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恶郎》 第1章 [随意当铺03]《交易恶郎》 作者:丹菁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前言 “爹,这卧龙坡现下就只剩咱们范氏一族,你要咱们再继续待在这儿吗?” 范措瞪着自个儿的大女儿,只见范江慵懒地窝在罗汉椅上,一双漂亮的眼眸含笑对上他如铜铃般的大眼,他不禁有些无奈地别过头。 “总得有人守着吧!”范措的口吻无奈极了。 “守是该守,但守的人应该是大哥,怎么会是我们三个软弱女子?”范江说得云淡风轻,好似不怎么在意,却一针见血。“爹,我都已经十八岁了,倘若再不出阁,就要成老姑娘了。” “这还不简单!”说到婚事,范措那张老脸难得地露出喜色,他端出些许做爹的威严道:“咱们和臧家、韦家、花家、嵇家、慕容家全是世交,这几个家族里都有几个不错的小伙子,你想出阁还怕找不到对象?再者,我范家三个女儿,个个出落得标致动人,只要出去转一圈,还怕提亲的人不踏平太行山头?” 范江侧眼睇着他得意的笑脸,绝艳的脸上有几分张狂。“爹爹说得是,但也得我们走得出卧龙坡是不?” 卧龙坡位在太行山下,地势险要偏僻、易守难攻,是当年老祖宗们的避难之所;不过一眨眼都已经过了数十年,现下早已是太平盛世了,他们总不能老窝在这儿吧? “不用走出卧龙坡也成,爹说了,臧家……” “臧家、韦家、花家、嵇家、慕容家全部在几年前便已经离开卧龙坡,倘若爹要咱们守在这儿,岂不是要把他们招赘回卧龙坡?你以为他们会愿意回来?人家现下若不是接受招安、在朝为官,要不就是成了富甲一方的商贾!”范江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 当年和他们范家一道躲进卧龙坡沦为山贼的几个世家,老早聪明地下山了,有的接受招安、在朝为官;有的则是变卖当年抢来的大批财宝,成了富甲一方的商贾,就唯有他们范家……想到这里,范江心里不由得又有气。 “每逢节庆,他们总会回卧龙坡,说不准……”范措犹不肯死心。 “没有什么说不准的!现下早已过了战乱的年代,咱们总不能窝在这儿一辈子吧?再者,大哥都能下山经营商肆了,为什么咱们三姐妹就得待在这儿不可?” 范江突地跳起身,双目炯炯地直视范措,教他无法闪躲。 “你是姑娘家……”范措冷汗淋漓,几乎招架不住。 “可段家、容家、傅家的姑娘们还不都下山了?” “这……” “爹,你怎能不替咱们范家着想、?怎能不替咱们三姐妹着想?”范江咄咄逼人、毫不留情。 范措抬眼瞅着向来强势、没大没小的大女儿,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改而睇向一旁始终默不作声的二女儿。 “我才不要嫁给花问柳!”范洋的态度也相当强硬。 她甫及笄,笨蛋爹爹就要把她嫁给花问柳那个一无是处的男人,她自然得聪明点依附在大姐的羽翼之下,同大姐一块儿下山、另觅良人。 “涛儿?”范措将唯一的希望放在向来最为贴心的小女儿身上。。范涛回头睇了他一眼,以稚嫩的嗓音说道:“大姐去哪儿,我便去哪儿。”天天待在山上,她也有些腻了,她想要去外头开开眼界。 “涛儿……”呜呜,都怪他疏于管教,教涛儿让她大姐带坏“爹爹,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让咱们三姐妹去外头闯一闯,说不准还会带回三个女婿来孝顺你。”范江笑得万般迷人,甚至好心地拿出手绢拭去老父缓缓淌下的热泪。 “此外……给女儿们几千两花用吧!” “几千两?”范措一愣。 “这一路上总是需要一些盘缠,想要做点小生意的话更是需要本钱,爹总不会要咱们三姐妹颠沛流离地去京城向大哥求救吧?爹,若是让大哥瞧见咱们狼狈的模样,不知道大哥心里会怎么想?”她绝对不是在勒索自个儿的爹爹,她只是平心静气地实话实说罢了。 她向来很懂分寸的。 只是大哥相当疼爱她们三姐妹,她到底要不要去京城……她还得稍稍评估一下。 范措瞪着笑容满面的大女儿,不禁落下两行热泪,无声地哽咽着… 楔子 京城晴朗的天空覆上淡淡的一抹云丝,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冷冷的寒意。 尽管当铺外头人声鼎沸,但守在铺子里头的范涛趴在案桌上,晕陶陶的,几乎快要找周公下棋去了。 这样的天候真好眠哪,倘若不是要守铺子,她可真想回房大睡一场呢。 呜呜…“大姐去寻美少年,二姐去寻良人,而她……好可怜地窝在这儿看守铺子,她不禁怀疑,这”随意当铺“到底是为何而开张? 姐姐们压根儿不管铺子的营收,也不管铺子赚钱了没有,只是各忙各的事,然后把所有的琐碎小事都丢给她……唉,天晓得这铺子的事她也不太懂,她懂的只有玉石宝器而已。 可到铺子里典当的,岂都会是高档货色? 大部分的当物不是衣衫便是被子,再不然就是便宜的首饰外加破烂的靴子……她真难拿捏这些东西究竟要怎么估价哩。 姐姐们没交代,她只好随心所欲地去做了。 倘若铺子因为她而倒闭,姐姐们也该无怨无尤才是,毕竟……全都是因为她们把所有的事都推给她所致,不能怪她的。 唉!已经好几天没生意上门了,她倒不如早早关门,回家睡觉算了。 她犹豫着是要起身,还是趴在当柜上先睡一场时,突地听到门帘被掀开的声音,教她心不甘情不愿地撑起酸软无力的身子,乏力地眨了眨酸涩得快要睁不开的大眼。 哎呀!都已经好几天没生意上门了,怎么在这当头跑进了个人? 她奋力地张大眼,努力扬起最甜美的笑,迎向踏进铺子里头、一副鬼祟模样的人。 “客倌,要典当吗?” “掌柜不在?”那人瞧她一眼,还不忘往后再瞧一眼,鬼崇极了。 范涛微挑起眉。“我就是掌柜。” “你?”那人拔高了音量,难以置信地上下打量着她。 不像啊,她瞧起来不过十三、四岁,若说是掌柜,也未免年轻过头了? “我确实是,请问客倌要典当的是什么?”范涛努力地压低尖细的声音,让漾在唇角的笑意更显沉稳。 “这……”那人犹豫了一下,皱拧了眉头道:“好吧。” 范涛敛下漂亮的水眸,瞧他将扛在肩上的包袱小心翼翼地取下,搁在案上打开,露出一只小匣子。 木制的匣子,雕着简素的花纹,纹上全都以金泥描边,最中间上头还有个小小的夔龙团环纹,教她不禁微挑起眉。 这东西价值不菲…绝非一般富豪之家的所有物。 “我要典当这些东西,你开个价吧。”那人将匣子打开,里头摆着十来件的上等玉器。 范涛的眼眸微进惊异的光痕,随即又快速地隐没。 “你希冀什么价钱呢?”她问道,隐藏住心底的惊喜。 “你能给什么价钱?”那人问。 她挑高眉头,看似迷糊、稚气的小脸漾着满满的笑意。 “三百两。” “三百两?”那人惊叫一声。“你瞧仔细点,这些上等玩意儿,雕工可是出自名家之手,玉石更全都是从西域取得,岂止值三百两?” 方才要进铺子时,抬眼瞧见上头题了随意二字……还真是随意哪! 倘若不是这附近的当铺,就属这间铺子瞧来最为金碧辉煌,他才不会踏进里头。 “收取赃物,咱们铺子得要付出一点风险的,是不?”她笑得天真烂漫,然而清亮的水眸却眨也不眨直瞅着他。 别说她以貌取人,而是他的穿着普通、相貌普通,神情却显得慌乱且骇惧,不停地往后偷觑着,仿若正防着什么追兵似的;若有人说他是个贼,她会举双手赞成。 “你……”他微愣地睇着她,难以置信这瞧起来年岁不大、有些迷糊的女孩子家,说起话来竟是这般犀利。 “不管你是要票子还是要现银,我都能够给付:至于这烫手山芋,我想你应该是迫不及待想要丢开的。”她笑得眼弯弯,连弯月眉都更弯了,甜美得像是个不解世事的小女娃儿。 而他……似乎是无从选择了。 多美……瞧瞧,这些通体酥白的玉,搁在手心里把玩,触手冰凉,各个雕工一绝,后头皆有个米粒大小的夔龙团环纹…… 咦?她的双眼蓦地一亮,直瞪着丝缎包覆住的一根羊脂玉簪。 这东西……眼熟得紧,好似在哪儿瞧过,上头并无夔龙团环纹,表示这羊脂玉簪与其他的玉件不同。 第一章 苏州盛夏时节,天色总是亮得早,眼见数道热辣的光束仿若是撒下的网,罩住整座苏州城,尽管是林木森森的范府也敌不住这一波辣芒。 然而,躺在窗旁软榻上的范府三千金,脸上覆着一本书,依旧睡得香甜,压根儿不管从窗棂筛落下来的毒辣光束洒在她身上,几乎快要把她给烫出几个窟窿了,她依旧文风不动,睡得安稳。 “主子。” 啪的一声,大门被人踹开。 躺在软榻上的范涛不以为意地转过身去,还不忘拉了书本一下,好让快要戳瞎人的阳光隐在书本之外。 第2章 “主子!”留恩手里端着洗脸盆,绕过屏风,走到软榻前,瞧主子依1日睡得奇+shu$网收集整理香甜,不禁翻了翻白眼。“主子,日上三竿了,你再不上铺子,今儿个铺子可就没人守啦。”她拉开大嗓门吼着。 留恩先搁下手中的洗脸盆,再伸手取下范涛拿来遮眼的书本,教窗外的辣光全都洒在范涛雪白的粉颜上头。 “留恩……”范涛痛苦地呻吟着。 唉唉唉,留恩这丫头是愈来愈大胆了,完全忘了自己是丫鬟,而她是主子,居然拿这法子唤她起身。 “主子,不是奴婢想要烦你,而是铺子不能没人守啊。”留恩一把扯掉范涛企图拉上遮掩日光的被子。 “啐!你就不能守吗?”范涛没好气地张开眼,瞪着留恩。 到底是谁提议说要经营当铺的?倘若她没记错的话,该是大姐才是,然而大姐根本就不务正业;至于二姐……唉,不提也罢。 就可怜了她,姥姥不疼、爹爹不爱的老么,得替姐姐们扛下这苦差事。 “主子,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不过是个奴婢,哪能干得了估价的事,到时估错了价,我要拿什么赔?”别吓她了。 范涛眯起漂亮的水眸瞪着留恩,不满地扁起嘴,认命地坐起身。 “二小姐呢?”范涛不雅地打了个呵欠,拧了手巾抹脸。 “一如往常,一早便没瞧见人。”留恩接过手巾,随即伺候范涛更衣,替她穿上一袭天青色薄衫,配上锦罗帔子,再手脚俐落地替她梳起如瀑般倾泻的发丝。 二姐若不是出门玩,八成又是赖在房里不出门……啐!当初说好她一个月至少要留守个十天的,如今差事几乎都落到她这被欺压的小妹身上了。 “大小姐呢?” “啊,对了,我想起来了,大小姐在大厅等你呢。”梳发的手蓦地一停。 范涛不解地睇着铜镜中神情有些仓皇的留恩,好笑地挑起眉。“等我作啥?你犯得着吓成这个样子?” 她不是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虽说她是到苏州时才买进府的,但伶牙俐齿、聪明机伶得很,怎会教这么一点小事给吓着? 大姐找她是时有的事,寻常得很,这丫头怕什么? “大小姐说是有家信……”留恩扯出一抹苦笑。“如果我没记错,好像已经是半个时辰前吩咐我速来唤你了……” 大小姐的脾性古怪,心情好时,不管说啥都不碍事,但她若心情不好,说什么都是死啊!方才大小姐吩咐时,便见她神情不佳,如今迟了半个时辰,大小姐会不会一恼便将她这办事不力的丫鬟给赶出去了? “半个时辰前?”闻言,范涛也弹跳站起身。 家书?糟了,爹寄来的信怎会送到大姐手上呢? 这下子,大姐岂不是知道她是负责与爹联系的内贼了?这事非同小可,肯定会教大姐暴跳如雷的。 “主子?” “你还不快些?”她不禁发嗔。 手别停哪,大姐一发起火来,可是六亲不认的,她可不想无端端地遭受池鱼之殃。 赶忙梳洗穿戴,云髻插上她最喜爱的羊脂玉步摇,范涛难得小跑步地赶往大厅;一路上通往大厅的渡廊,她随即放缓了脚步。 靠近大厅时,她脚步停顿一下,先往里头偷觑了一眼。 大姐只微拧起眉头,没有她想像中那般盛怒……怪了,依大姐的性子肯定会气得暴跳如雷的,怎会这般气定神闲? 敛下眉眼,思不透,范涛索性大方往前走。 “大姐。”范涛呵呵笑着。伸手不打笑脸人嘛,她已经笑得这般无害了,就算大姐心底恼怒得很,理该不会拿她出气才是,毕竟家书可不是她自愿写的;是爹逼她的,每月必定要来回一封,彼此说些生活琐事以作交代。 这么一来一往,不小心也过了五年,就连搬到苏州,范涛也不忘知会爹一声,免得信寄到北京却无人收。 “涛儿,你过来。”范江将手中的信往桌上一搁,招着她。 “有事?”以不变应万变,最好是让大姐先开口,省得她多说多错。 “信。”范江将几张写得龙飞凤舞的信纸递给她。“爹写来的,我费了两刻钟才看懂他到底写些什么。” “爹的字向来潇洒率性。”范涛接过一看,心里不禁又接了句:简直是神乎其技了。“一段时日不见,更显真性情。” 真是字如其人哪;爹只要一开心,性子便轻浮得很,下笔也跟着飘了。 范涛一目数行,快速地看过,然一纸未阅毕,她不由得疑惑地眨了眨眼,不禁怀疑自个儿瞧得太快,瞧错了。 “怎么?吓着了?”范江在旁道。 范涛缓缓抬眼,有些明白大姐怎会一点儿都不动怒了,她不由得勾唇轻笑。 “吓着什么?这事儿打好几年前爹便同我提过,只是我一直都不曾放在心上,不知道爹怎会又在这当头给提起了。” 婚约哪,真不知道这回事究竟是打哪儿蹦出来的。 “你早知道了?”范江有些意外。 “大抵是在十年前便知晓了……”范涛喃喃地道,敛下眉眼,脑海中隐隐浮现一个人的背影,背影不算太宽,身形也不怎么颀长…… 她不记得那时究竟发生什么事,但只记得爹说,那人便是她的夫婿,待她及笄,他便会上门娶亲;然而,她今儿个都已经二九年华了…… 迟了三年了耶,当年以为跟着姐姐们下山,自个儿该可以避过这一劫的,可谁知道这事还是逼近了,唉!真是麻烦。 “你答允了?”范江微挑起眉。 “能不吗?”范涛依旧笑得迷糊而天真。 她可不若两位姐姐强势,更不敢达逆父命,只好乖乖地顺从,倘若有法子便偷跑,可谁知道还是教爹给逮着了。 啐!人算不如天算。 “自然能。”范江没好气地道:“你以为爹没替我找亲家吗?” “有吗?”爹敢吗? “哼!在媒人上门之前,便都已经教我给退了,个个被逼得不敢与我们成亲家。”谁说定要答允来着?“你想想,谁知道提亲的人长得什么模样,说不准长得像王阵二麻子般,要我怎能瞧着他过—-—辈子?” “倒是。”范涛颇同意的点了点头。 要向来喜好俊色的大姐同其貌不扬的男子共度一生,大姐可能会直接咬舌自尽,求个痛快。 范江问眼前一向随性的小妹,“那你呢?” “我?”她倒是不怎么排斥,但也不怎么欣喜,不过要她自行去觅檀郎,倒也麻烦得很,横竖就看着办,船到桥头自然直。“由着爹主意吧,倘若他真要我出阁,倒也无不可。” “如你这般说,你是真要出阁了?”就这样傻愣愣地嫁了? “八字都还没一撇呢,爹写这封信来,不过是要我惦着这件事,千万别给忘了。”范涛缓缓地把信摺妥。 “啐!何必把他的信收得这般仔细?”范江没好气地啐了一口,却蓦地想起一件事,“对了,我想起一回事了。” “嗄?”范涛缓缓地抬眼,然一瞧见大姐眯起的水眸,她随即将信塞人怀里,快速地站起身。“对了,大姐,今儿个铺子里有好多事要忙,我得先到铺子里去了。” 绕了一大圈,终究还是教大姐给想起来了吗? “等等,近来铺子的生意极清淡,你哪儿来的事好忙?”范江拦在妹妹面前,挡住她的去路。 “就是因为铺子生意清淡,所以咱们得要变通变通。”范涛急中生智,脸上堆上笑意。 “怎么个变通法?”范江倒挺想知道。 “比如说,咱们可将堆在仓房里的典当物清出,挑些像样的带到市集里去兜售贩卖,也算是不无小补。”什么法子都好,只要能教大姐暂时忘了爹怎会来信的这回事。 “听起来倒是个好法子。”范江点点头。 “可不是?咱们节不了流,就多辟些钱源。”范涛简直太佩服自己了,这法子听来真是不俗哪。“要不再这样下去,岂不是要坐吃山空了?” “倒是……”咦,她方才要说什么来着?范江扶着额际思索。 “那我去忙了。”见大姐好似其忘了,范涛忙不迭地闪身而过,撩起裙子,快步逃离大厅。 走走走,现下不走更待何时? 难不成要等到大姐再想起?看来,这几天都要勤快些,最好是早早出门,晚晚回家,尽可能地同大姐错开,省得大姐一不小心又忆起这件事,又要责怪她是个奸细。 唉,她也是千百个不愿意啊,可要她怎么忍心放老爹在卧龙坡上揣着心伤,日夜思念着一干女儿?要她于心何忍? “主子,真要清理这些东西?” 打开仓房,留恩微胖的身形就挡在门前,压根儿没打算再向前一步,只因仓房里头叠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举步维艰。 仓房有两层楼高,里头的东西竟也直叠到屋顶,把窗子都给堵住了,倘若不点上一盏灯,里头可是暗得教人瞧不清楚,隐隐约约只瞧得见堆积如山的杂物毫无章法地叠在一块儿。 而她的主子,居然邀她一道清理仓房…… “就这么着,进去吧。”范涛拿着一盏烛火,残忍地将留恩推进去。 “这要怎么整理啊?”买下她,可是要她伺候主子的,怎么连这点杂务都落在她身上? “动手整理啊。”范涛没好气地说,将烛火搁在一旁,抬眼睇着这满山满谷的杂物,不禁有点后悔。 当初真不知是怎么从北京搬来苏州的,库房里的东西拿了数十个大匣都装不完,那时还以为里头宝贝不少,只想着全部带走;如今一瞧,却发觉无用的杂物居多,真是悔不当初哪! 第3章 花费那般多的人力,居然是搬了这些个玩意儿。 范涛乏力地叹了一口气,靠在一旁的架子边,随手从上头取下一卷轴帖,解开系绳瞧,睇着里头的鬼书符和一个瞧不清楚名字的落款,她不禁无奈地将轴帖往旁边丢。 这轴帖肯定是二姐收的,居然连落款人是谁都瞧不清楚她也收,铺子的营收会这么差,二姐绝对功不可没。 “主子,这要怎么整理啊?”留恩在一旁观看了老半天,无奈地回头睇着主子。“主子,这杂物堆得乱,牵一发动全身,我很怕我随便抽了件东西出来,这座小山便要垮了……” 垮了不打紧,就怕会压着主子,到时候她真要被扫地出门了。 范涛挑高眉头,看着堆得像是小山般高的杂物,不禁撇了撇嘴道:“你来整理架子吧,这儿我来。” 当初是她嫌烦,所以随意堆,如今要拆卸下来该是不会太难才是。 “可要是压着你……” “我不会先从上头拿吗?”范涛没好气地道,随即走到外头,打算到杂物房拿把长梯。 “主子,你要上哪儿?”留恩跟到外头。 “你以为不拿长梯,我构得着吗?”家里三姐妹,就属她身形娇小玲珑,不若姐姐们长手长脚的,不管要做什么事都方便极了。 只是……里头杂物堆得那么高,就怕她搬了长梯,也难以办事。 “可长梯在里头啊。” “嗄?”范涛蓦地回头。“这是仓房耶,长梯怎会搁在里头?” “呃……因为这里头堆了很多杂物,所以我便当这儿是杂物间,把扫帚长梯往里头堆;不过,就堆在外面而已,没有很里头啦。”见主子的脸色微变,留恩说起话来不禁有些吞吐。 怪了,她这主子不是向来闲散得很吗?当初就是听说她好伺候,又没什么架子,自己才自愿到她身旁服侍的。 “把仓房当杂物间?”范涛不禁乏力地叹了一口气,歪了回来。“虽说仓房里杂物多,但里头可也是有宝贝的,怎能当成杂物间?” 方才见着里面有锄头竹帚,她还以为那也是典当的。,…-大姐做起生意洒脱得很,若上门的是年轻美少年,那就糟到谷底,来者不拒;至于二姐,与大姐的行径同出一辙…… 啐!再想下去,她可要自艾自怜了。 “主子,还是我上去吧。”眼见主子真搬来长梯,架在二楼边的栅栏打算要爬上去,留恩害怕的说。 “你成吗?” “成。”她宁可伤的是自己,也不愿是主子……伤了自个儿,说不准主子会看在她颇尽心尽力地份上放她几天闲假;但若是主子受伤,她就得二话不说地收拾包袱走人。 留恩大脚踩上竹制的长梯,一步步踏上去,张手往堆在二楼栅栏边的杂物采。 “能丢就丢,不能丢的就带在身上拿下来。”范涛在下头指挥着。 “这能丢吗?”留恩拿了卷轴。 “成。”肯定又是鬼画符。“丢吧,我在下头等着。” “我丢罗。”留恩扬了扬手,随手往下头丢。 范涛直盯着卷轴,不断地往后退,压根儿没注意到踢到了门槛,身子不住地往后跌。 “啊……”她惊叫一声,以为自个儿这下子要挨疼了,孰知竟落在一堵肉墙上,再抬眼,见那人轻松地接下卷轴。 “三小姐,你在忙什么?”廉硕勾起爽朗的笑。 “整理仓房啊。”范涛轻吁了口气,站直身子,朝里头一瞧,见留恩抖着脚准备要下梯,她忙道:“先别下来!” 不过才丢了个卷轴这丫头便急着下来,那这仓房要整理多久才清得完? “畦,太吓人了!”朝里头一探,廉硕不禁啧啧称奇。“我不晓得仓房里头堆了这么多东西哩。” “可不是吗?”范涛乏力的叹口气。“之前从京城运来时没整理,如今又堆了不少,眼看都快要堆到屋顶了,全都是些被子、衣裳、靴子,就连木梳、笔洗、书籍……唉,只要你想得到的都有,都是些没用的东西,你手上拿的那卷轴也是要清理掉的。” 这样看来,不花上十来日是清理不完的。 想到就累,真不想再清理了,可她若是不做,还有谁愿意接这苦差事? “可这卷轴瞧来不错呀。”廉硕打开卷轴,打量上头苍劲有力的笔迹,赫然发现下头落款处写着东坡居士,忙道:“三小姐,这是东坡居士的真迹耶。” 天,就算不是价值连城,也绝对是价值不菲。 “那是什么玩意儿?”范涛头也不回地呻了他一口。“我只知道卧龙坡,不知道什么是东坡。” 廉硕眯眼睇着她的背影良久,颓丧一叹。 三小姐老说她很识货的,不若上头两位小姐,如今一见,只觉得五十步笑百步。 “你还杵在这儿作啥?不会帮忙吗?”见他依旧愣在身后,范涛不禁有气无力地道:“难不成你就只帮大姐不帮我?” “不……”帮是一定要帮,但瞧见里头黑压压一片,他就不太想要踏进去。 “不过,三小姐,这卷轴……” “你要就拿去吧,我不爱那玩意儿。” 天晓得到底是不是真迹,她连那人到底是谁都不晓得,她现下只想要赶紧处理完眼前的杂物。 第二章 湖畔边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入夏之后,搭画肪游湖的人潮如织,湖旁聚集的贩子不少,卖的全都是些消暑的凉水和蜜饯,卖简单的凉食也摆上,就连卖南北珍货的贩子都来了,俨然在湖畔聚成丁一个市集。 而范涛,把湖畔当成她清除赘物之地。 就见她难得起了个大早,差人将清理十来日的杂物,一口气全搬到湖畔边叫卖,除去太过破烂老旧、难以买卖的杂物,拿了几卷还算是好看的轴子、画帖、绢扇和文房四宝……林林总总算来至少有上百件。 摊子摆不下的,就随便塞到摊子下头,横竖这些看起来较值钱的宝贝,都有着挺漂亮的木匣包装着。 这十来日,她不只是忙着清理,还忙着对帐,但不知是因为迁到苏州的关系,当初打包时太过急促,有些竟找不着当契,压根儿不知道这东西当初到底是典当多少银子。 这下子,可真是教她头疼了。 除去玉器,她可是什么都不懂的;可姐姐们也老早不记得这些玩意儿了,推说一切教她自由打理。 要她打理有何难? 有人叫价她就卖,只要价钱还过得去,她肯定卖,卖得的钱还能够帮助不少穷苦人家哩;若是要资助造桥铺路,该也不会太难。 她心里暗自盘算个过瘾,丝毫不觉得顶上毒辣的日头几乎快要晒干她了。 “主子,你要不要先到柳荫下躲日头?”留恩粉脸通红,碎汗不断,还不时拿手绢轻拭。 “不了,还是早早叫卖,早早收工。”倘若可以,她还打算今儿个便做个结算哩。 瞧瞧,不过是一两个时辰,东西便已卖上近半,若是这儿热络到过午,今天要把所有的东西都卖完,不会太难。,“哦。”留恩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原本是打算要偷闲的,要不也想贪杯凉茶喝的。 “三小姐,你的气色不佳。”廉硕在旁进言,不时关注着她。 “得了,我甚少在外头走动,肩色原本便偏白。”范涛没好气地道,见又有人围上来,她随即堆起笑脸。“客倌,你仔细瞧、慢慢挑,挑中喜爱的,价钱都合理,你只管叫价,咱们便卖。” “这砚台,五十文钱也买得下?”那人拿起一只盘龙砚。 “成,只要客倌说好,咱们有什么不好的?”五十文钱可以教寻常人家吃上一天了,她岂有不卖的道理? “三小姐,我记得这只盘龙砚,不只这个价啊……”廉硕哀声连连。 尽管他不是文人墨客,但光是那砚台的雕工和材质,尽管不知道出自哪位名师之手,但谁都知道这砚台绝不可能只值这个价。。“我说是这个价就是这个价。”范涛没好气地道,收了五十文钱,吩咐留恩赶紧将砚台包上,随即又从摊子底下取出几件。“东西是死的,放着没用就是废物,倘若贡得好价钱,就算是帮了铺子一点忙;要不咱们造桥铺路,或者是捐出去帮些人,不也挺好,总好过堆在仓房无人过问又碍地方的好吧。” 将这些东西清理个干净,她也瞧得顺心,他日若有典当品当人,才有地方摆啊! “但……”廉硕只说了个字,便说不下去;他知道三小姐说得都对,但这价码实在是便宜得教人想哭。 随意当铺……会不会随意过头了?倘若再让这三位小姐给随意搅和下去,总有一天会关门大吉。 典当随意、叫价随意,这铺子怎么攒得了银两? “再者,这些东西既是有人买,肯定会派上用场,总好过摆在阴暗之地、无人过问的下场吧?”这些墨宝书轴她是不懂,但方才瞧见不少人瞪大眼地盯着,想必定是他们心中之宝,倘若卖给他们,她也算是功德一件。“你就没瞧见,许多人一见咱们摊子里头的东西,活似见着宝般地瞪大眼,如果不是身上银两不够,保证全数搬回去。” “可不是吗?”廉硕想起前几日自仓房找出的那卷轴,如今还搁在他房里,舍不得拿出来一并叫卖哩。 这些墨宝书轴,只要是识货的人一瞧,还不怕全数搬回? 再者,会到这湖畔来的,大多数是无处可去、来这儿附庸风雅的文人,瞧见这等宝物,岂能不心动? 方才见不少人手里抱着旧书粗墨快步离去,说不准他们回去后会同人借银两再来一趟哩。 第4章 唉!他这主子真是太太太不识货了,竟不知道这些东西全都是宝贝。 若送进牙行里托人贩售的话,真不知道要赚进多少白花花的银子… 就说了,她只懂玉和宝石,可是,那等东西要流落到当铺,还真不会太多,而到了当铺的,大抵也不会是什么上好的玉宝,偶有几件上等货色,大抵也摆在铺子里,要不就是落进三小姐的奁匣里。 “好了,闲聊也别教两只手给闲着,还不赶紧把轴子给挂到后头架子上?老是封着,没人瞧得清楚,谁看得上眼?”见他敛眉思忖得出神,范涛忙推着他。 一个留恩在旁偷闲已经够惨了,再加个廉硕……还卖不卖哪。 “三小姐,这真要卖?”廉硕拉开一卷画轴,眉头不禁拧皱。 范涛随意一探。“不卖,摆着占地?” “可这是松雪道人的瓮牖图,是以绫为图的手卷耶。”廉硕紧抓着,舍不得往后头的架子上挂。 这是真迹墨宝耶! 范涛不以为意地一把抢过,硬是挂在架子上头。“不就是一幅画罢了!”他竟如此婆妈扭捏……啧!真是愈活愈回去了。 “三小姐……”廉硕无奈地走到她身后,取下手卷。 “咦?你该不会是想要占为已有吧?”居然当着她的面把手卷拿下来,简直不把她放在眼里。 “不是,我只是想要告诉你,这不是挂轴……”廉硕拉着杆子横开,将卷子搁在架子上。“这是横轴,不能垂挂着。” 范涛粉脸飘上微红,没好气地道:“谁晓得呢?” 天晓得这些玩意儿这般麻烦?倘若是玉就好了,不管是打哪儿来的玉石,她只消瞧一眼便知晓来历。 “唉……”廉硕又是哀声连连。 就是不晓得才糟糕啊!他这个当奴才的,总不能要他开口指证主子的错吧? 他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啊,要他将手中这一堆真迹墨宝随意卖出,他心好疼哪。 “唉个什么劲儿?”范涛没好气地道。 听他那口吻好像她有多么愚不可及似的……啐,她不是不识货,只是对这些玩意儿没兴趣罢了。 如果有人要,就当是给有缘人赏玩,总好比落在她手中的好。 “涛儿,生意如何?” 身旁突地传来声响,范涛侧眼探去。 “还不差,已经卖了大半。”瞧来人手上捧了几个极为眼熟的匣子,她不禁眯起眼。“二姐,你手上的东西……” “我是想,这些大概是你忘了带出来的。”范洋笑得一脸狡黠。 “那是我的。”范涛不禁跳脚。 无怪乎她觉得眼熟极了,那全都是她的宝,是她这五年来所存下来的宝,怎能拿到这儿来卖? “不,这是铺子的。”范洋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道。 范涛眯紧漂亮的水眸,咬牙道:“二姐,你是故意的?” “什么?”范洋佯笑。 “你恼我将你的轴子墨宝拿来叫卖,遂便将我的玉宝也给端出来卖?”肯定是这样,二姐的这点心思,她岂会不懂? “话不是这样说的,那些轴子是我收的,这些玉宝是你收的,全奇+shu$网收集整理都是拿铺子的钱收来的;如今要卖出,不是都要全搬出来,怎么还分你我?”天晓得那堆轴子,可是花费她五年时间才搜集到的。 “可那些轴子不值钱,我的玉宝很值钱的。”范涛气得哇哇叫。 那些可都是她压低价码收进的,二姐怎能不相信她? 她怎能拿她那毫无监赏能力的眼来评断她的玉宝?那几个匣子里头装的,可全都是宝呢。 “这是什么话?”范洋双手叉在纤腰上,对她晓以大义。“你可知道这些轴子有多值钱?全都是真迹墨宝,每一幅要卖个几百两都不是问题。” 廉硕在旁很哀怨地点着头。 “你什么时候这般识货来着?你什么时候又懂得哪些是真迹了?你瞧过本人不成?说穿了,不过是上门的文人随口胡认,你便轻易地信了,还拿了大把的银两给人……铺子会亏损得这般严重,有一半是你的功劳。”范涛没好气地道。 尊她是二姐,有些狠话实在不愿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口,但她若是再咄咄逼人,可就难说了。 范洋挑高眉头,清丽的面容微微狰狞,不管一旁围观的人正好事指指点点着。 “你说的是什么浑话?我收的是假货,你收的全都是真的?”范洋恼火地说着,“我呢,顶多是遇人不淑,算是遭骗,错不在我;可你就不同了,你根本是公器私用,你拿铺子里的钱买自个儿喜欢的玉宝,而买进手里的,还不见得是真货呢。” “二姐,你千万别拿我同你比,我的眼光可比你利得很,心里的盘算也打得比你精。”范涛轻哼一声。 “是吗?” “可不是?” 两人眯起眼互瞪,突地听闻身旁有人呼喝叫好,四只漂亮的喷焰眼眸一扫,随即教喧哗声消失。 “反正,你既然拿出我的轴子,那我就拿出你的玉宝,咱们算是扯平了。”为免再教人笑话,范洋索性撂下话便闪人。 “二姐……”瞪着她的背影,范涛咬牙忍遏上前追她的冲动。 好过分,她身为么女就该教二姐欺着不成? 怎能拿那些破烂字书轴子同她的玉宝比?她的这些东西可都是上等货呢,每一件都是出自名师之手。 要她拿出来叫卖,她哪肯? 明明已经藏在房间衣柜里的,怎么还是教二姐给翻了出来呢? 不对,她就连清理仓房的事都不敢让二姐知晓,二姐又是怎么知道她把摊子摆在这湖畔边的? 断然不是大姐做的……她敛眉思忖着,却又蓦地恼起,现下想是谁告的状又有什么用,重要的是得赶紧将这几个匣子藏起来,待会儿再私带回府。 “这些东西怎么卖?” 范涛正蹲下身子,准备找空位将匣子塞进去,突闻上头传来声响,她随即站起身招呼来人:“爷儿怎么开价便怎么卖。” “哦?”身形颀长的男子,一身锦衣华服,手上拿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煽着,一双漂亮的眸子直瞅向她身后的架子,睇着正忙着在挂轴子的廉硕。 “倘若我说,我要全部的轴子呢?” 间言,范涛双眼一亮,堆在脸上的笑意更深了。“爷儿,只消开口,只要价钱合理,保证教爷儿买得开心。” 全部呢……天,说不准今儿个能比她预期的还要早收工。 呵呵,这人长得好看,就连心也是好的,出手这般大方;瞧他一身锦衣美服,头戴玉冠,束起的长发垂在身后,这神情、模样,说有多赏心悦目就有多赏心悦目。 幸好、幸好,他来得迟,二姐走得快,要不两人碰在一块儿,他八成随即教二姐给押解回去。 “那些轴子一共是几卷?”他状似漫不经心地问着,双眼却已经转到摊子上的木匣子,邪魅的大眼微眯,盯着木匣上头小小的夔龙团环纹。 “爷儿,你等会儿,我立即差人点清。” 这下子,非将二姐最喜爱的轴子全盘出清,至于她的玉宝……回去再同二姐说没人出价,那不就得了? 心里盘算得正乐着,她忙催促廉硕将所有的轴子都点算清楚,再回头,却瞧见这客人细长的手指正抚着她最心爱的木匣,她的心头不由得一紧,故作镇静的抱下木匣。 “爷儿,再等一会儿,马上好。”她堆起无害的笑脸,偷偷地将几个匣子一并纳入怀中,岂料…… “匣子里头的玉也是要真的吗?” 好听的声音响起,清爽得仿若炎炎夏日吹来的一阵凉风,配着他那张好看过头的脸,直觉得声音与皮相不搭极了。 然,在这当头,她哪有心思管他搭还是不搭;他竟把主意打到她的宝贝上头,要她如何再挤出好看的脸色? 她微微扭曲了清秀的粉颜,方要开口说不卖,却蓦地想起,她好似没说过木匣里头装的是玉石,匣子也没打开,他怎会知晓里头装的是什么? 仿若看穿了她的疑问,那人随即勾起笑意,道:“这般精致酌匣子若不是拿来盛装玉石的,还能装什么?” 她挑高弯弯的眉,笑得有些腼腆。 “说的是。”她心里不禁暗问,他为何瞧得穿她的心思? “三小姐,点算好了。” 那人方要开口,却见着她后头的人已将所有的卷轴取下搁在桌上,他敛眼探去,意外发现这些书画卷轴竟全都是真迹。 这些墨宝怎会沦落到市集叫卖的命运呢? 第三章 原本以为这些卷轴书画大抵是临摹描绘的,打算买上几卷,他日可赠人,作作门面,可天晓得竟全都是真迹。 他不禁敛眼顿了顿,才道:“这里总共有多少卷?” 这些真迹若是拿去送人,可就糟蹋了;但若是拿来珍藏,或者是放到黑市去贩卖,想必价格可翻飞数倍。 “三小姐,我数过了,总共是二十八卷。”廉硕不情愿的回答着,呜呜……他的心在泣血。 “二十八卷……”那人敛眼瞅着范涛,笑意微漾,却不达眸底。“不知道姑娘觉得什么价钱合理?” “咦?”要她出价?这个嘛……瞧他行头不差,应该是富贵人家,若是将价格拉高一些,应该不会太为难才是。“不如这样吧,口自们交个朋友,一卷一两银子,总共二十八两。” 她会做生意的,也懂得怎么拿捏分寸,她才不像二姐那傻蛋,就连怎么估价叫价都不会。 第5章 “二十八两?”他桃高眉,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 范涛偷偷打量着他,他该不会是嫌贵吧?依他的行头瞧来,再加上身后随侍的侍从,二十八两之于他,不算是太过昂贵才是,说不准只是九牛一毛而已;还是这些破卷轴真的不值这个价? “姑娘,二十八两未免太过廉价了!”瞧她愀变的神色,那人不禁苦笑,“依蒙某瞧来,。这几卷轴子都该是真迹墨宝,一卷随便叫价上百两都不是难事,若是你托付牙行,价格定会再向上翻扬数倍;现下你竟打算二十八卷轴子只卖二十八两?” 这是天大的亏本生意哪!她瞧起来有几分精明,怎么行径却{与相貌完全不符? “咦?”范涛瞪大眼,墨黑剔亮的瞳眸悄悄往廉硕一探,见他感动得快要涕泗纵横,再回头看着他。“那公子意下如何?” 一幅叫价上百两,有这么好的事? 这轴子瞧来破旧,上头的字迹龙飞凤舞得几乎同爹如出一辙,她不懂究竟是好在哪儿,怎会有这般高的价值? 唉!不就是字画来着? 难不成真是二姐的眼光独到?怎么可能……但若真是如此,府里大抵还有上百卷破旧不堪的轴子,若全都是真迹,这下子… “姑娘又是意下如何?”他好笑地反问。 问他意下如何?难道他开价二十八两,她真要卖? “这个嘛……”哎呀,又反问她,教她如何是好? 卖是肯定要实,只是这价钱……倘若其如他所说的,二十八卷各一百两,岂不是要翻跳成两千八百两了? “先不谈这些,蒙某倒是对姑娘手中的匣子较有兴趣。”他漂亮的眸子睇向她揣在怀里舍不得放下的木匣。 “这个?”范涛敛眼瞅着自个儿的宝贝。“这个不卖。”她想也不想地回答。 实际上,若是可以,她真想要以二十八两打发他走,教他别再算计着她的宝贝了。 “为何不卖?姑娘在这儿摆摊叫卖,图的不就是要将这些东西卖出吗?” “这不是要卖的,这只是寄放。”她别过眼去。 就算他好心地告诉她这些卷轴是真迹,她也绝对不会以德报德地展出珍宝;要是他的眼光同她一般好,瞧上眼了,硬赖着要买,她要同谁哭去? “哦?”男子挑高眉。“敢问是谁寄放的?” 范涛微眯起眼,不懂他打破砂锅问到底为的是哪桩。“爷儿,实不相瞒,咱们做的是当铺生意,这些东西全都是未被赎回的当品,而这匣子里头的玉石亦是;但因时限未到,遂还卖不得。” 满嘴谎言,她却说得一点都不心虚。 一般当铺,大抵只有一年的赎回时限,若时限一过,物品未被赎回,当铺自然有权全权处理。 而她的宝贝,岂只放上一年的时限? 算了算,都已经三、四年了,早过了时限,如今全都成为她私人珍藏的宝贝,谁敢打它们的主意,就是同她有仇。 “那么,可否请姑娘告知,这木匣里的东西究竟是何时典当的?” 闻言,范涛不禁皱拧了眉。“不知爷儿这般问,究竟所为何事?”告诉他她做当铺生意,是希冀他能够别再追问下去,谁知道他反倒欲罢不能,好似问上瘾了。 “事情是这样的。”他取下挂在革带上头的玉佩,递给她。“姑娘,在下是经营玉铺的‘,曾经遗失一批玉石。” 范涛接过玉佩,便觉得这玉石可不是寻常的好,通体冰凉,白玉圆润,边缘还泛着淡淡的青绿色,雕以獾形,将这玉石雕琢得精致得体;最主要的是,在背面上头有着小小的夔龙团环纹… “敝铺所售的玉石,几乎都是取自西域,请名师雕琢而成,背面定有家纹,仔细瞧,下头还有芝麻大小的名师落款。” 范涛抬眼睇着他,将玉佩还给他,再将宝贝木匣搁在桌上;压根儿不需要打开,这木匣子上头便有同样的家纹,也不需要比对;只因她太常拿出来把玩,早已将家纹瞧得一清二楚。 再者,这等家纹极为特殊,不是出自于一般人家,教她印象极为深刻。 不过,他说是遗失,这事儿是没个准头,尽管这些玉石能够证实是他铺子里的,但却不能证明真是遭窃的。 “爷儿,你也是个商贾,定知晓当铺行事只认当契不认人的,再者……”事到如今,再不愿意,她也得要拆了自个儿的台。“赎回时限早已超过两年了,是赎不得的。” 早知道这么快便露馅,她方才就不该把话说满。 啐!这种感觉真不好受,好似她便是那个偷了他玉石的贼。 “我明白。”纵横商场多年,他岂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不晓得能否让在下一瞧?” “不成。”范涛想也不想地道,随即转身。“廉硕,咱们休息了,你同爷儿说去,我同留恩先走了。” 她招着留恩帮她抬木匣,走过他身旁时不忘对他点了点头。 那人目送着她的背影,想上前追,却又碍于在大庭广众之下,不过,既然知晓她是以当铺营生的,倒还好办事。 “不知道这位小哥……”他转向廉硕。 “不小了。”廉硕冷冷地打断他。“爷儿,咱小姐说令儿个休息了,若是爷儿有意,明儿个请早。” 话落,他随即蹲到摊子下整理尚未卖出的东西。 见他不理自己,他倒也不恼,只因寻了好几年的东西总算有了下落,他得赶紧将那样东西取回,要不……可真要娶了那贼婆了。 书香@书香书香@书香蒙府“随意当铺,约个把月前从京城移到本地,里头是三位姑娘当家,铺子也装设得相当阔气而奢华,在在显示三人出身不凡,而且铺子常有各地官宦进出……” “常有各地官宦进出?” 偌大的书房里,蒙前坐在案前批阅帐本,听闻总管这么一提,他不禁将笔往旁一搁,抬眼睇着他。 “听说是如此。”总管必恭必敬地答道。 “可知道大抵是哪些官?” “听说有按察使……” 蒙前扬了扬手打断总管,“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小官。” 亏他还起了兴致,岂料竟是这般芝麻绿豆大的小官……那样的官能成就什么大事? “可不是一般的小官,听说那人是圣上身旁最红的人了。”总管将所查到之事详细地解释。“听说那人是花问柳,尽管官位不大,但在朝内却权倾一方,几乎到了呼风唤雨的地步。” “是吗?”经总管这么一提醒,他好似有点印象o怪了,这一家当铺究竟是什么来历? “还听说知府和县令也都到府拜访过。” “哦?”蒙前是愈听愈好奇了。 “听说前些日子知府大人在府上设了赏樱筵,还特地送拜帖邀请当铺主子过府,却无人到场。”总管愈说,愈觉得这当铺三位小姐真是不简单,居然连知府大人的帐都不买呢。 有多少人莫不希望同知府县令拉拢感情,往后在他们眼下做事能方便点,唯独她们不买帐。 不知道是她们自视甚高,不将知府县令放在眼里,还是妇人之流不懂这些。 “是吗?”蒙前噙着一抹颇为玩味的笑。 可真是有本事,是不? 蒙前微挑起飞扬的浓眉,长指轻敲着案桌,好似在盘算着什么,静默了半晌,才道:“可知晓那一日我遇见的姑娘是哪一位?” “听吞云形容相貌,小的猜想大抵是当铺三小姐,听说她的性情迷糊而随意,颇为温吞,和上头两位姐姐截然不同。” “哦!”蒙前轻应一声。 上回同吞云经过湖畔时,隐隐约约听见他人唤她三小姐,他怎会给忘了……说她性情迷糊而随意倒是真的,至于她温不温吞,瞧她连木匣都不愿打开,可就难以定夺她的真性情了……“可知道她的闺名?” 尽管不知道她的身家背景,他也因为那只木匣子而想要多亲近她,但如今知晓她的背景如此不俗,他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再亲近她一些。 “她姓范,闺名一个涛字。” 总管钜细靡遗地说着。 难得主子对姑娘动了兴致,他岂能不查出那姑娘家的身家背景? “范涛?” 蒙前玩味地咀嚼这名字。 “但,仅知如此,查不出她出身何处,她的爹娘是何人。”总管大感可惜,探子回报始终查不出她的身家背景。 “是吗?” 这倒是挺教人意外的。蒙前徽感诧异,居然会查不出一个姑娘家的身家背景…… 打一开始,她是在京城营生的,而私卖他的玉石的管赋道是掌管京城分铺的,在地缘上,倒是不谋而合,更可以确定她那一日捧在怀里的木匣,确确实实是由管赋道典当的。 能做当铺生意的,钱财得要流通,倘若不是富甲一方,也肯定是大富之家;这年头想要大富大贵,手上没几个生意,要如何存活下去? 然而却查不出她爹娘的背景,听来倒是有几分吊诡;再加上小小当铺居然有大官莅临,这随意当铺的面子可真是大呢! “对了,还探知三姐妹上头有位大哥,是个商贾,打晋南起家,手上的生意不少,还营了家票号。” “哦!” 这真是挑起他的注意了。 票号……这么一来,似乎便可通了。 而且,这随意当铺倒是来头不小,后头有可在朝内只手遮天的官宦撑腰,还有个富甲一方的大哥,要营家当铺自然是再简单不过。 第6章 不过,倒是从她身上感觉不出半点千金闺秀的骄纵气息……也对,有哪家的千金会到外头抛头露面地叫卖? “不知道爷儿要小的差人探这些事,是为了……”倘若是为了婚事,他会再派人深入调查。 “没事,我心里有个准头,你先下去吧!”啐,总管那一点心思,他哪会猜不出? 瞧总管退下,蒙前批着帐本的手突地停下,暗暗思量起来。 倘若真要娶妻的话,这当铺的三千金倒是更胜知府千金… 蒙记玉铺经营了四代,到他手中已算是高峰,雕工玉质皆不在话下,然而却依旧没法子成为朝贡的贡品,只因他人脉拓展不够,结交的皆是一般商贾。 他想要蒙记玉铺的玉器成为朝贡的贡品,若无人引荐,怕是穷极一生也没法子完成爹生前的遗愿。 而她,一来手中有管赋道私卖出去的玉石,里头应该有他最想要拿回的定情之物,教他可以回绝与那贼婆的亲事;二来她身后有着大官当靠山,要助他将玉器引入宫中,理该不难。 若是能迎娶她,他便能够一口气解决两桩难事。 迎娶之事不急,然取回定情信物已是燃眉之急,非快不可,只因为那老贼再三来信,而这一回竟还威吓说,若是他不赶紧过门提亲,他便要率领大队人马上门押他。 啐! 他岂能同一千山贼暖和在一块儿? 若是揽和在一块儿,他要如何让铺子里的玉石成为贡物? 想当年,是那老贼自个儿要出手救他的,又不由分说要定下这门亲事,逼他非得收下定情之物不可,搞得他现下是一个头两个大;倘若不赶紧摆子,他真怕又要节外生枝了。 如今,他该如何诱她呢? 敛眼思忖了一会儿,蒙前突地盖上帐本,从旁取出一张纸,蘸墨提笔,轻声喊道:“吞云。” “在。” 一抹身影从门外走进来。 “待会儿你替我送封帖子到随意当铺去,若是不知晓地方,便找莫老问清楚。”蒙前洋洋洒洒地在纸上落下几个苍劲工整的字。 瞧她抱着木匣不放,她该是个爱玉之人吧;若是以玉石诱她,她应该会乖乖地自投罗网才是…… 第四章 夔龙团环纹…… 算是极特别的家纹,每一件玉石堪称上品,不管是玉质、雕工,皆是上上之选,每每教她在手中把玩,便忘了时间。 真美,真的好美,通体酥白细致,搁在光线底下,透光度极为清晰,瞧得见其微晕的透明,更瞧得见玉匠巧夺天工的雕枝,说有多美便有多美,美得教她舍不得放下,就算成天把玩着也成。 范涛笑弯了眉眼,潋滟的水眸眨也不眨地直睇着手中的玉石,听见铺子外头来来往往的凌乱脚步声,有一抹极为轻巧的脚步声停下,铺子前的帘子蓦地掀开,她旋即将搁在桌上的玉石收进木匣子里,抬眼睇着来者。 啐,到底是谁这般不识趣? 来者的脚步又轻又巧,她不由得眯起眼看着,顿觉他有些眼熟。 “范姑娘。”吞云将帖子递上。 范涛微挑起眉,清澈的瞳眸扫了帖子一眼,随即又抬眼看着他。“我不识得你。”是挺眼熟的,可一时之间要她想起他是谁,可真是难呢! 依他武人装扮,瞧起来就像是护院或者是随侍,她何时识得这般人物?不像是官爷的侍从,更不像是哪户大宅的护院……他怎会无缘无故地递帖子呢? “多日前曾在湖畔边有过一面之缘,今儿个我是率主子的命令,特来请范姑娘过府赴宴,还请范姑娘赏光。”吞云直挺挺地站在案前,双眼直视搁在桌上未动的帖子。 “敢问你家主子是?”范涛这才拿起帖子,睇着后头写着蒙前二字。 她不记得这个人,不过倒是对这名字旁边的夔龙团环纹眼熟得紧。 “我家主子是蒙记玉铺的大当家,那一日在湖畔市集上,曾建议姑娘将轴子托付牙行贩售。”吞云好心地提醒着。 “是吗?”她想起是谁了,只是……“不知道他请我过府赴宴,究竟是……” 为什么他们会知晓她在这儿?真是权大势大的差人调查过。 了? “里头有我家主子亲笔邀宴,范姑娘。”吞云不直接回答,话落,他转身便走。 “喂、喂……”范涛站起身,对着他刚毅的背影直招着手,却见他头也不回的离去,不由得又落座。“真是的,像阵风刮进来,又突地刮出去,把我这铺子当成什么了?” 她没好气地瞪着桌上的帖子,随手一扬,打落在地,全然不当一回事,方要再打开木匣子。,却不禁直瞅着上头的家纹,无力一叹。 唉,她真不想要再提起这回事。 她真的好怕哪,好怕他会无所不用其极地将她珍爱的玉宝给抢回去……尽管知晓这玉宝八成真是出自他家铺子里的,但也是她花费不少银两买人的;就算他愿意花上数倍于成本的代价购回,她也绝对不卖,即使他那一日曾帮过她也一样,没得说情的。 不能说她不懂知恩图报,而是这些玉宝她实在是太喜爱了,教她爱不释手,怎么舍得双手奉上? 她就不信他请人持帖而来,只是想要邀她一叙……哼,她和他可没熟稔到可以去他府上一同话家常;说穿了,他不过是想要追问这些玉宝的来历。 唉!真是桩麻烦事,无端端地摆起什么摊子? 那二日所卖,算了算,连一两银子都不到,却招惹个大麻烦。都怪她,没事多嘴同他提起什么当铺来着,教他有了线索追上门来。 原以为只要不再去摆摊,就可以避开祸事的…… 无奈地瞅了一眼飘落在地的帖子,范涛心不甘情不愿地捡起,搁在桌上,动作如龟地慢慢打开,快速掠过上头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蓦地,她澄澈的水眸一亮,直勾勾地瞪住不动。 “赏玉宴?”她喃喃地道。 上头说,他要摆出他蒙记玉铺最为价值连城的玉石供她欣赏,只求她带来那只木匣子…… 这是圈套,肯定是陷阱,可就算明知山有虎,她还是想要往虎山行啊! 玉啊……她想起他营的是玉铺子生意,换言之,他铺子里头肯定有不少玉,有尚未雕琢的璞玉,也有不少已雕琢成器的玉石,还有各式各样的玉宝……。这……她拉回最后一线理智,抹去唇角的口水。 好卑鄙的男人,竟想要邀她赏玉;要她怎么能够抗拒? 不行,千万不能着了他的道啊! 她明白,她真的明白自个儿不能在这当头为了贪看其他玉石而赔上至宝,但是……她真的好想要瞧,哪怕只是瞧一眼,她想瞧满山满谷的玉石堆在她面前…… 仿若壮士断腕般,她咽了咽口水,把牙一咬。 去吧,就这么着,管他是龙潭虎穴,还是碧落黄泉,就算真的着了他的道,她亦是非去不可! 蒙府 “三小姐,好歹让我跟在一旁吧!” 蒙府朱红大门外头,悬上数盏灯。 门楣底下的两抹影子,拉长的那一抹黑影不断地劝说着。 “帖子上头只写着邀我一人,你去作啥?你只要把东西拿好便是。”范涛瞅了一眼他手中捧着的木匣,完全不睬廉硕的苦苦哀求,迳自拍着门。 她要瞧玉啊,迫不及待得很,谁敢挡她,就是她的仇人。 “话是这么说,可好歹我也算是你的随从,让我跟着,相信蒙府的主子不会太在意才是。”廉硕惴惴不安,就怕自个儿骇惧之事会成真。“不过是多个人罢了,天经地义得很。” “你又不是我的随从,你是大姐的贴侍。”一双澄澄水眸直瞅着门板,就等有人开门引她人内,教她瞧心爱的玉石。 “三小姐,你说这话岂不是要我难受吗?”他廉家世世代代都是范家的奴才,范氏这一代有三位千金,而他廉家只有两个壮丁,分散照顾,定是会有缺失,她怎能拿这话来堵他? 他真心想要尽忠职守,她怎能不给他机会? 范涛恼火地瞪着他,如羊脂玉的粉拳紧握。“啐,我是来赏玉的,你当我是来作啥的?我会教人给欺了,还是教人给吞了?”她啐了他一口,拍在门板上的力道不禁又加重了一些。 谁能欺她?谁要欺谁还不知道呢。 她有武功底子,一般的武师她是不放在眼里的,要自保更是绰绰有余,哪里需要他担忧? 再说,她现下满心只想瞧玉石,才不管等在眼前的到底是毒蛇还是猛兽……哼!管他是什么,只要帖子上头写的是赏玉宴,她就非得要瞧见玉石不可;倘若诓她,可有得瞧了。 只是,她直瞪着依旧掩紧的门板,心底有些急得发恼。 人哩?怎么还不开门?她可是依着时间来拜访,没早更没迟,没道理无人迎接她啊,到底是在搞什么鬼? “三小姐……”廉硕不放心的轻唤。 话说要赏玉,但为何要挑在晚上?难不成就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赏吗? 夜深心思杂,天晓得蒙府的主子盘算些什么? 说不准是看上三小姐的天香国色,一时起了歹念,打着赏玉的旗帜,引诱她上门,欲对她为所欲为。 “不要吵。”范涛眯起水眸瞪他。 没瞧见她双眼急得都红了吗?她想要瞧玉石,想得心都发紧了,现下可是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再挡着她的路,她可是要六亲不认了。 早知道就将帖子给藏好,省得教他发现,硬是跟在身旁细喃碎语,奇+shu$网收集整理吵得她耳根子不清净。 第7章 廉硕睇着她微变的神色,只好乖乖地闭上嘴。 三位千金里头,首推三小姐的性子最好、最温吞,啥事都好说话,然而,只要一遇上玉石,她的执拗可是八匹马都拉不动,谁要是有胆阻挡她,就得要有心理准备迎接她的怒火。 她的火一升上来,可是丝毫不逊于大小姐的…… 廉硕轻微地叹口气,却突地听到门里传来脚步声,他一抬眼,见着大门顿开,一名老者走了出来。 “敢问是范家三千金吗?”蒙家老总管莫老恭谦地问。 “正是。”范涛将帖子交给莫老。 “你在外头守着。”范涛从廉硕手中取走木匣,小声地向他交代了声,压根儿不睬他到底愿不愿意,迳自跟着莫老往里头走。 “我家主子在大厅外的园子等着,请随我来。”莫老引领着她。 一路上,从石板穿堂往碎花板阶走,树上皆悬挂灯笼,里头燃着烛火,照亮整座园子,依稀可见园子里头百花争艳,美不胜收;然而范涛却没有半点欣赏的心思,只想赶紧瞧见她想瞧的玉石。 最后,穿过一扇拱门,踏上石阶,她瞧见一抹身影伫立在人工湖泊边的亭子里……咦,这背影瞧来怎么有几分眼熟?好似在哪瞧过…… 她脑海中朦胧的背影比眼前小了一些,有几分真实和模糊范涛微蹙起眉思忖着,然而一双灿亮的水眸却已瞧见亭子里的石桌上已经摆上不少稀奇少有的珍宝。 她心一急,几个纵步横过莫老身旁,轻飘飘地跳上亭子,压根儿不睬蒙前的招呼,只是一个箭步的冲到石桌旁,双眼发亮地瞪着满桌的奇异玉宾,将手中的木匣随意地搁在旁边的石椅上。 “哇……”她发出赞赏声。 玉瓷、玉炉、玉壶、玉砚、玉棋盘……饕餮玉盘、虺蛇玉坠、虬龙团环……老天,天底下的珍宝都在这儿哪。 有墨玉、血玉、翠玉、羊脂玉……色泽千奇百怪,甚至同一块玉上头,出现七八种深浅幽绿,仿若是南京花雨石般艳绝,真是教人心痒难耐,几乎忍遏不住地想要击昏他,抢走这一桌子的珍宝。 唉唉,八成是体内山贼之血在躁进吧,竟教她兴起了抢掠的念头。 “范姑娘。”蒙前扬手要莫老退下,缓步走到她身旁,瞧她一双澄澈的水眸直盯着满桌的玉石。 敢情是没发现他的存在? 这堆玉石会比得上他?尽管这批玉石皆居上上之品,可若是无他在后头推动,她哪里瞧得见这些玉石? “范姑娘?”看她没打算把眼转到他身上,他不禁横过手,硬是挡在她眼前。 “搞什么……”怒语一出口,范涛随即机伶地噤声,勾起满脸笑意地看着他。“爷儿,你不是要我来赏玉的吗?” 忍忍忍……他是个好心人哪,搬出这般多的至宝供她欣赏,她该要感激的了,只是,她还想要多瞧个两眼,可不可以不要拿他的大手挡住她的视线? “是要赏玉,只是咱们应该先到一旁歇着,让我善尽主人之职,先让你喝杯凉茶,爽心后再来赏玉。”蒙前眯起黑眸,仿若想要探进她的骨子里,挖掘出她的真性情。 方才,仅仅只有一刹那,但他似乎瞧见她的杀气……是错觉吗?这般柔弱的姑娘家、如此娇弱的身躯,能打哪儿冒出杀气来呢? “我不渴。”范涛努力地扬起笑,粉掌掩在身后紧握成拳。 她要赏玉啊,他瞧不出来吗?如今她除了玉石,什么都瞧下进眼,倘若他再打扰她……啊,不成、不成,险些又要忘他是主人,这些玉石全都是他的。还好她离开卧龙坡离得早,稍称改了性子;要不若像以往那般莽撞,真不知道该怎么得了。 “但是……”他有些哭笑不得。 “不如这样吧,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把事说清楚,再让我好好的赏玉。”她可受不了这心头发酸的欲念再三被打断,她可真的会忍不住动怒的。 “哦?”有意思。“既然范姑娘都这么说了,那么……” “木匣子我带来了,但你只能瞧,这些玉石全都是我的,你可不能动它们。”看在他邀她赏玉的份上,她也可以大人大量的借他瞧一眼。 就只有一眼而已,他甭想要整个带走。 就算他想来硬的,她也不见得会成全他,遂还是先把话说清楚,省得一旦动手,往后她就没机会再瞧见这些至宝了。 “范姑娘真是聪颖过人,猜着了我的心思。”他勾唇一笑。 她这般明白事理,倒是教他省去不少功夫。 “客气了。”她拿起木匣打开,紧捧着木匣。“就这样瞧吧!” 瞧她戒备得紧,蒙前不解地微蹙起眉,方要探手拿起玉石,她却把木匣一转。“范姑娘,你这是……” “我说了,只能瞧。”她淡道。 “可这十来件包裹在缎布里头,又叠在一块儿,倘若不拿开,我如何瞧得见底下的?”他不由得苦笑。 “你是在找东西吗?”倘若不是找东西,又何须拿开7。“可以这么说,我正在找一件救命的玉宝。” “救命的玉宝?”她微挑起眉。 这可奇了,她怎么从不知道玉宝也能够救命? “是一件与人定情的玉宝,我亟欲找回。”蒙前不禁低叹,面。露痛苦地道:“约莫四年多前,京城的分铺掌柜不问自取了一些上等玉石离开,连带地将我的定情之物也带走,教我现下…” “难不成是你要迎亲之用?”哎呀,这可真是很糟糕的事了。“可是,我不记得里头有什么可当定情之物的。” 她随即将木匣搁回石椅上头,一个个解封套,排列在匣子上头。 “咦?”蒙前微眯起深沉的黑眸在玉石上来回梭巡。 “有吗?”范涛抬眼睇着他,见他微拢眉头。 “范姑娘确定只有这几件玉石?”全都是玉坠,为何不见玉簪? 他明明记得甫到北京,便将那根玉簪搁在里头的,而后管赋道将整个木匣连玉一并带走,如今寻回,怎么…… “我是个惜玉之人,我自然知晓里头究竟有多少件玉石。”她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仿若恼他不信她似的。 “当初那位爷儿,当了整个木匣所有的玉石,我是整个收下。这几年来,顶多拿出来把玩,不曾掉过。” “可是……”为何唯独缺了最重要的那一样?“他有无其他的当物?” 说不准管赋道已取出,额外再典当…… “这个嘛……”范涛不禁沉吟。“时间有点远,一时之间我也想不起来……那时我只记得我一瞧见这整匣的玉石,心里开心得紧,而后……” 看她摇头晃脑的思索着,他的心不由得沉到最谷底……难不成他真得依言迎娶那贼婆? 第五章 “管二,往这儿走,对吗?” 蒙前一双深沉的黑眸看着崎岖不平的山径,察觉到愈来愈荒凉的栈道和山中景致,不由得微微挑起眉,年轻俊尔的脸渐渐绷起。 “没错。”管赋道走在前头,回头睇他一眼,神色微变。“那片玉矿确实是在这附近,是京城张爷挖掘的,由咱们全数吃下。上一回我来探巡过,只要再一刻钟便到了。” “再一刻钟?”蒙前眯起黑眸直盯着管赋道有些古怪的举止。 从平地走到山路,爬过一座山头,而从日正当中走到现下,山上已经飘起淡雾,甚至还下起小雨,天色渐暗,眼看着日头就快要西沉了。 不太对劲! 管赋道是莫老举荐的年轻人,是从其他玉铺挖来的人才,瞧他的本事好似不差,干起差事也挺有模有样的,遂他才将京城这家分铺交给他经营;然而,他同他却是压根儿也不熟。 管赋道同他说京城有位阔气的张爷挖了一处玉矿,已拿了分铺的银两买下,如今要带他巡视旷为何他从未听说过这太行山上有什么玉矿呢?眼前的管赋道,隐隐透着一抹教他不安的气息? 究竟是哪儿出了岔子,老教他觉得不对劲? 不成,这儿的路他并不熟稔,倘若管赋道有二心,而他还傻傻地跟着走,岂不是要逼自个儿走人险境? 不能怪他不信任他,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蒙前蓦地止步,不动声色地道:“管二,咱们先歇会儿吧。” 管赋道身子一僵,缓缓地转过身,略微瘦削的脸上扬着吊诡的笑,“就只剩一小段路了,咱们不如先赶到那儿再休息;要不若是雨势作大,再加上天色都快要暗了,不赶紧走怕有危险。” 听他这么说,他才觉得危险哪…… 蒙前眯眼打量着他,不着痕迹地往旁站一步,孰知天雨路滑,脚下一个没踩稳,身子随即往崖边掉;千钧一发之际,他的大手抓着了山道旁的野草。 “蒙爷!”管赋道忙奔向前。“蒙爷,把手给我,我拉你。” 蒙前咬牙不吭声,单手紧抓着野草,却见管赋道扳动他的指,不由得气恼地眯紧黑眸。“你别动我!” 混蛋,这是哪门子的帮法? 这根本是要他的命吧……该死,再这样搅和下去,他可真是要不明不白的死在他的手中了……这山径根本杳无人烟,就算他喊破喉咙也无人听着;难不成,他真是注定要命丧此处? 这教他如何甘心? 他还未将蒙记玉铺的玉石给推进宫内,难道他要壮志未酬身先死? 不成,不管如何,就算用爬的,也定要爬到上头去…… “管二,拉我上去,听我的话,我一喊,你便全力地扣住我的手,一把将我拉上去。” 第8章 事到如今,不信他也得信了,只因身旁就只有他了,如果没有他的帮助,自己就算用尽气力也爬不上去。 “听见了没有?”他睇了一眼深不可测的谷底,咽了咽口水,朝上头吼着,却没听到上头有所回应,就连扳动他手指的气力都不见了。“管二?管二,你到底是怎么了?” 混蛋,他不是说要帮他的吗? 他就快要撑不住了,混蛋,管二到底是怎么了,怎会一点声响都没有?该不会是发生什么事了吧? 正疑惑着,他突觉乌云笼罩,抬眼探去。 黑沉沉的一张脸瞧不清楚五官,只瞧见一嘴巴的胡子……突地,那人抓住他的手,一使劲将他给甩上了山道,惊魂甫定之际,那满腮胡子的男子蹲下身睇着他,他瞪大双眼瞅着他逐渐逼近,浑身僵硬得说不出话来,只觉得浑身酸疼得紧。 “小子,你要感谢我女儿瞧见了你,要我过来保住你这一条小命。”嘴唇微启,粗嗄的声响逸出,颇带威胁。 “嗄?”蒙前镇静地以不变应万变。 眼前这男人,绝对不会是什么善类,瞧他的装扮,八成是山间草莽…… “我女儿就在你身后,。你同她说声谢。”他又道。 蒙前直瞪着他,感觉背脊一阵冷汗滑落,却又不敢不从地回头,瞧见一位脸覆纱罩的女娃儿,正蹲在地上捡石子玩,他僵硬地掀唇道:“多谢小姑娘。”他欲转回头之际,才看见管赋道昏死在地。 混帐,没用的东西,居然就这样昏了过去…… “这岂是一句多谢便了得?”男子突地出声。 “咦?”蒙前傻眼地睇着他,不解他何出此语,却见他自怀里掏出一根簪子,一把往他手里塞。 “这是……”无端端的拿这…… “这位小哥,我瞧你也长得极为俊秀,一表人才的,我便将我女儿托付给你,你要记得,十午后定要来迎亲不可。” “嗄?”迎亲? 那男人压根儿不管他仿若受到极度惊吓地僵化成石,往他肩头豪迈地拍了两下。“先到我那儿歇一晚,明儿个我会差人送你下山,顺便知晓你家在何方。” 要他迎亲?不过是救了他,便要他以身相许?娶他身后的小贼婆? 他怎么肯? 莫名其妙教人解救便要他以身相许,上山迎亲? 简直是笑话,他又没开口央求他救……教他更恼的是,管赋道竟然将玉簪给拿走了,甚至还将苏州的地址告诉那山贼,教他遭山贼纠缠至今。 哼!说不准那一回管赋道带他上太行山,根本就是蓄意引来山贼要他的命的。 哪儿来的玉矿?根本全都是胡诌的,他竟蠢得上当;不仅赔了夫人又折兵,还将自个儿逼近如此的境地里。 以为找着玉簪了,如今玉簪下落又成谜。只因为,范涛的木。匣子里玉器件件俱全,唯独不见那根簪子。 那个木匣上的家纹,是二弟蒙究设计的图样,正是当年遭窃的那一个,如今,里头偏偏找不着那根簪子……到底是上哪儿去了? 深沉的黑眸缓缓地流转,停留在石桌上,瞅着那张睡得毫无防备的粉颜。 真是教人不敢相信,她竟当着他的面趴在石桌上睡着了,还不忘一手抓着一件玉器。 她瞧起来明明是挺精的,行事怎会这般天真迷糊? 若不是玉簪尚未有着落,他定会生米煮成熟饭,要她非依了他不可。 她的身家背景全都合适,再加上当铺里头有不少大官进出,他没理由不要她,就怕她瞧不上他;但无妨,人是勾引不得她,但这些玉器肯定是可以的。 只消先让他找着玉簪,除去那烦人之事…… 他忍不住伸出手勾起一绺她肩上滑落的云发,感觉细腻如丝的发在指间掠过,淡淡的清香残留指上。 她的长相不俗,倘若迎娶为妻,倒是相当。 他贪婪地直瞅着她微启的杏唇,粉嫩欲滴,仿若邀人品尝似的,教他看了一夜,直瞧得的心儿发酸。 他不是君子,一直都不是;再者,他已打算迎娶她为妻,尽管有些唐突,该是可以见谅的,是不? 不自觉地,他身子微微俯前,两人贴近得他可以轻易感觉她均匀的呼吸,四瓣唇相贴,轻轻摩挲。 “啊……”睡梦中的范涛不由得轻吟一声,微动了下身子。 朱唇微启,教他贪恋地潜入其中,轻吮柔舔的勾诱着她…… 蓦地,外头传来一阵声响——“我才不管你家主子到底是谁,他今儿个若不把我妹子交出来,就别怪我……” 他立即起身,舔着唇,感觉那残留的温存,敛眼思忖着究竟是谁在外头造次……说要交出她妹子,难不成是她的姐姐? “嗯……”范涛揉了揉眼,迷糊地睇着他,疑惑地蹙起眉,好似不解自己现下身在何处。 那可爱的神情不由得引他发笑。 “你……”好眼熟!范涛盯着面前有双魅眸的温文男子,可一时之间想不起他到底是谁。 怪了,她明明听见二姐的声音,但这儿到底是在哪儿? “这儿是蒙府,范姑娘,你忘了昨几个来我府上赏玉?”蒙前轻勾笑意,感觉唇齿之间皆是她的气味。 “啊!”对了,范涛眨了眨眼瞪着满桌的玉石,心里一阵甜蜜,漾出惑魂的笑。“你没将这些玉收起来啁?就这样搁着好吗?” 瞅着她缓缓地漾出笑意,欣喜地睇着满桌玉石,他不禁瞧傻了眼。 不过是玉石罢了,真教她这般喜爱?她笑得如此娇柔甜美,笑得他心弦绷紧。 “我同你说,这些玉石……”突地听到外头有些声响,她皱眉噤口,竖起耳朵仔细听,半晌,她突道:“不是我听错,真是我二姐的声音。” “你二姐?” “好像是……”范涛循着声响朝拱门的方向探去,没一会儿随即见着一抹身影奔来,同时,有一抹身影亦从围墙跳下。 “钦,廉硕?二姐?” “涛儿?”范洋踏人拱门内,快步奔向她,抓着她上下打量,不解地蹙起柳眉,有点吞吐地问:“你……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范涛反问。 她瞧来有什么问题吗,?她很好哇,虽然甫睡醒,但一醒来便见着一桌子的玉石,教她的心情大好。 “但你……一夜未归。”这可不曾有过呢! “你同大姐还不老是如此!”她不由得发噱。 唷,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 “那不一样,我同大姐……” “一样,我可不认为有何不同。”她今儿个都已经十八岁了,比起姐姐们当年十五六岁便老跑下卧龙坡,她算是开窍得晚了。 “我……我是怕你被人给伤了。”就这么一个妹子,她当然紧张。 “谁能伤得了我?” “谁?”范洋不禁翻了翻白眼,快要喷出火的眸子往旁一瞪,看到一旁的男子,蓦地一愣。 哎呀!好个俊若潘安的男子,他到底是谁? 范涛见她双眼一柔,忙回过身,见他正对着二姐笑得魅惑众生;她嘴一扁,闪身硬是挡住两人的眉目传情。 啐!有没有搞错?二姐心里都已有属意之人了,居然还想打他的主意? “二姐,你不是来带我回家的吗?咱们走吧!”省得两人在那儿瞧来瞧去,都快要进出火花来了。 “你同他窝在这儿一整夜?”范洋回神睇着她。 范涛微挑起眉,看着躲在拱门外的廉硕,扁起嘴,心里不快。“有何不可?我是依约来赏玉的,错了吗?” 哼,肯定是那小子去打小报告。 “这不是错不错的问题,而是……”范洋睇着她身后的蒙前,微微扬笑轻点头,随即又附在她耳畔说:“他有没有对你怎样?” “钦?”对她怎样? 没呀,他只是好心地拿了一堆玉石给她赏玩,也没同她限制时间,尽管找不着他要的玉簪……嗯,倘若他可以收起狂放又带点淫荡的眼神,她会说他是个好人。 “真没怎样?”怎么可能?不是她自卖自夸,她家妹子长得秀色诱人,正值盛开年岁,他岂会不动心? “二姐,你到底要说什么?”范涛扁起唇,不知怎地,突觉唇瓣有些酥麻。 “怎么着?”见她神色有异,范洋轻声地问。 “没事。”她别过脸去,不教二姐盯着她瞧,就怕一个不小心真会让二姐瞧出她的异状;但实际上,她也不记得有发生什么事,可她就是觉得自个儿的唇不对劲。 难不成……他真对她做了什么? 范涛微微转头看向他,突见他走向前来,手上还拿着东西。 “这一件送给你。” “这个?”玉棋盘?“为什么?” 怪了,他也太神了吧?随便挑上一样,竟挑上她最喜爱的……不、不对,他为何要送玉棋盘给她? “美玉赠佳人;有何不可?”蒙前朗声道。 想知道她喜不喜爱,端看她抓在手里一整夜……她抓得又牢又紧,好似这玉棋盘早已是她的东西,他能不给吗? 给了也好,一来讨她欢心,二来算是赠上定情物。 “这……”他真是个大好人,都怪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方才还暗骂他的眼神太淫荡呢! “这样吧,既然蒙爷待我这般好,非但请我赏玉,还赠玉给我,我便请蒙爷到我府上坐坐,顺便再找找有没有你要的玉簪。” “成吗?”蒙前双眼一亮。 “当然成。”这有什么问题? 他待她如此大方,她当然得回报,既然他急着要寻找遭窃之物,说不准她可以帮上他的忙。 第9章 “那么……” “要不现下一道走,顺道一起用早膳?”范涛压根儿不觉得有何不妥,随意极了。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蒙前咧嘴笑着,算计的狡黠光痕瞬即隐人眸底。 正合他意呢,教他可以不用再绞尽脑汁思忖该拿什么法子接近她;想不到送她一件玉石便能教她死心塌地相信他,值得。 范洋瞅着妹妹活蹦乱跳地牵着蒙前往拱门走,到拱门时不忘踩了廉硕一脚,不知怎地,她老觉得不太对劲。 这小妮子……该不会是动心了吧? 第六章 “这个也不是吗?” “不是。” “这个呢?” “也不是。”那温润的声音微透着焦急,但仍力持轻柔地道:“要不要先歇一歇,待会儿再找?” 用过早膳之后,蒙前便随着范涛,踏进她的闺房。 见她翻箱倒筐,一会儿从柜子里,一会儿又从架上,甚至从床榻上头翻出不少匣子,——一打开,忙得香汗淋漓,却没打算停手。‘“到底是长什么模样?”范涛睇着摆满一桌的匣子,不禁觉得头有点疼。 怪了,到底是什么簪子,为何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该有这种事的,依她如此酷爱玉石,不管那玉石的质地优劣,只要瞧过,她定会记得,怎可能想不起来那人曾当。了一根玉簪? “形状似一般玉簪,是羊脂玉。”他不太记得了。 收到玉簪是十年前的事,而且他也只约略瞧了一眼,随即便交给管赋道,而后便忘了玉簪之事,直到管赋道失踪,直到山贼寄了信来…… 该死,倘若他记得那根玉簪到底是什么模样,他直接叫蒙究帮他雕琢一根不就得了? “一般玉簪是什么样式?”范涛不禁又问。“玉簪有挺多花样的,雕花的、凤纹的、叶状的、祥兽的、瑞云的……” “我记得没有花样,只是一根通体酥白的玉簪,摸起来挺细致光滑,上头全无半点赘师。”瞧起来不挺精美,但简单有形,玉质也出乎他意料的好。 遗憾的是,他尚未瞧清楚,簪子便教管赋道给偷了。 混蛋,偷的若只是铺子里的玉石,他还能说自个儿认人不清,花钱消灾;但他想不到他竟连那根玉簪都带走了,简直是可恶透顶。 他日若是教他找着管赋道,非狠狠鞭打一番不可。 “这般简单?”那倒是少见了。 现下四海升平,民生繁荣富庶,就连奢侈品的精美程度也日渐讲究,玉石上头更不乏各种奇纹,想要找不加以雕工,纯粹以玉示人的簪子,可真是有点难。 倘若有这般简单的簪子,她怎会不记得呢? “就是这般简单。”蒙前沉吟了下,又道:“但我不记得那簪子到底有多长多短,究竟是扒子状还是匙状。”形体不清哪,要不岂会被折磨至今?而该死的始作俑者,至今还不知下落。 “嗯,这下子可真是有点难了。”她不禁托腮想着。 “不急,慢慢来。” “怎能不急?”范涛斜睨着他。“你不是说那是你要迎亲用的吗?” 他待她这般好,她得要好生报答他,总不能教他找不着玉簪,成不了亲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不是要迎亲用,而是要退亲用的。 不过她既然误会了,那就由她随意想像吧! “不过如何?” 蒙前摇首一笑,“没事。” “没事?你不是准备要迎亲吗?要不,你干嘛急着找玉簪?” “这么说……”他敛眼瞅着她天真且无城府的神情。“确实是有点急,只是有些事情是急不得的。” 就如同想要得到眼前这娇美人儿,也是急不得的。 “可……”都已经火烧眉头了,还不算急吗?只是,真找|奇+_+书*_*网|不到,也没法子急,是不?“我在想,蒙爷欲迎娶的姑娘肯定不俗,要不怎会催得你这般心急呢?” 瞧他,年岁同大哥差不多,都已经老大不小了,再加上他出身不错,早该成亲了。 “这个嘛……”谁会记得十年前八岁大的女娃儿?何况,那时她脸上罩着纱,就算他想要瞧,也瞧不清楚。 “蒙爷长得一表人才、玉树临风,家里经营的又是玉铺,不管是外貌家世,皆属上等,想要配得起蒙爷,对方出身定是不差。”她潋滟的水眸直瞅着他好看的脸。 她没忘了二姐是怎么盯着他瞧的,那神情就像是一只饿死鬼紧盯着一块上等肉,口水掉了一地。 他长得真的挺好看的,完全是二姐喜爱的模样,二姐心里肯定扼腕自己怎会错过了这个好机会。 “听你说白勺……,‘’他不禁失笑。 好个怪姑娘,居然这般大刺刺地赞赏他,夸得如此明白大胆,完全不若时下姑娘家那般矜持而羞涩。 横看竖看都不像是大家闺秀,而她夸人的方式,他却是一点儿都不讨厌。 “我是说真的,算你运气好,没教我二姐来得及瞧上,要不然…”嗯哼,肯定教二姐给收服了。 “听你这说法,好像你二姐有多么吓人似的。”蒙前笑得眉眼带柔。“不过,你二姐真是教人惊艳,原先在我宅子里瞧见她的,她横眉竖眼,还不晓得是打哪儿来的凶神恶煞;定腈一瞧,你二姐真是个美人胚子。” 二姐长得不俗,做妹妹自然不会差到哪儿去,至少他瞧她便觉得挺顺眼的!率性且不矫揉造作。 与知府千金一比,更是胜过太多。 范涛蓦地敛笑睇着他,有些不快地拧起眉。 “我二姐是长得不吓人,只是她……”哎呀,她想说什么?怎能在外人面前道起二姐的坏性子?可一听他对二姐赞赏有加,她便忍不住想要说些二姐的坏话…… 啐,这念头多恶劣,就算二姐想要拿她的玉宝叫卖,她都没兴起这念头;这当头,她怎会突地这般想呢? “嗯?”见她噤口,他不由得微挑起眉。 “没事、没事,我二姐长得再讨喜也配不上你,毕竟咱们家… …“她摇头晃脑地道,却又突地噤口不语。 “怎会配不上?范府也算是大户人家。” “你喜欢我二姐?”今儿个才初见面耶……尽管她知晓二姐艳若桃李,确实少有男人抗拒得了她的美色,她以为他会是个例外,毕竟才见过面而已,情爱怎可能滋长得如此快速? “咦?”他一愣,随即恍然大悟。“不,我属意的另有他人。” 得再缓缓,总不能在这当头一语道破吧?事有轻重缓急,这事儿急不得。 “哦!”范涛偷吁了口气。 原来不是二姐……就说嘛,二姐哪有这般好的福分,配得上这般好的人? 她微蹙起柳眉,纤掌覆在胸口上,不知怎地,她竟觉得胸口有些不舒坦,仿若那一份不快沉进心底,刺进骨子里了。 不知道是不是昨儿个趴在石桌睡着,压疼了胸口? 唉!都怪她,贪着要瞧玉宝,瞧得忘我,就连困极了也不肯走,后来究竟是怎么睡着的,就连她自己都不是很清楚;而且算她运气好,遇着好人,如此遵循礼教地守在一旁,没有半点的逾矩。 钦,不对,她是睡得极香甜,但他呢? “你……” “怎么了?”见她一会儿摸着胸口若有所思,一会儿又抬眼,颇为惊异地睇着他,他不禁难忍笑意。 瞧瞧,多可爱,喜怒哀乐全都摆在脸上,想要不读出她的思绪都难。 “你……”她咽了咽口水道:“你昨儿个睡了吗?” “你说呢?”他反问,难得的笑意出现在眸底,见她可爱地蹙起柳眉,他不禁又道:“你在我的宅子里,我自然得负起照顾你的责任,不能教你受到半点伤害;但宅子里没有女眷,要不我就能请人抱你到房里休息了。” “换言之,你……一直盯着我瞧?”她咽了咽口水,粉颊蓦地飘红。 “姑娘的睡姿岂能唐突?”他说得很像是一回事,脸不红气不喘的。“我就站在亭子外来回地走,直到天亮之后才走回亭子里,坐在你的身旁,正要唤醒你,你二姐便到了。” “哦……”她用力地点了点头。“蒙爷真是个正人君子。” 她果真没瞧错人,他肯端出至宝供她赏玩,当然不会是什么坏人。 “那是应该的。”他笑得温文,然而却有些心虚。 他这般随便说说,她便如此相信?这么简单便蒙骗过去,反倒教他有些心虚。 她笑眯了水眸注视着他,却突然想到——“等等,你岂不是一夜未眠?” “应该是…” “那你还不赶紧回府?”居然还同她在这儿找玉簪?“你先回去吧,我就算是把整个院落都翻过,也会继续找玉簪,你放心n巴。” 她忙起身推着他往门外走,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你也别太累,若是倦了,先歇会儿,我说了不急。”他能把她这举动想像成是她对他的关心吗? 看来,昨儿个一事,才是真正教她倚向他的重点。 先博得她的好感,事情便等于成功了一半。 “我知道,我会看着办。”她扬了扬手,顺便往外唤了一声:“廉硕,送蒙爷回府。” “是……”廉硕缓缓地自拱门外走出。 “你要记得,蒙府的大门随时为你开着,若是你想要赏玉,蒙某随时奉陪。”临走前,蒙前不忘再以利博得她更大的感激。“就当是自家宅子,千万别客气。” “真的?”范涛瞪大眼,氤氲的水眸好似快要滴出水一般。 第10章 他领首笑道:“我先告辞了。”他等着她上钩。 她轻点了点头,唇角始终勾着开心的笑,回头睇着满屋子的空匣乱成一团,不由得垂下螓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唉!有得整理了。 不过,助人也算是功德一件,再者他得要寻得那根簪才有法子成亲啁。蒙爷真是个多情之人,为了成亲寻觅定情之物,不知何时她才能找着—个如此真心待自己的人…… 啐,想到什么地方去了,她得赶紧找玉簪呢,怎能同二姐那般思春呢? 不该是如此的…… 蒙前缓步走在蒙府外的大街上,手上的纸扇有一下没一下地煽着,偶尔拿起挡着毒辣的日头,深沉的眸里满是复杂的光痕。 一别数日哪,不该是这样的! 照道理说,在分开的隔日,她便得赶紧上门拜访才是,怎会直到今日还瞧不见她的人影? 他以为,就算她不看在他的份上,至少也会看在玉石的份上过府赏玉;话说回来,他可不认为她那一日溢于言表的关心全都是假的,但……倘若她真是对他起了好感,怎会不到府里找他? 他都已经答允她,蒙府的大门随时为她敞开,她想来便来,当成是自家宅子都无妨,怎么还是不见她来? 难道是他会错意了? “主子。” 耳畔有人在轻唤,是吞云,然而此时的他却没法子分出心思到吞云身上,他只想知道究竟是哪一个环扣出了问题,以致她没来找他。 难不成真是他自己一厢情愿,自以为她对他起了好感?抑或者是,她根本就认为他配不上她? 会是如此吗? “主子!”吞云又叫了一声。 “究竟是什么事?”蒙前微恼的瞪去。 没瞧见他正在想事情吗?这事可大可小,一连几天都没有进展,惹得他心烦意乱。 “前头那位好似是范姑娘。”吞云不愠不火地指着前方。 蒙前倏地抬眼探去,却没见着人,只见着几个男人围成一团,不知道在呼喝什么。 “在哪儿?”这条街上没什么铺子商行,有的只是一些大宅深院,向来冷清得紧,要他再往哪儿瞧去? “教那群人给围住了。”吞云淡道。 “嗄?”闻言,蒙前三步并作两步跑,不一会儿跑到那堆人身旁,果真见着她娇小的身子教一群壮汉给围住,不由得微恼地道:“现下到底是怎么着?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 混蛋,天高皇帝远,这儿不是京城,便由着他们放肆了?就说了,这等莽汉最教人靠近不得,满脑子的淫秽……是想要对她作啥? “咱们想要做什么?”一个男子蓦地回头,恶狠狠地瞪着他。“你瞧见我脸上的伤了没有?” “什么意思?”蒙前不解地看着他脸上一片瘀青。 “她打的。”那男子光火地吼着。 “嗄?”就凭她?他瞅着她娇弱的身影,浓眉微微蹙起。“这怎么可能?你们几个大男人围住一个小姑娘,还说是教她给打伤的?” 谁相信? “你瞧。” 突地,每个人都抬眼睐着他,脸上都有一处瘀青,或在跟上、或在鼻梁、或是在唇角间。 “咦?”蒙前感到意外,但看她一脸无辜地眨巴着大眼,决心相信她。“哼!胡说八道,你们几个大男人会教一个姑娘家给欺负成这样?亏你们还有脸说出口,知不知羞啊?” 诓人也要说些能让人信服的话,她瞧来瘦弱纤细,怎么可能以一敌众? 就算是个武师,也不见得能够这般简单地以寡敌众,甚至还让他们每人脸上都挂彩。 “你说什么?”众人矛头一转,反倒将他围了起来。 吞云瞬即向前一步,护在蒙前身前。 蒙前眯起黑眸,难以置信他们竟打算在光天化日之下行之不轨……莽夫就是莽夫。 “喂,你们这些人真是吃饱没事干不成?” 突地,只见一抹小小的身影穿过人墙,挡在他身侧,教蒙前不由得瞪大眼。 “你跑进来做什么?”他微恼地道。 趁这当头,她要跑哪儿去都不是问题,怎么偏往危险里钻? “我……”范涛扁起了嘴。 事端是她引起的,没道理要她夹着尾巴逃跑吧? 方才她明明对他眨了眨眼,要他赶紧走,谁知他竟跑过来趟浑水……不过,好在吞云出现,他是他的随侍,该是有些功夫底子,她只要保护蒙前就好了。 说也真巧,她正想去找他,竟在这儿遇着他了。 “你先到一旁。”蒙前推着她往旁走。 “等等,我有事要找你,我是……” 范涛话未完,眼角瞧见有人迫不及待地动起手来,她忙拉着他闪身。“蒙爷,往这边过来。” 她扯着他往旁边闪,岂知见拳头飞来,他非但不闪,反倒是侧身挡在她面前,硬生生吃下一个拳头,狼狈地往后飞跌。 她眼尖地擒住他的衣袍,岂料没拉住他,反倒教他往后拖,双双跌倒在地。 “哎呀……”范涛吃疼地揉了揉掌心,蓦地想起怀里的玉簪,忙取出一瞧,未打开手绢,便感觉玉簪已断成两半,“混蛋!” 她咬牙瞪着手绢,粉拳紧紧地握住,狠狠怒瞪着下手之人。 “范姑娘?”蒙前坐起身子,微愕地看着她萌生杀气的侧脸,伸手要牵她,却教她发狠地摔开。 “玉簪断了。”她咬牙地道。 她恨恨地瞪着那人,耳畔听见蒙前低低的抽气声,忙侧眼睇去,见他的袖子被磨得绽线,还隐隐透着血丝。 “你受伤了?”混蛋,居然伤了他! “我没事,我只是想问你,你方才说什么玉簪?”见她起身,蒙前又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范涛将手绢丢到他身上,随即往前踏一步,瞪着正与吞云奋战的一千混蛋,她摩拳擦掌,耀耀欲试。 本来是想要放过他们,不想把事情闹大,省得回去又挨姐姐骂的;可他们竟然不知好歹,不仅抢钱在先,后又伤了蒙爷…… 而她忘了告诉他,她足以自保,想不到他会因此而受伤。 说到底,还是眼前这干人起的因,她非要狠狠教训他们一顿不可。 “你们一个个都别想逃了!”她光火地吼道,一个纵身加入战局。 转瞬间,那些颇有重量的男人教她轻而易举地打飞,就见她又是劈、又是抓、又是砍……须臾之后,适才还凶神恶煞般的家伙都被打趴在地,无一幸免。 第七章 “快快快,这得先上药才成。” 忧心的人声夹杂着脚步声,一并闯进蒙府大厅里,一进到里头,莫老已经差人送上金创药。 范涛接过手,大刺刺地拔开药桩,将药往蒙前臂上撒,瞬间的激痛逼回蒙前不知道神游到何方的神智,他回神睇着正在帮他吹伤口、一脸难过的范涛,教他有些哭笑不得。 真是教他傻眼,也算是开了眼界。 有女文人,自然也会有女武人,只是时有听闻,却不曾亲眼瞧过;如今,眼前正有一位,他难以置信又哭笑不得。 她瞧来是凭地瘦弱,为何能够徒手撂倒数个大男人? 真是教她给吓住了。 “蒙爷,真是对不住,我没料到那干人这么下流,行抢不成,又想要堵我,早知道会给蒙爷惹上这么多的麻烦,我就不该来找蒙爷,更不该胡涂地迷了路……”她边吹着气,边喃喃解释,一双潋滟水眸好似快要滴出水来。 都怪她迷糊又沉不住气,她可以拔腿就跑,轻而易举地逃过这一劫,,可偏偏意气用事。 “怎会是你的错?是那群贼人该死,简直是天地不容。”蒙前微恼地道,见她微愕,他不禁又说:“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差人把那干人给押到官府,你不用担心他们再找你的麻烦。” “我才不怕那些家伙,我怕的是他们找你的麻烦。”她乏力的一叹。“蒙爷,我懂武的,我不怕。” 卧龙坡上的每个姑娘都要习武的,她的功夫……不算顶好,但绝对不差。 “可是我怕。”他定睛凝视着她。 他无法想像她这般瘦弱的身子竟是这么孔武有力?即便如此,他仍是担忧,她不过是个姑娘家,若是那干人来阴的,还怕她不着道? 一旦着了道,下场会是如何? 不祥的念头一上脑门,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倘若不是在大厅里,他真想将她紧紧地搂进怀里。 “那……我保护你。” 闻言,他挑高浓眉,而后缓缓地眯起黑眸,明白她误会自己。的意思了,但尽管有点孬,就算是误会也好,说不准这么一来,反倒可以教她住在蒙府里。 “成吗?”他勉为其难地勾起笑。 这等丢人的事一旦说出口,要他将颜面置于何处? “自然是成,也算是我同蒙爷陪罪。”她重重地点了点头,螓首低垂。 “陪什么罪?”他微侧着脸睐向垂下脸的她。 “玉簪断了。”她小小声地道。 “哦……”蒙前摸了摸搁在怀里的手绢,大略猜到包覆在手绢里头的物品八成是断了。 她低声一叹。“一定是老天给我的惩罚。” “不关你的事,是那干人……” “不是,是我…”她难过地敛下浓密如扇的长睫,粉嫩的杏唇抿了又抿,“其实,我好几天前已经找到了,可我却拖延至今才送过来;如果我早几天送到,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都怪她,不知道脑袋出了什么乱子,居然不想将玉簪交出来,就连她自己也不懂怎会突生这样的心思。 第11章 “这不能怪你,这事只能算是巧合。”他温和一笑。 尽管心有点疼,也万般骇惧这根玉簪真是当年那山贼交给他的,但是比起那些,他更在意她。 “可是……” “得了,都还没瞧过玉簪,还不知道是不是我要的那一根簪子哩。”他安慰她,顺便安慰自己,就希望自个儿鸿福齐天,不会那么倒楣。 “嗯……” 说的也是,就连她都不确定呢,只是依着他所形容的样子去找,但也不一定真的是他要的那一根玉簪……然而,为何她在匣子里找着时,她打第一眼便执意地认定它就是了呢? 她的心情复杂得连她自己都理不清,只知道心里沉重、欣喜不了,她无法由衷地为他开心,甚至私心地希冀这簪子根本不是他要的…… 哇!她到底是中了什么邪?怎会变得这般恶毒呢? 她微蹙起柳眉,见他缓缓地拉开手绢,露出断成两半的玉簪,她倍感苛责的垂下螓首,不敢看他,就怕这簪子真是他要的。 “不是。” “嗄?”范涛蓦地抬眼。 “这不是我要找的那根簪子。”蒙前朗声大笑,大手轻抚她的头。“这下子你总算放心了,是不?” 瞧她那神情,好似万念俱灰一般,教他啼笑皆非。 倘若真是他要的那根簪子又如何?断了就断了,总会有法子的,要他如何忍心因为一根簪子便苛责她?光是瞧她为他那么光火地教训那干人,他便觉得窝心。 “不是?”她瞪大眼。 “不是。”他将断成两截的玉簪搁在手心。“你瞧,我说的簪于是通体酥白,而这一根簪子的尾端掺了一点绿。” “真的?” “没错。”尽管他对那根簪子没有太多的印象,但他可以确定簪子是通白的,上头更没有多余的赘师。 “太好了……”她肩头一垂,好似肩上的重担全都不见了。 她心安了,可安的到底是什么心她不是挺清楚的,但至少她觉得快活多了,松了一大口气。 不知怎地,她心底还是觉得有点惋惜。 咕,她到底是怎么着?怎么连日来都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总觉得胸口上压着一份厚重的不安,一种从未有过的担忧,不是挺难过的,但就是轻松不起来。 “怎么了?”见她笑脸敛去,蒙前不禁柔声问。 她精致的脸上变化了数种生动鲜明的表情,忽喜忽恼、忽忧忽怜……百媚千娇,教他百看不厌。 “没事。”她蓦地勾笑。 唉!没事、没事,啥事都没有,大概是她不知道犯了什么煞还是怎么来着,才会成天忧心仲仲、胡思乱想;改日她到庙里走走,捐点香油钱,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真没事?”瞧起来好似有事哪! 见她笑而不答,他正打算要迫问时,却突地听到一道声响“大哥,发生什么事了?”一抹挺拔的身影自大厅后方的渡廊走来。“在后头便听见嘈杂声。” 范涛回头探去,见着一人走来,一身简单半臂,露出大半胳臂,显露一身好体魄,教她不禁疑惑地眯起眼。 和蒙爷有几分神似呢,难不成是他的兄弟? 但他俩的气质未免太不像了,这人瞧来放荡不羁、潇洒落拓,同蒙爷的翩翩风度大不相同…… 嗯…她何时同二姐一样,会对男人评头论足了?真是坏习惯,要改、要改。 “二弟。”蒙前敛笑,高深莫测的黑眸闪过一丝恼意。 该死,没料到二弟竟会在这当头跑到这儿;。倘若可以,他真不想教他们两人碰头。 这家伙是出了名的浪子,一瞧见对眼的姑娘,没有不出手的,如今教他瞧见了她,真是失策。 “唷,这位小姑娘是谁?”蒙究玩味地睇着范涛。 “二弟,她是随意当铺的当家。”眼一敛,他脸上堆满了温文的笑。 “嗄?”蒙究眨了眨漂亮的大眼,微俯下身子直瞅着她,见她漾着笑,他不禁又道:“不像耶,看起来很小,她真是那家当铺的当家?”‘“我今儿个一十八,不小了。”哎呀,亏她还觉得他长得像蒙爷,看起来人模人样的,怎么说起话来竟是这般讨人厌。 “哦……”蒙究轻点着头。“一十八了啊,差不多可以出阁了。” “你……”范涛咬牙瞪着他。 这人的脑袋到底有什么问题?怎么老说些古怪失礼的话,如果不是看在他是蒙爷的亲弟份上,她才懒得理他。 她成不成亲,同他有什么干系? 唼,教她又想起今儿个爹又寄了封家书来,爹甚少一月之内寄两封信,这一回八成是亲事有了着落,真教人苦恼d她还不想出阁啊,至少现下还不想要;打她下卧龙坡至今,都还未交过什么知己,如今出现了一个蒙爷…… “二弟,别胡说。”蒙前略沉下脸,然,一对上范涛无尘瞳眸时,便咧嘴笑道:“范姑娘,他是我二弟蒙究,是江南苜屈一指雕玉师,就算是大内的玉匠,也不见得有他的巧夺天工。” “他?”眼角余光偷戏着蒙究,见他滑头勾笑,范涛忙别开眼。 太不像了,一点也不像蒙爷这般稳重内敛,更不像是个巧手的雕玉师。 “我大哥说的都是真的,就连我大哥送给你的那一副玉棋盘,也是出自我的手。”瞧她压根儿不信,他不禁有些发噱。 范涛微讶地回头睇着他,惊诧地不是他猜中她的心思,而是没想到他就是那位鬼斧神工的雕玉师。 “唉唉唉……” 听着古怪的哀叫声,发出亮光的双眸随即移至蒙前的身上,瞅着他皱拧盯眉头,范涛担忧地看着。 “是不是伤口又疼了?要不要叫大夫来看看?” “不用、不用,我歇会儿就好了。”蒙前连叹数声,又勉为其难地勾起一抹苦笑道:“只可惜,今儿个可能不能陪你一道赏玉了。” “我……”蒙究方要毛遂自荐,却教蒙前给截断。 “二弟,你去差莫老送一下范姑娘。” “不用了,这宅子我已经挺熟的,不需要再特地差人送我。”范涛站起身,黑白分明的大眼直睇着他。“真的不用差人请大夫来看看吗?” “不用了,我歇会儿便好了。”蒙前淡然一笑她眨了眨眼,道:“我先走了,明儿个再来探你。”她回身客套地同蒙究点点头,却瞥见他手上的帖子,眉头一拢。 怪了,这帖子眼熟得紧,好似一个月总会见着一封。 是错觉吧,这种帖子八成随处可见…… 范涛没搁在心上,她冲着蒙前露出粲笑,随即便轻快地往外走。 蒙前一双深沉的眸子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直到瞧不见为止,他才猛然回头,一脸狰狞地道:“是谁要你来搅和的?” 蒙究不解地眨了眨眼,而后笑得贼贼地道:“大哥,好个伪善模样,倘若不是同你二十多年的兄弟,可真要教你给骗了。”大哥耍这等小把戏想要做什么,他用脚指头想都想得到。 再者,他也听莫老提过这回事,知晓大哥心里在盘算什么。 但是话说回来,他可不是来凑热闹的。 “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蒙前没好气地道。 “不知道也罢。”蒙究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将一张帖子递出。“你自个儿瞧吧,好像催命似的,一封接着一封。” 蒙前接过帖子,瞧也不瞧地丢在一旁桌上。 有什么好瞧的?一个月至少会寄上十来封,每回都是提同一件事,他早已瞧腻真是烦人。 与其动脑筋想着要怎样得到那位小姑娘,你还不如赶紧把玉簪的事先给摆平。“蒙究大刺刺地拿起搁在桌上的茶水,一口呷尽。 蒙前侧眼瞪去,见他大摇大摆地甩手离开。 “还不都是因为你不帮我!”要不他蒙前今天会落到这等境地吗? “那是你自己招惹的事,怎能怪我不帮你?”蒙究没好气地啐子一口,边走边道:“再说,你连玉簪到底长什么样子都说不出来,要我怎么动手帮你做?” 蒙前愤怒瞪去,却又无言以对;只因,他说的全都是事实。 不过,说真格的,他倒是不怎么介意这件事,脑海中反倒不断地回想起方才范涛担忧的神情,在他的心里化为一股暖流。 想着,他笑得连眼儿都柔了。 真是朵贴心的解语花,正如她所说的,天天来探他。尽管老山贼的信是一封飘上一封,蒙前却丝毫不恼,只因她就在他身旁。 时值过午,蒙前习惯性地往窗外瞟,等着那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压根儿不管撤在案上那封尚未拆开的信。 昨儿个没瞧见她,因为他忙着办事情去了,前天亦没见着她,因为手头上的事太忙,实在是教他分不开身;今儿个他就耗在书房里等着她,一旁的桌上更已为她摆上上等美玉,就等着她赏玩。 算算时候,她差不多快要到了,他就先把这本帐本对完,便有一下午的时间可陪她一道赏玩了。 不自觉地勾着笑意,蒙前飞快地蘸墨落笔,形如雷电般地快速批点。 突地,隐隐约约听见前院好似有声音。 他意地停笔,定睛往前院的方向探去,好像他若是盯紧些,便能够瞧见她的身影;不过,尽管还瞧不见身影,但那声响该是她的,他不会认错,毕竟两人也相处了一段时日。 从前院到他的书房,大概只有百来步的距离,他的动作若是不快些的话,让她瞧见他满桌的帐本,肯定会贴心地不叨扰,继而求去。 第12章 不成,他已两日没瞧见她,今儿个岂能再错过? 重振精神,他正打算一鼓作气地做最后冲刺时,突然听闻逼近的笑声,他的心不由得柔了。‘唉!遇上这小姑娘,真是教他没辙。 不如先将帐本收起,待她赏玩玉石之后,他再挑灯夜战好了,反正所剩不多,虽是明儿个要的,也不急于在这当头完成。 不知怎地,他方收起帐本,手里抓起尚未拆封的信欲藏起,却发觉逼近的笑声又变远了。 他不解地蹙起眉,拿起信轻拍着唇。 怪了,她同莫老打过招呼,问过他在不在之后,向来会直捣他的书房,怎么今儿个却…… 飞扬的眉微挑,善于算计的深沉眸子微微流转,掩在浓密长睫之下的眼瞳乍现一道精光,他蓦地站起。 不对,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她既已踏进蒙府,岂有不直捣他书房的道理? 依她对玉石的热爱,她肯定会迫不及待地想要冲进他的书房,搬出他所有的玉石好生把玩,如今却只闻其声而不见其影,这意味着——蒙究? 心头猛地一颤,莫名的不安攀着血液流窜到他的四肢百骸,教他再也按捺不住性子。 就说了,那家伙向来最爱调戏姑娘家,视女人为无物,只想要擒在手|奇+_+书*_*网|中玩弄,好似把玩玉石一般。 诚如他所说的,美玉如美人,教人爱不释手。 可恶,说不准他趁着他不在府的这几天,见她来而招惹了她;都怪自己,居然忘了警告蒙究要他安分点。 满脑子的下流念头钻动,心绪纷乱,教他难以再保持沉着,拔腿便往后院工房奔去。 虽说只是他的揣测,但除去这一点,他再也想不到还有谁会这么大胆了。 混蛋家伙,他明明听莫老提起过此事,便该知道他的打算,怎能在这当头坏他的好事? 他若真敢对她胡来,他铁定要同他断绝兄弟关系! 第八章 “哇哇……” 工房里头,不断地传出古怪的叫声。 “哇哇哇!”那声音里的赞叹透着毫不掩饰的痴迷。 “瞧见了没?”好听的嗓音低喃着,隐约透着邪魅的笑意。 “嗯。”她点头如捣蒜的模样说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二哥,你真是好本事,你真的好厉害……” “你过奖了。” “不,是二哥你真的太棒了,我……”重重的一叹,隐隐约约可以感觉到里头饱含着说不出的赞扬。 、“你不用太客气。”嘿嘿两声,笑意更浓了。“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二哥,你真是个好人啊!”又是一叹,这次除了赞美,又多了一些愧疚。“都怪我以往不懂事,压根儿不懂二哥的好,真把你当痞子看待,对你无礼极了…… 如今忆起,她真想要撞墙以示歉疚。 她好难过,竟对如此伟大又善良之人那么无礼,她简直是羞得无地自容,恨不得将以往的一切全都给忘了。 可是,谁又晓得,长得如此粗犷、不拘小节的人,居然会有这般细腻的雕工和心思? 呜呜,她直到现下才知道他竟是名闻遐迩的蒙究大师。 唉,在那个刻有夔龙团环纹的木匣子里,所有的玉石后头定刻着家纹,而家纹的下头则有着如芝麻般大小的署名,是她疏忽,从未仔细瞧过。 “那点小事何必放在心上?根本就没什么。”蒙究依旧笑着,隐约可以感觉到笑里带着得意。 “二哥,你真是个大好人哪!”呜呜,他居然大人不记小人过,她岂不是要羞愧得挖地自埋? “涛儿乖乖,不哭不哭。” “二哥……”呜呜,二哥好温柔,同蒙爷不相上下,还会揉她的头,把肩膀借给她靠。 砰的一声! 范涛瞪大眼,下意识要转过头瞧到底是谁,却发觉蒙究的手扣紧肩头,教她动不了;她不解地抬眼睇去。 蒙究带着几分狡猾笑道:“大哥,发生什么事了,你居然踹开大门,真是的……一点都不像是你了。” 蒙前眯起深沉的黑眸,迷人的唇抿成一直线。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她……她居然把头枕在蒙究的肩上,而蒙究的手竟也直接扣在她的香肩…呵呵,谁来同他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教他一时无法思考。 一个叫哥哥,以妹子自称;一个叫涛儿,还揉着她的头……两人未免太过逾矩、太过放肆了! 二弟原本便是个放浪的人,他会对姑娘家胡来,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但问题是出在范涛身上,她怎能教其他男人将她给搂在怀里,如此的卿卿我我…… “蒙爷?”感觉肩上的力道一松,范涛随即转头看,顿觉蒙前黑了一张脸,额边青筋跳动着。 咦,发生什么事了,为何蒙爷这般光火? “你……”一抹烧烫的火在胸口盘据不散,蒙前的脑袋一片空白。 又恼又火,这是多久不曾有过的感觉了? 记得十年前险些教管赋道给摆了一道、还有三四年前教他给窃走木匣时,他曾经深恶痛绝的气恼过;如今这种恼火有些不同。 纯粹以深恶痛绝来形容,绝对不能清楚地描写他此时此刻的心境。 他有种被背叛的难堪! “涛儿,你拿去给大哥瞧瞧。”蒙究在旁掩嘴窃笑,忙推她拿着他甫完成酌宝贝献宝。 “哦。‘’范涛听话地起身,捧着手中的玉扇,献宝地道:”蒙爷,你瞧,这是二哥亲手做的玉扇,背面有家纹,后头还有落款名,是把能够打开的玉扇,用的是大理的翠玉;方才我就亲眼见着二哥拿蚕丝轻轻地将所有的扇真给串起来,很精细的工呢,二哥的手好巧。“ 蒙前僵直地转动眼珠,缓缓看着范涛捧在手心、疼若至宝的翠玉扇,他皮笑肉不笑地勾起唇角。 大理的翠玉压根儿不值钱,你要是想弄点新鲜花样,就得要拿上等玉当石材,拿这等粗俗翠玉,你到底想要耍玩什么?“蒙前的视线越过她,落在一旁笑得全身发颤的蒙究身上。 他到底打算卖弄什么来着? 明知道范涛爱玉惜玉,所以打算拿玉石蛊惑她? 话说回来,她怎能连一点姑娘家的矜持都没有?就为了一把翠玉扇,她便纵容蒙究搂着她? 那么,他奉上那么多的美玉让她赏玩,怎么就没半点好处? “大哥,你怎能这么说?我是礼轻情意重,拿玉扇赠佳人,是想要一圆她的梦,怎么你说得好像我舍不得拿上等玉雕制,这… …“虽极力隐忍住笑,然蒙究的眉眼清楚可见笑意。 “你送她玉扇?”蒙前愣住。 这二弟到底存的是什么心思? “蒙爷,你别这么说二哥,其实翠玉已经算是极好的玉石,要不,我付银两,就当是我买的,成吗?”她真的好喜欢呢。 玉扇耶!虽说不能真拿来煽风,可是这等玉石握在手里,便觉得浑身清凉;在炎炎夏日里,拿着它立即暑气全消。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他……”蒙前沉下脸瞪着低头偷笑的蒙究,恼得拳头紧握,直想要往他身上挥去。 混蛋,他分明是同他作对! 明知道他的打算,竟还背着他讨好她,如今又趁他尚未厘清状况,诱导他说错话,他是想要逼死他不成? “蒙爷,是不是我擅人工房,惹你生气了?”见蒙前依旧铁青着脸,范祷不禁敛下眉眼。“真是对不住,我不该因为想要亲眼瞧二哥雕玉,便硬跟着他进工房;倘若蒙爷生气了,我往后再也不会来了。” 她没想要惹他生气的,只是一瞧见玉,她便会情难自禁啊!瞧瞧,这些晶莹剔透的玉石多美,教她爱不释手。 “不,我没那意思,我只是说……”哎呀,混蛋,蒙究这小子居然笑得那么嚣张,看他手足无措,他是觉得快活不成? “涛儿,大哥不是在责怪你,你别搁在心上。”蒙究皮皮地道。 蒙前眯起魅眸,不敢相信他竟在这当头出声,当起好人了… “可是,二哥……” “你为何叫他二哥?”蒙前忍不住打断范涛吞吐不清的嗫嚅。 二哥、二哥……天底下怕是再也拢不到比这两个字还要刺耳的话了。 “因为他是二哥啊!”她答得理所当然,不懂蒙前为何如此光火。“二哥称我一声妹子,我自然唤他一声二哥啊!” “倘若我也称你一声妹子,你也要唤我大哥吗?”蒙前恼火地冷晒道。 混蛋,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蒙究的主意!他双眼灼灼直瞪着几乎快要笑趴在地的二弟,忍住上前追打他的冲动。 “这……我会不会太逾矩了?” “那你喊他一声二哥,难道就不逾矩了?”蒙前沉重地闭了闭眼,再张眼,力持沉着。“再者,你也不该让他喊你的闺名,更不该同他单独待在这间工房里,你应该知道……” 混蛋,再说下去,岂不是要自打嘴巴了? 记得那一晚,他陪着她在亭子里赏了一晚的玉,直到她熟寐,他甚至还放肆地偷了一个香吻。 “其实蒙爷也能够唤我的闺名,如此一来,不觉得热络些吗?”她不懂这么做有什么不好。 蒙前眯起黑眸,心里暗自计较着,若照她这般说,在她心里,他不就是同二弟等量级了?他没打算要拿秤子在她心里秤斤秤两,但他就是不快极了,好似原本属于自个儿的东西,硬是要剖开一半分与他人。 第13章 不,他要的东西,通常都是独享的,尽管是最亲的兄弟,他也绝对不分享。 “只有我才能这般唤你。”他颇霸气地道。 话一出口,顿觉自个儿狂妄,蒙前敛眼瞅着她,却见她眨了眨大眼,只是轻应一声。 “哦!”范涛垂下粉颜,抿紧唇。 蒙爷若是这般说,那便这么着吧,她没主意,欣喜接领;而且她记得了,绝对不会再犯这些错事,惹得他生气。唉!都怪二哥啦,全都是他怂恿她的,教她傻愣愣地跟着他走。 “那……”没料到她答得这般顺口,蒙前佯咳两声道:“到我。 的书房去吧,我搁了不少玉石和瓷器,还有一些峨媚山来的水玉,你定要亲眼去瞧瞧。“ “真的?”她猛地抬头,双眼发亮。 他笑弯了眼,轻点了点头,却见蒙究走到他身旁,以只有他听得见的音量道:“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嫌我的手段不佳,你又好到哪里去了,不都是一个样?伪善。”语毕,他聪明地退到一旁。 蒙前恼火地抬眼瞪视他,方欲开口骂他,却听到他说:“你手上拿的是什么东西?” “什么?”蒙前抬手,这才发觉自个儿竟不自觉地将信给抓了出来,连忙塞人怀里。 混蛋,教他给搞得……啥事都不对劲了。 范涛目不转睛地睇着蒙前塞人怀里的信,不知怎地,她总觉得那封信实在是太不寻常了,今儿个如此近距离的瞧见,真觉得那封信像极了爹每月定会寄来的信……但怎么可能会跑到这儿来? “你给我在里头好生工作着。”蒙前恼火地低吼,面对范涛,随即又换上另一张脸。“涛儿,咱们走吧!”。“哦。”她点了点头,不以为意地将这事抛到脑后,却蓦地想起,似乎不久前也发生过相同的事…… 嗯,怎么好似有点不寻常? “啊啊啊……真是奇宝啊!” 用过晚膳,范涛依旧留在蒙前的书房里,手里抓着六锥状的水玉在手心里把玩,粉颜漾满笑意,眉梢眼角皆是难以掩饰的欣喜,朱唇更是不时地发出赞赏,压根儿忘了身旁有人。 蒙前落寞地陪坐在一旁,盯着她不断忙碌地擦拭着桌上的各式玉宝,甚至还难遏欣喜之情地亲吻玉宝。 唉,她该不会真忘了他的存在吧? 蒙究送给她的翠玉扇,她就系在腰间,尽管手里抓着其他玉宝,仍不忘腰间的翠玉扇;不知怎地,他心里不快极了。 知道她惜玉如命,但好歹也抬眼瞧他两眼吧! 方才膳房送来晚膳,她抓起碗筷随意扒了两口,以异常粗俗而随性的方式吞下,随即又回到桌前,迳自赏玉…… 此时此刻,他已不在意她的行为举止愈来愈不像个大家闺秀,更不在乎她的粗鲁与他的期许背道而驰,他只想知道,是不是他不在这儿,她一样可以赏玩得很痛快?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他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和无奈,可悲一个大好男儿居然比不上几块玉石。 他敛眼瞅着她旁若无人地赏玉,不禁在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靠近她一些,单手托腮凝视着她。 倘若……他现下搂上她的肩,她大抵不会有什么感觉吧? 这丫头,有了玉石就进入忘我的境界,连遭蒙究那混蛋给轻薄了都不自觉;她究竟是打哪儿来的怪丫头,为何能够随性到这种地步? 一个姑娘家若是不在意自己的清白,她还能够在意什么呢? 在意玉吗?他乏力一叹,心下已有一个答案,那就是、肯定是他顿觉一阵躁意涌上,一股说不出的古怪急躁感觉在周身流窜着,不断地催促着他,打乱了他向来算计分明的图谋。 “蒙爷?” 感觉大掌放肆地在她的头上揉了揉,正赏玩着玉石的范涛不由得一僵,浓密如扇的长睫微颤了下,随即抬眼睇着他。 “不爱我这般碰触你吗?”他哑声道。 “呃……”她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他到底是怎么了,怎会突地对她说这话呢?听起来好像情人之间的告白,让她有点脸红心跳。 “为何你就能让蒙究随便搭上你的肩?”蒙前咬牙粗声道,额头轻抵在她的肩头,另一只手也跟着攀上她的香肩,淡淡的清香充斥在他的鼻息之间,心里平静了一些,又突地想到,蒙究那家伙也是凑得她这般近…… “你应该要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你怎能让蒙究随便碰触你?” 他不说,不代表他不在意,他只是在压抑自己,只是……混蛋,这无边无际的焦躁教他沉不住气,教他不吐不快。 “蒙爷…”唉,怎么会突然说到那件事,要她怎么回答才好?“其实只不过是碰碰肩,这也不怎么样,我倒觉得毋须搁在心上,再者二哥对我并不是……” “二哥?你叫得倒是挺亲热的!”他恼火地暴咆。 “蒙爷?” “你非得这般生疏地叫我吗?”到底是谁先认识她,到底是谁先拿玉石诱惑她;为何到最后,他什么甜头都没有尝到? 范涛咽了咽口水,蹙紧柳眉直瞅着他,心头颤得教她连水玉都拿不住。 “往后不准你再到工房去,如果你要来蒙府,你就只能待在这儿!”蒙前发狠地将她紧搂入怀。 第九章 范涛错愕地瞪大眼,潋滟的水眸闪过一抹喜色,随即又覆上一层恼意,双掌往他的背上一扣,立即将他拉离。 “涛儿?”蒙前难以置信她竟然只用两只手便将他拉开。 真正教他心痛的,不是她的举动灭了他男人的威风,而是她宁可让蒙究搂着,也不肯让他碰触。 范涛缓缓地站起身,别过身去,纤掌紧扣着胸口,依旧安抚。不了躁动的心。 “蒙爷,你这般搂着我,未免太不合礼教了?”她抿了抿唇,努力地想要扬起笑,却怎么也勾不出笑意。 他为何突然这么做?这么唐突、这么暧昧……难不成他对她…… “哼!你让蒙究搂在怀里时,怎么就不见你说这话?”伪善的面具再也戴不上了,一旦取下,便是真性情的他,会怒会恼会吃味啊! 吃味?他一愣,眯眼细细思忖了下,撇了撇嘴,笑得阴险;管他到底是不是吃味,横竖他现下浑身都着火了,她若是不想个办法灭火,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可……二哥又没有婚约在身。”她不解地看着他,不懂他为何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我也没有啊!”他不禁低吼。 “胡说,你寻找玉簪,不就是为了要成亲吗?”真亏他说得出这话,就连她和他是怎么认识都给忘了;若不是因为他急着要找玉簪,他又怎会三番两次找她,甚至拿玉石供她赏玩,以做人情? 他找得有多急,他怎能忘了? 忘了便罢,居然还同她说这些浑话……他说他没有,是意指他心里对她有什么打算吗? “我寻找玉簪是为了……”蒙前重重的一叹,对她招了招手乙“你过来,我同你说明白。” “你想说什么?”她戒备地睇着他。 说真格的,她虽常往蒙府跑,但方才瞧见他愀变的面容,她不禁怀疑,自己根本就不认识他。 他不像她熟识的蒙爷,他不会沉下脸,更不会张牙舞爪地对她咆哮,他一直是斯文有礼的,尽管心里急得很,却也从不催她回想玉簪的下落。 她以为他是个深情又内敛的人,想不到他却是多情又浮烂的人! “我要告诉你那根玉簪的故事。”事到如今,如果不把话说清楚,难不成真要他眼睁睁地看着她掉进蒙究的陷阱里? 不是他要说自个儿弟弟的坏话,而是蒙究他…唯恐天下不乱。 若不趁当下做个了断,再这样搅和下去会坏了他的计划……对了,他怎会把计书给忘了,好似遗忘了好一段时日,直到现下才突地想起。 要不,他方才究竟是在恼什么? 难不成……他真的在吃味? “你到底想说什么?” 见她走近,蒙前不由分说地将她一把搂进怀里,贪婪地咀嚼着美人在怀的感觉,只觉得一股暖意直达心间,不烫不燥,正好的温度熨贴在他的心坎上,轻易地安抚了他的急躁。 “你……”她的双手尚未扣上他的背,便教他给擒住,贴在他的胸膛上,她震愕地瞪大眼,不知所措。 “感觉我的心,跳得极快是不?”他粗嗄地道。 “那……那又怎么了?”是跳得极快,可是她的心也跳得很快,快得她几乎要晕了。 他到底想说什么,能不能快些说?她的心……好乱。 然而,她竟期待得很,她这样……不是很古怪吗? 打一开始,为他寻簪,是打算成就他的婚事,如今她却好像成了坏人家姻缘的恶人,而她竟然还暗暗心生期待……她该不会是被二姐下了降头吧?要不,她怎会变得这么邪恶? 说真格的,他长得挺好看的,光是一张脸便足以吸引她,再加上他待她又好,而且他还经营了一家玉铺,府里有满山满谷尚未雕琢的璞玉,教她如何能不为所动? 可是,她真的没想过要坏人姻缘的……不对,她想到哪儿去了,他又没说他对她是怎样的感情,她怎么已想到这当头来了? “我要你。”他突道,把脸枕在她的颈窝,汲取她的馨香。 “咦?”一口气倏地窜到喉头。 “不过,先听我说完玉簪的故事。” 心底模糊的念头似乎正缓缓凝聚成形,但他不管在心底的那一抹影子到底是什么,他要先掌握眼前能够掌握的。 第14章 “你不知道当年那老山贼有多卑鄙,居然仗着救我一命的恩情,硬是逼我非得娶他的女儿不行;那老山贼一脸髯须,而他的女儿尽管年幼,但脸上罩着薄纱,教人瞧不出真模样,可以想见她定是长相吓人,八成承袭了她爹的一双牛铃眼,丑得无脸见人。但,面丑无妨,最怕的是心丑,他日长大之后,还怕不沾染上山贼的草莽气息;那等女山贼,要我如何能接受?她凭什么配得上我?倘若要我同那话不投机的女子相处一辈子,岂不是逼我去死?不是我要他救我的,就算他救了我一命,也不该开出这般无理的条件,你说,是不?” 他耍赖地窝在她的颈项,将心中藏了十年的怨恨一鼓作气地吐出。 范涛由着他放肆地搂着,水眸眨啊眨的,一时之间竟说不出半句话来…只因他所说的话,不知怎地,竟自动翻转成画面,在她眼前闪啊闪的,好似他说的全是她深藏的记忆。 他是在诉苦,可听在她的耳里,却像在帮她回忆什么似的,心头隐隐跳颤,隐藏着难以厘清的不安。 其实她也算是个女山贼,因为她爹正是卧龙坡上的大当家。 “回到京城,我根本就忘了簪子那一回事,直到回来苏州;但在四年多前有人将木匣偷走,我原先不以为意,只是今年收到那老山贼寄来的信,才想起婚约一事,我急着想要将玉簪找出来好退亲,岂料那个木匣早已教人给偷走……”一想起管赋道,他便有一肚子的火。 那个混蛋,千万别让他遇上,要不然绝对要他付出代价。 “哦…”范涛状似随意地应道,水眸却微微眯起,总觉得脑海里正有什么东西要浮现。 “现今,那老山贼三两天便捎上一封信,原先只是问候,现下却已是字字威吓,摆明了我若是不上山迎娶那女山贼的话,他便要差人将我抓回,硬逼着我成亲……咳,他当大明朝没了律法不成?”他却因此成了惊弓之鸟。 他们是山贼,哪会将律法看在眼里? 以往是怕山贼来寻仇,所以他急着要找玉簪,如今为了她……倘若不先将女山贼的事摆平”口何保护她的安危? “倒是……”冷汗滑过背脊,她没来由的心虚。 怎么老觉得他说的人好似是爹? 他微微拉开她,对上她微愕的大眼,扬笑道:“为了你,我更是不顾一切地想要辞退那一门亲事。” “为了我?”她挑高眉。 “没错,就是你,教我寻寻觅觅的女子……这一生我若是无法娶你为妻,又有何意义?”他朗声道,语调轻柔而深情,深沉的魅眸直瞅着有些呆若木鸡的范涛,“可是……”她回过神睇着他。 她从未想过婚配之事,尽管打小爹便替她定了门亲事,但她压根儿不放在心上,如今提到这事儿……她承认自己有点窃喜,毕竟他集所有优点于一身,她没道理厌恶他,只是…… “你讨厌我?”他突然这么问。 “不。”她摇头若博浪鼓。“只是我不懂,你为何会……” 虽说长时间受姐姐们的耳濡目染,她的性子变得较为随意而率性,可是遇着这等子事,她依旧有些羞赧。 “你率真而随性,毫不矫揉造作,与时下的姑娘大相迳庭;尤其isuu書网你笑起来的模样,那神情说有多美便有多美……” 范涛羞红粉脸,大眼直瞪着他的胸口,不敢抬头。 他说这是什么话,真是太不真切了,听在耳里,她只觉得羞得脑袋发昏,耳边嗡嗡作响,真想要挖个地洞把自己给埋起来;可是,别说要挖地洞了,他就连给她逃避的机会都没有,长指挑起她尖细的下巴,缓缓地俯近她。 她万般无奈地对上他的眼,觉得他的眼眸深情款款,仿若要将她摄人他的魂魄里,鼻息之间嗅闻的皆是他的气息,唇齿之间流窜的是他挑诱的热火……她真的不讨厌,甚至还有点喜欢呢。 完了,她以为自己同姐姐们不同,如今瞧来,她忍不住要说,她们还真是一家人哪! “涛儿!” “嗄?”半掩的星眸蓦地瞪大,范涛下意识地将眼前的男人推开。 蒙前没有防备,瞬即狼狈地被推倒在地,还撞到书柜,疼得他龇牙咧嘴却不敢出声。 “涛儿,你到底知不知道现下是什么时候了,居然还和个男人窝在同间房里,你……” 范洋在书房外头吼着,转开眼,不敢睐向让烛火映射出一对剪影的书房大门,不解妹子怎会这般胡来? 她从不过问她和大姐的事,也以为妹子还不识男女情爱,没料到她竟然也这般糟糕……不,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至少自己还没大胆到这个地步。 “二姐!”范涛开了门出来,蒙前也尾随在后。 范洋侧眼睇着两人,没好气地道:“回去了。” 回去再同她问清楚,怎会在这时候还同个男人在房里,唼! “请留步。”蒙前见她往书房前的石板子路走去,他忙着跟上去:“你别再过来,我现下心里恼得很,不想同你说话。”范洋不客气地阻止他。他凭什么以为他欺负了她妹子,她还会好好地听他说话? “不是,请你听我解释,我……”没料到这突来的插曲,他忙走向前,未料石板子路没贴平,教他踢到石缝,倾长的身躯直直的往下坠,眼看就快要跌落在地,突然有一只有力的臂膀千钧一发之际揪起他。 “多谢。”他吁了口气,见眼前是个长相颇为漂亮的男人,不禁问道:“敢问这位爷儿是京城来的按察使?” 他话一出口,范涛不由得挑起眉。“你怎会知晓他是个官?” “听说的。”蒙前漫不经心地回答。 听说的?这苏州城的人可真是长舌,什么事都能拿来说嘴。 “哼,他当然知道,毕竟他早已派人探了咱们的底细,他岂会不知道?”范洋一眼瞧穿妹子的疑惑,没好气地点破。“涛儿,这人不安好心眼,他是看在咱们与官府有联系才打起你的主意。” 范涛微蹙起眉,侧眼探去。 蒙前情真意切地道:“不是这样的,我是因为想要多亲近你,才会……”或许一开始是,但现下绝对不是。 “得了吧你……”范洋摇了摇头,拉着范涛便往外走。“别睬他,咱们回去再谈。” “请留步。”蒙前又唤,紧跟在身后,却蓦地发觉范洋头上的玉簪异常眼熟,忙往前跨进一大步,正欲探手取之,大手却教两只手同时逮住,一大一小,力劲都不小,疼得他痛在心里不敢言。 “你做什么?”范涛恼道。“你打算要袭击我二姐?” “你找死吗?”一旁的花问柳扭曲了漂亮的脸喝问。 “不是,我是……”能不能先放开他的手?“我只是想要看看她头上的玉簪…”能不能放开他?他的手八成要断了。 花问柳瞧了范洋一眼,见她点了点头,他没好气地松手,拉着她往前走。 “玉簪?”放开了他的手,范涛狐疑地抬眼看去,果真见着二姐头上插了根白玉簪,这玉簪是爹给的,每个姐妹各有一根,是定情用的。 “这玉簪像极了我当年让人偷走的那根,我只是想要知会你一声……”蒙前不着痕迹地甩了甩疼不堪言的手。“是不是你当初收了那根玉簪,你却忘了,教你二姐给拿走了?” 闻言,范涛不禁拧紧眉头,心头狂颤得教她震骇。 白玉簪,家里的姐妹各有一根,大姐和二姐的簪子一直是带在身边的,而她的……她豁然想到,爹说他将她的簪子给了她未来的夫君,十年后他便会带着玉簪上门迎亲。 可是甫到京城,便有个人上门典当,其中一项便是她的簪子,她也没细想,只当是自个几的东西,遂请玉匠加工成玉步摇。久而久之,她连那个人有典当这根玉簪都给忘了。 方才,不愿联想的圈圈逐一兜起,被打断的思维在这一刹那自动回归,她的脑海里清楚地拼凑出一个大轮廓,清晰而骇人。 “蒙爷,你一直没提到那个老山,贼所处的究竟是哪一座山。”她突道。 不要是,千万不要是……不知怎地,她的心里就是有一道声音正大声疾呼着,就是了,就是了…… “是在太行山上,你知晓那是什么地方?”尽管不明白她为何突然问这个,蒙前还是照实据答。 砰的一声!平地轰上一阵雷,不偏不倚地敲打在她的脑门上头,教她险些站不住脚,踉跄了几步跌进他的怀里。 “涛儿,你怎么了?” “我……” 卧龙坡不就在太行山上?太行山上只有卧龙坡一个山贼窝,别无分号。 那么,岂不表示他指的老山贼就是爹了? 眼熟的信封、相似的玉簪、太行山、山贼……爹这一阵子更是几天便捎来一封信,同他比对起来,几乎是毫无疑问了;那个蒙纱的小女娃就是她了,而他就是她记忆中的那抹背影……老天,这是什么际遇来着? “到底是怎么了?”蒙前紧张地看着她突然刷白的粉颜。 “没、没事,我先回去了。”范涛勉强地勾起笑,微推开他,要走,却突地停住,抬眼直瞅着他。 “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为何她的神态古怪极了? “你想,你说的那个女山贼长大成人之后,会不会长得像样一些?”她笑得有点苦。 闻言,蒙前不禁敛下眼。“那同外貌无关,重要的是她的身世背景,想她一个女山贼,何德何能与我配成夫妻?” 第15章 而她,才是他梦寐以求的女子。 头有点昏,但范涛眯眼笑着,唇角含着一抹淡淡的苦涩。 “是吗?”懂了、明白了。“你放心,我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的。”思忖了下,她深吸口气,冲着他扯出大大的笑意。 “哦?”这是答允他的求亲了吗? 蒙前睇着她离去的背影,难掩欣喜的傻笑着,直想着究竟要怎样将婚礼办得更加热闹…… “只要我同我爹说一声,他绝对不会勉强你的。”她又道。 他迳自想着,却没发觉她异样的神态,连她的话也听不真切,不禁追问:“你方才说什么?” 说什么同她爹说一声,是指成亲的事吗?可怎么会说什么不会勉强他? 这事有什么勉强来着?他可是迫不及待地想迎娶这美娇娘呢! “没事。”范涛笑得艰涩。“我先同我二姐回去了。” “好,明儿个再等着你亲临。”蒙前不疑有他地道。 范涛轻点了点头,转过身不发一语地往前走。 范洋听着脚步声,回头一探,感觉出她的异样,不禁开口道:“怎么了?” “没……”范涛乏力地回了句,迳自往前走。 “他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范洋眯起漂亮的眸子,恶狠狠地皱拧了秀丽的面容。“好个大胆探花贼,居然敢对你下手,他简直是不想活了!不打紧,现下姐姐我知道了,定会替你……” “二姐,不是你想的那样。”范涛没好气地道,脸上漾着淡淡的笑。 “要不呢?” 范涛缓缓转开眼,仿若经过万般挣扎的说:“我要回卧龙坡一趟。” 不管如何,她总要给他一个满意的交代,教他往后不用再提防惧怕会教人给押回太行山。 “嗄?”无端端的,回去作啥? “终究得走上一趟。”范涛微微地叹了一声。 是该走,甫萌发的情栗得趁尚未发芽之前遏止,可心却疼得。难过,就连方才教他吻过的唇也觉得苦涩…… 第十章 “嗄?” 随意当铺里,传出蒙前震耳欲聋的叫喊声,教坐在案前的范洋没好气地捂住耳朵。 “你鬼叫什么?”范洋掏了掏耳朵,嫌恶地看他一眼。 昨儿个头一回瞧见他,觉得他长得挺人模人样,怎么今儿个再见,却觉得他有些面目可憎? 蒙前置若罔闻,视线垂在案桌上。 怎么会这样?他在家里苦等她一日,一直等不到她,他忍遏不住地寻上门来,想不到她竟回老家了。 “她……她怎么会突然回老家了?”他回过神,哑声的问。 一口气哽在胸口,逼得他快要窒息似的;到底是怎么了,他觉得好难受? “回去成亲。”范洋没好气地道。 哼!涛儿倒是算得准,真猜着他肯定会上门来。 “嗄?”蒙前一愣,瞪大双眼。“她有婚约在身?” 不对、不对,怎么一切都乱了套呢? 从没听她说过有婚约在身的……昨儿个两人可算是私订终身了,她并没有推拒,这不意味着她已认定他?怎么现下又说她有婚约在身,回老家成亲去了? 他该不会是做恶梦吧? “八百年前定下的婚约。”范洋挑起眉,看着他难以置信的神情,她不禁笑得很邪恶,简直像是看好戏。“蒙爷,你找舍抹有事吗?” “我找她……”蒙前双眼失焦,一时说不出话来。 现下找她,他还打算要怎么做? 她都要成亲了,就算他真找着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心头一阵烧痛,难以言喻的痛…… “究竟是什么事?”见他吞吐个老半天依旧说不出半句话,范洋不禁没好气地扬声,有股冲动想要往他的脑门敲下去。 啐,到底是不是男人啁?这般扭扭捏捏的。 他抬起失焦的眯眸,瞅着她好半晌,才淡淡地开口。 “可否告知老家在何处吗?”听说她们是打京城下苏州,老家八成是在…… “你问这个作啥?”她有些意外地扬眉。 “我……”他暗吐口气,叹笑,“可不是吗?” 他问这个作啥,想去寻她吗?她从未给过任何承诺,更没有亲口答允他的求亲,名为私定终身,实则他一人独演,是他自问自答,从头到尾她什么都没说。‘原本是想要问她昨儿个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如今疑问依旧,能解答的人却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他…“要怎么平复这悲楚难喻的痛? 见他仿若行尸走肉般地往外走,范洋扬声道:“太行山。” “太行山?”蒙前蓦地回头。 “她要我留个东西给你,还有口讯。”范洋拉开案桌旁的小柜子,取出一个小木匣。 “这是?”他缓步走回,打开木匣,“这不是她的玉步摇吗?” “只要我同我爹说一声,他绝对不会勉强你的。” “嗄?”蒙前不解地抬眼。 “涛儿留的口讯。”范洋没好气地道。 “这是什么意思?”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范洋不禁翻了翻白眼,眯起水眸瞪着他。 “你不是差人打探咱们三姐妹的身家背景,你岂会不知道咱们出身太行山卧龙坡?你不就是当年让我爹救起,硬逼着十年后要上门提亲的小子?” 昨天逼问妹子,才将这消息给逼出口,天晓得他们两个怎会这般有缘,在这等情况底下重逢……啐!是今生注定不成? 蒙前眯紧魅眸,直瞅着她不似说笑的嘴脸,不由得勾唇冷。笑。 “你在说什么?”天底下岂有这般巧合的事? 他逸声轻笑,却突然想起昨儿个,当他提起老山贼之事时,她似乎有些古怪。是了,昨儿个她临走之前,似乎也说了什么同谁说一声,绝对不会勉强他…… 怎会是如此?搞得他一头雾水,哭笑不得。 肯定是哪里出问题了,绝不可能是这样的,她怎会是女山贼?她怎可能是当年蒙着面纱的小女娃儿,怎么可能? “你仔细瞧瞧这根玉步摇,是不是同我头上的玉簪几乎一模一样。”范洋取下玉簪同匣子里的玉步摇摆在一块儿。 蒙前敛眼一瞅,将玉簪和玉步摇对照一下,发觉二物几乎一模一样,除去玉步摇的簪打了个洞,串了些玉穗,其余的,举凡家纹、落款署名皆相同,这根玉步摇尚未加工之前,绝对同这簪子一模一样。 这簪子……尽管他的记忆有些遥远,描绘不出形态,但只要再让他瞧一眼,他便能够肯定。是了,确实是当初管赋道盗走的那一根! 就算如此,也不能代表她是老山贼的女儿,不能…… “这是我爹给咱们姐妹的,一人一根,是定情用的,在十年前,我爹将涛儿的玉簪交给你,可约莫四年多前,玉簪又回到她手中,她不疑有他,直接请人加工改成玉步摇,所以根本忘了曾有人上门典当这根簪子。”前头是事实,后头是她猜想的。 当年,涛儿愿意同她们一道下山,自然也是为了要逃避爹擅自为她定下的亲事;只是没想到,九弯十八拐的,反倒是提早碰头了,唉! “所以……”他挑高高眉头。 一切都如她所说的?范洋说得绘声绘影,在他的脑海里头牵出线条,穿出网,编织出轮廓isuu書网,教他惊颤不已。 天底下岂会有这般巧合的事?范涛竟是他亟欲逃避的女山贼…… 早有种种迹象显示,只是他没有多想;她的行为举止不似一般闺女含蓄而矜持,更有一身好武功足以自保,还有她的随性而为……但,也不能以此便认定她是那老山贼之女吧? 话又说回来,就算她真的是,又怎么着? 就算她真是女山贼,他也一样要她啊,他岂可能因为她的出身便不要她?而她回老家到底是…… “不对,与她有婚约的人是我,她要与谁成亲去?”他突地发现症结。 “啐,你不是不想要上太行山迎娶女山贼吗?所以涛儿为你特地跑一趟,要我爹别再逼婚,这下子你可欢喜了?”见他勾笑,她不禁有点恼。“哼,就我妹子笨,还特地为你跑回卧龙坡……” “为我?”他发噱道。 为何要为他做这种事?倘若与他有婚约之人是她,他自然更加欣喜,她为何要为了他而回去取消婚约?难道就因为他曾嚷着说要退婚? 天,那个傻丫头! 他又不知道她就是太行山上的山贼之女,她何必要……既然惦记着他说的每一句话,怎会忘了他昨儿个才说出口的衷曲?不成、不成,怎能放任她做傻事?他得赶紧阻止她不可! 得快、得快!蒙前手里拿着玉步摇便往外跑。 “哼!知道她就是你避之唯恐不及的女山贼,你便后悔了?” 睇着他的背影,范洋笑得极冷,心里有一股冲动想要对他饱以老,拳。“说不准你根本老早就查出她的底细,你只是想要利用她罢了?” 原本以为他在商言商,接近涛儿是为了能和官府热络,继而将他家玉石给荐举大内,如今瞧来,似乎证实她之前的揣测是真。 他走了几步又踅回。“我说过了,我没有这么想!”或许打一开始真的是,但现下绝对不是,他只是想要瞧她,同她确定彼此的情意……他才不管她到底是不是女山贼! 倘若是,那更好,他便带着玉簪上门迎亲去,事情便能皆大欢喜圆满落幕。 “那么,你又是作何感想?”是她误会了吗? 第16章 “我要带着玉簪上太行山迎亲!”他毅然道。 他在犹豫什么?这等事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他现下得要赶紧起程,绝对不能让她赶在他之前回到太行山。 见他急忙往外走,范洋慵懒地道:“倘若你真对她有意,我倒可以帮你。” “帮我?”他立刻止步,转身回视范洋清明的杏眸。 “对,要不要一句话!:”若不是向来喜乐欢笑度日的妹子为了他而沾上忧色,而他对妹子好似真有几分深情,她才不想要趟这浑水哩。 “有我帮你写信,差人日夜赶路,肯定可以赶在涛儿上山之前送抵,先教我爹将一切办妥,你便能够放心地上门迎亲。” 闻言,蒙前不由得喜笑颜开,抱拳喊了声:“多谢二姐。” “把这些东西全都丢出去!” 范涛在闺房里大吼,里头不时传出清脆声响;范措毫无畏惧地推门而入,眼明手快地接住一只木匣。 “女儿啊……”他忙闪身到旁。 “爹,你到底是在搞什么鬼?”范涛连忙又抄起一只木匣,颇带威吓地瞪着他。“我才回到山上,还没同你问安,你便差人将我关在这儿,又差人传话要我穿上大红喜服。你说,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混蛋,她连赶了十来日的路,跋山又涉水,昨儿个晚上一回来便教爹给软禁,整整一天一夜,如今才见着他的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不是放了几个木匣,里头全都是你最爱的上等玉石,你……”话未竟,又见一只木匣凌空飞来,范措忙不迭地接下,颇为颓丧地道:“涛儿,咱们父女已有一段时日未见,怎么一见面便是拳打脚踢呢?” 呜呜,已多年未见,再相逢时,该是感动落泪,怎会是…… “谁要你将我囚在这儿!”范涛恼火地吼道。 赏玉?现下是什么当头了?她哪里赏得了玉? 他以为她赶回卧龙坡为的是什么,难不成真是为了话家常而来的?倘若想要话家常,她在信里头聊也是一样,何必跑上这一趟? 当她很闲不成? “如果不把你囚在这儿,待会儿要如何逼你成亲?”范措无奈地道,努力想要端起父亲的威严,将木匣搁在一旁桌上,有些心虚地背对她。 是洋儿来信告知他细节,至于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不是挺清楚的;但既然向来不曾写信给他的洋儿特地捎来消息,他是无论如何都得要照办。 更何况来者是他当年挑中的女婿,如今将女儿嫁给他,不是。天经地义得很? “成亲?”她眯起水眸,恶狠狠地瞪他。“你要我嫁给谁?” 瞧见房里头喜服嫁妆俱全,她当然猜得着爹是要逼她出阁,要不她岂会大动肝火?更恼的是,她竟然笨得自投罗网。 可是,爹怎会知晓她要回来?是巧合吗? “你待会儿便知道了,先将喜服穿上。”范措拿起喜服往她身上一比,对她的火气视而不见。“这喜服打在几年前便替你制好,如今瞧来,好似差不多,毋须多加修改。” 范涛眯眼瞪着喜服,直觉老爹诓她。“爹,这花样如此新颖、质地如此特殊,岂可能是你在几年前便已制好?你怎么可能猜得着几年后的我会长成什么模样?”她能够肯定其中有鬼! 有人在搞鬼,只是她还没理出个头绪罢了。 范措不慌不忙的将喜服搁在一旁,背过身去。“知女莫若父啊,爹怎会不知道你长得什么身形?你是爹心头上的一块肉,是爹捧在手心里细细疼爱的宝,爹怎么会……” “我不穿。”不等他说完,范涛冷声毫不客气地道。 范措转过身,一脸哀怨;呜呜……何时她也同她姐姐们一般了? “那就只着盖头好了。”他退让一步,不就得了? “爹,你怎能将我的终身大事当儿戏?我甫回来,你便赶着我出嫁,我真是你心头上的一块肉,是你捧在手心里细细疼爱的宝吗?”原以为爹不会假戏真做,没想到他真是赶鸭子上架了。 “你放心,想当爹的女婿,必定是爹细心挑选的。” “你何时细心挑选了?十年前你不是已胡乱替我定下亲事,如今还要我出嫁他人,你……”根本就是儿戏嘛! 原本是打算回来同爹说蒙前一事的,如今瞧来,她得先求自保了。 “唉,那门亲事……”不就是同一桩吗?不管了……“披上盖头,动作快些,要不会误了吉时。” 盼着他硬将盖头披在她头上,她不禁傻眼。 “爹!”骗她的吧,这事太荒唐了吧? 她正想着,却感觉双手教人给扣住,她敛眼往脚边一瞧,发觉身边多了两个人,一人一手地将她擒住,好像要将她架上刑场一般。 “爹,你怎能这样对我?”范涛怒吼着,随着教人架远,声音也拉远了。 范措睇着她的背影,赶忙出了门跟在后头说:“涛儿,你定会感激爹为你所做的一切。”希冀洋儿不会骗他。 “放开我!”一路上,范涛扯着喉咙大吼,嚷到大厅,尽管自盖头底下瞧见大厅里有许多双脚,她依旧不认命地狂吼着。 不要以为她真那般认命、真打算随意过一生,她现下有自个儿的想法,有她想追求的生活,绝对不允许他人破坏;谁要阻扰她,就算是爹,她也绝对不轻饶! 她要回苏州去,就算同蒙前成不了夫妻,她还是想做他的知心;她要的不多,只要当他的红粉知己就好,直到他娶妻…… 爹怎能连她这点的想望都不肯成全? 爹可以纵容姐姐们胡来,却严加看管她,这有道理可言吗? “快点、快点!” 一旁有人催促着,她感觉自个儿教人擒住的双手好似有点微松,此时,有另一只手紧扣在她的手腕上。 “一拜天地!”有人高喊着。 她心里一急,暗自运劲,猛地甩手,双手随即重获自由,恼怒地抓下盖头,却突地听到一声哀号。 她下意识地往大厅门外探去;却惊觉…… “蒙爷?” 时间仿若静止,整个大厅静默得吊诡,教她一时之间搞不清现在究竟是现实,抑或是一场梦,为何他会出现在卧龙坡? “还不赶紧将他扶起?我怀疑他已经摔断腿了。” “可不是?没断手脚,大抵也内伤了。” 耳边传来再熟悉不过的讪笑,她侧眼探去,竟见着姐姐们和爹就坐在高堂上,她不由得瞪大眼。“你们……” “先去瞧他吧。”范江好心地道。 范涛偏着螓首,眉头深锁,不解为何事情会变成这样子。她缓步走到蒙前身旁,总觉得不真切,直到他的手扣在她的手上。 “咱们拜堂吧。”他忍着痛楚,干笑两声。 不疼、不疼,一点都不疼,只要能将她带回苏州,摔个几次绝对不是太大的问题……他虽不懂武,但他身子骨极好,很耐摔的。 “拜堂?”范涛仍是一头雾水。 “可不是?”蒙前咬牙爬起身,欲带着她往大厅里高挂红帐的喜堂走。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她反扯住他。 他在这儿,姐姐们也在这儿……意味着她要二姐帮她带的口讯已传到,既是如此,他该是避之唯恐不及,怎还会出现在这儿,甚至打算同她拜堂? 难道二姐没说清楚?可是,就算二姐没说清楚,但他人就在贼窝里,难道他还不知道她的身家背景? “我说了要迎娶你的。”他无赖的笑道。 天晓得这十来日他连夜赶路,他都折腾得快不成人样,就等着和她拜堂,确定她成为他的妻子,他才能放得下心;之后,他眨眨酸涩的双眼,他肯定要快活地睡上个几天……现下只求她赶-紧首肯吧! “为什么?”她不解地道。 “因为我爱你啊,我要你当我的妻子!” “可是……”她还是不懂,他怎会…… “等等,为何你腰间还系着那把翠玉扇?”尽管疲惫得快要睁不开眼,蒙前依旧眼尖地发现那把碍眼的翠玉扇。 “这是……”怎么话兜转到这儿?“喂,你做什么?” 瞧他硬把翠玉扇取走,往身后一丢,范涛不由得瞠圆了眼。 “你该要知道,你不能随意收取他人赠与的玉石,玉石向来作为定情之用,倘若你要,我府里有满山满谷的玉石供你随意挑选。”他自怀里取出玉步摇,不由分说地为她簪上。“当年的定情物,总算送回到你手上,咱们是不是应该再继续拜堂了?” 范涛怔愣地睇着他,嘴角微颤,心里五味杂陈,有喜有悲有感触,却勾不起笑意,只觉得与她想像不符。 “涛儿?”别再折磨他了,他真的快要撑不住了。 “是你说女山贼的身分配不上你的。”好半天,范涛才嗫嚅地道。 他自个儿说过的话,他应该还记得。 “可你又不是山贼!”他不禁低吼一声。 都什么时候了,还要拿这句话来堵他? 他承认那时候是他把话说绝了,但他又不知道她就是…… 反正,这是一场误会,解释过后就该要前嫌尽释。 “我爹是山贼。”她闷声道。 全部是他说的,如今他却又不认帐,他可知道这十来日,她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赶路的?。全都是为了要成全他,全都是为了他,如今竟是这样的结局? 她该要开心……她心底也真是有喜,但是,要她怎能这般简单便允了他?她可是受了十来天的苦耶! “我一样认定你!” 第17章 事到如今,耍无赖也好,扮无耻也罢,他就是不放她走。“十年前,如果不是你要你爹救了我,怎会有今日的我?就算要我以身相许,也绝无二话!” 他紧搂着她,发动攻势,绝不让她有机会再推开他。 范涛一愣,感觉暖意传递到她身上,一波接着一波,教她心里甜丝丝的。 “但是,是你自个儿说……我长得丑,丑得难以人眼,又说我话不投机,会将你给闷死,还说我怎能拿以身相许这等理由逼你报答……”她扁起嘴,话里净是埋怨,眉眼却含着笑意。 说吧,她倒想听他怎么解释,只要他说得好,她便原谅他,只是…,她舒服地窝在他的怀里好半天,却依旧等不到他开口,反倒觉得他的身子直往她身上压。 “蒙爷?”她推着他,突觉他双腿一软,她眼明手快地捞住,不敢相信他竟合上眼,好似……“睡着了?” “涛儿,他赶了十来天的路,睡得少,现下八成是累得紧,所以……”范洋不禁赶忙说好话,可话到一半猛地止住。 只见早已昏睡的蒙前被范涛无情地推开,颀长的身子结实地往地上一跌。 “啊……”哀号声再起,蒙前艰难地张开眼,“涛儿娘子,等等我,咱们还没拜堂啊……”他挣扎地爬起身,都追到这里了,岂能功亏一篑? “等你迫到我,咱们再拜堂!”话落,她扬身一纵,瞬间消失。 蒙前傻眼瞪着灯火照不着的野地,苦着脸,拖着好似受了重伤的身躯往黑夜中前进,嘴中念念有词:“娘子,我若是要掉落山崖,你要记得拉我一把,我来了… 一全书完一 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手机电子书,请登陆奇书网--isu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