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杀(作者:折火一夏)》 第1节 ━━━━━━━━━━━━━━━━━━━━━━━━━━━━━━━━━ 本文内容由【容恩】整理,海棠书屋网(<a href=" target="_blank"></a>)转载。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媚杀 作者:折火一夏 第 一 章 第一章、 罂粟刚刚把香点燃,就被身后急躁的男人合身抱住。 烟草气息缭绕上来,来人的一只手自上而下探进她的小礼服内,隔着内衣在她那里一轻一重地揉捏。另一只手则自下而上,在她大腿内侧滑上去,隔着薄薄的衣料按住她。 罂粟先是微微一僵,再是顺势往后一倒。像是只雪白乖巧的波斯猫,软在他怀里。男人咬住她的耳角,再是脖颈细嫩的肌肤,接着是精致的两根锁骨,嗅着她身上的香味,嘴唇仿佛粘在了她身上,手指越发急切,呼吸也渐渐不能自已。 罂粟透过面前的梳妆镜看着自己,化着浓重妆容的脸上面无表情,有如一层薄而坚硬的面具。她的两根肋骨被对方压在柜沿,有些痛,在被他亲得仰起脖子的时候,瞥了一眼墙上挂钟。 还有五分钟。 罂粟表现得一直都很服帖,由着他把她扔到床上,高大微胖的身躯压下来,燃香渐渐弥漫了整个房间,被情^欲染红了眼的男人也注意到,手指抚上她的大腿根的时候,一边问:“你点的是什么香?” 罂粟把眼睛眯起来,声音刻意温婉清丽,柔顺应答:“藏香。” 还有三分钟。 “不好闻。”他含糊着说,急不可耐地把她翻过去,把她小礼服上的一粒粒扣子都扯开,很快露出光滑微弓的脊背。男人显然对她的曲线非常满意,下一刻把她的双手都捏在自己手里,向上一推,嘴唇迫切低下去,吮吸到她年轻又莹白的肌肤,一边说,“不如你身上好闻。” 罂粟被摆弄成了一只弓的模样。她的小礼服被彻底剥掉,整个身体只有肚脐挨着床。她的头微向上仰,上身像条蛇一般弯起,两条腿被他向后拧,搭在他的肩膀上。 对方抓住她的两只手,欣赏着她现在有些屈辱的模样,腾出手在她的臀^上轻轻一弹,然后摸上去,揉了两揉,微微地叹:“宝贝儿,你身子可真柔软。” 罂粟微微抿着唇,眯起眼睛向后再度看了看挂钟。 还有一分钟。 男人终于大发慈悲将她松开,翻过来,仍是面对面。他单膝跪在床上,手指触碰上黑色蕾丝的胸衣,打开前扣的一瞬间,罂粟听到男人闷哼一声。 她躺倒在床上,看着男人头颅被子弹贯穿,眼睛都没来得及闭上,光溜溜的身子已经缓缓倒在一边。 前一秒还淫^靡媚香,下一刻人体已经冰凉。 死人,罂粟见到的未必就比活人少许多。她从小就成长在这种环境里,害怕这种情绪,早就离她远去。 罂粟把死人压住她的半个身体拨到一边,慢慢坐起来。她肩膀上的胸衣带子滑落下来,两根修长的手指出现在眼帘里,把她的带子挑回去。 消音手枪枪口还残留一抹灰烟,罂粟的下巴被人用食指挑起。 罂粟抬起头,对上一双深邃狭长的桃花眼。 这双眼睛的眼珠颜色很淡,笑起来的时候也不带一丝温暖。就像是两颗漂亮华丽的钻石,冷冰冰的同时却又十足耀眼。 “八点钟之前没解决。你输了,罂粟。” 楚行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微微俯身,两只手捏住她的胸衣前扣,小指无意间拂过她稍嫌小巧的胸^脯。 罂粟咬着嘴唇,微微弹了一下,只听到啪嗒一声,她的胸衣又被重新系上。 她坐在床沿,内衣是黑色,皮肤雪白。吊顶的灯光下,白的地方白得耀眼,黑的地方黑得诱惑。楚行低头打量她如今凌乱不堪的模样,时间一分分走过去,他仍在打量。 罂粟率先别开脸。 楚行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脱下风衣,利落地裹在她身上。然后打横抱起她,离开房间。 外面的防弹车子和保镖都在恭候,楚行抱着她跨上去。 罂粟年轻,身体灵活柔韧。眼珠乌黑,左右一动,让人能莫名想起黄鹂鸟。她的两只手被风衣裹在里面,风衣上有股似有若无的男子香水味道。风衣很长,直达小腿,车子缓缓启动时,罂粟两脚分开坐在楚行腿上,垂着眼睛面无表情。 楚行观察着她的脸色,过了一会儿捞起她的脚趾,在指腹间珠子一样慢慢地磨。指关节扣在她的脚心,不出一会儿,罂粟已经低低急喘了口气。楚行唇角微微一勾,一点银光闪过,尖锐的针头戳进了她的脚趾正中央。 罂粟全身颤抖,上下牙齿磕碰,勉力抑制呼吸,不发一声。 没有扣上的风衣半开,显出里面半青半熟的风情。楚行眯起眼,又贯入另一根银针。 罂粟的嘴唇咬成一条白线。皱着眉扭过头。侧脸是倔强的弧度。仍然一言不发。 “你太不乖。”楚行冷声说,“犯了错还不道歉?” “我没有错。” “你输了,所有的就都是错。”车子里空调十足,罂粟的额头上却已经浮出细小汗珠。她睁开眼,被贯入第三根银针后,终于溢出了一声呻^吟。双手被他裹在衣服里,只能甩甩身后的头发,仰起头颅的瞬间,脖颈的骨头清晰可见,脆弱里又有一丝难以描摹的媚色,让人想冲动地一把捏断。 外面的流光溢彩穿过去,楚行观察她脖子上渐渐显出的淡粉色,手指松开,三根银针带着细碎的声响滑落。 他把隔板拉上去,形成里面密闭的空间。 他的手掌贴住她的小腿,微茧抚上光滑,这次带了一点暧昧情^色。 罂粟仰脸望着他。他的眼睛一如既往的好看,又没有感情。像是一把锋利又华美的刀刃,让人流连,又让人举步不前。 风衣从她的身上剥下来,先是露出圆润的肩膀。细腻得如同镜面,反射着柔柔的光。楚行欣赏了一会儿,又微微抬起眼皮,瞧着她那张脸蛋。 不管怎么说,这张脸都非常得他青眼。这张脸蛋是他培养的这一批女孩子里面,他最喜欢的一张脸孔。 过了片刻,他的手掌握住她的一条腿,让她分开只坐在一只膝盖上。而后从一旁的储物小柜中抽出卸妆湿巾,不紧不慢地去擦她脸上的浓妆。楚行对卸妆很有一套,罂粟不知他这项技术又是从哪个女人那里观察而来。然而对于楚行,她不知道的东西已经太多,如今这些念头已经习惯于在脑海中想一想,就一闪而过。 楚行的指尖隔着湿巾按在她的眼睑上时,罂粟的睫毛微微一颤。湿巾微有凉意,他仔细抹去那些妆痕时,正逢车子碾过路上石子,颠簸,罂粟隐秘的地方隔着底^裤,与他膝盖的骨头轻轻磨蹭。罂粟有一丝说不出口的紧张,到底又压下去,塌下肩膀来,仿佛十足乖顺,一声不吭。 卸完妆的脸蛋仿佛剥掉壳的鸽蛋,在明明暗暗的光线下,显得清丽,婉转,干净。眼睛的形状就像是两粒对称的杏仁,黑白分明。楚行又打量她两眼,罂粟一直没有抬头。他随手把湿巾扔进垃圾小桶,把她的两条手臂束在身后,把她的上身拱起来,方便他低头,然后把她胸前的内衣扣叼开。 他的舌尖含住她胸前顶端的时候,罂粟克制鼻息,咬紧牙关。他的一根手指沿着脊背抚摸下去,罂粟浑身紧绷,等着例行的撩拨时,楚行却突然停了手。 车子平缓地停住。楚行直起身,慢条斯理地给她系回衣扣,风衣重新裹上,他把她从膝盖上抱下去,抬手理了理自己的袖口,语气平淡:“洗干净了去书房找我。”说完便自行跨下车。 罂粟在车子里又呆了两分钟,才裹着风衣推开车门。她的鞋子早就丢在之前的房间里,如今赤脚站在地上,被细小的沙子咯得微微不适。一个女音在不远处冷冷地响起来,不紧不缓,带着挑剔:“罂粟小姐今晚可是出尽风头。楚少爷扔下生日宴上所有人出去寻你,你真是好大的面子。” 离枝站在两级台阶上,妆容精致,晚礼服还未换下,手腕上的钻石链熠熠有光。看着她穿着楚行的风衣迈出来,那一霎的眼神仿佛要将她千刀万剐。 风衣太大,罂粟穿得松垮。有风沙沙吹过,拂起的发丝更添一分衣冠不整。罂粟不予理睬,继续往前,被离枝一挡,尖尖的高跟鞋踩在脚背上。 罂粟一直被掩住的眼珠终于一抬,右手呈擒拿状伸出去,迅疾冷冽,直接卡住对方的喉咙。 离枝被她掐得骨头咯吱响,因喘不过气而拼命挣扎。一直到翻白眼才被松开,罂粟往后一推,离枝就倒在了落满柔粉海棠的台阶上。 离枝瞳孔微微睁大,一时间不敢再撩拨她。罂粟看也不看她一眼,从她身上踏过去。 罂粟回到自己房间洗完澡,换衣服的时候有点犹豫。她拿不准楚行最后交代她那句话的意思,也就不知该穿着什么去书房。在衣帽间里站了许久,最后索性选了离手边最近的一套。拿在手里后才发现,这是半个月前楚行一时兴起,将车子停在街边,去店里给她买的一套。 那天晚上她陪着楚行去见客户。c城的夜色不错,楚行的心情却仿佛不大好。他在夜总会那帮本来逢去必点的莺莺燕燕环绕下很有几分心不在焉,并且很快就丢了几只名贵首饰给那些美人们,而后便在几个大佬的眼皮底下带着罂粟提前告辞。路过城市中心最繁华的那片流光溢彩时又突然停车,领着始终不声不响的她进了一家店,令她试穿了三套衣服后,挑中最后一套,拿钱夹付款,又领着她扬长而去。 那是他第一次亲自去店里给她买衣服。尽管很有几分莫名其妙。 罂粟盯着眼前这套纯白色衣裙,垂了垂眼,最后换上。 楚家祖宅的格局分两重。罂粟与其他人等一起住在外一重,里面是楚行一人办公与休息的地方。越是挨近內一重,等级级别也就越高。罂粟在这里呆了十余载,自被提拔进入祖宅之后,她房间里的装修越来越精巧,住的地方却没再变过。 一层层通报后,罂粟终于得以跟着随从慢慢穿过走廊。內一重的祖宅全部是明清时代的装修风格,年代也确实久远,若是无人时站在这里,即便是夏日的正午,鱼池池水粼光点点,花草树木郁郁葱葱,也总给人一些压抑阴沉之感。 罂粟对这个地方,总是能躲就躲。如果不是楚行点名要她过来,她连递交汇报的地方也尽量选在楚氏大楼,甚至宁可是夜总会。 罂粟在书房外没有等很久,就被管家比了个手势要她进去。她的手刚刚挨到书房门,突然从里面门被拉开,离枝走出来,她换了身吊带的艳丽长裙,方才盘起的头发此刻在一边垂下来,显得很有成熟女子性感的味道。看到她,眼尾一挑,嫉恨目光不加掩饰。 罂粟往侧边一让,垂下头,低眉顺眼地说:“离枝姐。”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刚好是能让书房内楚行听到的大小。离枝在这种地方断不敢造次,咬了咬牙,冷笑一声,不发一言拂袖而去。 罂粟把门从里面轻轻关上,隔着长桌站在楚行面前。楚行扫她一眼,随即又低头继续批复文件,简洁开口:“跪下。” 作者有话要说:首先,嗯……开文第一章有件很重要的事要插播,那就是要向抽风的漠兮大人表白。= =|||事情的原因是这样的:在我今年年初写上一篇文《能靠点谱吗》的时候,我跟漠兮聊天说我要边写《靠谱》边存稿新文五万字。然后经过是这样的:漠兮表示我是绝对不可能办到的,我表示我是可以办到的。然后我们打赌了。赌注就是谁输了谁就在新文里第一章给对方表白。然后结局是这样的:我在《靠谱》结文的时候新文存稿字数为零……于是我就很彻底地输了。=。=最后就是现在这样的,我要开始表白了。- -亲爱的漠兮大,您一眼就看穿我一心不能二用的本质,着实目光如炬!明察秋毫!英明神武!雄才大略!请接受我在此对您虔诚的表白!!——赌输了的折火一夏咬牙敬上&gt;&lt;……表白完毕,下面说点别的:最近尝试写了好几种类型的现言,包括鄢玉和姓甚名谁那篇,最后还是觉得黑帮养成这篇最顺手。于是还是先开这篇下笔比较顺的,慢慢来,写完这篇再写下篇。嘛,开坑总要表现出勤奋的态度!所以上午九点第一更,晚八点第二更!之后日更!!新文厚颜求抚摸求收藏求撒花求鼓励!!! 第 二 章 第 二章、 罂粟没有停留,很快无异议地跪下。 楚行眼皮也没抬,问:“有没有话说?” 纯羊毛的地毯很柔软,乍一跪下去并不如何疼。罂粟垂着眼皮,轻声说:“没有。” “知错了吗?” “知错了。” 楚行微微一声哼,没有再继续问她究竟知的什么错。想来他早就看明白,就算罂粟说得再冠冕堂皇,下次仍然死性不改。罂粟跪得笔直,但仍可以从宽大的办公桌下面看到他此刻脚上的一双白色拖鞋,与乳白色的羊毛地毯混在一起,有点慵懒的意味在。 她听到他又开了口:“既然知错那就认罚,暂且跪着吧。” 这样一跪,就是一整夜。 楚行亦是一宿未睡,他这两天因她之故,撇下许多公务未办,一份份批复下去,再抬头的时候已经是天亮。期间有管家敲过几次书房的门,进来倒咖啡添夜宵之余,看到罂粟一直跪在地上,眼尾也没有动一下。倒是清晨时候路总助敲门进来,乍看到她这幅模样微微吃了一惊,却也不敢问多问什么,只眼观鼻鼻观心地把材料交上,又低声交谈了几句,罂粟跪在那里,能听到的片段不多,但她在楚家已经待了十年,平日来耳濡目染,对一些公务早就熟稔到能够举一反三,只这几个字,就已经猜出路明说的是崔家。 道上的生意分许多种,楚家做的是最肮脏最见不得光的那一类。暗杀,毒品,色^情,但凡人在黑道,跟这些多多少少都会不可避免地沾点边,要是又想撇干净,或者想把事情办得更稳妥利落,就把这些事情全委托给楚行。楚家替人暗杀,不问动机缘由,只看报酬。回头被害人要是想找仇人,也只管去找雇凶杀人的买家,跟楚家毫不相关。 楚行以前说过,楚家只不过是一把刀。刀子杀谁,看雇主的意思。怎么杀,也看雇主的意思。报仇的人要是还有点脑子,就该知道找仇家该找人,而不是刀子。 崔家是c城新晋的势力。做的是珠宝走私的生意。然而因与官方方面有两重联姻关系,崔家想插手道上事务的时候,其他家族都要意思意思地礼让三分。这也就让崔家越来越横行无所顾忌。 楚行近日有需官方方面批准的条子,管事的正好是跟崔家联姻的那一位。这一位官品不小,但在c城的口碑向来不大好,做事更是出名的难缠。楚家的条子已经递上去了一个月,至今仍然被人借口风头未过,不予批准。 罂粟听着楚行与路明的对话,思路飞快运转,表面却垂着头一动不动。 等到路明出去,罂粟又跪了片刻,听到楚行的声音古井无波一般响起:“起来吧。” 罂粟笔直跪了整个晚上的身体稍稍动一动,立即便被膝盖传来的密密刺痛感扎得倒在地上。 她虽从十二岁起开始接受训练,可这样的惩罚在过去的十年里却并不多。罂粟在过去的许多年中,一直扮演着一个乖巧温顺的角色,寡言,利落,聪颖,从不违抗,这让楚行十分满意,曾经加诸在她身上的惩罚也就寥寥无几。 如今的楚行仍然是那个理智淡漠的楚行,她却不想再做那个无条件顺从的罂粟。 第2节 罂粟又尝试动了动,仍然没能站起来。她这样两手支撑在地的姿势很不好看,很快一双白色拖鞋出现在眼前,楚行俯下^身,把她打横抱起来。 罂粟眼睫垂了垂,一言不发。楚行抱着她在原地停了一会儿,沉吟着开口:“重了。” “不可能。”罂粟有些恼怒,“我明明轻了一公斤!” 楚行不置可否,他一旦做出这个样子就意味着对方的话他基本没听进去。楚行走回办公椅,把罂粟放在膝上坐进去。桌子上摆了几只清浅雅致的瓷碗,清粥小菜,还有两颗鸡蛋。 他从身后把罂粟环住,把蛋壳剥开,光滑嫩软的鸡蛋抵到罂粟唇边。罂粟绷着脸僵持了一会儿,还是张嘴,把蛋白嚼也没嚼吞下去。剩下一颗蛋黄撇开脸死活不吃。楚行逗了一会儿也没能成功,自己把蛋黄咽下去。 两颗鸡蛋都这么吃完,楚行拿过勺子,又把米粥一勺勺给罂粟喂下去。喂到最后碗中空空,他却仿佛起了兴致,扯了扯她的脸颊,有点笑容:“好喝吗?” 罂粟一直没有抬眼:“好喝。” 她说了好喝,楚行却仿佛并不满意。笑容缓缓消失,看她一眼,淡淡地说:“行了,回去自己往膝盖上涂点药。这里没你什么事了。” 罂粟很快就跳下来,低着头态度很恭敬:“那罂粟先告退。” 楚行抬了抬手,罂粟微微躬身着后退两步,转身,笔直地走了出去。 罂粟跪了整整一晚,膝盖上两团淤青清晰可见。这样明显的痕迹自然逃不过在书房外等候的离枝的眼睛,眉尾一挑手臂一伸,很快拦住了罂粟去路。 离枝比罂粟个子要高,这样上下打量过去的眼神就更显得居高临下与轻慢鄙夷。罂粟一动不动任她拦着,那种垂着眼的顺从姿态并不能带给离枝足够的满意感觉,她冷哼一声道:“看来备受宠爱的罂粟小姐这次是跪了一晚上么。” 罂粟一声不吭。 离枝最讨厌的就是她这副样子,愈发的阴阳怪气:“长着一张柔柔弱弱的脸蛋,心肠比蛇蝎还狠毒,果然一个下贱私生女生下来的私生女就是——” “离枝姐,”罂粟面容不变,轻声截住她的话,“先生现在心情不好,说他暂时不想被任何人打扰。请您在这里稍等片刻,先生什么时候说让您进了,您再进。” “你少来这一套。我知道你在说谎。” “那您可以试试。”罂粟依然看着地面,垂着的眼睫毛一动不动,“我知道您不信我,您大可以去敲门。” 她每句一个敬辞,语气又刻意柔婉,却依然听不出敬意。离枝愤恨地看了她一眼,又看看那扇门,咬咬唇,最后一个跺脚,不情不愿地收回了挡住罂粟的胳膊,站在那里继续等候。 罂粟微微福身,面不改色地离开。 楚行这些天没有给罂粟分派很多任务。更确切一点来说,连她之前掌握的部分权力也因为楚行的随口几句话被架空。近来楚家内部风传罂粟因出行任务时多次叛逆出格,终于不为楚行所喜,更有传言说楚行最近正在筹谋物色新的能够替代她的女孩子。 但在外人看来,罂粟对这些变化和风传没有什么反应。之前楚行把权力交给她的时候她没有喜形于色过,后来权力被收回,她除了对楚行低头应了声“是”以外,也没有什么反应。 罂粟回到自己房间,换了身轻便的衣服,驾车出门。 她开着一辆跑车,以四十多迈的速度在街上漫无目的地缓缓乱转。 这辆车子是三年前罂粟把驾照拿下来以后楚行送给她的礼物。那时她还是年少骄纵的年纪,别人说楚少待她格外不同,她就真的自己与众不同,也就大胆任性地做过许多忤逆的事,以及提出过许多超出本分的要求。这辆跑车就是个例子。 当时楚行叫人把车提出来开到她面前时,她明明知道这是他亲自挑的款式与颜色,却还是只斜斜瞥了一眼就扭过脸,一口嫌弃的语气:“粉色的。不好看。” 敢拿这个口气跟楚行讲话的,这么多年以来也只有她一个。罂粟甚至能听见有人在不远处倒吸凉气的声音。然而她那个时候却是觉得这种声音听着很不错,更何况楚行也的确没有动怒,他一手转着两颗鸡蛋大小的圆润玉珠,一手捏了捏她的下巴,笑着问:“那你想要什么颜色的?” 后来,车子的颜色就换成了紫色。款式也有所改变,价钱亦是高了一级。还是楚行亲自带她去车行换的车。又找人给她改装,直到各方面都符合了罂粟的要求才为止。 再后来,半年后,罂粟看到离枝开了一辆跟她一模一样的跑车。 这种跑车的价格,离枝断然是买不起的。能买得起又肯给离枝买的人,罂粟只想得到一个。 从那以后,罂粟就把这辆车子丢在一边接灰接了一年多。直到今年才又重新清洗,保养,加油,上路。 罂粟把三个城区的大街小巷都绕了一圈,最后把车子停在一家会馆门口。进去后径直上三楼,包厢里早就有人在等,见她推门进来,几个人一起站起来,笑着恭维:“罂粟小姐准时得很。” 几个人把她往主位上请,罂粟站在次位上不肯动,态度恭恭敬敬:“我哪里敢坐这个位置,曹董这是折煞我。您辈长位尊应该上座,有事您吩咐,我尽力帮您办到就是了。” 曹阳东坚持让,面孔一派笑呵呵:“整个c城谁不知道罂粟小姐是楚少的眼睛珠子。就算主位也是坐得的。” 推辞了有一会儿,最后罂粟还是坐在次位上。席间虽然滴酒未沾,但仍旧仿佛言笑晏晏,并且绝口未提正事,直到最后服务生端来了水果,罂粟把一块猕猴桃咽下去时,对方推过来一张支票。 曹阳东依然是笑呵呵地:“这是一半的定金。等城西那边跟楚少的合同一签完,我们马上给罂粟小姐另外的一半。” 罂粟瞟了一眼那上面的一串零,说:“我不能向您保证一定拿得到。”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曹阳东一张年过四十的脸孔上有点陪笑的意思,“但我很相信罂粟小姐的本事。凭着罂粟小姐在楚少心目中的地位,这点事还不就是手到擒来的事?” 罂粟等曹阳东离开会馆有一会儿后才慢吞吞离开。她没有立即回去,而是又去商场随便买了件连衣裙,当场把标签剪下直接穿上,接着又把替换下来的中午沾染了一点烟味的衣服送去干洗店,又顺便喝了点东西才回去。车子刚刚驶进楚家大门,就见管家一脸心焦地迎上来,低声说:“罂粟小姐去哪里了?手机也打不通。少爷已经找你很久了。” “有什么事吗?” 管家不答,只说:“少爷在游泳。” 罂粟“哦”一声,转身朝泳池的方向走,被管家一把拉住,她回过头,管家看看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说:“少爷这会儿估计饿了。你随我去厨房端点下午茶一并送过去。” 罂粟把红茶和糕点端过去时,楚行正微微仰着头,倚在泳池边闭目养神。 楚行的眼睛睁着时,即便是在弯眼微笑,给人的感觉也离温柔这个词远得很。如今合眼假寐,眼睫毛被水沾湿,唇角天生上勾,侧脸在池水摇曳波光的倒映下,倒是奇迹一般有了几分柔和的意味。 罂粟穿着平底鞋,脚步轻缓地走过去,基本没有发出声音。但在相距还剩下一米的时候,楚行淡淡地开了口:“回来了?” 罂粟的手微微一停,弯下腰把食物放在泳池边上,说:“嗯。” “今天跑去哪里玩了?” “出门买了件衣服。” “中饭吃过了?” “吃过了。” “吃的什么?” 罂粟语调平稳未加停顿:“麦当劳。” 楚行侧过头看了她一眼:“那些没营养的东西以后少吃。” 罂粟应了一声,双手把红茶捧给他。楚行一时没有接,上下打量她一会儿,慢慢道:“这件裙子以前你没穿过。今天新买的?” “是。” “再搭个珍珠项链更好看。” 他漫不经心说完,把茶接过去,喝了两口就放到一边。看着罂粟熟练地把蛋糕用叉子平均分成四块,又是双手捧过来。 她恭谨地垂着头,从他的角度看过去,侧脸鼻翘唇红,脖颈间黑发白肤,有细小绒毛,视觉细腻又分明。 让人莫名觉得艳色正浓。 这次楚行没有接,右手忽然搭上她的手腕,而后用力一带,罂粟只来得及睁大眼,整个人已经被湿淋淋地拽进了水里。 她差点溢出来的尖叫全都被楚行用口堵回去。她的后脑勺在磕上壁沿的前一秒被楚行用手心轻柔挡住。她的鞋子被他脱下来随手丢到岸上。他欺身过来,修长柔韧的手摸到她的脚心,而后沿着脚踝和小腿,一路流连蜿蜒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嗯,实话来说,养成真是我一直以来奇怪的偏爱口味。= =开文当天第二更!分量这么足,我都要被自己感动了。不要霸王我咩!!摊开肚皮求抚摸!!&gt;&lt;第 三 章 第三章、 罂粟被楚行拖上床的次数已经不算少。 自从一年前的今天,在这个泳池里,他教她游泳时发生了那次意外,楚行就常常教她跟随左右,随行奉侍。 从罂粟来到楚家的第一天起,楚行就像对待一块璞玉一样,每一分一毫都着意打磨她。这些年来他教她射击暗杀,教她不动声色,教她果决狠辣,亦教她举止礼仪,教她钢琴象棋,教她写字穿衣,如今罂粟的每一个眼神,每一点颦笑,每一次行事风格,乃至身体曲线以及拂发梢的动作,都无一不是最贴合楚行心意。 当初跟罂粟一起来楚家的几个小女孩,乃至这些年来与罂粟一样目的来到楚家的女孩子,即便有的容色姝丽明艳在罂粟之上,也再没有一个能像罂粟一样得到楚行的格外青眼和调^教。 即便是与楚行有额外远亲关系的离枝,时至今日与楚行的相处也没能像罂粟一样亲密。 这些年来他纵容她,又管束她,亲眼看着她一点点长到他肩膀高的位置,眼角眉梢颜色渐浓,五官愈发剔透婉转,正是多年前他曾设想过的模样。 罂粟浑身湿透,又和他紧紧贴着,接下去要发生什么不言而喻。她的脸色忍不住微微发白,想不着痕迹地往后缩,又很快被拖回来,下巴被两根手指抬起来,楚行一双眼似笑非笑:“怎么,害怕?” “……不。” 楚行一边唇角微微上勾,捏住她的下巴,低下头,舌尖撬开她的齿关,自上而下地搜刮,深深地吻她。 在床事上,楚行立下的规矩向来是不管罂粟如何求饶,他始终随心所欲。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个时候的楚行比平日里更加喜怒不定。他乐意把罂粟的手腕绑在床头一整晚,那就只能绑上一整晚。他想要拿一些银针和润滑等等的东西助兴,罂粟也只能配合。他想要在楚家内重的书房里做,罂粟也只能乖乖地上前,当着他的面褪下底^裤,分开两腿自己去坐到他的身上。 偶尔他的兴致上来,乐意温柔地对她,那么整个晚上倒也会说到做到十足温柔地待她。 楚行吻得强势,且过了许久也没有要放开的架势,罂粟开始有些透不过气。结果挣扎的时候又被楚行固定住双手双脚,重重压在池壁上动弹不得。 她的手已经被推高,身体仍然下意识想要乱挣。楚行看她一眼,在她的后腰凹窝位置上不轻不重地一刮,罂粟一僵,整个人无声无息地软下去。 他平日里对她那些不安分的行径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个时候却不喜欢她不柔顺。罂粟很早就揣摩出这一点,却仍然忍不住想要反抗。但无论如何总是徒劳。她的连衣裙被楚行撕开,底^裤很快也被剥下来,他搂着她,一只手很快摸到她两腿中间的位置,用指腹在那里轻轻一刮。 罂粟顿时浑身绷直。及时用舌尖抵住上颚,才压下去所有被他撩拨上来的呜咽。 “不想叫?”楚行微微眯起眼,轻轻一笑,“那就都别叫了。” 他把揽住她的手松开,罂粟一惊,下意识勾住他的脖子。很快嘴巴里被塞^进两根手指,指尖抵在她的上颌,在他从下面压迫进来的那一刻,把她所有想发出的闷哼都牢牢锁回到她的喉咙里。 罂粟连求饶都不能,软绵绵任凭楚行施为。肋骨压在池壁上,越来越疼。 一场折腾持续了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地点从泳池换到床上的时候,罂粟是被楚行抱着过去的。她的舌尖一直处于楚行的按压下,整个过程不管是激烈还是缓和,都只能发出模糊不清的呜呜声。 楚行自小顺风顺水地坐到如今的楚家掌门位子上,没有养成过什么迁就别人的爱好。如今在床上对待罂粟,也还是一样。 至今楚行肯耐下心来照顾她感受的只有第一次的那个下午。那天他剥去她泳衣,在水中缓缓进入她的时候,动作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耐心细致,轻声讲着恰到好处的情话,连眉眼间都带着罕见的温柔。 那次楚行的体贴甚至持续了一整天。到了黄昏时分,她从柔软的床上迷迷糊糊醒来,睁开眼就见到他一身藏蓝色睡袍,带子随意系在一侧,斜倚在床头,手里是一小块奶油蛋糕,另一只手伸过来,拇指摸摸她的眼睑,冲着她微微一笑:“饿了没有?起来吃点东西。” 自那以后,楚行在床上对付她的手段就愈发刁钻,也不会再在她饿得发慌的时候端来糕点。罂粟如果能从他那些总是突如其来的想法里获得乐趣自是最好,但很不幸的是,她一直没挖掘到。 罂粟的作息时间一向准时,即便是在一场腰酸背痛的床事之后。 时钟刚刚转过七点半,楚行已经不在房间内。罂粟浑身上下都像是被碾压过一样,连口腔中也被咬得刺刺生疼。 最初那时候,罂粟被楚行折腾得狠了还求饶两句,等发现了跟他讲这类话只能更增加他的情趣除此之外一无所用之后,就懒得再跟他讲任何软话。 罂粟忍住想摔扔东西的冲动,从床上慢慢爬起来。 这里是楚行的卧室。楚行喜欢简洁干净,因此墙上一幅古董字画都没有挂。唯一的摆设只有床头柜上的一只手工小花瓶。二十多公分高,烧制得不怎么样,画工和色彩倒是很好,只不过跟这个房间中其他精致奢侈的东西比起来,仍然显得很粗糙。 罂粟捂住饿得发慌的胃部,对着那只花瓶瞪了半天,最后眉毛一拧,抽手拿过来,直接丢进了垃圾桶。 罂粟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来过这间卧室。这段时间来楚行传唤她的时间地点皆是不定,有时在中午之前有时在下午茶时分甚至有时还是半夜12点罂粟睡熟之后,地点更是变化多样,从会馆专用包厢的单人沙发到夜总会的私人套房,再到加长车后座上,楚行的心思比以前更要诡异难测。罂粟有时做梦正香被电话吵醒,第一反应就是想骂人,但等摸到电话的时候又没了火气,再头痛也得在最快速度内穿上衣服绕过众人到达指定地点。 罂粟披着床单在卧室里转了一圈,最后在小柜上看到一套崭新衣物,从内衣到鞋子皆有。 她把衣服穿上,又去浴室洗漱完,然后叠好被铺好床,拉开窗帘,准备把窗子打开通风的时候突然停下手,回过头,看了一眼卧室屏风后面的小书房。 罂粟看了眼一旁的时间,站在原地考虑了十秒钟,又把窗帘拉上。走过去在书桌前坐下,深吸一口气,把电脑开机。 她熟门熟路地把开机密码输进去,打开电脑后找到d盘隐藏文件夹,在弹出输入密码的对话框里输了三遍后成功,又点开一个文件夹,找到两份草拟合约书,浏览一遍后关上,把合约书发送到自己的邮箱里,之后抹去电脑使用痕迹,然后关了机。 这一切用了不到五分钟。罂粟等电脑完全关闭,才重新拉开窗帘打开窗户,推开门的时候又回过头,确认把一切都收拾停当,这才低着头下楼。 第3节 在楼梯口看到管家正在那里等着她。也不知他等了多久,看到她下楼,微欠了欠身,言辞不卑不亢:“罂粟小姐,少爷说让你醒了就过去射击场。” 罂粟冷冷道:“我饿了,要先去吃饭。” “小厨房里的早饭一直温着。我这就叫人端来。” “我要先回去换一套衣服。” “罂粟小姐身上这一套已经很得体了。” 罂粟静了一下,微微冷笑一声:“周管家,你就当我一时生物钟紊乱,到现在还没睡醒,难道能要了你的命?” 管家的态度仍然不紧不慢:“少爷的脾气摆在那里,罂粟小姐早一会儿晚一会儿都还是要去。又何必非要让少爷等,跟少爷对着干?” 罂粟脱口就想说“我乐意”,话到嘴边又忍回去。握着扶梯深深吸了一口气,才一言不发地往餐厅走。 管家在身后看她一眼,面色平静地扬手召唤:“罂粟小姐饿了,叫厨师快些把早饭端来。” 罂粟不想听话的时候,即使楚行亲口命令,也只能让她表面服帖而不能令她改变心意。如今楚行不在,就算管家拿两只眼睛牢牢盯着她,她也照样能心安理得把一顿早饭吃得像多年重逢后的盛大聚会一般,不管怎么被明示暗示,都愣是把一颗鸡蛋吃了十分钟,一个三明治吃了二十分钟,一杯咖啡喝了三十分钟,末了擦擦嘴角,柔声细语地同管家开口:“我曾经被先生耳提面命,饭要仔细嚼好才可以咽下去。每一口至少需要五十下,不然会伤胃。您这样催促,回头我胃病犯了,难道要来问您要医药费么?” 管家的额角青筋跳了跳,正要说话,对面坐着的人又开了口:“以后您吃东西的时候,也该像我这个样子才好。老人家的胃总是娇贵的,更要好好注意,您说呢?” “……” 管家情不自禁想起有次下午,眼前这个人在蒙受传召三个钟头后,以公务在身为理由离开,当时楚行膝盖交叠着半倚在沙发上,盯着她微不自然但头也不回的背影,手里绕着一截流苏轻轻地摇,半晌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同站在一旁静默无声的他道:“周叔,掐死一个人比忍耐一个人容易多了,你说是不是?” 如今管家望着慢悠悠站起身,慢悠悠走出门口,慢悠悠踏上车子的罂粟,满心满耳回荡的都是楚少爷的那句话:“周叔,掐死一个人比忍耐一个人容易多了,你说是不是?” 罂粟到射击场的时间,已经是在她起床的三个小时之后。 刚刚入秋的天气,夜间有些凉意,上午的日头却还很足够。罂粟给人带进去,一眼就看到楚行站在射击位上,白色的衬衫衣摆利落而服帖。左手边站着路明路总助,右手边则是一个穿着宝蓝连衣裙的窈窕女子。 那女子眉眼间很年轻,同时又很陌生,罂粟慢慢走过去,一边把c城适当年纪的名媛照片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仍然没有找到合适的对号入座。等走近了,听到路明在同楚行低声商议:“……虽说是多年合作,但今年曹阳东比往年抬高了一个点,江家给出的价格却是低了一个点……” 楚行把拆开的枪支零件一件件装上去,装完了端起来瞄准靶心,才慢慢开口,却是对着罂粟:“来了?” 罂粟垂着手“嗯”了一声,又微微低头,道:“路总助。” 路明对她一向不敢怠慢,急忙回礼。只听“砰”地一声,楚行打出一发子弹,正中红心。接下来连发四弹,一个九点五,三个十环。打完后摘下射击眼镜,回过头来拿眼神指着她:“这是新枪。来试试。” 罂粟在路明有点意味的眼神底下默不作声上前,随手打了五发,一个七环一个八环三个九环,打完了抬起头:“这枪不好用。” 楚行笑着说:“不好用怎么我就打得出十环?” 罂粟静静地提醒他:“您还打出一个九点五呢。” 楚行似笑非笑着瞥她一眼,转头对路明开口:“你去跟陈家接洽一下。”转眼瞥见罂粟欲言又止的模样,问,“干什么?” 罂粟一副公事公办的谦谨态度:“如果您是打算跟城北江健明的江家谈合作,那么您最好再考虑考虑。” 楚行微微一挑眉:“你有什么话说?” 罂粟脸色肃然:“虽然曹阳东抬高了价钱,但江健明刚刚当家,地位还不稳,人也不好拿捏。他们家又一直都是跟我们的对头陈清回合作,这次怎么会无缘无故跑来跟我们投诚意?难保没有内鬼。更何况曹阳东跟我们合作这么些年,为人还算忠厚,不合意的可以再商量,也总比找个新的摸不准□的要强。” 楚行上下打量她半晌,脸上似笑非笑的意思比刚才更盛了一些,过了一会儿不紧不慢地说:“一口一个曹阳东,他都四十多岁的人了,是该你连名带姓这么喊的?” 罂粟心底一惊,面上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态度。楚行又看了她两眼,把擦完手的毛巾递给旁边下属,转头同路明淡淡道:“今年就还是给曹阳东。” 作者有话要说:我本来想正正经经写篇小虐文的。不知怎么又变成宠文系了……这样是不对的。要改正!(严肃脸……)不知道大家摸不摸得透小楚的心思哇。这篇文里俺打算把他设定为一个怨气深重的男主。= =走过路过不要霸王而过挖!勤快日更的作者乖乖躺倒求鼓励求抚摸求撒花!!!&gt;&lt;第 四 章 第四章、 罂粟心底一惊,面上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态度。楚行又看了她两眼,把擦完手的毛巾递给一旁下属,转头同路明淡淡道:“今年就还是给曹阳东。” 路明的表情明显透着想说点什么的意思,张开嘴后又停住,然后闭上,只点点头。转身离去时又被楚行叫住:“蒋小姐看起来有些累了,你帮我把她送回家。” 路明应了一声,把目光转到自始至终立于一旁静默不语的女子身上:“蒋小姐,请跟我来。” 那个被称作蒋小姐的女子看了看楚行,又看了看罂粟,然后微笑了一下,略一点头,顺从地跟着路明离开。 自始至终楚行都没有开口说明这个女子的身份,罂粟也就不能主动去问。她从后面看着那个蒋小姐走路的背影,每一小步都仿佛精确量出来的一般,步伐一致而恰到好处。身上的衣裙质地也很好,即使离开数米远,也还是能看分明她衣料上隐隐的光泽亮度。再加上刚才静立于一侧的站姿和态度,很像是一个从深闺中才能养出来的女子,优雅秀丽,端庄淑然。 罂粟自认早已把c城的名人名单背得滚瓜烂熟,此时仍然想不出这个女子的名字。她垂着手站在一边,看楚行试枪的时候揣着心思飞快思索,冷不防楚行突然开口:“曹阳东开给你多少钱,让你帮他说这些好话?” “什么?” 罂粟随口应了一句,等回过神真正品味出来这句话的意思,浑身一震,猛地抬头去看他。 等把子弹利落上膛,瞄准,楚行才微微偏过脸,有些好笑地瞧着她:“怎么,你还真想过这种事能瞒得过我?” 罂粟浑身僵硬,片刻后才缓缓垂下眼,低声说:“不敢。” “这种事都敢背着我做出来,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嗯?” 罂粟跟在他身边这些年,自然能听出他口气中的危险意味。然而楚行的心思向来捉摸不定七窍八通,她就算听出来,也找不到完美安全的回答。沉默了片刻,才揣摩着开口,十足小心翼翼示弱的语气:“您才是我的靠山。再怎样我也只不过是狐假虎威而已,当然什么都不敢了。” 楚行看她一副唯恐算账的模样,慢慢哼笑一声:“你知道就好。” 罂粟神经绷紧,听到楚行又问道:“曹阳东私底下给了你多少钱?” “……一百万。” “曹阳东一正一反比江建明高出两个点,拿一百万就能把你给打发,他这买卖倒是一点儿都不亏。”她听到他凉凉道,“我要是不把合约给曹阳东,你打算怎么收场?” 罂粟垂首静立,噤声不语。 如果真的要算账,罂粟已经不是第一次被楚行拆穿这些暗地里搞的把戏。基本上每隔一段时间她总要闹出一两件逾矩的事,掀的风浪小了,楚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作不知,若是弄得人众皆知告发到楚行面前,基本上就是静等着楚行震怒处置的前奏了。 第一次罂粟做得太出格,是她跟另一人合谋,想趁离枝出任务时把她闷死在温泉会馆的桑拿房中。事败后脱险的离枝将她俩状告到楚行面前,那次罂粟被扎扎实实地杖责一顿,然后在空无一物的屋子里关了三个月禁闭。离枝却仍嫌惩罚过轻而不满,罂粟不知楚行如何平息下去此事,只知道等她从禁闭室放出来,就看到离枝开着一辆跟她一模一样的跑车招摇而过。 第二次则是罂粟私下将楚行放手给离枝处置的两名警察卧底给放走,离枝得知后又将人追了回来,并连夜将事情原原本本转述给了楚行。这一回罂粟受到的惩罚重了许多,不仅挨了杖责关了禁闭,连审讯刑囚的权力也被楚行一句话收了回去。 第三次则是罂粟尝试不动声色拆分离枝的权力,却被离枝偶然察觉,这一次导致的后果更是彻底,罂粟当场被离枝命人拧断了一只胳膊,押到楚行面前后,楚行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她,静默片刻后沉沉开口:“你不适合做这些事。以后你的事都交给离枝去办。你继续跟在我身边。” 轻描淡写一句话,就把她所有功绩过错都抹杀。 罂粟站在那里静等发落,见楚行迟迟没有发话,就知道她这一次又犯了大忌。 之前插手离枝的管辖范围,毕竟还与楚行无关。现在她插手曹阳东的事,不被楚行知道的话还好,被楚行知道了,大概在他的眼里,这种行为无异于拿着楚家的钱来中饱私囊,既犯了儹越的忌讳,又是隐约的背叛表现。 楚行看人的最基本标准便是忠诚。几年前罂粟曾见他亲手处理过一个欺上瞒下的高层。那时正值冬天,室外纯洁雪花漫天飘飞,室内则是手起刀落,手法简洁干脆。那人毙命之后,楚行把匕首丢到一边,摘下沾了血的羊皮手套,才抬起眼皮,同之前不停求情此刻目瞪口呆的另一人淡淡道:“在这个行当上,如果一个人不忠,还能有什么用?” 但此刻楚行长久不出声,罂粟从心中开始生出一点隐约的恶意。她这次逾矩的程度,既谈不上太过分,又到不了足以轻描淡写拂过去的地步。楚行若是再把杖责禁闭这种事摆出来,那不仅没什么新意,也没什么效力。 但除此之外,罂粟替他想不到还能有什么更管用又足以杀鸡儆猴的惩罚。 单论惩罚方法的话,楚行以前倒是教过她,若想震慑人心,从一个人最害怕的地方着手,会事半功倍。 罂粟自己也的确被楚行这样敲打过,并且也的确害怕过。半年前楚行把她始终处心积虑保护和执掌的所有权利都收走给离枝时,就是她这些年来体验过的最胆战心惊的一次。但如今害怕的事情已经过了,她一个人无牵无挂地站在这里,自认是暂时找不到什么值得害怕的东西的。 楚行盯着她,手中慢慢捻着一排子弹,过了半晌终于开口:“行了,你先回去。后天有场小聚,你跟我去。” 罂粟回到自己住处,反手关门,锁紧,打开电脑,上网,把邮箱中收到的新邮件都彻底删除。又把电子设备上有关曹阳东的通讯记录全部删光,等一切完毕,又把手边的书架拖过来,把第二格第一本书抽^出来,打开封皮,便看到一张支票静静躺在扉页之上。 支票上画着一串阿拉伯数字,第一位数为3,后面跟了六个0。 她昨天被楚行叫去泳池前,趁管家没跟着的空当又拐回来一趟,因为时间匆忙,只来得及把这张支票藏在这里。 罂粟把支票捏在手中出神片刻,又很快回过神来。把一面方形化妆镜从旁边柜子里摸出来,打开,微一用力,金属面和镜面就被分离开。 她把支票塞^进去,又合上镜子放回原处,闭闭眼微出了一口气,这才发觉身上已经被汗沾湿得黏腻腻。 罂粟起身去了浴室,脱光衣服迈进浴缸里时,从对面的镜子中能看到她身体本来白皙的皮肤上青红大片,淤痕广泛而交错,上至锁骨,下至腿根。 每次□,楚行都很喜欢把她揉成各种姿势。等尽了兴,又喜欢这样拿捏她。如果罂粟扛不住痛有所挣扎,到头来淤青的痕迹反而会更深一些。尤其是腰臀的地方,罂粟每次回到住处休整抹药,都觉得最疼的位置跑不出那一块。但同时楚行每次又都奇诡地记得分寸,每次都避开她需要暴露的部位,就连有两次将她手腕绑在床头整整一晚,也是挑在冬天的时候。 如此一来,别人看到她精神萎靡不振只当她是睡眠不好,没人知道她衣裳底下的肤色跟表面看到的完全两个模样。 罂粟在水中泡了两个小时,才慢吞吞地迈出浴缸。 她把一旁的药膏拿过来,对着镜子往淤青上涂抹,但指尖接触到皮肤的前一刻又停住。闻着药膏那股浓郁的中药味道,皱眉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放弃。把药膏扔到一边,穿好衣服出门买晚饭。 罂粟自从来到楚家,就没有再自己做过吃的东西。十二岁之前她还懂得如何做番茄炒蛋,到现在她只会煮一锅开水,甚至已经差不多忘了该如何加泡面。 这功劳要算到楚行的头上。当年罂粟被楚行挑中跟在身边时十二岁,正是长个子的发育期。十二岁的小孩已经懂得什么叫做礼貌,每天跟楚行面对面一起吃饭,总是不好意思吃多,一日三餐都只能达到六七分饱。有天下午罂粟终于饿得受不了,趁厨师外出采买,管家在花园女佣在楼上,没有一只眼睛盯着她的时候,偷偷自己摸到厨房,几分钟内下了碗清汤挂面。 罂粟不敢把面端到餐厅里去,躲在厨房里刚刚心满意足地吃下第一口,就察觉到光滑的黑色流理台面上倒映出一道修长的影子。 她一扭头,就看到楚行臂弯中挽着一件风衣,正微微弯腰瞅着她,唇角微勾,眼睛里全是好笑。 罂粟从见到楚行的第一面起,一直都有些畏惧他。乍一见到他毫无预兆站在身后,当场吓得一口汤全呛了出去。 楚行一边蹲下^身轻拍她的背,一边笑着问她:“清汤挂面好吃么?” 罂粟违心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在他的眼神底下诚实地摇了摇头。 “那你想吃什么好吃的?” 十分钟后,楚行领着罂粟进了楚宅附近的一家蛋糕店,买了一大块奶油蛋糕。他用刀叉平均分成四块,再买来一杯酸奶,全部摆在罂粟面前,坐在她对面看她用不怎么优雅的吃相风卷残云一般全部吃完。 等罂粟终于满足地擦嘴角,楚行问她:“喜欢做饭?” 罂粟小心看着他的脸色,最后诚实说:“不喜欢。” 楚行笑了笑,伸出食指,微微探身,将她残留在嘴角上的一点奶油抹掉,然后有些漫不经心地同她道:“不喜欢的话就不要做。罂粟,记住,身为一个楚家的女孩子,以后即使是饿了,也合该让别人做饭,而不是你自己。” “为什么?” 他想了一下,告诉她:“这是身为一个楚家女孩子的特权,并且也是理所当然的一件事。” 这些年楚行纠正过她许多行为与观念。他教她用插花训练耐性,教她有一些烦恼根本无需在意,他还曾把她满满一柜黑灰色调的衣服扔去大半,教她穿漂亮的连衣裙,戴闪亮的水晶发箍,试各式各样的鞋子,指着一堆粉紫花绿蕾丝纹边的十几岁真正该穿的衣服,告诉她什么事都有顺序,无需操之过急:“成熟不是用衣服穿出来的,等你再长大一些,有几十年的时间去穿正装和小黑裙。这些却都有寿命,现在不穿,以后你就再也没有机会。所以有什么可着急的?” 作者有话要说:嗯,其实楚行在《靠谱》里出现过一面的。但是貌似没人记得了。= =这篇文第一章之所以有点香艳,是因为我当初本来就按照肉文的模子来写的。而之所以想写肉文,是因为我当时翻了遍奢侈,被里面h的清水程度震惊到了。结果不幸地被晋江河蟹掉n次,最后就成了这模样了。本来还可以更香艳一点的哼。这篇文真心想日更,所以不要霸王我了呀,给点鼓励好嘛!求摸毛求揉肚皮求收藏求撒花!!&gt;&lt; 第五章 第五章、 第三天晚上八点,罂粟轻敲开夜总会的豪华vip包厢门时,里面早已经一片的灯红酒绿。 罂粟被扑鼻而来一股暧昧烟酒^色的味道熏得一阵脑袋发晕。 她长这么大,虽然经常跟从楚行出入夜总会,却基本没有怎么在这种场合陪过客人。往常每次来这些地方都是来听公务汇报,她坐在楚行身边,每次都得以狐假虎威地被好茶好瓜果地伺候着。像今天这种会客,楚行以往都是带离枝同行的居多。 楚行常说离枝长袖善舞,看人眼色顺人毛摸的本事比罂粟要玲珑许多。再加上比罂粟大三岁,又长相温婉柔美,举手投足皆是风情,单是坐在那里给人敬酒,都比罂粟看着要赏心悦目。因此离枝跟罂粟此前本来各有分工,离枝主对外公关和谈判,罂粟负责新人管理事务,等到后来罂粟权力被划给了离枝,就是另外说的事了。 像今晚这种淫靡挑^逗的场合,罂粟只在两年多前参加过一次。那一次楚行只是让她负责倒酒,结果没想到罂粟连酒都没有倒好,手腕不小心一抖,半杯红酒便全都倒在了对方的大腿上。幸而那位传说中笑里藏刀的角色与楚行交情深厚,虽然罂粟没有被对方问责,但自那以后楚行就再也不把她拖出来陪客,并且还附赠给罂粟两个字,简单明了却令她记忆深刻:丢人。 因此今天上午楚行派人过来给她送晚装时,罂粟把衣服拿在手里看了看,说:“这种事应该离枝去做,你送错了没有?” “楚少只提了您,没有提离枝小姐。说是晚上要跟崔家那位局长吃饭,崔家当家和崔少爷也会在。楚少说他先去,然后您八点自己去那里。” 罂粟想了想,问:“他说这话的时候脸色怎样?” 第4节 “楚少正在打球,看起来心情不像太差。” 包厢内四男八女,四排长沙发坐得满满当当。里面调笑声碰杯声声声入耳,见有人推开门,都稍稍静了一静。楚行斜倚在沙发里,衣襟半开地给两名美人簇拥着,手中还捏着一截纤细皓腕,见到她进来,招招手叫她过去:“怎么来得这么慢?” 罂粟走过去,一边看看墙上的钟表,确实是八点没错。但楚行这么问,她也只好答:“路上堵车晚了一会儿。”然后转过身,恭恭顺顺地挨个叫:“孟局,崔先生,崔少爷。” 孟局长的两只眼珠定在她身上,看了一会儿才呵呵笑出两声:“这位就是罂粟小姐?长得很是漂亮甜美嘛。” 楚行稍稍直起身,在灯光底下仔细打量了罂粟一眼:“甜美?十年前刚进楚家那会儿倒确实算娇憨可爱,现在还不就是一副凉薄倔强相。” “我瞅着也挺甜美!楚少你还说那位离枝小姐是楚家最好看的,我瞧着这罂粟的姿色才是半分不让嘛。”一旁崔志新插嘴,一边推开手边两个娇俏美人,指着空出来的沙发位,笑着同罂粟道,“看看你家楚少都被美女们包得滴水不漏了,来,你来这边坐。” 罂粟转眼看看楚行,那张一贯有些漫不经心的面孔上此刻也没有什么特别要阻拦的意思。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依言走过去,顺手拿过桌上倒扣的一只新酒杯,倒满一杯白酒,双手捧举,开口:“我敬崔先生您一杯。” 崔志新接过罂粟倒满的另一杯白酒,顺手在她手背上一摸,然后满面笑容地开口:“罂粟小姐真是可心又可人,楚少把这么一个宝贝藏在家里这些年都不放出来,是打算金屋藏娇还是怎么着?” 楚行瞟过来一眼,似笑非笑:“确实有点这个意思。” 一个晚上下来,等罂粟被楚家的司机半扶着搀进车子里的时候,自己也不知道已经被灌下了多少杯酒。 崔志新和孟局长轮流倒满,楚行在一边眼睁睁看着她不善言辞只能被堵得连连一口闷,始终袖手旁观未曾搭言。罂粟涉酒不深,又是红酒白酒混着喝,不多时便有些晕醉。她知道自己在有问必答,语气仿佛还很平和,但再回顾时,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除此之外还有一只男人的手,时不时肆无忌惮抚摸一下她的手背,又仿佛若有似无地搂住她的腰身,罂粟觉得厌恶,又不能明白地推拒,一直到已经醉了,心里都还很窝火。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等到散了的时候。罂粟软绵绵地被一只手臂接过去,鼻息间味道熟悉,她也就不再乱挣,顺从地被半搂半抱着塞^进车子里。没过多久听到楚行沉声开口:“老胡,把窗户全打开。车里全是难闻酒气。” 罂粟只觉得胃里一阵难受翻搅,下意识还记得这里是楚行的车内,勉强才压下呕吐的感觉,模模糊糊之间瞪了他一眼:“你发什么火,你以为我就很好受了?谁让你灌我的?” “我什么时候灌你了?” “你叫人灌我!” “我叫谁灌你了?明知道喝不了那么多还喝,你坐在那儿自己不会推?” 罂粟眼泪一下子迸了出来:“你又没教过我怎么推!” 楚行停了一下,冷冷道:“离枝去那种地方第一次就知道怎么敬酒开玩笑,第二次去就知道怎么才能滴水不漏。” “离枝离枝你就知道离枝!她有本事你让她去夜总会就好了!让我去干什么!你以为我愿意被灌酒!”罂粟一边说一边抽噎,说到最后顺手抓过一旁抱枕,朝着楚行狠狠扔过去,“停车!我要下车!” 楚行手臂被打了一下,罂粟瞪着他,仿佛觉得还没够,很快伸手过来又要打他,被楚行一把拽下手腕,眉心皱起:“胡闹什么!坐好。” “我就不!” 罂粟被他按在椅背里动弹不得,很快恼羞成怒,牙关一启,瞅准楚行的脖子咬下去。楚行及时避开,冷声说:“再乱动就把你从车窗丢出去。” “你丢啊我正好巴不得下车!”罂粟醉意上头毫不示弱,恶狠狠瞪着他,“你再压着我我就吐在你身上!你要不要试试!” 楚行怒极反笑:“喝醉酒脾气大了想造反?” 他仍然按住她不准她挣扎,罂粟便开始用脚踢他,试了几次都够不着,反而激得呕吐感渐渐上涌。楚行觉察出她的不对劲,很快往后退,罂粟这时的反应却比他要快,死死抱住他的腰不松手。楚行尝试拽了两下都没成功,罂粟作呕的感觉已经升到喉咙口,接着她闭上眼,对着楚行的风衣心满意足地张开了口。 “……” 车内死寂了五秒钟,楚行闭闭眼,开口:“老胡,停车。” 次日罂粟直到日上三竿才醒过来。昏昏沉沉休息了好一会儿,才发觉自己所在的地方是紧挨楚行卧室的那间客房。 她吐息之间没有酒气,身上也清爽干净,如果不是头疼欲裂,还以为昨晚的轮番敬酒不过是一场梦。 罂粟对前一晚发生的事,前半段还好,后半段只能模模糊糊记个大概,隐约像是与楚行发生了争吵,又隐约像是还没问到答案就急不可耐地吐到了楚行那件新买不到一周的风衣身上。罂粟能记得的最后一幕,则是被楚行被拖下车时,他脸上那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的表情。 罂粟回想完毕,只觉得更加头痛欲裂。 她收拾停当后慢慢下楼,不意外又看到管家在客厅等候。见到她微微欠身,仍是不卑不亢的样子:“少爷一早已经出门。听说罂粟小姐昨晚只喝了酒没有吃饭,又一路呕吐,现在应该饿了。厨房中的早饭一直温着。” 罂粟盯着他,额角忍不住跳了跳。 他口中所谓的听说,来源只能有一个人。既然管家已经知道,那么大抵她昨晚的英雄事迹该知晓的不该知晓的都已经知晓,要是传到离枝的耳朵里,指不定还会怎么添油加醋地编排她。 罂粟把眼前这个人忽视掉,目不斜视往前走。偏偏身后管家非要亦步亦趋跟上来,慢吞吞地说:“罂粟小姐的酒品差得很啊。” 罂粟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微微笑了一笑:“周管家,我的酒品好不好,跟您有什么关系?” 管家也微微笑了一笑,沟壑横生的眼周微微弯起,一时间竟莫名生出几分高深莫测的意味:“罂粟小姐已经在楚家呆了十年,想过自己究竟想要些什么吗?” 罂粟一怔,很快没了笑容,冷着脸反问:“周管家这句话,问得不嫌交浅言深吗?” 管家看着她咄咄逼人的尖锐态度,微微叹了口气,道:“罂粟小姐还记得前几天,您扔进垃圾桶的那只陶制花瓶吗?” “你想说什么?” 管家避而不答:“昨天晚上罂粟小姐酒醉回来,在客厅里抱住少爷的大腿不肯上楼,最后是少爷抱着才肯上去的。” 罂粟拧起眉:“你究竟想说什么?” 她这样明白问过来,他却不肯再直接回答。只重新垂下眼,慢慢地说:“罂粟小姐仔细想一想少爷这些年待您的态度吧。” 罂粟回自己住处的路上,正好碰到离枝。 所谓的冤家路窄大抵就是她们两个这样,每逢罂粟出了丑做了错事,回头见到第一个冷嘲热讽的人一定是离枝。罂粟的格斗技巧离枝比不过,但如果要论口舌上的尖酸刻薄,离枝可以漂亮甩出罂粟几条街。 如今离枝打量着她,嘴唇边带着一丝嘲笑,说话的语气也还是和以前一样:“罂粟小姐可真是淡定啊。我要是你,我现在就该一头撞死到那株海棠树上。” 罂粟静静地说;“真可惜,离枝姐的性命这么低廉,我却还没有。” 离枝也不生气,甚至走近了一些拍拍她的肩:“听姐姐的话,还是想开一些,这种事既然能落到别人头上,自然也轮得到你身上,啊?” 她这一番话听起来并不合适安在昨晚的事上,罂粟听不懂,索性闭嘴不回话。离枝也不觉得独角戏有多难唱,仍然轻轻地笑:“所谓的宠爱嘛,总是有个限度在。更别说你昨晚还惹怒了楚少爷。你抵得上两个美人,却抵不上一笔上亿的投资。这从情感上可能接受不了,从理智上分析却是很正常的事。只要把自己看得卑微一点,位置摆得对一点,咬一咬牙也就忍过去了,你觉得呢?” 罂粟仍然听不懂,却隐约觉得不妙,皱紧眉头想要绕过她,却被离枝眼疾手快地挡住。对方仔细打量着她的脸色,最后有些恍然大悟的模样:“你……该不会是还不知道吧?” 罂粟盯着她,眉心皱得更紧,离枝却不再说了,掩嘴笑了笑:“好了好了,你既然不想听我讲话,我就先不多说了。反正你总会知道的。” 离枝前脚离开,路明的电话紧跟着拨过来。对方这一次通知她去见楚行的语气有些迟疑:“罂粟小姐,楚少找你。他在书房。” 罂粟到了书房的时候,楚行罕见地没有在处理公务。他手中托着一本线装书,旁边一株青翠滴水观音,正倚在桌边慢慢地一页页翻。却仿佛根本没有在认真看,她刻意放轻脚步进来,他很快便有所察觉,偏过头来,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叫她坐下。 “路总助说您找我。” 楚行把食指指尖在桌面上敲了两下,沉吟着开口:“今天上午崔志新给我打电话,他想把两个15岁的小丫头送给我,希望我把你换给他。” 罂粟猛然抬头,楚行看着她,又补充了一句:“陪他两个月。” 罂粟咬紧牙关,心脏剧烈收缩,面上却仍然能保持住镇定,听到他又慢慢说:“你懂这其中的意思?” 罂粟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开口:“……知道的。崔先生送过来的两个女孩子不过是表面人情。您要是这次拂了崔先生的面子,也就等于堵了孟局长这条路。路不通,楚家递上去的条子就不能拿到批复。几个亿的投资要是拿不到证,结果就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知道就好。”楚行盯了她半晌,问她,“你说说看,我是让你去还是不让?” 罂粟紧紧抿着唇不说话,过了一会儿,眼睛望着地板平静开口:“罂粟但凭您吩咐。” 她说完,楚行一时没有动。过了片刻,她用眼角余光看到他又拾起那本线装书,随手翻了两页,停了一会儿,又翻了两页,又停了一会儿。 罂粟始终没有抬头。最后她看到他两手一合,“啪”地一声,线装书被重新丢回桌上,楚行的声音淡淡响起来,透出尘埃落定的意思:“明天我叫人送你去崔家。” -------------------------------------------------------------------------------- 作者有话要说: 楚行是变态啊是变态。《靠谱》里面我说的那句话依然可以套在这篇文里: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变态,在水一方。 某作者:楚同学,养成难道不是一种自产自销的行为么?你这样对待你的童养媳,是很不好的啊。 楚行(怨气深厚):罂粟对待我的态度根本也很不好,ok? ----- 因为俺时速三至四百,所以只能尽量保证日更,不一定能保证准七点半更。望大家见谅嘤。&gt;&lt;不过俺至少日更了!! 日更就要求撒花求鼓励!!! 不鼓励不撒花就露阴森森的白牙给你们看!!!! 第 六 章 第六章、 罂粟始终没有抬头。最后她看到他两手一合,“啪”地一声,线装书被重新丢回桌上,楚行的声音淡淡响起来,透出尘埃落定的意思:“明天我叫人送你去崔家。” 罂粟停顿片刻,应了声“是”。 她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感情,又始终敛手低眉看不出什么表情。楚行等了一会儿,问道:“你还有没有话说?” 罂粟终于抬起头来:“您这么决定,是惩戒我曹阳东那件事的意思?” 楚行看过来一眼,反问:“你问我这话,是觉得我罚得过重了?” 她又重新低下头:“罂粟不敢。” 她的动作和语气里都透着小心和恭谨,楚行尽管明知道她肯定又是心口不一,也指摘不出她究竟还有什么错误。他盯了她很久,罂粟都是双手放在膝上一动不动坐在那儿的姿势。过了几分钟楚行终于收回目光,随手拿过一边的文件,一边道:“这里没你的事了。” “那罂粟先告退。” 罂粟出了书房,刚走没几步,便听到不远处一株绿萝后面传来路明一声低低喝斥:“什么事能说什么事不能说还用得着我教你?这种事也是你能打听的?” 接着响起一个女音,很是不以为然的口气:“怎么就不能打听啦?罂粟这几个月每天还不是吃吃喝喝没事做?楚少爷要是真还对她青眼有加,把她那些权力都给架空了做什么?离枝姐都说了,罂粟的风头出了好几年,到现在也该差不多了。我看罂粟根本就是这几年做得太过火,让楚少爷现在一看见她就碍眼,才会把她送出去。” 路明的声音愈发冷冽:“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你去做一件罂粟干过的事去试试,现在书房里面的那位保证会让你死一万次!罂粟做过多少出格的事,你哪回见楚少真正罚过她?这些年楚少花了多少心血在罂粟身上,你当那是说没有就没有的?” 对方切了一声:“这回不就是真罚?谁不知道崔志新那老东西是个什么货色,在床上是百无禁忌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的,罂粟去陪他两个月,不死也要弄个半死不活。罂粟要是还有点羞耻心,去崔家两个月还不如自杀来得痛快呢。但凡楚少爷还对罂粟念一点儿这十年来的情谊,又怎么会舍得这么把她给送过去?” 路明还没说话,一抬头正好对上罂粟两粒黑甸甸的眼珠,衬着偏白皮肤,愈发显得深深幽幽。路明张张口,脸上迅速调整出笑容来:“罂粟小姐出来了?这丫头痴傻天真,说的话你不要当真。”说完推了那女孩一把,“你不是要去北街?还不快走!” “站住。”罂粟冷冷一声把对方叫住,绕到她的面前去,仔细审视半天,缓缓问,“你叫什么?” 路明微觉不妙,正要插嘴,女孩下巴一抬,已经神态倨傲地答了出来:“我叫阿凉。怎样?” 罂粟瞧着她,忽然温和一笑:“新来的?来楚家多久了?” “一年。又如何?” “我来这里一年的时候,已经不像你现在这么蠢了。”罂粟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忽然出手如电,一把握住阿凉脖颈,拽着拎到面前,而后脚下一个用力,直接踹到对方的腿窝上。 阿凉不受控制地跪在了地上。 “可你却蠢得让我想把你丢进海里去喂鱼。”罂粟把话慢吞吞地接下去,“你这么看我做什么?想告状是不是?你敬爱的楚少爷就在里面,尽管去告啊。” 她刚说完,就看到阿凉眼前一亮,然后如蒙大赦一般大哭起来,指着罂粟大声喊:“楚少爷!您都看到了罂粟姐她居然敢这样对我!她用脚踹我腿窝!她还差点掐死我!” 楚行站在罂粟不远外,任凭阿凉一声接一声嚎哭,始终面无表情;路明已经预见出这场戏的未来发展趋势,正不着痕迹地往角落缩;罂粟对这类告状早就免疫,等了小片刻不见楚行发落,冷哼一声转身就走。走了只一步就听到楚行开口:“给我站住。” 罂粟听到了,脚下却不停。前面便是一道紫薇花藤的走廊,路明只觉得那点乌黑发梢在浅紫色的簇花后头轻巧晃了两晃,就隐没在了视线尽头。 他收回眼,便看到楚行不知何时也微微偏过了脸,目光在那道紫薇花藤上定了小会儿,才回过神来,看也没看底下跪着的那个便往书房中走,声音漫不经心地飘过来:“在书房前面大吵大闹,太不像话。” 第5节 路明跟他久了,立刻明白过来他话后面的意思,很快应道:“我这就把她带去禁闭室。” 等楚行进了书房,路明看看跪在地上仍然不明所以的阿凉,叹了口气蹲下去,低声说:“还看什么哪姑娘?罂粟让你去告你就告,你傻啊?再来这么一次你小命就没了你知不知道?我早就跟你们说过,这两位之间的事谁也别插手,难不成你以为我都是在害你们吗?” “可,可是罂粟明明就被送给崔志新……” 路明脸色一肃,低声道:“闭嘴!我说了别插手!你还听不懂是不是!” 第二天早上八点多,就有司机等在了罂粟住处的外面。见她两手空空地下来,有些迟疑地问:“罂粟小姐,没有行李?” “没有。” 罂粟自己打开车门,迈进去的时候一抬眼,就看到三楼西侧的一个窗户被拉开一半,离枝两条胳膊搭在阳台上,正笑意盈盈地低头瞧着她。见罂粟抬起头,还向她轻轻挥了挥手。 罂粟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砰”地一声把车门关上。 九点整,车子准时到达崔家大宅。已经有崔家的管家在等候,见罂粟迈上台阶,礼数周全地开口:“罂粟小姐,欢迎。崔先生目前不在家,请您稍等片刻。” 结果这所谓的片刻,到头来是从早九点到晚七点的时长。罂粟坐在客厅里面,一等就是十个小时。 这种不言自明的下马威手段,要是用在阿凉那种小姑娘身上,大概还能管用一些。但对于跟在楚行身边十年,杀人方式已经能一口气说出几十种的罂粟来说,就显得有些青涩。在这十个小时里,罂粟无视客厅里不断打量她的其他人,兀自慢悠悠地吃了两顿饭,又额外要了一块黑森林蛋糕以及三杯鲜榨汁,又看完了桌上摆放的所有杂志,最后实在无事可做了,才有些勉强地放松神经,倚在沙发上睡了一觉。 罂粟是被一阵湿热的亲吻给惊醒的。睁眼便看到崔志新正不停揉压着她,一只手已经半探到衣襟里面去。 罂粟隔着衣服按住他的手:“客厅有人……” “人都被我遣出去了,没人看得见。罂粟这么美,我哪儿舍得给别人看,对不对?”崔志新见她醒了,勾住她的下巴就要亲过来,“来让我尝尝乖乖——” 罂粟往后稍稍一退,正好是崔志新刚刚够不到的距离。崔志新要再凑过来,被她一手按在嘴上,眉心微嗔薄怒,一字一顿地说:“崔先生。” 她念这三个字的时候,嘴角抿起,两丸乌黑眼珠薄薄地笼着一层雾气,看得崔志新简直心神俱荡,连忙一口答应:“好好,我们先上楼。” 罂粟被丢到卧室的床上,崔志新把她拨成躺平的样子后就急不可耐地压了上去,一边扯她的衣服一边开口:“宝贝儿你知不知道,前天晚上在包厢,你坐在沙发上给我敬酒,我当时就想着要是把你这么脱光衣服扔到床上,滋味儿一定相当妙……你这衣服怎么扣子这么多?今天你就该穿件裙子过来……” 罂粟一声不吭任他动作,崔志新却不满她这么沉默,在她脸颊上拧了一把,继续调笑道:“听说前阵子你做了什么太出格的事,才让楚行把你丢到夜总会那种地方,我才能发现还有你这么一个小美人,你是怎么不乖了,嗯?” 罂粟垂下眼,说:“还不就是越权那点事。” 崔志新对她越权的事不感兴趣,把她衣服上最后一粒扣子扯开,手掌心满意足地摸上去,一边低下头要亲她的锁骨,一边感慨着开口:“这么如花似玉的宝贝放在身边呆十年,楚行居然也能忍住没碰过——” 他的最后一个“你”字只来得及发出半个音节,剩下的就全部被截断在了喉咙里。 一根极细的钢琴线被以最快的速度从胸衣内抽^出,在崔志新的脖子上绕了四圈,再被罂粟面无表情地在左右用力一拉,崔志新就再没有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 接下来的一分钟内,房间里安静得出奇,只剩下脖颈间骨骼被钢线勒断时所发出的沉闷缓慢声音。 罂粟等完全确认崔志新确实断了气,才把琴弦缓缓松开。 她望着天花板深深吸了一口气,克制住牙齿上下磕碰的欲^望,把崔志新尚带余温的身体推开,慢慢捞过衣服穿上,再尽量平稳地系好所有扣子,又对着镜子确认了一遍身上无任何血迹,又在房间中枯坐等了一个多小时,才走到门边,把门推开了一条缝,闪身出去后又很快关上。 罂粟已经做好了撒谎到底和手刀上阵的准备,却没有料到杀完人后的出逃意外顺利。从客厅到院子再到崔宅大门,她一路过去,竟轻松得连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 作者有话要说:orz果真有越更越晚的趋势,我明天一定九点之前更!!还有一小段我觉得不适合放在这章里,就并到下一章去了,明天4000+一起看。&gt;&lt;----对于留评这件事,除了被霸王得眼睛幽绿之外,我表示还有件事很怨念。那就是你们在这边看完了不直接在章节底下留言又跑去微博给我回复是怎么回事!!冲月榜的人表示留言=积分=月榜排名=很重要的一件事!!!你们这种行为让我又爱又恨!!!真恨不得变身螃蟹用钳子把你们一个个从微博夹到这边来!!!!最后一句还是那句,日更跟隔日更完全不在一个痛苦级别上,我已经很想打滚了,就不要霸王俺了好吗!!!! 第 七 章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被晋江莫名其妙地给锁了,贴在这里好了。诶这么好的方法我在刚才不停折腾的一个小时里居然没想到!!!啊啊啊!!!!辛苦大家久等,群摸头!真是不好意思!&gt;&lt;第七章、罂粟不敢放松神经,沿着公路边小心翼翼地往大路方向走,没有走多远就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罂粟!这边!”罂粟循声望过去,昏黄路灯下,路对面停着辆黑色车子。见她放慢脚步,车前灯闪了两闪,路明从车窗探出头来跟她招手:“上车!”罂粟顿了顿,脚步略缓地走过去,路明看得心急,又不好催她,跳下车子来给她打开后车门,罂粟走近了,却没有立刻跨进去,自己扶住了车门,问他:“路总助。您怎么来了?”“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楚少让我来接你。”罂粟沉默了一下,说:“崔志新死了。我杀的。”“楚少早就料想到了你会这么做,否则你以为你怎么能这么顺利就出来了?”路明见她迟迟不上车,焦心得很想动用武力把她直接塞^进去,却又不敢真正动手,只好点着脚催促,“具体的上车再说,现在咱俩先回楚宅。”罂粟把他的话当成耳旁风,仍是站在那里,微微歪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片刻才慢慢开口:“楚行现在人呢?”她连称呼都变了,路明瞪着她,嘴巴张合了两下,才说:“楚少在楚宅。正等着你回去呢。”“明知道我会杀了崔志新还让我过来,杀完了又不告诉我还有接应。” 罂粟上前一步,盯着他问,“楚行是脑子进水了?”“……”“说话啊。”她挨得太近,路明忍不住后退一步:“这个,楚少的心思我也不知道……”“你知道。”罂粟还是紧紧盯着他,“你们肯定有计划。楚行是不是早就有弄死崔志新的打算,现在正好逮着机会拿我当石子,回头崔家全城通缉的时候再把我一人给供出去,是不是这样?”路明抵在车门边退无可退,罂粟的眼神就像是刀刃,刮得他冷汗都要从额头上渗出来。路明心里叫苦不迭,避开她的眼神劝说:“没那回事,你别多想。楚少爷是说你最近有些太胡来,要拿这次挫挫你的锐气……”“挫我的锐气?”罂粟微微冷笑一声,“是想怎么挫锐气呢?等明天天亮以后亲手把我交给崔家吗?”“不是这样……”路明话没有说完,就见罂粟突然近身上前,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亲密到他足以看清楚她耳后的一点绒发。她身上似有若无的柠檬味道萦回在他鼻间,路明只来得及微微一怔,就感觉到脑后一阵钝痛。罂粟收回手,后退两步,看着路明倒在地上。低身下去在他上衣口袋里摸到车钥匙,又把他拖到路边,然后发动车子,绝尘而去。第二天晨曦微亮,崔家发动全城通缉的时候,罂粟已经人在a城。楚行在a城有套许久未用的房子,又是在保密设施严密的小区内,罂粟当晚把车子弃在路边,乘巴士去a城的时候已经打定主意去那里。又因为不久前她曾经瞒着楚行把房子出租过,所以里面设施尚且完备,除了灰尘多一些外,仔细打扫一番住上一段时间还是可以的。罂粟去年缺钱用,将主意打到楚行头上。把楚行在外城不常住的房子全都请人打理了一遍,然后统统瞒着楚行挂牌出租。后来楚行来a城视察底下产业,突然想起这座房子,结果想拐道过来看看的时候被罂粟绞尽脑汁拦住。但到底也没能瞒多久,几个月后两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聊天,罂粟困倦之下说漏了嘴,于是三两句就被楚行套出实情。当场被楚行在屁股上重重打了五下,第二天醒来后更是腿软轻飘,下床的时候险些跪到地上。罂粟把房子收拾完已经到了晚上。她一天没有吃东西,就算前一天在崔家预先吃再多,此刻也早已饥肠辘辘,不得不去小区外面的超市买东西。她这一回出逃,为图方便除了一只手袋什么都没带。如果早知道楚行有接应,她就该带上一箱行李出来,现在两手空空,衣食日用全都要另外再买,她所带现金又不多,又无法去银行取现,这是罂粟目前最麻烦的事。罂粟在超市里花了一个小时,买了满满一推车的东西。付完钱后两手困难地拎着往外走,出门口不远忽然被人叫住,回过头,一个穿着浅灰休闲装的年轻男子紧赶几步追上来,嘴角带笑,递过来一只粘钩:“小姐,这个好像是你的吧?你落在收银台了。”罂粟看了看,确认是自己的无误,道了谢接过来。对方看看她手中两只大塑料袋,又说:“你也是住这个小区吧?这么多东西拎着回去很累,正好我住小区最里面那栋,不如我开车送你过去,总归顺路。”“谢谢你,我自己就可以。”他看看罂粟有些警戒的眼神,笑了两声,举起手来:“我不是坏人。虽然坏人从来不说自己是坏人,但我真的不是坏人。我如果想做坏事,从后面跟着你去你家就是了,不必主动帮忙。小姐你这样抵触一个善良之人的好心肠,会让人很伤心的。”罂粟最终还是推辞不过,道谢后上了车。她在口才方面的能力一直不强,跟人吵架吵不过,被人柔声细语劝说的话也不知该如何婉拒。尤其直觉认为这个人不像是坏人的时候,罂粟的耳根就更加软,对方一旦能列举出两个以上的充足理由,她十有八^九都会违背初衷,跟着对方的建议走。眼前便是这种情况。罂粟在车子后面端端正正坐着,驾驶位上的人通过后视镜看了看她,微笑着说:“我叫李游缨,你呢?”“哪个游缨?”“这两个字一般人都猜不对。要么你试试?”罂粟想了想:“《左传》里面那句‘鞶厉游缨’?”李游缨有些讶异地一挑眉,笑着说:“难得你居然知道。”罂粟笑笑:“小时候被押着背过。”罂粟能背过《左传》,只不过是因为楚行喜欢。除此之外,楚行还教她熟背过四书五经与唐诗宋词。小时候罂粟因为嫌弃拗口不肯背,还没少被楚行打过手心。后来上了床,楚行还曾拿这个当情^趣,常常随口说出一篇文章叫她背,背对了是温柔欢愉的一阵,背错一句就是痛苦又漫长的九浅一深。路程不长,几分钟就到。罂粟下了车,又道谢了一遍,李游缨帮她把东西拿到门口,笑着说:“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罂粟略微迟疑了一下,说:“苏璞。璞玉的璞。”这是她原本的名字。却从十二岁起,就已经没有再用过。时间过去这么久,差点自己都要忘记了。罂粟老老实实地在房子里呆了一周,中间只出去过一次。她一个人,又不出门,也就无从打听到外面究竟形势如何。但如果她是一个崔家人,她相信自己也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善罢甘休。只不过外面如何天翻地覆,都跟在房子里安安静静看电视的罂粟暂时没什么关系。除此之外,不管楚行会不会把她交给崔家,她都不想回c城。尽管明知总有一天会被找回去,罂粟也不想现在就这么回去。中间李游缨来敲门过几次,约喝茶约吃饭约聊天,罂粟一概婉拒。直到有一次罂粟又去超市,恰好被李游缨再度碰上,这一次他当面诚恳邀请喝茶的时候,罂粟推辞不过,只好答应。罂粟答应喝茶,就只是喝茶。李游缨问一句她答一句,其他一概不提。李游缨却不觉得她太沉闷,反而有些越来越兴趣浓厚的意思,笑着问她:“刚才看你买了很多袋的咸榨菜。你喜欢吃这个?”“我不喜欢。但是它很便宜。”“便宜?”“没错。”罂粟点点头,“我很缺钱。”李游缨哑然半晌:“这是开玩笑还是真话?”“真话。”李游缨直直望着她,又哑然半晌,才发出声音:“那,需要我借一些钱给你吗?”罂粟想了想,也望着他,认真地说:“如果你肯的话,那么我的答案是需要。我会还给你的。”最后李游缨真的把钱包里的现金全给了她。罂粟接过去,道谢完,思索了一下,说:“我们是不是应该打个欠条?”“不用了。”李游缨摆摆手,“你就是不还给我也没什么关系。”“你对每个人都会像这样慷慨解囊吗?”“不是。”李游缨张了张嘴,试探着说,“苏璞,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见她点头,李游缨稍微迟疑了一下,用能尽量令人放松的温和语气问道:“你是不是从哪个书香门第中长大,因为跟家里人闹矛盾,才一气之下跑出来的大小姐?”罂粟愣了一下,笑了笑:“你想的多了。我怎么会是。”十年前一个暮春晌午,楚家院内的海棠花开得正好,阳光亦温柔,楚行在排排站着的七个女孩中,第一眼挑中的便是苏璞。从那以后他把她带在身边几乎寸步不离,不出一个月道上所有人都知道楚少身边多了个小女孩,扎一个简单马尾,戴着只透明翡翠手镯,极为受宠,十二岁,叫罂粟。那时楚行专门请了人,教她知书识礼,教她温和谦逊,教她琴棋书画诗茶酒花。他本是拿着标准古典淑女的模板来悉心教导她,楚家的所有黑暗面甚至都被楚行刻意收起同她远离,却不知到头来,为何她仍是成为今天这个样子。四年前楚行终于放弃对罂粟成为大家闺秀的期望,转而教她射击暗杀前,曾经当众用八个字一针见血地点评过她,说她可人秀丽,心狠手辣。罂粟在a城呆了半个多月,终于有崔家的人找上门来。那天她馋得受不了,便去了离小区较远的一家蛋糕店买奶油蛋糕,回到小区后,在拐弯僻静处突然被人一把捂住口鼻,手也被随之箍在一起,一把短刀架到她的脖子上,阴凉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罂粟小姐不要乱动。刀子无眼,误伤了不好办。”罂粟微微停顿了一下,接着双手发力,骤然挣开,手背向外直取对方手腕,得手后两根拇指扣住对方掌心,再合力往外狠狠一掰。对方一声吃痛闷吼,手腕便软绵绵脱离了手臂。趁剩下两人愣神的空当,罂粟扔掉蛋糕迅速往前跑,却还没有几步便感觉脚下一滑,罂粟只来得及后悔了一瞬今天为何要穿高跟鞋,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直接往沙石地面摔上去。她在膝盖磕上去的前一刻被人用怀抱稳稳捞住,鼻尖迅速漫过来的香水味道不能更熟悉,罂粟只听到沉闷低微的三声枪响,再回头时,追杀她的三个人已经没了呼吸。罂粟闭了闭眼,感觉楚行收了消音手枪,把电话拨出去,沉声吩咐:“两分钟内开车来小区西边。有三个死人需要处理。”等楚行挂了电话,罂粟立刻退出他怀抱。因为用力过大,这一退让她直接坐到了地面上。楚行看她一眼,伸手来拽她,罂粟不着痕迹地避开,迎着他目光,冷硬开口:“什么时候知道的?”“十二天前。”楚行微微一挑眉,收回手,自己站起身,略略回忆了一下,又轻描淡写地补充道,“你那天晚上似乎是吃的泡面。并且接连许多天吃的都是泡面。”“……”罂粟仰脸瞪着他,半晌嚷出一句话:“那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楚行淡淡地说:“难道不是你自己不肯回家?”罂粟又是一噎,又过了半晌,嚷出第二句话:“我不回你就不找,那你现在站在这里做什么!”楚行双手插在衣兜内,居高临下地打量她十秒钟,点点头,转身往小区门口的方向走。走出三米远就觉得后背被一颗石子打中,他回过头,罂粟坐在地上,手里捏着另一块石子,正要瞄准了继续打他。见他停下脚步,脖子哽了两哽,甩出一句话:“我脚扭了,背我回去!” 第七章、 罂粟不敢放松神经,沿着公路边小心翼翼地往大路方向走,没有走多远就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罂粟!这边!” 罂粟循声望过去,昏黄路灯下,路对面停着辆黑色车子。见她放慢脚步,车前灯闪了两闪,路明从车窗探出头来跟她招手:“上车!” 罂粟顿了顿,脚步略缓地走过去,路明看得心急,又不好催她,跳下车子来给她打开后车门,罂粟走近了,却没有立刻跨进去,自己扶住了车门,问他:“路总助。您怎么来了?” “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楚少让我来接你。” 罂粟沉默了一下,说:“崔志新死了。我杀的。” “楚少早就料想到了你会这么做,否则你以为你怎么能这么顺利就出来了?”路明见她迟迟不上车,焦心得很想动用武力把她直接塞^进去,却又不敢真正动手,只好点着脚催促,“具体的上车再说,现在咱俩先回楚宅。” 罂粟把他的话当成耳旁风,仍是站在那里,微微歪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片刻才慢慢开口:“楚行现在人呢?” 她连称呼都变了,路明瞪着她,嘴巴张合了两下,才说:“楚少在楚宅。正等着你回去呢。” “明知道我会杀了崔志新还让我过来,杀完了又不告诉我还有接应。” 罂粟上前一步,盯着他问,“楚行是脑子进水了?” “……” “说话啊。” 她挨得太近,路明忍不住后退一步:“这个,楚少的心思我也不知道……” “你知道。”罂粟还是紧紧盯着他,“你们肯定有计划。楚行是不是早就有弄死崔志新的打算,现在正好逮着机会拿我当石子,回头崔家全城通缉的时候再把我一人给供出去,是不是这样?” 路明抵在车门边退无可退,罂粟的眼神就像是刀刃,刮得他冷汗都要从额头上渗出来。路明心里叫苦不迭,避开她的眼神劝说:“没那回事,你别多想。楚少爷是说你最近有些太胡来,要拿这次挫挫你的锐气……” “挫我的锐气?”罂粟微微冷笑一声,“是想怎么挫锐气呢?等明天天亮以后亲手把我交给崔家吗?” “不是这样……” 路明话没有说完,就见罂粟突然近身上前,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亲密到他足以看清楚她耳后的一点绒发。她身上似有若无的柠檬味道萦回在他鼻间,路明只来得及微微一怔,就感觉到脑后一阵钝痛。 罂粟收回手,后退两步,看着路明倒在地上。低身下去在他上衣口袋里摸到车钥匙,又把他拖到路边,然后发动车子,绝尘而去。 第二天晨曦微亮,崔家发动全城通缉的时候,罂粟已经人在a城。 楚行在a城有套许久未用的房子,又是在保密设施严密的小区内,罂粟当晚把车子弃在路边,乘巴士去a城的时候已经打定主意去那里。又因为不久前她曾经瞒着楚行把房子出租过,所以里面设施尚且完备,除了灰尘多一些外,仔细打扫一番住上一段时间还是可以的。 罂粟去年缺钱用,将主意打到楚行头上。把楚行在外城不常住的房子全都请人打理了一遍,然后统统瞒着楚行挂牌出租。后来楚行来a城视察底下产业,突然想起这座房子,结果想拐道过来看看的时候被罂粟绞尽脑汁拦住。但到底也没能瞒多久,几个月后两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聊天,罂粟困倦之下说漏了嘴,于是三两句就被楚行套出实情。当场被楚行在屁股上重重打了五下,第二天醒来后更是腿软轻飘,下床的时候险些跪到地上。 罂粟把房子收拾完已经到了晚上。她一天没有吃东西,就算前一天在崔家预先吃再多,此刻也早已饥肠辘辘,不得不去小区外面的超市买东西。 她这一回出逃,为图方便除了一只手袋什么都没带。如果早知道楚行有接应,她就该带上一箱行李出来,现在两手空空,衣食日用全都要另外再买,她所带现金又不多,又无法去银行取现,这是罂粟目前最麻烦的事。 罂粟在超市里花了一个小时,买了满满一推车的东西。付完钱后两手困难地拎着往外走,出门口不远忽然被人叫住,回过头,一个穿着浅灰休闲装的年轻男子紧赶几步追上来,嘴角带笑,递过来一只粘钩:“小姐,这个好像是你的吧?你落在收银台了。” 罂粟看了看,确认是自己的无误,道了谢接过来。对方看看她手中两只大塑料袋,又说:“你也是住这个小区吧?这么多东西拎着回去很累,正好我住小区最里面那栋,不如我开车送你过去,总归顺路。” “谢谢你,我自己就可以。” 他看看罂粟有些警戒的眼神,笑了两声,举起手来:“我不是坏人。虽然坏人从来不说自己是坏人,但我真的不是坏人。我如果想做坏事,从后面跟着你去你家就是了,不必主动帮忙。小姐你这样抵触一个善良之人的好心肠,会让人很伤心的。” 罂粟最终还是推辞不过,道谢后上了车。她在口才方面的能力一直不强,跟人吵架吵不过,被人柔声细语劝说的话也不知该如何婉拒。尤其直觉认为这个人不像是坏人的时候,罂粟的耳根就更加软,对方一旦能列举出两个以上的充足理由,她十有八^九都会违背初衷,跟着对方的建议走。 眼前便是这种情况。 罂粟在车子后面端端正正坐着,驾驶位上的人通过后视镜看了看她,微笑着说:“我叫李游缨,你呢?” “哪个游缨?” “这两个字一般人都猜不对。要么你试试?” 罂粟想了想:“《左传》里面那句‘鞶厉游缨’?” 李游缨有些讶异地一挑眉,笑着说:“难得你居然知道。” 罂粟笑笑:“小时候被押着背过。” 罂粟能背过《左传》,只不过是因为楚行喜欢。除此之外,楚行还教她熟背过四书五经与唐诗宋词。小时候罂粟因为嫌弃拗口不肯背,还没少被楚行打过手心。后来上了床,楚行还曾拿这个当情^趣,常常随口说出一篇文章叫她背,背对了是温柔欢愉的一阵,背错一句就是痛苦又漫长的九浅一深。 路程不长,几分钟就到。罂粟下了车,又道谢了一遍,李游缨帮她把东西拿到门口,笑着说:“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罂粟略微迟疑了一下,说:“苏璞。璞玉的璞。” 这是她原本的名字。却从十二岁起,就已经没有再用过。 时间过去这么久,差点自己都要忘记了。 罂粟老老实实地在房子里呆了一周,中间只出去过一次。 她一个人,又不出门,也就无从打听到外面究竟形势如何。但如果她是一个崔家人,她相信自己也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善罢甘休。只不过外面如何天翻地覆,都跟在房子里安安静静看电视的罂粟暂时没什么关系。 除此之外,不管楚行会不会把她交给崔家,她都不想回c城。尽管明知总有一天会被找回去,罂粟也不想现在就这么回去。 中间李游缨来敲门过几次,约喝茶约吃饭约聊天,罂粟一概婉拒。直到有一次罂粟又去超市,恰好被李游缨再度碰上,这一次他当面诚恳邀请喝茶的时候,罂粟推辞不过,只好答应。 罂粟答应喝茶,就只是喝茶。李游缨问一句她答一句,其他一概不提。李游缨却不觉得她太沉闷,反而有些越来越兴趣浓厚的意思,笑着问她:“刚才看你买了很多袋的咸榨菜。你喜欢吃这个?” “我不喜欢。但是它很便宜。” “便宜?” “没错。”罂粟点点头,“我很缺钱。” 李游缨哑然半晌:“这是开玩笑还是真话?” “真话。” 李游缨直直望着她,又哑然半晌,才发出声音:“那,需要我借一些钱给你吗?” 罂粟想了想,也望着他,认真地说:“如果你肯的话,那么我的答案是需要。我会还给你的。” 最后李游缨真的把钱包里的现金全给了她。罂粟接过去,道谢完,思索了一下,说:“我们是不是应该打个欠条?” “不用了。”李游缨摆摆手,“你就是不还给我也没什么关系。” “你对每个人都会像这样慷慨解囊吗?” “不是。”李游缨张了张嘴,试探着说,“苏璞,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见她点头,李游缨稍微迟疑了一下,用能尽量令人放松的温和语气问道:“你是不是从哪个书香门第中长大,因为跟家里人闹矛盾,才一气之下跑出来的大小姐?” 罂粟愣了一下,笑了笑:“你想的多了。我怎么会是。” 十年前一个暮春晌午,楚家院内的海棠花开得正好,阳光亦温柔,楚行在排排站着的七个女孩中,第一眼挑中的便是苏璞。从那以后他把她带在身边几乎寸步不离,不出一个月道上所有人都知道楚少身边多了个小女孩,扎一个简单马尾,戴着只透明翡翠手镯,极为受宠,十二岁,叫罂粟。 那时楚行专门请了人,教她知书识礼,教她温和谦逊,教她琴棋书画诗茶酒花。他本是拿着标准古典淑女的模板来悉心教导她,楚家的所有黑暗面甚至都被楚行刻意收起同她远离,却不知到头来,为何她仍是成为今天这个样子。 四年前楚行终于放弃对罂粟成为大家闺秀的期望,转而教她射击暗杀前,曾经当众用八个字一针见血地点评过她,说她可人秀丽,心狠手辣。 罂粟在a城呆了半个多月,终于有崔家的人找上门来。 那天她馋得受不了,便去了离小区较远的一家蛋糕店买奶油蛋糕,回到小区后,在拐弯僻静处突然被人一把捂住口鼻,手也被随之箍在一起,一把短刀架到她的脖子上,阴凉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罂粟小姐不要乱动。刀子无眼,误伤了不好办。” 罂粟微微停顿了一下,接着双手发力,骤然挣开,手背向外直取对方手腕,得手后两根拇指扣住对方掌心,再合力往外狠狠一掰。 对方一声吃痛闷吼,手腕便软绵绵脱离了手臂。趁剩下两人愣神的空当,罂粟扔掉蛋糕迅速往前跑,却还没有几步便感觉脚下一滑,罂粟只来得及后悔了一瞬今天为何要穿高跟鞋,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直接往沙石地面摔上去。 她在膝盖磕上去的前一刻被人用怀抱稳稳捞住,鼻尖迅速漫过来的香水味道不能更熟悉,罂粟只听到沉闷低微的三声枪响,再回头时,追杀她的三个人已经没了呼吸。 罂粟闭了闭眼,感觉楚行收了消音手枪,把电话拨出去,沉声吩咐:“两分钟内开车来小区西边。有三个死人需要处理。” 第6节 等楚行挂了电话,罂粟立刻退出他怀抱。因为用力过大,这一退让她直接坐到了地面上。楚行看她一眼,伸手来拽她,罂粟不着痕迹地避开,迎着他目光,冷硬开口:“什么时候知道的?” “十二天前。”楚行微微一挑眉,收回手,自己站起身,略略回忆了一下,又轻描淡写地补充道,“你那天晚上似乎是吃的泡面。并且接连许多天吃的都是泡面。” “……” 罂粟仰脸瞪着他,半晌嚷出一句话:“那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 楚行淡淡地说:“难道不是你自己不肯回家?” 罂粟又是一噎,又过了半晌,嚷出第二句话:“我不回你就不找,那你现在站在这里做什么!” 楚行双手插在衣兜内,居高临下地打量她十秒钟,点点头,转身往小区门口的方向走。走出三米远就觉得后背被一颗石子打中,他回过头,罂粟坐在地上,手里捏着另一块石子,正要瞄准了继续打他。见他停下脚步,脖子哽了两哽,甩出一句话:“我脚扭了,背我回去!” 第 八 章 第 八章、 他回过头,罂粟坐在地上,手里捏着另一块石子,正要瞄准了继续打他。见他停下脚步,脖子哽了两哽,甩出一句话:“我脚扭了,背我回去!” 楚行双手抱臂,一言不发地瞧着她,一直瞧到罂粟的眼神开始四处飘移,他才慢悠悠开口:“我记得刚才是你不想让我扶你。” 罂粟眉心一拧,自己撑着站起来,怒气冲冲一瘸一拐地往前走。没有走两步就被楚行抓住手腕,罂粟一甩没有甩开,再甩的时候感觉身体一轻,已经被打横抱起来。 这个姿势已经发生过多次,罂粟在楚行似笑非笑的眼神底下却仍然有些恼羞成怒,一只手心“啪”地盖到他脸上:“放我下来!” 楚行在她的后腰上顺手一拧,罂粟一僵,迅速软下去,听到他开口:“给我老实点儿。” 两人已经十五天没有见过面。 这些年来罂粟和楚行尚不曾分开过这么久。有时罂粟被派去外市执行任务,不管如何也总是会在十天之内便返回c城。偶尔两人意见龃龉,罂粟摔手离家出走,楚行不必找人去寻,罂粟也会在几天之内就乖乖回来。 极偶然的一次是在半年前,罂粟被派去西南边境出任务,临行前与楚行意见不合,愤怒出门后连续九天都没有按规矩往回打报备电话。第十天时楚行悄无声息出现在她入住的酒店房间,在她拿着房卡进门的下一刻轻而易举解除她的警戒招式,而后捂住她的嘴把她抵到墙边,拽下她的丝巾,以立时让罂粟闷哼出声的力道在她的脖子上咬了一大口。 那次第二天清晨她醒过来,楚行早已不在旁边。第三天她回c城报道,楚行在马场见她,当时离枝也在,罂粟在汇报过程中被风一吹,离枝便眼尖看见了她围巾下的淤青咬痕,当场幸灾乐祸打断她,把她拽到楚行近前,添油加醋挑拨了好一番。 罂粟至今仍能记得楚行当时坐在马上看过来的眼神。仿佛离枝句句属实,仿佛她真的不知节制,仿佛咬痕真的与他无干,他的掌心在马鞭上缓缓溜了一圈,再开口时仿佛真的微微动了怒:“去找路明,自己领罚十杖。” 虽然暗地里并未被杖责,但在外人眼里,罂粟在楚行心中的地位早已渐渐今不如昔。 而对于罂粟来说,开始她还曾试图去揣摩楚行的真实用意,在尝试屡屡失败后,如今她只会把所有事情一件件全部从头到尾清清楚楚地记在心里。 回去的路上,罂粟如楚行所言,老老实实没再说一句话。 两人进了客厅,罂粟坐在沙发上,看着楚行从冰箱找到冰块,用毛巾包住,把她的脚踝垫在膝上,托在掌心里慢慢地敷。直至半天未见红肿,才算作罢。 楚行起身去浴室放毛巾,再回来时罂粟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两手放在膝盖,仰头望着他:“崔家的事您处理好了吗?” 楚行看她一眼,唇角勾出一点似有若无的笑:“惹下这么大乱子,你还好意思问?” 罂粟低首垂眉,很快下巴又被两根手指捏着抬起来。楚行打量她半晌,一只手缓缓探进她衣襟,顺着她的脊背线轻轻往下滑,一边慢慢问道:“知错自己哪里错了?” “知道。” 他把她缓缓压倒在沙发上,漫不经心道:“说说看。” 他的手撩拨得缓慢又轻柔,罂粟很快气息不稳,勉强集中精神答:“把崔志新杀了,是第一件错事。杀完不听令行事,并把路总助打晕,是第二件错事。过了半个月仍然不回c城,是第三件错事。” 楚行听完,等了一会儿,忽然在她不可言说的地方不轻不重一掐,听到罂粟一声急喘后,手指间慢慢改为捻动,一边道:“还有没有话说?” 罂粟的喘息变得不规律,两个字艰难挤出来:“……没有。” 他看她一眼,把她抱到怀里,底^裤拨到一边,又说:“没有下一次。” “是。” 罂粟说完,便感觉楚行的手指抽离了那个地方,没有过多久,另一个东西慢慢进去。 润滑尚且不畅,即使速度被放缓,罂粟仍然觉得疼痛。她在□上一向习惯忍耐,然而这一次着实不适,开始还能皱眉忍受,过了片刻,终于忍不住低低叫了一声。 “很疼?”楚行一边慢慢动,一边把她的胸衣扣子一粒粒解开,问,“有多疼?” 他问得随意,是根本没有要听她回答的意思。罂粟抿紧唇,闭着眼把头仰起来,没过多久就感觉楚行把她翻身过去,摆成另外一种姿势,比之前更深深进入。 这一次楚行没有用太多花样,罂粟却觉得比以往每次都要难熬。 上一次她觉得这样十足难以忍受还是在一年前的游泳池中,然而那一次毕竟也是在充分润湿的前提下。这一回罂粟从头到尾都没有觉出有多愉悦,开头是因为干涩,后面则是因为姿势和力道的不对。 楚行仿佛成心不让她好过,每一次罂粟想要开口求饶时,他都低下头,叼出她的舌尖深深浅浅地咬。到最后的时候罂粟已经觉得无法忍耐,推开他想要往沙发深处逃,结果被他及时捉住小腿拖回来,这样一来后果更加严重,两个人一起从柔软的沙发翻到坚硬的地板上,楚行揉压她做了很久,直到罂粟觉得浑身都被硌得生疼。 罂粟到最后体力已经被消耗完。她自己一动不想动,被楚行抱着进了浴室,冲完后又抱着进了卧室。罂粟已经困得不得了,却不敢也无法睡着。楚行侧躺在她身边,一手支颐,一手始终停留在她的脖颈上。他的四根手指半曲,松松握住,拇指则一直在她的脖颈动脉上轻柔摩挲。 如果罂粟是被一个陌生人这样对待,大概她会认为对方在琢磨要不要一把掐死她。 罂粟想睡又不能睡,眼睛勉强半睁着很久,直到楚行终于收回了手,在她的发顶轻轻一拍:“睡吧。” 罂粟如蒙大赦一般闭上眼,几乎立刻便睡着。 第二天罂粟刚转醒,便听到楚行在通电话。对方声音不大,但在此刻安静的房间中仍然显得清晰:“我其实挺想不通崔家怎么就一直这么蠢。攀上一个孟庆就敢玩得这么肆无忌惮,以为所有人都是吃素的就他一人在吃肉?” “客观来说,崔家再肆无忌惮也比不过你,商先生。” “嗯?这话我可不敢当。”那边懒洋洋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接着说道,“我可是把孟庆的罪状材料都寄给你了,估计下个月这时候孟庆都能被免职了,你说你该拿一份怎样的结婚大礼谢我才合适呢?想想我都替你发愁啊。” 楚行冷静开口:“看在上帝一时不长眼才让你钻了空子结婚的份上,我帮你免费找一个最好的代孕孕妇,你看怎么样?我认为未来你会非常需要的。” “我不需要,谢谢。你与其这么恶毒地诅咒我,还不如操心操心你自己呢。听说你至今单身没着没落,估计可怜得不得了吧?需要我帮你介绍相亲吗?阿致的闺蜜团里至今还有一堆虚伪阴险得不得了的单身女性,跟你绝对相配……对了,我突然想起来,听说你在对付崔家的时候利用了一下你那位从小娇养起来的罂粟小姐?还把人家给送出去了?我说你可真舍得,你就不怕哪天她冤气深重了半夜随手给你一刀?” 楚行漫声回敬:“有这种担心的应该是你。” 又随便聊了几句,楚行才挂断电话。罂粟面向墙壁闭着眼,感觉身后楚行把手机丢到一旁,停了一会儿后,似乎倾身过来,自上而下地打量了她片刻。 他的行动轻缓,两只手支在她身体两侧,一时没有动作。罂粟一动不动任他目光逡巡,过了小会儿,楚行收回视线,下了床。 又等了二十多分钟,罂粟才起床。洗漱完去客厅,楚行正一身浅色休闲服半躺在落地窗边的摇椅里。扶手旁一杯黑咖啡,侧脸短发清俊利落,两条长腿搭在一起,翻杂志的模样慵懒而闲适。 他察觉到她来,头也没有抬,只是指了指茶几上的火腿芝士吐司面包,煎蛋,以及一杯温牛奶:“吃完早餐回c城。” 罂粟把那只金黄的圆形煎蛋盯了片刻,才慢慢走过去。还没有把牛奶端起来,便听到楚行又开口:“你是不是还欠着别人钱?” 罂粟的动作微微一停,把牛奶放下,答:“是。” 楚行偏过头来,看她一眼,摸出钱包递过去。罂粟双手接过来,打开,扫了一眼后,把里面的钱全翻了出来。数了数,最后抬起头:“还差五百。” 楚行又看了她一眼,这次微微闭了闭眼,才顺手拿过一边的罂粟手机,拨了号码,同对方道:“梁方,取些现金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我应该在结局以后给楚同学写个番外,标题就一个字:等。写商逸那段的时候,突然想到,要是把罂粟跟景致pk,大概景女王会被罂粟秒成渣渣吧……商逸训练不得当的后果啊。= =这章被我写了一天,卡得很销魂。希望大家表嫌少。&gt;&lt;第 九 章 第九章、 离开a城之前,罂粟从李游缨那里借来的钱,不是她自己还回去的。 梁方把钱拿过来的时候,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路明。后来楚行出门上车,罂粟正要去找李游缨,路明叫住她,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罂粟小姐需要交给李先生多少钱?给我个具体数目,我去帮还了就是了。” “为什么?” 路明左顾右盼,显然不愿多说。但罂粟这些年被楚行熏陶渐染,盯着人看的眼神和动作早已学了楚行十成十。路明被她盯了不久,就败下阵来,有些尴尬地开口:“听说前天罂粟小姐和李游缨出门打了会儿网球,后来还请他吃了一顿饭,是吗?” 罂粟心里快速转了一下,一边说:“怎么?” 路明看看她,在心里叹了口气:“你还记得前天是什么日子吗?” 罂粟面无表情望着他,路明终于把心里的那口气叹了出来,四顾左右无人,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扁形方盒,递过来:“我昨天匆忙买的,你将就一下,一会儿拿这个当生日礼物。” 那里面是一块格子手帕,颜色低调素雅。罂粟瞥了一眼,一时没接,柔柔婉婉地问:“路总助为什么会这样提点我?” “提点你总归对我没坏处。”路明把手帕往前递了递,催促道,“拿着啊。” 罂粟对着那块手帕发怔,过了片刻才接过来。路明转身要走,被她叫住:“路总助。” “什么?” 罂粟垂下眼,交握着手,肩膀柔弱,全然一副诚恳到不能再诚恳的态度:“那天在崔家门口的事,这些天我一直记着,现在我向您郑重道歉。歉礼跟今天手帕的钱,回头我一并登门还给您。” 路明张张嘴,直觉就想说千万别这样,你来登我门我是一万个受不起。蒙混着笑了两声,连连摆手:“没事没事,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罂粟安安静静地说:“那怎么能行。的确是我的错。” 路明每回跟罂粟打交道,都觉得她这些年来简直深得楚行真传。每一句话毫无感情地铺陈出来,让人不知道她究竟是真被哄得高兴了,还是在不动声色地笑里藏刀。路明敷衍着笑两声,只想快点往外走,偏偏罂粟又开口问他:“路总助,你们什么时候来的a城?” “昨天中午午饭都没吃,楚少就说要过来。”路明想了想,又叹了口气,指了指茶几上罂粟的那支新手机,说,“说句实话你大概不爱听。其实你何必去换支新手机?楚少爷想要找的人,至今还没有找不到过的,这一点难道你会不清楚?” 罂粟脸上仿佛恭顺倾听,手里却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那只手帕,等他说完了,垂着眼,半天也不答言。路明知道她向来心中执拗,楚行的话尚且择烂菜一般听一半扔一半,就更不要说他的劝言。路明看她这样,也不再唱独角戏,一个人转身走了出去。 十几分钟后,罂粟上了车。楚行正在批文件,随口说了她一句:“太慢。” 罂粟犹豫了一下,又咬了一下唇,最后还是双手把那只手帕礼盒捧到了楚行面前。 楚行签字的笔慢慢停下来,微微侧过脸,听到罂粟开口,语气柔软,态度温顺:“前天是您生日。这是给您的诞辰礼物。” 楚行看看那只手帕,目光又在罂粟脸上转了一圈,片刻后,平淡问道:“怎么不在前天给我?” “……” 罂粟闭嘴不答,楚行也没指望她能答上来。等罂粟捧了大约两分钟,他才把礼盒慢条斯理接过去,在掌心里打开。手帕上面的纹路清晰平整,一角绣着精致的品牌名称。楚行把手帕握在手上抚了抚,偏过头来,眼梢勾着似笑非笑:“一个手帕就想打发我,这么寒酸小气?” 罂粟一下子冷下脸,面无表情地说:“我没钱。” “没钱?曹阳东给你那六百多万呢?” 楚行说得轻描淡写,却让罂粟浑身一震,猛然抬起头望向他。楚行腿搭着腿,看她脸色在刹那之间变成雪白,笑了两声,伸手把她揽到怀里:“以后再敢瞒着我试试?嗯?” 罂粟尽管惊疑不定,脑筋却转得依然清楚。察觉到他此刻心情尚可,对她的事没有要追究的意思,略略放心下来,琢磨了一下,刻意不大不小顶回去一句:“瞒了又怎样?我现在又没有事情做,要是以后一直都没有事做,我总得自己找些歪门邪道,赚点钱,好方便以后养老。这难道有错吗?” 楚行的一只手摸到她的发顶,轻拍了一下:“想干什么?你这是借机抱怨我之前收权力的事吗?” “我没这么说。您自己心里知道就好。” 楚行又拍她一下,笑着骂她:“没大没小。想造反吗?” 楚行有一沓的文件要处理,罂粟在车中却是无所事事。楚行单手搂着她,尽管姿势不太舒服,罂粟还是渐渐睡着。睡梦中隐约觉得颈间一凉,罂粟半睁开眼,便看到一点绿色在眼前一晃而过。 她微微一低头,便发现脖子上多了一只玉佛吊坠。透明里带点淡淡翠意,泛着鲜嫩漂亮的水色光泽。罂粟伸手捏了捏,便听到楚行在身边问道:“喜欢吗?” 当年罂粟初来楚家,也是在一个朦胧小憩,觉得左手腕间微微一凉。然而那时她年少渴睡,凉了一下就只是凉了一下,眼皮都没有动一动,只翻过身去继续睡。迷迷糊糊过了许久才醒过来,一睁眼便发觉手上多了只玉镯。 楚行一直坐在她休息的美人榻边,也不知等了多久。笑看她把手举到半空,然后轻轻一摇,也是这样问她:“喜欢吗?” 那时罂粟尚不懂撒谎为何物,喜欢便是纯粹的喜欢,点头便是认真在点头。爱不释手观摩了好半晌,又有些纠结地望着他,问:“戴在手上的话,万一碰碎掉怎么办?” 楚行不以为意:“哪会那么容易就碎了。” 楚行这么说,便真的没有碎。那只玉镯被罂粟好好地戴了八年,几乎成为她的标志之物。直到前年罂粟生日那天,被她自己强行褪了下来,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往柜子边沿随手一摔。 第7节 玉镯当即四分五裂,碎片到处都是,不可能再找全。第二天上午楚行从外面回来,立刻发觉出她的不对:“手上的镯子哪儿去了?” 罂粟回答:“昨天差点滑了一跤,不小心给摔碎了。” 楚行听完,仔细看了她一眼。罂粟不知他究竟看出其中多少问题,很快两人的对话就被匆匆赶来的路明打断,楚行转身往书房走,只来得及跟她说了一句:“碎了就碎了,再买个新的就是。” 玉坠触手细腻温润,罂粟摸了片刻,睫毛微垂,说:“喜欢。” 楚行对她的回答仿佛不太满意,但也并未动怒。一只手从后面绕过来,摸到罂粟的下巴,捏着晃了一下,道:“喜欢?喜欢你就是这个表情?” 罂粟把玉佛塞^进衣服里,随口说:“很久以前就有人说过再买个新的,我只不过是没想到期限会有这么长罢了。” 楚行忍不住在她背上拍了一下:“两年前的仇你都能记着?” 车子缓缓驶进楚家,外面早已有离枝在等候。等楚行跨下车,立刻迎上来:“楚少爷,蒋绵小姐已经在会客厅等您很久了。” 楚行略略点头,脚步不停往会客厅走。罂粟听到“蒋”字,脑筋转了一转,再抬眼时便看到离枝站在几米远外,一袭浅色精细绣工的旗袍,头发挽起,高跟鞋亦是浅白色,全身上下无一饰物,唯独脖颈项链上的三颗绿宝石明亮夺眼。 楚行一走,离枝和身后两个女孩子立刻开始讨论起离枝今天的着装。声音之大,刻意让这边的罂粟能听见。罂粟转身便往相反的方向走,然而微风吹过来,她仍然能听得十分清楚:“这就是少爷前天在生日宴上送给离枝姐的那串祖母绿项链吗?近看比远看更漂亮呀。” “这么名贵的宝石当然是怎么看都漂亮。不过也不是谁都能穿出味道来的。也就是离枝姐,穿上浅花旗袍,跟祖母绿项链一搭,才会显得这么独特有气质。哪像有些人,穿什么都是一副德性……” “而且同时也说明少爷的眼光好呀。这件旗袍好像也是少爷亲自去店里给离枝姐选的,我没记错吧?” …… 罂粟等离得远了,耳边才终于清静。她在花园的凉亭里站了片刻,闭了闭眼深吸了几口气,然后想了想,脚步往右一拐,走上一条平日里僻静罕至的小路。 迂回曲折的小路尽头是一丛杂草,罂粟把早就干枯的一堆树枝踢到一边,便露出一个半米多高的墙洞。 罂粟蹲下^身钻过去,扒开面前的玫瑰丛,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便是楚行的会客厅。 楚家的会客厅是明清建筑风格的格局,前方是正门,两侧有窗户。罂粟轻手轻脚走到一扇窗户下面,屏住呼吸往里探看,楚行对面坐着的那位叫蒋绵的女子,果然如她所想,是那日在射击场见过的,一身宝蓝衣裙自始至终未发一言的蒋小姐。 两人没有在交谈,楚行手里是一份薄薄的文件,正在一页页慢慢翻看。距离太远,罂粟看不清上面的字迹。只观察到楚行在翻至最后一页时顿了顿,才把文件收起,丢到桌上。 蒋绵搁下手中的茶杯,姿态得宜,声音温婉而绵软:“楚少爷看完了?” 楚行停了片刻,慢慢开口:“蒋小姐的意思是,想让罂粟认祖归宗?” 蒋绵浅浅一笑:“严格说起来,这应当是家父的遗愿。” 作者有话要说:好不容易九点之前更新,被晋江折腾到现在。那个蓝审字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话说,今天刷留言的时候我超伤心。因为不管我怎么刷,留言都还是少得可怜!都没有新的!你们这帮魂淡啊魂淡!问我更不更的时候冒得特别勤快!!等我发完了文你们看完了以后又全都潜回去了!!你们这是怎么回事!!!你们知道被这么严重霸王的我是什么感觉吗!!我觉得我就像是天涯八卦贴里那些被人家甜言蜜语泡到手,眼巴巴把自己奉献上去,被吃干抹净,最后被残忍冷酷无情甩掉的悲催女!!!!我今天每二十分钟刷留言,结果就是死活刷不出新的出来的时候,我哇凉哇凉的心情你们懂吗!!懂吗!!!你们就这么对待日更的作者吗!!摔!键!盘!!!怒!! 第 十 章 第十章、 罂粟站在窗外,有一小片刻,只觉得四周静得可以听到流动的风声。 楚行端起一边的茶杯来,手腕微微晃一下,看里面的水纹一圈圈波澜开,才开口:“那么蒋小姐的具体意思是?” “楚先生叫我蒋绵就可以了。”蒋绵微微一笑,乌黑头发从一侧的肩膀倾垂下来,显得格外优美婉约,“罂粟在楚家一呆十年,我想应该过得不会不幸福。但家父临终前始终心心念念还有个女儿流落在外,更留了一笔家产给她,如今我既然已经找到了罂粟,作为家姐,一些事情便有必要向她说清楚。至于罂粟自己想怎么决定,我会尊重她的意思的。” 楚行听完,捏着袖口,不置可否的模样。蒋绵微微歪头,笑着问:“上次在射击场您一直不表态,这一次也是这样,是在担心什么呢?舍不得罂粟有可能离开楚家吗?” 楚行抿了一口茶,慢慢道:“那倒不至于。只不过罂粟的母亲当年接触蒋梦琛,好像是以第三者的身份。后来不得不怀着孕离开,是在令堂的施压之下。现在又要把同父异母的妹妹寻回去认祖归宗,蒋小姐的这个做法倒是的确对得起蒋梦琛,可就是恐怕对不住泉下有知的蒋夫人了。” “我在出来寻找罂粟之前,已经做过了这方面的选择。”蒋绵笑容清浅,交握着双手,想了想,温柔问,“我现在可以见一面罂粟吗?” “罂粟今天有事出门,现在不在家。”楚行开口时语气温和,“今天的谈话我会在她回来之后同她提,然后给你答复。这样你看可以吗?” 蒋绵点点头,笑着说:“那我就等候您的消息了。” 后面便没有再提罂粟的事。蒋绵赞了几句杯中茶叶的清香高爽,便起身提出告辞。罂粟在厅外墙边蹲下去,困难地歪着头瞧天上。等楚行亲送蒋绵离开,她才恍惚着回过神,静悄着快步回了自己的住处。 罂粟对十二岁之前的记忆,远非十二岁之后的那般清晰。那时她住在a城。母亲在她九岁时因病去世,罂粟至今印象最深刻的,只有母亲在最后几天,嘴唇干涸眼圈乌沉的枯槁模样。 罂粟恍惚记得母亲曾经是个美人,肤白而瘦挑,眉毛纤细嘴唇很小,是常人所说的典型娇怯易心软的模样。却并不太擅长抚养她,亦不会做饭。罂粟六岁便会熬米粥,七岁便懂得如何做红烧肉,完全是出于环境使然。 那时母亲不曾出门上班,在家中也总是沉默发呆,也不喜欢她去外面同其他孩子玩耍。罂粟起初不懂,但她幼时懂事而安静,母亲这样要求,她便乖乖答应。直到后来仍是瞒不住,八岁去上学时,没有几天便被班上的一个女孩子指着,向全班大声公布道:“我妈妈昨天告诉我说,苏璞是野孩子私生女。她妈妈是小三,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谁都不要跟她玩。” 罂粟放学后跑回家,把话原原本本照搬给母亲询问,结果没有理由便招致了一顿责打。 母亲一边责骂她一边垂泪,罂粟便再不敢提及自己的身世。她也不想去上学。休学后没有多久,母亲便生了重病,红润容颜仿佛昙花,转瞬凋零。 一直到母亲临终闭眼,也没有说出罂粟父亲的名字。罂粟打理完母亲后事,九岁时去了孤儿院。在那里平平淡淡地待了三年,因为年龄偏大,无人领养。直至十二岁年纪的一天,被人领到c城的楚家。 到了楚家以后,罂粟之前的所有种种都被按下不提。楚行对她的纵容疼爱程度又一度超过母亲的照顾。罂粟除了每年清明去墓前上一炷香之外,极少会勾起对十二岁以前生活的回忆。 下午的时候,罂粟被楚行叫去内重。一路上罂粟的心思转了不知多少个弯,等到了书房,却发现楚行并没有要跟她谈话的意思。她在桌案前站了一会儿,楚行手里拿着本不知何年何月的厚厚卷宗,一直在翻阅。罂粟耐下性子等了片刻,见楚行仍没有要开口的意思,眉毛一拧,转身就走。 但她还没有走两步,就被一只纸团打中。回过头,楚行似笑非笑瞧着她:“想去哪儿?给我过来。” 罂粟面无表情:“您把我叫过来,又在一边晾着我。与其在这儿干站着,我还不如回去呢。” 楚行挽住她的腰,把她抱到腿上,轻轻拍了她一下:“这才晾了你几分钟,就敢给我甩脸色看了?” 罂粟眼皮抬了抬,瞟了眼墙上挂钟,答得一本正经:“都半个小时了。” “十分钟都没有,哪来半个小时。”楚行在她腰窝上拧了一下,说道,“这么点儿时间都耐不住,接下来怎么在书房天天陪着我坐上十几个钟头?” 罂粟半搭着的眼皮立时刷开:“您是什么意思?” 楚行从一边的盘子里拿过两颗浸了水的荔枝,剥了皮,自己吃了一颗,剩下一颗喂到罂粟嘴边。罂粟使劲盯着他,眼睛都不眨,根本没心情去吃荔枝。然而两人僵持了一分钟,罂粟最终仍是败下阵来,张开嘴,勉强吃了下去。 等到把荔枝核恨恨吐到楚行手上,楚行翻手丢到盘子里,又拿过一边湿了水的毛巾拭了拭手,才漫不经心开口:“这些天你就好好呆在家里,在崔家的全城通缉撤了之前,哪儿都不许去。” 罂粟脱口便想说孟庆官帽都要不保了崔家怎么可能还有闲心来追杀我,到嘴边已经说出一个字后才惊觉不妥,立时哑了声音。 楚行道:“梦什么?怎么不说了?” 罂粟把升上来的火气压了压,勉强问:“那崔家的全城通缉什么时候撤?” 楚行看了她一眼,缓缓道:“难道我长了一张崔家当家人的脸么?” 罂粟垂下眼,火气在五脏六腑中烧了一圈,面上却平静下来,说:“我现在无事可做。难道您真的打算让我在书房天天陪您十几个小时吗?” 楚行瞧她一眼,拿过一边的钢笔,取过一份文件来大致浏览一眼,才慢悠悠地说:“难道你不愿意?” “……罂粟不敢。” 罂粟嘴上回得恭恭敬敬,后背却僵硬得像块石头。被一遍遍温和着抚摸很久,也仍然没有要放松下来的迹象。楚行明知她心中愤怒不服,然而罂粟不开口,他便也始终没有开口。 又过了半晌,罂粟绞着手,试探着问:“总归都是在楚家里,您能把新人的管理事务交给我吗?” 楚行眉目不动,仍然一只手缓缓摩挲她的后背,另一只手取过新的一份文件来,略看了两眼,没有签字就丢到一边。罂粟等了等,慢慢垂下眼,低声开口:“罂粟明白了。” 罂粟当晚答应得不情不愿,接下来在书房呆了几日,倒是安安分分面色如常。又因为左右无事可做,她便自动将管家原本的分内事给代替完。除去为楚行端茶倒水,有时还代为迎送和传唤下属。过了两天,楚行问她:“觉得厌烦了没有?” 罂粟还是那副恭恭敬敬的模样:“没有。” 罂粟嘴上说没有,便仿佛真的没有不耐烦。一日之中楚行往往只在书房呆半日,期间无论做什么,甚至小有刁难,罂粟都会将分内的事办得十分妥帖。如此过去近一周,一天早上路明照例来汇报公务,罂粟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地静静站着,等到二十分钟后路明汇报完毕打算离开,她的两粒黑眼珠才动了一下,亲自送路明出了书房。 这些天路明每次来书房,都能享受到罂粟这样的高规格待遇。罂粟看起来仿佛对此理所当然,路明却对这样的罂粟相当不适应。他待在楚家的年月比罂粟要长久,十年来亲眼看着罂粟来到楚行身边,看着她从起初的小心翼翼到被楚行宠到无法无天,再到这两年突然变得孤僻乖张,罂粟的每一步变化,他都作为一个旁观的观众亲眼见证。 别人懂得了的,路明半分不少懂。别人懂不了的,他也早已慢慢揣摩透。 因为早就看得明明白白,所以路明对罂粟向来敬而远之。他在楚家多年,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全在于深谙八个字的道理:少说多做,明哲保身。 因此现在路明头皮发紧地被罂粟亲自送到书房外,见罂粟还没有要停下脚步的意思后,接下去路明每走一步路,都要同罂粟诚恳说一句:“罂粟小姐请留步。” 他连着说了十句,罂粟始终恍若未闻。一直走到紫薇花藤旁才站下脚步,罂粟仿佛还有些犹豫的模样,慢慢地说:“我有件事,想要问一问路总助您。” 路明摸出手帕擦了擦额上冷汗,隐约觉得不妙:“你要问什么事?” 罂粟轻声问:“您知道城东的蒋家吗?” 路明明显舒了一口气,安然道:“蒋家?我知道。怎么?” 罂粟垂着头,眼睛望着地面,低低地说:“前几天有位很有风度的蒋绵小姐来找先生,还等了很久之类……” “你如果要问蒋绵这个人,我不算太熟悉,只是听说过。她似乎从小就呆在国外,一直到前年父亲蒋梦琛去世才从国外回来。据说当时被分得了一笔不小的家产,回来以后就一直深居简出。从来不参加派对聚会,和c城其他的男人女人也没有打过什么交道。蒋家的事务都是蒋梦琛的长子,也就是蒋绵的兄长蒋信一直在打理。” 罂粟静静听完,又说:“那她来见先生的用意是……” 路明深知祸从口出的严重性,更何况对于这个问题他本来便不能确定。几乎是立刻就作答:“这个我就不大清楚了。” 罂粟看了看他,点点头,并未强求。 几分钟后罂粟回到书房,仿佛真的只是单纯送了送路总助回来一样,仍是若无其事交握双手站在一边的样子。过了片刻,管家敲门进来,走到书桌近前,低声说:“少爷,蒋绵蒋小姐想要见您。” 楚行的动作微微一顿,正在写字的笔停下来。沉吟片刻,交代:“就说我不在。” 管家应了一声,回身时又被楚行叫住。钢笔笔尖在纸上轻轻一点,楚行又轻描淡写地补充道:“如果还问到别的,都说不在。” 作者有话要说:翻留言的过程里,我一直没翻到几条有关猜测楚行那点闷骚小心思的。于是我想问,你们究竟是看懂了他还是没看懂他啊?来给我个提示下?否则我会以为你们都看懂了,然后我觉得我会有越写越晦涩的趋势啊。&gt;&lt;另外,各位想看小剧场吗?我在考虑要不要以后在作者有话说里继续时不时放个小剧场神马的……最后,上一章留言蹭蹭冒得俺不要太感动。群抱住蹭!但是……无存稿日更的感觉不能更销魂一点,所以请鼓励俺以及继续不要霸王俺!!留言这种好习惯,要和日更一起保持!!&gt;&lt;第 十一 章 第十一章、 管家又应一声,转身离开的时候抬起眼皮来,朝着罂粟这边溜了一眼。 罂粟一直垂手安静站着,脸上漫无表情,似听而非听。一旁香炉中的藏香已经燃了大半,管家轻轻关上门的那一刻,看到罂粟走过去,捻了另外一支重新换上。 罂粟在书房呆着的这些天,暗地里没少遭到离枝冷嘲热讽。 自从半年前楚家内外事务都交给离枝去做,离枝便仿佛每天都变得十分忙。然而即使再忙,只要不是出了外地,每天定省一般往楚行书房报道一次都是少不了的。而每次报到的时间都不算太短,有时候碰上楚行渴了,离枝又在,罂粟便免不了要一起倒两杯。把咖啡双手捧到离枝面前去的时候,总能看到她高人一等的解气眼神。 有些离枝的居高临下达不到预期效果,罂粟的表情太过平淡的时候,就算当着楚行的面,离枝也会忍不住故意挑刺,说自己最近胃痛不宜饮咖啡,罂粟便只好又把咖啡捧走,换一杯温度适宜的白水再来。 楚行对她俩的这些小动作只作没看到处理。这十年来,只要罂粟和离枝闹得不是太过火,楚行对她们两个之间的明争暗斗始终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尔哪个做得实在看不过去,才会意思意思敲打一番。 在罂粟来到楚家之前,最得楚行青眼的人一直是离枝。即便当时的待遇不如后来的罂粟,吃穿用度也算是所有人中最优越最好的。再后来罂粟来到楚家,一个月内风头便把离枝压了过去。离枝自然心中不平衡,然而除了背地里冷言冷语几句,倒也没有真正做过什么。 倒是罂粟心中警惕离枝,很早便开始时不时在楚行面前倒腾几句。楚行对她这种显而易见的小伎俩不予理睬,后来罂粟说得多了,反倒被楚行批点,说她性格太过计较,不如离枝善容忍识大体。 当时罂粟听完心中不快,却不可以再多说什么。后来两人分权对立,矛盾开始渐渐升级。直到有次罂粟被离枝推进湖里,第二天发了烧,两人从此算是正式结下梁子。 再后来,罂粟对离枝连下三次算计均失败。又过了不久的一天下午,楚行唤罂粟过去闲坐聊天,罂粟煮水沏茶时,楚行用略带玩笑的口吻警告与训斥罂粟:“离枝再过分,好歹也只是嘴皮功夫,平常除了说你两句使点儿小绊子外没有做过别的什么。你倒是挺厉害,先是谋命再是夺权,离枝又不是个任人宰割的包子,你觉得她能怎么看待你?像你这种锱铢必较睚眦必报的小人性格,除了跟在我身边以外,以后还能做成什么大事?嗯?” 那时罂粟刚刚被解权不久,又被这样说一通,眼圈立刻泛红。眼睛眨了两下后,一滴眼泪便“叮咚”一声掉进了茶水里。楚行看见了,却假作不见,拿过文件翻阅把她晾了一会儿,本以为罂粟自己会恢复,哪里想到她反而哭得愈发厉害,坐在那里把茶杯随手丢到桌上,也不关心茶水在小几上洒得到处都是,梗着脖子就开始抽噎。 楚行沉着脸瞧她一会儿,后来闭了闭眼,还是把文件放下,把她抱到身边哄了两句。然而哄归哄,就算罂粟那天哭了半个小时,楚行说过的决定却没有变。在外人眼里,这半年来无所事事的罂粟远不如左右逢源的离枝来得春风得意。 一天下午离枝过来,正碰上楚行不在书房的时候。她手里拿着一只文件夹,把视线落在刚刚把手机放进口袋里的罂粟身上。离枝定定地瞧了她一会儿,直到罂粟走过来,恭恭敬敬地跟她道了句“离枝姐”。 离枝睨她一眼,问:“少爷去哪儿了?” 罂粟柔声说:“先生刚刚去了会客厅,在和a城的商少爷叙旧。大约要过上一会儿才回来。” 第8节 离枝把手里的东西捏了捏,罂粟又说:“离枝姐是有急事找先生么?请坐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给您倒杯温水来。” 离枝拧着眉毛想了想,等罂粟果然倒了温水过来,她把手中的文件放到书桌一堆文件的最上面,冷冷地说:“我现在有急事不能在这儿等。这份文件放在这里,是少爷吩咐我今天交上来的。你不要给我耍花样。” 罂粟应了声,离枝又瞧了瞧她,很不放心的模样。罂粟低着头,轻声说:“离枝姐在担心些什么呢?” 离枝哼了一声,说:“算了,谅你也不敢。” 等目送离枝走远,罂粟随手拿过离枝那份文件,翻了几页后,在楚行的座椅里坐下,然后抽过一边的钢笔,几乎是分毫不差地模仿着楚行的笔迹和口气,把离枝的那份文件拒了回去。 她把钢笔收回原来的位置,把文件插到已经批完的一堆文件中间。想了想,又接着浏览了文件堆中几份看似极为重要的机密文件。 这些天她趁着楚行不在时,已经不止一次做过这事。如今再犯,技术快速而熟练。罂粟大致浏览完所有感兴趣的,又把文件都原封不动放回去,一抬头,才发现管家站在门口,略略抬着眼皮,正在无声地瞧着她。 罂粟神色自若地从楚行的座椅里站起身,温声细语地开口:“周管家,您这是做什么呢?” 管家慢吞吞走过来,手里端着一盅燕窝,还有一小块糕点,道:“少爷说罂粟小姐中午没吃多少,可能饿了,让我端点东西过来给你。” 罂粟接过来,说:“麻烦您了。” “不敢。” 管家说完便转身欲走,罂粟叫住他,笑意盈盈地开口:“周管家,您刚才看到什么了?” 周管家垂眉顺眼地回答:“不过是看到罂粟小姐越俎代庖罢了。” 罂粟脸色迅速变了变,又笑着问:“周管家会跟先生告状么?” “即使是说,也只是如实禀告,算不上告状。”周管家徐徐道,“罂粟小姐有什么话不能同少爷好好说,而非要这么做呢?” 罂粟微微冷笑一声,并不答话。周管家看了看她,叹一口气,沉默着退了出去。 接下来连续多日,但凡罂粟够得着离枝文件的时候,离枝上报的东西统统都通过不了。日子久了,终于有一天,离枝趁楚行在的时候闹到书房来,忍耐着问:“跟薛家的合作计划书您不通过也就罢了,把楚家今年的新人数目削下去一半以上也就罢了,可您为什么还要把我下半年的预算压到四分之一?难道您是打算让我下半年自己去拉上百万的赞助吗?” 楚行正在抿茶的动作微微一停。茶水在手里慢悠悠晃了两晃,楚行再抬起头时便瞟了一眼罂粟。 罂粟安安静静站在不远处,手插在衣服兜里,微微低着头,全然还是那副温顺谦恭又事不关己的模样。 书房中静了静,楚行才沉吟着开口:“上半年你预算花得超出一倍,你又有什么话说?” 离枝争辩:“那是因为额外笼络了一批狙击手,尤其是‘光影’跟‘丘鹰’,您是清楚这两人有多难交易的……” 楚行打断她:“那结果呢?‘光影’跟‘丘鹰’你都笼络到了?” 离枝哑然失声,片刻后才说:“‘丘鹰’还没有消息,‘光影’那边基本就要谈拢……” 后面的话在楚行的注视下全都湮没在喉咙里。离枝无声地张张口,半晌,低声说:“知道了。我会安排人手自行解决。” 等离枝一离开,楚行淡淡地问:“说,是不是你私底下捣鬼了?” “罂粟不明白您说的是什么。” 楚行把手中的笔一丢,偏过头来:“还装?离枝说的那些预算合作新人数目我连知情都不知情,不是你把文件弄丢了还能有谁?你再给我举个别人试试?” 罂粟正色道:“我不能举别人,我也不能承认。除非您有证据。您有证据吗?” 楚行定定看她半晌,突而怒极反笑,接着一伸手,把她从一旁直接拖到腿上。 他把她翻过身来,把她的裙摆撩上去,又把她的底^裤剥下来,手碰到中间地带,一指探入时,罂粟脸色终于变白,用力挣扎起来:“不要在这里!” 书房门一直大开着,随时都可能有人进来。罂粟被他压在腿上动弹不得,双手胡乱舞动的时候又被他拿一旁的毛巾从背后绑住,楚行的手指探到她的胸口,在那里恶意而刁钻地撩拨,一边沉声道:“说是不说?” 罂粟起初硬撑着不开口,直到被楚行按在书桌上,作势要剥光衣服,咬了咬牙,仍是忍不住,终于带着微微哭腔地低声嚷出来:“捣鬼了又怎样?反正你只要把我困在书房一天,我就不让离枝好过一天!你不信就试试看!” “天天就想着怎么跟人耍心眼儿,”楚行在身后重重掐了她一下,罂粟敏感地一哆嗦,听到他冷声说,“我看我就算把你关进金丝笼里,你都不会是个能消停的主儿,跟离枝算计来算计去,你还真想把她算计到死才甘心?” “对,我就是要把离枝算计到死才甘心!” 楚行一掌拍在她屁股上,警告道:“你给我乖乖老实点儿!” 罂粟还要再顶撞,外面忽然有人轻轻咳嗽了一声。罂粟立刻浑身僵硬,回过头来哀求地望着楚行。楚行眉眼不动,慢条斯理松开了罂粟的手,等给她整理完衣服,才出声问道:“什么事?” 周管家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来,恭敬缓慢:“蒋绵蒋小姐到了,说要立刻见您。” “不见。” 周管家犹豫了一下,继续说:“可是蒋小姐说要和您商量以后罂粟小姐具体的去留问题。并且说罂粟小姐已经同她打了电话,声称已经在您的转述下考虑清楚,同意回蒋家认祖归宗了。” 书房里沉寂了几秒钟。罂粟抬起脸来,望着楚行,安静开口:“原委我都知道了。的确是我打给她的。我同意回蒋家。” 作者有话要说: 当很久很久之后。结婚三周年时。 《靠谱》里面那对是这样的: 商逸:亲爱的,三周年你准备怎么庆祝?我都听你的。 景致(感兴趣):三周年?什么三周年?公司成立三周年庆吗? 商逸(闭闭眼,冷静开口):……不,是结婚三周年。 景致(瞬间无趣):那有什么好庆祝的。 商逸:…… 景致:你非要庆祝也可以,你给我再注册个新公司我就勉强随你去庆祝。 商逸:…… 本文里这对是这样的: 早上起床后,罂粟(小声):今天是结婚三周年…… 楚行(漫不经心的模样):好日子。 然后为所欲为把罂粟压在床上翻滚了一天。 晚上罂粟睡着之前十分憋气。一转头,两张去夏威夷的机票和一份新公司成立文书摆在眼前。 楚行:选哪个?(心想你敢选文书试试) 罂粟(可怜巴巴地望):……都要不行吗? 楚行:……可以。 以上对比起来,本文这一对多和谐啊。 ps,有留言问楚行跟罂粟差多少岁。表示,额,这个问题其实我也还没想好呢。总体楚行目前在三十岁以上四十岁以下,具体几岁……大家请自行想象……|||------- 日更+小剧场!! 求鼓励求摸肚皮求留言!!!!&gt;&lt; 第 十二 章 第十二章、 书房里沉寂了几秒钟。罂粟抬起脸来,望着楚行,安静开口:“原委我都知道了。的确是我打给她的。我同意回蒋家。” 罂粟把话说完,便觉得楚行的脸色愈发冷下去。她还被他按在书桌边不得动弹,又被他紧紧盯着,罂粟很快心虚下去,把脸别到一边,屏息静气等了足足三分钟,忽然听到楚行笑了一声。 他笑得意味不明,罂粟心中一跳,便察觉楚行松开了桎梏她的手,而后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慢条斯理,却不是对着她说的:“周叔,关门。” 罂粟恍惚知道下面要发生什么,立刻翻身要逃开,被楚行牢牢抓住手腕拖回来。门口响起关门声,罂粟的手又被重新绑上,很快,路明略带疑惑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过来:“周管家,楚少不在里面吗?” 周管家的声音稳稳当当:“是啊。少爷不在里面。” 罂粟瞳孔微微睁大,张开嘴,还没有发出声音就被楚行捂回去。文件被推到一边,她被楚行抱到书桌上,罂粟双脚乱挣,然而被楚行轻轻一按,整个人便从头到脊背都严丝合缝地贴到了微凉的桌面上。 “不要……” 罂粟只说出两个字,衣服已经被扯开,两颗扣子崩落开来,打着弧度掉到地上。 在书房中做这种事,对于罂粟来说不是第一次。只不过每次都是一样的难熬。 在书房里的时候,即使楚行不把手指塞到她的嘴里,罂粟也不敢发出□。这一次罂粟满心想的都是蒋绵还等在会客厅里,于是越发不肯合作,挣扎着要跳下去,被楚行重新捞回来,他盯了她一眼,松开还在撩拨的手指,慢慢地进去。 罂粟痛得闷哼一声,又立刻咬住嘴唇。 “只有一个周管家站在门外。你还可以更大声一点儿。” 楚行声音轻柔,掐住她的腰窝,缓缓进去,又缓缓出来,速度慢得磨人。书房内安安静静,只有罂粟不可抑制的剧烈喘息,以及暧昧的粘稠胶着声音。楚行着意把她逼得发出声音来,罂粟只能用牙齿死死咬住舌尖,不过一会儿,眼底就开始泛起湿意。 罂粟双手绑在身下,仰着颈项躺在书桌上,眉心微蹙,微微垂着眼睫的任君采撷模样,要比平日里那些温顺谦卑的姿态多出许多婉转秀丽的媚色来。一旁的藏香袅袅,这种平日里楚行不甚喜爱的香气此刻闻起来,莫名也可以帮助生出一点放纵的意味来。 在楚行的刻意挑拨下,这场情^事里的刺激绵长又强烈。罂粟起初还惦记着蒋绵,后来便开始不辨东西。她咬牙忍耐了一会儿,潜意识里还记得不可以发出声音,双脚却下意识开始忍不住乱蹬。两边的文件和笔具全都被她踢到了地上去,又过了一会儿,只听到“啪”地清脆一声,楚行的骨瓷茶具被她蹬到地上,摔得粉碎。 楚行腾出空来略略瞟了一眼,俯身下去,低声道:“文件都被你弄湿了。” 罂粟清醒一些,又开始抗拒。结果下面突而被着力一顶,罂粟犹如落下最后一根稻草一般,终于难耐地叫了一声。 楚行轻轻笑一声,下一秒把她整个捞起来,抱着她一起坐进椅子里。这个姿势造成的效果格外深刻,再重新进入时,罂粟脊线一僵,只来得及哼一声,整个便软进楚行怀里。 罂粟的牙关一松开,到后面就再也禁不住。她伏在楚行的肩膀上,□从鼻间溢出来,低低地连绵在一起。她的声音柔而媚,罂粟自己听到,只觉得倍加羞耻,想要闭上嘴,却又如何也止不住。 楚行脸上似笑非笑,罂粟不想看到这种表情,便合上眼。然而如此一来感觉又分外强烈,楚行搂住她的每一次完整进出都是痛苦和喜乐糅杂。粘连又分开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句急促呜咽,忽然听到门外遥遥响起一个温柔的女声:“管家先生,楚少爷是还在书房吗?” 罂粟周身一凛,猛地抬头望向楚行。后者无声笑了笑,压低声音道:“让她进来如何?” 楚行行事再随意莫测,也不会真的在这当口请蒋绵进来。罂粟明知道,却还是紧张。扭过头去望向门口,又被楚行捏着下巴转回来。他在她臀部拧了一下,慢条斯理地吩咐:“别这么紧。放松。” 罂粟根本放松不下来。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于分开。她心里发急,身上却又脱力,站起来时膝盖半软,到头来衣服还是由楚行不紧不慢地给穿戴完。罂粟头上本来松松别了一只梅花发簪,此刻早已披散开,楚行伸出手,把她的发簪取下来,把凌乱状态的头发拢了拢,按了两下,瞧了瞧她此刻嘴唇半张满面桃花的模样,忽然微微一笑。 他略略挑起她的下巴,另一只手捞过手机,屏幕反射出镜面给她看,悠悠地开口:“一会儿蒋绵进来,你就预备拿这副模样见她?” 罂粟往里只看一眼,就变了脸色。 楚行不再理会她,躬身下去捡遗落在地的文件。罂粟咬了咬唇,情^事之前的冷静在此刻荡然无存:“您准备在这里见蒋绵?” 楚行把地上的东西收起来,陶瓷碎片也捡到垃圾小桶里。只是仍然不理会她。罂粟心里越来越急,环顾四周,看到一旁的泼墨屏风,咬咬牙,最后一转身跑了过去。 楚行瞥过去一眼屏风下面,淡淡地说:“脚还在外面。” 仿佛“嗖”地一下,罂粟又把两只脚收了回去。 蒋绵被管家请进来时,书房窗户半开,房间里是井井有条若无其事的模样。 蒋绵在外面等了这么久,收拢裙摆坐下后仍然是耐心柔婉的语气:“是我打扰到楚少办公了吗?” “让蒋小姐久等了。”楚行捻了捻手指尖,仿佛那里还留有一丝粘腻之感,沉吟片刻,开口,“罂粟既然已经同意,明天早上我就派人送她过去蒋家。” 蒋绵笑意微微地点头,目光落到地毯上时,忽然微微一凝。 不远处有两粒乳白色纽扣,七瓣花的形状。混在白色长长的羊毛地毯里,静悄悄地并不显眼。 第9节 蒋绵仿佛没有看到,抬起头,仍是笑意盈盈地开口:“听说这几天罂粟一直在书房中奉侍。不知道现在她在哪里?我有几句话想先跟她说一说。” 楚行抬了抬眼皮,一旁的周管家察言观色,很快把茶水奉了上来,适时开口:“罂粟小姐刚才跟少爷吵了一架,现在不知跑到哪个角落去了。刚才我到周围找了找,没有找到。不过按照以往的规律,罂粟小姐到了晚饭时候就会自己回来。蒋小姐若是一定有话要说,不妨在楚家吃了晚饭再回去。” “不了,既然这样,我明天见到她后再说也是可以的。”蒋绵微微侧头,询问道,“罂粟为什么要吵架呢?” 周管家眼皮未抬,说得云淡风轻:“罂粟小姐在书房里闷得久了,就想要出去。少爷考虑到外面崔家的风头未过,便不同意。罂粟小姐还年轻,气性大一些,就和少爷嚷了两句。总归不过是一点小事情罢了。” 第二天清早,罂粟出门上车时,天气阴沉,正下着小雨。 雨滴正好是让人不得不打伞的大小。罂粟站在车子前面,迟迟没有上去,也不知在等些什么。过了大概十多分钟,她慢吞吞地跨进去,目光微微一转,便看到蒙蒙雨雾里,周管家撑着伞,正从远处向她这里走过来。 罂粟目光微微一冷,便要将车窗摇上去。管家远远看到,向这边的司机招了招手:“等一等!” 等他走得近了,罂粟望着前方冷淡开口:“您有什么事?” 管家看了看天,才低下头,还是那种温吞稳慢的语气:“罂粟小姐去蒋家,不管时间是长是短,按例都是应该在临走前去向少爷道别一番的。” 罂粟听了,仍是侧脸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管家又问道:“罂粟小姐这次去蒋家,是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呢?” 罂粟仍然静默不动。 管家看看她,又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音量,低声道:“罂粟小姐可还记得,少爷三十岁生日时,你在寿辰宴上说过的那些话?” 罂粟终于偏过脸来,两粒乌黑眼珠凉凉浸浸:“周管家,这些话应该都不是先生吩咐您交代我的。跳过这些所谓铺陈,他的原话您一次性转告于我,不就行了?” 管家微微喟叹一声,终于说道:“罂粟小姐昨日做的事,少爷在你走后震怒。吩咐我转告,这次惹下的祸事必须处理,不管如何,请你在三日内回来楚家。” “回来做什么?受罚么?” 管家不答,神情是默认的意思。罂粟瞧了瞧他,冷冷一哂:“要是我三日内偏不回来呢?” 管家垂眼,稳声回答:“那就是罂粟小姐以后都不需要再回楚家的意思了。” 作者有话要说: 难得七点更新啊…… 小剧场之男女主双方的互相评价。 《靠谱》里—— 商逸(情意绵绵状):阿致各方面都甚合我意。这世上没有比她更适合跟我过一辈子的妻子了。 景致(不耐烦状):把商逸这个变态剖开来看,他就是一本人性缺点大全。所以作者,你干嘛把我配给他?你能给我再换个男主吗? 本文里—— 楚行:罂粟小时候还算娇憨可爱。现在小心眼又做事狠辣,脑袋瓜里全是算计,一见到她我就心烦。 作者:她不是去蒋家了吗?心烦你把她顺水推舟送走就可以了呀。 楚行(轻轻一笑):嗯?你再把话给我说一遍试试? 罂粟:把楚行剖开来看,他里面都是黑的。不但是黑的,还是个迷宫。所以作者,你可以也给我换个男主吗?跟他呆久了我会崩溃的。 ------ 霸王们你们还好吗! 就上上章冒出来了一下又沉下去了是怎么回事! 像极了鲸鱼换气好吗! 真想拔萝卜一样把你们一个个从水面以下提上来!!! 第 十三 章 第十三章、 楚行的三十岁寿辰宴曾经被举办得格外隆重。 楚行本身对这类庆祝不感兴趣,但每年仍是雷打不动的举办一次。之所以会这样,最初是因为罂粟提议,后来渐渐就成了惯例。 只不过罂粟始终坚持这一提议,也不见得就是单纯为了庆祝楚行又年长一岁。曾经她仗着受宠,很是改变了楚行的一些规矩。至于要做生日宴,第一次的确只是纯粹为了讨楚行欢心,然而自从被她顺便发现在这一天里,她只需给楚行买个小礼物,再用诚恳认真的语气说上几句赞美和恭维的话,便往往能引得楚行心情很好,继而她在这一天就会从楚行那里拿到一个更大的礼物之后,罂粟就开始每年很不客气地坚持要为楚行做生日了。 往年罂粟在生日宴上的祝词,和其余人一样,都是一些安康顺利之类。总归这些漂亮话楚行不会认真听,她也就懒得去准备得很华丽。况且这种场合之下,受青眼的程度本就不和当天说的话成什么比例。罂粟平日里较其他人受宠一些,就算当场没大没小跟楚行顶撞几下,最多也只会让楚行敲敲额头笑骂几句,准备该给的东西一样也不会少。 然而那一年离枝却将她的风头夺了过去。往年离枝本来是和罂粟准备得相当,在楚行三十岁生日宴上,却意外准备得格外精细。不仅贺礼要比往年雅致得多也昂贵得多,当场所做的祝词也格外煽情而贴心。等离枝略带哽咽地把回忆讲完,楚行果然也有所触动,把离枝松松揽过去,拍了拍她的后背,然后叫人拿来一串钻石手链,亲自给她戴到手上。 罂粟和离枝不和的事,在楚家早已不是秘密。离枝在上面言笑晏晏,下面的人早就开始窃窃私语。罂粟垂手站在原地,不用转头都能感受到周围人在静瞧好戏。 再后来罂粟上去,捧上去的袖扣还是那一对袖扣。等楚行问话的时候,则把之前准备的安康福禄之类贺词统统抛弃不用,伸手过去,抓住了楚行的一只袖口,罂粟仰起脸,带着几分娇憨地开口:“先生待罂粟怎样,罂粟全都记在心上,终生不敢忘。罂粟希望能一直都这么陪在您身边,直到过完这一生,好吗?” 对未来的承诺总是比回忆更有力。罂粟短短两句,就把之前离枝费心营造的感伤气氛都给轻轻拂去。离枝脸上的微笑早就消弥无踪,满场静寂,楚行定定瞧了罂粟片刻,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而后眼梢弯起,极罕见地微微一笑。 他柔声应道:“好啊。” 那一日到头来,最出风头的还是罂粟。第二日楚行把罂粟叫到书房,逗问她:“昨晚生日宴上你说过的话,还记得吗?” “记得啊。”罂粟歪着头,理所当然应道,“罂粟总会陪您一辈子的。您难道不相信吗?” 彼时罂粟年少气盛,觉得所谓许诺一词,郑重又容易。以为一辈子三个字,会像含苞待放的玫瑰花盛开一样自然又美丽。同时也笃定在楚行心里,罂粟这个名字会足够重要,也足够特别,并且会永远都这么重要,这么特别下去。 那时她还没有自觉。直至两年前,罂粟才懂得,这些年来她的确重要,也的确特别,但却始终不够重要到在楚行心中是唯一,也不够特别到整个楚家只有她自己。 如今的罂粟,再费尽心机,在楚行眼里,也只是比离枝得宠上一点点而已。 罂粟在蒋家待满了三天,仍然没有半点要回楚家的意思。她不回去,楚家也未见有人上门来催,于是罂粟便又假装无事地继续在蒋家待了下去。 罂粟来蒋家第一天,抬脚迈进正厅时,第一眼见到的是蒋信。见她进来,蒋信停下手中的茶,站起身走过来,打量了她两眼后,说:“苏璞么?我是蒋信。” 蒋信长相普通,若是单从这方面看,和蒋绵几乎不像兄妹。然而一双眼睛甚为清冽慑人,是长居高位者慢慢洗练才能磨出的眼神。罂粟被他盯着,也抬头对视过去,点了一下头:“我是苏璞。” 蒋信瞧瞧她,评价:“和阿绵长得有些像。” 罂粟来到蒋家还没有半个小时,蒋信就把遗嘱拿出来给她看。罂粟大概浏览完,未加考虑就签了字。接着姗姗来迟的蒋绵又提议为她专门举办一场小型宴会,以安抚罂粟这些年以来孤独伶仃所受的委屈,罂粟见蒋信没有反对,便也跟着同意。 其实若是从罂粟本心,她并不真正特别在意自己在蒋家的地位,兄长究竟是谁,刻不刻薄阴不阴险,会不会对她好,以及有多少可以继承的家产。甚至包括她自己父亲蒋梦琛和相貌,以及同她母亲的那些纠葛过往,她都没有什么兴趣去深入探晓。 罂粟来蒋家,并不是为了要寻回一个答案。只是虽然心中不以为然,表面也要做足乖巧和尊重的模样。 蒋绵将家姐的样子做得很完美,仿佛对罂粟没有任何芥蒂。自罂粟来的第一天,饮食起居无一不是亲自过问。又担心罂粟在陌生环境中会烦闷,便时常来找她聊天。罂粟在楚家时,除去楚行外,和别人的对话都是浅尝辄止。而蒋绵这种零零碎碎的家长里短,和楚行的风格又完全不同。罂粟起初不习惯,后来聊得多了,也渐渐适应。 有时两人聊得尽兴,便可以说上一整天。蒋绵讲一些之前蒋家的温柔趣事,罂粟便温顺乖巧地听着,有时被问及自己在孤儿院和楚家的生活之类,大多数能回答的便回答,少数涉及隐私不愿说,蒋绵也一笑而过,并不追问。 这些天下来,罂粟对蒋绵性格的总结描述,除了体贴温柔,便还是体贴温柔。蒋绵的温柔滴水不漏,仿佛真的细腻如同丝绵,不论对方如何怠慢抑或刻薄,都无法能清减她脸上一分笑容。罂粟不提回楚家,蒋绵就也不提。蒋信来找罂粟的次数比蒋绵少许多,蒋绵注意到,便在其中帮忙解围:“哥哥这些天比较忙,不常在家,所以不能像我一样腾出许多空闲来陪你。不过他每次打电话回来,总会问我你在蒋家住得好不好。他现在人在m市,明天回来。那边很多麻辣特产,昨天晚上还专门打电话给我,让我问问你是否喜欢吃辣食,好从那边买回来给你。” 罂粟道谢又摇头,蒋绵想了想,又柔声问道:“还有一点……你希望改名成蒋姓吗?如果你想的话,就在明天宴会上公布。” 罂粟愣了一下,半晌没有应答。蒋绵明白了她的意思,脸上未见不悦,反而拉过她的手,轻轻捏了一下,笑着安慰:“那也没什么。这件事主要是看你自己的意思。不想改的话不改就是了,没什么关系。” 次日便是宴会。 蒋绵当时说宴会上请的人可能不会太多,罂粟就真的以为是场小型宴会。结果等到了现场,她才发现楼下大厅里站的满满都是人。 一个圈子里,来来回回总是那些人,罂粟扶着二楼栏杆往下看,大部分都是认识的。蒋信和蒋绵早就在楼下交际,罂粟望着蒋绵温柔浅笑又游刃有余的模样,想起路明曾说蒋绵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今看起来,尽管长处深闺,也不一定就不是一个长袖善舞的人。 接着,罂粟在看到李游缨也站在一方角落时,忍不住怔了一下。李游缨一直在看她,见她望过来,笑着遥遥举了举杯。等罂粟下楼,李游缨端着两只酒杯迎上来,递给她一只,嘴角含笑道:“你看,我说过你一定是从哪里私自跑出家去的大小姐。” “……我真的不是。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跟蒋绵是同学。听说她最近多了个漂亮妹妹叫苏璞,我心想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就来看一眼。结果真的就是你。”李游缨一眨不眨望着她,笑言道,“你看,世界多么小。” 罂粟抿着唇,也配合地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是呀。很巧。” 罂粟并不太擅长这种从陌生到熟悉的休闲版交际。她常年跟在楚行身边,见到的人大都是长辈,或者即使年轻,身份地位也远在她之上。因此往往都是以一句恭敬而正式的称谓做开场,并且也不必她去仔细应酬,自有楚行把后面的话接过去。 然而现在跟李游缨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罂粟只能顺着他的话茬跟下去。他问一句她答一句,除此之外,罂粟找不到新的合适的转移话题。幸而李游缨看似也并不在意,和她东南西北聊了几句,歪头瞧着她,笑意湛然地问道:“你明天有空吗?几个朋友邀请我一起去海钓,你可以跟我一起去吗?” 罂粟的第一反应便是要拒绝,然而一抬眼皮,正好看到路明领着几个人,正四处张望着走进大厅里。 楚家在c城精心经营多年,如今势力已经盘根错节到方方面面。即使是一个总助,也有了很大的派头在。罂粟的视线在路明身上停了两秒钟,回过眼时已经改变主意,抬起头,冲着李游缨笑了一笑,轻声说:“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额,今天木有小剧场……然后,下面还有个坏消息…… 7.29-8.4日要出行。目的地,北京。事件,就是那个要命的晋江作者大会。= =||||然后鉴于我没有存稿,又摸不到电脑,所以未来几天里日更是不大可能了,我会尽量试试能不能用手机码字的。 为表补偿,8.5日回家后会双更!!! 所以虽然这是个坏消息,但是大家表弃文表养肥啊嘤!!!俺都在尽量弥补了来着!!!!&gt;&lt;---- 另外,我如果说本章的大半部分内容是我今天坐火车的时候用手机的便签功能一个字一个字敲出来又修改完的,会不会有人信?但是事实的确是这样啊!!!拇指到现在都还痛着!!!所以你们忍心霸王这么敬业的作者吗!!!!嘛!!!!!! 第 十四 章 第十四章、 路明走过来时,瞟了一眼已经离开的李游缨,回过头来,两只手背在身后,对着罂粟笑了一笑,闲庭信步一般地道:“罂粟小姐,最近可还好哇?” 罂粟看看他身后几个魁梧保镖,也笑了一笑,温声细语地开口:“路总助带这么多人过来是想干什么呢,绑架吗?” “罂粟小姐想多了。最近崔家穷途末路,有孤注一掷的苗头,我这只是以防万一罢了。”见罂粟对他的解释嗤之以鼻,路明也不以为意,往李游缨方才离开的方向怒了努嘴,笑着问,“罂粟小姐好像……跟那个李游缨的关系很不错哇?” 罂粟抬起眼皮,眼珠冷淡淡地,无波无澜反问:“我不能有个朋友吗?” 路明这些年呆在楚家,早就摸透了眼前这位的小姐脾气。这种问题被罂粟问出来,基本就是找茬的意思,路明不管说能与不能,后果都不会有多美妙。路明暗抽自己多管闲事,立刻笑着摆摆手,不再跟她搭话,把手伸到前面来,掌心里一卷a4纸:“这是少爷命我给你的。” 罂粟看他一眼,接过来,打开。过了片刻,停了一停,慢慢抬起头来。 路明清清嗓子,望着远方的落地窗,完全公事公办的语气:“少爷命我代为转达,你既然不愿意再回楚家,他也不强求。这些年你跟在少爷身边随行奉侍,无论做得如何,他都不当亏待你。这份转让书上面的东西是他认为比较合适的,在最后一页签上字,这些就都是你的了。” 路明说完,等了一会儿。罂粟一直面无表情,望着那份转让书,既不开口,也没有要接受的意思。他又等了片刻,见她还是这个模样,心中暗叹一口气,上前半步,低声补充道:“罂粟小姐,我实话讲,少爷这次给你的东西,算是我这些年见过的最丰厚的了。如果我是你,我现在就会把名字签上去。” 罂粟终于抬起头来,两粒眼珠宛如钉箭一样望着他。路明咬了咬牙,终于还是说出了实情:“你这两年来明里暗里做过的事,少爷虽然一直不说,不代表他就不知道。你一门思搞钻营投机,少爷再纵容你,也会有个底线在。他对你的行事作风一直不悦,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次数多了,就会忍无可忍。这次少爷震怒,说让你三天之内回去的时候,你其实就真该在三天之内回去才对。” 罂粟垂下眼去,迟迟不做声。路明长叹一声,继续低声道:“我再说一句实情,你不要太过介意。现在楚家上下人人都知道有个叫阿凉的新人,从前些天的一场马赛起,开始不断得到少爷的青眼跟关照。这个人现在手上套了一只跟你当年来楚家时一样的翡翠镯,跟少爷去各种场合,风头一时连离枝都比不上。她曾经跟你在少爷的书房外有过一场过节,要是等再过几天,她把少爷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走,又给她知道了这份转让书你还没签字,你觉得她会做些什么?” 罂粟的脸色越发白得剔透,抿着唇静默片刻,冷笑一声:“路总助这句话,是指识时务者为俊杰,对吗?先生让我滚,我最好就聪明伶俐地滚远一点,是不是就是这个意思?” 她不等路明再说话,把他手中的钢笔突然抽过去,就着手心签完名字。路明张张口,还没有发出声音来,胸口就被拍上了一份文件和钢笔,再抬起头,罂粟已经转身离去。 第二天晚上七点,罂粟跨过赌博会馆的门槛时,里面已然是一副热气腾腾的模样。 很快有人微笑着迎上来:“小姐一位吗?” 罂粟一点头:“21点跟德州还有位子没有?” “有的。您想先玩哪个?” 第10节 “21点。” 能进来这座地下赌博会馆的人,背景和关系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罂粟把外套脱下来递给服务生,刚刚坐下就被人打了招呼:“哎呀,这位不是罂粟小姐吗?来这种地方可是难得一见啊!” 罂粟顺着声音看过去,对上的正好是曹阳东那张笑意吟吟的脸。罂粟微微点头,恭敬致意:“曹董。” 曹阳东的视线落在她的锁骨和胸口上,一边问:“罂粟小姐21点玩得如何啊?” “一般。” “那一会儿要是我赢了,”曹阳东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指了指不远处的扑克牌,笑着说,“罂粟小姐可不要哭鼻子哟。” 曹阳东这么说,接下来手气也的确顺得很。全场六个人连摸六次,都是曹阳东赢。罂粟出手又大手大脚,过了没有多久,已经有几十万都输出去。中途她离开去洗手间,回来时被曹阳东迎住。对方手中一杯酒,打量了一遍她全身,笑着道:“听说罂粟小姐被楚家除了名,不知现在有了新东家没有?脸色看着有些憔悴啊。” “曹董刚才那样好的手气,不应该离开牌桌的。” 曹阳东微微一笑:“罂粟小姐这么有魅力,区区几张赢牌算什么。楚行喜新厌旧,这么对待你,实在是不厚道得很。要是把这事放在任何一个还有点儿良心的男人身上,罂粟小姐又是真心漂亮,哪能做到这种地步?” “您想说些什么呢?” 曹阳东盯着她,眼睛一眨都不舍得眨,笑道:“这种话直截了当说出来……罂粟小姐何必明知故问?” “做都做得出来,有什么不好说的。”罂粟后退一步,慢慢说,“曹董,您喝醉了。” “我有什么好看错的,”曹阳东上前一步,低声说,“罂粟小姐都已经被送出去过一次了,难道还怕有第二次不成?” “看来您是忘了崔志新的下场了。” 曹阳东波澜不惊,笑着说:“那看来罂粟小姐同时也忘了杀人之后,如今自己的下场了。” 罂粟转身要走,曹阳东跟上来,说话的过程中渐渐没了笑容:“罂粟小姐何必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呢?你现在被楚家除名,蒋家又不够气势,无依无靠之下,我要真想把你如何,你又能如何?还指望楚行给你收拾烂摊子吗?不要太天真了。你情愿了,大家都好过。你不情愿,也不过是让我花费一点力气,你多一些皮肉之苦而已。打磨这个过程不好受,罂粟小姐难道还不了解?” 罂粟一路不答话,脚步不停走到大厅。叫服务生去拿外套的空当,忽然觉得四周微微一静。一抬眼,楚行正在路明以及另外几人的簇拥中走下楼梯,后面还跟着一个阿凉。 楚行上身穿的是白色宽松飘逸的料子,浅灰色的长裤,裤脚处服帖而慵懒,手中握着两颗幽幽玉珠。走下来的时候眉眼不动,似听而非听地听着旁边人的说辞,没有看到罂粟。一旁阿凉倒是一眼看到她,一根手指指过来,脱口而出的时候又仿佛想到了什么,看了一眼正在楚行,硬生生把话吞了回去。 罂粟收回视线,拎着外套转身朝外走,不过两步就听到了身后阿凉的声音:“楚少爷,玩两局二十一点好不好?” 罂粟只当没听到,下一刻这个声音又响起来:“我想跟那边那个正拎着外套的人一起玩一把,可以吗?” 罂粟仍然当做没听到,还差两步便握住门把手的时候突然被两个保镖拦住。两件黑色西装挡在面前,其中一人平平板板道:“小姐,请留步。” 刚才大厅中还有些许嗡嗡的交流声音,此刻已经满场都静寂下去。 罂粟停在原地,低声说:“滚。” “楚少爷同意的事,我们也不过是奉命行事,罂粟小姐何必为难我们。”一人伸出手臂,指的是罂粟的背面方向,“罂粟小姐,这边请。” 后面上百只眼睛盯着,罂粟绷着脸站在原地,既不前走也不转身。另一个保镖得了阿凉的眼色,低声道:“罂粟小姐停在这里,和转过身又有什么区别呢?总归都是不能出去罢了。” 这句话一说完,罂粟突然刷起眼皮,一只手直取对方咽喉,骤然发力。对方不防,一个闷哼倒下去,然而另一人及时抓住罂粟手臂,罂粟毫不犹豫地一个扭转,随即便听到一声骨骼脱臼时才能发出的清脆声音。 保镖一愣,下意识松开手。罂粟的半条胳膊立刻软绵绵垂下去,两个保镖脸色一凛,下意识回头往楼梯的方向看。罂粟紧抿着唇,趁着这空当摸到门把手,头也不回摔门而去。 满场视线全都明里暗里地落到了楚行身上,空气中静得只能听见楚行手中两颗圆珠规律碰撞的声音。阿凉一直想要开口,却又一直不敢开口。楚行看着那扇玻璃门,眼眸中古井无波,过了片刻,淡淡地说:“阿凉。” “……阿凉在这里。” “觉得人家到头来还是走了,你丢了面子了?” “……没有。” “那就好。”楚行握着玉珠,沿楼梯慢慢往下走,一边漫不经心开口,“今晚丢面子的人不是你。总归都是你胜一招。”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了! 即日起恢复日更! 今天第一更,现在我爬去码第二更…… 第 十五 章 第十五章、 罂粟在计程车上一直痛得冷汗直冒。她不懂得如何正骨,拎着一条胳膊的模样回到蒋家,正逢蒋绵从书房中出来,一看到顿时惊吓一跳,急忙叫来家庭医生,将骨头扳正后又将罂粟扶到床上,察看了一番罂粟的脸色,才沉吟着开口:“不是说随便出门走走,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罂粟沉默了片刻,还是答:“不小心碰上了楚家人。” “据说楚少爷最近很青眼一个叫阿凉的新人。”蒋绵想了想,看着罂粟问道,“她也在场,对吗?” 罂粟垂下眼皮,无声表示默认。蒋绵轻叹一口气,摸了摸罂粟的头发,柔声道:“好了,不要想太多。已经这么晚,先睡一睡吧。” 罂粟当晚并没有睡得踏实。 她胳膊隐隐作痛,自己又想东想西,翻来覆去到天亮才勉强睡着。第二天醒来后不见蒋绵,一问才知道她是去找了楚行。 罂粟对女佣的回答有些惊诧:“找楚行去做什么?” “大小姐今天早上听人说了昨晚发生的事,对那个阿凉的作为很生气。大小姐说,阿凉做错了事,反倒让蒋家的二小姐被看笑话,蒋家再如何,也断没有忍气吞声这种说法。” 罂粟站在原地,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些天罂粟虽然待在蒋家,对蒋家的人和事却一直采取漫不经心的态度。不论是蒋绵来找她聊天,还是照顾饮食起居各方面,罂粟虽觉得体贴,却也一直认为她有目的存在里面,礼节上的感谢周到了,情感方面仍然是显而易见疏远得很。每天她的活动都还是处于我行我素状态,甚至被楚家除名这件事,蒋绵得知也是在第二天别人的口中,而不是罂粟自己来亲口告诉她。 因此罂粟从女佣口中得知蒋绵去了楚家,怔忡许久才回过神来,问道:“去了多久了?” “已经一个多小时了。” 罂粟赶到楚家时,蒋绵和楚行的谈话已经临近收尾。 蒋绵显然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虽然在微笑,却有些不自然。一旁阿凉也坐在那里,手指摆弄发尾,虽然没有说话,眼角眉梢却透着趾高气昂。 罂粟这些年来,从没有见过楚行肯跟一个半生不熟的人聊到一个多小时以上。她大概可以勾勒出这一次蒋绵所受到的待遇,无外乎是被晾了一个小时以上,结果只聊了几句话就被楚行利落打发,并且拒绝道歉之类云云。 罂粟旁若无人走进会客厅,握住蒋绵的手,拉着她便往外走。身后轻轻“喀”地一声,楚行放下茶水,说:“站下。” 他说得平缓无波,却含着让人不自觉服从的震慑意味。罂粟果然稍稍停了停,但很快又拉着蒋绵往外走。还未跨出门槛,阿凉又发出声音来,讥诮十足:“罂粟姐姐不是说再不回楚家了?现在这么闯进来,是该算什么?” 罂粟脚下不停,一直拉着蒋绵跨进车子中。后视镜中看不到人影,楚行和阿凉都未走出会客厅外。罂粟等出了楚家,才收回视线,再转过头时,发现蒋绵脸上的笑容已经垮下去一半。 罂粟张张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合适。 罂粟并不擅安慰人。她在楚家待十年,许多事在成长过程中都被无意间省略。罂粟在楚家时没有朋友,楚行亦不许她交太多朋友,不论是同性还是异性。十二岁刚来楚家时罂粟曾有一个关系较好的伙伴叫妍妍,后来没有多久,妍妍便被派去了其他地方。 跟她关系最好的人自始至终只有一个楚行。别人伤心时,希望前来抱住安慰的人轮不到她罂粟,楚行则根本不需要被安慰。至于罂粟自己,成年之前被楚行纵容娇惯,很少会生出所谓伤心的感受。等到后来这种感受出现并且变多,又觉得这种事不足为外人道,自己不需要也无法被安慰。 车内安静了半天,罂粟慢慢开口:“你今天不应该过来的。阿姐。” 她第一次开口叫阿姐,蒋绵微微一震,听到罂粟继续说下去,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语气:“楚行向来护短。但凡是他最青眼的那一个,不管做什么,他都能纵容。有时纵容得过火行事太过,他也无所谓,反而还会帮着把烂摊子收拾得妥妥当当。阿凉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你在这个时候去找楚家,就算再找上十遍,也还会是这个结果。” “十年前我初来楚家,和现在阿凉的情况很相像。也是初来几天就把离枝的风头压下去,然后嚣张过分地对离枝做了许多事,期间被人告到楚行面前多次,也都没有受到惩罚。那时我还不懂,每天过得明目张胆随心所欲,因此不自觉中得罪了不少的人。不过得罪归得罪,很多年来都没人敢真正报复回来。现在的阿凉也是这样,不管她闹腾成什么样,楚行都不会在厌弃之前把她怎么样。不过等到厌弃那一天,欠下的总会还回来。所以你不需要急什么。” 又过了片刻,蒋绵试探着问:“那厌弃的原因是什么?” “你其实就是想问,我究竟做了什么才会弄到被楚行除名的地步,对不对?”罂粟在车窗沿上撑着下巴,偏过头来,冲着蒋绵笑了一笑,“其实我也不知道啊。莫名其妙以前做的合理的事现在再做就不对了。这两年我嗅出要失宠的苗头来,一直夹着尾巴做人,结果还是不行,楚行单纯就觉得我碍眼了,我又有什么办法。” “……会有什么苗头?” 罂粟又把头扭过去,玩弄着前方椅背上的流苏,一边心不在焉地说:“有一年楚行过生日,我去边境执行任务,特地带回来一块原石,把里面剖开的一块缅甸璞玉送了上去。楚行接过去的时候还好,但是第三天我就见到路明带着那块装玉的盒子从收藏室离开。我一问,果然是楚行把整块玉都给了他。再后来是我过生日,我提前打好招呼,看着楚行一一打电话,终于把那一晚空出来,结果等了一个晚上,一直没见他回来。第二天我就很愤怒地决定离家出走,没想到正好碰上他从门外走进来,身上是那种醺醺欲醉的香水味道,那种味道很特别,是城东一家夜总会才会有的香水味。我本来以为他那晚有什么非去不可的小聚,后来得知只是他做东,觉得太久没去过了就找人一起去夜总会放松放松。” 罂粟把流苏一圈圈绕在手上,又松开,慢吞吞地说:“在我像现在阿凉一样被纵容和关照那会儿,这种事绝对不会发生。所以在两年前类似事件一次次发生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已经离着被厌弃的地步越来越近了。但是我能有什么办法呢?我已经把能想到的都试验过了,既然都没有用,那就是真的没办法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花花明天继续有双更哟!!! ---- 话说双更的滋味真心好痛苦。我究竟是为了神马…… 霸王我的娃子们,看在我如此勤勉的份上,你们对得起我吗!!嗯?? 第 十六 章 第十六章、 李游缨自邀约海钓之后,一直在约罂粟出去。 李游缨给罂粟的整体感觉同其他人不太一样。他的措辞诚恳,姿态也大方,为人体贴爽朗,不会刻意吹嘘也不会指手画脚,此外还有一点风趣在,这样的人即使心怀一点别样的讨好心思,也不容易引人反感。罂粟在连续推辞几次之后,总会因为心存歉疚而答应一次,如此一来,一周之内总有一到两次会跟李游缨一起出门。 罂粟这些天一直有些没精打采。她本来就寡言少语,心情不好时,坐在那里心不在焉,就仿佛无动于衷的木头一块。李游缨看得分明,并不点破,仍然是谈笑风生的模样。 李游缨同罂粟讲的话题大都围绕吃喝玩乐。只不过这四个主题也每每都能被他描述得十分精彩,有时还会成功把罂粟的注意力转移回来。罂粟每次跟他一起出去游玩,回来后总能比去的时候轻松一些。有次罂粟从自己的神游中出来,开口问有关李游缨的情况:“你是做什么的呢?怎么会这样有时间在a城跟c城两地穿梭?” “我虽然只是做一点小生意,也不会是像你所说那样‘这么有时间’的清闲啊。”李游缨微微歪头,一本正经的口气,“一天两天还好,要是来c城的次数多了,我就只好白天过来,晚上回去再处理公事了。” 罂粟听得出他话中讨巧的意味来,却垂着眼,仿佛并不为所动,慢慢说:“你这么讲,是为了用博同情心的方式让人给你印象加分么?” “我可是万万不敢这样想。”李游缨连连摆手,笑着说,“我只是想表达你值得我这样在两城之间来回穿梭。只是这样。可千万别把我这样误会啊。” 自那天从楚家出来,罂粟在接下来几个月里遇到的事中,除开李游缨之外,没有亮点可言。 先是曹阳东阴魂不散。会馆中没有达到预期效果后,又不死心地纠缠了两天。在第三遍堵住罂粟,对着她说出那句“离开楚行之后的罂粟小姐就什么都不是了”以后,罂粟终于忍无可忍,在商场中众目睽睽之下抓住了他的肩膀,然后用膝盖在他的下面重重一磕。 曹阳东一声惨叫,立刻捂住裆部跪到地上。罂粟把他身后两个保镖甩开,转身就走。一直走出好几米远,还能听到身后恼羞成怒的曹阳东扬言要把蒋家跟她都整治到集体跪在地上都去求他。 罂粟起初不以为意,还以为曹阳东放话归放话,总不至于真会这样做。直到过了一些天,她起床下楼吃早餐,蒋信和蒋绵正在餐桌旁小声商谈,见到她下来,又立即打住,神色中透着几分刻意的自然。罂粟在早餐后找到蒋绵去问,对方仍是轻描淡写的语气:“没什么大事。只不过是有人蓄意破坏咱家生意。只是暂时,哥哥很快就会弄好的。” 罂粟显然不相信她说的话:“是谁?” 蒋绵微微摇头,不肯回答。罂粟坐在她对面,两粒点漆一般的眼珠始终直直盯着她,脸色微沉:“你现在不告诉我,我以后也会知道。一定是曹阳东,或者就是楚行。总归跟这两人脱不开关系,是不是?” 蒋绵两手捧着咖啡,不看罂粟,也不欲回答。罂粟冷声追问道:“那就是楚行了?” 蒋绵终于放弃,轻轻叹了口气:“不全是。据说本来是曹阳东挑起的衅端。后来不知怎么被他联系上了阿凉,接着又说到楚行的耳朵里。这两人是一起在蓄意对付咱们家。曹阳东这个人做事本来就没有什么道德可言,这次来对付蒋家用的都是不入流的手段,但又确实阴险。我不知道他们究竟想做到什么地步才算完,要是现在能收手,那一切都还好办。要是没完没了这么拖下去,咱家不出多久就要出大乱子。哥哥已经有很多天没睡过囫囵觉了。” 罂粟听完,一时静默,一动不动坐在那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蒋绵在她对面,看到罂粟眼神越来越冰冷,一张脸慢慢像是被罩了一层冰壳一般。最后她抬起头,问蒋绵:“对付不了了,是么?” 蒋绵微微蹙眉,欲言又止。罂粟眼中有肃杀锋刃一般一闪而逝,点头时说的话却还是平平静静的:“我知道了。” 蒋绵对罂粟很不放心,总是担心她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事。那天讲话完,对罂粟千叮万嘱,让她不要插手。蒋绵说了许多,罂粟也不反驳,不过静静听完后也没有明白地说一声好,只是微微一点头。 不过接下来的几天罂粟倒是一直表现得安分守己。有时在家中玩插花,有时李游缨来接她便出去玩,再或者有时自己去逛逛街,别的并没有做些什么。直到有一天她从城东去城西的一座商场,在那里转悠了一天后,正在打车回家的时候遇到了路明。 路明开一辆黑色车子,停到路边把车窗摇下来同她打招呼。罂粟假装没看见,打算换个路口去打车,过马路的时候突然被路明一个急刹车挡住去路。 罂粟站在原地,戴着宽大墨镜的脸上面无表情:“路总助,违章停车死人事小。您不觉得被路人侧目很丢脸么?” 路明靠右停车,下来站到她面前,还是那个笑模样:“谁让罂粟小姐假装不认识我呢。好歹是相熟一场,你这么做太不厚道了。” “您有事吗?” 第11节 路明指了指对面茶舍:“这里这么热,说话不方便,我们去喝一杯。” 罂粟仍然面无表情:“我急着回家吃晚饭。” “那我请你吃晚饭。” 罂粟嘴唇微微一动,说:“滚。” 路明脸上笑容终于淡了一些:“罂粟,你识抬举一点。我是为了你好才巴巴来劝你,否则你以为我热脸倒贴你我就很愿意?” 罂粟冷着脸,抿唇一言不发。 “阿凉近来春风得意,道上都拿你当笑话看。离枝当年虽然也被冷落过,至少没像你一样被除名。阿凉最近处心积虑谋划了几件事,件件都是针对你。少爷昨晚上又全都答应了,你以为你还能撑得了多久?阿凉比你的心眼大不到哪儿去,你既然得罪过她,现在只要落魄得不够她满意一天,她就一天不罢手。你以为蒋家保得住你?你信不信少爷再施压上几天,蒋家不把你亲自送来楚家都算是他们仁至义尽?” 路明停了停,见罂粟不吭声,便又继续劝下去:“少爷之前把你除名,不过是因为你做得太出格,又脾气那么硬。阿凉能讨少爷欢心,是因为她跟你正好相反,在少爷面前知道自己的位置,扮乖扮得很精明。但无论如何,她刚到少爷身边,感情再热也没法比过你这十年来积存的感情深厚。你想想这么多年,少爷为你收拾过多少烂摊子?还有哪个人跟你一样能在他面前得宠这么多年?他以前纵容你都纵容得没界限,现在不可能一下子就对你撒手不管。你跟我回去,在少爷面前稍微服个软,做得诚恳一些,少爷怎么可能会对你置之不理?总好过你现在被阿凉背后捅刀还无力回击。” 路明说得口干舌燥,罂粟隔着墨镜瞅着他,忽然微微一笑,温温婉婉地说:“路总助。” “……什么?” “你费尽唇舌劝我回去,是想拿我做刀子,去对付阿凉么?” 路明神色一僵,很快又微微一咳,说道:“……你想得太多了。” 罂粟对他的否认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摘下墨镜,放在手心里开合着镜框,一边漫漫道:“是么。可是听您刚才的口气,跟阿凉姑娘这些天来相处得仿佛不是很好。她究竟是得罪你哪里了,逼得你不得不来找我当枪使了?” “……” 罂粟的唇角微微带起一点笑意,只这么细微一动,五官却仿佛一刹那间媚色无双。 她抬起眼来,眉眼弯翘,睫毛纤浓,幽幽地望着路明。那一刻路明只觉得被晃花了眼一般,听到她细细柔柔地道:“说说听听呀。” 路明心中一动,差一点就脱口而出。然而虽然及时收住嘴,却也已经晚了。再低头看时,罂粟脸上那些娇憨又魅真的颜色早已无影无踪,正似笑而非笑地瞅着他,带着浓浓的嘲讽。 路明只觉得头皮发麻,罂粟却打开了他的车门,自顾自地坐了上去:“行了。上车。我跟你回楚家。” 车子驶进楚家,缓缓停下时,路明从后视镜中看了一眼罂粟,没想到正好对上她那双乌黑深幽的眼睛。路明立刻转移视线,却还是被罂粟抓住现行,笑意微微地开口:“路总助。” 路明一直觉得罂粟笑起来比不笑更难缠。却又不能不回应,只能硬着头皮说:“……做什么?” “我这么小心眼的人,你都敢拿我当枪使,就不怕哪一天被我还回来么?” 路明微微一怔,再转头看时,罂粟已经推开车门,自行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第一更。这章写得卡文,所以更新有点晚。不好意思。 而且阿姐的电脑用着就是不如我自己的舒服,跟认床一样。搞得我忍无可忍用手机打的囧掉。 第二更不知道会在几时几刻更出来。建议大家明天早起八点再来看第二更。(我觉得我这是作死的节奏……) 然后!!睡觉之前不要忘记在本章留言的啊!!!!还有那些不在文章章节下面留言偏偏跑去微博给我留言的家伙们,想再享受一遍被螃蟹夹子夹过来的待遇吗!!!!啊?!?! 第 十七 章 第十七章、 罂粟等足了十二个小时,才等到清晨时候睡醒下楼的楚行。 他穿一件深青色睡袍,带子随意系在一边。头发微湿,看到罂粟笔直端坐在沙发边上时,眼神浅淡,不见表情。 罂粟前一晚跟着路明到楚家的时间不过七点。当时很快便被管家礼数周到地请到了客厅,并告知少爷在小憩,让她略微等一等。到了罂粟在沙发上坐满四个小时之后,管家把她面前已经凉透的花茶端走,又告知她少爷已经睡着,让她再耐心地等一等。 这样一等,便到了天亮。 楚行每天只睡六至七小时,规律而固定,没有更多的时候。罂粟之所以等了这么久,无非是楚行给了意思要让她这样等。 罂粟在沙发上连续坐了十几个小时,见到楚行的时候,已经十分腰酸背痛。 她这还是在并未一直坐得这样笔直端正的前提下。前一晚过了午夜,管家都已经去休息后,罂粟一人坐在安静客厅中,尽管明知自己应该始终保持清醒,直至见到楚行,却还是没能坚持多久就歪在一边沉沉睡去。再睁开眼时就已经清晨六点,手指所及之处,摸到一张光滑薄毯。 罂粟把那张薄毯从身上拽下来。从上面的花纹和颜色断定出这是客房中的东西。她拿不准这是谁好心披到她身上的,但无论如何,罂粟都确定不会是楚行。既然不是楚行,这张薄毯便不能被楚行看到。罂粟没有再多想,立即把薄毯静悄悄地抱回楼上客房。回来后在沙发上坐了没一会儿,便看到楚行漫不经心地下了楼。 楚行看到她,又看了看她旁边的沙发。而后收回眼,脚下步子不停,路过客厅后直接去了餐厅。罂粟在看到他的同时便站起身来,亦步亦趋跟着楚行到了餐桌前,然后垂着手恭敬模样地站到一边。 楚行不开口,罂粟便也不能开口。罂粟已经空腹这样久,此刻闻到食物香气,就算饿得狠了,也还是不能说。早餐变得漫长而安静,管家端来咖啡时都是屏息静气。不知过了多久,罂粟已经又累又饿到头昏眼花的时候,餐厅中响起清晰的“咕噜”两声。 楚行切三明治的动作停了停,不声不响地抬起眼皮去看罂粟。 罂粟脸色早就变红。见楚行看她,更加恼怒。脖子哽到一边,半晌没有转回来。 楚行若无其事收回视线,等到把整块三明治都切完时,又听到清晰的“咕噜”两声。 这次楚行没有抬头,倒是管家无声无息离开,过了不久,手里端了一杯热可可回来,放到罂粟面前的桌沿上。 罂粟看了看楚行,见他不发话,就算东西摆在眼前,也还是不能喝。她忍着饥饿又不知站了多久,终于等到楚行把早餐吃完,这一次楚行起身再次路过罂粟时,脚下的步子稍稍停了一停。 楚行低下头,看了眼抓住他衣角的手,又抬起头来,看了眼罂粟。 罂粟仰脸看着他,两只眼睛里蓄了泪水,都是盈盈将掉未掉的程度。 罂粟的一双眼睛本来就是五官中长相最可人的地方,此刻一眨不眨望着楚行,不出片刻,楚行的脸色就微微柔和了半分下来。 “干什么?” 罂粟死死抓住衣角不肯松手,小声说:“我这次真的知错了。” 楚行沉着脸不说话,罂粟又用更小的带着细微哽咽的声音继续说:“我这次惹您生气,是我的不对。您原谅了我,以后我再也不这么做了,行吗?” “再也不怎么做?” “不再擅自行事,不再违抗您的命令,不再给您添乱惹事。” 楚行眉眼不动,淡淡地说:“这都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事。从来了楚家我就没见你做到过,现在你能让我怎么信你?” 罂粟张张口,喉咙被哽咽堵住,说不出话来。她的眼睛眨一眨,两行泪很快顺着脸颊流下来。 楚行微微皱眉,罂粟突然抱住他的一条胳膊,大声说:“我不管!总归你让我再离开楚家一次,我就去跳河!” 楚行绷着脸,居高临下看她,冷冷地说:“那就去跳。c城的河水都臭得很,真要寻死还不如去跳海。” 罂粟的抽泣立刻变成毫无形象的嚎啕大哭。楚行的眉心蹙得更紧,却一直还是袖手旁观。罂粟等了一会儿,终于一跺脚,抹了一把眼泪扭头就走。还没迈出去就被楚行一把拽住手腕:“去哪儿?” 罂粟泪眼模糊,脸色却是冷冷的:“去跳海,您满意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颊被泪水糊花一大片,神情倔强,眼睛里还带着委屈和埋怨,活像一头顶了犄角的小牛。楚行看看她,终于笑了一声,伸出手去,将罂粟满满揽进怀里。 罂粟的背被轻轻拍了一下,耳边响起的声音犹有笑意:“还胡闹。” 罂粟挣了一下,仍然作势要走:“难道不是您让我去跳海的?” 楚行把她抱得更加紧,手指顺便梳顺她的一绺头发,哼笑一声:“以后你要是都能这么说一不二的乖巧,倒是也挺好。” 罂粟被他抱着,低声调侃了一会儿,才被慢慢松开。楚行拿过一旁的可可,抿了一口以后递过来:“不冷不热,温度正好。” 罂粟直视前方,木着脸,不肯接:“甜腻腻的,不想在早上喝。” “你不是刚才还说以后什么都听我的,现在这么快就变卦了?嗯?”楚行轻轻拧了一把罂粟的脸颊,笑骂一句,还是示意管家去端小米粥和鸡蛋来。回过头来见罂粟直勾勾盯着楚行那杯已经冷掉的蓝山咖啡,又拧了她一把,“你这几天不是应该来月事了?不准喝。” 罂粟还要想办法还嘴,一个女佣上前来,低声报告道:“少爷,阿凉小姐正在外面。说是来陪您吃早餐。”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纯手机打出来纯手机发出来的。如有错别字和段落错误请指正。 写得匆忙,也许会润色一下回头。 一看时间两点多了,好想泪流满面个。 话说男主其实没很渣啊,如果是和秦敛媲美一下的话…… 最后还是那句话,不!准!霸!王!俺!!&gt;&lt;第 十八 章 第十八章、 楚行“嗯”了一声,说:“就说我吃过了。让她回去。” 女佣应声而去。楚行摆弄着一只白色小汤匙,转过头时,正好看到罂粟脸上尚未完全褪下去的冷戾之色。 楚行手中的汤匙掉进咖啡里,轻轻“叮”地一声后,罂粟已经恢复若无其事的模样。楚行斜着眼瞧她,似笑而非笑:“你脑子里在动什么歪心思?” 罂粟眼睛里清澈得水一样,一脸无辜:“您看错了吧,我什么都没在想。” “阿凉之前那么对你,觉得委屈了?” “没有。” 楚行笑一声,显然不信任她说的每一个字:“真没想过要像以前弄死离枝一样弄死阿凉?” 罂粟脸容一整,肃然道:“罂粟万万不敢这样想。” 她说得十分冠冕堂皇,楚行却仍是不置可否的态度,明显对她的保证不再有什么指望。他慢慢搅着那杯凉透的蓝山,过了片刻开口,语气平淡,隐含威严:“别让我看出你再动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 罂粟应了一声,是十分乖巧的态度。楚行看她一眼,大约是觉得她这个样子许久未见,伸出手指来,很有兴致地捏了捏她的下巴,笑着说:“蒋家给你喝了什么汤,这次回来怎么好像真的有些变样了?” “您觉得喜欢,那就好啊。” 罂粟说这话的时候,仰脸望着他,眉眼自然,模样中透着讨巧与娇憨。自她成年后,说话总是尖酸刻薄不留情面,已经很少会露出这副模样。楚行明明知道此时此刻罂粟说的话不过是又一种曲意逢迎,只走大脑不走心,但罂粟在眼皮底下做出这样一副温顺乖巧的样子,还是让他无法真正地生出火气来。 他低眼瞧着她,片刻后忽然笑了一笑,意味不明,而后从桌上花瓶中掐了一小朵浅紫色的花,别到了罂粟白色的连衣裙上。 “以前就不该由着你的性子给你取名叫罂粟。” 当年罂粟初来楚家,按惯例要换名字时,别人取的中药名大都是连翘丹若常思之类,唯独她不肯去翻名册,指着墙上挂着的一副绘有红瓣黄蕊的艳丽花朵水墨画,一扬下巴,笃定道:“这是什么?这么好看,我取这个。” 当时余下来的几个女孩都侧过眼去看她,连楚行都微觉意外。一旁的管家欠欠身,插言道:“这花叫罂粟,倒也是一帖中药。只不过以前的鸦片跟现在的海洛因,都是从这种花里提取出来的东西。罂粟美丽,性却毒。用作人名不太吉利,还是换一个为好啊。” 罂粟听完,表情里带着明显不满,却又不直说出来。楚行坐在主位上,清晰看见她的眼珠转了两转,然后转身去了桌边,哗哗翻着中药名册,最后说:“上面好听的全都被取光了呀,那我就叫肉碎补好了。” 管家说:“这名字不适合取给女孩,还是再换一个。” “那就丝瓜壳,牛大力,和尚头,野丈人?或者是万岁,五爪,土鳖,穿山甲什么的?这几个名字我觉得都还好,管家帮我挑一个好吗?我都听管家的。” 管家:“……” 罂粟当时站在那儿,眼神稚气,饱含挑衅。看到对方犯难,甚至眼梢还微微流露出了得意。楚行把她的行为全都看在眼里,只觉得这个苏璞果然与其他孩子与众不同,也并不觉得被忤逆,只是觉得好玩,便有意拿捏她道:“几个里面只有牛大力听着最合适。取这个就是了。” 不出意外果然看到罂粟的脸瞬间垮下去。瞪大眼,嘴一张一合地站在那里,想出声反悔又不敢反悔的可怜模样。楚行看着只觉得好笑,便把她招到身边,搂进怀里,点了点鼻尖,笑着问:“牛大力好听吗?” 罂粟只管一叠地摇头,他便又问:“知错了没有?” 罂粟又是一叠地点头。楚行把名册拿过去,一手搂着她一手翻书页,片刻后指了指“琥珀”二字,说:“取这个怎么样?” 第12节 罂粟看一眼,脸上明显又是不情愿。楚行故意沉下脸,罂粟看到,瑟缩了一下,然而犹豫片刻之后,仍然不怕死地小声开口:“琥珀就是一块破石头嘛,可罂粟这种花我就是喜欢啊。我真的不能叫罂粟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调柔柔软软,还带着一点娇憨气,仰脸看他时,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又满是恳求之意。楚行本来要拒绝,看到她的样子后略略一停,沉吟片刻,问道:“一定要叫罂粟?以后不能再改。” 见罂粟又是一叠地点头,楚行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笑意微微着开口:“那就听你一次。” 等后来有次楚行带罂粟去一位大师门下摸骨算命,对方也是建议把罂粟这个名字改去,说命薄无福消受云云,罂粟一直坚持天地唯物不唯心,本就不想去那种唯心主义浓厚的地方,听罢更是立即变脸,当场拂袖而去。 罂粟本就对别人的议论格外在意,若是有人议论她的名字,就更是不快。曾经楚行带她去一场拍卖晚宴,碰上的一位道上大佬不过随口说了句“人如其名又美又毒”,罂粟当场仿佛云淡风轻,过后不久便听说其最宠爱的一个情妇连带肚子里的孩子一并车祸丧命。人人都认为是其正房所为,只有楚行有一天突然冷不丁问她:“是不是你把这事捅给他正妻的?” 罂粟眉目不动,垂着手答:“罂粟不懂您指的是什么。” 她这么说,楚行只是冷哼一声,并未多加追究。只是后来不知是谁说漏了嘴,道上的人全都知道了罂粟因为一句玩笑话间接致死两条人命的事,从此罂粟之花又美又毒的说法便在私底下泛滥开,底下的人听说后大多是敬而远之,上面的人则是抱着百闻不如一见的心理,大都有些暧昧的玩味意思在了。 只不过心底的玩味归玩味,人人也都清楚罂粟后面还有个楚家。因此远观这些年,敢公然撩拨过来的只有崔志新一个。等罂粟后来被逐出楚家的消息传出,倒是有几个类似曹阳东这样的人本着楚家不会管蒋家管不动的心理蠢蠢欲动,然而还没有来得及把脑子里的想法真正付诸成型,罂粟又被莫名其妙召回了楚家。 罂粟回楚家第一天,什么都没做,只是陪侍在楚行身侧。吃过早饭后楚行随口问了她一句是否要回蒋家,罂粟从管家手中托盘里接过一杯茶水,转而双手捧到楚行手边,一边轻描淡写地回答:“没什么好回去的。只是一会儿大概要跟蒋绵打个电话说一下,我一夜未归,她应该会担心。” 楚行看她一眼,把茶杯接过去,说:“既然现在不想回,就等你什么时候想回了再回去。” 罂粟抬起头来,轻声说:“我就在楚家一直跟着您,不再回蒋家了,不行吗?还是说您现在更喜欢阿凉,觉得我碍了眼了?” 罂粟难得把话主动说得这么软,楚行抿茶的动作停了停,把眼睛看过去。罂粟两粒眼珠总是乌黑明亮,又仿佛湿润润地含着水,此刻专注地从下而上望着他,眼珠只稍稍动一动,就有几分怨怼和可怜的意味一缕缕渗出来。 楚行明知她谎话连篇处处做不得真,被这样望了一会儿,到头来仍是买账。他把她拉到腿上,抚着后背,语气亦随之温柔下去:“胡说八道。以前你的东西,现在还都是你的,这样行了?” 如此说完,很快便叫来了路明和离枝。罂粟之前掌管内部事务,后来被楚行收权给了离枝,如今再返回来时,离枝的脸色如何也不能称为好看。罂粟站在楚行身后,冷眼旁观了一会儿,温温婉婉地开口:“要不我还是先不要了。您既然都已经给了离枝姐,现在又要收回来,让离枝姐会很没面子的。您难道没看到她现在的脸色,都要哭了。” 离枝被她这么一形容,心中更是恼怒到极点,恨不得天降钢刀把罂粟千刀万剐。偏偏脸上还要挤出大度笑容来,只是笑得相当僵硬,楚行看了看离枝,点评道:“的确要哭了。” 罂粟说:“我说的您还不信。” 楚行逗她:“你当时权利被收走,笑都没笑出来,还在我面前大哭一场,就差打滚撒泼了。现在拿什么姿态取笑离枝?” “我没取笑啊。我只是在认真就事论事。”罂粟眼皮不抬,好像真的严肃又正经,大度又贴心一样,“离枝姐既然不愿意放权,她做得又已经上手,那就让她继续管着呗。我没意见。” 楚行似笑非笑打量着她,片刻后说:“这就说没了?后面没跟着别的要说的?” 罂粟心中一跳,还是若无其事一样说下去:“我有什么好说的?是您应该紧接着我的话往下说才对。您既然已经答应了给我找点事做,内务方面离枝姐又不肯移权给我,那您就找些别的给我啊。” “离枝说过不肯移权么?都是你自己在这边兜着圈子兴风作浪。”楚行斜眼瞧着她,“说吧,你又在耍什么心眼儿?” “……”罂粟见伎俩如此之快就被当场拆穿,张了张口,想掩饰又无从掩饰,只能勉强道,“把楚家事务大体分成两块的话,不就是离枝姐一块,路总助一块么。” 楚行一下子了然,脸上似笑非笑的意味更深了一些,却又故意作不懂,逗她道:“不是还有内勤。那块不归路明离枝管,是归着管家管。我把你调到那边去天天打扫卫生如何?” “……”罂粟冷静说,“我没意见。您看着办就好。” 楚行接口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一会儿你去找管家。似乎昨天有个女佣请假回家了,你正好顶替她的位置上去。” 罂粟终于抬了头,望着他的眼神恳求又哀怨:“您真的舍得么?您别这样啊。” 楚行笑了两声,当着路明和离枝的面,在罂粟的后腰上轻拍一下,笑骂道:“以后再敢给我贫下去试试?” 到底罂粟还是如愿被楚行派去了跟着路明学做事。几人从书房出来后,离枝和罂粟许久未见,却仍是一句客套都懒得做,看也不看甩手便走,罂粟在她后面,不咸不淡地恭送了一句:“离枝姐慢走。” 离枝头也不回,路明站在一旁看着罂粟假惺惺的态势,只觉得牙疼。 他明哲保身这些年,一贯的原则是远离是非。像罂粟这种危险人物,若非必要,绝不主动套近乎。结果今天走了大背运,竟接了这样一个烫手山芋,再加上想到昨晚罂粟临下车时甩给他的那句话,路明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前途未卜,生死不明了。 罂粟转过身来,对着路明时还是那副婉约美好的样子:“从明天起,罂粟就靠您多加指点了。” 路明摸出手帕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笑哈哈道:“……好说好说。” 罂粟又诚恳说:“您这么紧张为什么?我会好好跟着您做事的。” 路明呛了一声,连声道:“……我知道我知道。” 路明在心里才压根不信她这些鬼话连篇。罂粟坚持要来跟着他做事,要说没有心怀鬼胎那简直跟太阳从西边升起一样不可思议。路明觉得不解的只有一点,罂粟这点主意他都能看得出来,也就肯定瞒不过少爷去,只是不知为何少爷居然还会纵着她。 路明记得,半年多前罂粟被解权后,少爷曾在一次打球时,失口同他多说了两句,是有关罂粟的:“像罂粟这样的孩子,你把她关进笼子里,她会假装十分楚楚可怜,让你觉得不忍心。但是你要是不把她关进笼子里,她就会闹得天翻地覆,让你觉得不省心。养了这么多年,到最后养出一条白眼狼来,谁会欢喜?还是就这么关下去得了。” 楚行说这话的时候,戴着太阳眼镜,看不清眼神。然而路明跟他这么些年,单听他的口气就能揣摩出他的态度。楚行说得平淡,却又透着尘埃落定的意思,显然是深思熟虑之后做的决断。路明当时在一旁听着,只觉得那句所谓的“关下去”就是永远都折了双翅关下去,罂粟此生大概只能永远跟在楚行身边随行奉侍,再无翻身的可能了。 却没想到不过半年,罂粟就又重新回来,甚至行事地位较以前更为斐然。楚家事务现在虽是一分为二由他和离枝共同分担,但人人都知道离枝做的事还不到他路明每天处理事务的十分之一,更不要提那些机密要件全由他来交给楚行。现在罂粟来跟着他“学习”,少爷又不说究竟用不用防着掩着,路明站在那里,为难地看着罂粟那张五官精致清丽,仿佛巧笑嫣然的脸蛋,顿时觉得不止牙疼,连脑仁都开始突突地泛着痛了。 作者有话要说: mia,写着写着字数就超了,没写到阿凉。晚上继续。 ------ 小剧场之碰上一个诡异的女主,其实当男主是很悲催的。 养孩子很容易吗?一点都不容易。尤其是养个像罂粟这样不停在前面点火的,他就得不停地从后面灭火。 比如,某天佣人来报告:“罂粟小姐发烧了。” 楚行就得放下紧急会晤回家去陪床。 比如,某天佣人来报告:“罂粟小姐把花园里的花都踩烂了。” 楚行本来想动怒,看到罂粟那张装得楚楚可怜的脸蛋,结果只是动了动唇,说:“没事。再种就是。” 再比如,某天佣人来报告:“罂粟小姐喜欢上了一个叫吴亦凡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楚行头也不抬打断:“杀了。” 佣人颤抖了一下:“可,可是吴亦凡只是一个明星啊……” 楚行:“……” 话说我这么黑男主大叔,真的好么。 小剧场仅供一乐,不可与文章混淆呀。 不过,虽然不追星,但是,我不得不说,吴亦凡那张机场衬衫照当时在天涯里八到的时候,真是把我秒杀得一度找不到北啊……&gt;&lt;第 十九 章 第十九章、 路明对于罂粟要跟着他“学习”这件事,丝毫不敢怠慢。当晚便叫人把自己日常办公的地方腾了一个小套间出来,各种设备一应俱全,不管是睡觉玩游戏荡秋千都有的预备,专门用于安放这位祖宗级的人物。 有下属对他这样的行为十分不解,又不敢明说,旁敲侧击道:“您这样礼遇罂粟小姐,让阿凉姑娘知道了可怎么办?她本来就找茬不断,这下给她知道了可怎么得了?” 路明回过头瞥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问:“平常玩赌么?” “……玩的不多,怎么?” “你是不是一玩就输?” “……” “也难怪。”路明一边指挥着人把两株半人高的松树盆栽搬进屋里,一边说,“蠢成你这样,怎么可能不输。” “……” 罂粟第二天到了楚氏大楼,被路明从楼门口亲自请到了顶层。两人在一层电梯口还玩了一把孔融让梨,路明说破了嘴,才勉强让罂粟先进电梯。而后把这尊祖宗请到办公室,罂粟环顾四周后,同路明客客气气地道:“真是太麻烦您了。其实没必要这么夸张,给我一张桌椅就够了。” 路明心说我要真只给你一张桌椅你得回送我多少小鞋穿,嘴上说的却是没事没事这都是应该的应该的。罂粟一身职业正装,米色丝巾衬得人皮肤透白,站在书桌边问:“您有什么事需要我做吗?” 路明是断然不敢指使这个大小姐的,但是又不能把她晾在一边,想了想,去了自己办公室,从书架上抱了一堆文件夹,放到罂粟书桌上:“这里面都是咱们楚家的重要关系网,你这两天先熟悉熟悉。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 “好。” 罂粟平素行事叛逆出格,又懂射击与格斗,但本质上仍然属于安静不好动的人。尤其是遇到有喜欢的时候,一坐便可以坐上一整天。路明给她的那一沓东西,本来是两天勉强看完的量,结果她午饭晚饭没吃地不停歇看了一整天,到晚上九点整,正好把最后一页翻完。 这个时间的大楼里已经静悄悄,整个顶层就只有她办公室内的这一盏灯还是亮着的。罂粟又累又饿地下楼,开车回到楚家,车子刚刚停下,就有人迎上来,低声道:“罂粟小姐,少爷叫你回来后就去书房见她。” “有说什么事吗?” “没有。” 罂粟想了想,又问:“书房还有其他人没有?” 那人的表情便有了一些微妙的意味:“阿凉小姐刚才还在陪着少爷下围棋。” 罂粟站在原地,脊背松竹一样笔直。微风吹着发梢拂动,过了小片刻,那人只看到罂粟仿佛无声冷笑了一下,便听到她轻描淡写地开口:“你就去回说,我今晚太累了,不想去书房。” 那人微微一怔,罂粟已经转身离去,只给他一个纤细背影,去的方向果然是楚家外重。 等到把罂粟的原话汇报给楚行,负责传话的人胆战心惊,满心都在祈祷自己还能见到第二天的朝阳,却没想到楚行听完后,只“嗯”了一声,指尖拈着的白子未加停顿便按了下去,而后漫不经心道:“你先下去。” 来人还没有退出书房,阿凉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罂粟她怎么能这样!也太不把您放在眼里!” 不知道这两句话是哪里启动了笑点,楚行听完她的话,没有动怒的意思,反而笑了一声。阿凉扁起嘴,问道:“阿凉哪里说错了话,您笑什么!” 楚行指节轻扣着下巴,抬起眼来看她时,唇角犹有微微笑意,道:“笑你说得很对。” 罂粟说自己累,倒也不算作假。白天一坐就是一整天,等她回到房间洗漱完扑到床上,几乎是立刻就睡得天昏地暗。也不知睡了有多久,朦胧中她只觉得有人在轻柔摩挲她的脖颈,锁骨,而后往下,还没有摸到胸口,罂粟就拐起肘,毫不犹豫撞了上去。 结果很快被人反手抓住。罂粟又从下面踢一脚,这次被人把四肢一并压住。罂粟张口就要咬人,然而又被人捂住嘴巴用力按在枕头上。 等到罂粟放弃了挣扎,楚行松开她的嘴,俯身下去,挑挑她的下巴,低笑着道:“又踢又抓还咬人,你是小狗么?” “这么晚您来干什么?” 楚行抱着她,合身一起躺到床上,说:“今天路明给你安排了什么?说来听听。” “不过是熟悉一些寻常往来的事务而已。” “都记住些什么东西?” 罂粟困得恨不能立刻闭眼睡过去,然而楚行侧身揽着她,手指一直在她的手腕上慢慢摩挲,让她不得不强打精神回道:“只是一些琐碎的,没有记住太多。a城商家,b城孟家,c城乔齐常三家,与我们关系错综复杂,是要小心应付的对象。” “继续。” 楚行一边听着,手慢慢摸到她的腰际,翻进衣服里面去,在那里环着捏了两圈,让罂粟又痒又微疼,勉力维持着清醒,却又不是真的清醒,自己都记不得自己说了些什么:“蒋家这两年发展平平,被另外两家一直压制着,要是想办法得到楚家相助,蒋信蒋绵一定十分高兴……” 她无意识中把今天下午思考过最多的想法说了出来,楚行听完后,手绕到她胸前顶端,忽然在那里不轻不重地一捏。 罂粟一个闷哼,听到楚行不急不缓地开口,语气平平:“这才刚一天,满脑子就想着怎么跟蒋家谋福利了,嗯?” 罂粟迟钝了几秒钟意识到他这句话的意思后,心底大骇,骤然清醒。 罂粟全身冰凉,想要补救,楚行却不再给她机会。她的浴袍很快被剥下去,衣料被抵到她嘴边,听到他又开口:“咬着。” 罂粟不肯,扭过脸,有风从大开的窗户吹进来,让她轻轻一抖。然而很快便无暇再顾及这样的外事,楚行揉压着她,不久从后面慢慢进来。 这个姿势让罂粟忍不住咬紧牙一声哼。再稍微动一动时,呻、吟声便不由自主从鼻间溢出,断断续续地连绵起来。楚行开始不说话,后来一个高点让罂粟“啊”地一声,浑身颤抖,却在这个时候感觉到楚行咬了咬她的耳垂,低声告诉她:“窗子还没关,你叫得这么好,让旁人听见了怎么办?” 罂粟心底又是一骇,去摸浴袍,结果被楚行将衣服丢到一边,连双手也被反剪到背后。罂粟一挣,双手已被绑住。她想要扭过身去,一根修长食指抵到她唇边:“含着。” 一根手指不足以把所有呻、吟堵回喉咙里。反而是楚行的手指在她口腔中恶意翻搅,让罂粟不适至极。鼻音低低缠缠地发出来,又黏黏腻腻,比刚才更要暧昧和淫、靡。罂粟听得满脸通红,觉得难以忍受,想把手指吐出来,又无能为力。 楚行手段一直刁钻,与温柔不沾边时,就愈发是生死不能的难熬。后来罂粟皱起眉,嘴巴紧起,舌尖沿着楚行的手指一遍遍滑动,是吮吸的意思。如此很快便听到楚行“唔”了一声,他低下头来,把她的头发拨到一边,低声说:“早点懂事不就好了?” 第13节 过了不知多久,罂粟被楚行抱到怀里,面对面。长久积累起来的快、感深入而强烈,罂粟的嗓子已经微带了沙哑,头发被拨到耳后,跟随一下下晃动。哀求看向楚行,但始终没能得到想要的回应。 第二天罂粟醒来时,楚行已经不在房间。她只是尝试慢慢坐起来,就花了有足足五分钟。 罂粟撑着墙壁一步步地挪,还没有挨到浴室,电话就响了起来,来自路明,支支吾吾地说:“罂粟小姐,你现在在哪里?” 罂粟赶到大楼时,她前一夜还井井有条的办公室此刻已经满目狼藉。茶杯文件书架都倒在地上,窗边站着两个黑衣保全,阿凉双手抱臂,坐在唯一一张完好无损的沙发上,两腿、交叠,听到响动回过头来,打量了罂粟一遍,语气里说不出的讥诮:“听说有人昨晚□叫得十分欢,没想到今天早上还能爬得起来床,罂粟姐真是好体力嘛。” 路明在一旁听了忍不住尴尬,卷起手举到嘴边一声轻咳,阿凉又转过眼来,要笑不笑的样子:“路总助这个态度是什么意思?我又没有说昨晚的神秘男人就是你。不过谁也说不定呢,据有人说昨晚战况激烈,谁知道昨晚罂粟姐的床上会是两个人还是三个人呢?” “阿凉小姐,请你自重。”路明终于脸色一沉,“这种话不应该从你口中说出来。” “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阿凉哼了一声,白他一眼,慢悠悠走到罂粟面前,眼角透着不怀好意,突然伸出手,把罂粟的衣襟往下一拉。 罂粟在捂住胸口的同时一把捏住她的手腕,一个用力,阿凉“啊”地一声尖叫,收回手去的时候冷汗涔涔。 阿凉大颗眼泪立刻掉下来,记恨地盯着罂粟,却咬住唇一言不敢发。路明在一旁又是咳了一声,说:“阿凉小姐快去医生那里看一看吧,要是不小心骨折了,那可就不好办了啊。” 阿凉眼泪掉得更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大声说:“我去告诉少爷!” 她的话说完,就有个声音从门边沉沉响起来:“告诉我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 =现在才更的原因真不好意思说出口……昨晚手机码字到一半睡着了,然后现在醒了又把后面一千字补上的。大家久等,坑爹的我表示十分抱歉!!&gt; 2,男主叫楚xing. 3,男主不是神经病,他是个变态。 4,我觉得最后我真的有必要写个男主番外。拿前几章一个情节为例,楚行去a市找罂粟,是在十五天以后。也就是两人角力,每次都是楚小闷忍不住,主动去撩拨女主。但是这么闷骚的段子,还是在番外里集中放好了。在文里讲多影响闷骚小主的和谐啊。 第 二十 章 第 二十章、 楚行穿着浅色衣裤,亚麻料子简单舒适,手中一串珊瑚念珠,发话的那一刻,里面的人都屏住呼吸静了一静。 阿凉仿佛一瞬间看到了救星,大哭着跑过去,举着手腕给楚行看,嚷嚷道:“少爷救命!罂粟姐她要杀我!” 路明许久未见女人撒泼,更难以置信阿凉睁着眼说出来的夸大其词,只觉得替她都汗颜。一旁罂粟则是眼梢轻挑,对阿凉告状的话无所谓一般,只微微哼了一声,便抱起双臂轻倚着沙发,连瞟过来这边一眼都吝啬。 楚行看了眼罂粟,被阿凉摇衣角不停,又瞥了眼手腕。阿凉见他不发话,又急急补充道:“而且昨天晚上有人听到罂粟姐的房间里有响动,一整个晚上都是她跟其他男人在……在那个的声音!” “是么。”楚行听完了,眼波都未动,只淡淡问,“谁听见的。” 他问得随意,阿凉却下意识瑟了瑟脖子。她已经跟在楚行身边有段时间,仍旧摸不准他的心思。他这样问,她只得小声答道:“是……是罂粟姐隔壁房间的阿茗告诉我的。” “就她一个?” “是。” 楚行“唔”了一声,又问:“只听见人声,看见人影了么。” “……没有。” “那个阿茗人呢?” 阿凉小声说:“她今天被派去东街那边了。” 楚行忽然轻轻笑了一声。他手中捻着那串一百零八颗佛珠,不紧不慢地开口:“昨晚罂粟被罚在禁闭室跪了一晚上。那个阿茗从哪儿听来的人声?她找人冒充的不成?” 楚行说完这句话,全体一静,都侧目去看阿凉。阿凉一下子呆愣在原地,失声道:“可,可是阿茗她……这不可能!罂粟她明明……” “一大清早把别人办公室弄成这样,吵成这样像什么体统。我最近是让你太清闲了。”楚行不再理会她,转身朝外走,一面漫声吩咐道,“把那个阿茗吊起来打,打到她知道不再造谣生事了为止。阿凉去禁闭室反省一天,不得进食。明天再跟着离枝去西南一趟,金三角的民风好得很,好好磨磨你这些乱七八糟的臭脾气。” 阿凉傻在当场,已经完全不知所措。她连着叫了多声少爷,楚行都没有回头。过了片刻,楚行略停下脚步,半偏回头,道:“你刚才说罂粟把你手腕弄伤了?” 阿凉回过神来,大力点头,一边说:“罂粟姐刚才差点要杀了我!” 罂粟还是那副凉凉薄薄的模样,连转个头瞥她一眼都懒得。楚行看了罂粟一眼,沉声道:“过来。” 罂粟面无表情,过了片刻,还是慢慢走过来。 楚行说:“跟我去到书房跪着。” 等回到楚家,进了书房,罂粟作势一低,膝盖还没沾地就被楚行拽着胳膊起来:“干什么?” 罂粟垂着眼,平平板板地说:“不是您让我跪的?” 她说出来的话含着沙哑。楚行昨晚控制住分寸不准她晕过去,罂粟不得已叫了太久,到现在声音还没有缓过来。楚行瞧她一眼,笑着说:“今天让你跪你就跪,昨天叫你过来怎么不见你过来?” 罂粟仍是垂着眼,大言不惭道:“我当然一直听您的。可是昨天晚上您有贵客,我怕我一来会搅了您的兴致,那多不好。您说呢?” 楚行看着她,慢慢笑出一声来。接着伸手去按了书桌上的铃,通知管家说:“做点润嗓的东西来。” 罂粟垂着手站在一旁,望着天花板道:“我今天不想喝梨汤。” 楚行看她一眼,逗她:“我说是给你做的了?” 罂粟脸色一冷,立刻就要走。被楚行拽着手腕拖回来,用身体压在书桌边上,一边同管家补充道:“不要梨子。” 罂粟试着挣扎了一下,发觉没用后,放弃,又说:“托一些人的福,我早饭还没来得及吃呢。” 楚行好笑地看她一眼,又同管家说:“再端些早餐来。” 那边又应了一声。楚行把通话掐断,见罂粟眉眼之间仍然凉凉薄薄,很是不耐烦的神色,拿根手指一刮她的鼻尖,取笑道:“玩笑话都禁不起,你还禁得起什么?” “您怎么知道我禁不起。我禁得起得很。”罂粟眉毛微微拧起来,冷冷回道,“我也就是假装走走,是您当真了而已。您才是真的禁不起呢。” 她今天处处顶撞,反常得很。说完了仿佛又想起来什么,然而脱口时又忍住。楚行慢慢把她压倒在书桌上,低声说:“还有什么想说的,干脆也一起说了得了。嗯?” 罂粟也不客气,就接着说:“您平常身居高位,有哪个人敢不要命指摘您的缺点。禁不起玩笑这种事,只是您自己没觉察而已,别人早就腹诽了很久了。” 旁人说这种话,此刻早已不在书房里了。罂粟说了,楚行也仿佛不以为意的模样,只又笑了一声,而后把她彻底九十度背压在书桌上,用手拨开衣襟。 方才在办公室,阿凉要是再拉下去一分,就能看到罂粟胸口上被咬出来的大片青紫。再往下拨一点,一直到小腹处,都有或掐或咬出来的深浅痕迹。罂粟在这种地方被压住看这些东西,只觉得尴尬不适与羞耻,等了一会儿,见楚行仍然没有放开她的迹象,终于忍不住开口:“您看够了吗?” 楚行微微松开她,说:“在这里做都做过,还能觉得难为情?” 罂粟脸色已经十分差,却忍了又忍,还是忍住冲到嘴边的话,绷住脸一言不发。楚行从一边抽屉里拿出一小瓶药来,倒出一点到手上,罂粟看到,往后缩了缩,说得斩钉截铁:“我不抹这个。” 楚行看她一眼,罂粟脸色微冷,十分坚决:“不抹。” “说个理由。” 罂粟别过脸,唇亦抿得紧紧的,过了一会儿,在楚行无声的眼神底下,还是勉强开口:“药味儿这么大。走出去还不全都猜得到是怎么回事。” 楚行不置可否:“偶尔上一次,谁能猜到。” 罂粟紧紧拧起眉,回过头来,终于现出极为不耐烦的脸色:“你要是真能让我偶尔才这么淤青一次,我也能行。可你能做到吗?” 罂粟瞪视着他,那一刻给人的感觉,仿佛只需再轻轻碰一碰,她就能立刻炸跳起来。楚行沉吟片刻,把东西收回了抽屉里,又把罂粟的衣服整理好。最后他坐下来,将她抱到腿上,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后背。 自罂粟长大后,很少再有过这样的动作。然而在罂粟年纪尚幼时,楚行常常这样抱着她办公。那时她很乐意缠着他,就算他有公务也不肯走,楚行常常会一边同路明商谈公事,一边这样轻抚她后背,直到哄着她睡着。或者有时两人在花亭赏新花,再或者他去钓鱼时,罂粟被太阳晒得倦懒想要睡觉,也总会是这样的姿势,熟极而然,仿佛再自然不过一般。 楚行抚了一会儿,罂粟的脸色终于有所和缓。楚行正要逗她说两句,管家在这时敲了敲门。罂粟又是一僵,楚行没有及时收住,立刻给她跳了下去。 管家进门时,便看到楚行膝盖交叠坐着,单根手指撑着下颌,沉着脸一言不发。罂粟站在两米远,还是平素里装得那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这幅场景管家在往日里经常能看到。只是不知为何今日会给人感觉哪里气氛有些异样的紧张。管家目不斜视退出去,过了没多大一会儿,就看到罂粟关了书房的门,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 管家看她走近了,在一米远外的地方稍稍欠了欠身。罂粟眼睛都没斜,直接把他当空气忽略了过去。等她走得远了,管家进了书房,片刻后把基本没动的早餐和汤药端了出来,有个新来的保镖从旁边凑上来,低声说:“周叔,我看阿凉小姐都要仰您三分脸色,罂粟小姐这样目中无人,您长者宽厚,不生气也就罢了,还给她欠身做什么?” 管家把东西端回厨房,一路上仿佛没有听到他的问话。过了半晌,见他始终跟在身后不走,才微不可察地笑了一笑,说道:“阿凉小姐?她不过是个阿凉姑娘罢了。” 已是渐渐入秋的天气。次日清晨下了小雨,虽不大,沾到人皮肤上却透着寒意。罂粟下楼的时候,便看到阿凉和离枝已经收拾了行李站在楼下,路明亦举着伞站在一边,三人正等着不远处的司机开车过来。 路明看到她,笑着打了个招呼。阿凉和离枝跟着回过头来,看到罂粟后,一个冷哼一声,一个假装不见。罂粟仿佛没察觉她们这样的待遇,自顾自地走过去,唤了声“离枝姐”,轻声问道:“这一次过去,要在西南边境待多久呢?” 离枝毫不领情:“跟你有什么关系?” 路明在一旁笑哈哈地打围场:“离枝小姐这次去中缅边境的任务很辛苦,粗略估计,至少也得在那边待上半个月呢。” 罂粟“哦”了一声,又说:“听说最近金三角区比之前更危险了一些,离枝姐和阿凉姑娘此行要当心啊。” 阿凉立刻刺她一句:“少来假好心!” 罂粟也不以为意,只温温柔柔地笑了一下。 罂粟撑着伞,静看着她们两个上车远去。等到人影一个也不见,路明站到她旁边,低声说:“昨天的那个阿茗姑娘,人已经没了。” 罂粟一动不动立在那里,身形窈窕,仿佛没听到一般。路明又说:“这个阿茗之前跟离枝关系不错,现在又跟阿凉的关系挺好。是个两面三刀的人物。昨天吊起来打,手下的人一个不小心,打得她一口气没喘上来,人就没了。” 路明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承认自己有些讨巧的成分在。楚行昨天没说吊打到什么程度,他揣摩着那位跟眼前这位祖宗平日的性情,便对阿茗的生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只是路明没想到罂粟会不肯承情,或者说,她或许心中十分满意,表面却仿佛很不满意一般,轻轻缓缓地开口道:“但是再怎么两面三刀,阿茗也不该至死。路总助这样一个不小心,也太狠心了一点儿。” “……” 路明一时被她这话酸到牙疼。这话谁说出来都算合适,唯独眼前这个人,让他着实觉得够假惺惺。然而他又不能明说,只好呐呐答是。罂粟看他一眼,又一本正经地补充道:“我是说认真的。” 路明:“……” 他无语瞧她半晌,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好。那你跟我诚实讲一句,要是你来处理这种事,你打算怎么办?” 罂粟想了想,笑了一笑,转过身离开。走了两步后,话顺着风轻飘过来:“生跟死的差别太大,我自己不担人命。不是情非得已,我是不会亲眼看到死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 嗯,为补偿昨日没更新,今晚还有一更,外加一个小剧场…… 双更太残酷了。我在自虐。但不管怎么说,俺还是很勤恳的是不是?所以不要霸王俺么!&gt;&lt;第 二十一 章 第 二十一章、 罂粟自回到楚家这些天,基本每天都能接到李游缨的一通电话。 李游缨的电话很准时,每晚九点半,每次都只响七声。如果罂粟没有接,他便挂断,当天也不再打扰。起初时候罂粟十有八^九都会拒听,剩下的一两次也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上几句便很快挂断。然而李游缨一直都是对此不介意的态度,坚持拨过来,次数多了,罂粟每次按下拒听键犹豫的时间越来越长,到后来终于不好再拒绝。 罂粟在第一次与李游缨聊了超过五分钟电话时长的时候,跟他委婉阐明了自己如今的身份与环境。李游缨听完后,几乎没有什么停顿便回答了她,并且仍然是那种云淡风轻落落大方的态度:“可是我看不出本质的区别。不管你是住蒋家还是楚家,叫苏璞还是罂粟,做事清闲还是忙碌,我想要追求的人都还是你而已。始终没变。你说对不对?” 罂粟沉默半晌,问他:“你真的这样确定吗?” 李游缨在那边微微笑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愈发温柔:“苏璞,你给我的感觉一直都很果敢坚定。难得会有这样犹豫不决的时候。并且我更没想到你的犹豫不决还是会与我有关的事。我很高兴。可是,你对我直觉里就是这么没信心吗?为什么会觉得我要不确定呢?” 罂粟又是沉默。当天挂断电话后,辗转难眠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上午罂粟出门,在路边买了一张电话卡与一支新手机。晚上她将新号码告诉了李游缨,李游缨笑说好,又笑问:“为什么要这样麻烦呢?楚家管家如军校一般森严吗?” 罂粟想了想,回答:“从某种程度上说的话,你也可以理解成是这样。” 如此过了一周左右,李游缨再打电话过来时,告诉她周末他会来c城:“有个朋友约聚会,在后天周六晚上。你有空吗?” 罂粟盘算了一下,最后诚恳地实话实说:“我不知道。” 等到了周六临近傍晚,罂粟从楚氏大楼回来,正要回房间换礼服出门,突然被楚行叫过去,点名要跟他去一场宴会时,罂粟才确定自己那天同李游缨说的“我不知道”四个字是完全正确的。 罂粟去换了礼服,坐进车子里时楚行正扶着额角闭目假寐。察觉到车门开了又关上,楚行微微眯起眼看了看她,再度把眼睛闭上之前淡淡开口:“左眼下面妆没化好。” 罂粟神思有些飘忽,听到楚行开口,身体定了一下,才摸出化妆镜,小心把妆容补全。 他们去的时间已经不算早。罂粟自下了车,始终跟在楚行身后半步远。两人进了一层大堂电梯,电梯门在将将合上时,又停住,接着又缓缓打开,一个人迈进来。 罂粟本来站在楚行身后,觉得来人站到她旁边后有些拥挤,便往里让了让。眼尾扫到前方电梯门上的倒影,觉得仿佛有些熟悉,罂粟略略一抬头,随即悚然一惊。 第14节 李游缨也在挑眉看着她。他正要开口时,罂粟面无表情地偏转了视线。 李游缨张张口,还没有发出声音来,就又敏锐地闭上。楚行站在电梯正前方,等电梯缓缓停住,“叮”地一声打开,先行走出来。他等罂粟跟到身边,偏过头同她说了一句:“这次带你见一见人。” 罂粟应了一声,不再理会身后李游缨的视线,跟着楚行往宴会大厅走。 楚行一贯嫌这种宴会聒噪冗长,他不耐敷衍,出席的次数并不多。因此平日里帖子递上来的虽然不少,楚行一年里肯去的也不过寥寥。罂粟来的次数就更是少。她平日里记得的那些本城名人的脸面,有一部分只是来自照片资料,在今晚这场足以称之为盛大的宴会上才算遇到真面目。 如果是在往日,罂粟早已极尽所能给对方留下印象。然而今晚她心神不宁,楚行领着她去见了几个平日里总是深居简出的本城大佬时,罂粟的表现充其量只能算得上礼貌。至于楚行和对方谈的是什么,她则是一句话都没注意到。 如此三番五次后,楚行终于微微皱了皱眉。开口道:“整个晚上心不在焉。都在想些什么?” 罂粟东风过耳,两秒钟后才姗姗回过神来。心惊之余迅速计较一番,把楚行手中已空的香槟酒接了过去,递给一边的侍从,而后低眉顺眼温温婉婉地开口:“在想离枝姐和阿凉会在什么时候回来。” 她说这话的时候,李游缨刚巧从楚行身后擦肩而过。罂粟眼皮不抬,只觉得楚行仿佛好笑地瞧了她一眼,显然是对她的回答再不信任不过。罂粟面色不改地任他察看,片刻后听到楚行慢悠悠地开口:“你要是真希望能早点儿见到她俩,可以在下周三或者周四的上午随着司机一起去机场,亲自去接她们回来。” 罂粟只作听不出个中调侃,垂着手安静回答:“等到离枝姐和阿凉回来的时候,罂粟必定会去接的。” 阿凉在西南边境待了一周,过得与在楚家时一样养尊处优。 楚家安插在西南的人在阿凉到达之前便大致了解了这个新人在楚家本家是个什么地位,等阿凉到了边境,便将她和离枝一路供到了当地最好的酒店里最好的两间套房入住。而本来是辛苦的查访与谈判任务,也在底下人刻意的安排下变成了巡行一般简单,阿凉每天清晨起来想到当天要做的事,除了用半小时时间去分部巡行一下之外,便是花大把的时间用于当地的玩乐与保养美容。 她每天回到酒店的时间都十分晚。每次回去不是喝得迷迷糊糊,就是把当天的钱都输得精光。周末又是热闹时候,阿凉回酒店尤其晚。等她十二点喝得醺醺然回到酒店,插上房卡屋内亮起的那一刻,甚至没有及时发现不远处的沙发上静静地多了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时速三百渣的作者很不好意思地现在才更新……&gt;&lt;小剧场之七年之痒。 之当女主们得知男主出轨时—— 景致(喜上眉梢):太好了!离婚!立刻离婚!(给律师打电话中)张律师是不是?我有问题要问你。如果丈夫因出轨而离婚,是不是财产可以全部归女方? 商逸:……我隔了七年好不容易才听到你喊我一声丈夫,结果还是要离婚的时候。我容易么!?但是亲爱的那只是个误会,你不要这么激动…… 罂粟(垂了垂眼,表面平静):是么。那就离婚。 楚行:那只是个误会。 罂粟(冷笑):才不信。 楚行:……我养你这么大我容易?你有多闹你自己不知道?再养一个我没力气了ok?你让我去哪儿找出轨? 罂粟:…… 之当男主们得知女主出轨时—— 商逸:请参见文章我对蒋晟的待遇。 楚行:杀了。 商逸(翘腿,微笑):所以你们看,楚行这种人比我心狠手辣多了,对不对?我多温柔啊,从来不见血。 楚行(冷静地):天气这么热,商先生你脸皮那么厚捂着会长痱子的好么?剥下几层来晒晒好么? 商逸(理所当然状):可是我脸皮一点都不厚啊。 ------ 我刚才写到七百字已经困得迷迷糊糊想睡着的时候,随手刷了一下底下文评。然后发现了有个评论好像满满占了一个屏。接着当俺意识到这就是传说中的长评时,简直是立即清醒! 感谢生活享当当君的三千字长评!!泪流满面!!而且长评里面对主角心理的揣摩八成都很对!猜不透男女主心理的大人们建议可以考虑参考下!&gt;&lt; 第二十二章 作者有话要说: 入v通知:本文从下一章(二十三章)开始入v。本文拒绝任何形式转载。谢谢大家一直的支持,我会尽量继续日更的。 今天会尽量双更。如果不能写完的话,会明天早上第二更。明晚一更。 第 二十二章、 罂粟双手交置膝上,笔直坐在沙发里。她化了一个极为浓艳的妆,穿得也花花绿绿与往日不同,不熟的人乍一看上去,很少能认出这是罂粟。 罂粟等阿凉走到跟前,弯下腰来定睛瞧她的时候,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才露出少许一个笑容,慢慢地说:“阿凉姑娘回来得很晚啊。” “……罂粟?”阿凉辨认半晌,终于认出她来,口齿不清地嚷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这房间隔音极好,又被锁了门窗。阿凉醉成这样,再怎么叫喊,罂粟也不担心被别人听到。她低头翻看了一下自己的双手,再抬起头时微微笑了笑,说得温温柔柔:“难得你来一趟西南,我来看看你啊。顺便奉命办一件事,再顺便教你几样东西。” “你?教我?你教我怎么样人尽可夫么?”阿凉嗤笑一声,凭着醉意上脑,伸手就想扇过去,结果被罂粟轻巧避开。她一时没能没能收住力道,手掌一下子重重拍到桌角,桌子闷闷晃了一下,接着便听到阿凉一声惨叫。 罂粟也不生气,仍是笑意融融的模样:“力气这么大。如果真的刚才扇过来,我还不是要被你打晕过去?” 阿凉喘了几口气才缓过来,记恨地看她一眼,又扑过来。罂粟侧身的同时随脚一踢,正中膝窝,阿凉很快又被踹到了地上。 这次阿凉半天没有爬起,酒醉加晕眩,“哇”地一声吐出来。罂粟皱了皱眉,后退一步开,说:“今晚喝了不少的酒是不是?在金三角这种地方,那种陌生人的包厢你也敢去。看来我真心实意敬告你‘注意安全’那四个字全给你忘光了。你就不怕被灌醉了以后迷^奸劫财又杀人么?” “你给我滚!” 罂粟的一边唇角上翘了翘,只作没听见。等到阿凉摇摇晃晃又站起来,眼睛开始寻找房间中可以伤人的物件时,罂粟慢条斯理开口:“我以前听人说,有的地方杀狗很容易。只要把狗绑住四条腿倒着吊起来,再往喉咙里灌一口水,就立刻能把一条大狗给呛死。阿凉,你猜一猜,是杀一个人容易,还是杀一条狗更容易?” 阿凉酒未清醒,却已经觉察出了寒意。直视着她,瞳孔微微缩了一下:“……你想干什么?” 罂粟微微笑了一笑,又说:“听说阿凉姑娘很是恐高。对不对?” “你想干什么?!” 罂粟不置可否。站起来,走到阿凉身边,抽了一边的纸巾给她擦了擦嘴角。而后侧过身,轻声在她耳边开口:“这个房间在二十九层,距地面不算太高。但如果从这里把人丢出窗去,摔死应该绰绰有余。我还没试过这种杀人的方法呢,你要帮我试一试吗?” “罂粟!你敢!” 罂粟瞧着她,嘴角有一点点笑意,却泛着冷。阿凉看了,不知为何全身颤了一下,酒霎时清醒大半。 阿凉头皮发紧,一步步往后退。罂粟看到了,也不阻止,兀自说:“我从今天凌晨到这里,不光白天的时候顶着烈日跟在你后面看你都做了些什么,还顺便在晚上把这附近都转了一遍。然后我发现这个酒店很有趣。” 阿凉抓到一把水果刀,死死攥在手里。罂粟瞥她一眼,徐徐说下去:“这个酒店五层以上是入住房间。夜晚的时候从下往上看,因为酒店外墙没有灯,根本看不到光亮。换句话,也就是说,要是有什么东西悬在这些高层窗户的外面,别说没有多少人会没事做往上看,就算是看到了,只要天还没亮,也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罂粟的下巴往床头柜上抬了抬,阿凉顺着看过去,那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手指粗细的麻绳。 阿凉酒意全消。 罂粟又是微微一笑,温温柔柔地开口:“如果一会儿我把给吊在这窗户外面,再拿一个打火机在麻绳不远处烤。你说,会是你被烤断后掉下去的时间快一些,还是被发现救下来的时间快一些呢?” 阿凉瞪大眼望着她,罂粟不紧不缓地又补充道:“而且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把你这个房间正对的楼下房间给住下了。所以你也不必担心有别人大晚上做恶梦醒过来的时候,会突然从窗户上看到多出来两只脚。” 阿凉绕过她便往外跑,被罂粟一拦,阿凉立即把手里的刀具戳过去。却还是徒劳,反而被罂粟夺过去丢到一旁。阿凉又抓过一本厚厚的圣经去砸罂粟额头,这一次罂粟躲开后,没有再费多大功夫,就已经把阿凉的双手用麻绳结结实实地绑住。 阿凉尖叫道:“把我放开!少爷不会放过你的!” 罂粟拿过旁边的毛巾,一边说:“我既然来了这里,你怎么知道就不是他的意思呢?” 阿凉一愣,那条毛巾离她越来越近。她的瞳孔越睁越大,尖声嚷道:“我不信!我不信!少爷不会这样对我!不要杀我!” 罂粟恍若不闻,按住她,把毛巾仔仔细细一点点塞满她嘴里。一直到阿凉使劲摇头,呜呜说不出话来,罂粟才仿佛突然想到什么,从口袋中摸出一小张纸,平展开,举到阿凉眼前。 那纸是楚行特用的纸张。下方的印章是楚行的印章。白底上还堪堪有楚行的字迹,只四个字,然而被模仿得惟妙惟肖,除了罂粟和楚行,几乎无人能分辨:杀了阿凉。 罂粟一笑:“现在相信不相信?” 罂粟回到楚家,是第二天上午的事。她到了自己住处还没有五分钟,就有电话响起来。罂粟看了一眼来电人,随手按下免提。 路明的声音传进来,隐隐有些焦急的意思:“罂粟小姐!你现在在哪儿?怎么刚才手机一直没人接!” 罂粟一边换衣服,一边无所谓开口:“昨天回了趟蒋家,现在刚回来。” “回蒋家?”路明哽了一下,“你回蒋家的事跟少爷打招呼了?他不是说……” “打了招呼先生就不会让我走了。他昨天不是去b市忙了一整天,只要你不告诉他就没人会知道。”罂粟平静说,“路总助有什么事吗?” 路明停了停,声音忽然压下去,低声说:“刚才离枝打电话过来,说是阿凉今天早上突然疯了。” 按照离枝自电话中报备的说法,她今天早上发现阿凉时,阿凉酒店房间的窗户紧闭,而阿凉被毛巾堵住嘴,正用麻绳悬吊在二十九层高的窗户外。其中绳子一半还有被烧焦的痕迹。等离枝找了人把她弄上来,把绳索和毛巾都卸去,阿凉眼神涣散,浑身簌簌发抖,脱口的第一句话便是:“求求少爷不要杀阿凉!” 离枝把阿凉送到附近的医院做了全身检查。除去手腕的问题外,便是脑部受到未名重创,一夜之间竟成了疯子。不管被问什么话,所说的除了求楚行不要杀她,就是阿凉知错了,极偶尔还会蹦出一两句大骂罂粟淫贱卑鄙的话。 路明在转述中把最后一句舍去,其他都原封不动告知给罂粟。罂粟一边听,一边对着镜子整理衣服,确认没有露出一丁点大前天被楚行在床上弄出来的淤青后,才淡淡开口:“听说离枝最近和阿凉生出了嫌隙。难保不是她贼喊捉贼呢。” 路明清咳一声,心说你跟离枝真是不肯放过任何一个互相给对方落井下石的机会。一边说:“少爷刚才叫我找你去见他。” 罂粟应了一声,又问:“先生没对这件事说些什么?” “只是沉默,未置一词。”路明想了想,半是自言自语道,“少爷什么时候说过要杀了阿凉的话?我怎么没听说过呢。” 罂粟进了内重,见到楚行时,他正斜倚在栏杆边,手中托着一小盘鱼食,有一搭没一搭地喂着池塘中锦鲤。这些锦鲤年代已久,又被悉心喂养,如今许多长得比人小臂还粗。纷纷游上来抢食时,几十个硬币大小的鱼口同时朝上大张,在罂粟看来,不见可爱,只觉得有两分阴森恐怖。 罂粟站在楚行身后静等了片刻,始终不见他开口。四周安安静静,只有池水被鱼尾不停拍打的声音。一直到那盘鱼食见底,楚行把托盘随手丢在栏杆上,才偏过头来:“昨天一整天你都在哪儿?” 罂粟垂下眼,微微一抿唇,才轻声回答:“回了趟蒋家。” 楚行轻笑了一声,说:“是么。如果我现在给蒋绵打电话,她必定是能给你作证的了。” 罂粟不答,有默认的意思在。楚行又问:“回蒋家都做了些什么?” “没做什么。” 楚行意味不明地“唔”了一声。过了片刻,两根手指出现在罂粟眼帘里,把她的下巴挑了起来。楚行微微歪着头,居高临下,仔细地端详她。 又过了片刻,她听到他漫不经心地开口:“听管家说,昨天楚家一天都在阴天下雨。我晚上回来的时候地面都还是湿的。没想到同城的蒋家天气能这么好,你在那边呆一天,耳朵上都能给晒脱了一层皮。”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罂粟眉眼不动,平平静静答道:“罂粟不知道您说的在指什么。昨天蒋家也是一样的阴沉下雨。您所谓的耳朵上,不可能晒脱了一层皮。” 楚行盯着她,有足足两分钟没有发话。 路明以前曾在私底下感慨说,跟楚行汇报公务时,他万万没敢存过欺瞒的心思。别人的一双桃花眼总是含情带笑,楚行即便心情甚好,他的一双桃花眼也只是似笑而非笑。被这样一双眼默不作声地看上一小会儿,即使什么都没做,也会无端感到心里发毛。就更不要提楚行不满意的时候。路明跟在他身边十多年,从底层一路坐到总助的位置,看惯各种笑脸哭脸,圆滑精明,老于世故,然而至今被楚行一言不发盯上半分钟后,仍然会感到冷汗涔涔,沾湿后背。 罂粟给他盯着这么久,一张脸蛋上仍然没有什么异样痕迹。又过了小片刻,楚行伸出手,在罂粟的耳朵上捻了一捻,瞥了一眼后,若无其事开口:“看错了。不是脱皮,只是一些没抹开的霜之类东西。”将挑着她下巴的手指松开,又随意道,“阿凉今天早上疯了的事,你已经知道了?” “听说了两句。” “听谁说的?” 罂粟微抿了下唇,说:“路总助在来之前提了个醒。” 楚行看她一眼,说:“路明几乎从不多管闲事,这段时间对你倒是挺上心。” 罂粟谨慎地噤声不答,楚行又说:“就算只是提个醒,大体意思你也该弄清楚了。你看着像是怎么回事?” 罂粟回答时的神情一本正经:“听说离枝姐最近因为一些事跟阿凉生了嫌隙。阿凉性情直率又不懂自保,心计远远不敌离枝姐的十分之一。要是离枝姐昨天晚上不知为何做了些什么,今天再从电话里贼喊捉贼,也是未尝没有可能的事。” 楚行被她说得几乎笑出来:“你以为离枝像你,心眼儿小得跟针鼻一样?得罪芝麻大一点儿就能给你念念不忘一辈子,别人对你好的时候你怎么就不记得?” 第15节 “离枝姐心眼就很大么?她在背后挤兑我的事还做得少吗?在您面前不也是三天两头就旁敲侧击,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是好心唯恐让您忘了我呢。”罂粟冷声说,“她笼络人心的手段又高明,在西南那边欺上瞒下随便弄疯一个人,会是很难的事吗?阿凉不是被杀死而是被吓疯,明显就是积怨已久蓄意做下的一件事。她在那边呆了才一周时间,会有谁能仇恨她仇恨成这样,以至于做出这种逼疯人的手法?只除了跟她早就认识,这次一起过去的离枝。” 楚行一边听,一边随手掐了一枝柳条,捏在手里勾勾叠叠。显然是没有想听进去的意思。罂粟一口气说完,没达到预期效果,咬了咬唇,表情有些气恼,赌气扭过脸,直直盯着池塘对岸的假山。 楚行偏过眼,看着她这个样子有些好笑。拿柳枝撩了撩她的鼻尖,被罂粟一把抓住,顺手扔进池塘里去。楚行又掐了一枝,这次离鼻尖还有段距离,就被罂粟又抓住,又扔进了池塘里。 楚行笑着看她,说:“看你现在这样,心里大概恨不得也把我扔进池塘里,是不是?” 罂粟硬梆梆地回道:“罂粟怎么敢?” 楚行指了指内重厨房的方向,又笑着说:“今天中午叫人做鱼粥。去吃不去吃?” 罂粟仿佛要用眼神把对面的假山烧出一个洞来:“饱着。不吃。” 楚行终于笑出声来,走过去一步,勾了勾她的下巴。没想到被罂粟“啪”地一声打开。楚行一挑眉,罂粟反而回过头来,怒视着他。一对秀气的眉毛拧起来,嚷道:“不准摸我下巴!” 楚行忍不住笑了一声,继续逗她:“怎么就摸不得?有人小时候长蛀牙,还不是自己眼巴巴凑我面前求我拨开下巴往里看?” “我不记得。”罂粟冷着脸,“您记得的这是离枝姐吧。” “离枝小时候可没偷吃过那么多糖果。人家没长过蛀牙。” 楚行在罂粟仿佛“嘭”地被点爆的前一刻眼疾手快搂住她,顺势把她压到了栏杆上。罂粟毫不犹豫拿过一边的托盘,兜着就往楚行头上挥,被楚行中途拦住手腕,扣到一边,眼梢含着笑意警告道:“这可就过分了啊?” 到头来罂粟中午还是吃的鱼粥,中间还添了一次碗。这种软软塌塌的东西楚行向来不喜欢,随便用了一些别的就放下了筷子。看罂粟最后把碗底扫得干干净净,忍不住揶揄她:“这种不用牙的东西,七老八十的人才*吃。” 罂粟眼皮也不抬地说:“您怎么不说您自己平日里装模作样捻的那些佛珠,都是些五六十岁糟老头儿才中意的玩意儿?” 楚行一指弹在她额头上,笑着骂道:“放肆!你再给我说一遍试试?” 罂粟吃完午饭,又陪着楚行去地下的小型射击场,试了几把新枪才被放行。临走前又被楚行轻描淡写问了两句昨天在蒋家都做了些什么的话,罂粟拿跟蒋绵边看电影边聊天为答案回了过去。下午两点多她到了楚氏大楼去找路明,刚刚踏进办公室,路明就迎了上来,说:“少爷刚才电话过来,吩咐说有关阿凉疯了的事,叫离枝彻查。” 罂粟的动作微微一停,路明又半是自言自语道:“你说这算怎么回事?为什么早上不发话,到现在才叫彻查?” 罂粟轻声问:“有说查出来以后人会怎么处理吗?” “少爷没详细说。只说既然把阿凉弄疯了,那人总得付出相应程度的代价才行。”路明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少爷又说人查出来后叫带到他跟前去。你也知道,凡是被带到他跟前的人,经验上就算不死,那也是要残一残的。” 到了周三上午,离枝回来c城时,罂粟按照之前跟楚行说过的承诺,果然去了机场接机。临去前还特地叫人买了一大捧的白菊花跟栀子花。被楚行看见后,目光在那捧花上溜了一圈,说:“拿着扫墓的花去机场接离枝,你这是什么居心?” 罂粟眼睛不眨一下地答:“花店里卖得只剩这个了。” “幼稚。丢人。”楚行压根不理她的鬼话,说道,“扔了。不准带着这个去。” 罂粟恭敬应了一声。等目送楚行走得远了,还是抱着那捧花进了车子后座。稳稳当当地同司机说:“开车。去机场。” 离枝通宵达旦地查了两天,还是没能把阿凉的事情查出什么头绪来。心烦意乱地去登机时又接到电话,说有人会来接机。她本就觉得不可思议,等下飞机取了行李走出来,才察觉更不可思议的是,竟是她此刻最不想看到的罂粟来接的机。 罂粟的脸上挂着一点疑似的悲痛,在离枝眼里,怎么看怎么都假惺惺。最惹眼的是她手中还抱着一大捧白花,丝毫不理会周围人的侧目,等到离枝走到近前,罂粟接过她的行李递给后面的司机,然后把那一大捧甚是晦气的花很快全都塞到了离枝怀里,柔声细语地说道:“离枝姐节哀顺变啊。” 周围人侧目更甚,离枝简直气急:“你发什么神经!” “阿凉姑娘来楚家这一年多,一直忠心耿耿地跟随您左右。现在她疯了,离枝姐居然一点悲伤的意思都没有,反而还来问我发什么神经。”罂粟慢吞吞地开口,“c城这边都在谣传是离枝姐逼疯的阿凉姑娘。看来现在谣言有要成真的意思啊。” 离枝拿着那一捧丧气至极的花,抱在怀里也不是,丢到地上也不是,被旁边的人纷纷侧目,简直尴尬至极。再看到罂粟那张微微带着笑意的脸,就更是气急败坏:“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难道不是么。”罂粟垂着眼,把前天同楚行说的那番嫁祸给离枝的话稍微改动了一下,又转告给了离枝一遍,看到她越来越白的一张脸,微微笑了一下,意犹未尽地又补充了一句,“还是说,离枝姐已经这么快就找到了替罪羊了么?” 离枝不再跟她话顶话,大步走到垃圾桶前,把那捧白花全丢了进去,转身便往机场外走。罂粟一直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先跟着去了垃圾桶,又跟着出了机场。等一起进了车子后座,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阿凉姑娘本来好好地,跟离枝姐去了一趟西南,就极诡异地成了个疯子,这是办事不力其一。又听说在西南这些天,离枝姐虽然焚膏继晷工作,却还是没能把跟刘金的谈判拿下来,这是办事不力其二。等一会儿回了楚家,离枝姐想好怎么向先生述这一次的职了么?” 离枝怒不可遏,脱口道:“关你屁事!” 罂粟嘴边慢慢露出一点点笑意来。不多,却足以令人看清楚其中的嘲讽:“离枝姐讲的什么话。怎么会不关我的事呢?”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离枝跟罂粟两个人水火不容地打了十年交道,已经把中国上下五千年来能用上的手段都基本相互用了一遍。罂粟今天对离枝用的这些颠倒黑白落井下石的桥段,离枝未必就不曾对罂粟使过。即使最开始被罂粟气昏了头脑,等被车子里的空调风吹了吹,离枝便慢慢醒悟过来罂粟方才是故意在激将的了。 离枝想通了,生出来的火气便慢慢被压了下去。不再理会身旁罂粟的撩拨,也不再开口,兀自面无表情地闭目养神下去。罂粟又阴阳怪气地刺了她两句,看她充耳不闻的模样,一个人讲得实在没意思,也就暂时先收了口。 车子缓缓驶进楚家。 离枝下了车,头一件事便是去找楚行。罂粟跟在她后面,如影随形。管家进去通报时,罂粟也静站在一边。离枝恨不能狠狠踩上罂粟两脚,低声警告道:“你还跟着我干什么!” 罂粟垂着手站在那里,眼神认真,柔柔软软地说:“怕离枝姐一个人述职会害怕,罂粟前来给您壮一壮胆子,不好吗?” “……”离枝有立刻杀了她的冲动,眼见管家不急不缓走过来,紧走几步上去,求助一般问道,“周叔,少爷肯见我吗?” “少爷让你进去。”管家眼看着离枝略松了口气,又看着罂粟袅袅婷婷立在一旁,眼梢凉凉薄薄的模样,咳了一声,继续道,“……至于罂粟小姐,少爷说,想一起进去的话,那就一起进去就是了。” 方才在书房,管家把离枝到了的事陈述给楚行时,后者头也不抬,只是说了一个“嗯”字。显然是要让离枝在外面继续等着的意思。管家清咳一声,又说:“……罂粟小姐也陪着等在外面。” 楚行停了一下,抬起头来。管家低眉顺目地开口:“看罂粟小姐的表情,大抵是从机场一路回来,笑话还没看够。” 楚行笑了一声,眼尾都难得跟着挑上一点笑意。语气里也隐隐有被愉悦到的成分在,说道:“那就叫离枝进来。她想一起进来的话,就跟着一起进来就是了。” 跟楚行述职,敬谦的言辞多说无益,只需要态度做到恭敬就足矣。冠冕堂皇的话也不必多说,行事做得利落漂亮就足矣。离枝一向做事力求妥帖完美,这一次却把第二点做得差极,只磕磕绊绊讲了五分钟,就在楚行无声压迫的眼神底下再也说不下去。偏偏罂粟还咬着唇,半笑不笑地站在一旁,斜眼瞅着她,满脸都写着相同的一句“我在看好戏”。 离枝汗湿衣衫,又被这样恶意瞅着,简直羞恼至极。楚行冷眼旁观,觉得好笑,又不能发作出来,板着脸听完离枝的陈述,沉吟片刻后,吩咐:“今天起你就只查阿凉的事。你手下的其余事都暂时交给罂粟代理。什么时候把事情查明白,什么时候再说别的。” 离枝脸色立时苍白,摇摇欲坠站在那里,半晌才勉强答了句是。等她出了书房,楚行把也要跟出去的罂粟叫住,笑着问她:“就这样还没奚落够?就不怕把离枝惹急了她跳起来打你一顿?” 罂粟不甘心地看着离枝越走越远,回过头来,慢吞吞地说:“您不是说离枝心眼比我大得很么。如果真的心眼大得很,怎么可能会惹急了。” 她说这话意思明白得很。离枝不动手便算了,要是哪一天离枝真的给她惹毛了揍她一顿,那就是说明离枝心眼就是小,也就是说她罂粟说得对,他楚行说得错了的问题。总归,她就算占不到便宜,也要占上一半的歪理。 楚行只觉得发笑:“能小心眼儿成你这样都算罕见,刚才处理得还不够你满意?” 罂粟脸色一正,仿佛全然没有高兴的意思:“您把离枝姐的工作全暂时转交给我,回头离枝姐一定会变本加厉恨死我。她恨死我,就一定会绞尽脑汁地要整我。我又没她心机深,到头来受罪的还是我。您这摆明了是在挑拨恶化我跟她的关系。我怎么敢满意?” 她这一副假惺惺的模样让楚行几乎不忍卒视:“那就再把离枝追回来,告诉她不必再用工作交接了,如何?” 罂粟只作没听见,说:“要是离枝半年都没找到祸首,您准备怎么办?” “你不是一本正经跟着路明学做事,还想把离枝的权力都给独吞了?”楚行把罂粟打的算盘不着痕迹又拨了回去,“不过是一个人,逃也逃不过天边,怎么能找不到。” 罂粟仿佛一下子静下来,微微垂下眼,不知思索了一些什么。片刻后慢慢地问:“找到了以后呢?您预备把祸首怎么办?” “总归不是你,操心这么多。以前的规矩是什么样,自然就按着怎么办。”楚行一边说,一边觉得两人离得太远讲话不方便,便向她招了一下手,“过来。” 罂粟睫毛颤了颤。又抬起头来,低哼了一声,说道:“我才不过去。”一转身,竟然就这么走了出去。 楚行也不叫住她。看着她身影纤细窈窕,慢悠悠转过两株绿萝后面,隐了隐,便消失不见。过了片刻,管家不声不响地端上一杯茶水来,搭着眼皮,低低地说:“罂粟小姐忌恨离枝和阿凉姑娘,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楚行回过眼神来,拿起手头的文件,一边淡淡开口:“她恨倒是很多,忌丁点儿没有。纯粹就是小心眼儿作祟,心狠报复罢了。没有什么其他感情掺合在里面。” 管家说:“……可,总归是十年了啊。” “十年又能怎样?”楚行微微冷笑了一声,沉声说,“她要但凡有点儿心思,会在去年泳池那件事第二天,跪着求我不要把事情说出去?”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罂粟慢慢走出内重,路上越想越有些心惊。等神思不属地到了楚氏大楼,随手摸了一把额头,发现已经沾了满手的汗水。 路明正挨在窗边打电话,看着颇有些不耐烦。瞥见罂粟走进来,抓紧说了几句便挂了电话,调整了一下脸部表情,对罂粟挤出一个笑容来:“今天中午有乙方请客吃饭,会提到原材料采买的事。罂粟小姐有空没有,要不跟我一起去一趟?” “路总助请不要一直这么客气,叫我一声罂粟就可以了。”罂粟说得温和,一双眼睛却直瞅着他,深深幽幽,仿佛能吸人进去的古潭水一样,“您有什么事正烦心着?” “没什么事。”路明别开眼神,想把话题岔过去,然而过了片刻,还是在罂粟的眼神底下勉强开了口,“不过就是胞弟不成器。前两天在路上开快车,把一人给撞成了植物人。结果对方还是a城一高官的大儿子。现在人家紧咬着不放,给多少钱都不松口,全家都为他一个人在操心头疼。” 罂粟想了想,建议道:“没去试着找先生说一说?” “再借我十个胆子,我都不敢拿这种家务事去打扰他。我再想想其他办法就是。”路明苦笑一声,心说我又不是你,一边转移话题,“饿了没有?咱现在先去吃午饭。” 一顿饭吃得还算平稳。罂粟是甲方,相较于乙方不停的陪笑敬酒来说要轻松许多。路明又是个调节气氛的高手,刚才还站在窗台旁眉心紧锁,到了酒桌上就成了谈笑风生的模样。中途有人想要向罂粟敬酒,被路明不动声色给挡了过去。罂粟在酒桌上做的事,仅仅是观察揣摩路明在这种场合中的言谈举止,以及研究如何吃。 到了饭局散去,路明的心情仿佛好了一些,也有了心思问及罂粟的事:“听说离枝这一次失职太过,权力全被移交给了罂粟小姐了?” “暂时代管而已。” “那总归也不算件坏事。”路明半开玩笑着说,“就是怕离枝那边事务太多,罂粟小姐精力有限,到时候轮到我这边,就要变成分^身乏术了啊。” “杜总助多虑了。我还是会跟着您。”罂粟平淡开口,“离枝那边的事务再堆积成山混乱无序,跟我也没什么关系。反正就算打理得再井井有条,这些权力到头来都要还回去。我又何必要去巴巴地白费心神。” “……”路明正在喝水,听完忍不住呛了一声。望着罂粟那张冷静又凉薄的脸蛋,一阵长久无语。 罂粟傍晚回到住处,对着窗户出神了半个晚上,顺便吹了半个晚上的凉风。半夜十一点半的时候她突然动了一下,从沙发上爬起来,换了衣服去了内重。 第二天早上九点,罂粟好不容易有了时间补眠,电话开始响起来。她皱眉拿过来看一眼,见是路明,随手挂断了丢到一边。结果房间内只安静了半分钟,路明的电话又开始不屈不挠响起来。 这次罂粟耐心告罄,按了接通后,路明还没说话,罂粟先简洁利落地给了他三个字:“闭嘴。滚。” 然后路明便闭嘴了。一直到下午两点半时罂粟睡醒过来,都没敢再打过电话来。 昨夜的前半个晚上罂粟受了风,后半个晚上又有楚行折腾,罂粟起床后鼻塞喉咙痛,只觉得浑身哪里都不适。她把电话给路明拨过去,那边几乎是立刻就接起来,语气里洋溢着轻松,差一点就丧失了一个总助该有的稳重:“罂粟小姐!胞弟的事已经解决了!那边同意私了了!您给胞弟的事多费心了!我实在没想到您能这么古道热肠!真是太感谢您了!” 罂粟喉咙里发痒,压抑着咳嗽了一声,不带感情地开口:“古道热肠?路总助你是在故意损我么?” “……”路明说,“罂粟小姐鼻音这么重,是感冒了?” 罂粟随口“嗯”了一声,说:“路总助。这次算不算你欠着我一个人情?” “算!自然是算!”路明一叠声道,“罂粟小姐想要什么报酬都尽管开口,我路明一定都如实双手奉上!” “报酬就不必了。”罂粟慢慢地说,“只要路总助一直都记得,您还欠着我一个人情没还,那就够了。” 罂粟感冒了两天,一直没有怎么好。又碰上天气骤然转凉,罂粟感冒加重,直到第四天起床时,开始有一些发烧的迹象,罂粟终于决定去看一看医生。然而她刚刚穿好衣服,就有人来通知她立即前去内重。 楚行很少在这个时间叫她过去。罂粟莫名便觉得心里一跳,问:“是什么事?” “不知道。只叫您过去,越快越好。” 罂粟跟着人穿过通往书房的花木扶疏时,四周都是寂静。到了尽头紫薇花藤旁,管家正静悄地等在那里。看她走过来,布满皱纹的脸上神情一时难以描摹,仿佛带着一点惋惜,又有其他的涵义,就像是深深叹了口气一样。 等罂粟走到近旁,管家微微躬了躬身,低声说道:“少爷和离枝小姐都在里面。今日进去书房,罂粟小姐恐怕要自求多福了。” 罂粟心底一沉。 罂粟深吸一口气,轻敲了两下书房门。很快楚行的声音响起来,不带着感情:“进来。” 罂粟推门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气氛的压抑程度与她方才料想的仍然是两番天地。 离枝站在书案一旁,垂着手,眼梢却高高挑起。尤其是在看到她进门来的时候,更仿佛有了笑意。楚行坐在书案后面,手中握着一卷文件,闻声抬起眼皮的一刻,眼神锐利,面沉如水。 楚行平日给人喜怒无常之感,却极少会像今天这样不苟言笑。罂粟对上他眼神,只觉得像突然被锋刃刮了一层皮下去,立即垂下头。 第16节 书房内仿佛凝固住了一样。罂粟屏住呼吸等了片刻,听到楚行把手中文件随手一丢,沉沉开口:“把阿凉逼疯的事,你还有没有话说?” 楚行这样说,便透了盖棺论定的意思。又有离枝站在那里,显然是搜集了充足的证据。罂粟闭了下眼,也不再辩驳,轻声回答:“罂粟无话可说。” 楚行紧盯着她。片刻后,说:“你这么做的理由。” “被阿凉当众羞辱两次,不想忍。” “所以你就把她吓成个疯子?”楚行猛地甩手将镇纸扔了出去,喝斥道,“整个楚家还有谁比你更心胸狭窄不择手段?!” 那块镇纸的边缘正巧磕到罂粟额头上,立刻便现出一块青红。楚行看见了,却仍然余怒未消,又说:“你之前怎么跟我保证的?” “不能让您看出我再动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 “结果这句话到你那里意思就成了胡作非为可以,只要别让我看出来就行。”楚行怒极反笑,“是吧?嗯?” 罂粟噤声不语。 “说话!” 罂粟低声说:“罂粟知错。” “你知错什么时候改过?”楚行盯着她,“我要是再把你纵下去,你还不得由着性子把所有人都给弄疯弄残弄死才甘心?!” 罂粟一声不吭,楚行几乎要把她盯出一个窟窿。半晌,楚行闭了闭眼,深深吸了口气,沉声问道:“之前关于祸首的处理,我是怎么跟你说的?” “您说,以前的规矩什么样,自然按着怎么办。” 楚行看着她,缓缓说:“先去禁闭室跪着。不得饮食。跪到等什么时候真把阿凉的事想明白了,再说喝水吃饭。” 离枝对这一处置仍不满意,张嘴便要煽风点火。然而一挨到楚行的眼神,便下意识噤了声。 天气已是秋分时候,一早一晚都渗着寒意。楚家的禁闭室在地下,终日不见阳光,更是潮湿阴冷无比。夏天跪在这里还好,一旦入了秋,膝盖在地面上贴合久了,便像成千上万的针扎上去一样难受。 罂粟跪了没一会儿,便觉得浑身发冷,是开始发烧的征兆。跪了一个小时以后,浑身都被冷汗湿透。她又咬牙忍了一会儿,听到禁闭室门口上巴掌大的窗户被人开了又关,离枝隐含笑意的声音鼓噪进来:“罂粟,禁闭室里面冷不冷?不过话说回来,你似乎都成了这里的常客了,理应早就习惯了才是。” 罂粟闭着眼背对着她,身体有些摇摇欲坠,一言不发。 门外有其他人不知低声说了些什么,离枝听了,转身便要走。又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在窗户口对着罂粟冷冷哼了一声,补充一句:“真恨不得你现在就死了才好。” 又过了一会儿,禁闭室的门被人缓缓打开。罂粟咬紧牙关笔直跪在那里,没有回头。有人在门口低声交谈,中间听到有人似乎说了句:“罂粟小姐好像已经有些累了。” 楚行的声音在身后淡淡响起来:“这才有多久。好好看着她,叫她继续跪。”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路明是在当天下午听说的罂粟被罚的事。 他听了之后愣了一会儿,才问下属道:“罂粟真的认了?” “是。听离枝小姐的意思,罂粟小姐应当是周日凌晨趁夜飞去的西南,又在周一凌晨飞回的c城。期间摸地形加恐吓阿凉姑娘,时间掐得正好,一点没冗余也一点没耽搁。” “少爷就说让罚罂粟禁闭室,没别的了?” “是。” “来来回回折腾都没个新意。”路明嘀咕了一句,又说,“那就应该没什么事。饿上几顿死不了人,等着吧,最迟明天晚上,肯定放出来。” 下属欲言又止:“可是……听说罂粟小姐这次在禁闭室发了烧,刚才已经烧晕过去了,可有人报告给少爷,少爷都没让医生来给她诊治……” 路明怔了一下,猛地站起来:“你是说真的?” “千真万确。”下属说,“罂粟小姐关禁闭之前就能看出在感冒,后来没跪多久就晕倒在地上。有人去请示,少爷听完就说了四个字,按规矩来。” “……这回真惹毛了?真想搞出个非死极残来?”路明在原地站了半晌,喃喃道,“难道说,罂粟前两天铁树开花一样罕见地帮我一把,就为了今天让我帮她说上几句话?” 如果搁在往日,路明绝对不会去趟这趟浑水。然而这一次他在办公室反复思量许久,临近傍晚时双手盖住脸,长叹一口气,还是去了一趟楚家祖宅。 路明进书房的时候,楚行正在悬腕作水墨画。动作不紧不缓,看着不像是还在气头上的模样。路明心里稍微松一口气,听到楚行头也不抬地开口:“什么事?” 路明随便找了个托词:“有人错把该罂粟小姐来处理的事务交给了我。我不敢越权,打电话又找不到她,以为她会在您书房这儿。” 楚行压根不理他的拙劣借口。抬起眼皮,瞥过来:“说你的重点。” 路明心里一紧,还是硬着头皮道:“罂粟小姐毕竟已经跟了您十年,又是个女孩子,从没受过什么罪。禁闭室那种阴冷潮湿的地方,正常人不吃不喝挨一个晚上还行,让她这么一个发烧的跪在那儿,又听说已经晕倒了,要是万一一时不察转成个肺炎什么的……” 楚行淡淡地打断他:“看来罂粟跟着你学习两天,你俩关系进展不慢。还没两天时间,她给你求一次情不算,你又忙不迭地投桃报李回来。” “……” 路明头皮发紧,心中警铃大作。楚行把毛笔插回笔筒内,不带感情地开口:“你想求情是么。也可以。让她回去,你去禁闭室替她跪着。” “……” 再借给路明十只豹胆,路明也断不敢答应这种交换。不是情愿不情愿,而是能不能的问题。他要是真答应下来,那他跟罂粟本来什么都没有的关系,第二天指不定会被沸沸扬扬传成如何欲语还休的事情。到时候路明不但跳进黄河洗不清,还会被楚行逼着去自杀也说不定。 到头来路明只能一无所获从书房走出来。正好碰上端着夜宵准备进去的管家,对方使了个眼色,路明走过去,低声问:“怎么样了?” “本来是在地上昏睡,刚才离枝小姐过去,把人弄醒了,冷嘲热讽了一通。离枝小姐前脚刚走,后脚人就吐了一场。现在清理干净了,还在继续跪着。” 路明皱起眉,说:“这得跪到什么时候?” 管家微叹一口气,将声音压得更低:“罂粟小姐这些年睚眦必报惯了,偏偏这一点又最为少爷不喜。以前的事也就算了,但这一次用尽心机把人给活活逼疯,在少爷眼里,比直接杀人更心狠手辣。事后少爷再三询问确认时,罂粟小姐又抵死不认。结果等到彻查的命令下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又查出祸首真正是她,少爷怎么能不动气?罂粟小姐这次把能犯的忌讳都犯了,杜总助就算再怎么求情,少爷现在也是难以消气啊。” 路明两眼发直,半晌道:“……那怎么办?” “少爷现在根本不叫人汇报罂粟小姐的情况。”管家摆一摆手,下巴往托盘中的宵夜一点,“今天晚饭一口没动。这些东西,估计明天早上也会是倒掉的命。” 管家进了书房,把宵夜放到桌案一角。楚行看也没看一眼,只吩咐道:“把藏香撤了,换沉香。” 管家动作停了一停,还是离开。片刻后回来,把藏香取下,在香灰中熄灭,又燃了沉香。正无声地从外面合上书房门的时候,楚行忽而把手中毛笔一丢,缓缓吐出一口气,漫声道:“算了。沉香已经闻不习惯了。还是换回藏香。” 管家一言不发。只又垂着眼上了前,把沉香换了,再度把藏香点燃。 多年前,楚行书房中燃的本一直是沉香。 直到后来有人偶尔送了把藏香给他,说是可以除秽辟邪,杀菌宁神,藏民拿它不止用于庆典祭祀,还用于生活日常。楚行对新鲜东西没有探索欲^望,看一眼后只随口“嗯”了一声,罂粟却很感兴趣,凑过来当场便点了一支。袅袅薄烟尚未消散,楚行已经皱了眉:“味道太冲。不好闻。” 罂粟却不听他的,当着客人的面,拿手去拂那香味。嗅了好大一口,深深吸下去,才扭头同楚行道:“我觉得挺好闻的啊。比你书房里那什么沉香好闻多了。” 客人听了大笑,楚行沉着脸把她拽回沙发上,两手两脚都按成端端庄庄的大家闺秀模样:“坐好。” 罂粟一瘪嘴,安分坐了没有两分钟,又忍不住贴到他身边,把藏香凑到他鼻子下面,诚恳地建议:“你再闻闻。” “不闻。” “好闻。” “一点儿不好闻。是你自己属猪,本身觉得什么都好闻罢了。”楚行本来绷着脸,看到她殷勤献媚的模样,终究忍不住笑出一声来,去捏她的脸颊,一边揶揄道,“别人一晚上吃五大块巧克力,第二天再闻见巧克力的味儿肯定都要吐了,哪有跟你一样饿死鬼转世,听说有巧克力立刻就从床上爬起来说不困了?” 管家仍然记得,虽然楚少爷不喜欢,却架不住罂粟花样百出地上下折腾。罂粟那时心机不深,鬼点子却已经一把多,每天早起都把沉香藏起来,再把藏香往书房的香炉一点,不管楚行怎么教训,只管笑盈盈地听,就是不配合。 彼时是楚行纵容最甚的时候,就算是教训,也仅是笑着责骂两句,并不真正追究。罂粟坚持,楚行也就随她去。时间久了,也就渐渐习惯。再后来,也不知到了什么时候,周管家每日换香炉时,手里捧着的沉香便换成了一支支藏香。 那时两人的关系何其简单。两双手一起捏一只小花瓶,就能让两个人坐在一起消磨上大半天。依赖便是天经地义一般的依赖,纵容便是天经地义一般的纵容。 哪里像现在。不知道能前进到什么地步,又已经不可能再回到以前。 罂粟一直跪到第二天中午。 中间她昏过去两次,又醒来两次。第一次是因为被离枝踢了两脚,第二次是因为有人看了不忍,偷偷把她推醒要给她水喝,然而很快就被人将水抢走:“你不要命了!少爷不准她吃喝你还给,万一给少爷知道了你一个小喽啰能兜得住?” 罂粟嘴唇已经烧得干裂。整个人摇摇欲坠,又面无表情。闭上眼,当什么都没听见。过了一会儿水还是没能递到她手上。禁闭室内格外安静,罂粟冷得发抖,尖锐耳鸣中只听得见自己粗重的喘息声,觉得自己又要昏过去,想掐手心保持清醒,然而浑身绵软,连拇指摸到手掌心都仿佛用了全身的力气。 罂粟自出生以来从没有过这样难受欲死的感觉。时间仿佛是老人的步履一样温吞缓慢。也不知又过了多久,禁闭室的门被重新打开,一个身影扑进来,罂粟只觉得眼前突然被宝蓝色占满,自己被人搂进怀里,额头被摸了摸,接着便有人失声道:“怎么烧得这么厉害!” 罂粟困得睁不开眼,喉咙亦被烧得艰涩。半晌,才沙沙地发出微弱声音来:“阿姐,好难受。” 蒋绵将她搂得更紧,抬起头去看静立在门口的修长身影,认真说道:“楚少爷,我要带苏璞去医院。” 楚行看着罂粟软歪在蒋绵怀里,指尖微微动了一动。蒋绵见他一言不发,加重了语气:“楚少爷,苏璞不能再跪下去。我一定要立刻带她去医院。” 楚行没有理会她,冲着罂粟冷淡开口:“这一天想明白了没有?” 四周静得能听到掉针声。罂粟勉强睁开眼,低低地“嗯”了一声。 “认错不认错?” 罂粟突然细微弯了弯唇,仿佛无声地笑了一下。 那笑容在旁人看来,莫名地诡异而惊心。罂粟抬起头,直视着楚行,冷冷地说:“我不认。”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禁闭室内死一般寂静。路明站在一边,看得简直心惊肉跳。 楚行神色冷峻,唇角下沉,不开口。罂粟额头上那块青紫未消,喘息游丝一样细弱,却撑着最后一分力气,黑白分明的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楚行。 路明心里一抖,从未见罂粟露出过这样的眼神。即便是之前看阿凉,看离枝,罂粟的眼神也只是冷淡里透着厌恶,又带着一丝不屑一顾,全然不像现在这样,看楚行的时候,就像是在看不共戴天的刻骨仇人。 路明张张口,硬着头皮出来打圆场:“都还愣着干什么!罂粟小姐都成这样了,还不赶紧把人送医院!” 路明一使眼色,周围的人仿佛刚刚被启动了一般,打电话的打电话,测体温的测体温。罂粟眼睛禁闭地躺在蒋绵怀里,手指勾着蒋绵的一点衣角,一直不肯松开。路明偷偷看了一眼楚行,后者视线落在罂粟的那只手上,一言不发,面无表情。 等把罂粟抬上救护车,路明站在车子后头目送远去,终于稍稍松了口气。下属有些战战兢兢地凑上来,低声道:“少爷已经离开了。路总助,少爷,少爷这次丢了面子,是不是……是不是有点儿玩大发了?” “丢些面子算什么。凡是跟罂粟兜一块儿的事,少爷丢面子的时候还少了?”路明冷笑一声,掉头往回走,一边说,“你是没看见罂粟刚才那眼神,那才是个真正想玩大发的人!” 在禁闭室跪了一天,罂粟已经从感冒转为急性肺炎。进了医院时,人已经是半昏迷状态。蒋绵在一边轻轻叫她,过了半晌,罂粟才微微睁开半只眼,还没看清楚,就又闭上。 输液的过程,蒋绵一直握着罂粟的手陪在她病床边上。罂粟起初昏睡,过了两三个小时,渐渐醒了。木着一张脸,也不说话,只是阖目养神。路明中途过来一趟,轻轻把门推开一条缝往里瞄了一眼,被蒋绵看到,犹豫片刻,还是站起身来准备出去。 罂粟半靠在床头,在这个时候冷冷开了口:“路总助有何贵干?” 路明动作一滞,推开病房门,笑哈哈了两声,说:“没什么事儿。今天看罂粟小姐火气那么大,怕你不肯配合治疗,想着来劝劝你。现在看着是我担心多余,多余。还发烧么?” 罂粟不冷不热地开口:“让您失望了。可惜我还没想死呢。” “……”路明喉头一哽,又立刻摆出笑脸来,举起手里拎着的保温桶,“罂粟小姐饿了没有?听少爷说罂粟小姐喜欢喝鱼粥?这是少爷特地叫我送来的!” “不饿。”罂粟慢条斯理地说,“让路总助白跑了一趟。劳烦路总助再拿回去吧。” 路明心口默默呕出一口血,脸上则愈发笑容满面:“现在不饿,一会儿也总会饿的不是?我先把保温桶放在这儿,什么时候罂粟小姐饿了,什么时候就再吃。也不急,是不是?” 罂粟掀眼皮,看了他一眼,慢慢地说:“你确定是楚行叫你送来的?” 第17节 “……是啊!” 罂粟冷笑了一声:“你当我烧糊涂了?能蠢到听信你这副鬼话?” “……” 罂粟又盯他一眼,一字一句地说:“我说拿走。您还没听懂是不是?” 路明后背冷汗哗哗的淌,差点想跪到地上。 路明无法,只能拎着保温桶原封不动回楚家。见到管家后,把保温桶递过去,无奈摊了摊手。管家一目了然,接过去,又一指书房方向,也是高深莫测地一摆手。 路明低声说:“我离开病房的时候罂粟还托我转告给少爷一句话,说的文绉绉的。什么她令少爷失望至斯,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恐过往十年教养恩,今生再难以为报。让少爷以后就当她真死了,再没这个人就是了——你说这话我敢转告吗?!难道我看着很像找死的吗?!” 管家微微叹一口气,不答言。路明闭住眼深呼吸了几下,又问道:“少爷那边怎么说?” “今天下午,少爷对罂粟小姐这几个字提都没提。”管家温吞道,“倒是刚才我从书房出来,听少爷同别人通电话的口气,似乎有个叫曹阳东的人,今晚有被人遭暗算的架势。不但要手脚俱断,还要被刀子划瞎两只眼。” 罂粟转醒后,蒋绵正给她往额头上轻柔抹药膏时,蒋信拎着一堆水果前来探望。 罂粟自向楚行保证不再回蒋家后,因为各式原因,到现在竟也真的没有再回过蒋家。后来楚行还提过让她与蒋家兄妹少来往,这一次罂粟没有听,依然保持着隔日与蒋绵通一次话的频^率。 只不过自始至终罂粟同蒋信的联系都不多,也不比蒋绵亲密。蒋信为人内敛寡言,罂粟也不喜多说,两人期间只通过一次电话,结果两分钟里空默的时间加起来长达一半以上,从此以后便默契地互相不再打。 然而今天罂粟瞟了一眼蒋信手中的水果篮,发现里面每一样都是自己极喜欢的水果。 这些水果她只零星地同蒋绵讲过。不知怎么会传到蒋信的耳朵里。罂粟默不作声地看着蒋信在床边的椅子里坐下来,随手削了一只苹果。他削水果的技术显然不甚熟练,厚厚的果肉连着皮一段一段地被丢进垃圾桶里。罂粟以前看楚行削皮,总是薄薄一层,又从头连贯到尾,手段如同他射击时一样的利落漂亮。此刻再看蒋信削皮,过了片刻便觉得有些惨不忍睹,不禁扭过头去。 蒋信恍若未觉,把小了一大圈的果肉递过来,等罂粟道谢后双手捧接过去,才沉吟着开口:“觉得楚家不好,可以回来蒋家。” 罂粟说:“没什么。” 蒋信看她一眼,又补充道:“我和阿绵一定尽全力保你,不怕。” 罂粟微微一愣怔,眼眶突而一酸。她立刻抬起眼,眨了眨,把眼泪逼回去。明知蒋信蒋绵已经看见,但还是当他们没看见,若无其事开口:“真的没事。我还是呆在楚家。” 罂粟在病房住了一天,前来看望过她的人不过三个。路明被她赶走,蒋信只坐了一会儿,蒋绵则始终陪床在侧。第二天罂粟午睡小憩,朦胧中觉得有人在看着她。睁开眼皮一瞧,李游缨坐在床侧,单手撑着下巴,微微歪着头,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他看她醒过来,浑身一震,视线立即尴尬转开,又很快转回来,这一次面带微笑:“我吵醒你了么?” “没有。” “我刚才进来,见你在睡,不好吵醒你。”李游缨说,“我这几天跟你电话都打不通,上午问蒋绵,才知道你肺炎住院。现在觉得好些了没有?” 罂粟点一点头。她还是有些困意,意识模模糊糊,不想开口。李游缨注意到,又笑着继续说:“听蒋绵的口吻,最近你是不是有些不顺心?” 罂粟想了片刻,又点一点头。她的动作慢慢地,样子难得有些呆,看在李游缨眼里,忍不住笑了一声,说:“那等你出院以后,我们一起出去玩一玩好不好?” 罂粟又想了片刻,这次终于开了口,慢慢地说:“好啊。” 李游缨望着她,柔声说:“你想去哪里玩呢?” 罂粟不假思索:“不在c城。不去西南。最好也不在本省。其他什么地方都可以。” 李游缨思索了片刻:“那出国好不好?找一个赤道附近,海水蓝得透明,看着就轻松的地方,好不好?” 罂粟想了想,缓缓说:“可以啊。” 罂粟一共住院一周,期间路明没有再过来,楚家亦无其他人来传唤和看望。一天晚上蒋绵咨询了医生回来,在病房中没有见到罂粟。一直等寻到阳台处,推开落地窗,才发现罂粟正背对着她坐在阳台上。风把发梢吹拂起来,罂粟的两只脚在十几层高的楼层高高悬空。 蒋绵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罂粟闻声,回过头来,蒋绵立刻小走几步,伸手去拽她:“阿璞你要做什么!” “什么都不想做,只是吹吹风。”罂粟这么说,还是顺从地给蒋绵拉回地面上,一边补充道,“真的。” 蒋绵仍是不信的模样,肃着脸一直盯着她的眼睛瞧。罂粟跟她对视了一会儿,最后退让了一步,轻声说:“这两天有点儿睡不着。想到了一些小时候。” “小时候的什么事情?” 罂粟微微一抿唇,移开视线,轻描淡写:“不过是一些小事情,不值一提。” 蒋绵长久看着她,并未再追问。只说:“医生说明天可以出院。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回蒋家?” 罂粟点点头。 蒋绵这几天已经将这个问题问了多遍,罂粟都只点头,不肯解释缘由。这一次她放弃再说“为什么”三个字,只把她推回病房,说:“明天我叫人送你去楚家。” 第二天一清早,天气便是一副阴沉模样。罂粟回到楚家,下车之后便看到管家从不远处迎上来,还是那副微微搭着眼皮,事无关己一般的模样。罂粟站在原地,等他走得近了,突然一转身,面无表情绕过他而去。 管家并不赶上去,只在她身后不紧不慢地开口:“罂粟小姐,欢迎回来。” 罂粟冷哼一声,只作没有听见。管家瞧着她越走越远,又补充一句:“少爷吩咐,您若是回来,就请直接去书房找他。” 罂粟继续往前走,仍是当做没听到。管家微微叹一口气,说:“罂粟小姐既然已经听到了,又何必装作没听到。” 罂粟终于停下脚步,回转过身,走到他面前。她的两粒眼珠乌甸甸地看着他,冷冷地像锥子一样,冷笑了一声后,才慢条斯理地开口:“我既然装作没听到,便是不想遵从的意思。你说得再多,我也会当没听到。倒是你,明知我装作没听到,还要再问一遍,这才真正是何必如此。老管家,我看你是老年痴呆了,还是怎样?” 罂粟说完,不理众人静寂侧目,转身便走。管家看着她一拐角,身影在满枝绿叶的海棠树后轻飘隐去不见,又是微微叹了一口气。 罂粟说不去书房,最后便真的没有去书房。楚行亦没有叫人来催她。罂粟在住处自行愣神了一上午,下午她去车库取了车子,慢悠悠地晃出住处。开至楚家大门的时候,远远看到离枝和楚行走在前面。 有秋风乍起,两人的衣袂挨得紧密。楚行步履一向快而稳,此刻却在迁就离枝的步子,陪着她一起慢慢走。离枝一件红色风衣,衬得腰身纤细,动作却颇有一些手舞足蹈,仿佛是在说笑。 罂粟微微一抿唇。正好看见风吹起离枝的真丝围巾,有一角堪堪落进楚行的手心里。 楚行握住,随口说了句什么,便看到离枝侧过脸来,弯眼一笑。楚行将围巾多缠了一圈到离枝的脖子上,罂粟一眯眼,脚下突然一踩油门,车子像离弦之箭一样,朝着两人直直冲了过去。 离枝只来得及听到跑车被迅速加速的刺耳摩擦声音。还没有反应过来状况,身体已经被楚行骤然一推,整个人倒在一旁的矮小花丛上。 离枝浑身被撞得生疼,新买的风衣也被划出一道口子。狼狈地回过头,一辆跑车稳稳当当地停在方才他们走过的地方上。车窗被人缓缓摇下,露出罂粟一张面无表情的侧脸来。 离枝先是一愣,下一刻忍不住尖声大骂:“你疯了!少爷在这里!你想把少爷也撞死是不是!” 罂粟微微翘起嘴角,无声地笑了一下。偏过头来,视线从离枝脸上缓缓刮过。离枝只觉得心底一凛,下一刻罂粟慢吞吞地开了口,是对着裤腿上亦沾了泥土的楚行,语气不甚诚意,甚至堪称敷衍至极:“不好意思。踩错了油门。”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罂粟绝尘而去。 离枝下意识望了一眼楚行。后者仿佛不甚在意一般,慢慢站起来。离枝惊魂未定,咬牙同楚行道:“少爷!罂粟她简直无法无天!要不是躲得及时,刚才我们就都被撞死了!” 楚行看她一眼,说:“那你死了没有?” 离枝一愣,楚行已经离开。他的步子略缓,走了没几步便停下来,离枝看他微微一皱眉,摸出电话,拨了出去,片刻后吩咐道:“路明,叫医生过来。我脚扭了。” 罂粟把车子一路开到环绕c城的高速路上。 天空有云层慢慢压下来,空气潮湿而闷冷。罂粟的车子是敞篷式,万一一会儿风急雨急,只有眼睁睁被淋湿的份。她心中清楚,却不肯往回返,反而一踩油门加速,把前面能挡住视线的车子全都超了过去。 有闷雷从天边响起来,罂粟绷着脸,仍是不停开。不过一会儿,便有雨滴噼里啪啦掉下来。 秋风急雨,裹挟着寒凉意,把人身上的热气迅速浇熄。罂粟又穿得单薄,不久便打了一个冷颤。她不知又开出多久,一直到从头到脚被淋得湿透,脑子终于渐渐冷静下来。 罂粟尝试把超速的车子降下来,却发现把刹车踩下去,半晌没有作用。 她又加力踩了一下。这次车速仍然没有降下来的趋势。 罂粟脑子里“嗡”地一声。 她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此前也没有仔细去关注过。这样概率极小的事乍然给她碰上,罂粟脸上血色全无,平日里的冷静全然失控。 她尝试慢慢减档制动,没有用。除此之外,又想不到其他方法。车子在高速路上一路飞奔,罂粟握住方向盘的手开始发抖。前面的车子不断被她超过去。方才罂粟觉得痛快的事情,现在只感到惊心动魄。 前方就是高速路口。罂粟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已经感觉不到雨淋到身上。 眼睛瞥到一旁手机的时候,罂粟浑身一震,几乎不假思索便把它抓到了手上。 号码熟悉得闭着眼都能正确拨出去,罂粟把电话贴到耳朵边,等着嘟嘟声响的时候嘴唇都在微微发抖。 电话响了五声后被接通,楚行淡淡传来一声“喂”的那一刻,罂粟“哇”地大哭出声:“车子坏掉了!” 她的声音混杂着萧条迅疾的风雨声,听着格外惊慌失措。楚行眉心微微一动,立即站起来:“车子怎么了?” “刹车失灵了!”罂粟声音里带着哭腔,“我停不下来!车子停不下来!” “你在哪里?”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楚行静默片刻,声音突然温柔下来:“罂粟,不要慌。” 罂粟一声抽噎,楚行的声音传进耳朵里,低回而沉稳:“看清旁边的标识牌,告诉我,你在哪儿?” 他的话语里带着缠绵和诱哄,像是有一只手轻柔抚摸后背,成功将罂粟安抚下来。罂粟眼睛渐渐清明,勉强看了一眼前方的牌子,说:“前方三公里是城西的高速路入口。” 楚行“嗯”了一声,说:“不要怕。慢慢换到紧急停车带,记得看后面,不要急转方向。” 他的声音如往日一般不急不缓,罂粟乖乖照办。楚行又开口:“脱开高速挡,去踩你的空油门,踩完以后再把高速挡换到低速挡。” “拉你的手刹,不要拉太紧,拉完后松开,再拉紧。” “是不是已经到了收费路口?最右一道收费口没有车,栏杆是吊起的,直接从那里冲过去。” “顺着路边往前开,用车子一侧小心刮撞栏杆,慢慢强行停车。”楚行等了一会儿,柔声问,“停下来没有?” 罂粟低低“嗯”了一声,喉咙里有哽咽。楚行顺手拿过搭在椅背上的风衣,沉声说:“在那里不要动。我马上过来。” 楚行说不要动,罂粟便没有动。停下车子后,一直抱膝坐在座椅里。雨水顺着头发滴下来,罂粟浑身上下湿透,却恍若未觉,始终一动未动。 十五分钟后,远远出现两辆黑色车子,向这边风驰电掣一样驶过来。 一声刺耳紧急刹车响,车门被打开。楚行按住风衣下摆,弯腰跨下来。 他的目光寻到她,大步走过去。步伐略显颠簸,却十分快。一直走到跑车旁,打开车门,躬身,微微一用力,便将罂粟合身横抱进了怀里。 罂粟睫毛颤了颤,半抬起眼皮。楚行将她整个裹进风衣里,罂粟嘴唇苍白,动了动,仍是说不出话来。 风骤雨急,楚行抱着失魂落魄的罂粟,跨进车子里。 空调暖风被打开,罂粟仍在瑟瑟发抖。楚行看她一眼,伸出手,将她严丝合缝地揽在怀里。 “你看,不是没事了?”楚行在她的后背上一遍遍抚摸,温存开口,“不怕。嗯?” 幼时罂粟淘气,与楚行捉迷藏时爬到海棠树上。被楚行发现一地粉红花瓣,抬起头来便看到罂粟手里握一支海棠花枝,晃着两条光、裸小腿坐在一株枝桠上。见这样快就被发现,“啊”了一声,愤愤道:“你作弊!” 楚行给她倒打一耙,只觉得好笑。罂粟怒气冲冲地丢下来一把花枝,楚行随手接住一枝,向她勾了勾手,逗她道:“你这么重,再不下来,把海棠都要压弯了。” “你敢说我重!”罂粟眉毛一拧,又兜头扔过来一把花枝,“好啊我就要压弯你的宝贝海棠树!我才不下去!” 楚行笑着说:“那你就别下来,我可要走了?” 第18节 罂粟哼了一声,扭头不理。楚行假装走了几步,罂粟看他走得远了也不见回头,终于着急,冲着楚行大声“诶”了一句。 楚行只当没听见,继续往前走。罂粟见他越走越远,急得几乎咬断舌头,声音里已经隐隐带了哭腔:“楚行!” 楚行终于停下脚步,好整以暇地回过身来。罂粟梗着脖子瞪他半晌,终究还是沮丧下来:“我下不来了。” 楚行笑了一声,走回树下,半掐着腰揶揄瞧她。直到罂粟被瞧得恼羞成怒,又要丢花枝下来,他才笑微微地从树下伸出双臂,温柔地望着她,说:“来。” 罂粟很少见到他真正微笑。那一次大抵应是第一次见到。只觉得楚行的一双眼睛开阔,仿佛蕴着沉沉的光,眼尾含着春意,是情意绵延又内敛深沉的模样。罂粟看得愣怔,楚行却以为她还在犹豫,歪一歪头,轻轻笑着开口:“不怕。嗯?” 罂粟那个时候是真的不怕。眼睛弯着跳下去,随即便听到楚行一声闷哼,整个人已经被拢进一个温柔的怀抱里。 对于罂粟来说,那个时候轻巧流过的岁月,是她回忆里的最美好时光。 第二十九章 第 二十九章、 车子缓缓开回楚家时,外面风暂停雨暂歇。 离枝正在楚行的书房外等候。 阿凉还在楚家时,连带离枝也一并受冷落。后来等阿凉这个名字成了不成文的禁忌,离枝便开始每天都有事没事地往楚行书房中跑一跑。楚行在时,她总要磨上半天才离开。若是楚行不在,离枝便在书房外耐心地等。有时一天都等不到人影,离枝也仿佛混不在意,仍旧是微笑盈盈。 今天便是这样的情形。离枝听闻楚行脚踝受伤严重,不假思索便捧了药赶来。结果在书房外却正好碰上楚行离开,他眉头紧锁脚步匆匆,离枝就在他面前擦肩而过,楚行却连眼尾也没有扫过来一下。 离枝喊了一声“少爷”,楚行也没有听见。离枝看他脚步微跛却走得极快,回过头来问管家:“少爷要去哪里?” 管家搭着眼皮,慢慢地道:“少爷想去哪里,其他人哪有置喙的余地呢?” 离枝微微拧眉,仍是追问:“少爷脚踝扭了,有什么重要的事要急成这样去办?” 管家看了看她手里的东西,笑了笑,仍是不答,只不紧不慢地道:“离枝小姐若是没有重要事,还是先回去为好哇。” 离枝听不得这种话,又不好发作,甚至连冷笑一声都不敢,忍了忍,说:“如果我不想回去呢?” 管家垂着眉顺着眼,仿佛十足恭敬,却又只是微微笑,并不答言。也不再劝,只略欠了欠身,便慢悠悠转身离开。 离枝便一个人在那里等。约四十分钟后,听到外面隐隐有响动。 她闻声远远看过去,有两辆车子径直穿过会客厅与书房,在花枝掩映下,平稳停在楚行平日起居的地方。 有保镖恭敬躬身,将车门打开。 楚行跨出车子,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衬衫,臂弯里却搂着一个人。用黑色风衣一团裹得紧紧的,只露出半截白皙光、裸的脚踝。头发长长垂下去,脸埋在楚行的衣襟里,虽看不清楚,两人的姿态却已经是极亲密。 离枝心中一跳,便看到楚行似乎说了句什么,怀里的人不见回应,楚行停了停,随即微微一抿唇,低下头去,偏过脸,蜻蜓点水一般在对方的脸颊上蹭了一下。 管家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离枝身后,手中的托盘里是两碗姜汤,搭垂着眼皮,微微叹了一口气,缓声道:“离枝小姐还是请回吧。” 离枝眼睁睁看着楚行转身抱着那人进了屋,迟迟没有收回视线。半晌,低声说:“那是谁?” “离枝小姐既然已经知道,又何必再问呢?” 离枝回过头来,声音一下子变得尖锐:“罂粟这是什么意思?!她突然又耍什么幺蛾子!” 管家避而不答,离枝愈发失控:“说啊,你说话!” 管家仍然不答,离枝两根手指紧紧掐住手心,过了一会儿,笃定道:“这不可能。一定是我想错了。少爷他从没有喜欢过任何人。” “离枝小姐冷静一下。”管家眼皮也不抬一下,“我还要把姜汤端过去。先失陪了。” 离枝一个人站在那里,神思恍惚,对管家的话根本没有听见。 在她年纪尚小,小到尚未来到楚家本家之前,便已经知晓楚行的秉性有多风流。 那时楚行的私生活淫、靡,在整个c城都声名远播。夜总会是楚行每晚必去的地方,烟酒大麻与美人,楚家生意里所涉及的这些行当,这位年轻的楚家当家人统统都玩得开,也玩得极漂亮。 那时离枝初来乍到,见到楚行的第一面甚至不是在楚家,而是在夜总会的包厢。她误和几个包厢公主一起被推进去,然后便见楚行向她一招手。她有些胆怯地走过去,被他一把搂进怀里,捏住下巴仔细端详。而后,便见楚行微微一笑,漫不经心道:“老程,这丫头年纪还这么小。我什么时候说过这家夜总会里要招不满十岁的雏了?” 他说得何其随意,却让那个老程立刻汗湿衣衫,两股战战。离枝却不曾注意到这种细节,那时的她鼻息间全是年轻男子性感而优雅的香水味道,她只知道自己一抬头,便看到眼前这个男子英俊面庞上一双含情非情桃花眼,眼神却锐利深沉,唇角亦是似笑非笑。 离枝呆呆望着他,后面的话什么都没有听见。 她那一年实际已有十三岁,因发育迟缓,看起来只有十岁不到的模样。来楚家之前,不曾有人特别关注过她的这一问题。来到楚家后,被楚行唤来医生精心调养,一年内离枝的身高突飞猛长。 那时候罂粟这个名字还没有出现,离枝是楚行身边最得宠的人。有时他带她出入聚会场合,有熟悉的友人开玩笑一般问他道:“看楚少爷对离枝姑娘这么用心别致,是想养个童养媳还是怎样?” 楚行瞥他一眼,面无表情道:“商少爷,你开个像样点儿的玩笑,是会死还是怎样?” 对方对他的态度不以为意,仍是笑:“可你玩得再狠,有一天总要娶妻的吧?等到那一天的时候,你比较青睐哪种类型的美人?说一说,以后我有求于你的时候好帮你物色物色。“楚行懒得搭理他的鬼话,然而对方不依不饶,楚行到头来被磨得逃不掉,忍无可忍开口:“成熟美丽,可心大方,头脑清晰,并且还要温柔善良。我说完了,你够了没有?” 对方笑说够了够了的时候,离枝已经将这句话暗记在心。 她自来到楚家后,一直努力。小心翼翼观察楚行的脸色,学着如何聪慧忍耐,又如何善解人意。她做得力求完美,却仍然在两年过去,一个叫苏璞的女孩子来到楚家后,莫名其妙地被她夺去了“最受青眼”之中的那个“最”字。 自罂粟来了楚家,楚行的作为便有一些不同于往前。去夜总会的次数大为减少,腾出时间来,耐心地亲自教罂粟各种新鲜事物,陪她下棋,逗她说笑话,带她去玩乐,甚至还肯陪着她捉迷藏。 这些都是离枝没有得到过的待遇。 只不过所有人都认为这仅仅是楚行喜新厌旧的性格使然,就像有个与众不同的漂亮玩意儿到了手上,总要*不释手地把玩上一段时候,才会觉得厌倦。 离枝本也认为是这样。她在怨恨和暗中诅咒的同时,甚至觉得,罂粟受楚行青睐的时间只会更短,不会更长。 离枝始终看不惯罂粟的作为。认为她任性乖张,心狠手辣,肆意妄为,楚行喜欢的性格里,不包含这三样中的任何一样。 楚行一时觉得她新鲜有趣,也许会忍耐。只是时间久了,总应该觉得仵逆与厌烦。 离枝便等着楚行把转移走的注意力再慢慢转移回来。 她已经费尽心机这么久,不动声色了这么多年,在楚行面前始终被动忍让,几乎滴水不漏。楚行至今对她的评价都是宽容大度,妥帖温柔,美丽大方。每逢罂粟同她之间的争斗闹大,楚行也总是下意识认为是罂粟又犯了错,遂敲打罂粟的居多,惩罚她离枝的少之又少。 她耐心等待,本以为总有畅快淋漓看罂粟从天堂打落地狱的那一天。楚行性情不定,绝不可能会长久偏心在一个人身上。可她忍耐了一年又一年,从罂粟十二岁到二十二岁,十年的时间,仍然没有等到罂粟彻底失宠的那一天。 直至今天。 离枝望了望远处已经空无一人的门廊,又缓缓去看二楼卧房的方向。那里的窗帘已经被拉上,她无从得知里面的模样。 罂粟给楚行一直抱上二楼卧室。 她在路上时惊魂未定,开始时候茫然睁着眼,浑身僵硬得木头一样,后来在楚行的柔声诱哄下渐渐睡着,只是时不时身体仍轻颤一下。 等到进了卧室,罂粟仍是闭着眼似睡非睡的模样。 她风衣里面那些湿透的衣服在车子里时已经被楚行脱得七七八八,如今楚行又把她从风衣里面剥出来,直接抱进浴室已经被放了热水的浴缸里。罂粟一挨水,眼皮微微掀开一半。楚行在浴缸边,把水撩到她身上,哄着她分神讲话:“小时候你胆子多大,这才多大点事,胆子就小成猫一样?” 罂粟两腮在热气下渐渐变得粉红,听他调笑,眼珠动了一下,只抿着嘴,也不说话。楚行拿手指往她鼻尖上一刮,笑着说:“你看,你一拨电话,我不是都在的?” 罂粟也不知听没听到,仍是不说话,又把眼睛闭上。楚行给她从头到脚洗完了,拿浴巾把她一裹,又把头发吹得半干,才抱到床上。 楚行从卧房出去了一会儿,罂粟翻过身,打算睡觉。没一会儿又被拨拉回来面对面,楚行手里端一小碗姜汤,把她连人带枕头一并扶起来:“喝碗姜汤再睡。” 罂粟瞥了一眼,楚行拿一只汤匙,把姜汤一勺勺给她喂下去。罂粟起初还算配合,到后面嚼到细细的姜丝,便皱了眉不肯继续。楚行低低地哄了她两句,见罂粟不为所动,也不再强劝。 他给她掖好被角,自己也上了床,侧躺在她身旁。一低眼,便见到罂粟在大睁着眼瞧他,平日里微微抿起的下巴此刻放松下来,眼睛里凉薄的神色也都瞧不见,看起来颇有几分可怜,又带着许久未见的娇憨模样。 她这个样子已经许久未见。楚行轻轻笑了一声,将她搂在怀里,一手揽住腰肢,一手揽住大腿,把她的脸埋在胸口上,是类似怀抱婴儿时的姿势。 楚行一手轻拍她的背,一边在她的发顶低低开口:“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想让我讲故事听么?” 作者有话要说:出门游玩途中不方便送积分。容俺回去后对打2分超25字评论再一一送!&gt; &lt; 打滚不要霸王俺么!看在明天五点多起床要去爬山现在还没睡在更新的份上……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许久以前,偶尔下午小憩时罂粟央求,楚行也曾给她讲过故事。地点往往是在楚家内重那些水光绿影下的亭台楼阁中,罂粟跟楚行下棋或者玩闹累了,连几步路也不愿再走,便在长椅里一躺,枕在楚行的腿上,觉到他的手规律轻缓地拍在她的背上,听他将楚家同其他家族表层之下的真正关系,楚家家族极机密的事务,抑或楚家家里一些人的过往,都随意地当成故事一样一段一段讲给她听。 那时她对这些还不甚感兴趣。总是楚行讲不过两分钟,她就早已呼吸匀细地睡着。再醒来时便觉得霞光通红耀眼,岁月沉静得分外美好,她身上暖洋洋地披一张薄毯,楚行用手揽着她在看文件,翻页的声响都是轻轻的。 罂粟合着眼,楚行声线低沉,暗含温柔的诱哄,一如往日,给她徐徐地讲着那些陈年旧事:“路明本来是a城路家的少爷,他家这一辈子孙不多,又多数不成器,路明是唯一一个有能力继承家业的。那时他跟一个梅家的女孩定有娃娃亲,可路明不喜欢。” “为了躲避订婚,在二十二岁的时候去外地待了一年半,在那边喜欢上一个小姑娘。后来小姑娘跟他私定终身,一个人跟他去了a城。路家嫌弃,百般阻挠不同意,路明就带着那小姑娘跟家里抗衡,所有手法用遍,闹得轰轰烈烈。结果还没等熬到结婚,小姑娘突然出了车祸,命当场就没了。路明事后查,花了一个月时间才查到梅家和自己父母身上。后来路明找到我,几天以后,梅家夫妇被撞成了植物人。路明离开路家,来c城之前在全家人面前发誓终身不娶。” 他说到最后时,罂粟已经轻悄睡着。神情恬淡,没了刚才茫然惊恐的模样。中间似乎觉得不舒服,眉毛微皱,在他怀里动了一下。楚行微微调整侧卧的样子,摆出让她更自然的姿势,罂粟的眉心便舒展开,一整条腿也随之突破被子,往他身上一挂。不经意踢到已经高肿起的脚踝上,楚行微微一皱眉,把她的腿搬下去,塞、进被子里。 没过多久,罂粟的腿就再次搭了上来,正好踩在脚踝上,两只手也跟着紧紧抱住楚行的腰身。鼻息就在他的胸膛间,温温热热,又令人发痒。 楚行皱着眉看她一眼,放弃再次把她推回去的想法。 外面有凉风吹得窗前海棠树叶沙沙做响,楚行维持住侧卧的姿势不动,把罂粟的头发拨到脑后,随手将壁灯关上。 一屋静寂安详。 罂粟第二天醒来时,仍是牢牢扒在楚行身上的姿势。 她睡觉从小就没有睡相。若是睡前有所顾虑警惕,睡着后还算规矩收敛。放松睡眠时,乱踢乱蹬就是常有的事。上一次这么尴尬的样子给楚行看见还是在三年前,那时她几乎是整个人都压在楚行身上,连下巴也戳进楚行的衣襟里。等醒过来时一睁眼,就看见楚行一双桃花眼眼梢挑起,正似笑非笑地瞧着她。 如今罂粟也差点就是那副模样,迷迷糊糊看他一眼,又迷迷糊糊闭上,过了几秒钟,猛的睁开眼,眼珠聚焦到他脸上,接着立即裹着被子滚出半米之外。 楚行一动未动,斜瞥着她。罂粟一低眼,便看到他衣襟上一块深色痕迹,脸上“腾”地一下变红。 她张张口,小声说:“……是我流的口水?” 楚行反问道:“难道还会是我的?” “……”罂粟哑声,找不到合适反驳的话。半晌,眼睛游移梗着脖子,讪讪地说:“不就是一点儿口水,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小气不小气。” 楚行“哦”了一声,平淡地说:“原来是我小气。” “……”罂粟说不过他,气短之余又觉得恼怒。她被单之□无寸缕,自己没有多做察觉,楚行的视线却已经从她露出来的半截小腿绵延向上,慢慢顺至她的大腿根。 深金色的被单衬着偏白皮肤,显得媚而撩人。楚行伸出手,抓住她的小腿,突然猛地一拉,罂粟便被他一下子拽进了怀里。 罂粟的双手撑在他身上,两腿分开,是半骑半跪的姿态。隐秘的地方突然贴在他睡袍的布料上,罂粟下意识往后一缩,又被楚行掐住腰捞回来。只有一点被单勉强还遮在身前,楚行不管,一只手抚上她后背,另一只手径直探进去,揉捏着她的小腹和大腿根部,将她一点点仰着往下压。 罂粟根骨柔软,上身一直被弯成弓的模样。楚行的手从她的身后慢条斯理地绕过去,拨了拨下面隔着布料摩挲贴合的地方,很快便听到一声急喘。 罂粟闭着眼,睫毛开始有些抖。楚行看着她微微张开的嘴唇,慢慢俯身下去,离着还有两公分的时候,卧房的门突然被人轻轻敲了两下。 罂粟一惊,睁开眼的同时下意识往后一退。楚行停了停,隔着门板响起管家的声音:“少爷,路总助等在楼下,说有急事找您。” “让他等。” 管家犹豫了一下,又重复道:“说是有急事。” 第19节 楚行微微一皱眉,罂粟已经退到离他半米远,还把被单一并抓过去,蚕茧一样紧紧裹在身上。被楚行看到,觉得好笑,冲她勾了一勾手:“过来。” 罂粟不为所动,反而退得更远,把管家的话又给他提醒了一遍:“急事。” 楚行笑着说:“那你猜猜,是什么急事?” “我怎么知道。”罂粟随口答,看他不像有要走的迹象,又认真地给他重复了两遍,“急事急事。” 楚行“噗”地一声笑出来,随手把旁边的衬衫丢过去,正好罩在罂粟头上。罂粟顺势往床上一趴,就这么蒙着,也不钻出来。等过了一会儿,楚行的关门声传过来,她探出一只眼看了看,才坐直起来,把衬衫抓下来丢到床上。 罂粟等揣摩着楚行已经走了,自己也洗漱完下了楼。管家一如既往等在楼梯口,见到她后,欠了欠身:“罂粟小姐早上好。少爷说,让你吃完早饭再回去。” 罂粟看他一眼,想了想,脚下一拐,往餐厅走。有佣人识眼色,立刻摆了碗筷到餐厅。等罂粟坐下,管家又在她身后补充道:“少爷还说,请罂粟小姐在晚餐之前去书房找他。” 罂粟听到以后,仍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不见点头,也不见摇头。吃完早餐后,扬长而去。管家等目送她走出门外,才指挥佣人收拾餐具。有人多事,悄悄问了管家一句:“罂粟小姐好像心情又是不好啊?” 管家眼皮搭了搭,是被一扫而光的餐盘那边方向,漫漫道:“要是心情不好,她能把东西都吃光?” 路明中午回到楚氏大楼时,便看到罂粟正襟危坐在办公椅里,正在仔细翻看文件。 罂粟这些天虽然不总是在大楼里跟着他学习打理公务,但每次她在的时候,都学得格外认真。尤其是涉及楚家近两年最新跟进的事务,以及楚家的人脉关系,罂粟就像海绵一样吸收这些东西,不懂的便一一询问路明,一点一滴都不放过。 她学得这样钻研,路明其实心中有疑惑,又不便多问。今天早上时候,楚行过问罂粟跟着他学习的进展事宜。他问得仿佛颇随意,路明却不敢鲁莽作答。当时琢磨了一下,才谨慎着开口:“罂粟小姐学得十分用心。据大楼保安说,有些晚上她还是大楼里最后一个出来的。要是照这种架势,再过上几个月,那就能基本掌握住楚家的脉络了。” 楚行听完,沉吟片刻,也不发话。只摆了摆手,叫他下去。路明关上书房门的时候,看到他微微抿唇,单手支颐,另一只手随意折了枝绿萝茎叶,用指尖轻轻一掐,在汁液溢到手指上以前,一抬手,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罂粟在晚饭前出了大楼,在去书房的路上碰上了离枝。 离枝看到她的时候通常都脸色不善,这一次亦然。罂粟假装没看到她,继续往前走,结果还没有走两步,就被离枝当途截住。 罂粟避无可避,叫了她一声:“离枝姐。” 离枝上下缓缓打量她,过了半晌,微微一笑,漫不经心地开口:“这么着急去见少爷,是要去做什么?赶着一会儿吃完了晚饭早早上床,等伺候得舒心了,好吹一吹枕边风么?” 罂粟脸色陡然一变,猛地抬起头。离枝仔细观察她的脸色,看到她这样,笑容更是明艳温柔:“以色事人这种事,要想人家不知道,还是自己不做为好。你说是不是?” 罂粟脸色变了几变,红润的颜色越发从脸颊褪下去。离枝凑近她耳边,轻轻开口:“少爷这些年放纵声色,还从没有真正看上过任何一个。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在你之前,有过陪着少爷时间最长的一个,是两年。最短的只有两三天。都是玩一玩当乐子,转眼就忘了的角色。少爷喜欢在床上玩花样,一个人再新鲜,也会有玩腻的一天。就算你是给少爷一手教养大,也不过是个时间稍微长一些的游戏罢了。要是妄想长此以往,那怎么可能呢?” 罂粟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离枝瞧着她,嘴唇微翘起,继续柔声说:“我之前还想着要跟你好好争一争,要是早知道是现在这个情况,我又何必费心劳力?反正少爷只拿你当玩意儿,喜欢的时候就宠一宠,不喜欢的时候就罚一罚,等最后一点不喜欢了,待遇跟处理打碎的玉珠花瓶之类也不会有什么差别。总归不管怎样,都不会给你实权这些东西罢了。” 罂粟紧紧抿住唇,脸色白得透明一样。离枝双手抱臂,不愿错过这样的好机会,始终笑看着她。过了不知多久,罂粟才垂着眼缓缓开口,含着低哑:“是么。我只知道还有人一直都想以色事人来着,只不过一直未能如愿罢了。” 离枝脸色变了一变,又很快恢复笑容:“你不就是想说我么?随便你说。总归我的结局会比你好上很多。你说呢?” 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罂粟静默了片刻,低声说:“是么。” 她突然伸出手,一把握住了离枝的喉咙。指尖往里掐进去,隔着皮肉嵌入骨头里。 离枝能听见自己骨骼被挤压所形成的“咯吱”声,她张开口,想说话却说不出来,只能使劲去掰罂粟的手。 罂粟不为所动,一直把离枝推到海棠树干上。她下了死手,看着离枝的眼神冷得不同寻常,开口时,声音更是阴森冰凉:“我的结局好不好,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今天我如果把你掐死在这里,你的结局会比我早上许多。你说呢?” 她说得十分认真,大有立即执行之意。离枝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越发挣扎,被罂粟按得更紧。离枝张大口,勉强比出“少爷”两个字。罂粟冷笑一声,眼角眉梢里都透着不以为意的意思:“楚行么?等他发现你,你人都要凉透了。至于我杀完了你会怎样,不过是你的身后事,你何必管得那么多呢?等你死了,什么都好说。” 离枝拼命摇头挣扎,始终摆脱不了罂粟的那只手。这里已然是楚家内重,楚行就在不远处的书房中,可罂粟全然不予理会。离枝的眼神渐渐涣散,罂粟看着她的眼神,已经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离枝身体开始软下去,忽然不远处有人轻轻咳了一声。 罂粟的动作略略一滞,被离枝挣了一下后,立刻比刚才还要加大了力道。管家的身影慢慢从树后显现出来,微微弓着背,也不看这里,只平静地说:“罂粟小姐手下留人啊。” 罂粟冷恻恻地说:“我要是不想留呢?” 管家慢慢开口:“离枝小姐毕竟是少爷远亲。血缘关系虽然已经稀薄,离枝小姐这一脉对楚家的影响力却还在。罂粟小姐现在图的是一时痛快,后患却多得数不过来。前段时间被崔家追杀的事情,罂粟小姐难道忘记了?那时还只不过是外人,现在是内讧。少爷震怒不说,离枝小姐身后的势力若是拼力发动,到时候,罂粟小姐会是真正的自身难保啊。” 罂粟抿着唇,冷冷不动。管家见离枝脸色有越来越青的趋势,抓紧补充道:“罂粟小姐,动气伤神,做事前请三思。不过是一时的口舌之利,罂粟小姐没有必要闹到这样严重的地步,您说是吗?” 罂粟终于松开手,离枝立刻像麻袋一样掉到地上。管家走过去,将捂住脖子大口喘气的离枝扶起来。过了好半晌离枝才勉强恢复,死死盯着罂粟,那眼神几乎是要将她碎尸万段,发出的声音沙哑又凄厉:“戳到痛处你就要杀人!你真是疯了!你给我等着!早晚有你变成疯子的一天!” 罂粟脸色平淡:“那也至少得在之前亲眼看着你死了才行。” 离枝立即要扑上来掐她,被管家用身体挡住,一边劝道:“罂粟小姐,少爷还在书房里等着您。” 罂粟瞥了离枝一眼,那眼神里有意犹未尽的意思,脚下则是动也未动。管家在心里叹了口气,又催促道:“罂粟小姐?” 罂粟冷冷哼了一声,这次终于肯转身离开。 罂粟踏进书房中时,一眼便看见了桌案上的托盘。里面的两副碗筷都还没有动,楚行察觉到她进来,向她一招手。 楚行吃东西偏清淡,晚上有时不过是一碗粥和两样清炒就打发。罂粟原先吃得偏咸辣,跟在楚行身边久了,口味也跟着改变。她走过去,便闻到一股熟悉的鱼粥香气。楚行把碗筷摆到她面前,罂粟站着不动,问:“您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吃晚饭了没有?” “饱着。不饿。” 罂粟说得硬梆梆,楚行看了她一眼,把她挽过去,笑着说:“谁又给你气受了?” 罂粟冷着脸不答话,楚行在她下巴上捏了捏,又逗她:“怎么不说话?” 罂粟终于开口,隐隐压着火气:“我如果说是离枝,还不是说了也没用的事。” 罂粟隔三差五就要在楚行面前诋毁离枝一次,说得多了,楚行果然也不再以为意。只是笑了笑就岔开了话题,把罂粟抱坐到腿上,随手舀了一勺鱼粥,喂进她的嘴巴里。 罂粟紧闭着嘴不肯开口,楚行起初哄了几句,没有效果。再哄几句,罂粟冷着脸说:“我自己吃。” 楚行只作没听见,重新舀了一勺,抵到罂粟紧抿的唇边。这次两人僵持了许久,楚行微微一挑眉,眼睛里开始泛上一些似笑非笑的意思:“难不成还要我口对口地喂你?” 罂粟终于勉强吃了一口。只是吃完第一口就有第二口,被楚行一勺勺喂下去,到后来罂粟已经破罐子破摔,他喂什么她就吃什么,很快在鱼粥变凉之前,碗里的东西就见了底。 罂粟咽下最后一口鱼粥的时候,楚行没有把勺子立即收回去。他把勺子在她嘴巴里掉转了个,扣在她的舌尖上,一点一点往下拽,拽到牙关处,又塞^进去。 这样反复嬉戏了几次,罂粟觉得不堪其扰,上下牙齿死死咬住勺柄,不再让楚行得逞。楚行尝试了两次,没有成功拽出来,便放弃,接着手上微一用力,罂粟便被两腿分开,提成跨坐在了他身上的模样。 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不言而喻。罂粟脸色微微变白,楚行在她耳廓上咬了一下,说:“自己脱衣服。” 在这种事情上,罂粟自己给自己脱衣服还是头一遭。如今又是在书房这种地方,还要被楚行看着,罂粟光是手摸到裤子的纽扣上,就已经觉得足够羞耻和异样。 她迟迟动不下去,楚行既不催她,也不提要放过她。罂粟有些恳求地望过去,楚行仍然只是袖手等着她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罂粟咬着唇,把扣子解开一颗,动作慢得能将时间磨成粉。把拉链拽下去用时更久,罂粟侧过脸不想去看,两腮上已经红得能滴出血来。 她坐在他腿上,裤子迟迟不肯褪下去,只能看到底^裤一点紫色的边缘。再把上衣往上撩一些,就是肚脐处偏白的皮肤。 楚行始终不动手,连眼神都仿佛平静,没什么烫热温度。这样的视线比催促更难熬,罂粟别过脸,僵持许久,才半跪在椅子里,把裤子一点点褪下去。 裤子被丢到地上时,罂粟又望了一眼楚行。他的手顺着她的腰线慢慢滑移,一边说:“继续。” 罂粟的嘴唇上已经咬出一排牙印。解开上衣扣子的速度比方才还要慢十倍,楚行也不催促,只将她抱得更贴合,一根手指顺着底^裤的边缘探进去,比羽毛还要轻地一下一下触碰撩拨。 他知道她身上那些敏感的地方在哪里。不过两三下,就让罂粟紧喘了一口气。本是跪撑在椅子上,如今半软下去,两人的□变得密密贴合。 罂粟解扣子的速度也变得更缓慢。总是滑脱,半晌解不开一粒。她本想磨到楚行忍耐不住,帮她动手,然而这一次楚行的耐性比往日更好,时间过去良久,手上轻拢慢捻的动作都仍是不紧不缓。 罂粟却已经羞耻到无以复加,紧紧闭上眼。到了后面,只能靠楚行两只手掐住腰身提撑着,才能将底裤一点一点慢慢地褪下去。 衣服全都被丢到地毯上,罂粟浑身光裸,难堪地扭过脸去,睫毛簌簌颤抖。楚行抱着她,两人隐秘的地方隔着一层衣服相互磨蹭,他捞起她的脚踝,一边捻磨,一边开口:“自己来。坐上来。” 他说了一会儿,不见罂粟动作。抬起头,便看到罂粟死死抿着唇,满面通红,脸上都是横七竖八的泪水。 她察觉他在看,用双手捂住脸,水泽顺着指缝漫下来。楚行顿了一下,停住动作,抽^过一边挂着的风衣,将她裹住。被罂粟一把打开手,声音激烈,含着哽咽:“走开!” 罂粟狠狠瞪着他,然而眼睛里都是泪,没什么威慑力。楚行唇角弯了一下,罔顾她挣扎,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一下一下轻拍她的背,说:“好了好了。不玩了。” 罂粟一下连一下地抽噎,手仍是推着他的样子,不准靠近。楚行笑了一声,把她的手捉下来握在手心里,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将她慢慢放倒在书案上。 他拿拇指给她擦擦眼泪,低低地开口:“不哭了,嗯?” 罂粟不肯解气,卯足全力,狠狠踹了他一脚。楚行疼得皱了一下眉,把她两腿分开,架到腰上。 他的手指探进去的时候,罂粟忍不住往后一缩。楚行看她一眼,把她捞回去,俯身在她耳边柔声开口:“我会轻一点,嗯?” 他说轻一点,后面的动作便真的温柔下来。先把她的眼泪擦干净,接下来就像是春光明媚下绿水轻风里的一叶小舟,载着罂粟浅浅沉浮。楚行哄着她的声音低沉,下面的动作亦着意轻柔。罂粟很少消受过这样的情^事,比被楚行刻意调^教时更加手足无措。不出片刻,先是闷闷哼了两句,后来便是低低的呻^吟出声。 楚行这一次给她的是再舒适不过的力道,连压制的动作都温柔。罂粟躺在风衣上,不出片刻,双脚忍不住开始乱蹬。她搂住楚行的脖子,浑身微微颤抖的同时,手指无意识地掐进楚行的背里。楚行把她的手捉下来,叼住她的两根手指,深深浅浅地含咬。 一场情^事持续得长久。到了后来,罂粟伏在楚行的肩膀上,被连绵不断的快^感刺激得哭出来。她的哭腔软软的,又带着一丝丝呻^吟,听起来媚得分外撩人。 楚行把她重新放倒在桌案上,罂粟头发披散开,脖颈无意识仰起,眼睛里含着水光,微微张着嘴,不管怎么看,都是一副不禁摆布的模样。 楚行笑了笑,勾住她的下巴,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下面跟着着力一顶,罂粟急喘了一声,已经被愉悦得喊不出话来。 一直到晚上将近十一点,书房的门才被打开。 路明手里拿着份文件等在外面,看到楚行抱着罂粟出来,立即低下头,不好再多看一眼。 他从七点多来了书房外,一直等到现在。刚刚过来时,远远看到这一块附近都空无一人,还觉得奇怪。等他走近了要敲门,才听到里面甜腻婉转,又隐隐带着哭腔的声音。 路明等反应过来里面在做什么以后,立即往后退了几大步。刚倚在海棠树上定回神来,后背就给人轻轻一拍。 管家站在他身后,若笑非笑的模样:“路总助刚来?站在这里时间会很久,随我去一边的屋子里坐一坐喝喝茶吧。” 路明张了张口,说:“可我找少爷有些急事,不能耽搁到明天再去办……” “再急的事,路总助现在敢去敲书房门么?” “……”半晌,路明才找回声音,指了指里面,低声问,“多久了?” 管家仍是半笑不笑的样子,还有些意味深长的意思在:“多久这种事,路总助问得实在太……罂粟小姐这些天闹出来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好不容易消停下来,今天早上少爷又给路总助一句‘急事’打断,现在如果再去打扰,路总助还想要命不要?还是去喝喝茶吧,过上一段时间再来等着也不迟。” 路明这一喝茶,就喝了两个多小时。期间他无数次想往书房这边来,都被管家老神在在的态度给阻拦住。临近十点的时候,路明再也坐不住,还是回到书房外站着。结果这一站,就又是一个钟头,才见到楚行打横抱着罂粟出来。 楚行路过路明的时候,停了一下脚步,问道:“什么事?” 罂粟的头埋在楚行的衬衫里,身上裹着楚行的风衣,像是已经熟睡过去。路明只瞄过去一眼,就立即收回视线,清咳了一声,凑到楚行身边,低声讲了几句。 楚行眉目不动,淡淡地说:“一个不留,圈起来一起杀了就是。” 路明迟疑了一下,有些为难地说:“可是这其中有一半以上都是蒋家的人,连蒋信都在里面……” 楚行说:“蒋信?” “……是。”路明斟酌着词句,小心开口,“按理说这种□消息蒋家不会知情,也就插不上手。但不排除有人曾经暗中透露给蒋信知道。这件事今天被发现了也算是偶然,要是搁在往日,基本就是一带而过了。那样的话,估计能狠捞上一笔油水。” 路明说这段话的时候一直硬着头皮,还暗中觑着楚行的脸色。 第20节 他说得再含蓄隐晦,但凡跟蒋家沾上关系,楚行也能知道所谓的“有人”没有别人,只是罂粟。 只是现在罂粟还给楚行抱在怀里,刚才在书房还有一场漫长旖旎,现在楚行会怎么处置,路明心里半点没底。 楚行沉着脸,一时没发话。路明在一旁吊着一颗心地等,过了一会儿,罂粟突然在楚行的怀里动了一动。 楚行一低头,便看到罂粟似乎被吵醒的样子,掀开了半只眼皮看了眼,又很快闭上。接着又仿佛姿势不畅,挣了一下,把头埋得更深,顺手揪住了楚行衣襟,另一只手松松抱在他的腰身上。 两人已经是无法更贴合亲密的姿势。看得路明几乎立刻低下眼。 他又等了小片刻,楚行抱着罂粟往起居的住处走,声音漫不经心传过来,已是改了口:“都放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下午也许会再小补一段。 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章、 到了第三天中午,罂粟正在盘算外出需要收拾的行李,路明给她打过电话来,说是a城的商少爷到访c城,少爷指名叫她跟着一起过去作陪。 按道理说,这种事本来轮不到罂粟头上,自然有离枝把事务揽过去,上下打点得妥妥帖帖。罂粟听完路明的转述,把手里的护照看了看,微微一皱眉,问:“离枝呢?” “离枝说她身体不适,这两天都没见着人。”路明随口答,又催促道,“少爷叫在三点以前过去,这还剩半个小时,你在住处呢是不是?我现在叫人去接你。” 等路明跟司机到了楼下,却迟迟不见罂粟下来。几分钟后路明终于等不及,上楼去敲门,片刻后门被打开,罂粟面无表情站在门口,还是一身家居服的装束。 路明心中全是无语,脸上还要做出耐心细致的模样:“这怎么了?怎么不换衣服?” 罂粟慢吞吞地开口:“心情不好。不想去。” “……”路明看着她,说,“换个理由行吗?” “那就是脚扭了。” 路明看她转身往房间中走,根本半分没有跛脚的样子。张了张口,说:“……能给我个更说得通的理由吗?” “这个理由怎么说不通了?”罂粟停下来,转过身,当着路明的面,把一只脚往后用力一磋磨,很快便听到一声脆响。 她在路明张大嘴的情况下平静开口:“你看,脚真的扭了。” “……” 路明心中泪流满面,几乎要给她跪下了:“罂粟小姐,早去也是去,晚去报告给少爷之后也还是得去,何必磨损自己的脚踝骨头呢!您别为难我了行吗!” 罂粟起初不情愿,被路明求爷爷告奶奶地哭穷哭苦哭单身了一通,到头来还是被像座神一样供着给请进了车子里。只是这样一折腾,到会馆的时间早过了三点钟。楚行正在同人说话,见她慢慢走过来,一招手把她叫到身边,问道:“怎么这么慢?” “脚扭了。” 楚行往她脚上看了一眼,又问道:“怎么弄的?” 罂粟眼睛也不眨地回答:“路总助不停催着人走。一着急,脚就扭了。” 路明简直能被她的瞎话呕出一大盆血来。偏偏还没有辩解,楚行就已经相信,平淡至极地看了他一眼,路明只觉得后背一凛,当即“刷”地冒出一层冷汗。 楚行拉着罂粟在沙发上坐下,把她的裤脚拽上去一点,察看了一遍,觉得看着没有大碍,才问:“还疼不疼?” 罂粟摇头,然后往对面正随意靠着椅背,似笑非笑旁观的客人方向一低头,恭恭敬敬地道了一句:“商少爷。” 商逸不以为意一摆手,腿搭着腿,笑着说:“楚少爷当真艳福不浅。我记得上次我来c城,离枝小姐作陪,那一位堪称是风情万种,这次罂粟小姐过来,这么一看就觉得媚色无双。楚行你天天生活在这种美^色里,应该过得很滋润吧?” 这段话罂粟听到了,垂着眼,只作没听到。端过一边茶水,慢慢给桌上倒茶。楚行面无表情道:“商少爷说话从不积德,也难怪贵夫人会离家出走。” “你哪来的资格说我?你又不是没跟我有过一样的事。”商逸接过罂粟双手捧上来的茶,顺便问她,“你说说看,要是有人得罪你,你准备怎么办?” “依样还回去就是了。” “那要是得罪你的人是楚行呢?” 罂粟说:“罂粟不敢怎么办。” 商逸又问:“要是得罪你到忍无可忍的地步了,你准备怎么办?” 楚行在一边,慢慢端起茶水喝茶。罂粟垂着眼,睫毛动了一下,重复道:“罂粟还是不敢怎么办。” “真的?” “真的。” 商逸瞧着她,又看一眼楚行,脸上似笑非笑的意味更浓,也是端起茶水来喝茶,一边慢悠悠道:“是么。” 商逸晚上同人有事商谈,几个人一起用过晚饭后就分开。路明无事也回了家,罂粟跟着楚行进了车子,不久后发现开往的并不是回楚家的方向:“您想要去哪里?” 楚行合着眼,淡淡地说:“去看场音乐剧。” 时间已经过了七点,罂粟心里发急,又不好表露出来,也不能就这么跳出车窗跑走,只能耐下性子,等着车子开到音乐剧剧场外面。她一下车就快步往剧场里面走,楚行从后面拉住她,有些好笑地看着她:“早着才开始,你这么急干什么?” 楚行掌心裹着她的手,从进了会场到坐下后都没有松开。罂粟眼睁睁看着离登机只剩下一个多小时,而她还没有赶到机场,此刻脑子里满满除了这件事以外,什么心思都没想。楚行握住她的手,用拇指去勾她的手心,轻轻挠了两下,罂粟心里着急,也并不觉得发痒,只想着怎样才能尽快抽^出来。 然而楚行迟迟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反而将另一只手探过来,捏了一下她的下巴:“今天这场剧不是平日里你最喜欢的?怎么看着你有些心不在焉的?” 他说话的时候嘴角笑意微微,桃花眼眼梢亦挑起,是心情甚好时才有的模样。罂粟张张口,说:“平常您不是最不喜欢这些东西,今天怎么想起来看这个的?” 楚行“唔”了一声,随口说:“偶尔来看一眼也没什么。” 又过了十几分钟,好不容易等楚行松开手,罂粟立即站起身,低声说:“我想去趟洗手间。” 楚行一点头,罂粟便快步去了洗手间的方向。等到确认楚行看不见,罂粟脚下一拐,拎着手袋直奔会场外。 她随手拦了辆出租车,一路风驰电掣去了机场。进了国际航班的值机大厅,一眼便望见李游缨拎着一只行李箱,正不停往大厅门口这边望。 他见她小跑进来,本来抿着的唇角弯了弯,向她招了一招手。 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等罂粟走到近前,李游缨冲她笑了一笑:“我想你会来的。” 他穿的是衬衫牛仔,腕上一只皮带手表,休闲而年轻的打扮。看她两手空空,只拿着一只手袋,轻挑了一下眉毛,但也不问什么,只说:“我们去换登机牌。” 罂粟也不解释,只跟着他走。 罂粟自认识李游缨起,就觉得他在某些方面有说不出的熟悉。一直到跟在他身后穿过长长的值机大厅,两人安检完毕在候机区坐下后,才想起,李游缨走路时背影透出的随意慵懒意味,与这十年来她常常见到的另外一个背影,竟是再相仿不过。 他们没有在候机楼停留很久,就登了机。罂粟一向不多言,飞机起飞不久,就慢慢睡着。中途觉得李游缨往她身上披了毛毯,罂粟在半睡半醒间道了声谢,恍惚听到他笑了一声,调侃她道:“等做这种事的时候你已经不必道谢,那才是真好。” 罂粟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就又睡过去。她睡得轻浅,但中间仍旧断续做了几个梦。都是一些小时候的事,与楚行有关,嬉笑俨然,娇憨又轻暖,还有楚家亭台栏杆上的那些琉璃红。 那时楚行提醒她糖果不能吃太多,又吓唬她要是长了蛀牙也不会带她去治疗,反复说了多次,罂粟统统当耳旁风。结果到头来真的长了蛀牙,牙疼得受不了,在床上打滚了许久,最后还是只能泪眼汪汪地去找楚行。 楚行小憩给她吵醒,睁开眼便看到她捂着腮帮要哭不哭的样子,生气之余又觉得好笑。 正值黄昏时候,红彤彤的落日残光映下来,可以瞧清楚罂粟额角上细碎的绒毛。楚行一身白衣白裤,单膝屈起在美人榻上,随意而慵懒。他伸出手,把罂粟揽过去,抱到腿上。拇指按在她下巴的小窝上,将她的齿关温柔掰开,一边柔声道:“不哭啊。我看看。” 罂粟迷迷糊糊醒来时,还以为自己在梦中。又觉得口干,瞟见不远处小桌板上的一杯水,张张嘴,细细软软地说:“我渴。” 说完也不等对方回答,自然而然便伸出手,把纸杯端了过去,慢慢抿了一口。一直到把水都喝光,罂粟才浑身一僵,抬起头来。 入眼便看到李游缨单手撑着下巴,正在笑着看她。见她握着纸杯停在那里,左右都尴尬得说不出话来,调侃道:“请问小姐还需要加水吗?” “……不用了,谢谢。” 罂粟硬着头皮把杯子递给路过的空姐,见李游缨还在笑悠悠地瞅着她,讷讷道:“不好意思。” 李游缨不以为意,问她:“刚才做梦了?” “……我说梦话了?” “就说了一句,”李游缨笑着说,“你说你牙好疼,好疼好疼。我本来以为是真的,结果发现你只是在做梦。” “……” 到了海岛上之后几天,如果单从吃喝玩乐方面看,罂粟算是过得轻松。 蒋绵早前同罂粟说过,李游缨是a城李家的三公子,几年前离开李家自立门户,为人沉稳,又是个活得精彩潇洒的人。罂粟跟李游缨相处了几天后,深觉蒋绵这句话说得半分不差。 李游缨是个玩乐上的行家。跟他在一块儿时,不会担心没事做或者无话题。即便是海边的一棵树,也能让他随口说出一二三的门道来。罂粟听他海钓或堆沙雕时聊天,不觉得空洞,只觉得有趣。有时候听得兴起,便格外专注地盯着他看,看得久了,李游缨便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停下话题来,问道:“我有什么问题吗?” 罂粟摇了摇头,说:“你怎么能知道这么多的事情?” 李游缨正色问:“那我知道这么多的事情,你有没有因此觉得我很有风趣很有魅力呢?” “……风趣有魅力这种话,难道不是应该让别人讲出来的吗?” “那你觉得我有吗?” “……算有吧。” 李游缨笑出来:“你能这么说,就不枉费我花了很长时间来特地准备功课,专门讨好你了。” 李游缨的举手投足间透着不动声色的礼仪风度,即便嘴上说努力讨好,彼此的距离也保持得恰到好处。 李游缨同罂粟之前遇到的异性都不同。他做事妥当而细心,又懂得尊重意见,不管是住店还是楚行游玩,虽然都是他着手安排行程,却也不会让罂粟感到有任何不适的程度。罂粟跟他在一块儿的时候,基本只用袖手旁观,连脑子都不必动。 罂粟这几年已经很少能有这种只需玩乐两字,便足以形容完一天生活的时候。她在楚家时已经习惯于算计,出了楚家遇上的人则大都怀有目的,即便是在蒋家,也不忘考虑同楚家之间的利益关系。 更何况除此之外,她也没有可以一起玩乐的朋友。 她自小熟识的人,只有一个楚行。从小时候一起玩的伙伴妍妍被莫名派去异地后,罂粟便很少再去主动理会其他人,更不要提结交异性朋友。曾有两三个人同她主动搭讪聊天,被冷淡拒绝后,便心怀报复,在私底下恨恨散播言论,指明楚家的罂粟小姐仗着楚行撑腰,眼高于顶,冷漠傲慢至不近人情,等等。罂粟听说后,也不曾辩解,只当是默认。 倒是前段时间,有次偶然被路明听到耳中。他只觉得尴尬,回过头来看到罂粟无动于衷时,又觉得惊讶。在那里欲言又止地站了半晌,罂粟帮他把想问的问题慢条斯理地说了出来:“路总助是不是觉得奇怪,以我这种睚眦必报的本性,听到背地里这种诋毁,为什么不赶紧以牙还牙回去呢?” “……人人都知道绝不是那回事,您说的这是哪里的话,哈哈。”路明额头开始冒冷汗,忙不迭转移话题,“少爷好像在找我们,我们应该赶快过去,啊?” 罂粟却不动,垂下眼,微微冷笑了一声,说:“我在你们眼里不就是不近人情自负傲慢么。现在仗着楚行撑腰,就是眼高于顶,哪一天没了楚行,就是一无是处,他们说的又不是不对。” “……” 路明想劝,又发觉里外都无从劝起,再抬眼时,罂粟已经慢慢转身离开。她的声音传过来,比方才更要冷:“有人想要的不就是这效果,已经达到了,怎么可能还会再管别人如何说。” 罂粟来海岛前,没有带着联系电话。来海岛之后本以为会是真正的清静,然而第四天两人边喝椰汁边聊天时,李游缨接了一个电话,说了没几句,抬起头来,把手机递到她手里:“蒋绵打来给你的。” 她接过去,刚刚放到耳边,蒋绵那边已经有些着急地开口:“你们两人的电话这几天怎么都是关机呢?楚少爷这几天似乎都在找你。路明前两天已经来蒋家问了两遍,哥哥差一点就说漏嘴。你去海岛之前,是怎么跟他说的?” “什么都没说。” 蒋绵停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的意思:“你没告诉他就走了吗?” 罂粟“嗯”了一声:“我不但没告诉他,还是拿去洗手间的借口中途走的。” 第21节 蒋绵这次停顿的时间更久,才发出声音来:“为什么?” “说了不就走不成了。” “可是等你回来以后要怎么办?” 罂粟抿着唇,半晌没说话,过了片刻,微微冷笑了一声:“那就不回去就是了。” 她把电话挂断后,抬眼去看李游缨。后者还是刚才的表情,什么都没说,只摸出手帕,手探过小木桌,食指隔着薄薄一层布料,轻拭了一下她嘴角上的椰汁。 罂粟蓦然僵硬不动。李游缨若无其事一般收回手,过了好一会儿,罂粟盯着桌面,开口:“……这事说来话长。你要不要听?” 李游缨笑着问:“那你想不想说?” 罂粟犹豫了一下,李游缨便又笑着说:“那就不急。等什么时候时间充裕了,你再说不迟。现在我们先去找晚饭吃。” 两人吃过晚饭后,夕阳还没有沉下去,便一起沿着沙滩慢慢走。 即便罂粟隐瞒良多,李游缨的姿态始终大方。见罂粟自始至终不愿开口的模样,也不强求,只问她:“我去给你买个甜品好不好?吃了据说能心情好。” 罂粟想了想,点点头,又补充道:“那要带巧克力口味的。” 李游缨笑着说了句“好”,便离开。罂粟在原地等了许久,迟迟不见他回来的踪影,便顺着方才他去的方向寻找。过了不一会儿,从前方远远跑过来一个金发碧眼的小男孩,到了她近前停下来,指了指身后的方向,用英文说了句“一个哥哥要我同你说,他正在前面长椅上等你过去”,便又跑开。 这几天里李游缨总是有些小花样,有些还很出其不意。罂粟觉得好玩,便沿着小男孩指的方向走过去,远远便看见有人双腿^交叠着坐在长椅上,手中一小碗东西,白色衬衫的衣角被风吹起,侧影修长,有几分随意慵懒的意味在。 罂粟嘴角弯了一下,加紧脚步走过去。一直绕到长椅后面,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歪着脑袋,笑盈盈地问:“你有没有买到巧克力口味的?” 等他回过头来,罂粟的笑容立刻凝注。 楚行把手中的冰淇淋递过来,慢悠悠地开口:“确实是你喜欢的巧克力口味。” 作者有话要说:楚老男人的皮相看起来显年轻,所以小男孩才会叫一声哥哥~---- 这一章卡文卡得格外销魂。 下一章目测也不顺,今晚下一更应该会过十二点。 还有,上一章被你们霸王得,简直跟卡文一样的销魂。你们真是……看完一万字就沉下去了,让我莫名其妙产生一种……被嫖完没有付钱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卡文卡得更卡了!!!! 更卡了!!!!!!!! 霸王们出水啊!!!啊啊啊!!! 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罂粟浑身冰凉。 她的笑容冻住,一点一点才从脸上化下去。楚行仿佛浑然未觉,仍是把东西递过来的姿势,问她道:“怎么不拿着?” 罂粟去看他的脸色,那上面平静,连眼睛里都是古井无波,看不出动怒的模样。罂粟僵硬了一会儿,才把冰淇淋双手捧着接过去。摸到纸碗外壳的一刹那,只觉得自己的手心比冰淇淋还要冷。 她的一口寒气像是积在了肺里,又过了好一会儿,罂粟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低低地叫了一句:“先生。” 楚行“嗯”了一句,仍是不咸不淡:“等了这么久,冰淇淋已经要化了。你还不吃?” 罂粟心跳得不同寻常,定了定神,才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慢慢绕过长椅,在楚行旁边坐下,一口一口地舀下去。她吃得极慢,楚行一手挽着风衣,另一只手臂搭在椅背上,交叠着双腿,在旁边看着她,也不见催促。 罂粟在他的眼皮底下,脑子里只有空白。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始思索,一边听到他问道:“这东西是这里的好吃,还是c城的好吃?” 罂粟的动作一滞,低声说:“c城的好吃。” 她说这话的时候,望了一眼甜品商店的方向。在那里没有看到李游缨,只看见树影下面遥遥站着两个保镖,隐约穿的是楚家特制的西装。 罂粟的心里沉下去,吃冰淇淋的动作几乎是机械式,脑子里飞快在思索,过了一会儿,听到楚行又开口:“这两天在这里都做什么了?” 罂粟的动作又停顿了一下,才说:“没有做什么。” “玩得怎么样?” “……一般。” “去海里游泳了么?” “没有。” 楚行又问道:“怎么不去?” “觉得没什么意思。”罂粟违心回答的同时,只觉得冰淇淋越来越难以下咽,又不好就这样随手丢掉,一直拿着小勺在里面搅来搅去。过了片刻,冰淇淋碗被人从手里拿走,罂粟抬起头,楚行把剩下的冰淇淋一口一口吃下去。 罂粟有许多问题想问他,然而一个都不敢问出口。只看着他把冰淇淋吃完,问她道:“吃过晚饭了没有?” “……吃过了。” “回酒店。” 罂粟一怔,楚行已经站起身,沿着沙滩慢慢离开。 李游缨与罂粟的房间本是挨着。罂粟路过李游缨的房间,来到自己房间前面拿房卡开门的过程里,没有发出一句话。楚行却仿佛没有察觉出她的紧张,等开了门,环顾四周后,评价道:“在哪里房间都这么乱。” 罂粟先是一愣,立刻质问:“我房间怎么乱了!” 楚行随手抄起她丢在床上的胸衣,转过身来的时候,一双眼睛里已经似笑非笑:“你这不叫乱还能叫什么?和谐美吗?” 罂粟恼怒得一把抽^过去:“不准乱动我的东西!” 楚行轻笑一声,跟在她后面,看她把衣服叠都不叠一股脑扔进柜子里,又漫不经心地开口:“看胸衣的尺寸,已经长到b杯了?” “……”罂粟咬牙道:“那又怎样!” “为什么摸起来感觉没什么不一样?” 罂粟沉默了两秒钟,柜门突然被“砰”地大力关上,罂粟一把推开楚行,闷声不吭就往外走。楚行又是轻笑一声,及时抓住她,又轻巧一带,罂粟便被他拽进了怀里抱住。罂粟拼命挣脱不开,愈发恼羞成怒,想也不想,瞅准他的手臂内侧,一低头,狠狠咬上去一大口。 楚行闷哼一声,尝试拽了拽,顿时有种连皮带肉一起被强行撕下来的感觉。罂粟迟迟不松口,楚行忍不住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冷声说:“松开。” 罂粟含糊不清地呜呜了两声,偏偏仍是不肯松口。过了不知多久,等到牙口都累酸,才仍有些愤愤不平地松开。楚行把袖子挽上去,看自己的伤口,那里已经不仅是青紫的范畴。手臂上深深两排牙齿印,正在往外缓慢地渗着血。 楚行眼皮直跳,疼得皱了皱眉毛,又往罂粟后脑勺上拍了一下:“你拿小狗变的?” 第二天上午路明拎着楚行的行李箱过来时,很快就眼尖地看到楚行手臂上拿着绷带包扎起来的伤口。路明张了张口,试探着问:“少爷,您手臂怎么了?” 罂粟站在一侧,脸上没什么表情。楚行看她一眼,随口说:“小狗咬的。” 罂粟眉毛一拧,立刻回击道:“你才是小狗咬的!” “那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谁让你拿话激我在先!” “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 罂粟:“……” 路明相信,如果罂粟有异能,那么她的眼睛里此刻一定有火苗在熊熊燃烧。罂粟瞪了楚行足足有五秒钟,忽然一扬手,头也不回地往外冲了出去。 路明的脖子一阵僵硬,楚行却仿佛习以为常,看她消失在门口外,才缓缓收回视线,问路明:“东西都在里面了?” 等路明出了房间,到电梯口等电梯的时候,身后一个温温婉婉的语调慢慢响起来:“杜总助。” 路明头皮一炸,极是痛恨电梯为什么到得这么慢,一边转过身,笑哈哈地跟对方打了个招呼:“罂粟小姐。前两天你不声不响在c城失踪,少爷还以为你被人绑……” 罂粟的脸上平静,早已没了刚才愤怒至极的表情,一扬下巴打断他说下去,直视着路明的眼睛,问他:“路总助来这里做什么?” “……少爷决定在这边住上几天,又来得匆忙没带行李,叫我今天给送过来。”路明说完,仿佛恍然想起来一样,又很快补充道,“罂粟小姐是不是也没带够行李?周管家叫我带来的行李箱里好像也有你的东西。” 罂粟听了,仿佛笑了一下,却带着嘲讽意:“巴巴来回往返一趟,就为拿个行李箱?路总助这是拿唬弄三岁小孩子的话来唬弄我吗?” “……” 电梯“叮”地一声在楼层停下。路明望眼欲穿地看着电梯门打开,抬脚正要迈进去,被罂粟轻轻巧巧地拿身体挡住。 路明又眼睁睁看着电梯门自动合上,再一低头,便看到罂粟幽幽盯着他不放的目光。 路明被这视线盯得后背一凛,心中叫苦不迭,笃定说道:“罂粟小姐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 罂粟又笑了一下,显然是不信他的话。慢慢地问道:“李游缨现在在哪里?他怎么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沉沉浅浅的长评!!抱住!!收到长评的感觉好幸福!! 有人之前跟我留言说,把罂粟跟商逸,景致跟楚行分别配对,才是绝配。我想了想,好像有点意思……||||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我不知道。” 罂粟向前迈了一步,路明下意识往后退。罂粟又往前迈了一步,路明身后便是盆栽,再无可退。 他一低头,便看到罂粟白得清透的肌肤近在眼前。眼珠像两丸黑水银一样,盯着他的时候,仿佛能让他暗暗闻到危险却惑人的幽香。 路明像是断了呼吸一样定了几秒钟,猛地回过神来,立刻撇过脸。 “路总助,你还欠着我一个人情。”罂粟把路明逼迫得脖颈往后仰,一直到他的眼神不知到哪里落脚,才慢慢开口,“你以为在我发烧关禁闭的时候随便给楚行说上两句不痛不痒的话,就算是还了我的人情了?” “……” 路明给这句话逼得哑然半晌,才低声说:“罂粟小姐,你前两天突然不见了,你都没看见少爷多焦心。少爷以为你给人绑架了,饭都没心情吃,把c城的地皮整个给掀了一遍,就为找你。” 罂粟垂下眼,睫毛纤长,一时没有答话。过了片刻,微微冷笑了一声:“所以呢?” 路明看她脸上丝毫没有动容的神色,叹了口气,低声劝道:“罂粟小姐,你就顺着几天吧,啊?” “顺着?我怎么顺着?”罂粟猛地刷开眼皮,直视着他,情绪仿佛突然波动激烈,“顺着等着他再给我送一遍崔志新?再弄成肺炎差点儿死到医院里?再刹车失灵一次干脆撞死到路上算了是不是?” 路明又是一阵哑然,片刻后说:“……刹车失灵跟少爷没关系吧啊?” 罂粟冷冷地说:“那个车子刚送去年检没多久,回来就遇上刹车失灵,放在你身上,你会觉得这是偶然因素?” 路明谨慎地闭嘴不答。 罂粟目光锋锐,又说:“你来这里,跟李游缨一定有关系。你究竟说不说?” 路明踟蹰了一下,还是说:“……罂粟小姐,你不要为难我。” 第22节 罂粟瞅他良久,路明几乎要在她的目光底下缴械投降。忽然看到她弯唇,浅浅笑了一下。路明心里一惊,听到她说:“好。我不为难你。我只当把人情送给了白眼狼。” 路明最听不得别人评价他这种话,硬着头皮说:“我要是告诉了你,回头少爷知道了,肯定要生剐了我的皮啊!” 罂粟盯着他看的眼神,简直要把他拿刀尖戳出无数个窟窿一般。过了片刻,她后退了两步,拂袖而去。 路明后背已经汗湿衣衫。 罂粟站在走廊里收敛了一下情绪,才重新回了房间。楚行听她进来,冲她招了招手:“过来。” 罂粟走过去,楚行指着屏幕上的一张人物图,说:“你看这人跟你像不像?” 罂粟随便瞟了一眼,说:“比我好看。” 楚行看她一眼,笑出一声来,伸手勾了一下她的下巴,调侃道:“你什么时候变这么谦虚了?” 罂粟抿了抿唇,还是问出来:“您来这里一连几天,楚家那边公务要怎么办?” “出不了什么问题。”楚行对她的问题不以为意,将电脑合上,又道,“下午我们去海里游泳。” 楚行定下的主意,没人能改变得了。然而罂粟从昨晚到现在的脑子里全都是有关李游缨的事,压根没有什么心思去游泳。 她拿不准楚行这一次的行为究竟透着什么意思。李游缨不见踪影,跟楚行脱不开干系。然而他从来到这里到现在,又绝口不提她这次来这里的缘由,过程,和谁在一起,也不曾问一句从音乐剧上溜走的原因,更未见对她动怒施惩,种种行事,与往日截然不同。 楚行不提,罂粟若是自己主动提起,更是与送死无异,便也不能提。罂粟问不了,就只能自己猜。她在前一晚反反复复想着各种可能性,越想越觉得难以揣摩,一整夜下来几乎没有睡着,又不敢乱动,导致今天清晨起床时浑身都僵硬。 海岛附近的海水碧蓝,清澈见底。罂粟起初不肯完全下水,拿出水凉脚抽筋等等各种理由搪塞,最后被楚行握住脚踝轻轻一拽,还是给埋进了水里。 罂粟在水中仍是木着表情,楚行逗她讲了几句话,还是见不到好脸色。后来又消遣她:“这边水这么清,还不够你给个笑出来?” 罂粟看也不看水下一眼,随口说:“有什么好玩的,不就跟楚家的游泳池差不多。” “那你巴巴跑来这边干什么?” 他说得轻描淡写,罂粟却是心里一紧。去看他的脸色,那里古井无波,完全看不出有什么。 如果楚行特意问她这句话,罂粟一定能眼睛都不眨地给他把谎话编过去。然而现在楚行只不过随口一说,显然没有要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的意思,罂粟没有撒谎的情境,所有的瞎话都只能憋在喉咙里,提不上来,又咽不下去。 她一个人在那里心神不定,楚行已经压着她慢慢沉进水里。 罂粟起初没有察觉,下意识便把水泡全吐出去。过了一会儿觉得呼吸不畅,回过神的时候,才发觉已经在水下两米深的地方。 罂粟想要潜游上去,却蓦地发现自己被楚行牢牢按住了肩膀,挣扎不开。 她努力向上游,试了两次,都是徒劳。罂粟心下一惊,仰起脸去看楚行的表情。 他的脸色在水下仍然平静,一双眼睛却一直盯着她。罂粟对上他视线的一瞬间,陡然升起一种他想把她就地淹死在这里的错觉。 罂粟的瞳孔微微睁大,开始史无前例的剧烈挣扎。楚行却仍然压住她的肩膀,力道随着她的挣扎而增加,始终挣脱不开。罂粟心里的恐慌窟窿一样越来越大,一直到把肺里的最后一点空气都消耗完毕,窒息的感觉涌上来的时候,终于骤然瞪大了眼。 罂粟的眼神开始涣散,手脚绝望四处乱抓。楚行依然牢牢箍住她,看着她作最后徒劳挣扎。 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过得就像看不到头一样漫长。罂粟觉得自己已经濒临死亡的时候,腰肢忽然被人揽住,有两片柔软的嘴唇贴上来,舌尖灵活攫开她的齿关,将一口气缓缓渡了过来。 罂粟眼神微微清明,像是干渴的禾苗遇到雨水,亟不可待地死死搂住楚行的脖子,脑子里一片空白,除了下意识将得来的空气大口大口咽下去之外,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于回到水面。 罂粟眼前发黑,捂住胸口剧烈喘息。等到她终于能看清楚周围的事物,环顾水面,已经没有楚行的踪影。再去遥望岸上的时候,才看到楚行已然沿着沙滩越走越远。 到了吃晚饭时,楚行又没了下午在水中时的样子。 楚行像是根本没有动过火气,言谈举止与平时没有什么两样。等到回了酒店,将罂粟压倒在床上,屈起大腿逗弄的时候,也依然是手段温和,有条不紊的模样。罂粟却始终吊着一颗心脏,咬着唇一声不吭。即便被刁钻的前戏磨得沁出一层细汗,也忍住哼声没有声张。 楚行把她的两条腿分开,把她的上半身慢条斯理摆弄成一张弓的姿势。罂粟的腰身一点一点向上弯起,一直到楚行满意的高度,他才掐住她的腰肢,缓慢进入。 等到贯至最深处,楚行微微一动,罂粟终于禁不住,仰起脖子低叫了一声,腰身也跟着软下去。 楚行却在这时拧了她的腰窝一把,说:“弯着。” 罂粟咬着唇,慢慢把腰重新弓起来。 只是这一次也没能坚持多久。楚行的手法一向刁钻,缓慢撩拨她全身的时候还可以忍耐,加快速度的时候便全都是痛苦。而今晚他手上的动作和下面的力道都越来越快,罂粟起初闭着眼不出声,后来便渐渐细碎地低叫出来,再后来的时候,便是觉得难以忍受。罂粟的腰身塌下去,不管不顾地往床里面跑。 她只爬了一步,就被楚行捉住小腿拽回去:“跑什么?” 罂粟还没有回答,已经被他翻过身去,换了个更深入的姿势。这一次楚行还没有完全进去,罂粟的肩膀已经抖了一下,小声求饶:“痛。” 楚行听到了,却不为所动。他的手从后面绕过去,一直到罂粟的胸口上。在那里先是缓缓绕了两圈,又温柔揉捏,等到罂粟有了放松的意思,指尖忽然在最顶端的地方不轻不重地一掐。 罂粟一僵,无声无息地软下去。听到他在身后开口道:“你痛什么痛?” 当晚的情^事并没有太久,也未必比往常更痛苦,然而罂粟魂不守舍,便觉得异常难熬。等到清理完熄灭壁灯,她明明已经困极,脑筋却仿佛仍然在清醒转动,如何都睡不过去。 跟楚行呆在海岛上的几天,罂粟每晚都是这样。 楚行却仿佛没有察觉出她的失眠,仍是带着她把岛上能玩的东西都玩了一个遍。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昨天双更还是被你们霸王得叫一个彻底。 我还是想说一句,不!要!霸!王!俺! 俺真的在努力日更了。你们这样霸王,让我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t_t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一周以后,两人终于回到c城。 在海岛上的几天,楚行始终都是什么事都仿佛没有发生的态度。罂粟起初小心翼翼到极致,到了后来,就慢慢变成了恼火,再到后来时,就成了无动于衷。即便最后一天时楚行带她沿着与之前李游缨相同的路线去海钓,甚至连船都碰巧是之前相同的一艘船,也不能让罂粟的眼皮再动一下。 楚行海钓的时候,罂粟没有参与,只是垂着手在他身后站着。楚行专注钓鱼没说话,罂粟就站在那里也不开口。 一直到了要返航的时候,楚行才仿佛想起身后还站着一个人。回过头去,看了罂粟一眼,问道:“在想什么?” 罂粟眉目不动,平淡回答:“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回到c城喝鱼粥。” 楚行指了指一旁小桶里刚刚新鲜钓上来的海鱼,问她说:“拿这个做鱼粥不行?” 罂粟只瞥过去一眼,就又去看海水,一句话都不想多说的态度十足明显。楚行的衣角被海风吹得鼓起来,他倚在扶杆上,盯着她,不说话只等她开口。两人互相静默了片刻,罂粟垂下眼,一转身,头也不回地往船舱里走了过去。 从海钓回来,两人就不曾再有过任何对话。一直到回到c城,楚行都始终是脸色平静而一言不发的模样。罂粟的态度跟他几乎相仿,只当方圆一公里内只有她一个人在,即便是跟楚行挨着坐进从机场回楚家的车子里,罂粟也照样脸色不变,仿佛周围都是静物一般置若罔闻。 车子缓缓开进内重时,早已有管家在外面等候。两人下了车,罂粟便拖着行李往外走,身后管家沙哑的声音响起来:“罂粟小姐要去哪里?” 罂粟停下脚步,回过头,瞟过去的目光居高临下,话音冰冷又倨傲:“不过是区区一个管家,你拿什么资格来问我?” 管家之前同罂粟讲话时,即便罂粟冷言冷语,也没有像今天这种样子的尖酸刻薄。管家看了眼她的脸色,又看了看一旁楚行的脸色,沉吟了一下,仍是欠了欠身,言语间不卑不亢:“前些日子,罂粟小姐理应是阳历生日那天,您没有打招呼,去了海岛上游玩。今天是您的阴历生日,不妨晚上做个庆祝,再将生日补上。” 他话只是刚刚说完,罂粟已经拖着行李往外重的方向走,声音极为不耐烦:“我没兴趣。” 罂粟回到自己住处,头一件事便是给蒋绵打电话。 她在拨电话的时候心里已经转过无数个想法,在接通后不带寒暄,直奔主题。然而听到那边蒋绵的声音迟疑,罂粟仍然止不住心里一沉。 “李游缨他这次回来……腿被人打断了。不过其他情况还好。他今天来了c城,现在就在我对面,还有哥哥,我们三人正在喝下午茶。你要同他讲话吗?” 罂粟嘴唇抿得很紧,那边接电话的人已经换成了李游缨沉稳的声音:“阿璞?” 她静默了半晌,才低声问:“你还记不记得是哪几个人敲断的腿?” 李游缨顿了一下,说:“他们自始至终都没开口说过话。” 按照李游缨的说辞,他是在给她买完冰淇淋,回去的路上被人打晕了后脑。似乎后来又被人灌了药,一直都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才醒过来。一睁眼就发现人已经在机场,身边还跟着三个便衣模样的保镖。 罂粟垂下眼,想了一会儿,追问:“然后呢?” 李游缨停了停,才说下去,声音有些无奈:“我身上的手机不见了,那三个人一句话不说,就只推着我往飞机上走。回到c城出了机场,就一路开着车带到了一处旧仓库。” 李游缨又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语气努力变得轻松:“我本来以为这种事,总会给我蒙个眼罩什么的才对。但他们没这么做。甚至一直都没说过话,就直接把我推进仓库里,然后让我自己看着自己的腿,看他们把锤子举起来,挺干脆就敲断了小腿。” 他说完后,罂粟这边迟迟没有开口。 电话那头一片死寂,李游缨等了一会儿,见罂粟仍然没有说话,顿了顿,轻轻笑了一声。 他在这边开口,反过来安慰她,轻描淡写的口吻:“我去看医生的时候,医生说我福命大,只要静养上一段时间,也不是没有恢复原状的可能。你看,其实也没什么事,是不是?你不要想太多,今天难道不是你的生日?你现在有没有空来蒋家一趟,晚上我们一起切蛋糕吃好不好?” 罂粟把嘴唇咬得死紧,耳朵紧贴着电话,听着李游缨的语调平静温柔。过了一会儿,在这边点了一下头,小声说:“我现在过去。” 罂粟开车离开楚家后,从后视镜里远远看到后面跟着一辆黑色车子,始终保持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内。 她这样被人跟踪着,早已经不是第一次。当初答应曹阳东的请求去赴宴,罂粟也是在大街小巷中把车子兜了数圈之后才甩脱。放在往日里,罂粟还能按捺下性子跟这些人兜圈子,然而今天只绕了一条街,罂粟就已经开始恼火。 她把车速慢下来,然后把车子往最窄的一条巷子里面开,左拐右拐了两次后,突然一个九十度转弯,然后就在后面紧跟不舍的保镖眼里没了踪影。 两个保镖傻眼的同时,在心里叫苦不迭。 跟踪罂粟小姐的车子不是件好差事,甚至可以说,但凡跟罂粟沾上边的,九成九都是费力不讨好的事。这是在楚家做过保卫的人们心里早就共有的认知。罂粟开的车子刹车失灵那次,路明后来把跟踪丢罂粟的两个人找了出来,先是当着所有人的面一顿好骂,接着当天这两人就被打包派去了西南边境做事。整个楚家上下都知道,这两人至今一个电话都没打回来过,人已经不知是生是死。 这两个保镖一边祈祷上苍,一边认命将车子笨拙地开进了巷子里。正是秋天晌午时候,留有青苔与破瓦的巷子里一片安静,车子开过去,便细索索地全是倾轧地面青砖的声音。两人一直将车子开到罂粟拐弯的地方,忽然听到右侧有车子启动。 两人都转过眼睛去看,只来得及反应出罂粟那辆紫色跑车正在加速往这边开过来,下一刻就觉得一阵呕吐一般的天旋地转。 寂寥巷子里突然响起“砰”地一声,一辆黑色车子右边的车身已经被撞出一个巨大凹形。 罂粟的车头也被撞出一块扁平。她却像是根本没有看到。推开车门,兀自迈下车子,朝着黑色车子走过来。 两个保镖勉强从剧烈碰撞中回过神来的时候,便看到罂粟一身红色风衣立在车外,身形窈窕有致,眼梢挑起,目光凉薄而尖锐,看着他们的目光,与看着蝼蚁无异。 罂粟冷冷开口:“是楚行派你们来跟踪我?” 两个人相互对视了片刻,其中一个人硬着头皮,低声回答:“罂粟小姐,对不住,请你见谅。上面给的命令,我们做下属的没法不从。” “也就是说,无论如何你们都会跟着了。” 对方闭嘴不答,罂粟冷笑一声,目光陡然锋锐如刃,几乎要活脱脱剐下去他们的一层皮。 再开口时,罂粟的声音饱含冷厉:“好。那你们也都给我记住,今天是第一次,没把你们直接撞死,是我手下留情。下一次再被我发现你们这些人跟踪,别怪我翻脸不认情。不想要命的,以后你们就尽管跟着。我要是让你们能有一人活着回去跟楚行报备,就让我自己没得好死。不相信的,你们大可以试试。” 保镖瞳孔微微睁大,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罂粟盯着他们,又冷冷道:“这段话,你们回去尽管告诉楚行。他要是再派人追踪我,我倒要等着看,你们这群人,究竟是认命令,还是只要命。” 罂粟开着被撞扁前车车盖的车子去蒋家,一路遭受众人瞩目。到了蒋家时,出来迎接的蒋绵也被吓了一跳:“怎么回事?撞上车子了吗?人怎么样?” “没事。” 她把罂粟拉到身前仔细察看了一遍,又确认了一遍:“真的没事?” 罂粟微微垂了垂眼皮,再开口时语气变得更加温和:“真的没事,阿姐。” 李游缨也跟着出来客厅,他拄着一只拐杖,行动有些不便,见罂粟把目光投到他的腿上,摆了一下手,冲着她微微一笑。 李游缨等她走过来,安抚她说:“医生说半个月以后就好了。” 罂粟低声说:“怎么可能那么快。” 第23节 李游缨笑了笑,转移话题:“听说你最喜欢吃洛定会馆里的东西。蒋绵已经把地方订好,现在我们过去?” 罂粟从小喜欢洛定会馆里的菜色,每年过生日,总会来一趟这个地方。以往每年都是楚行包场供她肆意玩乐。罂粟听李游缨说完,抿了一下唇,说:“……一个生日而已,没什么值得大张旗鼓的。” 李游缨柔声说:“生日这种事,一年就一次,过一次就少一次,总要尽兴一场才不枉费,对不对?” 最终,蒋家兄妹,李游缨和罂粟四人还是一起去了洛定会馆。 下车的时候李游缨腿脚不便,踉跄了一下,幸好被罂粟一把稳住。李游缨看看她握住他胳膊的手,又是笑了一下,开口时有些玩笑的意味在:“要不苏璞小姐扶我进去,行吗?” 蒋绵看到,微微歪头,朝这边笑了一下:“阿璞,可以扶着的。” “……” 罂粟直着眼看着会馆的大门,大约在形成一种想立刻撞上去的想法。木着表情在原地站了一小会儿,才机械地抬起手臂,扶住了李游缨。 几个人刚刚踏进会馆,就有馆内的负责人擦着额头上的汗小跑过来,先是一哈腰,又陪着笑脸开口:“蒋小姐,真对不住。您刚才那预订电话挂了没多久,就有人突然打过电话来,现在会馆已经给人包了场子,没法再进了。而且您看这人都在往外走,连已经在会馆里的都要被请出来,所以……” 蒋绵一怔,说:“被谁包场了?” 对方正要说话,眼光瞄到蒋绵身后,忽然脸色一变,堆出来的笑容更盛,脚下一转,直接绕过他们快步走过去,一边大声道:“楚少爷!场子已经差不多清好了!您请往里面走!” 罂粟听到,扶住李游缨小臂的手微微一紧,慢慢作者有话要说:嗯,鉴于之前的建议,我稍微想象了一下把商逸跟罂粟配对的场景—— 1.商逸:今晚想吃什么?我去准备。 罂粟:鱼粥。 商逸:……就这个? 罂粟:是啊。有问题吗? 商逸:……没问题。你在这里等着,我立刻给你去做。 (这显然是被景致虐待惯了不敢相信的节奏……) 2.商逸:我们周末去海边玩怎么样? 罂粟:嗯。 商逸:或者你还想去哪里?说出来都可以。 罂粟:就海边就可以了。 3.至于蒋美鸾等女配,跟表面娇憨乖巧的罂粟绝对是亲亲密密的一家人啊……当然,总助都是用来悲催的,杜衡就不要想着翻身了…… 4.附商逸内心独白:这小妞也太省心了啊…… 嗯,所以,其实这一对还是比较和谐的…… 然后我又大致想象了一下把景致跟楚行配对的场景—— 1.楚行:跪下。 景致:你叫谁跪下?你再给我说一遍试试? 2.楚行:明天我派人送你去崔家。 景致:闷声不吭拔出枪来,直接把楚行毙成窟窿。 3.至于离枝,阿凉等人,在景致面前要是嚣张了一次,就别想有第二次再嚣张的时候…… 4.楚行:在海岛上玩两天再回去。 景致:你*回不回关我什么事?我明天一早的飞机回a城,再见。 楚行(内心独白):……商逸赶紧滚过来把你老婆领走! 咳,我又来黑主角了…… 今天是不是比昨天要早??而且还附加了小剧场?? 所以还要霸王俺么!!!么!!!!!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几米外,楚行一身黑色风衣,两手插在衣兜内,正不紧不缓拾阶而上。 他的脸色微冷,眼皮未抬,便也没有看见罂粟这边。只仿佛有些心不在焉,身后跟着两个扈从,朝着会馆里面走进来。会馆负责人一溜小跑赶到楚行身边,觑着他的脸色,哈着腰,小心翼翼地道:“楚少爷,您看您还是去三楼那个包厢?” 楚行未加理会,直接往大堂电梯的方向走。身后负责人亦步亦趋跟上去,忽然想起来什么,回头一眼看到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罂粟,“哎呀”了一声,重重一拍脑袋:“我该死!您看我这,竟然把罂粟小姐给忘在门口了!” 他这样一说,楚行脚步猛地一停,回过头来。 “您看我这什么眼力见!罂粟小姐您大人有大量,您饶了我!您……” 负责人还要再抽自己嘴巴,忽然觉得身旁的气氛一下子静了下去,让他下意识就呐呐住了口。 楚行的眼神落在罂粟身上的一瞬间,陡然凌厉。罂粟一动不动,挨着李游缨若无其事站在那里,任他打量。 楚行微微一眯眼,还未开口,蒋绵忽然婉声道:“楚少爷。” 楚行没有看她,目光仍是在罂粟身上。过了一会儿,忽然微微笑了一笑。 他抬手理了理袖口,有些漫不经心地道:“你们也在。” “今天是阿璞的生日。”蒋绵面色安然,声音柔柔婉婉,像是根本没有察觉到这场景有什么不妥,“听说阿璞最喜欢洛定这里,我们本想要来这里给她庆生。没有想到刚刚到,就被告知今晚已经给楚少爷包了场。” 楚行看她一眼,过了一会儿,又笑了一笑:“是么。” 他的手在扶手上轻轻点了两下,说:“陈老板。” 会馆的负责人急忙应道:“楚少爷您吩咐。” 楚行回转身,进了电梯,声音慢慢传过来,一字一字,清晰无比:“既然是这样,就换个大点儿的包厢。这几个人一起。” 负责人急忙应了是。 等到电梯门缓缓合上,罂粟说:“不要去。” “不去怎么可以?”蒋绵精致眉眼轻轻一皱,低声说,“他是楚少爷,已经碰上了,礼数不周全,不是更会显得不好么?” 罂粟冷声说:“腿都已经被打断过。跟这种人再礼数周全有什么用?” 蒋绵看了她一眼,暗含责嗔。罂粟紧紧一抿唇,说:“那我上去,要司机送李游缨回去。” 李游缨在一边微微一笑,说:“我没什么。” 蒋绵看着她,也轻叹了口气,说:“阿璞,不要任性。” 这句话要是让别人说出来,罂粟一定毫不客气顶撞回去。但听到蒋绵这样说,罂粟微微一抿嘴,还是顺从下来。 到了二楼包厢,楚行已经坐在主位的沙发上。他的风衣脱下来,衬衫衣袖挽到小臂的位置,见到罂粟扶着李游缨在最后进来,眼眸微微一深,又恢复若无其事。 楚行随手一指旁边的位子,淡淡道:“都坐。” 罂粟自动坐在离楚行最远的位子上,蒋绵看看她,自己坐在挨着楚行的地方,温和笑了一笑,望着楚行说:“还当今晚楚少爷是有人邀约,才会把会馆都包下来。现在看来,是只有一个人吗?” 楚行听到了,却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态度。蒋绵没有得到应答,有些尴尬,回过头去看罂粟,她在那里两手握着茶杯,睫毛垂下去,压根没有理会这边的谈话。 从进了包厢后,罂粟就是这个样子。不声不响,紧紧抿着唇,像是满腹心事,却没人能肯定她想的究竟是什么。 楚行抬起眼皮来,视线却是对着李游缨,语气无波无澜,仿佛小腿骨折的事与他没什么关系一般:“李公子今天在c城,就是为了给罂粟庆生?” 李游缨面色不变,笑着说:“如果想这么理解,也是可以的。” 楚行又笑了一笑,又问道:“听说李公子原本是a城李家行三的少爷,前几年跟家中人闹翻,出来自立门户。现在跟家里联系还多么?” 李游缨也是笑着回道:“不算多,也不算少。正好是家里人知道我还没死的程度。” 罂粟两只手紧紧交握在一起,忽然插了口:“罂粟想问先生一个问题。” 全场都静了一下。楚行微微一转眼,看着她。 罂粟抬起头来,遥遥望着他,平静开口:“我本来在孤儿院里长大,得老天怜悯,得以来到楚家。十年来有幸得先生费心指点,学琴棋书画,学举止礼仪,学为人处事。我知道我天资愚钝,又心术不端,不仅学无所成,更是心狠手辣,令先生愈发不满意,乃至如今怒意勃然。只是罂粟想问一句,这十年来加加减减,先生究竟是认为罂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是对罂粟彻底失望,觉得罂粟已经朽木无用,白白杵在楚家,只不过像是块鸡肋一样?” 楚行看着她,慢慢地问:“你想说什么?” 罂粟微微抿着唇,站起身来,朝着楚行一步一步走过去。 一直走到他面前,罂粟忽然双膝一弯,跪了下去。 蒋绵几乎是倒吸一口凉气,当即低声喊出来:“阿璞!” 罂粟没有回头,仰起脸,望着楚行,眼睛沉静,黑白分明。 她的声音低低婉婉,却又清晰:“罂粟在楚家,已经再无可用之处。若是先生还对罂粟存一分怜悯心境,求先生念在罂粟毕竟十年奉侍的份上,放罂粟走。” 包厢里皆是静寂。 罂粟的下巴几乎贴在楚行的膝头,乌黑头发有大半从肩侧垂下来,衬得脸颊愈发苍白清透。 楚行低眼瞅着她,眼眸深邃,面容里看不出情绪,迟迟没有发话。罂粟跪得笔直,肩膀倔强,将嘴唇抿成一条泛白的线,眼珠乌润,里面的哀恳意味越来越浓。 良久,楚行淡淡开口:“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你都只应该是我的。” 路明是在第二天进了楚氏大楼以后得知的昨晚所发生的事。 他前一个晚上莫名其妙没有睡好,第二天清早醒来后觉得头脑发沉眼皮直跳,一直到进了大楼,被人拽住在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路明的瞌睡全部跑飞,一下子清醒过来:“这是真的?!” 对方看他这个样子,一边娇笑一边郑重点头:“听当时在场的那俩保镖说,他俩亲耳听见罂粟求去的时候,差点没震得晕过去呢。” 路明两眼发直,喃喃道:“我的妈啊……我的祖宗……” 对方又是一阵弯眼笑:“而且呀,罂粟小姐今天来了大楼,现在大概正在顶层呢。” “……”路明猛地偏头,“她来了?她来干吗?她不是都跟少爷求去了吗!” “可是少爷不肯答应呀,以前的事不照样该做什么还是得做什么嘛。”对方轻轻推了他一把,“说不定罂粟小姐现在在上面就等着路总助你呢。你还不快去?” 路明到了顶层以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生怕要遇见罂粟。所幸一路走到资料室门口,都没有看到那个纤细窈窕的人影。他正要松一口气,忽然听到资料室里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探过头去看,就看到罂粟一只手里握着一把小锤子,正面无表情地把那些上了锁的抽屉一个个给“砰”地毫不犹豫砸开。 那些抽屉上面本是贴着封条的,里面封存的都是楚家这些年见不得光的绝密资料。有些甚至连路明都不得观览。罂粟这一砸,几乎把路明砸得魂飞魄散,当即大叫道:“祖宗……不!罂粟小姐!你在干什么!那些都是上了锁的啊不能砸啊不能砸!” 罂粟抬起薄薄的眼皮来,乌黑眼珠里清清凉凉的,平铺直叙道:“想看资料来着,谁叫全都给锁着。” “……”路明几乎呕出血来,赶紧跑过去,老脸的尊严也不要了,就差做出立地下跪拱手求饶的姿态来,“这里面的东西都是些陈年老事您翻了也得不出什么结论来的!您想知道些什么我都告诉您好吗!好吗啊!您砸累了吗咱去隔壁歇一歇喝口茶什么的好吗!” 然后罂粟就被供奉着金装大佛一样给供奉进了隔壁的办公室。路明连脑门上的冷汗都没空擦,一边叫人把隔壁抽屉给收拾好,一边把门“啪”地一关,九十度躬身着,给罂粟双手捧了杯极品西湖龙井,末了好言好语哄道:“罂粟小姐,咱有什么话都好好说,好好说,啊?” “好好说?”罂粟看着他,像是无声冷笑了一下,“那好,我问你。李游缨被绑回c城,在仓库里打断腿,是你叫上哪两个人干的?” 第24节 路明喉咙一哽,后背冷汗“唰”地全冒出来。 他就知道这件事一旦做下,回头给罂粟知道了,就八成会来问。 路明当时做当时找手下人做这档事的时候,心中还存着一点埋怨楚行的意思。那时他身为楚家这么多年的特助,心里的第一想法是,要么就什么都别做,要么就干干脆脆地杀了,来个毁尸灭迹。这本来就是楚家最擅长的事,绝对能做到让任何人穷尽一生都查不到的那种万无一失。即便罂粟,也只可能是怀疑,而绝对无证据。可是若是仅仅敲断人家一条腿,这样不痛不痒的,又算是什么事? 他那会儿把这话同楚行说过,当时楚行听了,沉吟片刻,只回复给他两个字:“不急。” 然后不急的后果就果然是现在这个情况。路明咬了咬后牙根,故作惊讶地一挑眉毛,打着马虎眼道:“李游缨被敲断腿了?什么时候的事?” 罂粟像是早就料到过他这种反应,冷冷地说:“路总助,真可惜你看不到你现在脸上的样子。你不说,也可以。大不了我多费一点功夫。楚家上下这么些人,我随便找两个人,屈打成招也能让他们招两个人出来。你究竟是说不说?” 路明只觉得脑仁儿一突一突的疼,脸上仍是笑着:“……罂粟小姐,就算找出来,他们也不过是奉命行事,要是被你惩罚,何其无辜?其实,你只要对少爷好一点儿,现在弄出的这些事都不会发生……” 罂粟紧紧盯着他,唇角嘲讽之极:“他们无辜?那李游缨又罪大恶极在哪儿了?我又错在哪儿了?你们听过我的意见没有?楚行做下这种事的时候,你们把锤子敲下去的时候,既然自己不去考虑后果,现在我凭什么要替你们给担着?全都不干净,却要我做好心,你们谁有资格?” “……”路明哑口无言,“罂粟小姐,你冷静下来……” 罂粟已经懒得再跟他废话下去,下巴一扬,打断他:“好。你不说是不是?我去找别人。” 路明伸手去拦她,一时没拦住,眼睁睁看着她发尾尾梢一甩,人已离开办公室。路明瞪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盆景后面,定在原地,半晌张了张口,喃喃自语道:“完了,这次好像是真扭不回去了……” 路明还记得,一年多前他因公务去找楚行,听下人汇报说少爷在泳池,便直朝那边去。结果在泳池外面给周管家拦住,对方搭着眼皮,温和地笑着道:“路总助是有事找少爷?少爷现在在忙,不方便打扰。杜总助不妨先回去,回头再来吧。” 路明一时想不出在泳池除了游泳之外还能有什么好忙的,便多嘴问:“少爷在忙什么?” 管家想了一想,回他:“少爷在小憩。” 路明便“哦”了一声,说:“那应该一会儿就醒,我在这里等。” 管家看他不肯走,沟壑纹路的脸皮抽了一下,又说:“……路总助,你听我老周的劝,还是先回去吧。今天少爷一时半会儿醒不了,你在这里等,也会只是白等。” “不是说就只是个小憩?” “是啊。”管家神态怡然地道,“可是少爷今天的小憩八^九成就得连着晚觉一块儿睡了。您还是先回去,啊?” 那时他被半推半搡着弄走,只觉得莫名其妙。直到一个月后,暮春的阳光不温不火的模样,路明本是打算绕过花廊去书房,却在转弯的时候一个抬头,意外间看到楚行懒洋洋地斜倚在长椅上。 那里似乎并不止楚行一个人,路明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只觉得在楚行怀里半掩着的,应是还有个人影。他那一刻心中还有所疑惑,想着楚行近年来逢场作戏居多,却从没有见过哪个美人真正近得他身过。夜总会的那群女人只敢娇嗔两句,连楚行的膝盖都不敢坐,更不要提这样睡着躺在楚行怀中,地方还是在楚家内重。路明越想越觉得心中猫爪子挠一样,踮起脚尖悄悄去看的时候,楚行怀里影影绰绰的人影突然微微一动,拽着楚行的衣角,像是要醒来的模样。 接着,路明便见到楚行轻拍了拍对方的后背,又顺手拈去落在怀中人衣服上的海棠花瓣,俯身下去,哄着人继续睡的时候,侧脸竟仿佛十足温柔。 甚至,还带有一点纵容溺*的意味在。 路明跟在楚行身边十余年,也不曾从楚行的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他有一瞬间简直怀疑自己是看错,直到重新定睛去看,楚行怀里的人也恰好微微拧着眉,转过脸来。 路明等看清楚后,只觉得脑内“嗡”的一声。 那一瞬间,他仿佛将两年来所有隐隐不解的地方都弄明白。 为何罂粟胆敢始终肆意妄为不计后果。为何即便是谋划弄死离枝这样的大事,楚行知道了,也能最终对罂粟含糊而过。 这世上能得楚行这样对待的,只有罂粟一个。换一个人,就必定不是这个后果。 那时路明悄悄从花廊退回去,心中想着这应当是结局。甚至想着第二天要去找罂粟迟到地恭喜一次。却在第二天清早得知前一晚不知罂粟犯了什么错,被罚跪了整整三个小时。 再后来,路明再没有见过楚行与罂粟有像那天那一般的亲密。一直到今天,不知中间过程为何,两人竟已成势同水火。 罂粟当天冷脸离开,第二天路明就听说了那两个沾上关系的保镖前一晚被各敲断一条小腿的事。 他把这件事胆战心惊地报告给楚行,结果只换来轻描淡写的一声“嗯”。路明不敢再问,只好讪讪地退出去。结果又过了几天,路明愈发确认,罂粟这一次是真的不对劲。 她虽然还是去楚氏大楼,却已经不再回楚家的住处,几天以来都是住在蒋家。中间路明曾奉了楚行的吩咐跟罂粟打电话,叫她过去一趟内重,结果罂粟只是听了听,就挂了电话,等了一个多小时,也没有见人影。路明再把电话拨过去,这一次罂粟直接挂断。 路明听着手机里的嘟嘟声,已经不敢再去看旁边楚行的神情。 他身为一个旁观人,都觉察到了心里有个窟窿被越戳越大,几乎能听到呼啸穿过来的风声。 罂粟这些天一直在尝试照顾李游缨的起居。 她不太擅长照顾人,但学得十分快。李游缨一直坚持说不必,但架不过罂粟坚持。两人对峙了两天,到底还是李游缨妥协。 等李游缨看她把枕头塞在他背后的时候,忍不住按着鼻子笑出来:“我只不过是腿断了,又不是个重症患者。这个我可以自己来的,真的。” 罂粟静了一下,小声说:“总归是我对不起你。” 李游缨“哦”了一声,斜着眼瞧她,问道:“有多对不起?值不值得你现在就以身相许呢?” 罂粟冷静回答:“这个还是先算了。” 罂粟基本就是拿着护工守则的标准在照顾李游缨。不但留意饮食起居,还陪着李游缨一起外出散心。外出的地点虽然不大确定,但罂粟思及李游缨拄着拐杖的模样,为了避免侧目让他感到不适,大都是挑选幽静人少的地方。 半个月后罂粟扶着李游缨去了一处环境清幽的公园。两人在那里闲谈了一个多小时,一直到罂粟觉得口渴,去远处的站亭买水,回来时,便看到长椅上多了一个人。 楚行坐在她方才坐的位置上,正仿佛同李游缨聊着天。双手抱臂,姿态闲散而慵懒。他的身后还站着两个保镖,都是两手插在衣兜内的姿势。 罂粟看到,一瞬间里心脏跳停了一下。 她呆在楚家十年,知道保镖的这个姿势意味着什么。只有在口袋里藏着枪并时刻准备听令射击的时候,才会将手仿佛若无其事地插在衣兜里。 作者有话要说:赶在12点之前更新~感谢余丹娜饲养了一只碧玉萧狗 的(第二篇)长评!!温柔摸毛么么!! 你昨晚不是问我今晚要不要更5000+么,这就更给你看呀。= = ------- 有大人总是在问,这里就统一说一下…… 1.本文不投稿,不会出版。 2.这篇文多少字数我还不能确定。我在开文的时候,本来的打算是写20w+(其实每篇文开文的时候我都是这么计划的)。但是现在大纲已经严重偏离了预定轨道(这也是我以往每篇文都没有写到20w的原因),所以能写到什么地步我也不能确定…… ------ 另外,这篇文写起来其实比以前的每篇文都要慢。渣时速创了新低。 《靠谱》那篇最快,三千字基本三到四小时就能搞定。《关关雎鸠》那篇是一章五到六个小时。到了《媚杀》这一篇,每章从构思到写完三千字,我平均得抓着头发花上八到九个小时…… 我写到现在,而且还是日更,其实也快要吐了。这种每天别的都不能干只在电脑前面码新章的感觉开始还行,这两天正好碰上暴躁期,而且还碰上事情杂多,就格外觉得崩溃想摔桌…… 而且,男女主别扭的戏份,作者其实比男女主还要抓狂十倍不止的好不好!!尤其碰上楚行这种变态!!!!别扭升级加倍到我快给逼得精神分裂了啊啊啊!!!! 而且你们还霸王!还霸王!!!越来越霸王!!!! 日更成这样了还霸王!!!!!!!越来越霸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们太让人伤心了!!!!!!!!!!!我申请隔日更行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楚行又与李游缨说了两句什么,一转眼,便看到罂粟站到不远之外。 她的眼里全是戒备,慢慢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楚行淡淡地说:“你拿这种口气说话。” 罂粟说:“先生已经将人打断了腿,还想要人怎么讲话?” 楚行望向她,罂粟紧紧盯着保镖的衣服口袋,一眨都不眨。那个样子,仿佛只要稍微动一下,她能立刻扑上来,与包括楚行在内的人都同归于尽。 李游缨突然笑了一笑,出声道:“楚少爷碰巧路过,刚才在说你小时候的事。” 罂粟仍是没有收敛眼神,看着保镖的口袋,慢慢走到李游缨身边,把水递给他,低声说:“有什么好说的。做的全都是蠢事。” 李游缨接过来,笑着说:“那就不说下去了。坐在这儿有些凉了,我们回去?” 罂粟点点头,把李游缨半扶起来,又小心陪护在一边。她的动作这几天做下来,如今不需言语,已经十分默契和熟练。两人一起慢慢走出去十几米,罂粟也没有回头试图看一眼。 又过了两三天,罂粟在蒋家小花园里跟着蒋绵学习修剪花枝的时候,再次接到路明的电话。 她的第一反应便是挂断。过了一会儿路明又发了短信过来,罂粟看也不看直接删除。又过了几十分钟,两辆黑色车子突然疾驶至蒋家大门停下,路明神色肃然地从车上走下来。 罂粟看他走到近前来,面色冷淡:“路总助有何贵干?” 路明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罂粟小姐,阿凉姑娘前天半夜时候被人勒死了。” 罂粟头也不抬,漠然开口:“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路明只张着嘴,没有说话,罂粟停了一会儿,抬起眼皮来,慢慢地说:“你以为,是我把她弄死的?” “离枝小姐拿出了跟你有关的物证和人证。”路明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罂粟小姐想要洗脱嫌疑,麻烦跟我回趟楚家。” 罂粟面无表情:“我没杀她。” 路明还是那句话:“罂粟小姐请上车。” 罂粟看了他一眼,微微冷笑了一声:“你也以为是我杀的?” “……”路明说,“罂粟小姐,请上车。” 罂粟抿了一下唇,站在原地停了一会儿,还是扔掉手里的花锄,朝着车子走了过去。 罂粟端坐在车子里的时候,面沉如水,一声不吭。 路明看她这个样子,一面有些胆战心惊,一面心里又觉得,阿凉被人勒死这件事,在离枝花了一天时间找全了人证和物证之后,事到如此,其实已经没什么再好审问的了。 已然人证物证俱在,不管在哪里,都是不可抵赖。 要是提起动机问题,对罂粟就更是简单不过。这位祖宗向来心眼极小睚眦必报,你碰她一下,她必定要十倍百倍地扎回来。这样一个人,杀人动机用三个字就能解释完毕,看心情。 更何况阿凉又得罪过她。当初虽然已经被罂粟亲手逼疯了,但若是这两天罂粟心气不顺,又偶然想起阿凉来,觉得不够解恨,再赌气趁夜一条绳子给勒死了,对于“可人秀丽,心狠手辣”的罂粟来说,那早已经算是熟极而然,做得再自然不过的一件事情。 即便罂粟刚才否认,也做不得什么准。她以前杀了人之后脸不红心不跳否认的次数已经多了去,即便拿台测谎仪来测一测,大抵验证的结果都能指向她说的是真的。可即便是真的,整个楚家上下,又有谁还会相信? 少爷再纵容这位祖宗,如今每次出了事,下意识里不照样也认为全都是罂粟做下的? 进了书房时,楚行和离枝已经等在里面。旁边还战战兢兢坐着精神病院的两名护工,是这一次阿凉死时的人证。 藏香的味道袅袅,楚行本来正翻着手里的书页,见到罂粟面色平静地进来,眉梢微微一抬。 离枝已然在一旁慢条斯理开了口:“罂粟,证据已经都在这里,阿凉的死,你还有什么好说?” 罂粟扫了一眼地上的绳子,平淡地说:“阿凉不是我杀的。” 离枝冷冷笑一声:“你随口说一句不是,就真的不是了?你当亲眼看见你潜进阿凉病房里的这两个护工眼睛都错乱了?精神病院里种的那些半枝莲,楚家没有,方圆几公里也没有,怎么偏偏你车子的车轮底下就沾着花瓣?刚才叫人把你的车门弄开以后,连刹车器上也有半枝莲。你敢说你前天晚上没有去过精神病院?” 罂粟眉目不动:“前天晚上我在蒋家。没有出门。” 第25节 “你在蒋家?谁能证明你在蒋家?”离枝嘲讽道,“上次你逼疯阿凉的时候一天一夜去了西南边境,你那会儿也说是在蒋家,也说逼疯阿凉跟你没关系。你当这次谁还会信?不要认为你人住在蒋家,就能跟楚家断了关系。楚家暗杀过的人再多,也绝没有杀过无辜之人。你行事毫无忌惮,既然坏了楚家的规矩,就要按照楚家的规矩办。否则个个像你这样,楚家以后还有什么脸面?” 罂粟抬起头,去看楚行的脸色。又重复了一遍:“阿凉不是我杀的。” 离枝在一旁尖声道:“你还狡辩!每次杀人以后都说不是你杀的!哪次最后查出来还不都是你做下的!证据确凿下你还这么说,究竟还有没有点儿脸面!” 楚行始终都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态度,显然对罂粟的话根本不听信。罂粟站在那里看着他,等了一会儿,脸色慢慢发白。 楚行随口道:“你还有别的什么话说?” 罂粟紧紧咬着牙关,脸上冷得像是一块透白的玉。过了半晌,突然极短促地笑了一下。 她盯着楚行,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好。阿凉就是我杀的。我就是看她始终不顺眼,前天不想再忍下去,就干脆给她勒死了事。先生这次准备如何处置我?” 罂粟说这段话的时候,眼睛里仿佛有两团火苗,簇簇燃烧。等到说完时,不过是错眼的功夫,再看过去的时候,那里面已经是一潭死寂,沉暗暗的,泛不出半点波光。 路明在旁边看到,心下忍不住一动,已经听到楚行下了令:“去禁闭室。待两天。反省。” 罂粟忽然又笑了一声,仰脸看着楚行,表情里含着浓浓讥讽:“按照楚家家规,蓄意杀害无辜之人,惩罚无外乎两种。如果自首,则自断双臂,以后都做个废人;如果抵死不认,后又被人发现,那就是以命偿命,自裁以谢罪。罂粟敢问先生,去禁闭室自省,又算是楚家家规里哪一种?” 罂粟把话说完时,楚行看着她的脸色,已经沉得能滴出水来。罂粟毫无顾忌地望回去,下巴抿得紧紧的,脖子梗直,一眼便看得出已经是木头一样硬。 路明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书房内像是绷起一张无形的弓,连离枝都谨慎地闭起嘴不敢声张。 过了不知多久,楚行闭一闭眼,冷淡开口:“路明。带她去禁闭室。” 路明微微松一口气,架着小心应了一声,转过脸去看罂粟。罂粟仍在牢牢盯着楚行,直到路明低声催促,才收了视线,还没等路明把躬身往外请的手势做完,人已经一个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路明跟在罂粟后头,一直到了禁闭室门口。有人把门打开,罂粟走进去的时候,路明想了想,还是陪着小心开口:“罂粟小姐饿了没有?少爷只说在禁闭室反省两天,但没有提起不得饮食啊。少爷这次这么处置,已经是这些次以来最轻的了。你不要一个人总是去钻牛角尖,啊?我叫人给你送点水果点心来?” 罂粟没有回话,也没有回头,背影和刚才一样挺直倔强。路明在心里叹了口气,正要走,忽然在罂粟刚刚走过去的地上,看到了两小片水渍。 路明心里一噎,立刻抬头去看罂粟。罂粟仍是头也不回,却像是脑后长着一双眼,冷冷地问:“你看见什么了?” “……我什么都没看见!真的!”路明反应过来后,立即倒退一步,“我这就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喝的!我这就走!” 他把那句“您好好哭”使劲咽回喉咙里,后面有大张着口的老虎一般转身拔脚就走。 等两天后罂粟从禁闭室出来,第一眼便看到管家正静等在门口,见到她,欠了欠身,轻声说:“罂粟小姐辛苦。” 罂粟理都不理,绕过他肩膀走过去。管家看了一眼禁闭室里面小桌子上一口未动的饭菜,说道:“罂粟小姐两天没吃东西,是必定饿坏了哇。厨房里在给罂粟小姐熬鱼粥,现在大概刚刚端出来,罂粟小姐不妨暂时留步,跟着我先去餐厅一趟喝一些鱼粥,再论别的。您说呢?” 罂粟脚下不停,继续往前走。管家跟着她身后,又缓缓开口:“罂粟小姐现在是要立刻回蒋家,照料那位李家的少爷吗?” 管家见罂粟仍然充耳不闻,叹了口气,劝了最后一句:“罂粟小姐,请最好不要跟那位李公子走得太近啊。” 罂粟仍然无动于衷,越走越快,直到遥遥将管家甩在身后。 管家已是十多天没有见过她。看着罂粟越走越远,直到看不见的过程里,只觉得她的背影比以前更为倔强,也更为纤细,腰身已经极窄,连手腕都好似清减不少,远远望上去一眼,竟让人模糊产生种摇摇欲坠,一捏即断的错感。 罂粟走后,管家去了书房,搭着眼把事情略略说了一遍。楚行听完,手中钢笔半晌未动。沉吟良久,说道:“把路明找来。” 半个小时后,路明从书房里出来,却赫然是一副冷汗淋漓,腿软飘忽着的模样。 管家正要端茶进去,看到他魂不守舍的惊慌样子,拽了一下他的袖子,温声道:“路总助?路总助?” 路明浑身一震,下一刻几乎不假思索地拖住了管家的胳膊:“周管家,从现在开始起,等到后天早上您要是还见不着我,能好心帮帮忙,把我的尸体给收一收么?” “……”管家望着他,诚恳道,“您今天吃错了药了?” 路明不理会他,又问了一遍:“您能吗?” “……”管家沉默片刻,温吞着回答,“可以。只是,路总助方便把您的银行卡密码事先告诉我吗?否则您的棺材本该谁出,您自己想过吗?” 罂粟离开楚家后,并没有立刻回去蒋家那里。 她去了附近的公园,坐在长椅上,仰着天空发呆许久。直到暮色四合,掩得天色已经什么都看不见,才慢慢起身,随便找了地方吃了晚饭。一直到晚上八点多,才回去蒋家。 蒋绵很快就迎上来,见只有她一个人,“咦”了一声,问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李游缨人呢?你们两个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罂粟心里微微一沉:“我今天一直都是一个人。李游缨没和我在一起。为什么会一起回来?” 蒋绵“啊”了一声,张了张口,疑惑道:“刚才你不是打来电话,叫李游缨出去跟你一起吃晚饭的?今晚在家吃饭的只有我和哥哥啊。我还担心李游缨一个人不方便,叫车子送他过去的。” 罂粟整颗心都沉下去,猛地抓住蒋绵的胳膊:“李游缨什么时候走的?” “……半个小时之前。” 罂粟额头上一下子渗出一层密密稀罕。抢身拿过蒋绵的手机,给路明拨电话的时候,手指都在发着抖。 她拨了数次,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罂粟又拨了数次,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接通。 路明尚未开口,罂粟劈头大声喝道:“李游缨在哪里?路明你好大胆子!你们不准动手!听到没有!给我住手!” 路明顿了一下,低声道:“罂粟小姐,对不住了。” 他的话音刚落,便听到一声枪响。 虽不大,在这个时候,也已经清晰得足够。 罂粟瘫坐在沙发上,直望着前方,脸上的血色霎时褪得干干净净。 作者有话要说:连番炮灰第一弹之小李子领盒饭。这几章写得艰难。后面的大概大家都能猜出来故事趋向了。 感谢不笑也倾城 的长评! 感谢余丹娜饲养了一只碧玉萧狗的第三篇长评! 捂脸,太多长评会压力更大的…… -------- 文下被打了负分。对此我想说一点点。 我在开文前面几章就说过我想写篇虐文。慢慢就是从宠到虐的过程。这一点写到现在,跟最初的大纲相比没怎么脱离,算是我最满意的一点。这几章没肉。没宠。只有不断激化的矛盾。不过这篇文写得略晦涩,有的娃子一时没有看出来,俺也懂的。 但是,为了以上或者催更而打负分的,恕我拒不接受。写文最讨厌的无外乎两点,负分与盗文。对不起,我全中。更何况这篇文我自认已经足够尽心在想情节,以及努力在更新了。 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罂粟赶过去的时候,破废仓库四周早已重新恢复静寂。 罂粟的车子刹车时的刺耳一声,几乎划破在那里等着她的路明耳膜。他噤声站在一处,看着罂粟踉跄着跑进来,嘴唇都是苍色,面孔更是白得看不出人气,看到李游缨合目躺在地上的那一刻,像是突然受到了极大的刺激,猛的站住脚步,定在了那里。 楚家处理人口,向来干净而利落。李游缨只在头上有一个小血洞,虽不大,却已是致命。路明刚才又等着确认了他彻底没了呼吸,才叫人把他缓缓放平到地上。 路明看着罂粟的表情,过了一会儿,觉得不忍心,扭过头去。 路明在楚家待了这些年,早已经不是一个悲天悯人的人。即便是楚行叫他负责杀了李游缨,路明所担心的,也不过是自己会不会转眼被罂粟杀掉去给李游缨陪葬的问题。至于他自己在十几年前还在路家做三少爷的时候,曾经与李家打过交道,甚至还曾经从兄长的角度,同李游缨和蔼可亲地说过好几次话,在路明叫手下人杀掉李游缨的时候,则根本没有半分想起来这些事。 可他现在看着罂粟震惊到极点,已经连哭泣都忘记的脸色,心里竟有一丝微微发酸的感觉。 路明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罂粟这些年在楚家,一步步从娇憨稚气变得寡言狠厉,擀面杖一样不通人情。好像没人被她真正放在心上过,好像就是一个外表精致潋滟的玉人,里面装着的,却是没人捂得热的铁石心肠。 然而现在罂粟看着李游缨的眼神,却是恐慌,绝望,又带着明晰可辨的脆弱,那个样子看上去,已经是濒临崩溃,失魂落魄。 路明从没有在罂粟的脸上捕捉到过这样的表情。像是撑了许久的硬壳再也撑不住,龟裂开,露出里面怯弱的,不知所措的柔软来。 罂粟收回视线,一眨不眨地盯着路明,朝着他一步一步走过来。 她看着他的眼神平静得骇人,路明忍不住后退一步:“罂粟小姐,你,你不要冲动……” 他的话没有说完,脖子已经被罂粟用枪口抵住。路明被迫抬起头来,直到无处可抬的地方,感觉冰冷枪口紧紧压在他的下颌上,浑身一颤,说:“罂粟小姐,少爷指派的事情,我没有更改的余地。” 罂粟看着他,不说话。枪口更深地压下去。路明咬一咬牙,又说:“我曾经认真劝过少爷三思,少爷不肯采纳,我便只能这么做。罂粟小姐,你就算杀了我,我也只不过是一个小小总助而已,李游缨同我无冤无仇,杀了我能给他报得了什么仇呢?” 路明已经听见罂粟扣扳机的声音,毅然闭上眼。屏息等死了一会儿,脖子上突然一轻,罂粟将手枪收了回去。 他睁开眼,罂粟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开。 罂粟开着车子,一路闯进楚家内重。 本有保镖持枪上来拦阻,看到车里的人,互相看了一眼后,又都退了回去。唯有管家看出今日的罂粟与往日别有不同,用手臂拦了一下:“罂粟小姐要找少爷?请稍等片……” 他的话还没说完,罂粟看也不看手臂一扬,已经将他推了出去。 书房门被用踢踹的力道砰地打开,罂粟一直直走到楚行面前。楚行抬起眼皮,便看到罂粟居高临下地站在他面前,紧紧地盯着他。 她的手在身侧,微微地发着抖。喉咙剧烈喘息,质问他的声音都不是沉稳的:“你为什么要杀李游缨?” 罂粟从没有过这样怒极的时候。 她一向气性大,隔三差五就会被这里那里惹得恼火,好像所有的麻烦事都能找上她,所有的火药包都是她来炸。那时罂粟总是会拧着眉毛阴阳怪气几句,尖酸刻薄到无出其右,让人觉得心堵得跟她一样不痛快的时候,她便会自然而然没了火气,变得痛快了。 那个样子的罂粟,轻怒薄嗔在楚行的眼里,即便有些盛气凌人,也都是值得纵容的娇气。 却不曾像现在这样。死死瞪着楚行的时候,怒意仿佛被深深刻进脸里,两只手紧紧攥成拳头,牙关咬成死紧。 这已经不仅仅是怒意,还有终于止不住的,刻骨一般的恨意。 罂粟没有等到他开口,已经失控喊出来:“你为什么这么做!你知不知道我不是你的一条狗!我活在世上需要有我自己的东西!你知不知道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不能做!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她说完,突然摸出口袋里的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接抵在楚行的额头上。 罂粟喊得声嘶力竭:“你连李游缨都要杀死!你有什么资格!所有你不喜欢的都要被你剥夺走!你究竟还是不是人!你想没想过我的感受!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不是你去死!” 楚行的眼神微微一深,书房门口的保镖听到里面的响动,第一刻全都挤进来。 三把枪一齐对准罂粟的后脑,肃声警告:“罂粟小姐,请放下枪。” 罂粟恍若不闻,胸口剧烈喘息,眼睛轻微一眨,眼泪终于大颗大颗掉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真是超级对不起……我知道今晚字数太少,但我困得撑不住了……手机码字到一半,直接滑脱掉了= =明天会把今天余下的份额补上。再次表示十分对不起!!猛虎落地式伏拜!! 另外,感谢uyo酱的长评!! 虽说你要越虐越开心,可是其实基本快要虐完了呀…小萌段子快来了。最多在三四章左右以后……|||---- -________-‘’ 还有,嗯,以前我都不会翻后台的霸王票记录,然后看到人家别的作者统计出那么一溜长单我心里还觉得好霸气的,超想知道怎么从文案右边霸王票滚动栏里一个个粘贴出来的而且都还带着时间。现在我终于会翻了……|||感谢亦,he大大大玲,猫崽子,ruby,莫负莫惊敬如宾,熙妤,jlee,明月立晚秋,豆豆,13254169,长官,幻想派嘟嘟,梦游记,珈禅,13676818,郝女子,生活亦如此九十的地雷!! 感谢lly,绿叶子,青铜羊(要乘以二)的地雷!! 感谢七月的七(俺知道你还有写过长评),好饭不怕晚(要乘以三)的地雷!! 感谢菜菜虫,13639000,255083,jojocharmmy(要乘以四)的地雷!! 感谢为你着迷(这个要乘以二十)的地雷!!……我今天第一次翻后台的霸王票记录,第一眼看上去,就被你昨天华丽丽丢的整齐一溜地雷给惊了一下汗…… 第26节 ps,地雷里面一眼望上去还大都是底下章章留评的,俺记得的(中文昵称和有特色的英文昵称出现得多了,俺一般都能记住)。折火拱手多谢各位!!&gt;&lt; 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楚行的手略略一抬,保镖们迟疑了一下,都收了枪,退出门去。 罂粟的眼前被泪水泼得看不分明,手依然牢牢压在扳机上,枪口紧紧贴住他的额头。 楚行的喉结动了动,忽然温声念了一遍她的名字:“罂粟。” 她恍若未闻,牙关紧咬的样子,从外面都能看清楚。楚行看着她,又慢慢地说:“罂粟。” 罂粟不肯听。 她从小不肯听别人说话的时候,就是现在这个神情。倔强而任性,拿定了想法后,一意孤行。 楚行面色不变,低声说:“你会为了李游缨,而杀了我?” 罂粟突然手势一偏,对准他的肩膀,扣压扳机,砰地一声。 楚行闷哼了一下,皱眉捂住肩膀,血从指缝里慢慢渗出来。 他闭了一闭眼,像是有些叹息一般:“现在解气了没有?” 罂粟看着他,不说话。 再开口时,声音平静,带着决然之意:“从今以后,我苏璞与楚家再无关联。要我再踏入这里一步,除非我死。” 楚行的眼睛剧烈一缩,罂粟看着他,一步一步慢慢后退,中间竟像是获得解脱一般,微微笑了一下。 那是一股不可描摹出来的笑容。竟像带着一丝柔美的媚意,却未让人觉得神迷,只让人硬生生用脚底窜上去一身寒气。 “我与您楚少爷,最好永生不见,后会无期。” 三天之后,是李游缨的葬礼。 罂粟和蒋绵去了趟a城。蒋绵站在李游缨墓碑前和众人一起哀悼的时候,罂粟没有靠近去,只站在一棵白杨树下,远远地看着。蒋绵回来的时候,便看到她把头歪在树干上,眼神迟缓,脸色青灰,衬着一身黑色的葬礼礼服,整个人如同死水一样静,根本看不出一丝的活气。 蒋绵走过去,握住她双手,罂粟的眼珠才动了一下,沙哑着问:“完了?” 蒋绵瞧着她的样子,有些不忍心。微叹了一口气,柔声劝道:“阿璞,人死不能复生。你想想以后,想开一点。这件事总要过去,是不是?” 罂粟不吭声。蒋绵又问她:“你这两天晚上是不是都没有睡觉?脸色差成这个样子。” 罂粟稍微点了一点头,轻声说:“睡不着。” 她轻描淡写,精神却能明显看出已经干涸到极点。仿佛只要再加一根稻草,就能把她一下子压垮。蒋绵不知怎么劝她,也不知这三天来她自己想了些什么,竟会成了这个样子。看了她一会儿,无言地把她拉到怀里,抱着轻轻去拍她的背。过了一会儿,觉得罂粟的肩膀剧烈一动。她深深埋进蒋绵怀里,终于低低地压抑着抽噎了一声。 回c城的路上,罂粟躺在蒋绵腿上,闭着眼,不说话。蒋绵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过了半晌,觉得她的呼吸平缓,像是已经睡着。蒋绵刚松了一口气,就察觉到罂粟浑身一颤,眼珠不停转动,像是发了梦。 她在梦里紧紧皱起眉,极是不舒服的模样。过了一会儿,忽然一声抽泣,带着哭腔叫出来:“不要再逼我了,行不行?我受不了了。你不要再逼我了,行不行?” 罂粟蜷缩起身体,连这样疑似崩溃的声音发出来,竟都是细细弱弱的。蒋绵看着她,过了一会儿,见她不但没有停止,浑身却开始簌簌发抖,急忙将她摇醒过来。 罂粟睁开眼时,眼神里还残留有梦里的惊惧。蒋绵心里一动,问她:“你梦到什么了?” 罂粟的眼底终于清明了一些,垂下睫毛,说:“没什么。” 蒋绵再问,罂粟如何都不说。蒋绵不好逼她,又是叹一口气,想了想,又问她:“这几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也是这样做噩梦吗?” 罂粟不吭声,神情只当默认。蒋绵说:“都是什么噩梦?” 罂粟摇一摇头,依然不开口。蒋绵拿出哄劝的语气来:“我们去看一看医生,好不好?” 罂粟又是摇头,态度十分坚决。蒋绵又说:“我们一起出去玩一玩好不好?你想去哪里玩呢?” 这话像是触动了罂粟某处的神经,让她呆愣了许久,才将脑袋缓缓倚在车窗上。接着就是闭上眼微微一摇头,一副神色不能更疲惫的样子。 蒋绵看她一直不说话,只能无可奈何。 回到c城后,罂粟愈发寡言下去。每天都只是趴在栏杆上看着小花园里的植物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样过了两天,蒋绵觉得她不能再独处下去,将罂粟强行拖去了一场小宴会。 罂粟也不反抗,任由蒋绵摆布。蒋绵让她去换套小礼服,她也乖乖去换。只是到了宴会上也不说话,兀自去了餐饮区,拿着只托盘,盛了两颗葡萄,也不吃,只拿着叉子一点点地叉。 过了一会儿,却有个妆容精致的夫人凑了上来,满脸都是讨好的样子:“您是罂粟小姐吧?” 罂粟以前在楚家时,曾认真去背过c城这些夫人们的名字,长相和生平。现在却没心情去思索这到底是哪一位,只瞟了她一眼,也不开口。那位夫人像是预料到了她的这个反应,也不气馁,又继续笑着说:“我是城西乔家的林*媛。听说楚家之中,最得宠的便是罂粟小姐与离枝小姐。尤其是您,楚少爷对您……” 她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罂粟的眉毛紧紧皱起来,一副极度厌烦的样子。林*媛生平几十年,一贯养尊处优受人讨好巴结,还没有遭受过这样的待遇,被罂粟冷冷瞥一眼,后面的话一下子全都卡在喉咙里。 她眼睁睁看着罂粟随手丢掉了餐盘,完全没有要礼貌一下的意思,扭头便离开。林*媛的脸色顿时尴尬得精彩,半晌恨恨地咬牙说了一句:“当自己多少能耐!傲个什么德性!” 罂粟没有听到她在背后的话,但不久她就听到得更多。林*媛凑到了自己的小圈子里,找到了安抚她的人,几个人一起在离罂粟不远不近的地方凉凉八卦:“哎呀你居然还去找她?她现在还顶个屁用!你难道没听说前几天的事啊,楚少爷都把这个罂粟逐出楚家啦。” “就是。你去找罂粟还不如等个机会去找离枝呢。离枝可比她好脾气多了,做事也温柔漂亮,哪像某些人啊,把人活活给逼疯了不说,过了还觉得不解恨,还非要又给一根绳子勒死。这种心肠歹毒睚眦必报的,你找她干嘛?找死吗?” “而且我听说自从罂粟离开楚家后,楚家上下现在简直就是一派清明。离枝一直都是出风头的那个,现在罂粟一走,个个都上赶着巴结她。楚少爷早就把某些看着就不顺眼的人给忘了呢,结果某些人还拿自己是当年在楚家呢,自以为得什么似的,切。” 罂粟把这些都听进耳朵里,脸上也没什么反应。旁边忽然有人轻轻咳了一声,低声说:“罂粟小姐。” 罂粟听见了,却不转头,也不说话。路明在一旁解释道:“你别听这群妇人瞎说。她们全都是编的,没一句是准的。什么上赶着巴结,去巴结离枝的都是愚蠢……” 他喋喋说了一通,一抬起头,发现罂粟半句没听进去。再去看她脸上的时候,顿时张大嘴:“你……” 罂粟的眉眼还是同样的眉眼,整个人却已经跟几天之前不一样了。即便是那天在破旧仓库里时,罂粟整个人震惊绝望,却还是鲜明的。现在一眼看上去,却完全没了鲜活的样子,像是彻底凋零衰败的海棠,透着一股再阴晦不过的青灰气。 路明定在那里,一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罂粟终于慢慢偏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满满都透着“究竟是你滚还是我滚”的不耐烦之意。 “……我滚。我这就滚。” 路明一边说一边后退,不敢再看她一眼。 路明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一刻的心情。 前几天他去找楚行,医生刚刚给他肩膀上的枪伤换完药离开。楚行当时在通电话,路明本以为是哪里的公务事情,走得近了,才听出竟是和蒋绵。 楚行那时在电话里提到的,都是有关罂粟的事:“她这两天心情应不会好……她喜欢喝鱼粥,不喜欢吃煮蛋,尤其厌恶煮蛋的蛋黄,从来不吃,煎蛋还好一些……” 絮絮叮嘱的话,全都是罂粟平常的小习惯。中间还包括吃米饭的时候喜欢用勺子,不习惯用筷子这样的小事。还有些一些话楚行甚至不厌其烦说了两遍。那边蒋绵一一听完,后面不知说了句什么,楚行听到,沉默片刻,才开口:“她不会想看到我。你也不要告诉她我打来过。” 路明始终在一旁静静听着,垂首不语。楚行挂断电话,像是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看到他,说:“什么事?” 路明却是欲言又止的样子,踌躇了一下,还是低声问出来:“……少爷,您明知会弄到这个地步,当时何必,何必非要杀了李游缨?” 楚行将他手里的文件接过去,并没有回答。一直等路明捧着文件退出去的时候,楚行忽然风马牛不相及地开口:“就像我今天才知道,阿凉不是罂粟杀的。” 路明抬起头来,楚行却没有在看他。他正隔着纱布,慢慢抚按着肩膀上的那块枪伤。他的力道并不小,却仿佛根本察觉不到痛。过了一会儿,又平淡开口,听不出具体的感情:“罂粟从小就很少哭。我已经忘了,那并不意味着她就不痛。”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第一更。 过十二点后,会第二更。因此还是建议……下一更明早起床看,咳。&gt;&lt; 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 罂粟从宴会回去的路上,一直不说话。 她最近愈发寡言,蒋绵说上十句,也等不到她肯开口回一句。仿佛什么都能用点头与摇头代替,代替不了的,就一直沉默下去。又时常发呆,看得蒋绵愈发忧心,连经常不在家的蒋信都觉察出罂粟的异常,叫蒋绵打电话给医生上门,罂粟听到了,看了他一眼,也不开口,只是眼神里明明白白地透着不肯。 她这个样子,大有即便医生来了,她也不会配合的意思。蒋信没有办法,只能皱着眉作罢。 蒋绵在车子里想了想,仍是柔声同罂粟说话:“今天在宴会上,觉得高兴一些了没有呢?” 罂粟手里慢慢捏着前排座位后面的流苏,垂着眼,不开口。蒋绵看着她,微微拧起眉,伸出手,把罂粟的双手都握在手心里。 蒋绵低下头,神情认真,带着恳求之意:“罂粟,你同我讲一句话好不好?就一句,好不好?” 罂粟本来看着流苏,听到她的声音,缓慢抬起头来,平静看了她一眼。嘴巴却仍然像是被人缝上,不肯启开。蒋绵见状,又说:“那就只叫我一声阿姐,好不好?就两个字,你说给我听,好不好?” 她已经把要求降到这么低。罂粟却像是根本没有听见一般,慢慢别过脸去,始终不为所动。 罂粟刚刚回到楚家,穿过院子,还没有进门,突然捂住胸口弯下腰去,“哇”地一声吐出来。 蒋绵吓了一跳,来不及问为什么,急忙去拍她的背。蒋信闻声赶到门外,看到罂粟后背不停起伏,脸色一变:“阿绵!这怎么了!” “我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吐起来!”蒋绵抬起脸来,眼睛里同样惊慌失措,“今晚明明什么事都没有,应该是好好的……” “还不赶紧叫医生!” 罂粟根本来不及说出话来。她今晚没有吃多少东西,胃里却一直在翻涌呕吐。先是混浊之物,很快就变成了呕出酸水之类的东西,等到医生姗姗赶来的时候,已经是不停地在捂住喉咙干呕。 蒋绵一直在一旁守着她,眉心皱起,看起来忧心忡忡。然而医生忙前忙后看诊了半晌,却没有听出什么所以然,到了最后,也只是吞吞吐吐得出罂粟积郁成疾,需排解心结的古怪结论。 蒋信对这一说法十分不满,对他开出的药就更是怀疑,医生敌不过他一直盯着看的视线,咬了咬牙,吐出实话来:“蒋先生,苏小姐这个病情,看我这样的医生没用。你应该带苏小姐去看心理医生。她现在是心里有结,神经一直紧绷不松,才会弄出今晚这样神经紊乱病症之后的呕吐来。我不管开什么药,也都只能暂时治标,不能治本。苏小姐不知道因为什么才弄成这样,但已经不像是能自己再宽慰自己的样子。如果不去看心理医生,过不了几天,肯定还得再这样呕吐一次。要是一直都这么下去,还会难保不挤兑出别的病症来。” 医生走后,蒋绵蹙起眉心去看罂粟。她坐在床上,合着眼睛,对医生的话恍若未闻。蒋绵犹豫了一下,还是柔声劝道:“阿璞,我们明天就找医生来详细看一看,好不好?” 罂粟过了一会儿,才缓慢又坚定地摇头。蒋绵心里已经做了决定,看到她这个态度,也不再劝,只无声给她掖好了被角,又哄了几句,才给她关了灯,出了卧室。 然而到了第二天,蒋绵的计划却不能成行。 罂粟不知为什么,一夜之间发起了高烧。蒋绵清晨时候敲门得不到应答,自行推开门,看到罂粟紧紧闭着眼,裹着被子满脸通红。她急忙过去探了一下额头,才发现已经热得烫手。 紧急送到医院的时候,罂粟已经烧到四十度。 蒋绵在病床边怎么唤阿璞,罂粟都是不应,连眼皮都没有睁开半分。到了下午的时候,高烧仍旧迟迟不退。蒋信匆匆赶到医院的时候,蒋绵一副担惊受怕到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一边给罂粟拿棉签蘸着嘴唇,一边同医生询问要什么时候罂粟才能醒过来。 医生沉吟了片刻,说:“现在还没有查出具体是什么病。只是要再这么烧下去,人迟早会出问题的。医院会努力治疗,可是蒋小姐你也要做好这方面的准备。” 蒋绵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蒋信在一旁皱了皱眉,过了一会儿,低声开口:“阿绵,打电话告诉一下楚少爷吧。” 路明跟在楚行后头,带了两个人匆匆赶到病房门口的时候,罂粟已经是昏迷状态。 蒋绵看到楚行,立刻起身迎了上来,一边解释:“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还好,今天早上不知怎么就烧成这样……”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楚行目光寻到罂粟,下一刻脸色微变,越过蒋绵大步朝着病床走过去。蒋绵张了张口,余下的话全都说不出来。眼睁睁看着楚行在床沿坐下,手背摸了一下罂粟的额头,停了一停后,捉住被单下的一只手,轻轻在掌心里握住。 他低声问:“一直烧到现在?” “……是。”蒋绵迟缓了一下才开口,“中间只降下去一度,又很快升上来。” “路明。” 路明忙应了一声,听到楚行沉声吩咐道:“叫鄢玉现在就从a城过来。” 路明领命而去,蒋绵站在原地,看着楚行垂下眼,目不转睛看了罂粟良久,直到眼角眉梢都开始渗出温柔。 他像是早已忘了还有一个蒋绵在场,伸出手,拇指缓缓抚了一下罂粟的眼睑,而后轻轻俯身下去,一直到罂粟的耳边,唤她名字的时候,格外低缓轻柔:“罂粟?” 第27节 罂粟眼皮簌簌动了一下,又恢复沉静。楚行又低声道:“罂粟?” 罂粟终于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却像是根本没有认出他来,便又合上。楚行把她小心抱在怀里,轻声道:“我们回家去,好不好?” 三个小时后,鄢玉终于到了楚家。 他只看了罂粟一眼,就皱了皱眉,但很快又不阴不阳地笑道:“楚少爷,不过是个发烧而已,你何必费心劳力地把我从a城请过来?c城难道医生都被你杀光了吗?” 这个医生除了医术远近闻名,性格刻薄也是一样的远近闻名。路明在一旁觉得头大,心想好不容易走了个罂粟,结果又来了个比罂粟更罂粟的鄢玉,他上辈子究竟是损了多少阴德才能让这辈子的日子过得这样痛苦与艰难。一面还是要陪着笑脸解释道:“罂粟小姐昨天已经因为神经紊乱的事吐了一个晚上了。心理治疗这方面难道不是鄢医生最擅长的领域么?请您把发烧退下去,不过是个顺便而已,顺便而已。” 鄢玉瞥他一眼,推了推眼镜,冷笑一声,也不再多说。只拎着医药箱上前,察看了一下罂粟的输液瓶,又翻了下罂粟的眼睑,回过身来,刷刷几笔开了药单,递给身后的助手:“再去添一瓶这个。两个小时后要是再不退烧,就再谈。” 路明插嘴问道:“一直这么烧着,会不会烧出什么问题?” 鄢玉微微一笑,话却依然恶毒:“我最烦的就是你们问这些半分都没用的话。就算最后烧出问题来,你们又能有什么办法?” “……”路明忍住想一枪把他射死的冲动,默默退了下去。 两个小时后,罂粟的烧终于退下来。 楚行始终等在床边。他握着她的手,看着她把眼皮慢慢睁开,眼珠微微动了一下,看了距离最近的楚行一眼,定格了片刻。 楚行眼神深邃,一动不动坐在那里,任她打量。过了一会儿,却看到罂粟把眼珠从他身上若无其事挪移开,缓慢撑起身来,环顾了一遍卧房的四周。 楚行心里一动,唤了一遍她的名字:“罂粟。” 罂粟却像是没有听到,低着头看到自己被攥住的手,蹙了一下眉,下一刻微微用力,把手从他的掌心里抽了出来。 楚行眼神微微一深,罂粟却不理会他,小幅度地往床深处动了动,而后抱住双腿,像是从没有见过一样,仔细打量周围的布设。 楚行深深看她一眼,扬声道:“路明。” 路明和鄢玉一起进来的时候,一眼便看到罂粟没什么表情地坐在床上,一言不发,看见他们的目光像是在看着陌生人。路明一时说不上来,只觉得她的眼神诡异得厉害,鄢玉却紧皱了一下眉,冷声说:“你们都出去,留我跟她两个人。我有话要单独问。” 二十分钟后,鄢玉面无表情从房间中出来。看到楚行,弯起唇角,冷冷笑了一声。 “成人自闭症加刺激过度造成的神志不清。”鄢玉嘲讽道,“楚少爷,看来你果真害人不浅哪。” 作者有话要说:刚才还是八月份,码完字就到了九月份了orz…… 我个人很喜欢的情节马上就要来啦哈哈哈,终于可以坐等罂粟踹死楚行了!= =||||||---- 感谢uyo酱,蓉蓉,沉沉浅浅,jojocharmmy的地雷! 感谢255083的地雷+手榴弹!(不好意思我之前把投的手榴弹看成了地雷|||||) 感谢为你着迷(要乘以十)的地雷!!&gt;&lt; 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已是入了深秋的天气。 种满花树的楚家,在这个时候总是金黄遍地。往年时候,罂粟喜欢这个样子,还会连着多日都不许人扫地。从铺了厚厚的落叶上面,绵绵松松地踩过去,再绵绵松松地踩回来,若是中途楚行派人来叫她去书房,她甚至都要流连不舍着离去。 今年的楚家又是尽带黄金,楚行亦叫了人不准擅自打扫,然而罂粟却连一眼都不再理。 自从回了楚家,她便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始终态度坚决地不肯理会任何人,不肯好好吃饭,更不肯配合吃药。有时候即便偌大的房间内站着包括佣人医生楚行路明在内的七八个人,轮流同她讲话,她也仿佛是什么都没听到,自我封闭的空间里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蒋绵在第二天的时候来到楚家,坐在床边轻声唤她阿璞,罂粟亦是不理会她,只歪过头去看窗外。出了门后,蒋绵提出要带罂粟回蒋家的要求,被一旁倚在墙壁的鄢玉听到,似笑非笑着插口道:“蒋小姐,你现在如果能把罂粟从楚少爷身边给挖走,我都愿意给你我这双入了两百万保险的医生之手。” 蒋绵对他那双医生金贵的手没有兴趣,但也没有坚持要求,问鄢玉道:“罂粟现在这样,什么时候才能好?” 鄢玉抱着双臂,不看她,只看着楚行,凉凉道:“一场小感冒都需要一周左右来恢复,罂粟这可是长期压抑崩溃才成这结果。弹簧给拽成变形以后才想着要恢复,哪有可能会那么容易?” 楚行前一晚一直坐在罂粟床边,一夜未睡。此刻听到鄢玉的风凉话,只是面无表情。鄢玉说得意犹未尽,又接着道:“我以前一直觉得a城的商少爷是个人渣。可我现在发现,跟你比起来,他简直就是个后脑有光环的圣人。商少爷喜欢上一个人,至少还懂得给人家一个未婚妻的名分。哪里像你,罂粟能忍到现在没主动去自杀,都已经算是她心胸宽大。” 罂粟不肯配合鄢玉的治疗。 鄢玉尝试给她扎针的时候,她一看到针头,瞳孔便微微睁大。等看到针头越来越近,她便不动声色地往床深处躲。若是这个时候鄢玉放弃,罂粟便松一口气,再慢慢挪回原来的位置里。若是鄢玉叫人把她按住,强行扎针,罂粟开始的时候眼睛里全是哀求,还会不停反抗。等到敌不过佣人的力气,针头终究扎进皮肤里,她便放弃了徒劳挣扎,只是黑白分明的眼珠稍稍一错,立刻就见到泪珠大颗大颗掉下来。 鄢玉不看罂粟的眼神,咬牙狠下心肠,扎了两天。到第三天的时候,楚行在一旁看着,突然开口:“今天先不扎了。” 鄢玉听了,看看他,直起身来,微微一笑:“可以。只不过方法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一种。今天不扎,明天还是要扎,后天也还是要扎。楚少爷如果觉得不忍心,不妨想一想,我这是在治病,不是在调^教什么情^趣。这一关迟早都得过。不过,倒是听闻楚少爷以前玩人玩得很好。扎针这种事情,对您来说,只不过是小事而已。” 他说到这里,把掌心里的针管递过来:“要不你来扎针试一下?说不定罂粟更信任你,会安分一点,而且指不定你扎针的技术比我还要好呢?” 鄢玉只是随口一说,但很快就看到楚行的脸色变了变。片刻后,越过鄢玉,坐到床沿,叫佣人把罂粟松开,罂粟立刻仓皇往床里面躲,楚行没有及时捉住她,给她缩进了最角落里。 楚行低声叹一口气,哄她:“罂粟。” 他又温和叫了一遍,罂粟把大半个头都埋在被单里,看都不看他。鄢玉在一旁哼笑一声,不知怎么竟有了闲情开冷笑话:“看来你就算把这两个字叫得百转千回,她现在也不会理你的。不过我倒是觉得罂粟这样做很对。已经都给你逼疯了,她现在对你也不会有什么好想。说不定心里想的满满都是珍*生命,远离楚行呢。” 楚行回过头,看了他一眼。鄢玉及时收住脸上的笑容,说道:“算了,看来还是只能继续押着。你不如把这里交给我,去想一想怎么把药片给她喂进去才成功。” 这两天,罂粟进食很少。鄢玉开的一堆药片,更是一片都不碰。她不肯碰,鄢玉顾虑强灌有好歹,更何况灌下去罂粟还可以自己吐出来,也不好逼着她。 鄢玉开的每顿小二十片药,楚行拿了一粒在手心里,摊给罂粟看,像哄着小孩子一样哄着她:“甜的东西。试着吃一片,只一片,好不好?” 罂粟只瞥了一眼,不为所动。楚行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把口气放得更平缓,柔声道:“罂粟,你吃一片,我吃一片,行不行?” 他说完这句话,过了一会儿,罂粟慢慢从窗外收回视线来,看着他,脸上看不出表情。楚行对她微微一笑,又开口:“我先来,好不好?” 罂粟盯着他无声地瞧。看着他把药片含到嘴里,合水咽下去,又把空无一物的掌心张开证明给她看。片刻后楚行拿来一片一模一样的,罂粟迟疑了一下,又看他一眼,这一次过了良久,终于缓缓伸出手指,把东西从他掌心里拿过去。 鄢玉在一旁不冷不热地开口:“还是楚少爷有办法。只不过小心这些药片吃多了,楚少爷反而得神经错乱。” 楚行对他的话恍若未闻,一片一片耐心陪着罂粟吃下去。单单把糖衣的几片咽下去,就花了半个多小时时间。剩下光秃秃的苦药片,罂粟只吃了一个,就立刻吐出来。脸上划过厌恶的表情,接下来看都不再看一眼。 楚行怎么哄,罂粟都扭过脸,不再配合。最后楚行把鄢玉一起叫出去,问他:“试试把苦药片都弄成相近药理,但包着糖衣的其他药片。” 鄢玉冷笑道:“你当包着糖衣的药片都是乱包糖衣的?连糖衣不同颜色对应不同的病都有讲究的,行吗?苦药片之所以是苦的,也是有它自己道理的,行吗?” “糖衣的颜色对着什么病我是知道的。”楚行淡然说,“但既然罂粟要吃包着糖衣的药片,那么苦药片之所以是苦的,一定就是没道理的。所以,我认为鄢医生你一定是有办法的。就算没有办法,也一定会在某些条件下变得有办法的。” “……”鄢玉无语半晌,骂道,“你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要挟我?” 楚行抚了一下袖口,慢吞吞地说:“啊。” “你能更无耻一点儿吗?” 楚行又慢吞吞地说:“能的。你要试试吗?” “……” 作者有话要说:我发觉……双更就是霸王们滴温床。只要双更,评论数量就嗖地掉下去了。 你们好残忍好冷酷好无情! 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一周之后,路明抱着一堆待处理的文件去楚家找楚行的时候,正好碰上他在给罂粟穿鞋子。 罂粟神色恹恹地坐在床沿,长长的睫毛垂着,在白皙的肌肤上遮出一小片阴影。像是低头在看着楚行,又像是根本没在看,平板的脸上空洞,没有表情。 路明看她这个样子,就想起前些天在宴会上见到她的场景。那时罂粟虽然死气沉沉,至少还会走路会拧眉会不耐烦,现在却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般,看不出一丝人气。 这些年他身为旁观者,看着罂粟的长相愈发秾艳,脸上的戾色却也越来越重,一直到了令人心惊不敢直视的程度。当时他还在曾暗中头痛地祈祷过,愿有一天上天慈悲,让罂粟能忽然变一变人性,安生一些。 那时他没想过,竟真的会有这么一天。 阿凉一夜之间被逼疯的时候,路明也曾去看过一眼,并不觉得有什么,甚至心里还微微有厌烦。毕竟在楚家,这种表面风平浪静,底下荆棘丛生的事,发生得实在太多。十多年下来,他早就什么都看惯。死几个人都不算是大事,就更不要提仅是被逼疯。 然而今天看到罂粟成了这样,路明竟觉得微微有些心酸。 似乎罂粟这个人,天生就该是眼高于顶,骄纵又机敏的。长着秀丽面孔,揣着凉薄心肠,才是她的本真。如今的痴傻与愚钝配在她脸上,怎么看,都不愿让人相信是真的。 楚行半跪在房间中的羊毛地毯上,把罂粟脚心搁在他的膝盖上面。一只手握住她脚踝,把袜子一点点套上去。罂粟往后微微一缩,脚趾蜷起来,不肯配合。他抬起头看她一眼,而后屈起手指,在她脚背上轻轻一刮,又柔声哄了几句话,过了一会儿,罂粟慢慢安静下来,同意他的动作。 路明这几天每天过来,除了第一天看到的时候吃惊了一瞬,到现在已经面色十分平静,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自从罂粟变成现在这样,楚行就没有再去过书房,更不曾离开过楚家。路明手头积压了一堆文件等着他处理,每次他都是被下面的人催得心急火燎,觉得不能再忍了才跑来这里,然而一见到里面的情景,再焦心的话都咽了回去。 楚行等把罂粟的鞋子都套上去,把她的脚轻放在脚凳上,才头也不回地问:“有什么事?” “t城的莫先生今天来c城,之前约好了他跟您的会面时间是下午两点……” 楚行把罂粟的头发拨到耳后,一边心不在焉道:“你替我去。” “……”路明踌躇了一下,还是说,“少爷,莫先生从t城坐了两个小时航班专程过来,跟您会面是最主要目的。更何况明年春天我们在t城那两个重点想开发的地皮现在都捏在他手里……总之,总之您还是去一趟为好啊!” 楚行微微一皱眉,路明加紧游说道:“罂粟小姐在这里有管家跟佣人照看,您离开一时半会儿不会出什么问题的!再说谁敢在您起居的地方上轻举妄动?莫先生那边是紧要,再长也不过就是两个多小时时间,罂粟小姐肯定不会有事,您还是去见一见莫先生才好啊!” 路明见楚行态度有所松动,赶紧把大衣从一旁的椅背上取了下来,毕恭毕敬地双手捧到他身边。楚行看他一眼,过了一会儿,还是接了过去。 他穿衣服的时候,罂粟缓缓抬起头来,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她的眼睛一向黑白分明,又像是含着一点湿润润的水意,这样仰脸看人的时候,便很有些无辜可怜的意味。楚行穿好衣服,低下眼,便看到这样的眼神,动作又停顿了一下。 路明在一旁看见,有一瞬间不知为何莫名产生出一种自己在活生生棒打鸳鸯的荒诞感觉。一面又狠下心来催促:“少爷!少爷!再不走时间就晚了!刚才下面人就给我打来电话,说莫先生已经出了机场,现在正在往会馆走的路上了!见面就只有两个小时啊少爷!而且少爷您回来的时候正好路过得宜坊,还能顺便给罂粟小姐买几块小糕点回来!罂粟小姐不是最喜欢吃那家店的蝴蝶酥!早去早回啊少爷!所以现在咱快走行吗!” 楚行恍若未闻,在罂粟面前缓缓蹲下^身去。 他说得低沉缓慢,一字一句,好让她能听进去:“我去一下就回来,好不好?” 罂粟眼珠稍稍动了一下,抿着嘴唇不开口。楚行握住她的手,在她手心里勾了一下,看着她,又说:“点个头,或者摇个头,给我看,好不好?” 罂粟看着他,迟迟都没有回应。过了一会儿,像是有些疲惫,缓缓闭上眼,不再理会他。 楚行维持着姿势,又等了一会儿。见罂粟像是已经坐着睡过去,才闭了一下眼,终于放弃。 他把她小心抱到床中央,掖好被角,缓缓直起身,默不作声走了出去。 路明一句话不敢多说,屏着呼吸跟了出去。 两人在路上的时候,路明本来积攒了一堆文件想在这空当里咨询他,看到自家上司沉着脸一言不发的模样,又把问题全都憋回了肚子里。过了一会儿,楚行突然冷不丁开口:“你觉得她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 “……”路明觑着他的脸色,小心说,“罂粟小姐有吉相,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楚行看他一眼,薄薄的嘴唇嘲讽弯起来,笑了一声:“何必说连你自己都不信的话?” 路明噤声不语。过了一会儿,听到楚行撑着额角,像是自言自语一般,有些疲倦地开口:“之前罂粟行事任性狠辣,又经验不足,这样下去务必吃到大亏,我总想要扭过来。现在她倒是真的乖巧无知,任人摆布,为什么我又觉得,情况没有变好一丁点儿,只有更坏。” 罂粟当年初来楚家,虽也机敏娇憨,却毕竟幼小,还是一副小心翼翼的裹足模样。楚行现在都还记得,在最初的最初,他一眼挑中她,放下茶盏走到她面前,微微弯下腰打量,罂粟扬起脸,跟他对视的时候,那一双带着一点胆怯,又乌黑湿润的眼睛。 让楚行不知为何,当场便联想到捧在手心里的小白兔子。有些娇气,亦带着小小的乖巧,又活泼泼地讨人喜欢。 他把她拎在身边,照着最好的标版,请了最好的老师,认真仔细地教她。一心想让她娇气美丽地长大。她却不肯照办。开始不过是背地里做些小坏事,绊一绊离枝,整一整路明,见他仿佛不知,便自以为隐瞒得很好,愈发胆大,肆意妄然。 他其实全都看在眼里。只是不说。攒到有一天觉得火候差不多,才把她叫到跟前。把她的破绽与证据摆出来,一一数落。 第28节 然而话未说到一半,便看到罂粟脸色苍白,在他面前慢慢半蹲下去,两只手怯怯扒住他膝头,仰脸望着他的时候,眼睛里满满是无声的恳求。 楚行本是存了心要给她教训看,然而碰到这样的眼神,那一瞬间竟莫名有些失神。 他长她十年,早已是情绪内敛深沉,心肠凉薄坚硬的年岁。自执掌楚家,更是规矩方圆,赏罚分明。从不曾想过会在一个小姑娘讨巧的眼神底下,莫名心软。更不曾想过,会在以后岁月里,一次次忍不住,超出底线地纵容。 曾有一次商逸前来,看到他们相处,临走时笑说他:“看你把那个小丫头已经娇惯成了什么样子!” 他却不以为然。自觉不过是一点额外的纵容,远远还不到娇惯的界限。却在不知不觉中,罂粟早已经眼高于顶,肆意任性。 他都没有察觉出自己的退让,就已经退让了无数步。曾有一段时间,罂粟甚至连他都不怕,胆敢趁着他不在时,偷偷摸开他的电脑玩游戏。被他回来发现后,竟还振振有词:“反正你都出门了呀,电脑又没有人在用。我用一下怎么啦?你电脑里的东西我一个没碰,不信你来查。” 她那副信誓旦旦的狡辩模样,让他简直觉得生气又好笑。问她:“你自己的怎么不用?” 结果她还能理直气壮地摆出一副委屈:“你的更好用呀。你给我的那是什么破电脑!那么慢!网络还连不上!” 明明几个月前他给她买的新电脑已经是当时最好的配置。然而楚行也不多说,第二天又叫人给她重新买了台比他书房里那台配置更好的电脑。结果过了几天,又见她在书房里偷偷开他的电脑。见他进来,肩膀惊吓一抖,但很快就先发制人地狡辩道:“你进来怎么不敲门!还有,你居然设了新的开机密码!这不公平!” 他一下子就被气笑,敲了一下她的头,绷着脸道:“你叫谁敲门?你再给我说一遍试试?” 他从那时起,便渐渐觉得不该再纵容下去。罂粟稍微行错差池,便会遭他边边角角的敲打。起初她还会觉得奇怪而顶撞,等到后来发现顶撞除了招致惩罚外没有其余用处,便渐渐沉默下去。 再到后来,她便没了那些小动作。楚行起初还以为是真的有了效果,一直到他发觉,罂粟并非真正安守本分,只不过是将事情做得更小心隐蔽而已。 到了后来,甚至传出来离枝险些被她指使人闷死在桑拿房中的消息。 他用了更严厉的手段压制她,也只不过是令她一时安分而已。下一次的报复会更激烈,如此循环,一直到连他都不能帮忙完全掩盖的程度。 作者有话要说:咩,更新~ 明天返校。开学日忙碌,不一定能写完。争取晚八点更新。如果不能更新,那就是明晚不更后天更新的节奏了。 请保佑俺能把存稿箱给整出来……&gt;&lt; 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管家曾在一次添茶倒水间,温吞劝道:“罂粟小姐她不过还是个孩子罢了。小孩子没长大之前,都有批判你的心思。大人说哪里不对不好不要做,她就一定不信邪,偏偏要试试看。您何必拿手段压制,等撞得头破血流了,也就知道了什么是好,是什么坏,自然会自己回来。” 他把这话听进去,用了一次后,却觉得,根本没有说起来那么容易。 她还在他手心里的时候,翻不出天和地,便不会折腾出更大的乱子,也不会惹下真正棘手致命的祸事。只要她老实呆在他的荫蔽下,总会得一世平静安稳。 却不曾料到有一天,罂粟会为了一个外人,与他对峙。 更不曾料到有一天,罂粟会成为现今这个样子。 楚行走后没有多久,离枝一个人慢慢走进一楼的客厅里。 楚行起居的地方,本是内松外紧的保卫系统,选的亦是楚家最精干的人。然而自从罂粟发病后,楚行看出她不愿见人,便将这一块的保镖慢慢都撤走。如今起居处周围的保镖数量,甚至不超过一只手。 等到换班时候,警戒便更松懈下来。离枝逮住空隙,动作快一点,便闪进来。 她没有在一楼耽搁,只扫一眼,确认没有人后,就径直去了二楼。 推开主卧房门的时候,离枝心里其实有些微微发紧。 她在楚家待了十多年,到如今,已经被无数人奉承过在楚行眼中别有不同。外人皆言,楚家女孩子来来回回走马灯般地换,唯独她与罂粟终年随行楚行左右。甚至楚行信任她胜过罂粟,她手里的权利很少变动,她递交上去的资料,楚行大都痛快批复。 只有她自己知晓,自罂粟来了楚家,她便再也没有机会来这里的二楼。 原因无他,不过是罂粟不肯,楚行顺着她,便就水推舟。 十年前罂粟初来楚家,不过短短一个月,便将她所有风光都打压。 那时整个楚家上下,都知道罂粟在离枝第一次向楚行汇报公务时,把楚行不由分说从书房中拖走,拽着一起窝在秋千树下。离枝早已僵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楚行竟也由着她。 那时整个楚家上下,也还都知道她离枝一次在内重起居处二楼贪睡午憩时,被罂粟一把拽起来,直直拖到卧房门口。晚些时候离枝告状给楚行,未料楚行竟东风射马耳,全然护着她。 那是离枝最后一次踏入这里,此后十年,都给罂粟牢牢霸占。 现在罂粟疯了,傻了,痴呆了,竟还是天经地义一般睡在这里,理所当然享受被照顾得滴水不漏。 离枝站在她床前,盯着她呼吸恬淡,睡得不能更安稳的模样,眼睛里恨不能立刻化出钢刃,将她一瞬间千刀万剐。 她弯下腰,一把抓住罂粟的头发,在手心里慢慢收紧。 罂粟终于因为泛疼而醒过来。迷糊睁眼,便看到离枝那张因嫉恨交加而狰狞的脸。 她还没有醒悟过来那是什么,人已经被堵住口鼻,呛烈的味道涌上来,让她一下子失去了知觉。 罂粟给人使劲泼了盆碎冰,才慢慢把眼皮睁开。 离枝冷笑了一声:“罂粟小姐,觉得冷么?” 她们现在在楚家的冰库里,温度不超过零下二十度。罂粟身上除了件真丝睡袍,什么也没穿。脚心亦是光着的,踩在冰砖上,已经被冻得通红。 罂粟下意识便想往外爬,被离枝叫保镖一把拽回去。她没有什么力气,手腕细瘦不堪盈握,卯足力气挣扎的后果,也不过是保镖用一只手就轻松按住。 罂粟冻得浑身簌簌发抖,被离枝看见,终于产生了一点解气一般的快^感。 她半蹲到罂粟面前,拿着匕首挑起她的下巴,竖起雪白刀刃,轻轻一划。 立刻有血迹顺着微微翻开的皮肉,缓缓渗出来。 罂粟疼得瞪大眼,低叫了一声。血迹衬着莹白肌肤,格外惊心怵目。离枝身后的保镖看着有些不忍,转过脸去。 “你不是说要我死在你疯之前?”离枝的声音轻轻柔柔的,看着罂粟无声哭泣,笑容愈发温柔,“真可惜啊,你没办到。” 罂粟脸色惨白,看着越来越近的刀尖,越来越恐惧。离枝看得满意,笑了一笑:“连刹车失灵都没把你给撞死,那你猜猜看,这次你还逃不逃得掉?” “你再猜猜看,这一次少爷看到你人不在了,是会以为你自己装傻逃走了,还是真的给人劫走了?”离枝这么说着,刀刃已经挨在罂粟的脸颊上,声音里也仿佛渗着刀刃里锋锐的寒意,“你多次失踪,都是蓄意。这次就算不是,谁又会信?等你死了,不要怪我。只能说,这就叫因果报应。” 罂粟使劲往后缩,被她强行拽回来。正要划上去,身后的保镖终于忍不住,低声道:“离枝小姐……” “干什么?” “少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回来。我们应该尽快离开这里。” 保镖看离枝的眼神愤恨到极致,愈发后悔自己为何会将把柄落到她的手里,又劝道,“……将她丢在这里,不出多久,就会被无声无息给冻死。可要是您这样走得晚了给少爷看见,您自己该怎么办?” 离枝冷冷地说:“你被她这副皮相迷惑了,想替她求情?你知不知道她心肠可是恶毒得狠,跟蛇蝎没什么不同?” 保镖躬身下去:“离枝小姐,我只是就事论事。人既然都要死了,您又何必因为浪费这一点时间,多一分被人发现的危险?” 离枝听下去,却不甘心,又看了罂粟一眼。 罂粟满目畏惧地望着她,一排牙齿把嘴唇咬成白线。她这些天精神恹弃,有如即将干涸的溪流,孱弱无一丝生气。离枝看着她无知纯稚的眼神,不知为何又生出一丝火气。 “少爷不准人私底下叫你傻子白痴。”离枝冷笑道,“你现在这幅样子,跟傻子白痴有什么区别?” 她一扬手,把罂粟重重推到地上,看着她的后脑磕在冰角上,晕过去,才恨恨头也不回地离开。 只有一个多小时,楚行已经从会馆赶回来。离枝正在外面等着,看到他立刻迎上来,楚行只瞥过去一眼,来不及说话,就径直去了二楼。管家跟到他身后,低声报告说这段时间卧房里面一直安静,罂粟小姐大概还未睡醒,下面的人不敢轻易惊扰了小姐,不曾上前敲门。楚行听完,嘴角有点笑意:“最近她睡醒了都会发点脾气。” 等他推开卧房门,嘴角那点笑容还未消失,就蓦地凝住。 一向不动声色的管家在他身后,往里面只看了一眼,眼角微微睁大,立刻躬身下去。 楚行冷冷地问:“人呢?” 跟上来的离枝瞟了一眼,轻声说:“罂粟心计严密,这次难保不会又玩什么装傻逃走的把戏。” 楚行回过头来,平平淡淡看了她一眼。离枝浑身一凛,立刻低下头去。 管家搭着眼皮,在一旁不凉不热地说:“罂粟小姐若是为了装傻逃走,当初又何必同意回来。罂粟小姐这些年来不自觉中树敌良多,若是有人趁了这空当报复,也并非没有可能啊。” 楚行沉默片刻,大步往外走,沉声道:“去找。楚家内外,一寸寸,仔细找。” 罂粟再模模糊糊醒来时,已经冻得嘴唇发白,四肢麻木。她捂着后脑被磕伤的地方,环顾四周半晌,再把手指伸到眼前一看,呆滞了一下,忽然大哭起来。 她多日来已经没有说一句话,乍一开口,又吸了凉气,猛地咳嗽起来。罂粟不管,一边哭,一边用了所有力气去拍冰墙。冰库已经被离枝从外面锁死,冰墙又极厚,她拍得力气再大,哭得再凄厉,从外面经过的人听起来,也不过只有蚊音一般丁点细微的声音。 楚行带人经过时,连脚步声都比罂粟传出的声音要大。其余人都恍惚未察地往前搜找,楚行走过去两步,陡然停下来。 他回过头,抿唇听了两秒钟,目光盯向冰库库门。发令的时候,声音甚至微微颤抖:“打开它。” 库门被人踹开,楚行一眼看到罂粟的那一刻,身形不可抑制地晃了一晃。 他的面孔在短短时间里变得没有血色,大步走过去,已经是小跑。冰库中的路磕磕绊绊,膝盖狠狠撞到一边尖锐的冰棱上。楚行踉跄了一下,几乎跌倒,然而恍若未觉。 罂粟想要站起来,已经麻木的手撑在地上,还没有用力,已经被人紧紧抱在了怀里。 楚行半跪在地上,呼吸急促,手在剧烈发抖,不停亲吻她的发顶,低声一遍遍地说:“罂粟。罂粟。” 他说到后面,在众目睽睽下,竟有哽咽声。罂粟软在他胸口上,脸上的泪水未干,楚行含含糊糊说着安慰的话,手指抚到她的发间,摸到一手粘滑潮湿,摊到眼前,便是浑身一震。 管家站在一侧,看着楚行的眼神在霎时变得极端阴沉。 “查。” 作者有话要说:寝室还木有办网……所以这两天不能送积分和翻霸王票,非常抱歉!&gt;&lt;感谢新新一君的长评!抱住么么思密达! 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因为楚行的几句话,鄢玉在接下来的几小时里都极度刻薄。楚行问他罂粟下巴上的伤口会不会留疤,鄢玉不阴不阳地回答:“不留疤又怎样?留了疤又怎样?难道留了疤你就不要人家了?楚少爷您可真是色相至上的典型啊。你以为你自己就很好看么?长得不就是一张死板闷骚老男人的脸,你嫌弃人家人家还不想要你呢!” “……” 楚行本来想冷静迅速地还击,一眼瞥到鄢玉正在给罂粟扎针的手,所有的话全都堵在唇边,又默默地忍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楚行又忍不住问罂粟什么时候才会醒,鄢玉听见了只当没听见,楚行又问了一遍,这次鄢玉把眼一横,眼镜后面一双丹凤眼里全都高贵傲慢地写着“有能耐你刚才别刺激我呀有能耐你就跪下来求求我呀你求我我就告诉你呀你不求我还想让我告诉你简直就是他妈痴心妄想”,一面凉凉说道:“等她快死的时候你再问这句话也不迟。” “……” 楚行的手指放在床沿底下藏有枪支的暗格机关上,忍了很久才勉强没有按下去。 罂粟一夜未醒来,楚行便一夜没有睡。鄢玉说到了半夜罂粟可能会发烧,楚行便把她冻僵的双脚揣在怀里,一夜试探额头体温,稍微有些升高迹象便拿蘸了酒精的毛巾擦拭,直到清晨时候,罂粟的体温始终正常。 第二天上午有商逸到访。 一同来的还有商家新晋的夫人景致。两人一起出现在卧室时,罂粟还没有醒,楚行没心情理会这两个专门来看热闹的人,只略抬了抬眼皮,连话也不想说一句。商逸也不以为意,拉着景致自顾自在一旁沙发上坐下,腿搭着腿看楚行绕着床边半米之内寸步不离。 楚行的衣服自昨天起还没有换过,商逸躺自家沙发一般懒洋洋歪在沙发里,笑着说:“连见客都在自家卧房,还这么衣衫不整失魂落魄,知道的当你在照顾病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给条隐形金链锁在了床的半米以内呢。” 他的话音一落,从门外传来一句讽刺:“商少爷不管去哪里都不忘和景小姐同进同出,知道的当商少爷夫妻情深寸步不离,不知道的还以为商少爷脖子上连了条皮绳,另一头给拴在景小姐的手心里了呢。” 坐得离商逸两米远的景致本来冷着脸,此刻嗤地一声笑出来,咬着玻璃水杯的杯口,波光潋滟地斜过去一眼。商逸只作没有看到,冷淡道:“鄢玉,我又哪里招惹你了?” 鄢玉一边把医药箱放下,慢条斯理道:“商少爷这话说的,难道我刚才说得不对么?” 第29节 商逸略略想了一想,不紧不慢地说:“你那点儿情史两根手指头都数得过来,不就是被同一个人甩了三次,发生都发生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鄢玉眉心重重一拧,还没把酝酿好的毒液喷回去,景致垂着眼在一旁捏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已经漫不经心地开了口:“说得没错。鄢玉的情史用小学一年级的作文就能描述完,商少爷的情史可就连一篇研究生的标准毕设论文都没法媲美了,是么?” 商逸脸上的微笑僵了一下,快速调整了一下表情,刚要说话,被景致随手抓了把橘子皮堵^回去。景致一声冷笑:“你想说什么?别跟我扯什么浪子回头金不换。那不过是一群烂人们想方设法给自己找的借口。你们想玩的时候,就不顾女人死活玩得相当精彩,不想玩了想上岸了,就非要抓个人一起陪你们上岸。别人不想陪着,你们就强取豪夺也要到手。旁生的枝节不管是不是合理的,都是一刀解决了事。你们浪子回头关旁人什么事?之前干过的一筐子破事就因为一句浪子回头就能抵消得了么?简直痴心妄想。我看神志不清的不是罂粟,是楚行跟你商逸。你们这种德性的人,本来就活该孤独终老,最好从头到尾烂成一把泥才好。” 景致抱着双臂一口气痛快说完,楚行面无表情看着她,景致漂亮的眼尾一挑,小巧的下巴冷冷扬起来:“怎么,说点儿实话就戳到你痛处了?恼羞成怒了?想拿枪械轰了我是不是?” 商逸把手卷到嘴边,轻咳了一声。鄢玉倚着桌沿一副瞧好戏的态度,推了推眼镜后,还不忘火上添油地鼓了两下掌声。 周围手下的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卧房内一下子陷入静默,片刻后,床上突然传来细微一声□。 十几只眼睛一齐往床上看。罂粟手指微微一动,蹙着眉心缓缓睁开眼。 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一掠过鄢玉景致和商逸,有些懵懂。最后落在楚行身上时,定格几秒钟,眼神渐渐变得清明,很快又变得明显的冷淡,接着便面无表情地转过了脸。 楚行掌心里握住的手指也被抽走,罂粟慢慢翻过身,背对着所有人。 楚行停了一下,对着她的后背,轻声说:“这次是我不好。我错了,好不好?罂粟,给鄢玉再检查一遍昨天究竟有没有冻伤,好不好?” 楚行一说完,所有人的目光都刷刷落到他身上。 连在场中认识楚行年数最久的商逸,这都是第一次见他这样低声下气说话。 幼时他们两人曾因没有所谓少爷样子,一起被长辈狠罚。那时楚行两天两夜滴水未进,到最后仍然是面无表情。被长辈责问多遍,也都咬住牙一言不发。等到后来执掌楚家,倒是慢慢有了不紧不缓的当家人样子。只是变得愈发内敛深沉,时至现在,情绪外露已经很少有,更不要提当着下面一众保镖管家人的面,这样低三下四地跟人赔礼道歉。 鄢玉在一边看得也挑起了眉,半晌才想起自己身为医生的职责来,把眉毛压下去,拎着医药箱上前:“我需要再确认检查一遍。罂粟小姐,请你转过身来。” 罂粟不知有没有听到,只是不动。鄢玉又说:“至于下巴上的伤口,很可能会留下一条疤痕。需要动用手术才行。” 罂粟仍是不为所动,脊背看起来倔强。楚行又试探地唤了她一声:“罂粟,乖,给鄢玉看一看好不好?” 他连续拿相同语气哄了许多遍,罂粟终于慢慢转了一下脸。楚行一条腿屈膝跪在床上,把她半抱着扶起来,结果反而被罂粟用手推开。 她的力气微弱,态度却坚决,抬眼看着他,乌黑眼珠里凉浸浸的,半晌,低哑地吐出两个字:“走开!” 这是她从自闭以来,说的第一句话。却是让他走开。 楚行一时没有动。罂粟开始手脚并用地推他下床,拧起眉毛来,还是意志坚决的两个字:“走开!” 她没剩下多少力气在,根本推不动他。却一直在努力,到后来脸上都开始发红,已经用了所有力气。楚行看她良久,沉声说:“好。我走开。你肯让鄢玉乖乖检查身体,我就走开,好不好?” 罂粟根本不理会他的话,仍是使劲推他。过了片刻,楚行终于下了床,又看她一眼,转身离了房间。 等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外,景致跟着罂粟一起收回视线。罂粟勉强顺从给鄢玉检查的时候,商逸揉眉叹气了一下,景致瞥他一眼,阴阳怪气发话:“哟,当事人还没怎样呢,商少爷这在一边帮忙叹的什么气呢?在叹兔死狐悲么?我暂时还没给您逼疯呢,您不用这么着急。” 商逸剩下没叹出来的半口气全都给她噎了回去:“阿致……” “罂粟已经够心软了。我要是她,早半夜随手一枪了事,还用等到现在?” 景致把商逸尝试张开的嘴再一次拿了橘子皮堵上,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接下来的几天里,罂粟一直不肯让楚行近身。 楚行一旦出现在她视线范围内,她就像只炸了毛的动物一样高度警惕。要是楚行尝试再靠近一点,便能看到她眼里除了警觉外,还有薄薄一层却如何褪不下去的怒意。有天中午,楚行在她午睡时坐到床沿边,手指还没有来得及碰到她的发梢,就被尚未睡熟的罂粟发觉,立刻有五根手指张成利爪状赏到了他的右脸上,接着便看见楚行相应的皮肤上多出了五道细长血痕。 楚行:“……” 接下来的日子里,楚行顶着无可奈何的抓痕,见到的第一个人物是路明。 路明盯着楚行那张平素来一直英俊到无可挑剔如今只剩下神奇加滑稽的脸足足有两分钟,连手里抱的文件哗啦啦都掉到了地上也不自知。一直到楚行抬起眼皮来,平静问他道:“看够了么?” 路明浑身一抖,仍然还是两眼发直的状态,下意识道:“够,够了……”等他发觉到不妥,又急忙改口:“不,不够……”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课有会,更得晚了很抱歉。&gt;&lt;突然发现我这两天居然在隔日更!隔日更!orz话说以前隔日更的时候我还挺心安理得的(……),这篇文一隔日更怎么跟有两只爪子在心里不停挠一样心虚…… 明天和后天会更新的! 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说了以后才发觉这话比刚才更作死,路明张张口,顿觉背后阴风扫过。 他再一次尝试补救道:“其实,其实看着也没什么……挺那个什么,看着挺好看的,很符合当家人您冷冽的风采……” 路明越说越觉得不对劲,一咂嘴,正对上楚行那双平静到恐怖的眼神。路明只觉得后背的冷汗“唰”地冒出厚厚一层来,霎时闭了嘴。 楚行冷冷问:“冰库的事查出来了?” 路明回过神来,脸色顿时一整,肃声道:“已经查出来了。” 他顿了一下,才把手里的东西送上去,低声开口:“……是离枝伙同人一起做的。” 楚行眼神不动,只微微有些变冷。路明小心看着他的脸色,说下去:“……离枝伙同的那个保镖已经给押在地牢里了,开始不说,后来用了点手段,供认不讳。离枝昨天晚上去了西南,我已经发了通知给她,叫她尽快赶回来,她到目前还没有给我回复。” 楚行缓缓说道:“她去西南干什么?” “……可她跟我说是您让她去的……”路明说到一半,心里一惊,猛地抬头望向楚行,哑然失声。 楚行面无表情,冷冷吩咐:“找人把她弄回来。” “……是。” 路明低头应了声,就见楚行把文件丢到一边,已经大步离开了书房。 楚家的私牢比监狱那种地方要险恶残忍百倍。 在这里死一个人,比碾死一只蚂蚁困难不了多少。每天清早七点钟,都固定有浑身青红交错的尸体被运出去。不是因审讯拷打而死,只是因为同一牢房内的残酷斗殴。从没有人加以制止,反倒有人鼓励。以前罂粟主持一次审讯,就在被面前两人的申辩抗争吵了两个小时仍不见结果后,随手把一套极品金边骨瓷茶具从桌上推到了地上。 等审讯室内归为安静,她才漫不经心地开口:“你们两个,一起打一架。身体任何部位不限。谁先被打死,我就认定谁是主犯。如果你们其中有人不肯动手,那就等于自动默认误杀了人。按楚家家规处置。” 她说完,漫漫扫了两人一眼,冷冷道:“现在,开始。” 那天到后来,果然两人中的一个在罂粟面前被活生生地打到七窍流血而死。再后来此事听到楚行耳中,当即派人把罂粟叫到了书房。罂粟等他质问完,沉默了一下,接着不以为然地顶撞道:“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大不了。” 那天她本来正在马场骑马,赶来书房时一身明红色骑马装束尚未换下。振振有词地站在楚行面前,身形利落而飒爽。眉眼间却又是秀色逼人,漂亮得几近张扬。楚行看得有一瞬间停顿,才沉声教训:“你再给我说一遍试试?” “我有什么不敢说的?楚家养的这些杀手,哪个每天过的不是提心吊胆的日子?有几个能真正挨到金盆洗手那天的?还不早晚都是被同党背叛给上级处死被仇家追杀的命。既然早也是死,晚也是死,反正这之间差出来的也不过就是他出去再多收几条其他人命的时间,死不死有什么大不了的?怎么死的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这两个人谁活着都没什么区别。” 她的手背在身后,下巴扬得老高,把一番歪理说得简直再理直气壮不过。楚行气极反笑,几乎想把她按腿上狠狠往臀上打几巴掌:“你这话说得能把阎王爷气到地面上。照你这么说,楚家还有没有规矩了?” 罂粟对他念的“规矩”两个字一直都嗤之以鼻,那一天看他脸色实在差,才勉强没把鄙夷表示在脸上,嘴巴上却不肯同时示弱下去:“反正死了就是死了,又不能活回来。先生想惩罚我那就惩罚,我无话可说。反正就是这么回事。” 楚行终于忍不住,把她抓过去,正要按在膝上打一巴掌,却一眼瞥到她手里正攥着东西,又停住,问:“拿的什么?” 罂粟把手往下面缩,一面硬声道:“什么都没有。” 楚行不理会她的话,捏着她的手腕,见她不放手,挠了一下肘窝,罂粟一抖,掌心便不由自主摊开,露出四颗晶莹欲滴的紫葡萄。 楚行瞅她一眼,罂粟立刻把葡萄丢到了地毯上,梗着脖子轻描淡写道:“我在马场旁边葡萄架上摘给自己吃的,怎样?不行吗?” 楚行“嗤”地一声笑出来,改搂她的腰身,一面调侃道:“那你往地上丢什么丢?今天刚换的地毯,现在全给你所谓摘给自己的葡萄染脏了。” 罂粟先前是气恼,此刻是大怒,刷地冷下脸来,摔手就走,被楚行一把拽回怀里,紧紧搂住,笑着说:“怎么惩罚我还没说呢,你走什么走?” “就走又怎样!我还要离家出走呢!” 楚行闷笑得眼尾都隐隐挑起来,腾出一只手,从一边拿过方才管家端进来的茶水,在口唇试了温度,凑到罂粟嘴边:“这也是我叫人沏给我自己的茶,今年刚刚采摘送来的,尝一尝?” 罂粟对茶水没什么兴趣,但也知道能经楚行之手的东西,无一不是极品。却扭开脸,半分不给颜面:“那些人专门送您的好东西,我可不敢喝。” 楚行在她后背上轻轻一拍,还是笑着给她喂下去。看她舌尖沿着嘴唇抿一圈,最后嫌弃道:“难喝。” “说的是,哪会有罂粟小姐摘的葡萄好吃?”楚行笑着附和她,“我家罂粟摘的葡萄是天下最好吃的葡萄,是不是?” 罂粟冷哼一声,直直看着书桌,也不答话。过了一会儿,突然开口,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那个人死了就死了,本来就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楚行不想再跟她争辩这个问题,便顺口“唔”了一句。罂粟却不依不饶,又说道:“就算拿我自己来说,我也是这句话。我既然已经杀死过许多人,那么如果有天有人来杀死了我,那我也无话可说。” 这次她的后背给楚行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警告道:“这种话不准乱说。”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便没人再能摸清罂粟心里想的究竟是什么。一面仿佛凉薄理性到令人齿冷,一面又仿佛对蒋家和李游缨一力维护。她仿佛很喜欢血迹斑斑恶毒阴暗的权力,又仿佛厌恶着楚家所有沾染过血腥的人,甚至包括她自己。 楚行在地牢的审讯室内只静默坐了两分钟,书桌前跪着的保镖已经冷汗涔涔。 他已经被迫在高强射灯底下不准合眼许久,精神早已濒临崩溃。再等看到楚行进来,漫不经心地坐下,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勉强坚持了一会儿后,心理防线便顷刻决堤,失声道:“楚少爷!楚少爷!我什么都说!求楚少爷饶我一条命!离枝现在肯定不在西南,她一定是听到了风声,早就回了她的本家去跟长辈求救!她现在肯定是在c城!” 楚行眼皮微微一跳,保镖又哭喊道:“求楚少爷饶我一条命!那边一定会跟少爷您施压的!少爷您做事要三思啊!” 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离枝的本家梁家,几十年来和楚家零零总总,到现在早已到了一本烂帐扯不清的地步。 自楚行当家以来,和梁家关系日渐疏远。直到离枝前来,两家又渐渐恢复往来。如今梁家当家人离枝的父亲在处理和楚家利益相关问题时,总要揣摩几遍楚行真正的脸色与眼神;楚行在着手梁家相关事务时,也要缓下来思索t城那头可能出现的反应和态度。 楚行听完,不置可否。一只手搭在交叠的腿上,随意看了眼私牢的天花板,并不发话。保镖跪在地上涕泗横流,求道:“我是被离枝逼迫才做下这些的少爷!离枝谋划的事和我无关啊少爷!她只让我做这些事,没说她要害的是罂粟小姐!而且当时离枝想拿刀子毁了罂粟小姐的脸,是我在一旁劝了很久她才放下的刀子!少爷饶命啊少爷!” 楚行本来已经往私牢外面走,听他说到后面,脚步一停顿,侧偏过头来。 他瞥了那保镖一眼,目光中不含任何情感。接着,便见他略一摆手。 路明很快微微一躬身:“是。我这就处理。” 一直等楚行身影转出私牢,路明回转身来,冷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他给拖到冰库里去冻死!” 那保镖一愣,结结巴巴地说:“可,可是我什么都没做!真的什么都没做啊!路总助!路总助你救救我!” “已经帮了离枝干这种事,做多跟做少还有什么区别?”路明接过手下人递来的布团,把他的口牢牢堵住,看他不断呜呜挣扎,在心里叹息一声,低声说道,“安心上路去吧。你只不过是第一个罢了。再过上几天,你以为牵连的人还会少么?” 楚行回到卧房内时,罂粟正蜷腿歪在美人榻上,拿手指懒懒拨卷着旁边一株吊兰的叶子。 罂粟这两天自闭的行为还在,然而精神状态已经比之前好了许多。只是与此同时对待楚行的态度却比之前变差许多。拗着他的意思来都算是轻的,甚至恩赐他一句“走开”都算是好的,更多的时候是不言不语,谁都不理会,明明眼珠里一片清亮,听得进去所有话,就是冷冰冰的不予任何回应。 这种行为按照鄢玉的解释,便是:“罂粟只不过是神志不清,又不是失忆。神志不清的时候你当然怎么摆布她都行,但等她神志清楚以后,你干过的那些事她可全都记着。要是这样都还能对你有好颜色,那她就跟圣母没什么差异了。” 罂粟一看到他,很快把叶子松开。随手抓过一旁毛毯披在身上,翻过身去。 最开始的时候楚行还觉得她这个样子有些无从下手。她不准人靠近,尤其不准楚行靠近,楚行只得在她一天里睡着的时候偶然看一眼。然而这两天下来,楚行渐渐对罂粟拒人以千里之外的行为视若无睹。不管她用脚踢用指甲挠还是用牙咬,他一一承受下来,等罂粟自己折腾得累了,也只有随他去。 楚行把沾了外面寒意的大衣丢到椅背上,在美人榻边坐下,抚了一下罂粟后背,笑着逗她:“还不理人?” 罂粟后背一动,毫不犹豫把他的手给摇了下去。 楚行不以为意,瞥到下面露出她一截细腻脚踝,再往下,还有几根秀气的脚趾头一起光^裸在毛毯外。楚行顺手拿毛毯给她掩住,不过片刻罂粟又给踹出来。他看了一眼,找到床尾被她褪到一边的袜子,握着小腿肚给她穿上,结果只穿到一半,就给罂粟往床单上一搓,也蹭了下来。 楚行终于忍不住笑了一声。俯身下去,连毛毯带人整个裹成一团抱到怀里。罂粟闭着眼挣了一下,没有挣脱开,反而被楚行越裹越紧,紧到眉心都蹙起来,眼睛也仍是不睁开。 第30节 楚行笑看着她,低下头,拿脸颊蹭了她一下,低声开口:“我知错了,你说句话,好不好?” 罂粟薄薄的眼皮颤了一下,终于慢慢睁开。 她盯着楚行看了一会儿,定定的。看得翘长睫毛一动也不动。最后,却像是终究觉得无趣,又慢慢重新闭上了眼。接下来不管楚行再说什么,都扭着脸,不肯再理会。 楚行等把罂粟哄着入睡,把她抱回床上,把被角掖好,才出了卧房。傍晚的时候路明从冰库回来,向他报告:“人已经没了。我看着他断气以后,叫人把他送去了火葬的地方。” 楚行“嗯”了一声,路明犹豫了一下,又说:“蒋信刚才打来电话,说要‘暂借’我们城西那块地皮。” 楚行又“嗯”一声,说:“给他。” “这已经是三个月里第四次了。第一次是空手通过楚家这里捞油水,这一次已经是张口要盖好的地皮了。下一次还不得把整个a城盘口收益都给他!”路明忍不住提醒说,“给狗吃东西都不能这么着要什么给什么!蒋信如今明目张胆地胃口越来越大,一直给下去没任何好处。他不就是手里揣着罂粟一张王牌,除了这个百无一是。您何不把这些事都告诉给罂粟?反正她迟早都会知道。蒋家从开始就没抱着什么好心思,蒋绵跟蒋信背地里干出这些事……” 楚行不等他说完,淡淡打断:“我说给他。” 路明立刻噤声。过了一会儿,又轻声问:“您是心中对蒋家已经有了什么计划吗?” “没有。” 路明张张口,欲言又止。楚行看他一眼,不加解释,只吩咐道:“去问梁家要离枝。限他们一天之内把人交出来。” 路明应了声是,要退出去的时候,楚行又说:“告诉梁天成,他三儿三女,其中一个还是老来得子的宝贝小儿子。如果肯交出离枝来,只是少一个。不交的话,如果连同其他儿女一起不幸出了意外,就让他自己先有个心理准备。” 路明即便料想到最终总会弄成这样,此刻也还是眼皮跳了一下。抬头去看,楚行脸色平淡,完全如同说着今天的天气一般。 “……可是,”路明又忍不住絮絮提醒道:“这样一来,跟梁家我们就算彻底撕破了脸皮。这回已经没什么再能弥补的了,而且要是真斗下去,注定是两败俱伤……” 楚行抬起眼皮来,慢慢地说:“那又怎样?” 路明心底悚然一惊。半晌才回过神来,轻声道:“我明白了。” 次日下午,罂粟午睡时,楚行坐在床沿等她醒来。 罂粟不知是蓄意还是无意,整个午睡过程都不让楚行好过。不停把脚踹在他身上,力道还颇大,一直到终于把楚行踹下床沿去。她大字型趴在床上,即便是在被单底下,也能看出睡姿毫无形象。楚行站在床边,单手掐腰,面无表情瞅着她有一会儿。转身出了房间。 再回来时他的手里握了根细毛笔。楚行俯下^身去,在罂粟的一边脸颊上,很快画了三根猫须一样的细线。 第四根细线还没落下去,罂粟就“腾”地张开了眼。 楚行笑着还没说话,手里的笔已经给罂粟夺了过去,顺便还甩了两小滴墨汁在他的浅色裤子上。罂粟压根不管,抹了一把脸上,觉察出来什么以后,眼里立刻便放出了气势汹汹的光芒。 她一下子坐起来,抓着毛笔就要往楚行脸上涂。楚行往后退一步,罂粟够不到,很快也跟着下了床。楚行又后退一步,罂粟连鞋子也来不及穿,怒意满眼,跟着逼近。一直到楚行到了美人榻边,退无可退,停了一下,罂粟一把揪住他的衣襟,迅速在他两边脸上各画了一个叉。 路明进来的时候,站在门口便看到房间内一副不忍逼视的景象:楚行脸上衣服上都是毛笔画出来的大黑叉,被罂粟抓着手,壮烈地给压在美人榻上;罂粟骑在他身上,脸上几根猫胡子,手中一根毛笔,正要继续往楚行脖子上画下去,毫无半分淑女形象。 路明僵立在原地,一口气噎在肺里,半天没有回过魂来。 楚行看到他,已经被画花的脸上此刻竟还能保持一副轻描淡写的态度:“什么事?” 罂粟动作一顿,跟着回过头来,看了路明一眼,仍是面无表情。想了一想,仿佛还不觉得解气,又将毛笔往下恨恨一戳,像扣戳一样扣在楚行的脸上,才把毛笔扔开,从楚行身上爬起来,若无其事地回了床上。 路明简直看得眼睛发直,过了半晌,魂才从天外慢悠悠地飘回来,浑身一震,猛地低下眼,呐呐答道:“……梁家不放人,离枝没有回来。” 楚行眉目不动,抽了一边的纸巾擦手,淡淡开口:“那就从梁天成的幺子开始。最迟明天晚上,我要他的命。” 作者有话要说:我去……我说为什么没有发,再一看才发现存稿箱日期写成了9月9号23点半…… 有花花今天有双更(不含本章)!! 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章、 他说完,罂粟转过脸,看了他一眼。被楚行捕捉到视线,做出要把毛笔丢过来的手势,罂粟下意识闭起眼滚进被子里,过了片刻,察觉什么都没发生,一睁眼,楚行单手托着下巴,正满眼好笑地望着她。 罂粟顿时恼怒,大力把抱枕连番朝着楚行甩过去。楚行随手抓住两个,第三个没有躲,看着它砸在身上。罂粟还要把第四个抡过来,楚行慢吞吞地说:“砸在身上又不痛。” 罂粟的眼睛里简直有烈火在熊熊燃烧,双手抱起床头柜上的琉璃花瓶,高高举过头顶,就要朝着楚行摔过去。楚行两步过去,紧紧抱住她,罂粟手肘往后狠狠一拐,楚行闷哼一声,皱眉笑着跟她商量:“这个砸在身上就太痛了。还是抱枕吧?” 罂粟挣脱不得,又想起旁边还站着一个路明,转过一对乌黑瞳仁来,刮骨钢刀一样剜了路明一眼。路明膝盖一软,差点给跪下去,立刻说:“我我我我还有事!我这就走!” 路明连滚带爬离开了卧房,最后还不忘把门给关上。罂粟等没了动静,见楚行还不放手,愈发不耐烦,一脚朝他狠狠踹过去。楚行恍若未觉,加了点力道,下一刻便把她压倒在床上。 罂粟眉毛紧紧拧起来,不断要挣开他。睡袍上的扣子因此崩开一颗,露出胸前一片似有若无的美好。楚行看过去一眼,只稍稍一停,就被罂粟逮住机会又踢了一脚。 他在她柔软的腰身上不轻不重拧了一把,沉着脸道:“别乱动。” 罂粟反应过来后,仿佛连骨头都僵硬了一下。 她抬起头,小巧的下巴紧紧抿起来,提防地看着他。尽管不开口,眼神里已经满满都写着一句“你才别乱动”的警告。 楚行微微笑了笑,撑着手,慢慢低下头,在她嘴唇上轻轻衔了一下。就像是轻捷的羽毛刷过,又一触即分。 再俯身下去的时候,罂粟别过了头。 她的脸色依然是冷的,没有变化。身体和他相贴着,已经绷成了一张弓。楚行看了她一会儿,罂粟始终梗着脖子,拒绝去看他脸上的表情。 楚行摸了一下她的头发,轻声说:“罂粟。” 罂粟眼睛都不眨一下,无动于衷。房间内静默,只听得到窗外隐约的风声。过了一会儿,她伸出手,把他推开。自己卷过被单,闭上了眼。 到了第二天下午,梁天成的幺子已经被带进了楚家内重。 梁天成三儿三女,最受宠的莫过于这个小儿子。又因终年娇生惯养,十几年下来,性格软弱无主见,没有养出半分黑道嗜血的习性。即便被梁天成紧急加派了人手保护,到了该落单的时候也还是落了单,该绑架的时候也还是绑了架。 路明把人已经带到的事情报告给楚行时,楚行没有要去看一眼的意思。只平淡吩咐:“每隔半小时,把他的手指头送一根到t城。十根都送过去以后,再把人头给梁天成送过去。” 鄢玉从卧房里给罂粟检查完病情出来,正听到他们两个的对话,倚在门框上懒洋洋地笑了一声,赞扬道:“因为个排行老三的女儿杀了最宝贝的儿子,回头就算真保住了离枝,梁天成又还能给她剩下多少父女感情。楚少爷借刀杀人的手段用得真是好。我看你还是行事温柔一点,小心血淋淋的东西送过去以后,把梁天成给惊到中风。” 结果未等到第三根手指头送到梁家,就有人来报告,说离枝已经在楚家门口外面等。 楚行只“嗯”了一声,接着便从下午茶里掰了一块糕点喂进罂粟嘴巴里。罂粟咬了一小口,第二口就嫌恶地不肯再吃。楚行又换了两种,罂粟都还是那副“这种难吃的东西吃了一定会中毒”的厌烦态度。楚行自己尝了一口,客观评价糕点道:“哪有那么难吃。”又说她,“嘴巴越来越刁。” 罂粟嘴唇微微一动,面无表情开口:“经过你手的都难吃。” 楚行微微一挑眉,伸出手指来,捏了一下她的鼻尖,被罂粟“啪”地一下打开,声音清脆响亮,旁边的人也能听见。一片噤若寒蝉中,楚行自己却不介意,笑道:“难吃到都能让你开口说话了,那也挺值得。” 罂粟的脸色摆在那里,明白表示着巴不得他赶紧走。楚行只作没看到,又逗她说了好一会儿话。即便罂粟始终抿紧了嘴唇,不再开口,他的心情也未受影响,直到夕阳西下,一起吃了晚饭,又看着罂粟背对他睡着,才起身,不急不缓出了卧房。 离枝已经在楚家的私牢里等了五个小时。 看管着她的不只有路明,还有凑热闹不嫌事大的鄢玉。后者坐在舒适的审问椅内都不安生,听路明把事情大致说完后,还叫人端来了那保镖的骨灰搁到离枝面前。离枝只瞥了一眼,就有些尖利地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鄢玉推了推眼镜,慢条斯理道:“没别的意思。离枝小姐请安静下来,别多想。我只不过是看你左右都等得无事,提前给你一点娱乐罢了。” 路明在一旁听了,只觉得眉峰微微一抽。鄢玉显然意犹未尽,手肘架在审问桌上,又诚恳问道:“离枝小姐这几天是不是都没睡好?皮肤状况这么差。我这有最健康的助眠药,副作用达到世界上最小,你需要吗?念在你是女士的份上,我可以给你打个九五折。” 是个女人都不想听到他说的第二句。离枝一向自诩年轻美丽,此刻又心烦意乱,更是根本不想回答这种问题。但鄢玉连续孜孜以求地问了她相同的五遍,听得路明在一边直掏耳朵,离枝终于没忍住,恨声说:“让你失望了,我这几天睡得简直不能再好。” 鄢玉“哦”了一声,又道:“睡得很好居然皮肤状况还能这么差,那就一定是皮肤本身就已经变老了。很少有人像你皮肤这么差啊,你都是怎么才弄成这样的?你看你肤色暗沉,黄斑隐约能看见,眼角纹路又细碎,今年你多大岁数了?应该还没过三十五岁吧,可是现在看上去,已经是三十五岁的脸了。你这眼尾纹要是再深一点,那就什么护肤品都救不了你了。不过我这里有专门调制的焕颜秘方,耗费了我五年心血才弄出来的,每个用过的都说有奇效。尤其是你这种假皱纹,用一个疗程就能看出变化,用两个疗程就能年轻五岁,用四个疗程就能恢复你二十岁时的皮肤光泽和弹性。你要试试吗?念在你还算年轻的份上,我这个也可以给你打个九五折。” “……” 离枝的眼神已经冷得能冻成一把冰棱,平日里看罂粟的目光大抵都比此刻看鄢玉要亲切。鄢玉把她眼神忽略掉,还要再诱劝,路明把明前龙井恭恭敬敬端到他面前,目光充满诚意与敬意:“鄢医生您口渴了吗?喝口茶润润喉咙好吗?” 楚行踏进来的时候,便看到本来阴森冷清的审讯室内此刻一派吵闹到不可开交的景象:离枝被两个保镖死命拉着,仍在试图往前冲,一根手指直直指着稳坐在审讯桌后面喝茶的鄢玉,眼中杀机毕现:“我要杀了你!” 鄢玉把茶杯优雅放下,推一推眼镜,温和道:“凡是跟我说过这句话的人,都在半年之内死了。离枝小姐也要试一试吗?” 离枝还要再说,楚行随手拨弄了一下门锁,哗啦一声清响,离枝跟着回过头来,几乎是立刻的时候里,脸色就白了下去。 她看着楚行坐到主位上,无声地慢慢跪下去。 审讯室内死寂。楚行眼风扫到地上的骨灰盒,淡淡开口:“路明,把人拖出去,照这个同样处置。” 离枝愕然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望着楚行。直到有人上前来拖她,她才浑身一震,猛地挣开,大声说:“我不服!” 楚行瞥她一眼,离枝神情激动,浑身簌簌发抖,眼睛圆睁,尖声说:“我不服!我不服!凭什么要处死我!凭什么!” 楚行目光深邃,不予回应。路明在一旁沉声开口:“凭什么?照楚家家规,蓄意杀害无辜之人,抵死不认后被发现,那就是以命偿命的代价……” 他还没有说完,离枝已经冷笑一声,盯着路明的神情讥诮至极:“楚家家规?那算得上什么东西!?罂粟意图害死我多次,哪次又按照楚家家规处置过?少爷哪次不是包庇袒护!哪次又让她以命抵命过!凭什么所谓家规放到罂粟身上就是没用,放到我身上就加倍惩治!凭什么!我根本没杀死罂粟,她现在不照样活得好好的!凭什么要处死我!” 路明张张口,一时默然。 楚行脸色平静,看着离枝,慢慢开口:“凭我乐意。”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接到通知一会儿要出去(见学长学姐什么的压力好大= =|||)。 所以下一更不一定会在十二点之前……泪流满面来抱歉……&gt;&lt; 第五十章、 离枝呆呆望了他一会儿,忽然眼泪簌簌掉了下来。 她的眼里全是不甘,用尽力气大声喊道:“明明我才是你的未婚妻!明明我才是!” 楚行目光愈发深沉,一言不发。离枝眼前被泪水模糊透,什么形象都不要,歇斯底里大喊:“十三年前父亲把我送来楚家,就是以未来楚家夫人的身份!你那年杀我哥哥,现在你剁掉我弟弟的手指,还要杀了我!你就为了一个罂粟要杀了我!” “这些年你偏袒她偏袒到什么地步,我还有哪里比不上罂粟!只有论冷面冷肺心狠手辣的时候我才比不上她!为什么你一定要喜欢她?明明她算计我的次数比我设计她多那么多!我都还没把她在冰库里冻死,你就要跟梁家彻底撕破脸皮!” 离枝满脸眼泪,哭喊道,“罂粟她根本不喜欢你!她心里除了你谁都有,就是没有你!她还去勾搭李游缨!她对蒋家都比对你要好一百倍一千倍!她算计你去给蒋家谋权益,放你鸽子去找李游缨!明明我才是最喜欢你的人!我才是最喜欢你的人!罂粟脖子上那个玉佛吊坠本该是我的!本该是你给我的!” 楚行倚在椅背上,交叠着腿听这些话的时候,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一直等离枝满脸嫉恨不平,泣不成声,才平淡开口:“说完了?” 离枝抬起头来,听到他的声音平铺直叙,古井无波:“梁天成把你送来时,存的什么心思,跟我没关系。这十三年你待在楚家,想要的东西,凡所合理的,没有亏待于你。但未经应允的,你擅自偺越,就是你的错。” 楚行看着她的眼,淡淡地说:“未婚妻这几个字,你还没资格说。” 离枝望着他,一张本来艳丽的面孔渐渐变得苍白,惨笑一声:“我就算没资格说,毕竟也在楚家已经待了十三年。您在五个月前还送我祖母绿项链,三个月前还将明年最大的项目交给我全权处理,十三年来我自认对楚家忠心耿耿,对您尽心奉侍,现在您一朝就要为了一个罂粟杀了我?” 楚行慢慢说:“三个月前我没想过你会变成现在这样。” “我变成现在这样又是谁害的!十三年来我循规蹈矩的时候,我以前没想过算计她的时候,罂粟背地里做下的那些算计我的事还少了!一个巴掌拍不响,她要不是一而再把我逼到绝路,我怎么会去设计她!”离枝神情激动,厉声说,“整疯阿凉的时候她都不忘一石二鸟嫁祸到我头上!我为了自保忍气吞声这么多年,到头来所有人都奉承她多于奉承我!她除了阴损刻毒睚眦必报以外还剩下什么!她到底哪里比我好,为什么她就要一直压在我头上!她有什么资格!现在她傻了疯了,是她活该!活该!” 不管她说什么,楚行脸色始终冷淡,似听而非听的意思。离枝过了一会儿,低声哽咽道:“这么多年来,你都只拿我当你一个用得趁手的工具,是不是?你从来不拿我当离枝。就算门当户对,就算有梁家背景,你也从来没把这些放在眼里,是不是?换成任何一个人,只要她办事比我好,跟我一样忠诚,你就能转眼把我给忘了,起手采用她,压根不会去考虑我会怎么想,是不是?” 她说到最后,脸上渐渐透出来一股青灰色的绝望。路明起初硬着心肠,看到后面,也别开眼去。只有鄢玉一人抱着看狗血虐心好戏的心态,在一旁懒洋洋观赏得有滋有味。见楚行始终不发话,忍不住在一旁插口道:“遗言说成你这样,已经够本了。还有别的话说没有?” “我今天回来楚家,是因为我不信你会这么狠心,竟真的不念两家几十年情面。现在看来我应该是错了。”离枝冷冷地看着楚行,“你今天敢杀我,父亲断不会忍气吞声,一定会拿整个梁家跟你拼命。到时候楚家不死也伤,我会等着看,你究竟能为了一个所谓的罂粟昏聩到什么程度。” 等她说完,未过片刻,就见楚行微微一摆手。 离枝瘫在那里,一句话也再说不出来。路明欠了欠身,正要叫人把离枝拖下去,忽然有人在静寂里迟疑着叫了声:“罂……罂粟小姐?” 罂粟披着件白色大衣,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审讯室的门口。 她的长发掩了一半的脸,两只眼睛乌黑,刺刺地扎在离枝身上,面无表情。手裹在大衣里,膝盖以下什么都没穿,在初冬寒凉的审讯室里,露出两截骨肉匀亭的笔直小腿来。 地牢里总是幢幢阴暗的,半明半昧间,罂粟突兀地站在那里,身影瘦弱纤细,乍一看上去,就仿佛一抹悄无声息出现的孤魂幽灵。 第31节 离枝看到她的那一刻,所有的心理都不再掩饰,眼神像是一刹那淬了剧毒,要将罂粟烧灰化水都不足够。 路明张张口,哎呀了一声,说道:“罂粟小姐您怎么来了!这地方太冷,您这穿得太单薄了!” 楚行目光微微一动,冲她伸出手:“过来。” 罂粟恍若未闻,依旧停在原地,眼珠动一动,对上楚行的目光,说:“我要把离枝给放了。” 所有人皆是心底一惊,目光刷刷转过去,钉子被磁铁吸引一样牢牢固定在她身上。 离枝也是一愣,难以想象地望着她。楚行眉尾微微一挑,罂粟盯着他,秀丽面孔上看不出情绪,只简单问:“行不行?” “有理由没有?” “没有理由。”罂粟平淡说,“你究竟放不放?” “放。”楚行未加沉吟,又是朝她一招手,“过来。” 罂粟目的达到,只瞅他一眼,往后退了一步。没什么要过去的意思。鄢玉在一旁看着,随口问道:“罂粟小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宽大慈悲了?” 罂粟冷冷抿着唇,对他的问题不加理会,转身便走。楚行起身,只走了几步便够着她的腰身,要挽住的时候,罂粟头也不回地轻飘飘一闪,楚行的手落了空。 楚行笑了一声,说:“连抱都不给抱?” 罂粟偏过脸来,眼神凉薄,没跟他开玩笑的兴趣,全然一副“你是谁我根本不认识你”的模样。 她匆忙赶来,穿得单薄,此刻露出两边精致的锁骨,冻得嘴唇已经开始有些发白。楚行强行把她搂在怀里,拿大衣裹住,又把围巾摘下来,绕到她脖子上。结果只绕了多半圈,就给罂粟一脸嫌弃地扯掉。楚行看了一眼地上委屈的围巾,不动声色道:“不就是条深灰色的。在你眼里至于这么丑?” 罂粟拧着眉,轻轻一动唇,到底还是别开脸,把话忍下去。楚行拿食指关节勾了一下她的下巴,微微有些笑意道:“你该不会又是想说,我碰过的东西不但难吃,还都是丑的吧?” 罂粟冷哼一声,眼神的意思分明就是“你知道就好”,猛地把他推开,转身就走。 路明眼睁睁看着他们两个一前一后离开,转过头来,同鄢玉低声道:“你确定罂粟的神志不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鄢玉说:“啊。” “她说要放了离枝是几个意思?跟我理解的那个是一样的吗?” 鄢玉说:“啊。” “虽说这么讲有些不大厚道,但是人人都知道她小心眼惯了,现在一下子突然变成宰相肚里撑船……”路明木然道,“谁能告诉这其中的逻辑是什么!” “我今天百忙之余抽^出空来坐在这里,只希望楚家这部家庭伦理剧能够狗血够重口够恶毒就可以了。结果罂粟冷不丁来这么一出,简直是在硬生生浪费我的时间与感情。” 鄢玉一脸惋惜,拍拍他的肩膀,站起身来,认真说,“我觉得贵府整个都渗透着一股奇诡的不按常理出牌的气息。要不你劝劝你顶头上司看看风水吧?我认识一位风水大师,很有名。需要我帮忙引见么?念在你我勉强熟悉的份上,引见费可以打九五折。” “……” 从第二天起,便无人再从楚家本宅中看到过离枝的身影。 离枝回了梁家,没有再在a城出现过。走的当天,保镖看着离枝下楼来,钻进车子里的时候,身后一句温婉的女声:“离枝姐。” 离枝回过头,罂粟站在两米外,化着再精致不过的妆容,衣着首饰皆是前所未有的奢华。 她冲着她微微一笑,轻轻说道:“我来给您送行。” 离枝本来心中忌恨,被她那点形容不出的莫名笑容一下子晃得回不过神。罂粟垂着眼,慢慢说:“离枝姐这一次侥幸活下去,要珍惜啊。” “你究竟想说什么?” 罂粟眼角一弯,又笑了一下。她本就眉眼如画,此刻突然一笑,竟有些说不出的惊心动魄。 “不过是想提醒离枝姐一遍,我以前说过的话,现在还算数罢了。” 第五十一章、 离枝脸色变了变,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身体贴到车门边:“你……” 罂粟缓缓收了笑容,脸上又恢复了不堪欺凌的柔弱样子,低下眼去,柔声开口:“望离枝姐一路好走。罂粟不远送。” 离枝的脸色勉强镇定下来,恨声说:“我看你是真疯了!” 罂粟表情漠然,往后退了两步,看离枝被保镖半推搡着进了车子里,很快车门也被关上,黑色的车子低低启动,迅速远去。 回想起这十年来她与离枝的相处,不管多么仔细地搜索,都找不到一次两人是真正言笑晏晏,合家欢乐的。 从罂粟见到离枝的第一次,两人就已经结下了梁子。那天罂粟由管家引领去花园找楚行,途中遇到离枝时,手里正抓着两个软糯香甜的无花果。听管家沙哑着嗓子介绍“罂粟小姐,这是离枝小姐”时,眼中看到的离枝,不过是个眉眼间美丽安静,养尊处优的小姐模样。 那时罂粟尚未考虑过许多事,也不会想到自己刚刚取代了离枝的地位,不管对离枝做什么,在他人和离枝眼里,都会带着些居高临下的傲慢意思。罂粟只是站在那里,打量着离枝和被她打量,乖巧叫了声离枝姐,然后看了眼手里心爱的无花果,忍痛了一下,把其中一个递了过去,说:“给你。” 离枝看了眼那黏腻腻的东西,细不可见地一皱眉,到底还是接过去,微笑了一下,语气礼貌地道了谢。罂粟以为她是嫌弃小,又忍痛了一下,将手里另外一个也递了过去,说道:“我还有。你都拿去。” 那时楚行的住处客厅里,茶几盘子上不过还只剩下一个,是罂粟考虑到尊敬问题,特地留给楚行的。罂粟双手捧着,眼巴巴看着离枝,离枝停了一下,把另一个无花果也接过去,又一次道了谢,礼仪无懈可击。罂粟看她头也不回地渐渐离去,背影里带着自己不可企及的素雅与轻悄,越发觉得好看,便停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看下去。一直看到离枝走得远了,突然一扬手,将她刚刚给的无花果都丢进了路旁的花丛里。 等到后来进了花园,见到正在抿茶的楚行时,被他放下茶杯,一把揉在怀里。罂粟手上的无花果汁被他注意到,拿出手帕一根根抹去。楚行笑着道:“脸蛋垮成这个样子,谁惹了你?” 罂粟埋进他怀里,抱着他的腰身,闷闷地说:“有人不喜欢我。” 楚行搂着她笑问:“嗯?谁不喜欢你?” 罂粟仰起脸来,说:“离枝姐她不喜欢我。” 再后来的事情,罂粟已经渐渐模糊得不记得。只记得楚行当时仿佛眉眼温柔里又带着些好笑,说不过是场误会,又摸着她的发,随口哄了她两句。 年长之人大概都以为年幼时结下的梁子仅是活扣,轻轻一拽,就能解开。都不以为然。只有罂粟和离枝自己晓得,她们两个都不是什么大度之人。每一次怨结都是一个死结。 相斗并未随着时间深长而消弭,反而冰冻三尺,愈发难以调和。争斗到后来,再大再小的事,也总要分个高下输赢。至于究竟是为了什么,大概连离枝和罂粟自己都不晓得,并且也不在意。 罂粟一直等远得看不到车子踪影,才裹了一□上的衣服,慢慢往回走。不过是清早时候,天色却十分破败灰寒,罂粟没走几步,已经飘起雪来。 她像是根本没发觉,脸色带着冰冷,走路的步子不紧不缓,眼皮也未抬一抬。有人从远处过来,看到是她,都低唤了声“罂粟小姐”,然后侧身静立,避让过去。罂粟也不点头,更像是没听见,只一个人慢慢走过去。从后面看上去,雪地中的红色身影孑然纤细,却又显得仿佛格外坚硬而倔强,像是罩了一层壳,没有东西能渗进去。 到了傍晚时分,路明过来。在楼下等了一会儿,不见楚行踪影。终于忍不住上楼去请的时候,被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管家一把拽住。 管家一手淡然道:“路总助是等得累了?不如坐下喝杯茶吧。” “……”路明望着他,诚恳道,“我每次来你都让我等着喝茶喝茶,你能换点儿新花样吗?” 管家从容道:“倒是还有鱼粥,不过是准备给罂粟小姐的。路总助敢喝吗?” “……”路明懒得理会他,直接往楼上冲。冲了两下没有成功,都被管家铁夹子一样牢牢拽住。路明一回头,管家一指卧房方向,搭着眼皮说:“路总助来之前,少爷已经进去了两次,被推出来两次。路总助来的时候,少爷刚刚进去第三次。这才这么一会儿,谁知道里面什么情况。要是十分钟里还没出来,路总助再去敲门也不迟哇。” 管家这么讲,已经是省略了诸多触目惊心的细节。 比如罂粟所谓的“推”其实没有远那么简单。第一次楚行进去的时候,是被砰地一声,连着关门声一起踹出来的。第二次进去的时候,是给罂粟拿枪口抵着,然后依然砰地一声,连着关门声一起排除出来的。 老管家在楚家一呆几十年,见惯刀光剑影,识惯风花雪月,始终老神在在,自诩泰山压顶面不改色,方才见到这样状况,也还是忍不住一张面皮抖了两抖。 倒是楚行一直处变不惊,就算被罂粟拿枪顶着,也只是眉目不动地提示了一句:“枪还没上膛。” 然后就见罂粟砰地一声把门一关,力道大得差点把吊灯震下来。 路明张张口,一推管家,低声说:“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不知当讲不当讲。” 管家稳慢道:“这种话一般都不当讲。所以路总助可以不讲的,我还要去看看厨子把鱼粥煲好了没有,我先告辞一下……” 路明直接跳过他的话,一把抓住管家手臂,眼底“嗖”地释放出精光:“这些天来少爷跟罂粟都是同食同寝的吗?” 管家眼角抽了抽,路明又低声道:“我听那回鄢玉跟少爷讲,说要禁房事。少爷这么……纵然再英明神武,可是……所以……他也能……忍得住?” 管家嘴角也跟着抽了抽,过了片刻,还是说:“……路总助想得多了。想得太多了。少爷和罂粟小姐这些天是分开睡的。” 路明显然不相信:“那我怎么每次都看见罂粟在主卧?” “自然是因为罂粟小姐住主卧,少爷住客房了。”管家云淡风轻地把一脸呆滞相的路明轻轻拂开,一脸“我是长辈所以晚辈再愚蠢我也要包容”的宽怀模样,语重心长道,“路总助守寡守了这么些年,平常免不了想些杂七杂八的,也可以理解。只是请至少想得靠谱一些好吗?其实,我觉得你既然不再娶妻,不妨考虑入一下基督教,至少也能净化一下心灵什么的……” “……” 路明要反驳,忽然听到楼上砰地一声,门被什么东西大力撞开。 路明下意识往上看,管家在一旁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低声道:“又来了。” 罂粟大概是刚要睡着,或者是刚刚睡醒。光着脚站在门口,额头上还翘着三撮短毛。手里握着一瓶红酒,尖端指在楚行的鼻子上,眼睛里全是不耐烦,大声说:“滚出去!” 路明喉头一哽,惊得差点没晕过去。 楚行一只手里提着一只靴子,另一只手里提着一只白色袜子,平静开口:“你已经睡了一天了。” “要你管!” “再睡下去脑袋就是扁的了。你不是觉得金度那边的精油按摩很好?今天晚上去的时候可以顺便叫人做一场……” 楚行的话还没说完,罂粟就一扬手,楚行及时头一偏,红酒刷地砸到后面雪白墙壁上,瞬间清脆一声,红花飞溅,四分五裂。 管家扶住额头,惨不忍睹地闭了闭眼。 “滚滚滚滚滚!”罂粟指着他,脸色冷成冰块,“再进来我要你好看!” 楚行本来面色淡然,此刻噗地一声笑出来:“要我怎么好看?” 罂粟脸上却殊无笑意,冷冷看他一眼,扭头回了房间,又是砰地一声把门给关上。 楚行往楼下看了一眼,路明和管家立即眼观鼻鼻观心齐齐低头。过了一会儿,两人再抬头的时候,楚行已经不见了踪影。 “……”路明喃喃道,“少爷还会玩大变活人?” “路总助,你又想多了。”管家望着楼上,有些感慨道,“少爷第一次进去,维持了一分钟,第二次维持了三分钟,第三次是十分钟,期待这第四次进去,能再好一点吧……” 半个多小时后,卧房的门以稍微大于往常力道的姿态被打开。罂粟从头到脚都被打理得妥帖完美,走在前面,楚行左手拎着罂粟的手袋,右手挽着一件枚红色小薄外套,从后面跟出来。 路明痴傻地望着楼上:“……” 等罂粟迈下楼来,路明几乎是以崇拜的态度向她躬了躬身,而后肃然道:“罂粟小姐。” 罂粟眼梢都像是飕飕在释放着寒气,连看他一眼都懒怠。路明觉得,要是他现在不慎跌倒,她肯定能目不斜视地从他身体上面踏过去。等楚行走到近前,路明先是不适应地一蒙,又很快回过神来,立即道:“少爷辛苦!我来拎着就是!” “不用了。”楚行一边平静回答,一边从自己的大衣怀中拿出三本书来,同路明道,“再备一辆车,我坐。另外,你把这三本书跟手袋送到罂粟手上。” 路明觉得自己的智商已经不够用了:“……就去一趟夜总会罢了,统共不超过两小时,用得着看三本书吗?” “这三本每本都只剩下个尾巴没看完,她要今天晚上一并看完。” “……”路明又问,“那您手上的外套是?” 楚行看了一眼,说:“她一会儿去了要穿。” “可,可是她就一个身体可以穿吧!今晚就两个小时我们不是要去呆两天吧!” 楚行往前走,一面简单回答:“是。但是她乐意。” “……” 路明僵硬站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少爷你何苦来……” 最终罂粟一辆,楚行一辆,一前一后去了a城最大的夜总会。 第32节 这家夜总会的背后势力就是楚家,楚行往常都是半月一次光临这里,最近因为事多,已经两个月余不曾露面。如今自家大老板重新驾到,夜总会的小老板老宋一得消息,立刻连滚带爬从顶层温柔乡里跑了出来。 按照楚行往日规矩,一般都是一辆车子低调驶进夜总会后院足矣。如今乍一出现两辆,这位夜总会负责人的第一反应就是愣了一下,第二反应就是理所当然认为后面那辆应当是保镖跟着坐来的车子,所以第□应就是哈着腰小跑到第一辆车门旁,往脸上挤好了笑容,搓着手毕恭毕敬等着楚行出来。 等到车门一打开,似乎跨下一只脚来,虽然似乎是穿着长筒靴子的模样,但负责人不敢再多看,也不敢多揣摩,立刻弯下腰去,谨声道:“楚少爷……” 他的话音刚落,就看见眼帘内出现了一双骨肉匀亭的腿,膝盖以上光^裸,膝盖以下用黑色丝绒长筒靴套着,还有尖细的高跟在。负责人一愣,下意识抬头,结果正对上罂粟居高临下扫过来的锥子一样的眼神。 像路明这种长期遭受高强度辐射的人,至今也没能完全免疫罂粟那双刻薄到能说话的眼睛。就更不要提负责人这种经年挨不到一次的,瘫痪更是一瞬间的事。他连脱口说一句“罂粟小姐”都忘记,只眼睁睁看着罂粟收回视线,连带那张精致秾艳的面孔也扭过去,头也不回往里面走,直到肩膀给人一拍,老宋愣愣回过头来,就看见路明一张气急败坏的脸,急得低声骂道:“还愣着干什么呢你!楚少爷在这里,你还不赶紧的!” 老宋浑身一抖,小跑几步到第二辆车子去,更深地哈下腰:“楚楚少爷!” 楚行一身黑色风衣,按住衣摆下了车,连看也不看他一眼,循着罂粟从门内转过弯去的一点衣角,跟着往夜总会里面走。一直走出几米远,老宋要跟上去,被路明一把拽住胳膊,压着嗓子破口大骂:“什么楚楚少爷!你才楚楚少爷呢!你还楚楚老爷呢!你他妈把脑子落在拉面馆里了吧!里面糊的都是面团子吧!脑子不活络就算了眼神不好使就算了连嘴皮子也不利索!你他妈还想不想干了!” “是是是……” “还有,”路明揪着他衣领,拿食指指着他的鼻梁,低声警告,“一会儿进去以后懂点儿眼色。该把水果先给罂粟就给罂粟,该把文件复件给罂粟一份就给一份。把罂粟伺候好了比伺候好楚少爷管用,别的我不多说,这点重要的你给我记着点儿!出什么差池你给我自己兜着,兜不住滚蛋的时候可别怪我没提前提醒你!” 路明和夜总会负责人进去的时候,罂粟已经坐在一侧的沙发位里,两脚并拢斜放,在懒洋洋地翻着书页。 罂粟翻书的样子很文静,从某个角度看过去,总是不由自主会产生这个女孩安全无害的错觉来。只是一旦抬起眼皮,露出一双黑白分明欲语还休的眼珠时,就什么幻觉都破灭。 罂粟这些天的脾气没人能琢磨透。经过这场大病后,像是性情大有改变。以前还懂得稍微装模作样地恭敬与掩饰一下,现在只剩下无所顾忌的张扬,行事肆意骄横,连楚行都不予所谓,就更不要再提别人。 可偏偏如今一眼看上去,罂粟又莫名让人觉得比以往更加美得心动。 从前还有些含蓄而内敛的颜色,带着点小心翼翼;如今则像是一朵罂粟花骤然盛放,娇艳得慵懒又嚣张,又带着幽幽蛊惑人心的危险花香。 第五十二章、 楚行在罂粟旁边坐下。后者偏过头来看他一眼,眼睛里怎么看怎么都写着“生人勿近”的警告意思。楚行在她耳边说了句话,罂粟眉心愈发皱起来,往旁边挪了一下。楚行跟着过去,罂粟又往旁边挪了一下。三番五次后罂粟挨到沙发沿,眼看就要掉下去,被楚行一把捞住腰身贴到怀里,嘴角有点笑意,又咬着耳朵低声说了一句。 罂粟陡然愤怒,大力一推。楚行不动,依然牢牢搂住。罂粟再推的时候,手就被楚行包在了掌心里,半拖半拽地一起坐回沙发中间的位置上。罂粟挣扎不开,被搂得格外紧,两人僵持了五分钟,罂粟终于渐渐放弃,消停下来。 整个包厢里一共十几只眼睛在直直看着,有一大半已经快要把眼珠子掉出来。 自罂粟生了病后,这些天风言风语一直传得厉害。前几天离枝又被罂粟逼离楚家,个中原因更是众说纷纭,整个楚家上下都在八卦这三人的真正关系。 以前罂粟和楚行在外,走路总是一前一后,地位也是一上一下,互动稀少,脸上也都不见笑容,就算被传言罂粟备受纵容,也只是耳朵里听说的事情,少有人亲眼见过,更难以令人再联想到更深处去。倒是离枝偶尔会当着众人的面跟楚行撒娇一下,平时做事又长袖善舞颇得信任,因此离枝其实更受青眼的说法曾经甚嚣尘上。 而如今乍出现这么一幕,就算有人揣摩正确,有了点心理准备,真正拿肉眼看到的时候,也还是不可遏制地给震惊了一下。 全场唯一淡定的人只有路明一个。连老宋都是噎了一会儿才冷静下来,跟楚行低声报告着夜总会近来的各项事项。沙发上坐着的那两人挨得紧密,老宋不敢抬头,但中间还是拿眼尾不慎瞥到罂粟疑似用脚跟踢了楚行一脚。老宋勉强忍住要擦汗的想法,假装从善如流地讲下去。一直到最后,才稍微犹豫着停了一停。 这家资历已久的夜总会其实也是楚家调^教女孩子的老巢。看着眼顺的就留在楚家,其他的就送来这里分类调^教。后来等罂粟来,这一规矩便在楚行这里慢慢改变,如今女孩子再来,已经都不再踏入楚家大门,直接被送来这里进行训教。 今天的主要事项之一,就是要将调^教好的聪明机敏的女孩子给楚行大致看一眼。看得中的,就由楚行自行指派。剩下的,大都会被路明或者负责人分配到边境或者外市去。这项事宜这些年来一直有,甚至之前阿凉也是这样才摸进的楚家大门,因此历来算是很正常的一件事。然而今天夜总会的负责人尝试张嘴了好几次,都没好开口。 路明之前特地嘱咐不能逆着罂粟的毛说话,负责人搓着手杵在那里半晌,一直欲言又止,不敢把话茬给提出来。等到楚行把该问的话都问完,瞥他一眼,问道:“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 老宋求助地望向路明,路明单手托腮望着天花板,只当什么都没看见。他又去看罂粟,后者垂着精致的眉眼,已经安静下来,正漫不经心地翻着书页,对他这里的举动也好似不见。 老宋嗫嚅道:“也没什么大事……” 楚行听了,瞥他一眼。老宋浑身一抖,下意识便坦白出口:“还有就是……今年调^教好的新手还没请您过过眼。” 罂粟听见这话,手指间的动作不见停顿,随意翻过了一页纸。楚行看她一眼,等了片刻,见罂粟始终没反应,回过头来,吩咐:“把人都叫这来。” 他的话说完,罂粟眼皮也不抬,仍是不做反应。老宋再去看路明,路明眯了眯眼,打了个呵欠,开始缩成一团瞌睡。 老宋:“……” 到头来他只能返身把人叫进包厢,列成一排站在桌几前面。 这几个女孩子都是他最得力的下属在管理调^教,老宋之前没细看过,如今脸上的笑堆出一朵花来,一边道:“这些就是……” 说到一半,目光落在正中间一个女孩子身上,老宋哑然失声。 那个女孩子长了跟罂粟几乎一模一样的眉眼,精致秾艳,甚至连发型和衣服都打理得相似。只是身量较罂粟矮上一些,眼中的神色却较罂粟娇憨百倍。 她俏生生站在那里,有些胆怯,又不觉得过分懦弱,下巴兜起一个可爱的弧度,黑白分明的杏仁眼稍微转一转,就灵动得分外讨人喜欢。 只怕罂粟再早上几年,综合起来看,也未必能敌得过眼前。罂粟性格最好的时候,五官尚未完全长开;等五官长成无可挑剔,性格早已刻薄狠辣到难以忍受。 现在这样的长相,又是这样的神态,一出现在眼帘内,就把所有的目光都锁住。 罂粟只漫漫瞟了一眼,脸色已经冷了下来。 楚行看了一会儿,低沉着声音问:“叫什么?” 那个女孩子微微抿了一下唇,才脸颊微红着回答:“……丹珠。” “来多久了?” “半年。” “谁带你来这里的?” 丹珠还没回答,罂粟在一旁突然冷哼一声,把书随手一丢,站起身来。 楚行把她及时拉住,强行搂进怀里,罂粟冷声说:“放开!” 丹珠噤声站在原地,眼睛里全是楚楚可怜的惊慌,聚起迷蒙雾气看着他们。罂粟瞟过去一眼,目光银针一样凉薄森冷,丹珠一咬嘴唇,一下子哭出来。 包厢里全是丹珠的哭声,不显得聒噪,只觉得声音细弱又动听,让人忍不住地心软。 只有罂粟看了愈发厌烦,指着她,命令道:“你哭什么哭!” 丹珠立刻住了嘴。眼泪顺着脸颊不停流下来,却不敢声张,只站在那里委屈抽噎。过了片刻,深深弯下腰去,一边强忍抽泣,一边向罂粟小声恳求道:“丹珠不懂事,惹怒了罂粟小姐。求您不要生气。” 丹珠连着说了多遍,一遍一遍愈发可怜。两张几近一模一样的面孔摆在眼前,一个娇弱无辜梨花带雨,一个气势汹汹横眉怒目,众人只看了一眼,心里的天平就不由自主地倾斜严重。 罂粟浑身发抖,盯着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楚行搂着她不放,罂粟屡次挣扎不脱,声音骤然凌厉,让周围人悚然一惊:“给我放开!” 楚行一张脸上似笑非笑,还未讲话,罂粟已经忍到极点,手臂一扬,只听到清脆“啪”地一声。 声音的响亮程度,连正在装睡的路明都忍不住睁开眼,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楚行的脸色慢慢沉下来,丹珠吓得嘴都来不及合拢,连同路明的所有人,都立刻屏住呼吸低了头。 罂粟眼底有一瞬惊慌害怕,很快又被强硬和倔强替代。扬着下巴冷冷看着楚行,不发一言。 等到楚行朝她伸出手,罂粟眼神一紧,下意识往后一缩。楚行的手停了停,最后把她搂到怀里。 罂粟僵硬的后背被拍了一下,只听楚行平淡道:“一场闹剧罢了,有什么好发脾气的?” 丹珠瞬间睁大眼,抬起头一瞬不瞬望着楚行。楚行微微低下头,手指抚到罂粟的头发上,动作平缓地摸下来,又说:“平白无故就甩我一巴掌,除了你还有谁敢?” 罂粟被他按着贴到怀里,一动都不动。脸色仍旧发白,睁着有些茫然的眼,也不讲话。楚行一下下顺着她的后背,等了一会儿,发觉她的后背剧烈一耸。他停了一下,去摸她脸颊,摊到眼前,满手都是湿漉漉。 他要把她推到面前来,罂粟死活都不肯。紧紧扒着他肩膀,一声不吭,后背却耸动得愈发厉害。楚行只有把她重新搂住,一面轻轻摇晃着哄,一面笑了一声:“打人你都哭,理全给你占了。叫我怎么办?” 罂粟把他肩膀一口咬住,楚行唔了一声,微一偏头,在她耳边低低说了句,听不清晰,随即便看到罂粟在他手臂上恨恨一拧。 第五十三章、 路明一使眼神,几个女孩子都被带下去。他自己也站起来,一招手把保镖也轰出去,顺便还拖着眼珠子已经掉出眼眶的老宋。 等出了包厢,老宋望着路明不豫面色,抖了抖嗓子,唯唯诺诺:“……路总助,我今天是不是,是不是又干错事了?” “你们这些人,就没一个能让我省省心。”路明扶着额头,连发脾气都懒得,有气无力指指包厢门,“那个什么丹珠,从哪儿冒出来的?” “我不清楚……” 路明横他一眼,老宋苦着脸道:“路总助,我这些天忙,这一块疏于管理……” 路明一摆手,把他的话打断:“行了,不管从哪儿来都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回不去的就弄得远远的,永远别再回来a城!要是再让她给里头那两位祖宗看见,宋至民你他妈就给我滚蛋!” 次日罂粟午睡醒来,下楼便看到鄢玉坐在沙发上,手里一杯咖啡,膝上一本杂志,浅衣白裤,姿态分外闲适自然。 他抬眼看到她下楼,搁了咖啡,推一推眼镜:“我来给你做最后一遍体检。然后就告辞了。” 罂粟往那本杂志上一瞟,上面讲的与医学无关,是楚行订阅的一本财经杂志。鄢玉在她的眼皮底下把那本杂志随手丢到茶几上,薄薄的唇角弯起微微一笑:“说起来,你应该算是我做医生行当以来,最后一位正经医治的病人。” 罂粟抬起头,鄢玉打开手边的医药箱,把里面的器具拿出来。罂粟看着他,尝试问:“真的?” 鄢玉随口道:“啊。” “为什么?” 鄢玉的动作停了一下,沉吟片刻,才有些漫不经心道:“没办法。有情总因无情困,解铃还须系铃人。” “……” “所以看在最后一位病人多少都值得纪念一下的份上,”鄢玉一双丹凤眼里十足的认真意味,“我可以主动给你忍痛打个八五折。这在我的几年医疗史上可算得上是最优惠的啊。” “……” 体检完毕,一切指标都在正常范围内。罂粟把鄢玉一路送到门口,看着他坐进车子里。鄢玉把车窗缓缓摇下来。罂粟给他微微一鞠躬:“鄢医生,以后若不见,请保重。” 鄢玉上下仔细打量她一遍,评价道:“我发现你其实也没传说里那么凉薄寡义么。我不过就是个诊金昂贵的医生,分内一件事,也能得你这么恭敬对待。而且发病那会儿你也都乖得不行,随口哄两句就能好得差不多,好对付得不是一星半点。” “……”罂粟直直望着远方,木然说,“发病期间的事可以忽略不提么。” 鄢玉不予理会,直接跳过去:“都是谁传言说你心狠手辣冷血无情的?我倒是觉得跟景致比起来,你简直不要心软太多。” 罂粟垂下眼,沉默了片刻,才看向鄢玉一本正经道,“我也不是对谁都心软的。要不是看在鄢医生你有情总因无情困的份上,我也不会对你这么恭敬的。” “……” 次日天气晴好,楚行去书房,罂粟把身上裹得厚厚几层,拿了根钓竿,趴在池塘边的栏杆上懒洋洋地钓金鱼。 这些天罂粟无所事事,人也没有什么精神,仿佛骨头都懒下来的模样。有时楚行派人来叫她去书房,她都是一副惺忪渴睡的神态,只当没听见。楚行放任她独处的时候,罂粟就偶尔做一做自己的事。只不过若是当真算下来,大部分她做的事都是这样不轻不重的破坏事宜。 包括管家在内的所有人远远看着她把池塘上的薄冰砸开,把好不容易养得硕大的锦鲤一个个钓上来,再甩到一旁的小桶里,都是敢怒不敢言。一直到锦鲤把几个小桶都一一装满,罂粟还在套着鱼食往上钓,旁边一个专司养宅中锦鲤的佣人终于忍不住,凑到管家身边,为难道:“管家,您看……” 管家袖着手斜他一眼,转身往回走,一边面无表情道:“跟我说有什么用?有能耐把状告到少爷面前去。” 佣人顿时哑口无言。 过了片刻,路明从书房的方向匆匆赶过来。 他一走近,便看见了水桶里已经奄奄一息的锦鲤。先是眉心抽搐了一下,后来转念一想,本着“反正花的是书房里那位的钱又不是我的”心理,就又变得心安理得了。 路明清了清嗓子,罂粟便回过头来。她穿得一身黑,只有脸颊透白,这样看过来时,两粒乌黑眼珠便像是嵌在小小两枚白贝壳上面,沉静得分外打眼。 路明心中一跳,定了定神,才跟到她面前,说:“少爷刚才说,要把离枝之前管辖的事务都交给你处理。” 第33节 罂粟听了,脸色平淡,不发一言便转过脸去,继续钓锦鲤。路明张张口,又把话重复了一遍:“少爷刚才说,要把离枝之前管辖的事务都交给你处理。” 罂粟眉目不动,说:“我看着很像个聋子?” “……哈哈,哪里哪里。是我没注意,没注意。” 路明在心里嘀咕你不是一直处心积虑想要那块权力,刚才听见却跟没听见一样,可不就看着很像是聋子么。脸上什么都没透露出来,只仔细打量着罂粟的侧脸。 然而等了许久,罂粟的脸色都始终兴趣缺缺。 这个样子再跟之前罂粟被罢免权务时愤怒伤心的神态比起来,如果罂粟是台机器,路明必定会充分确认是她产生了程序错误。 路明还在不甘心地继续盯着她看,罂粟又淡淡开了口:“路总助盯了这么久,是看上我了么?” 路明眼皮重重一跳,迅速往后迈了一大步,急速摆手的同时迅速告辞:“我我我绝绝绝对没这回事!啊我想起来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罂粟等路明逃得没了踪影,接着钓了几条锦鲤。然后弯下腰,把小桶里的锦鲤都倒回了池塘里。她把钓竿收了,拎着慢吞吞往回走,进客厅的时候看见楚行已经在等着她。 房间内温暖,楚行只穿一件浅灰舒适的家居服,白色拖鞋,翻看杂志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看她把衣服上弄得脏兮兮又湿漉漉,也没有表现出什么调侃或不悦的神色,只简单说:“把外套脱了给管家。” 罂粟站在原地,手里握着钓竿,微微歪头地盯着他,一时没有动。 这些天不管她在楚宅里做过什么,楚行都还没有发过火。他总是像现在这样,云淡风轻的态度,至多叫人过来给收拾一下。等到收拾好了,就像是衣服上的污渍被强行抹去一样,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楚行走过来,把她手里的钓竿递给管家,拿出手帕给她擦拭手指。罂粟盯着他开口:“明天我要去买衣服,我自己。” 楚行“嗯”了一声,继续给她擦手指。罂粟又说:“逛街完我要去蒋家,明天晚上不回来。”说完想了想,又补充,“后天也不回来。总共要不回来一星期。” 楚行又“嗯”了一声,把她十根手指一一擦拭完。一抬眼皮,罂粟眼睛不眨一下,正聚精会神地盯着他的脸,仿佛想盯出一个洞来。 楚行忍不住笑出一声,屈起拇指关节,勾了勾她的下巴:“你看什么看?” 他这样微微一笑,唇角和眼梢皆向上翘,足有勾魂之意。罂粟别开眼,又变得不声不响。楚行不放她,反而往前迈了小半步,两人的身体便顷刻贴得紧密。 他微微一低头,嘴唇正好含住她薄得几近透明的耳朵尖。 罂粟陡然一震,往后倒去。被楚行紧紧掐着腰提在怀里。温热的呼吸浇在耳后,他的唇又抿在她的耳朵尖上,一开一合间,愈发让人酥痒难耐:“嗯?你看什么看?” 第五十四章、 罂粟微微张开口,喘息间说不出话。管家无声无息退出去,跟着关上门。 她被他紧按在胸口上,脚尖踮起一半。伸手想要推开,反而被楚行握住,拽过去。 他的技巧总是带着刁钻,只在耳尖上一抿,再一咬,罂粟的骨头就软成水一样。再用牙齿磕两下,罂粟的鼻息间很快带出一声闷闷的呻^吟。 那声□里有压抑,还带着一丝排斥的不情愿意味。却又已经不由自主,正濒临沦陷的边缘。 若是楚行再拿舌尖勾两下,罂粟一定能立刻被逼出哭腔来。 以往的每一次,大抵都是这样。 他手里的这副骨肉,他比她更熟稔,也更服帖。只撩几下,就能绵软得没有骨头一般。哪些地带用什么方式能让她迅速乖顺下去,乃至忍不住了求饶,或者让她又痛又痒,惩罚时的难熬,只要楚行想,控制权就不会在罂粟自己的手里。 他稍停了动作,低下眼,看着她的眼梢和鼻梁,触感绵腻的脸颊,再往下,是颜色正好的嘴唇。 楚行微微偏过头,在她的嘴唇上轻轻咬了一下。罂粟清醒了片刻,把嘴巴闭成贝蚌一样。 她想别开脸,被他稍微加了力道捏住下巴。他的舌尖抵在她的唇瓣正中央,含糊着轻轻哄:“张开。” 罂粟闭起眼,眉心微微蹙起来,不肯听他的话。楚行垂下眼,扶住她的后颈,在嘴唇和附近一点一点地吻着她。 他亲得不紧不缓,耐心而细致。一直过了很久,在她的嘴角边上,低低地说:“罂粟。” 罂粟睫毛抖了一下,楚行又将她的名字轻柔重复了一遍:“罂粟。” 这声音像是回到许久前。下雪天。她贪睡,一觉过晌午,把早饭跟午饭都错过去。管家叫也不应,直到傍晚时分楚行回来。尚未脱了大衣,便坐在她床边。手里一小碗鱼粥,被楚行放到她的鼻尖下面。 鱼粥的香气催动她半睁开眼。罂粟迷迷糊糊间,便感到楚行的声音近在咫尺,又温柔至极,在一遍遍唤她的名字:“罂粟。” 罂粟终于半张开嘴。楚行的舌尖浅浅探入,又退出。几下之后,罂粟想要反悔,还未合上,被他把舌尖勾出来,卷成花一样。 他深深浅浅不定,过了片刻,罂粟的脸上已有薄薄的绯意。眉心却仍是有些蹙着,一直在犹豫。楚行托住她,将她抱起来。 罂粟眼皮一颤,自己已经被他提着腋窝,放置到一旁的高高的柜架上。 多年之前,他曾对她做过相同的动作。 是一个娇媚暮春时节,她被他三两句调侃的话逗得无可辩驳,再就成了恼怒,摔了他平素惯用的一只茶杯,扭头便大步往外走。他在后面一直不紧不慢地跟着,看她一路怒气冲冲朝着花园走,再绕上僻静小路,见甩不掉他,又拐了两拐,结果最后搞得自己走投无路,只能眼睁睁地选择撞上面前一堵墙,或者是旁边的一棵树。 他就在后面好整以暇地袖手瞧着她。看她脸颊憋得通红,却仍是不回头,然后跺一跺脚,竟真的去爬那棵一人都抱不过来的海棠树。 她爬上去的动作笨拙,不得要领地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罂粟急得要哭出来,忽然觉得身体一轻,自己已经被他提着腋窝,放置在高高的海棠树干上。 罂粟抬起眼,楚行亦垂下眼眸,正嘴角含笑着看她。 黄昏时候,世界都仿似柔和。他们举动之间,撞落一树海棠花。有一朵堪堪落在她的鼻尖下,淡淡的粉白颜色,恰衬着她两团胭脂一样的面颊。 那时她初来楚家,脸上还有一点婴儿肥,不过十二岁。到如今二十二岁,是十年的时间。 再觉得痛恨,回忆起来,也是最丰盈温柔的十年。 人穷其一生,又得几个十年。 熬了太多心血在里面,就不可能再全身而退。 再潇洒的人,也有最柔软放不下的事。更何况彼此都习惯了纠缠,依赖,和寸土寸金的计较。觉得咬牙切齿忍无可忍时,也还是舍不得丢不掉。 不管怎么选,都是走在刀尖,逃无可逃。 楚行凑近过去,温柔地吻咬着她。 他带着前所未有的耐性。直到罂粟重新闭上眼,有些虚弱地仰躺在他掌心里,不再反抗。他将她两腿分开,横在腰上抱着,往卧室里面走。一面亲吻的时候,罂粟的眼睫簌簌颤抖,像是两片受了惊的轻薄羽翼一样。 第二天清早,罂粟便离开楚家。 她没有提去向,也没有人敢问她。从楼上下来时,头发扎成马尾,穿一身素黑,早饭也没有吃,便直接坐进了车子里。不多时,楚行也从楼上下来,正看到她车子的一点尾巴消失在视线内。眼中滴墨一般漆黑,长久没有言语。 又过片刻,路明从冬日已枯萎的紫薇花廊中穿过来。见到楚行,低声报告了一些事宜,见楚行都是心不在焉的模样,又不发话,张了张口,试探着说道:“我刚才看见了罂粟小姐的车子……” 楚行终于“嗯”出了一声,头也不抬道:“你看见她穿什么衣服了?” 路明自然看见了,却还是谨声道:“没太注意……” 楚行看他一眼,淡淡地说:“她现在九成是在去李游缨墓地的路上。” 路明收眼垂头,识时务地闭嘴不搭话,楚行停了一会儿,捏了一下袖口,又说:“这些天蒋信没再提要求?” “……暂时还没有。”路明像是想起来点儿什么,“不过,我这两天倒是突然发觉,从崔家被端得半残以后,a城其他势力这几个月里一直安分。说着也有点儿新鲜,这群人平常总会搞些不入流的事热闹热闹,这么多年都没见过这么安分的时候了。” 路明开始有些揶揄,越说却越觉得不对,到最后一句,乍然收口。 他拿不定主意,目光飘向楚行,楚行随手拨弄了一下矮几的核桃,眉眼间稀松平常,根本就是不在意的模样。路明张张口,轻声说:“那我去查一查?” “没什么好查的。”楚行淡淡地说,“你把其他的事办完就行。” “可遇到这种时候一般不都应该是……” 楚行瞥他一眼,说:“换你当家?” 路明瞬间噤声。 罂粟从山顶的墓地下来后,直奔城北的一家会馆。进去时从一层到三层,都没有见到一个客人。只在四层正中间的一个位子上,端坐着一个喝茶的年轻女子。穿一身旗袍,见罂粟被引上楼来,站起身,微微点头致意:“罂粟小姐。我家大小姐今天不便抽身过来a城,着我前来。” 罂粟不和她多寒暄,落座后便将装着支票的信封推了过来。对方接过去,没有看便放进包内,然后抬微微一笑:“罂粟小姐还有什么要吩咐的事?” “帮我把该做的事都做好,就够了。” 对方一点头,又说:“听说罂粟小姐现在出门,都没有人跟着了?” “说是一回事,做是另一回事。”罂粟抬起眼皮来,“你可以回去问问景致,放在她身上,你觉得她会不会信?” 对方又是微微一笑,避之不答,说:“我家大小姐有个问题,一直想问问罂粟小姐。” “你说。” “罂粟小姐在楚家好歹也待了十年。等楚家真的发生了变故,罂粟小姐再回想现在,会后悔吗?” 罂粟垂下眼,慢慢抿了一口茶,才说:“会。” “但是如果不这么做一次,”罂粟平静开口,“我会更后悔。” 罂粟等夜幕低垂,才从会馆出来。依然没有回蒋家,而是自己找了家酒店住下。闭门不出地住了一周后,罂粟才从酒店中出来,去了附近的一家夜总会。 等到她进了门,便立即有人专门上来迎她。也不多话,只引着罂粟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进电梯上了顶层,再穿过一道长长走廊,等到了周围都清净的地方,又往前走一点,在尽头的一个房间前面停下,略躬了躬身,低声说:“就是这里了。” 罂粟看他一眼,那人便乖觉退走。罂粟站在那个房间门前面,抱着臂耐心等了好大一会儿,门突然被从里面猛地离开。 罂粟嘴角微微拉出一个笑容来,往后退了两步,站定。然后静静看着离枝衣冠不整,踉踉跄跄地从房间里出来。 不过是短短十多天时间,离枝已经瘦得不成人形。根本没有注意到罂粟,走了两步就膝盖一软跪下去,一阵止不住的干呕。 呕到后来,就是一阵不可遏制的痉挛。罂粟在一旁冷眼看着她背对着,头发凌乱,手指死死抠进地毯里面,像是濒死的猫一样紧紧蜷在地上,筛子一样抖动。她牙齿禁不住相互磨动的声音在这种安静的地方,听着格外瘆人。 不多久,手里的东西也哆嗦着抓不住,一只小小的铝盒子掉到地上。 罂粟慢慢踱过去,弯下腰,温婉着开口:“离枝姐,这些天吸毒的滋味还好么?” 离枝等了一会儿,才仿佛反应过来。猛地一顿,抬起头来。 她把一张脸露出来的时候,连罂粟都忍不住顿了一下。 离枝早已没了以往明艳动人的模样。面皮苍白,两只眼眶干瘪地凹陷进去,一张脸青灰枯槁,甚至已经找不到一丝人样。 就像是骷髅的骨头,仅仅在外面包着一层皮而已。 罂粟半蹲下,把那只小盒子捡起来。打开,取出里面的药用小瓶和注射针。离枝瞳孔一紧,沙哑着厉声说:“给我!” “我不会用的。”罂粟避开她的手,把药用小瓶里的液体抽^出来,又慢慢挤出注射针里的空气,然后才冲着离枝安抚一笑,“我只是看离枝姐手都拿不稳了。帮帮忙而已。” 就算挫骨扬灰,离枝也能记得罂粟是什么人。离枝的眼神不算清明,但好歹还没精神完全错乱,她一掌朝着罂粟狠狠挥过去,像个疯子,全然不顾,尖声道:“滚!” 罂粟微微一笑,不以为意,只说:“对于现在的离枝姐来说,这东西是不是比什么玉食珍馐都要美味?据说可是b城陈清回在死之前,专门叫人研究出来的新制剂。比现在市面流通的那些玩意儿都要精纯呢。您已经吸了有几天了吧?是不是觉得吸了这个以后,别的毒品根本都不想吸进去了?只是,离枝姐为什么突然想不开呢?这种毒品再怎样都不是好玩意儿。想沾上很容易,想戒掉可是千难万难的啊。” 她说着,指上一用力,把整管液体都推出去。液体顺着弧度,顷刻间全都洒到地上。 离枝看得目眦尽裂,拼了全力朝着罂粟扑过去:“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 犯了毒瘾的人力气再大也有限。罂粟只往旁边偏了一下,离枝就手脚失衡跌到地上。罂粟居高临下瞅着她,片刻,缓缓露出一个秾艳到无法直视的笑容。 她在离枝旁边蹲下来,把话说得极尽轻柔:“离枝姐短短几天里变成这样,令尊还知道么?” 离枝捂住胸口不住呕吐,连回答她话的空隙都没有。罂粟又微微歪着头,说:“那天晚上离枝姐离开楚家回到t城,跑到酒吧一夜酩酊大醉,我安排给您注射毒品的人,可是特地挑选的个很好看的年轻男子,离枝姐还记得的吧?” 第34节 她说到这里,离枝抬起头,看着罂粟的眼神慢慢变了。 “我说过的话,总是记得的。楚行杀你杀得太简单,怎么能够?”罂粟在她的目光底下泰然自若地笑了笑,一张面孔在灯光下,眉眼精致得如画中人,“我今天特地来看你。送给离枝姐临死前的这份大礼,离枝姐还满意么?” 罂粟的目光里有些令人恐慌的东西,看过去一眼,只让人觉得不寒而栗。离枝忍不住往后瑟缩了一下,却因为没有力气,无法退得更远,只张张口,低声说:“不要杀我……” “我确实不经常杀人。至今真正在我手里丧命的,不超过五个,比离枝姐你少得太多了。离枝姐,你恰恰是第五个。” 离枝姐面色彻底发白:“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 “你都能把已经身处事外的阿凉杀了,就为嫁祸到我头上,我为什么就不能杀你了?”罂粟歪着头瞧她,又笑了笑:“又要拿令尊来说事了么?我正求之不得。” 她说着,把那只空针头里抽满空气,罔顾离枝的挣扎,一针扎到她脖颈的静脉里。 离枝瞪大眼,拼了命地挣扎,罂粟仍是把空气推了进去。她推得很快,一针扎进去,又迅速扎了第二针。 “令尊最好是直接将你的头算到楚行头上,才不枉费你跟我一块儿的希望。”罂粟微微垂着纤长的睫毛,眉眼唇鼻无一不是秀丽,慢慢说,“否则还需要我再另外折腾出别的事情,那该多麻烦。” 一直到离枝捂住胸口,拼命喘气却喘不上来,面色渐渐浮现出青紫,罂粟才把针头抽^出来,丢到一边。 她站起身,后退半步。看着离枝在脚下蜷缩成一团,不住痉挛。罂粟目光凉薄,面无表情。 等到离枝瞪圆了眼,彻底没了呼吸,罂粟才找到电话,拨出去。不多久,匆匆跑来两个人,向罂粟一哈腰。罂粟拿下巴一指离枝,淡淡地说:“丢到海边去。就按之前的计划办。” 那两人看清地面上的人,都忍不住僵了一下,才迟疑地应了一声。把人拖走,又把现场的东西清理干净。一点点蘸起地毯上的粉末时,一个下属一抬头,正好看到罂粟的眼神微微茫然,两只手捂在嘴上,有一点发抖。 罂粟察觉到他的视线,立即瞥过眼来。下属立刻低头,说:“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罂粟冷冷盯着他,过了一会儿,才一言不发地转身往电梯口走去。 当天罂粟一夜未眠,第二天回了楚家。 她回去的时间很早。跨出车子的时候正逢路明从书房的方向出来,双眉紧锁着,显然被什么难题困住,一副焦虑到一筹莫展的模样。远远看到她,顿了一下,还是一边往脸上困难地挤笑容,一边往这边走过来。 罂粟平素就不喜他这个样子,而今眼角眉梢更是都渗着冰冷。明明看到路明还有两三步就走到面前,却根本等都不等,一扭身,朝着起居的地方走过去。 路明半只脚都迈出去,又生生僵住。整个人维持着一个奇怪的姿势,被点穴一般静立,然后在北风里一寸寸龟裂开。 第五十五章、 楚行不在宅中。罂粟虽然被管家告知了一句少爷过了晌午应该就能回来,她却对他的去向根本没放在心上。 她先径直去了主卧,接着又去书房。管家始终在她身后不紧不慢跟着,罂粟甩不脱,停下脚步,冷冷地说:“周管家。你阴魂不散跟在我身后,是闲得没其他事做么?” 管家本想答话,抬起眼皮,便看到罂粟眼角冷如刀剐的寒意。顿了一下,还是把话咽回喉咙,微微一欠身,退开去。 中午时候,罂粟从书房出来时,酝酿了多日的天空终于不堪重负,开始飘起鹅毛一样的雪花。雪分外大,只片刻,地上就铺起簌簌一层浅白。 冬天是楚宅最萧瑟的时候。楚行不喜梅花,执掌楚家后,便命人将路两旁的梅树都砍去,换作海棠。暮春时节说不尽的粉嫩娇艳,到了冬日,就是一片干涩灰白。 罂粟一贯不怎么刻意去看这些需要抬头观望的东西。今日被六瓣雪花一冰,无意抬起脸来,才看了一眼楚家的花亭楼台。 楚宅的地皮,据说在动土之前,曾专门请人看过风水。又在建成之后,做了两只镇邪的神物放在内重。罂粟如今这样抬头一望,入目皆是花枝和雕梁,却还是觉得整个楚家宅院都透着阴森晦暗,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楚家这些年,暗杀无数,活剥人皮1的事都代人做过。罂粟初初从楚行书桌上翻到那张被灌了水银剥皮的照片,尚且十四岁,心狠初露端倪,却也不过是浮夸的张狂阶段,乍一看到那样血腥恶心的模样,一度被吓得三天没有吃饭。 而如今她手刃离枝,前后也不过是十几分钟的时间。手法残忍磨人,足以令平常之人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很早的时候,楚行曾殷殷希望她能懂事乖巧,恭敬温良。直到她令他失望,泯然与楚家任何一个训练有素,心机深沉的杀手没有两样。 罂粟很少会主动回忆。从初来楚家到现在,将近十一年的时间,很少腾出时间用于过回想。每日醒来后所做的事,用两个字都足以概括,最初是讨好,后来是算计。 她曾经用于讨好楚行的力气,不亚于后来与离枝相互的算计。那时的心思何其简单,不过是你对我好,我便也要回报而已。她花了全副心思,努力揣摩透那时楚行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分笑容的涵义。用自己的方式讨好他,新摘下的葡萄粒第一时间送过去,或者是默契地递过楚行想要的纸笔。 即便是被惯得最无法无天,敢当面骄横谈判,乃至顶撞的时候,她也时刻记得要以楚行不会生气为前提。小心窥探他的脸色,懂得适可而止,进退得宜。 那时她的头脑仅仅到此为止,根本不曾料到这世界不只是有两个人,所有事物也皆非静立,有人的笑容下面心怀妒忌,有人的好会不复往昔,连同自己有朝一日也会身不由己,连讨好都变成一种含着利用的算计。 再到后来,就是彻底死心,与水火不容,你死我活而已。 她少有的几次回忆,都想不通透,从昔年娇憨清澈的苏璞,到如今凉薄狠辣的罂粟,究竟是有人在推着她走,还是她本身就想成为这个模样。 她只知道,在楚家这个地方,她自己这一粒种子生根发芽,要么便长成一株毒罂粟,要么便是夭亡。 她只要还有活着的念想,就永不可能会是一株出水芙蓉。 那日会馆中,景致派来的人同她联络完后告辞,走到门口又停下,回过头来,说:“对了,我家大小姐还叫我提醒罂粟小姐,开了弓就不能再回头。窟窿已经捅到现今这个地步,只有越来越大,再难以进行弥补。要罂粟小姐做好心理准备,不管结局成什么样,都将反悔无门。” 罂粟一直不觉得后悔,只感到茫然。景致之前同她私下碰面时,还曾问过她,若楚家真的倒了,她想去哪里。那时她无声半晌,找不出答案,到现在,也还是一样。 她在这里生长十年,铭心刻骨。闭着眼都能分辨出这里四季变换之间不同的味道,可以立刻说出从书房的门口到楚行的桌案究竟是几步之遥,知道哪个亭台中看满弦月的角度最好,暗暗记得楚家所有杀手,保镖,与佣人的名字,来历以及面貌。 她十年里,所有的心思和想法,都在楚家的人,事,物上萦绕,鲜有偏颇。骨和血都无声无息融进去,难以剥离。 晌午时分,一辆黑色车子在不见缓和的大雪中缓缓驶进内重。早已接了数个电话,等得焦心跺脚的路明在看到车牌号的一瞬间,有如望见救星,三步两步奔过去,未等楚行跨下车,已经心急火燎道:“少爷!少爷!出事了!出事了!” 罂粟恰从书房出来,站在一旁,面无表情。有雪花飘在鼻尖上,她的眼神空洞,仿佛根本没有察觉。 楚行微微一皱眉,沉声道:“你嚷什么嚷?” 他穿一身深黑,衣襟半敞,露出里面浅灰的开司米毛衣。罔顾路明催促,朝着书房走。路过罂粟身旁时,随意间捉住了她的一只手。 罂粟脚下一涩,没有跟过去。楚行略停下,看她一眼,罂粟闷声不吭别开脸,楚行眼眸深邃,脚下只退回半步,路明修长的身躯已经像根柱子一样横亘进两人中间,朝着楚行低声急道:“少爷,离枝昨晚给人弄死了!尸体飘上海岸,就死在我们的盘口上!” 罂粟欲把手抽^回去,被楚行眉目不动地牢牢攥在掌心里。她呆在温暖的书房中一上午,至今手心仍旧微凉,还跟不上他的温热。楚行沉吟片刻,说道:“梁天成怎么说?” 路明早已急出一嘴的火:“今天早上您不在,手机也关机,梁天成怒意勃然,已经朝道上发了话,叫您给个说法。我替您回了人不是我们杀的,梁天成根本不信,说您到晚上七点前再不给个过得去的交代,梁家就拿您的命来抵!” 楚行听完,“嗯”了一声,说:“想拿我的命,也得拎得动才行。” “可不管怎么说,这回梁家都是来真的了!”路明焦心说道,“我刚刚得了消息,说楚家在t城的盘口已经给梁天成毁光了!这要是等过了晚上七点,梁天成还不得疯了打到a城来!” 楚行又“嗯”一声,愈发稀松平淡:“那就跟他打。” 路明一噎,说:“……少爷,可是,离枝明明不是我们杀的!跟梁家闹成这么僵,对我们百害无一利!您跟梁天成解释解释,弄清楚了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何必要平白树敌!难道我们还真要跟梁天成弄到你死我活才行?那只会是两败俱伤的局面啊少爷!少爷您可要三思啊!楚家百年根基再深……” 路明还要再劝,被楚行抬起眼皮,一眼瞟过来,下意识便讷讷地住了嘴。路明手心相互搓着,脑袋左右摆动半晌,最后,还是说:“少爷,能给我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么?” “我要去趟m市,今天下午走。最早三天后回来。”楚行漫不经心道,“这期间别跟我打任何电话。所有的事包括梁家这次,你都自行处理。” 路明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完全跟不上他的速度,更对他话里的内容不可思议到极点,半晌才发出声音:“m……m市?那儿现在还没我们的盘口吧?那不就是个旅游地点吗?您在这当口去那儿干什么?!让我自行处理,您是在开玩笑吗?梁天成这么大的事我万万不敢擅专啊!少爷您有什么事都万万不能走啊少爷!” 罂粟在一旁听着,始终木着一张脸,雕塑一般。听到最后,眼珠才稍稍动了动。路明已经完全呆滞在一边,张大嘴说不出话来。楚行对他不予理会,掌心之间微一用力,罂粟终于仰起头,看了他一眼。 楚行同她说:“你下午和我一起走。” 罂粟没有表示出明显抗拒,下午跟楚行一起去了机场。 她也没有问楚行去m城的目的何在。整个人陷在沙发里,抱着手臂一言不发,连楚行逗她说话都不见回应。行李也是楚行替她一手打包。自上次生了大病,罂粟的衣食住行各种所需用具都在内重的起居处占了一席之地,等到后来罂粟清醒,这些东西未见清减,反而有愈多的趋势。 罂粟看楚行把两人的衣物一一折叠好,并排放进一只行李箱内。又把她最近常用的手袋打开,把她惯用的小物件一一添好。等到把东西都规整好,楚行顺手拧了一把她的脸颊,说:“想的什么?” 罂粟转过脸来,看着他,静静开口:“离枝是我弄死的。” 第五十六章、 楚行像是对做这切根本没有意外,他安稳地坐在那里,眉目也未曾动下,只平静问:“为什么要烧了宅子?” 罂粟把抹去脸上泪水,扭过头闷声不吭。他走到面前,低下眼瞧着,问:“对这么报复,是因为讨厌?” 不回答,他就又把问题重复了遍。罂粟猛地抬起头,眼中仇恨在那刻就像把锥子,直插对方心脏:“对!就是讨厌!就是恨!” 楚行仍旧眉目不动:“因为什么而恨?” 罂粟冲着他声嘶力竭地喊:“什么都恨!恨这些年把压得不透气,又把像东西样玩弄在股掌里,恨放纵别人伤害,恨杀了李游缨!根本没有负过责任,从头到尾都没想过别人感受,只顾着自己!” 说到后面,泪水又大颗大颗掉下来,楚行伸手抹去脸颊上水泽,被把拂开。他看着,低声说:“那现在呢?过去这四个月到现在,还直在恨着么?” 罂粟厉声说:“当然还在恨!” “这么报复,觉得高兴?” “有什么不高兴?高兴极了!” “如果真高兴,不会总是跟确认安全感,又紧张得天天晚上睡不着觉。” 罂粟微微震,把推开他,失声否认:“在胡说。” 楚行没有动,反而顺势攥住手。罂粟手冰凉,微微发着抖,被他握在温热掌心中。楚行淡淡说:“如果真还那么恨,就该在个月前刚清醒时候就给枪,直接杀死。懂楚家所有事务,死,再稍微挑拨,楚家就是盘散沙。没必要再去找景致和鄢玉,遮遮掩掩拐弯抹角。” 罂粟微微止住泪水,瞪大眼望着他,楚行两手撑住墙壁,将虚虚拢在怀里,声音低柔,娓娓道来:“看,罂粟,根本没想象中那么恨。做这切,只不过因为些不甘心。” “就算不会枪杀了,也恨。”罂粟盯着他,认真得像是小学生,“不杀,只是因为不会轻易杀人而已!” 楚行顺着话,沉声说下去:“想象遍假如报复成功之后生活。离开,离开楚宅,再也见不到,从此与楚家无关,与无关。个人,没人会只个眼神就懂脑袋里在想些什么,没人会再把抱在腿上喂饭,在睡不着时候讲故事哄睡觉,教品茶陪画画,没人会帮收拾那些自己收拾不了事。再不会在这世上找到个人像这样比自己更懂得,也不会找到个人比更适合。那样生活,半分不会比现在好,不会习惯。罂粟,觉得会比现在高兴几分?根本不会喜欢。” 他说得越多,罂粟眼泪流得越急。他话音尚未落地,已经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反驳他:“才不是非要跟着才可以!才不是非不可!” “好。知道恨着。或许离开,会过得很好。”楚行看着,平静说道,“那么呢?离开,要怎么办?” 罂粟微微怔,半天才反映出他意思,却又像是根本没有听懂,仰脸望着他,半晌才低低出声:“……说什么?” “需要程度,比想象中要多许多。”楚行不习惯这样直白说话方式,因而说得很慢,却同时又字字清晰,“如果不爱,这四个月认为在做些什么?个人不在意另个人,不会对照顾衣食住行乐此不疲。不会尽心收拾这个人闯下每个烂摊子。不会不管这个人在不在眼前,都要花半以上思考时间在这个人身上。这世上只有适合,也只有适合。罂粟,可以恨。但不能说不在爱。” 罂粟怔怔地望着他,过了半晌才低声回答:“不信。” 样子有些茫然,声音低弱下去:“不是无所不能,不能再让时间回来。再也不能让变回以前那种处事方式。会直任性自私下去,直都看不惯这样,就算现在接受了,总有天也会觉得厌烦。那时候就又会像是两年前不能如所愿变成想要那种样子时候,在失望之极情况下做那些事。到那个时候,还会再做遍。” “不会。”楚行摸着鬓角,声音低沉轻缓,“知道以前错在哪里。不该把惯成朵玫瑰样子,再试图拔光所有刺。那本来就应当是样子。不会再做那样事。” 罂粟有些发愣地看着他,过了会儿,忽然捂住脸放声大哭。 像是比方才还要伤心十分样子,哭得止不住,身体贴着墙壁低下去,直坐到地毯上。抱住双膝蜷缩起自己,哭声很大,穿透耳膜般,像是要把这些年以来所有委屈和怨愤统统都哭出来。楚行跟着蹲下来,伸手去抱,被狠狠摔手甩开。 罂粟泪眼模糊,话语因哽咽而断断续续:“知道有多恨那样对!知道离枝那些人背地里都对做过什么事!知道下了多大决心才想要离开!什么都不知道!把送去崔家,拿任何件小事压制,让离枝处处骑到头上,还杀了李游缨!知不知道被逼得想过自杀?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是错。” 罂粟脸颊被泪水浸得发白,胸口因抽泣而剧烈起伏,泛起绵密疼:“只知道为所欲为,从来都不会想过处境,只知道拿比能承受还要更严厉方式制裁,根本没有想问过为什么,把话说得这么晚,知不知道什么都已经晚了?已经把楚宅烧了,把所有重要东西都毁得塌糊涂,现在没看到具体是什么模样,所以才没有动怒。等看到了,就会很生气,会报复,比以前惩罚还要严厉十倍地报复!” 楚行静静说:“不会。” 罂粟缓缓摇头,根本听不进他话,只顺着自己思路说下去,眼神暗蒙蒙,带着迷惘雾气:“不会再原谅,定不会。” “永远不会怪做这件事。”楚行握住手臂,微微用力,将强行从精神恍惚中逼退出来,沉声说,“罂粟,今天只告诉,不管做了什么,都不会再管制。同时,也绝对不会放离开。要么就枪杀了,从此以后就真正自由了。要么就回来身边,嫁给。没有第三种选择。” 罂粟望着他,咬着唇不说话。楚行摸了摸脸颊,温柔望进眼睛里去,低低说道:“罂粟,给半个月时间考虑。半个月后,要么死,要么就嫁给。” 次日清晨,罂粟独自人离开m城。 第35节 楚行叫人送去机场,把司机和车子都忽略掉,打电话令酒店前台叫了计程车。楚行看眼,里面透出不赞同意思,又最终言不发,只看拎着行李离开。 罂粟在关上房间门前刻又停住,动不动停了会儿,楚行看站在那里兀自纠结,也不催促。过了会儿终于回过身来,低声说:“明明知道根本下不了手。” 说这话时候,眼神里透着恐慌不安,还有挣扎和丝祈求。眼睛本来生得极漂亮,黑白分明,婉转灵动,然而如今像是左右两只手,将生生拽成薄薄层,再稍微用力些,就要撕裂般。楚行看着,过了会儿,还是将滑到嘴边句“那就嫁给”咽了回去。 他倚在窗台边,目光沉沉看向。过了许久,才很缓慢地开口,仿佛只说短短两句话,就要费他许多力气。 “如果半个月后两个都不选,会放走。”他慢慢地说,“如果这真是最后意愿。” 罂粟咬着唇,眼泪倏地涌出来。楚行却转过身,不再看。他身形修长,比例又极好,平日里不管穿什么,举手投足间都令人觉得有岁月沉淀下来慵懒与从容意味在里面。而今个简单背影,却让罂粟莫名觉得异样,仿佛他平素那些漫不经心和沉稳冷静都突然消失不见,他也会像那样揣测试探和踯躅。 看他良久,楚行始终背对着,没有动。罂粟咬咬牙,终究头也不回离开。 没有回去a城,而是直接去了c城找景致。取了行李出来时,远远便看到接机大厅中有人高高地举了牌子接人,上面黑体字加粗地写着名字,苏璞。 罂粟看到,顿了顿,才慢慢走过去。来人对微微躬身,神色很是谦谨地递过来手上电话:“苏小姐路辛苦,大小姐让来接您。” 罂粟看他眼,才把电话接过去。电话那头景致声音依然简洁利落:“到了?在茶社,司机会带过来。” 罂粟沉默了下,还是问道:“怎么知道今天会来c城?没告诉过吧?” 景致哼了声:“昨天晚上但凡没给楚行掐死,今天就不会可能跟他再共处室。至于离开m市要去哪里么,苏璞,别忘了跟样都是没有朋友人,除了这里,难道还有别地方可去么?” “……” 年多前,罂粟和景致直接联系上,起因也不过是景致打量番后评价两句话。 第句话是:“这位罂粟小姐,定没有朋友。” 第二句话是:“瞧情绪态度,最近日子不太好过是不是?” 这两句话直戳要害,景致又瞧着颇为气势冷艳,让罂粟几乎立刻就撑不住表情。然而景致跟在后面话又将所有炸起毛压了下去:“还不错么,难得能找到个跟处境样人。看来这次年宴没有白来。明天起喝杯咖啡怎么样?” 那个时候,罂粟在咖啡店中坐下之前,对楚行报复还只是脑海中个模糊轮廓。只知道无比渴望做这样件事,现在不做,以后也必定会忍不住做,却无法确定是否因各种原因而失败,乃至自己是否能承担失败或成功之后后果。然而三个钟头后,罂粟从咖啡店中出来,对计划已然在景致辅助下有了初步眉目雏形。 们达成致,个出钱与消息,个负责出面。景致运用手段要比罂粟花样更多,从来不会考虑入流与不入流之说,能利用空隙,能利用人,只要足够可靠,景致都来者不拒。帮罂粟搞定所有不方便出面事。们之间面对面商议次数不多,大多时候都通过中间人,每次也都只有寥寥几句。然而配合却分外默契,每隔上三四个月碰面时策划那些事,在下次碰面之前必定可以做到。 罂粟曾经问过景致,为何会肯主动帮做这些事。景致挑着极漂亮眉毛,闲闲回答:“现在想做,就是对商逸直想做而无法做。那么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又看挺顺眼,帮帮也没什么。” 四十分钟后罂粟到茶社,景致身浅米色风衣飒爽利落,正坐在窗边位置等着,冲摆手示意。等罂粟坐下,景致开口第句话便是:“m城日游玩得好么?” “……”罂粟面无表情道,“不好。” 景致唇角弯出个笑容来:“那么,离开楚行时候,他都说了些什么?” “他什么都没说。” “罂粟小姐,”景致单手托腮斜眼瞧,慢条斯理地说,“觉得这话听了会信?” 罂粟顿了会儿,还是低声开口:“或者走,或者结婚。考虑半个月。” 景致微微挑眉,显得极度惊讶模样:“楚行居然肯放走?” 罂粟无意识地摩挲着面前茶杯,没有说话。脸上血色很少,从m城路到c城,仍然未从前晚事情中绕出来。景致看了看,过了会儿问:“那么走不走呢?” “……不知道。” “有没有暂时偏向哪种?” 罂粟缓缓抬起头来,目光茫然,透着丝脆弱,半晌低声说:“真不知道。” 景致微喟声,没有再逼问。随手从边座位上拿起份文件夹,推过来。 “前段时间叫找蒋绵事。全在这里面,是自己看,还是直接告诉结果?” 罂粟瞥过去眼,没有接过来,只看着景致,神色之间不言而喻。景致看着,目光中透出几分怜悯:“蒋信跟蒋绵所抱那点儿心思,就是最不希望那种。” 罂粟听了,垂了垂眼,只低低“嗯”声,除此之外言不发。 景致探究地瞧着,几次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没再问下去。 罂粟沉默半晌,突然说:“如果是,会怎么选?” 罂粟抬眼望向景致:“当年景家败落,全拜商逸所赐。如今去哪里,商逸都非要了解得很仔细。这种情况下为什么还会同意跟商逸结婚?为什么最后还会选择跟他起过下去?” 景致微微眯眼,反问道:“意思不就是想问,为什么会甘心给他牢牢攥在手心里?” “……” “因为知道除了商逸之外,没人会真心爱。”景致淡淡开口,“如果不跟他过下去,辈子就会只有个自己。那种生活不好过。再自主自立,如果这世上没有个身边人是爱,也活不下去。还不如跟商逸在起。” 罂粟微抿了下唇:“知道蒋晟爱。” 景致唇角弯了弯:“蒋晟?说得也对。而且像他那种喜欢,还不止他个。以为没有想脱离开过商逸么?也尝试过。但是最后发现,就算没有商逸搅乱,再适应,也没办法接纳他那种人作为男朋友,乃至以后丈夫。” “需要个能驾驭住人做另半。这种驾驭不必处处占优,但要能在最重视方面胜于,当然最好情况,是让还有点钦佩乃至崇拜意思在。这样挑选另半好处在于,在最慌张时候,这个男人不仅能握住手安慰,更重要是他还可以给出主意。这是安全感最大来源。而蒋晟跟其他那些相类似男人,他们只能给女人体贴温柔,温言软语他们在行得很,但是等不想拿主意或者根本不能拿主意时候,他们会比更没主意。这种次数多了,只有崩溃。也不是直都想扮演主心骨角色,有时候也犯懒。跟商逸在起话,能很舒服地就甩手不管。但是如果跟蒋晟在起,就根本不行。”景致摊手,“所以看,挑来挑去,也只有选商逸。商逸这个人虽然缺点大堆,但至少他有个最大优点。” 罂粟面无表情说:“什么优点?很有钱有地位么?” 景致比更面无表情:“是他愿意容纳下所有好坏切,并且心甘情愿花大量时间在身上。任何时候叫他去陪逛街时候,他都不会说个不字。自己事有许多他甚至能想在前面。有时候背地里换位思考,觉得有些缺点自己也无法忍受,但他确都能容忍下来,并且照目前来看,在未来段时间内,他都不会以此为怨。就这点来说,已经足够忍耐下他那些以前和现在错误,跟他继续起生活下去。” 景致说完,想了想,又说:“更何况,还尝试想过商逸跟其他女人在起样子,发现无论如何都忍不下去看不顺眼感觉。既然这样,那就只好委屈下自己,跟他在起。” 罂粟默然,半晌低声说:“在暗示,即使离开,最后也还是会后悔。不如就这样跟他结婚,是么?” 景致避而不答:“只提示,这次有主动权。可以走,也可以留。如果对楚行以后对待态度有信心,那么可以客观分析,然后选择出对更有利方面。” 罂粟抿着唇,握住茶杯动不动。景致单手托腮陪起静坐片刻,忽然半是怀念半是感慨地补充了句:“不过话说回来,上次在楚家把楚行跟商逸起批得体无完肤那次,不可不说还是很痛快。” “……” 三日后,罂粟上山,去了李游缨墓地。 捧了束花上去,在上面停留了很久。来时天气便是阴沉,二十分钟后淅淅沥沥开始下雨。罂粟没有带伞,在山下车中等着景致见雨势越来越大,叫个保镖送了把伞上去。远远便看到罂粟在墓碑前动不动站得笔直,浑然不觉已经下雨。 那保镖叫了好几声“苏璞小姐”,罂粟才有点反应,转过眼来。像是还没从沉思中回过神,停了会儿才接过雨伞,言不发地下了山。 景致在车中看浑身湿透地跨进车子中,面拿下巴指挥人递给毛巾,面冷不防问了句:“觉得苏璞好听还是罂粟好听?” 罂粟顿了下,面无表情地回道:“景致最好听。” 景致撑着下巴,闻言嗤笑两声。笑完了,忽然又转口悠悠道:“商逸昨天晚上就到a城去了。” 罂粟眉目未动,只平静“嗯”了句。反应比景致料想中还要平淡,景致还未开口,罂粟忽然淡淡地说:“刚想起来个问题。” “想知道,楚行是具体什么时候知道要报复他。” 景致眉尾微微挑,罂粟看到,半垂下眼,又说:“……另外,楚行以前对行动知道得太快,仅仅是因为他自己派人跟踪眼线么?如果同样是跟踪,为什么去西南逼疯阿凉事,他又迟迟都不知情?” 景致看着,过了会儿,嘴角忽然扬起微微笑容,不答反问:“这么问,让也想问,对楚行防备得厉害,对年多前跟在年宴上搭话为什么会那么容易就接受了?” 罂粟眼中有明显震动,转过脸,半晌才发出声音,然而仍是有些不可置信意味在:“是从那时候就开始?” 景致审视脸色半晌,才慢慢开口:“楚行那时找到,说那段时间做梦总说梦话,五次里有三次都会提到要报复他意思。他把带去商氏年宴上,让帮忙试探口风。结果第二天在咖啡店里试探出来意思远超他预料。楚行本来以为只不过不想亲近,没想到会恨他。” “他那时候只想知道到底恨他到什么地步。最开始帮那些事,只不过是纯粹想帮帮而已。所以,其实他那时候也没想过会有天,他会自己放手让这么顺利就报复他。至少在看来,如果在不知晓这些背后j□j前提下,会对前两天报复结果感到满意。至于去年夏天他为什么又决定改变主意,提供让去楚氏大楼跟着路明学习之类这些更加方便条件让做下去,这些已经不在了解范围内。也没有兴致去弄清楚。” 罂粟微微睁大双眼,景致语气平淡地说下去:“这些事楚行似乎没准备告诉。连路明他都瞒得滴水不漏。如果自己想不到,按照楚行想法,他应该未来几十年也都不会让知道。” 尽管有所准备,罂粟仍然回不过神来。望着景致,像是被人死死攥住了喉咙,迟迟未能发出声音。 直到车子驶入酒店地下停车场,缓缓停下,罂粟仍然定定坐在车中不得动弹。浑身僵硬得厉害,景致连着唤了几遍名字,罂粟都没有听见。 直到景致捏住手,罂粟才骤然清醒,转过脸来。景致望着,眼神复杂:“能认为在劝和。但是楚行知道目,还是放任做下去,除了因为感情深刻以外,罂粟,再不会找到第二个原因。” 当天下午,罂粟站在楚氏大楼面前时,甚至不知自己是如何从c城回来a城。 像是从墓地回来后,在车中呆坐了许久,久到景致已经等得眉角紧皱,忽然把推开车门,背离电梯方向往外走。走得快而急,景致在后面叫不住,几声后忽然又刹音,几步追赶过来,把拽住胳膊,挡住罂粟去路,看到略显苍白脸色,叹了口气,扬下巴,朝后面保镖吩咐道:“现在送回a城。” 罂粟对这些记忆很模糊,而也根本没有在意,只有些恍惚着往大楼里面走。所有人都认识,不敢加以阻拦,罂粟路顺畅地上了顶层,电梯门打开那刻看到路明,在他张大嘴有些不敢相信状态下把抓住他胳膊:“楚行在哪里?” 身后个低沉熟悉声音响起:“在找。” 罂粟极缓极缓地回过头,楚行手中拿着电话,眉眼间依然沉静淡然,带着点温柔,看到倏然刷红眼眶,向微微笑。 他上前来步,伸手将拢在怀里。 罂粟咬住他衣襟,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 “决定不走了,是不是?” 眼泪湿透他肩窝,点点头。楚行紧紧抱着,手心抚过发顶,温声道:“以后会直爱着。”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 还有一个楚行番外,一个初夜番外,以及一个四人(商逸夫妻、楚行夫妻)小剧场。下周补全。 对所有因我停更修文又迟迟未更而不得不蹲在坑底两个月的小伙伴们表示深深歉意。感谢大家不离不弃一路陪伴到这里。鞠躬。 ━━━━━━━━━━━━━━━━━━━━━━━━━━━━━━━━━ 本文内容由【容恩】整理,海棠书屋网(<a href=" target="_blank"></a>)转载。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