。果然,他真的感觉到里头的动静。 穆峥的心只觉得百味杂陈,这一刻,似乎就已经此生无悔了。他最爱的女人终于醒来,还有他们的孩子也这样康健地成长着。他们此时带给他的惊喜与感动真是难以言表,这样的感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有。 有了他们,似乎这一生也就足矣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95节 ☆、册封 秦王妃清醒的消息传开之后,果然,第二日就见到秦王上朝,恢复到往日意气风发的样子。百官对他的祝贺,他都一一照单全收。这样难得见到秦王笑脸待人来者不拒,简直就让人以为这个不是本尊。 果然,紧接着,一切都好似是计划好的一样,御史台的御史开始上奏折直言储君有定国安民的作用,只有早日立储,才可以稳定百官万民。毫无疑问其推举的就是秦王。 当光启帝在朝堂上拿出这封奏折,并问百官可有何异议,除了个别人提出反对,几乎所有人都赞成立秦王为储。 所有人都明白圣心所向,所有人都知道,这封奏折不过是顺应圣意罢了。怎么还会有傻子会反对? 几乎是毫无悬念,没过几日,皇帝便拟了圣旨,要将秦王穆峥册立为太子,册封大典由钦天监选定,定在三月底。 穆峥是在王府接的圣旨。而似乎是有人傅采蕴给傅采蕴通风报信了,他刚回到房间,她就兴冲冲地走过去,虽然前后都有丫鬟在跟着,可她好像走得比她们还要快。“恭喜王爷……哦不,往后要叫王爷做太子了。” “你别走那么急。”穆峥的语气虽是在责备,可声音却是温柔的,“都快当娘的人了,怎么还这般莽撞。” “我这是高兴嘛。”傅采蕴一笑,“王爷终于得偿所愿了。话说回来,我算了算……三月底好像也是孩子出生的时间。你说咱们的孩子一落地,爹是王爷还是太子?” “这个很重要?”穆峥没好气地笑着摇头,继而好像想到什么,又不由得皱了眉,“孩子是在那个时候出生?”上次闹了这样大的事,他将其中一个原因归咎在当时自己没有陪在身边的原因。谁知她听了却只是一笑,“我都算好了。” 但这一次,在她生产的时候,他可不想离开。 “没关系的。反正你也进不了产房。”到了晚上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他说出了自己心中的忧虑,她只是眯起眼笑了笑,“虽然我可能会想你,可能会喊你的名字,不过你是要去做更重要的事,我明白。” “什么更重要的事?你也一样重要。”他有些不乐意地纠正道。为了他,她一直在忍让妥协,一直以他为重。这本是没什么不对,但他就是不想让她受苦。他觉得,在嫁给他之后,她受的委屈已经足够多了。虽然她对此一次都不曾抱怨过。 听了他的话,她心里甜滋滋的,可表面上仍是不动声色,“那又能怎么办?生孩子也不是我能挑时间的,册立太子也不是你能挑时间的……” 对!就是这样,麻烦!穆峥心里轻哼。他实在不喜欢这种不按照自己步调,无法掌控的情况出现。 今天本来是个好日子,见他反而不太高兴,傅采蕴便换了个话题道,“话说回来,过几天是六公主府的满月酒,你有没有想送些什么给你的小外甥?还有啊,七妹好像也害喜了呢……” 一个月前,六公主诞下了一个男婴。明安侯府欢天喜地,帝后也赏了许多食邑给这个刚出生的小哥儿。 “这种事你来决定就好。”穆峥对此一向是不耐的。但过了一会儿,尔后他又补了一句,“你不准去。” “为什么!”傅采蕴一开始在小心翼翼地等着。看穆峥没有表态,想着他应该对此无所谓。可没想到还是避无可避。“这小哥儿就是父皇母后都宠着,我能不给面子么?那他们会怎么想我?可会觉得我还没当上太子妃就在摆架子……” “父皇母后不会这样想你,你自己清楚。”穆峥用力捏了捏她的脸颊。傅采蕴吃痛,不由得低呼一声。“你不过就是找借口出门么?没门儿。” “切,太医说了,多走动对生产是好的……”傅采蕴依然心有不甘。自从她醒来,穆峥就不让她再随意出门了,她若想见谁只能请人上门。穆峥不喜欢超出他能力范围让他难以把控的事,他只能够在他可以把控的范围内将这些事发生的可能性一降再降了。 当然了,所有人都对此表示理解,只有傅采蕴理解不能。为什么六公主可以挺着个大肚子进宫,而她就只能足不出户!人家不也顺利产了个男婴么?为什么穆峥总觉得她会遭遇各种意外呢?虽然王府很大,但这样一困困好几个月,她也表示十分难受。 他这王妃识大体是很识大体,可撒娇起来同样让人很无奈。最要命的是她可不是撒娇要抱抱,她提的要求往往让人汗颜。可穆峥不愧是他的夫君,最是明白她的软肋。“不是还差那么两个月么?难道你都等不及?你走到外面,万一冷病了,摔伤了,伤着肚子里的孩子可如何是好?上次你们俩差点遇险,难道你还想再试一试?你可有为孩子想过?” 穆峥就是这样,他愿意顺从的时候可以千依百顺。但在他不愿意妥协迁就人的时候,扔出来的大道理一条条的简直可以把人呛死。最要命的是,对方还没办法反驳。 “好吧。”傅采蕴无奈地举手投降。穆峥这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把她揽在怀里柔声道,“等孩子出生了,我们就去大理,还有其他你想去的地方,好么?” “真的?”傅采蕴抬起头看他,眼里充满惊喜。似乎在说若是以后你当了太子,皇帝还会这么容易就将你给放走? “你忘了么?上次我答应带你出去,最终却还是没去成……这一回,也算是补回上一次。” 是啊……就是魏王出事之前那一次,此后经历了这般多,恍惚间就像做了一场梦。 他低下头,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在她耳边柔声道:“答应过你的事,我怎么会食言?” *** 随着生产日子的临近,傅采蕴也乖乖地待在府里安心养胎,再也不乱说要往外跑了。只是文昌大长公主寿宴时不能回英国公府,多少都觉得有些惋惜。 文昌大长公主自然不会因为这种事责怪她了。自己的孙女已经是名义上的太子妃了,早已今非昔比。英国公府送到秦王-府的补品倒是从来没有停过,文昌大长公主隔三差五就会给秦王妃送些补品,好像生怕秦王妃不够吃似的。 到了太子册封大典之日,天蒙蒙亮,穆峥就必须起床准备了。天还没亮之时,宫里就派人来为秦王沐浴更衣了。近段时间也适逢傅采蕴临产期,本来他想宿在书房,就怕会吵醒她,可他又终归 有些放不下心来,就只得蹑手蹑脚地起床。 他都对自己有些哭笑不得了,起个床就跟做贼似的。 “你要出发了?”没想到还是将人给吵醒了。最近她睡得似乎也不怎么好,很容易就被惊醒了。 傅采蕴揉了揉惺忪睡眼,迷迷糊糊地看向穆峥。 “对,蕴儿,你再睡一会,我很快回来。” “你当哄小孩呢?”傅采蕴轻轻蹙了眉。穆峥现在真把自己当成小孩子了,那些哄小孩的话真的是随手拈来。 宫里派来的人很快就为穆峥更衣打扮一番。纵然秦王以往的礼服多么气派堂皇,可都比不上今日这般雍容大气,厚重的太子礼服气派非凡,肩章上纹着两条金色的飞龙。 那是储君的象征,大鄢的权力象征。 “茉莉,王爷入宫了么?” “是的,王爷离开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 “太好了。”傅采蕴擦了擦额角的汗,“我……我肚子疼……” “啊,王妃……奴婢立马去宣太医!”由于天还没亮透,外头的光也照不进来。借着微弱的烛光,茉莉才看清楚原来傅采蕴不知何时已经满头大汗了!天哪……难不成她一直忍着,等到穆峥离开入宫这才说出来? 得知这几天是秦王妃生产的日子,穆峥早已让两三个太医和产婆留在府中,方便秦王妃一有什么动静,太医便马上能够照顾到王妃。 虽然丫鬟们也被教导过应该如何做,可事到临头却还是有些不淡定。倒是嬷嬷们冷静沉着,刘嬷嬷立即扶起傅采蕴,让她在房里走动着。“产前多走走,王妃生产才顺利。” 傅采蕴忍着剧痛,任由刘嬷嬷搀扶着她在屋里转。太医已经随时候命,准备了许多催动生产的东西,就待着那适合的时机。 “啊、好痛……”虽然被刘嬷嬷还有寻春和琉冬扶着走,可傅采蕴还是觉得疼痛难忍。但她也知道这是必须要做的,因而咬着牙,忍着疼痛还是走了好几圈。 这些日子以来,曾嬷嬷和刘嬷嬷可算是穷尽所能,把所有本领都使出来地照顾着傅采蕴,将她之前摔伤虚弱的身子仔细调理好。因而曾嬷嬷觉得秦王妃这一回应当能够顺利生产才是。 虽然如此,可前两天秦王对自己说的话她还记得清清楚楚。“嬷嬷,如若王妃生产时我不在,记 得无论发生什么……一定要先保住王妃。” “呀,王妃羊水破了!”惜夏低呼一声。催生终于有效了,然而这只是开始罢了。众人事先经过无数次的练习,因而现在也能够有条不紊按部就班地将傅采蕴扶到床上。产婆也立马进来,协助秦王妃生产。 “啊——”身下的剧痛让傅采蕴不由得喊出了声来。原来生孩子真的这般痛!但她唯一感到有些许安慰的是,好歹她能忍到穆峥离开。想来此时的他,应当已经被封为太子接受百官朝拜了吧? 真可惜自己没法去……他穿上太子礼服俊朗轩昂的模样,定然很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尾声 新太子在太子册立大典时的表现从容不迫,张弛有度,举手投足都流露出天家气象。那含而不露的皇族贵气,尽数体现出他的雍容与威仪。 七殿下确实能够在这场竞争角逐中胜过他的兄弟,夺得储君之位。 而更令人津津乐道的传奇故事不仅是秦王妃昏迷了一个月能够醒来,还是因为在册封太子的同一天,秦王妃也在王府诞下了一个男婴。东宫可谓是双喜临门。 传说中皇太孙肖似祖父光启帝,这可真是乐坏了皇帝。皇太孙的风头反而还盖过了父母,光启帝亲自给皇太孙取名,命名为穆德,意为贤德有道。并且空闲时间还亲自调教栽培。 “公主……你不管一下你的七哥真的好么?他又将蕴儿带到那么远去,我怕没多久御史台可就会写折子弹劾他了。”傅卓琛倚在软榻上,轩窗大开,夏日的凉风直直灌进来。他惬意地闭着眼。虽然屋中放着冰盆子,可傅卓琛总觉得冰盆子散发出来的凉气不过外头的风那般舒服自然。 “再怎么说,七哥前几个月都一直在户部贪污案。好难得解决了,你也得让他喘口气吧?何况该劝的也是你妹妹,七哥也是为了博红颜一笑罢了。” “不过现在国泰民安的,这太子就是爱微服,恐怕也没人在意。”傅卓琛的脑袋枕在手臂上,看着窗外辽远的蓝天白云,只觉分外怡然自得。光启二十年,皇帝的治下一片盛世。不知储君是否真与国运命数有关,自从立了穆峥为太子后,国运昌隆,就是连天灾都少了。朝贡的国家愈发地多了,皇都更是一派歌舞升平夜不闭户的繁华景象。 七公主坐在床沿,做着刺绣,换了个话题道:“你看这纹样图案给咱们珠儿配不配?可惜不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要不然也可以一块儿缝了……” “我的妻子怎么缝都好看。”傅卓琛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妻子。虽是逆着光,可她仍然能够感受到他眼中的似水柔情,但这小两口调情的时候似乎总是很喜欢让太子夫妇躺枪,傅卓琛在讨好自己的公主大人时还不忘黑一黑自己的妹妹,“蕴儿的绣工要有你这一半啊,太子也就不用跟我抱怨了。” 七公主放下手头上的针线活,走到软榻上坐下。傅卓琛自然而然地就搂住自己的妻子。“驸马,你说等七哥七嫂回来,要不咱就让珠儿跟德儿结个娃娃亲吧?反正珠儿是姓傅的,我看蕴儿应该也会很乐意才是。” “啊哈?”傅卓琛听着有些哭笑不得,“这事我前些天才听大哥说过呢……怎么着你们全都打起德儿的主意了?我看德儿的婚事就是太子和太子妃也做不了主,还有父皇在那管着呢!倒不如跟六公主的儿子结亲得了。” “我看若仪也有个女儿,没准她也在打德儿的主意也说不定!……不过你说得有理,我看六姐的明儿模样看着也很不错,倒是不输给德儿。”七公主点头仔细琢磨着。傅卓琛在一旁看着当真啼笑皆非,他不过是随口一说而已!而且你们这些当娘的,又不是你们嫁人,怎么就只知道考虑颜好不好!难道他们俩的差异就只有脸蛋么!在妻子强大的逻辑思维下,傅卓琛只能表示拜服。 “哦对了,你有没有听说?好像前两天三哥动了一下!” “三哥?”傅卓琛一时没有记起这个人,顿了顿才反应过来。他满脸惊讶地看着七公主,“你是说……魏王有动静了?”他又轻声地嘟哝了一句,“我还以为是我的三哥怎么了呢……” 靖东侯傅怀远被调回皇都,倒是他的独子傅卓林接替了他的职位携着妻儿到了辽东。听说这是太子给皇帝的建议。而傅卓林也着实没有辜负他的父亲,辽东在其治下也是一派生机勃勃。 “是啊!”七公主笑得眉飞色舞,“对了,还是赶紧换件衣服,咱们去魏王府看看三哥吧!” “去完魏王府,咱们顺便也去一趟国公府吧。要不然半个月后芙儿嫁到安王府,可就不那么容易见到了。” 两人刚准备更衣出门,一个丫鬟就拿了信笺匆匆走进来,“公主,太子妃写了信来给公主呢!” “呀,蕴儿那么快就到大理了?”七公主不由得轻笑出声。 *** “夫君,你说我骑马骑得好不好?”在一望无际的平川上虽然两旁伫立着不少高峰,可面前的路却是坦荡荡的。这景致实在太过舒适宜人了,傅采蕴望望远处的青山绿水再望望眼前的一马平川,只觉得心旷神怡。 “好,太好了。”穆峥拉着马缰坐在另一匹马上看着妻子在策马奔腾。一点都不好!他比较宁愿妻子什么都不会只乖乖窝在自己怀里让他带着她奔腾,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亲近不能。而且她明明半吊子还自以为了不得,还让人担心她会不会摔下去。 虽然穆峥的口吻很是敷衍,但傅采蕴并没有因此计较。她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唉,真可惜父皇不让我们带着德儿过来……要不然让德儿看一看这里有多美。” “德儿可是父皇的心头肉,父皇又怎么会舍得让他离宫这么久?”穆峥笑着摇摇头,心里却在偷乐。幸好那小子没有跟过来,要不然这趟微服的趣味可就大打折扣了! 要知道,穆德那混小子比谁都机灵,而且最会和他抢人。那臭小子总是有各种方法攫住他母妃的神思。只要那孩子闹脾气或是只要他想,蕴儿就不会顾得上自己了。 对于这个十分难缠的儿子,穆峥可算是又爱又恨。他总算深刻的明白了幼时光启帝对自己既头疼又无奈的感觉了。 傅采蕴又坐在马背上跑了一段,终于觉得舒服畅快了,可穆峥却看得心惊胆战。还好地势平坦马儿温顺,不然他还真的无法想象会发生什么事。 “蕴儿,你也跑累了,还是先歇会吧。”两人走到阴凉处,穆峥翻身下马。为了预防她又心血来潮地乱跑一通,他十分主动体贴地上前去牵马。 看着太子主动上前给太子妃牵马,目送着两人的背影,周庆和章林双双怔住。那个倨傲威仪,高高在上的太子……竟然这样主动地跑去给妻子牵马? 看到穆峥主动上前给自己牵马,傅采蕴也不由得微微一怔,盯着他的背影竟然露出了几分小女儿的羞赧。 马上的人沉默良久,穆峥不由得回过头去看。只见在夕阳的映照下,傅采蕴脸颊带着几分酡红,似是醉酒般的微醺。 在她心里,一种莫名的幸福感油然而生。夕阳西下,远处云卷云舒,灿烂的火烧云席卷半边天,绚烂壮美。青山在余晖的映照下背着光而变成了黑色,透着一种厚重与质朴。而湖水在余晖的折射下波光粼粼,好像有金子在上面跳动着。好一幅壮美的余晖山水图。 “夕阳映得你的脸好像喝醉似的。”当然,“动人”二字他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嗯……虽然天地间大得好像只有他们两人,可夫妻间的甜言蜜语还是回去再说好了。 傅采蕴很不厚道的“扑哧”一声地笑了。他还真以为自己脸上的酡红纯粹是余晖的照耀呢!却不知道此刻的她只是心动了。能够与毕生所爱畅游天地,共享灿烂美景,这样的体验真是让以前的她想也不敢想。没想到穆峥走得愈高,他们反而能去得愈远。 唔……还是这样好了,傅采蕴还是喜欢一个对此并不敏感的夫君,总比那些一眼将你看穿让你无所遁形来的要好。 “笑什么?”穆峥挑了挑眉,继而好像恍然大悟般的笑道,“我懂了,你该不是脸红了吧?” “才没有,那是落日余晖!” “那也是,这世上能有幸被我牵马的女子,你是第二个。你该感到庆幸才是。” 第96节 “第二个?”傅采蕴柳眉一竖,“谁是第一个?”太过分了,原来他还有什么青梅竹马的情妹妹藏着掖着?竟然瞒了她这么久! 这一回却是轮到穆峥“哧”一声笑了出来,似乎为捉弄了她感到十分得意,“第一个是九妹。” 傅采蕴看似浑不在意的轻哼一声,实则心里却是舒了口气。也对,他们见面时他也不大嘛,她也没听说过他身边有什么姑娘,除了自己…… “阿峥,不如你带着我一起跑到太阳底下去吧?” 太阳底下?圆圆的红日看似近在咫尺,媳妇儿邀自己上马,穆峥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他跨上马,她顺从地倚靠在他怀中。这样的位置刚刚好可以让他闻到她的发香。 “那你可要抓紧马缰好好靠着我了,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策马奔腾!”语毕,穆峥一夹马肚,马儿受惊惊呼一声,开始纵身猛力奔跑起来。 傅采蕴也跟着惊呼起来。穆峥这个坏家伙,不就是想自己抱着他么,这样大费周章做什么!虽然不可否认……这种奔驰的感觉确实挺爽。 “太子、太子妃!万事小心!”见到太子和太子妃突然同乘一骑,而且突然向着西边奔驰起来,周庆章林脸色大变,当即一拉马缰朝他们俩追去。无奈他们俩马术不及穆峥,伏在马上几欲摔下马背…… 但他们俩也不得不否认,太子与太子妃相携相依,同乘一骑追逐壮美余晖,画面确实挺美的。 马儿一路奔驰,好像永远不会停下。 *** 光启三十年,光启帝薨,太子峥即位,改年号为建平,史称建平帝。建平帝在位三十八年,治下迎来大鄢盛世,老有所依幼有所养,谋闭不兴,盗窃不作,外户不闭。 然而,最为后世感到传奇的,却是建平帝终其一生,后宫只有一位皇后,后世称为明贤皇后。皇后为建平帝诞下三子三女,两人死后合葬一陵。这也是大鄢第一位与皇后合葬一穴的皇帝。 大鄢有一个传说,若是夫妻死后同穴,将会有三生情缘。不知帝后此举,可是想要在来世再续前缘? 作者有话要说:  结文啦!撒花!(づ ̄ 3 ̄)づ感谢大家的陪伴 如果喜欢我的文文,还请关注存稿现言!最后一次厚着脸皮求关注新文关注专栏……反正各种求就是了嘿嘿。 你们能感受到屏幕另一端的作者君灼灼的目光吗!啊说得自己好恐怖啊滚走…… 本图书由(慕寒雪影)为您整理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