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眼睛在笑》 第1节 本书由 伪装爱你 整理 =============== 《你眼睛在笑》 作者:南奚川 文案 整个眼科的人都知道,秦司漫喜欢沈琰,却不见她有所行动。 只有沈琰知道,她私下的小动作—— 没个正行,满嘴跑火车。 沈琰起初的不以为然,习以为常在后来的一个瞬间怦然发酵—— 她抚摸着他的眼角,“你眼睛在笑。” 转而移到他的胸口,“心也狂跳。” “所以你这次要怎么说服自己不喜欢我?” 眼科医生cp,女追男,男温女燥。 避雷(划重点):女主前期人设不讨喜,慎入轻喷,谢绝人身攻击。 ps:文中涉及的医学知识均来源于网络,作者非专业人士,勿考究勿轻信,科学就医。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天之骄子 制服情缘 主角:沈琰(yan),秦司漫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邻居 作者有话要说:  8.22开新文《羞羞脸》,感兴趣的可以收藏一波。 傲娇病晚期的陈总x被陈总撩得团团转的栀子花。 文案: 大二期末后,秋栀遭遇的囧事不断, 被戴绿帽,丢了实习破了财。 最糟糕的是,竟在饭局上错点了陈新北的鸳鸯谱。 陈新北脸色铁青,气得想笑 恨铁不成钢的盯着秋栀,话语间挑逗味十足 “栀子花,你想让我红杏出墙?” “……” 后来事实证明,资本家的鸳鸯谱乱点不得 不然连自己都要搭进去。 - “穿了我的衣服就是我的人了。” “哈?” “你只能对我笑对我哭对我脸红。” “……” “再看别的男人一眼我就把你吃掉!” “……”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羞羞脸。 ——嗯,我比较喜欢吃肉。 八岁年龄差,温暖小故事。 《救赎》 文/南奚川 2017.05.08 it takes a strong man to s**e himself, and a great man to s**e another. 强者自救,圣者渡人。 ——《肖申克的救赎》 - 辽州市,东郊别墅。 三伏天的清晨,蝉鸣此起彼伏,唤个不停。 所幸别墅区内绿化覆盖率极高,林荫道两旁的榕树盘根错节、交叉相叠,在半空中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障,隔绝了部分暑热。几缕日光从树叶的间隙中透过,在地面形成一块块浅淡的光斑,随着轻风不时晃动,静谧祥和。 秦司漫开着车,从门口入,一路直行,通过林荫道后向右拐了个弯,减慢车速,最后在一栋白色的欧式别墅前停下。 她下车,取下墨镜随手扔在座位上,带上车门。 秦司漫顺着小道往大门走去,一路上看见庭院中的花烛开得极好,红绿相间的一片,她眸色微沉,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秦司漫已经记不大清上次回来这里,究竟是几年前,就连外墙砖都变了颜色。她瞧了眼门牌号,确定与记忆中的数字无异,伸手按响了门铃。 几秒后,大门打开—— 入眼的是一位西装革履,头发梳得发亮整齐的中年男人的面孔。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沧桑的痕迹,可身材匀称、气质风华不减当年。 秦司漫一怔,随后说:“秦总亲自来开门,我可受不起。” 秦淮洲闻言眉头一横,侧身让她进门,“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说话?” 檀木地板被擦得发亮,秦司漫啧啧两声,直接踩了上去,留下一个个高跟鞋印,来到客厅随意找了个沙发坐下,语气不怎么耐烦:“找我什么事,直说。” 秦淮洲的眉头皱得更紧,最后隐忍不发,轻叹一口气说:“公司那边我打好招呼了,你明天去研发部报道。” 秦司漫直接拒绝:“不用,我联系好单位了。” 从进门到现在,秦司漫句句带刺的话,彻底激怒秦淮洲,他一拍茶几,呵斥道:“家里安排好的清闲工作不做,非去医院做什么医生,这么多年了你什么时候能消停!” 秦司漫对他的怒气无动于衷,一转话头,意有所指:“院子里的花烛开得真好,难得了。”她起身,准备离开,想到了什么,沉吟片刻补充一句:“这么多年都没死。” “秦司漫,你给我站住!”秦淮洲疾言厉色的叫住她,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刻板面容似裂了一道缝,“你闹够没有?” 秦司漫站在原地并未回头,嗤笑一声,目光冷如冰:“秦总,谁都没有你能闹。” 话毕,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别墅,驱车离开。 车速比来时,快了一倍。 - 进入主干道后,手机响了起来,秦司漫靠边停车,接起电话,还未言语,那边就开口:“我查到了。” 秦司漫波澜不惊的脸上总算浮现出一丝迫切,追问道:“地址。” 陈献甩着手中的房门钥匙,揶揄着:“你别急啊,哥们儿都处理好了,你楼上他楼下,满意吗?” 秦司漫勾勾嘴角,答案不言而喻。 “你在哪?” “学校啊。” 秦司漫发动车子,一边说:“等着,我来接你。” 陈献看了眼电脑屏幕的时间,还不到十点,“这么早就请吃午饭?” “帮我搬家。” 秦司漫先一步挂断了电话,左打方向盘,汇入了车流中。 一路不断超车,赶在十点半前到了医科大,秦司漫停好车,快步回到研究生公寓,整理好自己的行李,给陈献发了条微信,坐在箱子上,悠哉的等着。 毕业季已经进入尾声,整栋公寓变得空旷无比,在最后搬离期限的前一天,她总算找到了自己应该落户的窝,秦司漫姑且把这一切称为缘分。 陈献来到公寓的时候,竟然听见了秦司漫哼小曲的声音,面色惊悚走进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没事儿吧?” 陈献小时候和秦司漫家是邻居,从小学到研究生,一直在同一个学校,算是这些年来秦司漫身边为数不多的挚友。 秦司漫对他伸出手,“钥匙呢?” “给。”陈献从兜里掏出钥匙放在她手心,多嘴说了句:“你真要去眼科?” 秦司漫拿过钥匙,举到眼前反复端详,笑得意味不明,“明天就上岗了,你说我去不去?” “你这么处心积虑——”受到秦司漫扔过来的一记眼刀,陈献识趣的改了口:“这么苦心筹划,不怕竹篮打水一场空吗,你就算跟他成为同事,住上下楼,也改变不了沈琰是块啃不动的硬骨头的事实。” 秦司漫把钥匙放进自己的随身挎包中,“啃不动,那就敲碎了直接当下酒菜。” 陈献撇撇嘴,嘟囔一句:“说得好像三年前吃瘪的人不是你一样。” 第2节 秦司漫瞥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先一步出了宿舍门。 眼看着人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陈献看着地上的两个超大行李箱,哭嚎连天:“你他妈的倒是自己拿一个啊!” 秦司漫只当没听见,不快不慢的下了楼。 哲学上说人不会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她已经在沈琰身上栽过一次跟头,绝不可能有第二次。 - 沈琰住的小区就在辽西医院附近,周围生活设施齐全,开车不到二十分钟,是个好地方。 陈献替她张罗的房子两室一厅带阳台,户型不大,但一个人住已经足够。 秦司漫围着屋子转悠了一圈,最后满意的点头,“想吃什么,随便开口。” 陈献累得瘫坐在沙发上,刚想开口宰她一顿,就接到了女朋友陆遥的电话,估摸是约吃饭。 秦司漫这顿理所当然的推后。 陈献走后,她去冲了个澡,吹干头发倒床上,一觉睡到了天黑。 打开手机的外卖软件看了一圈也没见什么有食欲,秦司漫准备出去转转,顺便买生活用品。 外面天热,她随意将头发挽了个丸子顶在头上,素面朝天的出了门。 这个点正好赶上上班族回家,电梯等得时间有点长,秦司漫百无聊赖的玩起了手游,出了电梯低头走也没看路,正好和推门而入的人撞上。 秦司漫回过神来,将手机收进兜里,蹲下身帮着人捡起洒落一地的蔬菜水果,“抱歉,我没看路。” 沈琰捡起最后一个土豆,直起腰淡淡道:“没事。” 秦司漫听见这声,像卡带一般,僵在了原地。 他声音沙哑了不少,对白衬衣黑长裤的执着依旧不减,就连大夏天也是如此,除了长袖变成短袖之外,并无太大差别。 秦司漫缓缓站起身,看清了他的脸。 额前的几根碎发微垂着,黑而密的眉毛忽隐忽现,高耸的鼻梁将眼眸衬得更加深邃有神,五官立体,轮廓分明,只是黑眼圈在白净的脸上显得更加清晰,看起来有几分疲惫。 这张脸,此刻见到,依然能和三年重叠在一起,时间似乎格外善待他,连皱纹都没有多留下一条。 他一点都没变,还是这幅禁欲十足、生人勿进的俏模样。 秦司漫见他步步走远,心里涌起一股恼怒。 他没能认出自己,这个现实让秦司漫觉得不可思议。 “沈琰。” 这一声叫得突然,两个字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人停了一秒,伸手按了电梯的上箭头,转头看她,“你认识我?” 好一个你认识我。 秦司漫将手伸到脑后,一口气扯下橡皮筋,长发倾泻而下,披在腰间,她几步走到沈琰跟前,鼻息扑在他的脖颈,有些痒,“沈老师,你的记性可不大好。” 三年前在医院,同样的动作,在此刻如同回放了一遍。 沈琰刚觉她只是眼熟,但每天见到的人太多太多,他没法对上号。 “是你。” 秦司漫以前的刘海不复存在,中分将她饱满的额头展露无遗,本就是一副好面孔,褪去了几分稚嫩,余下的全是成熟干练的女人味。 也难怪沈琰认不出来,他就不是记性好的人,除了工作之外。 秦司漫的目的已经达到,退后几分,主动伸出手,“以后多多关照了,沈老师,哦不,现在应该叫沈大夫了。” 沈琰未动,眉头微蹙,问:“你怎么在这?” 秦司漫顿了顿,将手收回来,毫不在意的笑,“我住你楼上,今天刚搬来的......” 刚说一半,“叮咚——”一声,电梯门打开。 沈琰跨门而入,明显不想再和她过多交谈。 秦司漫冲他挥手再见,说完后半句:“我考进眼科了,明天见。” 电梯门缓缓合上,将她隔绝在门外。 他不记得,现在想起便好,至于沈琰有多难忘, 时间已经对她说了答案。 第2章 戾气 第二天。 秦司漫踩着点来到医院。 在更衣室套上白大褂,别上胸牌,踩着高跟鞋一路急走。推开医师办公室之前,她看了眼腕表,刚好八点。 深呼一口气,从上到脚整理了一下仪表,确定无不妥后,抬腿走了进去。 未见其人,室内的医生护士闻到了一股不属于辽西的味道—— 是香水,不浓烈,但比起消毒水来不难分辨。 辽西医院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医生护士上班期间禁止化妆喷香水,一时之间,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脸抹淡妆的秦司漫身上。 科室主任郭安民见此,收敛了几分笑意,看向大家:“正好,人终于到齐了,咱们先欢迎一下新同事。” 秦司漫装作没听出他言语里的不快,冲大家点点头,越过人群,站在几个实习生前面,一言不发。 晨会的站立顺序都是有讲究,护士和医师各一列,按照职务职称从前往后依次排下去。 秦司漫一眼扫过,发现沈琰竟没有站在前面,按照他的资历,现在早该是副主任医师,没道理还跟主治级别的站在一起。 “三位新同事做个自我介绍吧。”护士长白秋蕊打破僵局,站出来笑着说。 经她这么一提,秦司漫才把注意力从沈琰身上移回来,打量了几眼站在身边,跟自己同级别的住院医。 “大家好,我叫钟向文,毕业于辽州医科大学,研究主攻方向是**移植,请前辈们多多指教。” 小平头,个不高,白衣黑裤,鼻梁上架个黑框眼镜,大概是长了一张显小的脸,看起来有几分不伦不类。 居然还是校友,可秦司漫却完全没有印象。 大家鼓掌表示欢迎,秦司漫象征性的拍了两下,轮到下一位。 莫新半天没捋清楚一句话,倒是自己急红了脸,局促不安的攥着衣角:“大家好,我......我叫莫新,毕业于宁市医科大学......那个,我......” 辽西是辽州医科大的附属教学单位,全市著名三甲医院,其眼科在全国都享有盛誉。不少医科大的学生毕业后,会选择进入辽西。 这种情况也造成了一定的人才垄断,而莫新口中的宁市医科大,不过是一所普通的院校,在辽西挑选人才时甚是少见。 秦司漫轻笑一声,出声打断她不成章法的介绍,开口:“我是秦司漫,共事愉快,多指教。” 莫新抬眼看她,眼里是难以掩饰的不可置信。 不止是莫新,秦司漫这话一出,室内再一次陷入冷场。 郭安民的得意门生郑明辉瞪了秦司漫一眼,咳嗽一声进入正题:“行了,从值班护士开始汇报病情,完成交接。” 晨会结束后,秦司漫被安排在主治医师简卉手下,钟向文和莫新由沈琰负责指导。 秦司漫对这个安排不满意,正想跟上郑明辉,去进行调整,被沈琰叫住。 “沈大夫,你有事吗?” 沈琰将她从头到尾的表现看在眼里,秦司漫轻狂无畏这一点,哪怕隔了三年,都还是一点都没改。 他突然问:“你为什么要做医生?” 秦司漫一愣,难得的没有轻佻的搪塞过去。 “我想救人。”秦司漫看向他,瞳孔里毫无波澜。 “眼科没那么多性命攸关的时刻。” 秦司漫听出了他言语间的嘲讽,不在意的笑,“但这里有你。” 沈琰没法跟她正常交流,秦司漫的思维跳跃太快,他拿过病历夹,准备离开。 秦司漫不阻不拦,靠在桌边,像是说给他听,也像自言自语:“沈琰,因为你,我放弃了心外。” 沈琰顿在原地,半响,留下一句:“你不该跟来。” - 沈琰离开后,秦司漫被简卉叫去跟门诊,一路上,她絮叨着: “你刚来,这几天我带你先熟悉熟悉,一周后安排你开始管病人。” “我今天有门诊,你跟着我做助手。” 秦司漫时不时“嗯”两声,漫不经心的看向楼下来往的人群,对简卉说的话全无兴趣。 她脑子回放着刚才和沈琰的对话,心里窝了一团火,烧得她难受。 “.....秦司漫,秦司漫!” 简卉一个人嘀咕半天也没听到什么反应,转头一看,秦司漫的注意力就不在自己这里,面上有些挂不住。 简卉撑着笑,尽量平和的说:“我是你的上级医师,你有什么不满可以跟我提。” 秦司漫收回目光,停在原地,双手插兜瞧她,“没意见。” 简卉没遇到过这样没规矩的新人。 “你没来辽西实习过?”她问。 秦司漫笑,“每年都来。” 简卉扶了一下眼镜,正色道:“医院规定不让化妆喷香水,一会儿去处理了。” “香水会挥发,另外我没带卸妆液,处理不了。” 简卉微眯眼,语气冷了几分:“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秦司漫个子在女性中本就不算矮,今天还穿了八厘米的高跟,站在简卉跟前,气势上就赢了一半。 第3节 她淡淡说:“你不用在我这树立威信,这个科室我只认一个人。” “你说什么?!”简卉提高了半分音量。 秦司漫拢了拢衬衣领,避而不答:“走吧,简大夫,不是要我做助手?” 走廊人来人往,简卉用手指了她半天,最后什么也没说,负气的走到了前边。 秦司漫信步跟上,脸上带着惯有的淡漠。 因为起先的不愉快,简卉在门诊室坐下后,特意遣走了门诊护士,让秦司漫揽下了喊号跑腿的活儿,想借此给她点颜色瞧瞧。 秦司漫深喑其缘由,接过护士手中的排号单,站在门诊室外的工作台,有条不紊的工作起来。 谈不上敷衍,也不能算热络。 秦司漫看了眼腕表,准备叫下一位,可里面那位还没出来,决定再等五分钟。 这时,一位成年男人将挂号单一手排在工作台上,冲秦司漫嚷嚷着:“怎么还没到我,前面那人都进去快二十分钟了!” 秦司漫向后仰了几分,躲避他的唾沫星子,说:“你急什么,到了我会叫你。” “你这什么态度,你们医院的号太难挂了,这好不容易挂上又不给看,端什么臭架子!” 秦司漫低头不言,不想与他争论。 男人不知是怎的,火气更甚,走到旁边伸手推了一把秦司漫,嘴上更不客气:“老子跟你说话呢,你装什么聋子。” 秦司漫扶住墙勉强站稳,手腕碰到桌角划了一条口,头微垂着,闷青色的长卷发遮住了她的眼,看不清表情。 过了几秒,她发出一阵嗤笑,拉下袖口掩住伤口。 秦司漫扣上笔盖扔在桌上,碎发被她随意的别在耳后。 “你不就是要看病吗。” “是啊,你开门让我进去。” 秦司漫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上下打量了他一遍。 手冒虚汗,眼部周围发黄,情绪易爆易怒,刚才跟他交谈的时候离得近还闻到了轻微的口臭。 秦司漫全然不在意他的态度,挑眉问:“你最近是不是经常出现眼睛胀痛、视物模糊甚至眼球转动不灵活的症状?” 男人一怔,“你怎么知道?” “你脾胃不好,一般过量饮食之后就会产生胃疼甚至腹泻,不过比起你的脾胃问题,眼部的症状治起来特别简单,甚至都不用吃药。” 秦司漫简单几句话就把他唬得一愣一愣的,就算他心里还是不相信她是医生,也没忍住好奇心多问了句:“怎么治?” 她说了这么多就为着等这句话。 秦司漫不经意的瞥了眼男人的某处,讥诮的笑,刻意提高了音量:“纵。欲。过。度,你减少频率试一个月眼部问题就能改善。” 全场哗然。 有不少人没忍住笑出了声,连带打量这个男人的眼光都带点颜色。 是真是假,最清楚不过的人莫过于他自己。 男人恼羞成怒直接上去就要呼她一巴掌,“你个臭娘们是不是活腻了!” 秦司漫料到他会动手,微侧身,便轻松的躲开,顺势绕道了他的身后,顾虑到今天穿的包裙,她抬腿用高跟鞋跟踢了一脚男人的小腿肚,男人毫无准备,直接跪倒在地上,吃痛的捂住了腿部,及其狼狈。 秦司漫俯视他,“抱歉,正当防卫,伤着骨头没,我帮你再挂个骨科号?” “你是哪里跑出来的女疯子,老子要找院长投诉你!” 秦司漫“哦”了一声,思忖片刻,装作恍然大悟,“爬着去?” 男人彻底被激怒,一口气从地上爬起来,环顾四周,拿起旁边护士推车上的玻璃输液瓶就准备朝秦司漫砸过去,被周围看热闹的人及时拦下。 这动静惊动了门诊室里的简卉,她打开门,见此状况,冲秦司漫呵斥道:“你在瞎折腾什么!” 男人挣脱开来,看见终于有个管事的医生出现,不由得把刚才的火气撒到了简卉身上,指着秦司漫骂骂咧咧:“你们医院的医生都什么素质,随便对病人进行人身攻击,居然还动手?” 秦司漫睥睨着他,嘴上不饶人:“谁先动的手,监控最清楚。” 第3章 执念 简卉头疼到不行,出声了安抚了男人几句,走过去,压低声音呵斥她:“秦司漫,你跟病人动什么手!” 秦司漫迎上她的目光,正色道:“简大夫,话不能乱说,我只是正当防卫。” 男人气红了眼,抢过话头大声嚷嚷:“还正当防卫,你们医院不常说保护病人隐私吗,她保护个屁,老子要投诉她!” 刚在场的一位小护士适时的在简卉耳边三言两语说了事情原委,她脸色愈发难看,恍惚间想到了什么,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随后瞪着秦司漫,说:“给这位先生道歉,你怎么能在这种场合说这种话。” 男人见势头有变,顺势添了一把火:“道什么歉,我要见你们院长,让他评评理!” 秦司漫嘲讽的勾勾嘴角,看着一唱一和的俩人,“你还真不嫌事儿大。”说着,她走到男人面前,微扬下巴:“说吧,多少钱。” 男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张嘴问:“什么多少钱?” “你的隐私和你的腿,值多少钱,我给你。” 男人不知是目的被揭穿的难堪还是自尊受到了第二次的侮辱,气得半天没憋出一句话来。 前后动静不小,本就人来人往的候诊区,聚集了不少前来围观的群众。 简卉觉得此事儿闹下去跟自己拖不了干系,递给护士一个眼神让她安抚着男人先去了办公室,把秦司漫拉到一边,劝说着:“你这才第一天上班就闹出这么个事儿,你是不是不想干了,去,跟他道个歉。” 秦司漫吐出两字:“不去。” 简卉有些急了,按住她的胳膊,“我以上级医师的身份命令你,去给他道歉。” “简大夫。”秦司漫抚开她的手,“你可真逗。” 简卉的容忍度到了极点,撂下句狠话:“秦司漫,你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你自便。” 秦司漫不顾简卉的反应,转身往医师办公室走去,中途去药房拿了瓶碘伏。 这个点办公室没人,秦司漫脱了白大褂放椅背上,挽起被血渗红了一大块的袖口,皱了皱眉。 这一脚踢得还不够狠,她心里想。 秦司漫从抽屉里拿出一包棉签,用牙咬开包装,抽出两根,蘸了碘伏面不改色的往还在流血的口子抹去。 接触到伤口那一瞬间,她“嘶”了一声,倒抽一口气。 沈琰不知何时进了办公室,站在桌边,瞧见她手腕上的伤口,说了一嘴:“你还真是不消停。” 秦司漫一怔,随后装傻充愣,将棉签往垃圾桶里一扔,对他伸出手:“纱布递给我一下。” 过了几秒,沈琰将放置一旁的纱布放在她手心里。 秦司漫本想借此揩油摸一把他的手,无奈有人抽回的太快,只好作罢,单手熟练的给自己包扎起来,一言不发。 “你不适合做医生。” 秦司漫拿过剪刀,准备剪下最后一根胶带,听了这话,手悬在了半空中。 “沈琰,你对我有偏见。”秦司漫一刀剪断了胶带,将剪刀扔在桌上。 沈琰不为所动,自顾自的说:“他对你动手,你也不能为了报复他,将病人隐私宣之于口,这很不专业。” 秦司漫不服气的站起来,基于身高差也没能和他平视,攥紧了拳头,急于证明什么:“可我说错了吗,有污蔑他吗,除非你觉得我误诊了。” 沈琰眼神加深了几分,更显凝重:“你没有误诊,这也不是污蔑。” 秦司漫抿紧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瞪大眼珠子看着他,“所以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这是你的事。”言尽于此,沈琰作势要走。 秦司漫拽住他的衣袖,一字一顿的说:“你给一句话,我听听。” 沈琰张口欲言,秦司漫连忙出声打住:“除了让我走。” 沈琰抽出自己的手,“那没什么好说的。” 秦司漫早上那团没熄灭过的心火烧得更旺,冲着他的背影爆了句粗:“沈琰,我适不适合做医生,你他妈的给我看好了——” 沈琰步子一顿,随后走得更快,消失在门外。 - 秦司漫最后还是没有低头道歉,单方面掏了钱给男人作为精神损失补偿,比简卉协调的结果多了一半。 科室对秦司漫的处罚在第二天开晨会的时候宣布了结果—— 暂时撤回处方资格,扣除三个月工资。 借此为由头,秦司漫被简卉打发到辅助治疗室做护士的活儿,几乎隔绝了所有看诊病人的机会。 陈献坐在秦司漫对面,见她胃口缺缺跟一个包子较劲,出声劝道:“要不咱算了,何必在一根歪脖子树上吊死。” “你懂个屁。”秦司漫回呛一句,觉得不对,抬头瞥他,“你说谁歪脖子树?” 陈献识趣的讨饶:“我歪成了吧,我说我自己,不过哥们儿这话糙理不糙,沈琰这些年的事儿你又不是不知道......” 秦司漫放下筷子,大有一副要跟他好好理论的意思。 没等她开口,陈献便就此打住,“不说他了,你自己打算怎么办,医科大高材生就天天窝在治疗室捯饬检查仪?” 秦司漫见被自己扎的体无完肤的肉包子,更败胃口,推到一边,无力的耸耸肩:“能怎么,她职称比我高她说了算。” 说道职称,陈献想起一事儿,冲她勾勾手,一脸神秘的说:“我前几天听科里的小护士说了件事,关于你们眼科的。” 秦司漫神色懒怠,并无兴趣,“什么时候眼科的八卦都传到血液科了。” 陈献端起餐盘,起身颇为遗憾的留下一句:“沈大夫的,不听算了。” 秦司漫脸色一变,端上餐盘追上他,追问道:“什么事?” “你不是没兴趣吗?” “现在有了,你别磨叽。”秦司漫有些不耐烦。 陈献跟她并肩走出食堂,引着她走进医院的小花园,午饭时间,四处僻静,挑了张长椅坐下,他才开口:“沈琰是博士出身,三年被高薪聘请到辽西,博士学位一上任就是主治就没话说,三年过去,他本来早该副高了,可为什么现在都还是主治,论资质和文章数量,哪样不是甩其他人好几条街。” 秦司漫眼珠子一转,把科室里的副高职称的医师全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有人玩阴的?” 第4节 “两年前眼科出了个医疗事故,估计是因为这事儿,沈琰的职称被郭安民给扣下来了,第二年评选的时候,郑明辉顶替沈琰,升了副高。” “什么事?” “不知道,你们眼科的人嘴巴严得跟什么似的,都套不出话来。” 秦司漫觉出不对味来,连陈献都打听不到的事情,这还是头一件。 陈献轻叹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眼科是辽西的招牌,你的脾气还是收收得了,沈琰可不像是会护着你的人。” “我不需要。” 秦司漫心里装着事,没听进去几句。 “真不知道你喜欢他什么,这么无休无止的。” 秦司漫轻笑,真假参半的回答:“一见钟情需要什么理由,长得帅,声音不错,还是器。大。活。好?” “你试过?” “目测。” “......” 秦司漫见他吃瘪的样子实在有趣,笑了几声,目光一瞥,看见一抹身影,被留住了视线。 沈琰站在落地窗前,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烟,轻轻一抖,落出一支烟。他用手指夹住,也不抽,就这么把玩着,眼神没有焦距,明显是在发呆。 似是感觉到她的视线,沈琰微转过头,秦司漫不闪也不躲,赤裸裸的瞧着他,上午的不愉快如同没有发生过一般。 视线交汇不过三秒,沈琰将烟含在嘴里,从兜里摸出打火机,身子换了个方向,留给秦司漫一个后背。 秦司漫摸了摸鼻梁,自言自语了一句:“有意思。” “你刚说什么?” 秦司漫摇头不言,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陈献自知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索性作罢,准备回科室。 “全部。”秦司漫突然开口。 陈献懵,回头问:“什么全部。” 秦司漫张开双臂搭在长椅背上,平日里少有露出情绪的面容上布上一丝柔和,“你问我喜欢他什么,我说全部。” “我信命,命运告诉我,这辈子就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了一个不讨喜的女主,看来只有我来多爱她一点了。 第4章 邀功 科里对秦司漫的处分并未说明固定日期,但按照惯例都是小惩大诫,期限不会太长,何况住院医正是一个处于需要实际接触病人、病例以此增加自我操作水平的阶段,平时的工作表现直接与以后评职称息息相关。 然而大半个月过去,秦司漫见简卉还是没有丝毫松口把自己调回住院部的意思,心里了然,自己是彻底把这位顶头上司得罪得很彻底。 秦司漫知道自己不能一直窝在辅助治疗室发霉,却无计可施。 秦司漫坐在办公桌前,拿着一支笔百无聊赖的敲着桌面,眼珠时不时转来转去,把自己这些年在医科大认识的老师,并且能在辽西眼科说得上话的全过了一遍,最后竟然只剩下个沈琰。 “秦大夫,你去药房把这些药拿过来。” 秦司漫瞟了眼药单,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比自己还要小上两岁的小护士,并为起身,反问道:“你怎么不去?” 眼科上下没人不知道这位新来的住院医上班第一天就把顶头上司给得罪,简卉在辽西工作多年,积累的人脉远比秦司漫多得多,这般形势下,就连护士都没几个把秦司漫放在眼里的。 小护士白了她一眼,直接将药单拍在桌面上,命令般的说:“你看看这治疗室,就你一个人闲着,你就跑一趟吧,辛苦了。” 秦司漫嗤笑一声,放下笔,拿起桌面上的药单抖了抖,“你气性挺大。” 小护士被她这话一噎,面上闪过些许不自然,嘴上依旧不客气:“别废话了,快去吧,等着要呢。” 秦司漫盯着她,嘴角勾起嘲弄的弧度,“也是,没有学历的关系户,也只能擦擦仪器了,我理解,帮你拿就是了。” 被戳中痛处的小护士,大声嚷嚷起来:“你嘴巴放干净点!” 秦司漫起身站起来,过滤掉周围医护人员看好戏的目光,把药单揣进兜里,轻推开她,嘴上毫不留情:“下次在俯视别人之前,先用镜子照照自己,是不是足够高。” - 秦司漫提着两大口袋的针剂,因为全是易碎品,步子都不敢迈得太急,穿过拥挤的门诊大厅、为了避开从来都是人满为患的电梯,选择了爬楼梯。 等到上了五楼的辅助治疗室,她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丝丝薄汗。 正当她把两口袋药品递给办公室里的同事,准备去洗手间补个妆的时候,路过走廊,一位身材丰腴的妇人拦住了她:“大夫,请问辅助治疗室往哪走?” “直走到头就是。” “好的好的,谢谢你了。”妇人礼貌的跟她道谢,馋过一旁的中年男人,大概是走得有点急,男人不耐烦的甩开她的手,凶道:“我头晕脑胀的,你走那么快干嘛。” 职业习惯使然,秦司漫对于一些症状名词总是特别敏感,她停下脚步,回头多看了两人一眼。 “刚你怎么不跟明辉说......”妇人担忧的说了一嘴,还未说完就被男人打断:“说什么说,我的身体我自己门清!” 妇人怕他气上头,放软语气顺着他:“是是是,你门清你门清。” 秦司漫越听越不对劲,特别是看到女人口袋里装着的散瞳剂之后,再也不能当做没听见,往回走了几步追上两人,“你们等一下。” 妇人转头看她,不解的问:“大夫你还有事吗?” “他如果有青光眼病史,就不能做散瞳检查。”话毕,秦司漫意有所指的看了看女人口袋里的药剂。 不料男人一听这话,直接否认:“什么青光眼,我没病!” 妇人瞪了他一眼,客客气气的追问道:“他是高度近视,这段时间一直说眼睛胀痛,我想着是不是眼睛度数又涨了,所以拜托了家里的亲戚过来做个检查。” “有失眠、眼部干涩症状吗?” 秦司漫说话的同时,装作不经意的看了眼男人的眼睛,结膜上有些红血丝,心里更加肯定了几分。 “有的有的,他带着眼镜都看不大清了,这视力又下降了,对了,晚上还睡不好,总是醒。” “你跟她说这么多干嘛,听明辉的不就好了。”男人拉过妇人的手,作势要走。 秦司漫这算明白,自己这是碰上了个讳疾忌医的主。 “眼睛是你自己的,要不要回去找首诊大夫确诊一次,你自个儿掂量。” 男人语塞,正想跟她呛呛几句,被拉着强行往回走。 秦司漫站在原地看那个男人对自己老婆嘴上骂骂咧咧的,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心里不放心,抬腿跟在两人身后,等走到门诊室,她才明白男人口中的明辉指的就是科室里的郑明辉。 一个副高居然连青光眼的前兆都没看出来,秦司漫觉得这事儿挺可笑。 郑明辉这边刚结束上午的门诊工作,正准备去赶一场中午的应酬,刚起身就看见两人走进来,出声问:“伯父,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明辉啊,刚刚你们科室有位大夫说你伯父可能得了青光眼,不能做什么散瞳检查了。” 郑明辉心想这不是耽误事儿吗,连带着嘴上说话也有些不客气,“哪个大夫啊,伯母你别听人瞎说。” 秦司漫越过两人,站到他跟前来,不卑不亢的应了声:“是我,我说的。” 郑明辉没成想还真是科室的大夫,面露尴尬,故作熟稔的跟她搭话:“是小秦啊,你不是在治疗室吗?” 秦司漫最烦这种假客套,直截了当的切入正题:“这个患者出现眼部胀痛、干涩有段时间了,并且伴随着结膜红血丝和失眠,我怀疑是慢性闭角型青光眼,确诊的话需要做一步的检查。” 刚才门诊室接诊量多得看不过来,郑明辉凭着自己的关系给亲戚加了个号,可不能光明正大耽误正规病人太多时间,听了大伯母的三言两语后也没细问细看,开了个散瞳检查的单子便把两人给打发走了。 此时门诊室还有一名随班护士,当着自家亲戚和同事的面,郑明辉自治理亏,脸上还是挂不住。 郑明辉轻咳一声,想着先把秦司漫给打发走:“小秦,还没吃饭吧,要不先去把饭吃了......” 沈琰从隔壁的门诊室走出来,看见郑明辉诊室门口这阵仗,出声问了句:“加号了?” 郑明辉不知道怎么回答,犹豫间被秦司漫抢过了话头:“我先走了,郑医生你好好看看吧。” 郑明辉心里对秦司漫恨得牙痒痒,却不能发作,笑着把她送走:“好,麻烦你了。” - 秦司漫走过门诊室的转角,在电梯口站着,也没摁按钮。 没过多久,沈琰朝着这边,信步走来,看见秦司漫还没走,有些惊讶。伸手摁了下楼的按钮,跟她保持着一个人的距离,站在一旁安静的等着。 秦司漫朝着他那边,走了两步,跟他并肩站立着,主动邀功,“沈大夫,你不该夸夸我吗?” 沈琰刚在诊室门口多站了会儿,从病人嘴里把事情的原委听了个大概,心里谈不上什么感觉。 非要形容的话,只能说,这不太像秦司漫的行事风格。她不爱管闲事,对病人说话也没这么客气,这一点,他早就三年前他就已经见识过。 沈琰淡淡的回了句:“都是分内之事。” 意料之中的答案,秦司漫笑笑,似感慨:“你还是真是位严师,可我却不争气,成不了高徒。” 沈琰盯着屏幕上浮动的楼层数,不置一词,他迎着光线站着,从秦司漫的角度看过去,他的侧脸一半明亮一半暗淡,向上微翘的眼睫毛染上了几抹光华,灼灼发亮。 沈琰没有接话,电梯门打开,他先一步跨了进去,秦司漫随之跟上。 电梯里人不少,秦司漫借此机会,憋足劲往沈琰身上靠,靠到最后,沈琰已经没了可以后缩的空间,肩膀死死的抵在箱壁上。 两人都穿的短袖,秦司漫透过皮肤的触感感受到了沈琰臂膀的温度,有些凉。 沈琰压低声音,警醒着她:“秦司漫,你自重。” 秦司漫觉得他这副避无可避的模样实在是难得,直接双手挽上了他的胳膊,手指尖时不时撩拨着他表面的肌肤,从上往下,最后停在了他的手背上。 他的指甲被修得紧贴指腹,没有一丝多余的部分和杂质,手指骨节分明,修长有力,因为常年用手术室消毒液的缘故,这部分皮肤显得更加的白,血管纹路清晰可见。 就在沈琰觉得快被电梯里这气氛弄得将要窒息的时候,一楼终于到了。 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沈琰猛地将手臂从她怀里抽出来,像见了鬼一样,匆匆出了电梯。 秦司漫加快脚步跟上,伸手拉住他的衣角,收起了平日里的不正经,正色道:“给我次机会,证明一下。” 沈琰转身看她,问:“证明什么?” 秦司漫放开他的衣角,眼里是势在必得的笃定:“证明我适合做医生。” 第5章 撩汉 第5节 沈琰闻言一怔,紧接着笑起来,带了些嘲弄,“是你要证明,问我要什么机会?” “我找不到别人了,只能厚着脸皮问你要。” 秦司漫说的理所当然,好像全然忘记,眼前这人是整个眼科最看不上她的大夫。 沈琰拍了拍衣角的褶皱,轻描淡写的说:“那你怎么不想想我会趁机把你赶出眼科。” 秦司漫可不吃激将法这一套,“你犯不上给我使绊子,我可没得罪你。” 沈琰“呵”了一声,顺着她的话接下去:“我对你的闲事没兴趣,你是走是留都跟我无关。” “不,有关。”秦司漫朝他走了几步,冲他勾勾手指,见他没反应,直接拽住他的衬衣领,强逼着他附耳凑过来,“我留在这里,多少会顾及点咱俩在单位的影响,可我要是走了,咱俩既不是同事,也不是师生。沈琰,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天天缠死你。” 女无赖。 沈琰对上她挑衅的目光,觉得头疼得厉害。 秦司漫见目的已经达到,松开他的衣领,还贴心的替他理了理,嘴里念叨着:“你慢慢考虑,我不着急,万事听你的,我没意见。” 沈琰推开她的手,眉头紧蹙,语气不耐:“这算威胁?” “没有,我是在求你啊,沈老师。” “你有底线吗,要到什么程度你才会死心?” “当然有,就算追不到你,我也要睡一次。”秦司漫看沈琰一脸吃瘪样,趁热打铁多问了句,“怎么,要不然略过过程,直接实战?” “......” 沈琰这才清楚的意识到,是自己低估了秦司漫的无赖程度。 她还是真是什么都敢宣之于口。 “没羞没躁。” 沈琰憋了半天憋出这么四个字,转身加快脚步离去,唯恐再被秦司漫追上一般。 而秦司漫,站在原地看见沈琰仓惶的背影,乐得只想捧腹大笑。 - 午饭后,秦司漫临时接到通知,跟着几个科室里的同事去了两个小学的学生做近视眼检查,结束回到医院的时候已经过了饭点。 在食堂随便吃了点,本想回家洗个澡,一看表已经到了夜班的上班时间,只好作罢。 住院医都是值一线班,休息时间少,夜班轮的次数多,而她因为得罪了简卉的缘故,一个星期已经值了五天夜班,算上今天便是第六天。 秦司漫拿出抽屉的小镜子,放在桌面上,用粉饼遮盖眼角的黑眼圈,扑了两三层也无济于事之后,她低咒一声,烦躁的把前几天刚买的气垫扔进了脚边的垃圾桶里。 她从兜里拿出手机,滑开页面,准备给陈献打个电话,疏解一下心理的阴郁之气。 电话还没拨出去,一阵急匆匆的奔跑声由远及近,最后,虚掩着的办公室门被猛地推开,门板撞到墙壁发出一声闷响,在空旷的楼道里响起些许回音。 是早上那个气焰嚣张的小护士。 “秦......秦大夫,急诊收......收了......”小护士跑得上接不接下气,喘得话都说不利索。 秦司漫听得难受,起身用纸杯倒了杯水放到她手里,冷言道:“一口气说完。” 小护士仰头,两三口把水喝了个干净,气息平稳了些才急忙忙的把话说清楚:“急诊收了个暴发型青光眼患者,让眼科下去接病人,可今晚负责的郑大夫电话一直打不通,另外的医生不是休息就是还在台上,我看现在就您一个大夫,要不您下去看看吧。” 现在都用上了敬语了。 秦司漫拿过衣架上的白大褂,一边穿一边外往走,见小护士跟无头苍蝇一般跟在她身后,转头命令她:“给郑大夫打电话,让他回医院,再打不通就给沈大夫打,另外跟手术室那边打招呼,空一间出来,有可能要开台。” “好好好,我这就去。”小护士忙不迭的点头,按住摇摇欲坠的护士帽,往护士站跑去。 秦司漫一路连走带跑,来到急诊大楼的时候,看见躺在病床上的人,为之一愣。 是上午刚打过照面那两个郑明辉的亲戚。 急诊科的护士见她眼生,看了眼胸牌见她是眼科的住院医,心存疑虑嘟嚷着问了句:“眼科没人了吗......” 秦司漫瞟了她一眼,当做没听见,走到病床前,熟练的进行起一系列的看诊检查,嘴里问着:“眼压多少?” “快四十了。” “注射维生素b,通知激光室,准备照射虹膜。”秦司漫边吩咐着,边拿过病例看他的各项指标数据,过了几秒见周遭的护士都无动静,问,“你们愣着干嘛,让他自生自灭吗?” “秦大夫,你现在没有处方权,按照规定我们不——” 秦司漫把病例往桌上一摔,“出了事我担着,要是这人因为治疗不及时造成了什么后果,你们来负责?” 几个护士面面相觑,最后两权相害取其轻,终于还是由了她的意思。 妇人见秦司漫眼熟,心里急得炸开了锅,上前抓住她的衣袖紧张兮兮的问:“大夫,我先生没事吧,今天上午检查的时候眼压才20,郑大夫说无碍药都没开就让我们回去了,怎么现在弄成这样了啊。” 秦司漫不习惯不熟的人对自己进行肢体上的触碰,但此刻情况特殊,她按耐住心里的不适感,开口说:“你先生患有慢性闭合型青光眼有段时间了,一直没有进行正规的治疗,现在病情加重,演变成暴发型青光眼,需要进行手术。” “那怎么办啊,他会不会失明啊,这可不行啊大夫,我们一家老小都指着他养活呢,他可不能就这么倒下了......”妇人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情绪有些失控。 秦司漫心里更加烦躁,却不擅长安慰这一套,只能如实说着:“我现在先用药物和辅助治疗把他的眼压降下来,一会儿等主治大夫来了会为他进行手术。” “手术有没有风险,能保证成功吗?”妇人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她,渴求一个肯定答案。 “不能,任何手术都有风险。”秦司漫见妇人的脸色更加难看,连忙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们会尽力的,你先去外边等,一会儿会有护士让你签手术同意书。” 秦司漫递给身旁的护士一个眼神,护士会意,看着护士掺着妇人走出了急诊室,她心里才松了口气。 安抚病人家属情绪这一点,对她来说太过困难。 - 小护士最后还是没能打通郑明辉的电话,按照秦司漫的嘱咐,最后把本该休息的沈琰叫回了医院,完成了这台手术。 秦司漫跟台做了他的助手,由于急救措施处理得及时,没有耽误病情,手术进行得很顺利。 换下手术服,秦司漫去了趟病房,透过门窗,看见沈琰温声细语的跟病人家属说着术后护理注意事项,妇人的情绪被安抚了不少,嘴里一个劲的道谢。 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眼科比不了其他科室,动辄就是生存死亡,但失明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也是不小的打击。 沈琰出病房的时候看见靠在墙壁上出神的秦司漫,思忖片刻,把护士支走,自己走过去,站在她旁边,却一言不发。 沈琰刚刚亲眼看见了她的缝合技术,老实说,带教这么多年,这是他看过的,在住院医这个阶段里最标准的缝合,甚至比好些主治大夫都要娴熟几分。 缝合是练出来的,这是每个外科大夫都懂的道理。 可这个道理现在放在秦司漫的身上,沈琰只觉得不可思议。 秦司漫偏头看他,深绿色的手术服他还没来得及脱下,分明是一身丑到不行的衣服,v领的设计在此刻看来却刚刚好,穿到他身上愣是多了几分禁欲性感。 秦司漫打趣着他:“想夸就夸,我尽量表现得宠辱不惊。” 沈琰轻笑,伸手放在额头上,掩住部分光线。刚才盯着手术台的强灯光有些久,眼下就连楼道的白炽灯都觉得太刺眼。 “我早就说过,你对我有偏见,这么些年,我一直是照着你的路走过来的。” 秦司漫的话似真似假,沈琰不敢全信。 “你抬举我了,我可没你这么......”沈琰一时词穷,找不到合适的词语,秦司漫顺势接上,“放。荡不羁。” 沈琰摊手,不置可否:“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秦司漫刚把手术帽取了后就没有再扎头发,一头如瀑的长卷发披在脑后,几缕较短的碎发垂在耳边,倒比平日里的一头马尾柔和娇。媚许多。 秦司漫一转话头:“古人说烈女怕缠郎,今天我算是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事?”沈琰顺嘴一问。 沈琰等了片刻也没等到回答,转头准备看她,没有防备的被勾住了胳膊。随后,嘴唇上触碰到一片柔软,温热还带有一丝柠檬清香。 不到五秒,秦司漫点到为止,缓缓收回自己的手,见沈琰面色呆滞,显然还未刚才的“突袭”反应过来。 她莞尔一笑,意犹未尽舔了舔嘴角,没什么味道,可她觉得甜。 “古人的话,就算视角颠倒,一样奏效。” 作者有话要说:  社会我秦姐,人冷路子野。 第6章 师生 第二天晨会,郭安民头一次迟到了五分钟,脸色阴沉的走进来,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跟着他进门的还有失联了一晚上没找着人的郑明辉。 他还穿着昨天中午的那身衣服,衬衣上有淡淡的红酒渍,头发也未梳理,整个人恍恍惚惚,酒气很快扑满了整个办公室。 秦司漫已经快四十八小时没有正经的睡过一场好觉,可见此景,一下子提起了兴趣。 她觉得自己糟糕的境况,终于迎来了一个转机,还是送上门来的。 郭安民扫了一眼众人,最后把停留在自己的爱徒身上,恨铁不成钢的说:“交班之前,宣布个处分决定。” 除去昨晚值夜班的医生护士缄默不语,其余人皆是不知所云。 “眼科郑明辉在昨天的门诊中误诊漏诊,并且在晚上夜班期间擅自离岗,严重违反医院二线班制度,经院务会商议决定,扣除半年奖金,并录入档案。” 全场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郑明辉擅自离岗不是第一次了,科主任护着他,科里的人员虽然嘴上不敢发话,其实心里早就对他不满许久。他这次总算装在了枪口上,差点造成病人的失明,任凭郭安民再怎么说好话也护不住了。 扣半年奖金都是次要的,最要命的还是录入档案,不管是年底考核还是之后评职称,都会受影响。辽西这次是狠了心要把郑明辉当成个典型来以儆效尤。 郑明辉耷拉着站在一旁,不敢吭声,郭安民将手中的文件贴在了身后的公布栏上,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在今后的工作中,我不希望再看到类似情况,不论职称高低,只要犯了错都是一视同仁。” 好一番冠冕堂皇的说辞。 跟秦司漫预想的一致,郭安民丝毫未提昨晚自己和沈琰参与手术的事情。 交班过程中,秦司漫几次想要打断都没找着合适的机会。 直到护士长白秋蕊说到昨晚那个暴发型青光眼的情况,她正欲开口,就听到:“昨晚秦大夫和沈大夫的那台手术的病人术后恢复效果尚好,各项指标正常,应该能转入普通病房了。” 这护士长看起来已经年过四十,平日里接触不多,晨会除了必要的内容从不多说一句话,秦司漫原本以为她和郑明辉一样,都是郭安民那头的,可目前这情况来看,这女人倒有几分跟郭安民抬杠的形式。 郭安民微微攥紧了拳头,心里转过好几个念头,面上一切如常,笑着说:“那就好,得亏护士长提醒,险些忘了。”他转过头,看着秦司漫,态度颇为关切,“小秦先去住院部轮转吧,昨天那个青光眼病人就交给你了,跟着简大夫好好学。” 秦司漫求之不得,刚想答应,简卉抢先反驳道:“主任,我觉得我资历有限,估计带不了秦大夫。” 秦司漫可不是一个任由别人踢来踢去的皮球,简卉不乐意带她正中她下怀,:“既然简大夫觉得我愚笨,那我听从科室的安排。” 简卉气得不打一处来,指着她说:“我什么时候说你愚——” 第6节 秦司漫不等她说完,直接打断:“我研一的时候有幸来到眼科实习,那时候是沈大夫带的我,如果他不嫌弃的话,我很愿意跟着他学习。” 郭安民今天本就被郑明辉的事情弄得心烦意乱,眼下还见一个主治大夫跟手下的住院医这么较劲,不愿再参与这些是非,一锤定音,“行,小秦你就跟着沈琰,那个莫新,你去跟着简卉。” 沈琰可不愿意接手这个烫手山芋,准备拒绝,郭安民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暗示这事儿没有商量的余地,之后便散了会。 秦司漫无视掉简卉的白眼,等同事都走得差不多,凑到沈琰跟前,“沈老师,这以后我可是你的人了。” 沈琰看见她这张脸,不受控的回想起昨晚在走廊的那个吻,心情更加复杂,头疼的扶了扶额,跟她摊开底牌,“秦司漫,你可能不了解我的情况。” 秦司漫摇头,“我了解。” “我离过婚,今年已经三十。” “嗯,我知道。” “你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秦司漫挑眉,“性别不对?” 沈琰一时语塞。 秦司漫拍了拍他的肩头,不知是在安慰还是什么,“只要性别是对的,那就没什么问题了,你别有心理负担,我不嫌弃你。” 沈琰感觉每次跟她说话就和对牛弹琴差不多,他也不知道秦司漫的执念从何而来。 “查房吧,有空再聊。” 秦司漫拿起病例,先行走在了前面,就像从开始到现在瞎掰扯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见状,沈琰站在原地,几欲张口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简直哭笑不得。 - 沈琰的带教方式一点都不轻松,秦司漫就算做好了心理准备,也累得够呛,被骂得够本。 一丁点儿在她自己看来根本不算事儿的小错误,在沈琰眼里会被无限放大,当然这不是针对秦司漫一个人,另外一个同为沈琰手下的住院医钟向文的境况也好不到哪去。 都是受罪,秦司漫的感受是甘之如饴,钟向文却是苦不堪言。 钟向文是个话唠,就算秦司漫从办公室走到食堂,一句话都没搭腔,他一个人也能聊得声情并茂。 “秦姐,你去年发表在医学杂志上面的论文我看了,写的真好,你的研究方向是什么?” “我选的眼。角。膜。移植,沈大夫在这方面可是专家,可我从没选上过他的课程,去年好不容易选上一次,不知道什么原因临时取消了,你说说这都什么事儿。” “听说你年年都来辽西,每个科室是不是都走得差不多了,沈大夫之前带你——” 秦司漫觉得耳边吵吵的厉害,抬头看他,神色不耐:“我们同龄,不必叫我姐。” 钟向文见她终于搭腔,兴致更盛,“不不不,咱们系的人私下都这样这样叫你,年年第一可不是吹的,我都听护士说了,你昨晚配合沈大夫做了手术,真是厉害啊。” 秦司漫对陌生人这种热情笼络实在是提不起兴趣,放下筷子,问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钟向文一愣,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梁,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我想着你和沈大夫熟一些,毕竟他带过你实习,你能不能去跟他说说,下次有眼。角。膜。移植带我上台,我想见见世面......” 秦司漫撇嘴,重新拿起筷子扒拉饭,直接拒绝:“别指望我。”见他一脸失望,又补了句,“带过我实习又如何,他让我回炉重造。” “怎么可能!?”钟向文明显不信。 秦司漫没再说话,胡乱的吃了几口,拿起餐盘先一步离开。 一路上,三年前的往事涌上心头,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 秦司漫大学从没回过家,一年四季都住宿舍。 从大一开始就来辽西实习,大大小小科室走了个遍,研一那年本该轮到心外科,奈何实习名额全被应届毕业生霸占了个干净,最后留给她的只有眼科和骨科。 她不愿去骨科替人看手看脚,肢体触碰过多。也不愿意去眼科这种没有施展手脚地方的科室浪费时间。可比起回家,她最后两相权衡下,选了眼科。 没去到最想去的心外,被发配到一个不喜欢的科室,秦司漫提不起兴趣,连带着工作热情都直接削减了一大半。 报道当天她睡到了日上三竿,到医生办公室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一点。 门没关,她敲了两声门,“请进。” 声音清冷,有些沙哑,似沙漠中一颗绿芽破土而出。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弓着身站在饮水机旁,接了杯子一半的水量,仰头喝下,喉结顺着水的流动不停滚动,他喝的急,短短几秒钟水就见了底,他将水杯放在桌上。 转身看过来,许是觉得眼生,问:“你找谁?” 声音比之前清晰了一些,听着生脆。 他额头不窄,利落的背头造型衬得两行浓眉更具男人味,眼眸深陷于鼻梁两侧,显得幽暗深沉。黑色衬衣的衣扣从头系到尾,无一遗漏,衣角扎进皮带里,精致平整,禁欲气息十足。 那是秦司漫第一次见到沈琰。 她见到过太多人的穿白大褂,可都没有他这么相得益彰,白与黑的经典搭配,将他的身材轮廓展露无遗。 秦司漫不自在的揉了揉鼻头,收起心里的小心思,向前走了几步,把包里的推荐信递给他,“我是医科大过来实习的,我叫秦司漫。” 沈琰接过,快速的扫了眼,点点头。 “你迟到了三个多小时。” 秦司漫说谎都不带打草稿,张嘴即来:“路上堵车。” 沈琰“哦”了一声,“你住外省?” 嘲讽之意不言而喻。 秦司漫装傻,“不,我住五环,一路堵车堵到了一环。” 沈琰大抵是从未见过这么理直气壮诡辩的人,怔愣了片刻,随后说:“去把一病区的地拖了,垃圾倒了,顺便消毒。” “你说什么?”秦司漫怀疑自己听岔了话。 沈琰把推荐信放进自己的抽屉里,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扫地倒垃圾消毒,做完后我检查,达不到医院的卫生标准,你就可以回你的五环了。” 秦司漫头一遭被人噎得说不出话,却怎么也气不起来。 这人好看得真他妈犯规。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了一些老朋友,挺开心的。 也欢迎新朋友,多多留评,我们互相眼熟一下。 第7章 不甘 沈琰好看归好看,心肠可不软。 秦司漫按照沈琰的要求将一病区弄得一尘不染后,整个人直接瘫坐在了地上,身上的工作服沾满了灰尘和消毒液水渍,狼狈不堪。 沈琰利用下午上班前的空隙,绕着一病区检查了一圈,最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走到秦司漫面前,扔给她一瓶水和一袋干面包,说:“干得不错,去换身衣服。” 秦司漫早就饿过了头,哪还有什么胃口,用手撑住地,一鼓作气的站起来,拿着手里的干粮晃了晃,跟他讨价还价:“我劳动了这么久,你就给我吃这个?” 沈琰看了眼腕表,“还有十分钟,两点半上班的时候我希望能在门诊室看见你。” 秦司漫拧开瓶口,喝了一大口水,装作没看见他胸牌上的名字,漫不经心的问:“您怎么称呼?” “沈琰。” “得嘞,沈老师。”秦司漫见他要走,出声叫住,问了句题外话,“老师你有对象吗?” 沈琰转头看他,脸上闪过一丝怪异,随后了然,语气比刚才冷了几分:“你还有九分钟。” 啧,真小气,瞎正经。 秦司漫拍了拍裤子的灰,脱了全是污渍上衣外套,连同手中的水和面包一起扔进了垃圾筒里,穿着一件黑色吊带大摇大摆从沈琰身边经过。 紧身吊带将秦司漫的小蛮腰包裹其中,身段窈窕,事业线隐约可见,这么招摇带点小性感的上半身,下面却配着一条土得要死的工作裤,整个人看起来乖张怪戾,惹得路过的人纷纷回头观望。 沈琰脚步一顿,不知作何反应。脑子里在想,这种装扮算不算违反了医院规定。 还没开始带教,他就已经产生了让她走人的心思。 骄傲难驯,这种人注定是个麻烦。 - 秦司漫研究生选的是心外方向,对眼科的研究不多,但好在基础知识都懂,一个多月下来也没酿成什么大错,不过无关痛痒的小错误倒是犯了不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高调追求自己实习老师的缘故,沈琰对她的惩罚力度只增不减。 本意是想要借此让她知难而退,中途退出实习或者申请更换带教老师,结果秦司漫除了笑着接下所有招数,一丝退缩的意图都没有。 这才是让沈琰最为头痛的。 好在实习期即将结束,他的生活马上也会归于平静。 这天,秦司漫按照沈琰的吩咐,去给几个术后的病人换药。 真本事没学到,护士的活她倒是做得越来越多,秦司漫腹诽。 “13床,换药了。”秦司漫将推车推到床边,拧开消毒水盖子,懒怠的提醒着。 病人家属扶着病人从床上坐起来,见秦司漫丝毫没有要来搭把手的意思,有些不高兴:“你这实习生摆个臭脸色给谁看呢,帮忙弄下床啊。” “没看我忙着吗。”秦司漫拆开一袋棉签,放在一边,上前几步拆开了病人眼部包裹的纱布,见伤口有些红肿,问,“早上吃的什么?” “稀饭和小咸菜。”家属挑眉看向桌子,冲她示意。 秦司漫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桌子上放着一瓶老干妈,气不打一处来,“他还没拆线,盐都最好别吃,沈大夫不是叮嘱过吗?” 家属不以为然,反驳道:“这不是有医生吗,他想吃我就给他吃了,就一点点,应该不碍事吧。” “你这么懂医,你来?” 秦司漫最烦这种自以为是的人,仗着在医院就随心所欲,医嘱在他们眼中根本是废话,最后出了事三言两句又把责任推到医生头上来。 家属更加蛮横,指着她的鼻子质问:“你这实习生怎么回事,吃火药了!?” 秦司漫缓了几秒,使劲压住心头的火气,伸手从推车上拿过棉签和消毒水,准备开始换药。 刚把棉签伸进消毒水瓶口,还未浸湿,身后就有人命令道:“秦司漫,把你手上的东西放下。” 第7节 沈琰见她没有动作,脸上更添了几分冷然,走上前伸手拿过棉签和消毒水,二话不说直接扔进了垃圾桶,转头对一旁的护士说:“去拿新的,你来帮他换药。” 秦司漫一头雾水,正想跟沈琰争辩几句,余光瞟到了不知何时散落在托盘上的棉签,愣在了原地。 她刚刚拿的棉签,是落在托盘的那两根。 换药讲究个无菌操作,力争在最大程度上避免病人的二次感染。而这种术后的伤口,一点小感染就可以恶化成失明。 秦司漫无从解释,她刚才犯了个有多弱智的错误,不用沈琰说,她自己都门清。 沈琰从秦司漫跟病人争论开始就站在病房外,他这段时间虽然对秦司漫苛责有加,但她在医学方面的天赋还是无可挑剔的,本想借实习这段时间对她严格些,正好磨磨她的性子,没成想她竟能因为跟病人拌了几句嘴角,直接影响身为医者的专业水准。 沈琰很失望,可理智支撑着他在病人面前为秦司漫保留最后的颜面。 沈琰绕过秦司漫,看了眼病人的伤口,语气温和的叮嘱了几句,却不失严肃,家属听了很受用,甚至跟他说了声抱歉。 “没关系,这是我应该做的。”话毕,沈琰直起腰,冲家属点了点头,准备离开时,冲秦司漫递了个眼色,让她跟自己出去。 秦司漫百口莫辩,决定态度诚恳的认个错。 出了病房,她还没开口,就听见:“你实习结束了,下午不用来了。” “你说什么!?” 沈琰面色不善,冷着声重复了一遍:“你下午不用来了。” 秦司漫自嘲的笑笑,不由得提高了音量:“这就是个意外,再说了那个病人不听你的医嘱自作主张,我还不是因为要帮你才——” “如果我没阻止你,这就是个能让他失明的意外。”沈琰打断她。 秦司漫气得胸口疼,笑容凝固在脸上,“你就因为这点可能性要赶我走?” 沈琰睨着她,似答非答:“你是很优秀,但只存在于学识层面。” 秦司漫这才切实的感受到,眼前这个男人打心底就瞧不上她。她一直以来被老师赞赏有加的专业水准,在沈琰眼里,完全不能成为弥补今日这个失误的借口。 “医院不是实验室,病人也不是小白鼠,他们只有一次机会,如果医生都不重视,那么,”沈琰上前几步,伸手直接替她取下了白大褂上的胸牌,“作为医学生的你可以回炉重造了。” 秦司漫有一万句话可以用来反驳,可委屈、羞耻、不服、后悔,种种情绪交杂在一起,让她吐不出一个字来。 到底是个女孩子,有脸有面,被自己喜欢的人批得这般体无完肤,再心高气傲也克制不住心头的情绪。 秦司漫不顾周围的人来人往,当场脱下了这身白大褂,早上随意绑得马尾松散的垮在脑后,她觉得更烦躁,索性扯下橡皮筋,及腰的长发挣脱了束缚,在脑后铺散开来。 她来不及整理耳边的碎发,抓住沈琰的手,将衣服放在上面,两眼被气得发红,深呼一口气,一字一顿的说:“我做错的我认,今天我可以听你的离开这里,但其余的事情,沈琰你说了不算。” 衣服上还有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沈琰看见小姑娘扭头离去的背影,黑色如瀑的长发似为她披了件黑纱,随风而动。 她不哭不闹不折腾,沈琰反而不适应。 如此一想,沈琰觉得手上的白大褂似乎比平时重了些,如同他今天对这个小姑娘说的话。 - 秦司漫收回思绪,推开办公室的门,拉开椅子坐下。 中午没有吃饱,她打开抽屉倒腾着里面放的小零食,伴随着食品包装袋相撞的清脆声,从身后隐隐约约传来阵阵啜泣声。 秦司漫起先还以为是自己听错,可声音不断,她停下手上的动作,过了几秒,原本被掩盖的啜泣声,在这寂静的办公室,显得异常清晰起来。 秦司漫站起身,看向身后,却空无一人,沉着声问:“谁在那里?” 无人回应,就连啜泣声都销声匿迹。 真他妈见鬼了。 秦司漫凭着刚才的记忆,最后来到了与她相隔三张桌子的办公桌前,顿了顿,一把拉开椅子—— 莫新缩在桌子下,脸上还有未擦干的泪痕,一脸错愕的望着她。 幸好是人,秦司漫松了口气。 她对这个跟自己同期新人的印象不深刻。莫新平日里少言寡语,个头不高,皮肤偏黄,加上说话时也习惯低着头,厚重的平刘海几乎把她的脸遮了一大半,存在感极低。 因为抬头的缘故,秦司漫这才看清她的面容,长得不赖,算得上清秀,抛开厚重的刘海,应该还能加上几分。 秦司漫俯下身,主动跟她搭话:“你在这里练功还是修仙?” 莫新猛擦眼泪,想从桌下钻出来,可太过心急一起身刚好撞到头,“砰”的一声,震得桌面上的水杯直接掉下来,幸好秦司漫手快,一把接住。 这动静倒把莫新自己吓了一跳,狼狈的站起来,慌忙的理了理自己的刘海,如往常一样垂下头,一个劲的跟秦司漫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我给你添麻烦了......” 秦司漫把水杯放回原位,出声打断她:“你给我道哪门子歉,头没事吧?” “没事没事,你忙你忙,我......我查房去了......” 莫新不顾秦司漫的回应,越过她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秦司漫站在原地,回想刚才的一幕,百思不得其解,莫新这样的奇怪的人,她还是第一次遇到。 这大中午的,查什么房。 第8章 心机 午休过后,秦司漫拿上修改好的病例,准备去沈琰办公室给他过目。 途经二病区的走廊,秦司漫边走边翻着病例,刚跨过第一个病房,就听见一声咆哮从里面传来—— “你能不能给句准话,你是医生还问我!?” 随后听见有人唯唯诺诺的:“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够专业......” 这声音很耳熟。 说话带着明显的宁市口音,鼻音有些重,像是莫新。 秦司漫回想起她中午的模样,实在是迈不开腿当做什么都没听见,后退两步,病房里的一切映入眼底。她看见莫新的腰弯成了九十度,一个劲的跟病人家属道歉,这架势,就差没给跪下行大礼了。 这人脑子是不是缺根筋? 病人家属显然也没料到自己说了一句重话会遭来这个医生这么激烈的反应,周围人的目光聚集到这里,让她觉得十分不自在。 如此想着,她烦躁的冲莫新摆了摆手,语气缓和了些:“你摸不准用什么药就去找别人来,别耽误我儿子治病。” 秦司漫眼看着莫新又要开始第二轮道歉,快步走上前,递给她一个眼神,暗示她不要说话。 同时抽过她手中的病例,快速的扫了一遍后不解的看向她,最后选择把话咽了回去,转头对家属说:“这个药开得没问题,按照医嘱清淡饮食,过几天就能出院了。” 家属见秦司漫态度不卑不亢,心里有了底,顺嘴抱怨了句:“没问题那这个医生支支吾吾的半天给不了一句准话,你来说说,这换做谁听了心里不发毛。” 秦司漫张嘴欲言,还未开口就被她打断:“我看她胸牌上面还是住院医师,怎么技术连个实习的都不如,医嘱都解释不明白,一直‘或许、可能、不太确定’的,听得我都想转院了,你们辽西的眼科不是号称全院最难进的科室吗,这种水准我看都是吹得好听。” 为他人开脱这一套,秦司漫毫无经验。 她一直都是一个人,除了陈献没什么朋友,偏偏陈献是个左右逢源,江湖皆他友的主,根本谈不上帮不帮忙这一说。 家属这边还在不停的抱怨,秦司漫听得头大,不自然的扯开话题:“我给他再检查一下。” 这话中听,家属很受用,很轻易的被带偏了话题,全然忘记了刚才对莫新的不满,凑在秦司漫身边问着他一些不关痛痒的问题。 秦司漫动作麻利,三言两语把问题解释清楚,回头看时,莫新已不见了身影。 她拿上自己的病例,出了病房,往前走了几步,看见莫新靠在洗手间门口,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医嘱,药方甚至用药剂量都没有错,病人术后恢复也很好,她实在想不到什么理由,能让莫新说不出一句准话。 秦司漫拍了拍她的胳膊,问:“愣这里干嘛,不干活了?” 莫新似乎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缩,抬头看见是她,怔愣片刻,低声说:“谢谢你。” “不用谢我,倒是你,怎么回事?” 过了几秒,见她没有开口的意思,秦司漫也不再自讨没趣,抬腿欲走。 “我不敢,不敢对谁打包票......” 秦司漫顿住,没听太真切,“什么包票?” 莫新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阵猛摇头,“没什么,打扰你了。”转身朝着与秦司漫相反的方向越走越远。 真是个怪人。 - 秦司漫来到沈琰办公室的时候,他刚被急诊叫下去会诊不到三分钟,说是有病人要手术。 无奈只好作罢,这么一耽误一直拖到了下午下班。 秦司漫今天难得不值夜班,她临走前看了眼科室的排班表,发现沈琰今天也是白班,脑筋一转,急匆匆的拿上包。 走了一半觉得不对,又倒回去把修改好的病例从夹子上取下,放进了包里。 快走到的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她看见沈琰提着包从里面出来,一侧身躲进了转角。心中默数三秒才探出头,见他往电梯口的方向走去,勾了勾嘴角,二话不说直接推开了后面安全通道的门,直奔地下停车场。 秦司漫跑得极快,到停车场的时候,看见电梯还卡在四楼的位置,转头跑向自己的车。 拉开驾驶座的车门,打燃车子,安全带也没来得及系上,将车开向了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熟练的倒车,熄火,顺便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刚才跑乱的头发,才不紧不慢的下车,朝着沈琰停车的地方走去。 沈琰的车一直以来都停在固定的车位,正对着电梯口,只需要走几步。 一出电梯,沈琰按下车钥匙,打开后车门把公文包和资料扔在后座,大抵是觉得热,伸手解开了衬衫的前两颗扣子,听见有人叫他‘沈老师’,手上的动作随即停下,转头看过去。 秦司漫小跑着上前,见周围还有医院的同事,将音量提高了几分:“沈老师,咱们住得近,我今天没开车,可以送我一程吗?” 自从他无奈接下秦司漫这个烫手山芋后,这人非旦没有收敛的意思,还更加的蹬鼻子上脸,说死缠烂打又跟三年前不大相同。 她变聪明了,知道在什么情况下,提出什么样的要求,自己没有理由拒绝。 比如现在。 沈琰对这种赶鸭子上架的感觉不太适应,反问她:“没开车你来停车场?” “忙忘了,下意识就往这里走了,这不,我准备搭电梯上楼就看见您了嘛。” 秦司漫撒起慌来不带脸红结巴的,还顺带得夸了自己一把,多有敬业。 沈琰无话可说,屈身进了驾驶座,带上门,不置一词。 秦司漫把这种动作当做默认,麻溜儿的绕到另外一边,上了车,还不忘系好安全带,侧头跟他道谢:“麻烦你了。” 你哪有一副了麻烦了人的样子。 沈琰轻笑,发动车子,调试好车内空调的温度,左打方向盘,开了出去。 第8节 车内无女人的香水味和相关摆设,整洁得如同的刚从车场提出来的新车一般。 秦司漫对此很满意,简单有条理,就像车的主人。 秦司漫指着车里的后视镜,兴趣高涨的提议道:“沈琰,我送你一个符吧,挂车上保平安。” “不用了。”沈琰拒绝。 秦司漫补充了句:“我认识辽山寺的住持,我让他给开开光,可灵验了。” 沈琰挑眉,说不上是打趣还是嘲弄:“你连寺庙里的和尚都认识,厉害。” 秦司漫看他,“别多想,我对他们都没兴趣。” 沈琰:“......” 跟她搭什么话,活该你的。 秦司漫啧啧两声,坐回自己的座位,兀自说着:“你可真纯情,真不像结过婚的。” 与之回应的是一片死寂。 秦司漫隐约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却不明其缘由,识趣的不再多言。 - 回到小区,秦司漫等他停好车,跟着他上了电梯,这才想起包里的病例,从包里拿出来,递到他眼前:“你昨晚让我改的病例我改好了,你给看看。” 沈琰接过,并未细看,直接装进了公文包里,“我回去看,明天给你。” 你回去看还有我什么事儿。 秦司漫可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处心积虑安排来的“登堂入室”机会白白溜走,犹豫片刻,试探着问:“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正好手上有几个病例想问问你的意见。” “跟我去,去哪?” “你家啊。” “秦司漫。” “怎么了?” “女孩子不该像你这样。” 电梯门打开,沈琰走出去,秦司漫跟上,拽住他的胳膊,问:“我哪样了?” 沈琰无可奈何,将胳膊抽出来,吐出这三个字:“二皮脸。” “谢谢夸奖。”秦司漫趁其不备,抢过他手中的房门钥匙,快速的拧开了房门,站在一旁做了个“请”的手势,“进去吧,沈老师。” 沈琰从她手中拿过钥匙,强调了声:“这是我家。” 秦司漫顺着他说:“知道知道,你家你先进。” 沈琰不再搭话,换鞋走进去,把包和资料放在茶几上,“你自己坐,我换身衣服。” 你不穿都成。 秦司漫心里这样想,可不敢说出口,点点头,自顾自的打量起这间屋子来。 经典的黑白配装修风格,陈设摆放得尽然有序,餐桌旁边的酒柜被改造成了书柜,上面放着的全是外文医学书,随便抽一本都能砸晕人那种。 沈琰换了身宽松的家居服出来,走到沙发上坐下,拿过秦司漫改过的病例和一只钢笔,刚想跟她说冰箱里有水自己拿,就看到她毫不见外的端着两杯橙汁走过来。 一时之间有点无语。 “喝橙汁不,不喝的话我看还有咖啡,我给你泡一杯?” “不用,你别说话。” “哦。”秦司漫点头,走到书柜前抽了本书籍,翻看着。 沈琰头疼的捏了捏鼻梁,不再多理。 越理越来劲,没完没了。 第9章 晚餐 约莫半小时后,沈琰放下病例,出声叫她:“拿去,有几处需要修改的地方我圈出来了,你自己看看。” 秦司漫将手中的书放在一边,走到他身边坐下,拿过病例,慢吞吞的看着。 他的字很工整,全然不像传统意义上那种潦草的“医生体”。 秦司漫的母亲出身于一个书香门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若放在古代定是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 受她的影响,秦司漫自小被逼着学习这些东西,可性格使然,最后坚持下来也只剩下一个书法这一项。 谈不上专业,但能看出些门道。 沈琰的字一定是练过的,标准的行楷,方正有力的同时保持了行书独有的连带笔法,少了几分正楷的死板,多了些随性自然。 秦司漫兀自说道:“都说字如其人,你还是适合正楷。” 沈琰随口一问:“想说什么?” 秦司漫拿过桌上的钢笔,提笔在病例空白处书写着,一边说:“正楷讲究个撇如横、捺如竖、点如捺,方正无顿笔,跟你挺像。” 她写得慢,话音落,纸上刚好落下最后一捺。 是他的名字。 写得像模像样,不是门外汉。 沈琰审视片刻,也没多问,直接说穿她的话外之音:“你是想说死板吧。” “不是。”秦司漫盖上笔帽,将其放在一边,侧头看他,“是说你正。” 沈琰挑眉,等她说完。 “长得正,做事正,三观正。” 秦司漫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起先看到字的时候,分明是想揶揄他的。 按照陈献的话来说,自己无非是一个见色起意,肤浅至极的颜狗而已。 三年前她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后来被沈琰从眼科赶走,为了这份不甘心和无疾而终的喜欢,她竟能纵容自己二话不说就去改了专业。 秦司漫才意识到不对劲。 从来都是她让别人栽跟头,没成想,自己也有吃瘪的时候。 嘴上说着要忘记这个人,行动却丝毫未变,不受控的按照他走过的路,一一走遍,唯恐遗漏。 这么一固执,就是三年。 话一出,两人间陷入短暂的沉默。 沈琰率先打破,听不出情绪:“别给我戴高帽,受不住。” “怎么,难不成你正经的外表下藏着一颗狂野心?”说着,秦司漫准备伸手去摸一把他的胸口,一探究竟。 沈琰起身站起来,轻易躲开,“行了,病例也改完了,你该回去了。” 秦司漫撇撇嘴,站起来往厨房走去,“我家没菜了,你不介意让我蹭顿饭吧?” 一个女人怎么能这么厚脸皮的。 沈琰匪夷所思。 “我介意。” 秦司漫打开冰箱的门,当做没听见,一个人念念有词:“有虾有牛腩还有番茄,不如咱们吃蒜蓉虾和番茄炖牛腩?” 沈琰双手抱胸,靠在门框边,隐忍着:“你做?” 秦司漫把食材从冰箱里拿出来,说的理直气壮:“当然是你了,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会做饭了?” 得,是他眼瞎。 沈琰的教养抑制着他想把这女人扔出去的打算,他跨步而入,拿过食材,熟练的处理起来。 不再跟她多说一句话。 秦司漫知道他在生气,却也不说穿,厚着脸皮在他周围晃悠—— “我烧好热水了,番茄给我去皮吧。” 沈琰不为所动。 “我来剥蒜,蒜在哪?” 沈琰依旧不言不语。 “你热不热,我给你扇风。” “......” 沈琰被她吵得脑瓜仁疼,停下手上的动作,看了她一眼,“出去。” 秦司漫还想再挣扎一下,“我给你打下手啊。” “要么出去,要么回家。” 秦司漫败下阵来,放下手中的番茄,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慢悠悠的退出了厨房。 - 秦司漫拿上之前看的英文原著坐到沙发上。专业性很强,读起来有些费神,好在上面有些沈琰做的批注,免去了查专业词典的麻烦。 看了大概二十页左右,厨房的门被推开,沈琰端着两盘做好的菜,走了出来。 秦司漫嗅了两下,被香味勾起了食欲,放下书,主动凑上去,“真香,你手艺不错啊。” 沈琰拿出碗筷放在桌上,拉开椅子坐下,“赶紧吃,吃完就回去。” 秦司漫按开电饭煲,主动给他盛饭,“细嚼慢咽,不然容易消化不良。” 沈琰看她坐下,津津有味的吃着,沉吟片刻,问:“有件事我很好奇。” “你说。” 第9节 “你到底有几幅面孔?” 沈琰越发看不懂秦司漫。 她平时在医院话不多,好在做事麻利,专业水平高,勉强算一个可塑性人才。可情商没有一刻在线,也不怕得罪人。 不,与其说是情商不在线,不如说是性情乖张怪戾。 有些像刺猬,见人就扎。 秦司漫放下筷子,用纸巾擦了擦嘴,“不知道,随心情决定。” 见他一脸不解,又解释道:“我喜欢你,所以愿意接近你,甚至于讨好,至于其他的,只能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沈琰皱眉,“你做事一直都这么不计后果吗?” “随心生活,哪有不计后果这么严重。”秦司漫不以为然。 沈琰失笑,说不上赞同,但觉得这个理论新鲜。 换做旁人说他可能不会信,毕竟这世界哪有这么多事情是能随心的。可从秦司漫的嘴里说出,他倒觉得十分契合。 因为见识过太多次,她不计后果的行事风格。 只是她的性子太烈,在医院这个大环境中,长此以往,总有天会脱下这身白大褂。 想到这,沈琰不知出于什么意图,开口问她:“你还记得医学生誓言吗?” “当然记得。” 只是这种挂在嘴边的口号,秦司漫一向不怎么在意。 “健康所系,性命相托。”沈琰说出第一句,看向她,神情肃穆,“你口中的随心生活,希望不会让你愧对这句话。” 秦司漫被他的神情震住,为之一怔。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过话了。 除了命令就是指责,她习惯了反抗,这种劝导反而让她觉得不习惯。 她眼眸微垂,轻声问:“你有愧对这句话吗?” 沈琰顿了顿,回答道:“目前没有。” “那今后,我便不愧对你吧。”她伸手握住他的,抬头望进他眼底,仿佛淬着光,“忠于人民,忠于你。” - 第二天上班,秦司漫一改平时踩着点去的毛病,整整提前了半个小时。 晨会后,她把查房后的病人指标一个不落的报给沈琰听,钟向文在一旁听着,起先还以为她是照着病例在读,凑上前一瞧,发现这厮竟是凭着记忆说完了一个病区所有病人的指标情况,惊呼出声:“秦姐,你今天吃错药了?!” 秦司漫横他一眼,顿了一秒继续说着,等报完最后一床,见沈琰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邀功似的说:“想夸我?” 沈琰看了眼值班医师写的病例,提出质疑:“23床的眼压是17不是20。” 秦司漫回想片刻,反驳道:“是17,这些数据是我晨会前测的,比值班医师的更准确。” 站在两人身后的钟向文和几个实习医生,眼珠子都差没掉地上。 沈琰看她一眼,又翻了翻病例,确认无误后,说:“干得不错。”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秦司漫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沈琰选择无视,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钟向文,你来说说16床的治疗方案。” 钟向文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胸有成竹的说起来。 沈琰时不时的点头表示肯定,话毕,习惯性称赞了句:“可以,就照你说的办,这个病人交给你负责,下午手术你来跟台。” 钟向文喜不自胜,连连称好。 秦司漫站在一旁目睹了这一切,气得想爆粗口,越发觉得这个四眼碍事。 她忙活一早晨记数据就得到了四个字,这人随便说个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的方案居然得到了这么长一句话,还得到了跟台的机会? 没天理。 沈琰你真是好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看文愉快,作话偶尔写,每天都词穷,不知道说什么。 第10章 例外 下午下班前,秦司漫接到了陈献的电话,说晚上一起吃饭。 秦司漫“哦”了一声,反问:“难得轮休,不跟女朋友风花雪月?” 陈献懒洋洋的回答:“她晚上有课,没空搭理我。” 秦司漫打趣着:“谁让你老牛吃嫩草。” “医院外面开了家海底捞不错,给个痛快话。”陈献抓了抓头发,有些烦躁。 秦司漫听出他语气里的不痛快,没多问,只管应下:“你先去,我一会儿过来,科室还有点事。” “成,回见。” 挂断电话后,秦司漫了然的笑笑。 不用多想,准时陆遥那边又闹了什么幺蛾子,有公主病的女人就是麻烦。 不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再怎么闹也翻不了天。 秦司漫把最后几个病人的指标记录好,沈琰办公室走去,打算请两小时的夜班假,正准备敲门,听到了从那头传来的女人说话声—— “你为什么不能跟我试试?” 这架势,有情况。 秦司漫环顾四周,发现没什么人,轻手轻脚的将微掩着的门推开了一道小缝,探头往里瞧。 简卉和沈琰面对面的站着,沈琰背对着她,看不见表情,可简卉通红的眼眶她可是看了个真切。 “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我先去忙了。”沈琰清冷的声音从门里传来。 简卉一直喜欢沈琰,可她脸皮薄,盼着有天他能主动。 可这段时间看见秦司漫和沈琰一天天的同进同出,她实在是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过了今年她就三十,实在是耗不起了。 是好是坏,她必须给自己一个结果。 可没想到,沈琰能拒绝得如此干脆,连犹豫都不曾有。 简卉用尽最后一丝勇气,扑过去抱住他的腰,声音哽咽的哀求着:“我知道你心里没有人,那件事过去这么久了,你忘记不好吗,这辈子还有那么长啊。” 沈琰顿了顿,扒开她的手,声音更显凉薄:“是很长,所以别耗在我身上,抱歉。” 简卉哭花了脸,歇斯底里的问,不让自己彻底死心不罢休似的:“你对谁都这么绝情吗,秦司漫呢,换做是她你也会这么说吗!?” 话一出,不止简卉,就连蹲守在门外的秦司漫,都不由得心头一紧。 沈琰对她没兴趣她一直都知道,只是在第六感的驱使下,秦司漫觉得这个答案与之前的不同。 这个答案,没有商量的余地。一如三年前他让自己走。 不知过了多久,沈琰开了口:“我对事不对人,没有例外。” 简卉一字一顿的问:“任何人都不可以?” “无一例外。” 没有例外,无一例外。 秦司漫觉得懵,随之涌上心头是认清现实后的无望。 心好像被掏了一个洞,哗哗的风从中呼啸而过,撕裂的疼,刺骨的凉。 隔着一道门,他就这样无声息的同时判了两个人的死刑。 秦司漫听到那头的脚步声,全然忘了请假的事,狼狈得拔腿就跑,手里的病例落在门口也不自知。 沈琰推开门,感觉踢到一个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病历夹。 弯腰捡起,看见医师栏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的“秦司漫”,眸色微沉,抬眼望向走廊,不见那人身影。 终是无言,抬腿往病房走去,步履缓缓。 - 陈献点好菜,掐着时间让服务员把菜倒进去,还未煮熟,秦司漫便推门而入。 抛开她身上还穿着的白大褂,一切都很正常。 “你要不要这么拼,衣服不换就出来了?” 秦司漫一路跑过来,太阳还未下山,汗水浸湿了她的耳发,贴在泛红的脸上,微喘着气,白大褂歪七扭八的挂在身上,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从精神科跑出来的。 被空调的冷气一吹,终于让她清醒过来,秦司漫迎上陈献探究的视线,摆摆手,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拿过桌上冰冻过的可乐,一个劲儿的往嘴里灌。 陈献被她生猛的喝法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抢过,问:“你什么情况,又被骂了?” 秦司漫喝得急被呛到,捂着嘴咳嗽了几声才缓过来。脱下身上的白大褂,扔在旁边的椅子上,“被枪毙了。” “什么!?” 秦司漫自嘲的笑笑,不愿多谈:“没事,忙昏了头。”说着,她拿起筷子,在锅里捯饬着,“怎么没看见肉呢,老陈你这么抠门儿?” 陈献见她不愿多谈就不再问,用漏勺替她盛了两个虾放进碗里,“亏待不了你,敞开吃。” “这还差不多。” 秦司漫没多少胃口,埋头吃了几个虾后就放下了筷子,撑着头问他:“说吧,跟陆遥怎么了?” 陈献扒拉着碗里的青菜,食不知味,“她要跟我分手。” 秦司漫见怪不怪,“那就分,分了我请你喝酒。” 陈献苦笑,“别人都是劝和不劝离,你怎么老是反着来?” “陆遥这种公主病晚期,你治不好的。”秦司漫撇撇嘴。 第10节 陈献无言以对,连他自己都知道,秦司漫说的是事实。 陆遥是他的学妹,小他四岁,医科大护理系,在一起两年多,分分合合的次数已经数不清。 归根结底的理由就是他太忙。 特别是现在工作之后,身不由己的次数太多,陆遥这种还在象牙塔的小公主,完全没法理解。 陈献沉默了半晌,还是狠不下心,认命的说:“可我喜欢她,舍不得。” 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秦司漫朝他举杯,一副‘理解万岁’的样子,“那就去哄,哄好为止。” 陈献笑,举杯跟她碰了碰,喝下一大口,擦了擦嘴,感叹道:“近墨者黑,你身上这股固执劲,我算是深受其害了。” 秦司漫晃着杯中的可乐,兀自说着:“你比我好,至少看得到头。” 陈献一怔,竟不知回什么。 这种丧气话,他还是头一次从秦司漫口中听到。 秦司漫性格从小就强势,一旦认定一件事或者看上一个东西,不走到头,得到手便不罢休。 能说动她的人只有她的母亲,只是现在,这个人已经不见了。 伴随着这个人的离开,秦司漫固执的心性只增不减。 尤其是碰上沈琰之后,一下子飚到了最高值,时间也不能将其消耗半分。 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秦司漫放下杯子,话头一转:“之前你说的那个事儿,再帮我查查。” “哪件事?” “眼科的医疗事故。” “查不到啊,你们眼科的人嘴严得——” 秦司漫打断他:“所以我才拜托你,老陈你帮我这一次,这个人情算我欠你的。” 陈献觉出不对味来,“查到什么份儿上?” “全部,所有细节。” 陈献了解她的决心,可无法作保证,“好,不过你别太指望我,可能最后一场空。” “尽力就好。” 秦司漫表示理解。 话毕,秦司漫转头看向窗外,天色已经黑了下来,玻璃窗上映着自己的脸。 一脸挫败的死相,和两年前知道他结婚的时候如出一辙。 再怎么样都不会比现在更糟了,她在心里这样自我安慰着,却觉得越发苦涩。 秦司漫自知自己的可笑之处,明明已经感受到没有转圜的余地,可还是不愿死心,非要知道个底朝天。 她侥幸着,上帝能为她开一次眼。 这辈子,就这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秦姐:坐看某人以后打脸。 沈琰:嗯,认识你之后脸可疼了。 第11章 踏实 秦司漫吃完饭回到医院的时候,晚上的上班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钟。 她却一点也不急。 走进办公室,拉开椅子坐下,将布满皱褶白大褂扔在桌上,动也不想动。 钟向文正埋头写病历,看见她进来,有恃无恐般的模样,走上去嚷嚷了句:“你总算回来了,郑明辉的事情之后科室查得严你又不是不知道,主任还在气头上,一发现估计饭碗都没了,这不,刚刚他来查岗,你差点就完蛋了!” “差点?”秦司漫晃着转椅,漫不经心的应了声。 “是啊,沈大夫说你家中有事,请了假,这才给糊弄过去......” 秦司漫顿住,抬眼盯着他:“你说谁?” 钟向文被他看得一怔,“沈大夫啊,今晚他负责,喂,你去哪啊——” 没等钟向文把话说完,秦司漫抓起桌上的白大褂套在身上,步子一迈,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一口气跑到他办公室前,秦司漫轻喘着气,犹豫要不要推开。 脑子闪过许许多多的可能性,可最后全被一一否决。 秦司漫在心里嗤笑自己的愚蠢,摇摇头,准备往回走。 沈琰从病房出来,刚好跟她打了个照面。 目光交汇之下,秦司漫从他眼眸里看见自己此刻是如此狼狈—— 白大褂松垮的挂在身上,扣子从第一颗开始就扣错了位,显得格外滑稽,原本绑在脑后的马尾,大概是橡皮筋断了,滑稽的跑到了左脸颊,就这样斜吊着。 当真是比早上起床的时候还要丑。 秦司漫伸手将断掉的橡皮筋扯下,随意扒拉了几下头发,跟他打招呼:“沈老师,晚上好。” 沈琰神情复杂的看着她,“进来。” 秦司漫挑眉,看他走进办公室,有片刻的恍然。 下午他就是在这里拒绝简卉的。 沈琰打开门,见她还愣在原地,反问:“你想让大家都看看眼科的大夫可以多不修边幅?” 秦司漫顿了顿,最后还是抬腿跟了上去,顺势带上了门。 “你又迟到了。” “谢谢你。” 两人同时开口,闻言皆是一愣。 秦司漫看看他,笑了声,拉开椅子坐下,“看来我第一次给你留下的坏印象,是很难抹去了。” 沈琰未答,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要加个“又”字。 “有事要请假,我不希望有第二次。” “第三次吧。” 没等沈琰开口,秦司漫又接了句:“三年前还有一次。” 室内只剩下空调扫风的空气流动声,冷风吹到秦司漫脸上,有些凉。 秦司漫点到为止,站起身,“下次一定跟你请假。” “等等。” 沈琰低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随后是抽屉拉开的声音,秦司漫听到椅子被推开,听到了他走过来的脚步声。 沈琰将病历夹放在她手上,“病例收好,留在这里就踏实工作。” 秦司漫一看便想起这是什么时候的病例,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伸手接过,端详了几秒,却发出一声轻笑。 “行,我踏实。” 沈琰抿了抿嘴唇,沉声说:“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 秦司漫照做不误。 轻轻的带上门,走了一段距离后,蓦然停下。 她看见了病例上沈琰做的批注,简单几个字,但第一个字的字体变了。 不明显,但秦司漫练过,细微之处轻易的便捕捉到。 只有第一个字偏向于正楷的笔锋,后面的跟以前的无差别,流畅的行楷。 是他无意识中写下的。 秦司漫爱死了这个无意识。 - 第二天交班后,秦司漫换了衣服,拿上包和车钥匙,准备回家昏睡一天。 刚到地下停车场,手机便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外公”。 秦司漫心里有些发憷,电话响了第四声的时候,接了起来:“外公。” 何学景浑厚严肃的声音在那头响起:“今天找个时间,回来一趟。” 老人已经许久没跟自己联系过,本就不是热络的爷孙关系,在秦司漫的外婆楚澜和母亲何婉兮相继去世后,变得更加僵化。 除开逢年过节,几乎没有再见面的机会。 秦司漫实在想不到有什么事值得老爷子大清早就打来电话,恭敬的问:“我刚下晚班,现在过来方便吗?” “你来吧。” 不等她再多说话,何学景便挂了电话。 秦司漫听着耳边的占线声,沉默了半晌,最后收起手机,开车往辽州大学驶去。 何学景和楚澜都是辽州大学的名誉教授,前者在中文系,后者在历史系,何家三口一直住在夫妻俩刚结婚时,单位分配的员工楼里。 在秦司漫小学时候,何婉兮出钱为两个老人买下了校区里的一所老式四合院,面积够大,方便何学景在家中招待前来吃茶闲聊的老友。 这么多年过去,老人还住在那里,辽州大学经过不断的搬迁,四合院所在的校区也成为了老校区,因为建筑极具当地特色,政府出面将其保留下来,当做一份对这所百年名校的纪念。 赶上早晨上班的高峰期,从市中区开到市郊,用了将近一个半小时。 第11节 秦司漫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停好车,对着镜子补了补妆,盖住因为夜班造成的黑眼圈,理了理衣领,确定无不妥之处后,拿包往停车场后面的教职工区走去。 正值暑假,学校的人并不多,古朴的建筑风格下,衬得这里更显清幽。 是个养老的好地方。 院子的门大敞着,秦司漫抬腿走进去,穿过菜园子,还未进屋,听到后院传来的谈笑声,拐弯绕过屋子,通过一条小道,进入后院。 后院的香樟树是早年楚澜种下去,如今已然成了能供人庇荫之所。 何学景前年在树下在用木头做了张桌子,放上几张小凳,摆上茶具,闲暇之余在此看书会友,是他人生一大乐事。 秦司漫看见坐在何学景对面的人有些眼生,放缓脚步,朝树下走去。 那位老者先看见了前来的秦司漫,出声问:“老何,这位是?” 何学景本来跟老友相谈甚欢,转头看见秦司漫那一刻,脸上的笑意不由得收敛了几分。 秦司漫见惯不惯,老人对外人的态度远比对自己要熟稔许多,她淡淡道:“外公。” 何学景从桌底抽出一个小板凳,秦司漫顺势坐下。 “我外孙女,秦司漫,这是你王伯伯。” “王伯伯好。”秦司漫冲老者点头示意。 “这是他的孙子,王浩源。” 秦司漫顺着何学景的看过去—— 西装革履,金丝眼镜,体态匀称,普通的大众脸,留不下什么深刻印象。 只需一眼,秦司漫已经了然老爷子这通电话的目的。 相亲而已。 只是老爷子的眼光,怕是差了点。 王浩源似乎对秦司漫很是满意,殷切的伸出手,文绉绉的:“你好,我是王浩源,常听何老提起你,不知你在何处高就?” 说个话都前后矛盾。 这股文人的酸臭气息,秦司漫觉得反感。 碍于老爷子的面子,秦司漫伸手回握,语气淡淡:“辽西。” 王浩源握住不放手,继续追问:“原来是医生,平日里救死扶伤很累吧?” 秦司漫按捺住心里的不适,抽回自己的手,“死不了,顶多瞎。” 王浩源悬在半空中的手,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场面突然变得尴尬。 何学景横了秦司漫一眼,笑着圆场:“她自小被宠坏了,说话没轻没重的,小王你别见怪。” 王浩源收回手,谦卑道:“哪能哪能,何老您说的哪里话。” 一来二回的场面话,秦司漫身处其中,如同一位冷眼旁观的局外人。 从他们的谈话间,秦司漫得知这位王浩源是何学景之前带过的博士生,现任职于中文系。 难怪深得老爷子的喜欢。 老爷子这辈子唯一看得上,怕也只有这种书生。 秦司漫不停看时间的细节被王老捕捉到,他顺口一问:“小秦若有要事在身,不如先去忙吧。” 秦司漫知道这是句托词,当不得真,可却顺嘴接下,站起身来,“医院还有事,那我先走一步了,你们慢聊。” 气氛就此凝固。 何学景在前院拦住秦司漫,语气染上一丝薄怒:“秦司漫,你这是什么态度?” 秦司漫停下脚步,“外公,您不喜别人干涉您,我也一样。已所不欲勿施于人,这是您教给我的。” 何学景被她呛得一顿,眉头紧锁,“这家里除了我,还有谁能为你操操心,我看小王人不错,你们相处着试试有何不可?” “我是个俗人,配不上这种高雅人士。我的个人问题你不用操心了,过好你的小日子吧。” “我不操心?让你那个有钱的爸去操心吗,你忘了你妈是怎么死的吗!” 何学景自知失言,可却来不及。 秦司漫好笑的看着他:“我妈怎么死的?” 何学景被孙女肃杀的眼神怔住,不自在的别开目光,正欲开口,就听见:“比起在她临死前,也不肯屈尊去见她一面的您,我大概更清楚,她是怎么死的。” 句句诛心。 秦司漫看着两鬓斑白的老人,终是不忍,将嘴边更加难听的话咽回去,“我先走了,过段时间再来看您,您保重。” 作者有话要说:  数据差得超过了我的心理预期。 由末点来看,追文的不超过四十个人,谢谢你们的喜欢。 我会写完。 第12章 纠纷 昨天睡了个好觉,秦司漫今天起了个大早。 在地下车库停好车,挎着包朝着电梯走去。 这个点医院的人还不太多,距离上班时间也还有二十多分钟左右,电梯下来得很快,门打开,也只有零星的两三个人。 秦司漫跨门而入,摁亮楼层,电梯门合上之前,一双细长有力的手伸过来,拦住了门。 “沈老师,真巧。” 沈琰对她点点头,算是回应。 待电梯门重新合上后,秦司漫开口:“你每天都这么早?” 沈琰顿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和自己说话,淡淡回应:“差不多。” “你一般几点出门?” “七点。” “你撒谎。” 沈琰看她,不明所以。 秦司漫抬手,将腕表放在他眼前,“现在不到七点四十,小区开到这里不到二十分钟,这个时间段不堵车。” “今天起早了些。” 沈琰面色有些不自然。 秦司漫收回手,语气上扬:“这么怕碰见我?” “什么?” 秦司漫用手指了指心脏的位置,“我的存在感在你这里不弱。” 沈琰反问:“你一直都这么自信?” 秦司漫话里有话:“昨天看了几个字,深受鼓舞。” 沈琰听得一头雾水。 秦司漫不再多言,电梯门打开,和他并肩走出去。 住院医的办公室离电梯口不远,秦司漫在门口停下脚步,从包里翻找出钥匙,正欲打开门,听见:“晨会结束后跟我去门诊。” 秦司漫顿了顿,拧了两圈,推开门,挑衅的看着他:“不怕我泄露病人隐私了?” 从第一天上班出了岔子后,沈琰带教以来,从未让她跟过一次门诊。 沈琰抬了抬眉,“除非你想走人。” 意料之中的回答。 秦司漫转着钥匙,靠在门边,揶揄着他:“踏实工作嘛,我懂。” “......安分点。” 秦司漫见他走远,哼着小曲儿进了办公室,一来二往,昨天的阴郁心情消散了一大半。 不是踏实就是安分。 这男人是多怕自己再挑事? 秦司漫不愿细究,总归是有了存在感,她这个月来的厚脸皮也算没白费。 - 沈琰主管着眼科病人最多的一个病区,一周里的门诊时间只有一个半天,物以稀为贵,冲着这些年他靠实力积攒下来的名气,挂他专家号的病人从来只增不减。 秦司漫跟着他在门诊室工作了俩小时,总算体会到为什么钟向文每次跟完门诊下来,脸色比跟完一台手术还难看。 繁琐重复的例行询问、检查,在面对一些耳背的老人的时候,一句话需要重复上好几遍,声音还不能小,几个老年人轮番上阵,问诊下来,嗓子堪比吼了一首山歌。 沈琰已经见惯不惯,问诊过程中,把秦司漫的烦躁看在眼里,却视而不见,等着看她作何反应,是否会和之前一样,把这种情绪带进工作之中。 好在有所长进,虽然脸色算不上好看,但工作还算尽心,没出岔子。 看来还没有到桀骜不驯的地步,有的救,沈琰如此想着。 趁着下一位病人进来的空隙,他拿过桌上的水杯,准备润润嗓,才发现水不知不觉已经喝了干净,入口净是胖大海的残渣。 准备起身加点热水,秦司漫早就耐不住,眼看着有个摸鱼的机会,主动凑上去,接过杯子,“病人需要你,加水这种事我来代劳吧。” 没等他回答,拿着水杯麻溜儿的走了出去,要多迫切就有多迫切。 沈琰看向角落里烧着热水的饮水机,好笑的摇了摇头,见人都走没影了,倒也没说什么。 秦司漫不想那么快回去接受病人的“洗礼”,特地绕路回办公室给沈琰添了热水,晃晃悠悠来回折腾,快走回门诊室的时候已经过了将近二十分钟。 她看了眼腕表,脑子里盘算着一会儿找什么借口搪塞过去,还没想清楚,抬头一瞟,看见门诊室不知何时围了一大群人。 秦司漫来不及细想,把水杯放在旁边候诊区的椅子上,越过人群,挤了进去。 秦司漫站在门前,看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椅子上,她的旁边站着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此刻正指着沈琰的鼻子骂骂咧咧,声音中气十足:“我让你开贵的药,可我妈吃了怎么一点都没用,现在都看不见了,你是不是吃回扣了,一千多块钱的药,一点屁用都没有!” 第12节 沈琰翻看着护士刚刚调出来的既往病例,眉头紧蹙,“我让你一个月内务必带你母亲来复诊,为什么不来?” “我来一次要开五个多小时的车,难道我不工作吗,每天都有闲心往你们医院跑!?” 沈琰放下病历,面色沉重,“我提议过,让你的母亲住院观察治疗,这样有利于我们检测她的病情,如今发展成这样,我很遗憾。” 中年男人听了火气更甚,一拍桌子,伸手抓住沈琰的衣领,“我母亲都瞎了,瞎了你懂吗,你还在这里跟老子推卸责任,你他妈的还配当个医生?你这个庸医,良心被狗吃了吗!” 秦司漫再也听不下去,使劲掰开男人的手,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站在沈琰身前,眼神凌厉的看着他:“说人话,别动手。” “你骂谁不是人,再说一遍?” 秦司漫尽力克制住想揍人的冲动,沉着声说:“这是医院,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沈琰起身站起来,看了眼外面围观的群众,轻推开她,将她隔绝在两人之外,“秦司漫,去把门关上。” 秦司漫顿了顿,照做不误,走过去关上了门。 沈琰将之前男人踢翻在地的凳子,弯腰扶起来,冲他示意:“张先生,你坐,我们慢慢说。” 男人却毫不领情,一脚踢到身后,“坐个屁,你今天必须给我个交代,不然咱们法庭上见!” “这是病例,你看看。”沈琰忍下心中的无名火,直起腰,把桌上的病例递到男人手中,“你的母亲三个月前被诊断出葡萄膜炎,并且已有较为严重的视网膜脱离。” 说到这,沈琰伸手指了指医嘱的位置,继续补充:“我当时考虑到老人年事已高,且患有多种全身性疾病,治疗所用的激素和其他免疫抑制剂可能引发副作用,建议最好入院观察治疗。” 男人听着他的复述,见与病例上写的丝毫不差,一时找不到理由反驳。 “可你说自己及其家人工作繁忙,无暇分。身留在这里照顾病人,强烈要求回家治疗,不惜花钱用最贵的药。” 男人扔开病例,一副不闹到底不罢休的架势:“对,事实证明你开的药一点用都没有,问题就出在这,我母亲现在失明了,你说怎么办吧。” 说了半天无异于对牛弹琴。 秦司漫不做声,拿过病例快速的阅读,另一边,两人的争吵丝毫没有消停的意思—— “并不是贵的药就能得到最好的疗效。” “那什么有疗效你就开什么药啊,你到底是不是医生!” “入院治疗就是最好的办法,你执意不肯,我作为医生,只能给出建议,最终决定权在你们手中,我无法干涉。” “你什么态度,一句遗憾就撇清关系了吗?” 秦司漫放下病例,打断两人的对话:“行了,你要打官司就去法院,别在这嚷嚷。” “你以为我不敢是吧?” 秦司漫摇头,“你尽管去,哪怕你告破天,也是于事无补。你有功夫在这里把这一切过错扔在医生的头上,还不如跟你的母亲说声对不起。” 这时,坐在一旁,始终一言不吭的老人,颤颤巍巍的站起来,伸手四处摸,男人见状,走过去搀着她,还未言语,便听见:“强子,别吵吵了,咱们回家吧。” “回什么家,这个庸医还没——” “回吧,你来时不还说晚上有个饭局吗,现在走还来得及。” 这句话打在三个人心上,掀起不小的波澜。 男人更是红了眼,“什么饭局啊,妈,咱治病要紧。” 老人脸上浮现出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两行清泪落下来,“别在这闹了,影响人医生工作,儿啊,做人可别昧了良心,冤枉好人,自己选择的,自己承担后果。” 男人被老人这番话说得无地自容,目光呆滞的搀扶着老人离开。 他本想赚更多的来孝敬母亲,让她安享度过晚年,没想到最后因小失大,落到这般田地。 对母亲的这份愧疚,怕是用余生都无法弥补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的文名太沉重,所以改成了《你眼睛在笑》,内容不变。 大家的鼓励我都看见了,爱你们。 都是一群暖心的小太阳。 第13章 流言 闹事者离开后,门诊室恢复了之前的状态,继续接诊。 还有一半的病人没有问诊,一场闹剧并不能成为医生就此罢工走人的理由。 该做的工作依然要继续做完。 秦司漫没有见过这样的沈琰。 沉默得像一块石头,多说一个字对他来说都是件勉强的事情。 他平日虽说少言寡语,待人也淡如水,但只针对于病人之外的群体。 秦司漫前几天还跟陈献感叹过,说沈琰估计把这辈子的好脸色和热情都投入到伟大的医学世界中去了。 所以对其他人的感情,才显得如此匮乏。 她见过沈琰三叮宁万嘱咐给病人交代医嘱的啰嗦模样,也见过沈琰连续做五六台手术,满脸倦意还坚持要亲自去病房看一眼术后病人状况的死脑筋行为,就连她自己,次次挨骂受罚,也是来自于对病人的不尽心。 沈琰是她接触过的最负责的大夫,抛开私人感情,秦司漫也无法否认这一点。 送走了最后一位病人,今天的门诊总算告了一段落。 秦司漫站在一旁整理着桌上的单据,斟酌着要开口说点什么,来打破这压抑的气氛。 “你吃饭去吧,这些我来弄。”沈琰说着,伸手从她手中拿过了所有单据,拉开抽屉,一股脑的塞了进去。 反常,太反常。 秦司漫抿了抿嘴唇,不甚在意的劝他:“你不用太在意那个人说的话,他不懂道理难道你还不懂吗,何必......” 沈琰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冲她摆摆手,明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你出去吧。” 秦司漫站在原地不动,不再多言。 过了几秒,她从一垒病例中抽出老人那份,结合里面最新的检查结果,重新看了一遍。 似乎猜到秦司漫在打算什么,沈琰无力的开口:“别看了,这情况做不了移植。” 眼角膜移植,是挽救失明患者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已经太晚了,这个老人双眼的视网膜高度脱离,完全失去光感,就算移植,也无济于事。 秦司漫当做没听见,坚持着看完,最后颓然的放下资料,几欲张口,却是无言。 她觉得可惜,但不认为沈琰需要这般自责。 医生的本分如此,法律赋予了其救治的权利,却把最终选择权留给了病人。 矛盾的是,病人来选择生死,最后承担罪责的和社会舆论,往往却不是他自己。 赦免世人遭遇一切病痛,那是上帝做的事。 可病人最常做的事情就是,把医生当做上帝。 秦司漫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这是病人的选择,你不必为此背上心理包袱,我觉得你没错。” “你不会懂。”沈琰迎上秦司漫的视线,眼底晕开一层难掩的苦痛之色,“你能这么说,那是你因为没有经历过。” “经历过什么?” “替选择权还债。” - 医院里的消息总是传播得特别快。 秦司漫在听到邻桌的两个小护士说到“听说沈大夫把病人给治瞎了”这句话后,终于没能耐住性子。 “哐当”的一声,把汤勺扔在了不锈钢材质的餐盘上,吓了坐在对面的陈献一跳,筷子上刚夹起来的糖醋小排直接掉在了地上。 秦司漫不急不缓的从凳子上站起来,走到两个小护士的桌边,俯视着:“在背后编排别人很爽?” 俩小护士被她周身肃杀的气场给怔住,对视一眼,纷纷端起餐盘离开,嘴上念叨着—— “这谁啊,简直有病。” “就是,吃饱了撑的吧。” 陈献见她一副还要追上去大干一场的架势,连忙起身拽住秦司漫的胳膊,硬是把她拉回了座位,“行了行了,姑奶奶,你消消气。” 秦司漫瞪着他,“我正愁一肚子闷气没处撒,这两个傻逼上赶着来当炮灰,你拉我干嘛?” “你别惹事了,上次的教训还不够?” 秦司漫泄了气,她不在乎自己会怎样,但不想因为一时冲动,再给沈琰添麻烦。 陈献试图安慰她:“那个病人和家属都离开了,这事儿传不了多久大家就忘了。” 秦司漫暗笑陈献的天真,“知道流言的厉害之处在哪吗?” 陈献摇头,洗耳恭听。 “诛心于无形,寥寥几句,当事者能记一辈子。” “沈琰哪有这么脆弱。”陈献不以为然。 秦司漫不再接茬,埋头继续吃饭。 往一个人最在乎的地方捅上一刀,任凭是谁,也无法释怀。 这种感觉,她几乎感同身受。 秦司漫一下午思绪紊乱,眼科上上下下,关于这件事的议论不断,就算明面上避讳着,暗地里却一点也无收敛的迹象。 沈琰身处其中,不可能没听到。 掐着沈琰下手术台的时间,秦司漫来到他的办公室门口,手里拿着刚去外面咖啡店买的黑咖啡。 半勺糖,加冰。 这是秦司漫从平时的观察中,知道的他的习惯喝法。 可等了将近十分钟,也没等到人。 秦司漫只好作罢,将冰咖啡放在了护士站,交代了几句,转身离去。 临近下班的时候,秦司漫揉着酸痛的脖子从病区走回办公室,刚到门口,便听见里头的议论纷纷—— 第13节 “这郭主任够偏心的,每年都派沈大夫去棠县,这郑明辉来辽西这么多年可是一回都没去过。” “谁让别人是主任的得意门生呢,要说这沈大夫脾气也是怪,服个软的事情。” “真是倒霉催的,要不是两年前......” “打住,你是不是不想干了!提这事儿干嘛,散了散了。” 听见里面的人渐渐安静下来,秦司漫收起脸上的疑虑,装作无事人似的跨门进去,拉开自己座位的凳子坐下。拿过桌上的水杯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却并未放回原处,捏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用手指头敲打着。 余光瞟见钟向文进来,秦司漫对他勾了勾手指头,“来,问你点事。” 钟向文扶了扶眼镜,拉开旁边的凳子坐下,“秦姐啥事儿?” “科里对上午的事,什么态度?” “郭主任简单批评了几句,出面跟病人及其家属道了歉,另外……” “另外什么?” 钟向文有些欲言又止,脸上愤愤不平,“今年去棠县下乡的医疗援助项目组的负责人,又是沈老师。” 又是。 秦司漫停下了手指的动作,“我记得辽西规定的是,除开当年新招的,住院以上级别的每年轮流去。”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郭主任和沈老师好像不怎么对盘,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真替咱们沈老师不值。” 看来他也不知道两年前的事。 秦司漫心想着,不再多问,三言两语把钟向文应付过去。 坐了不到五分钟,终是没能耐住性子,起身离开了办公室,起先还是慢走,后来越走越快,近乎于小跑。 秦司漫一把推开沈琰办公室的门,门与墙相撞,发出一声巨响,沈琰看向她,满脸惊异。 “秦司漫,你有什么事吗?” “我跟你一起去。” “去哪?” “棠县。” 沈琰一怔,轻叹一口气,冲她招手:“把门关上,过来坐。” 秦司漫微喘着气,顺手带上门,上前几步拉开椅子坐下,迎上沈琰探究的目光,又重复了一遍:“我跟你一起去棠县。” “你今年刚来的,不在筛选范围内。” “那你破个例,这个下乡活动,本来就没什么人自愿,我拿走一个名额,对科室的人来说不是件好事吗?” 秦司漫说得句句在理,沈琰一时之间找不到什么理由反驳。 棠县位于辽州市的一个山区,是市里重点扶贫县区。 辽西作为辽州市排名第一的医院机构,为响应市里的要求,每年都会在各个科室挑选医生成立项目组,前往棠县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医疗援助,义务帮当地人看病治疗并且科普简单的医学知识。 但受环境影响,每年主动申请的人寥寥无几,受苦受罪先不说,关键是没有实质性的奖励,当真是把义务两个字在明里暗里都贯彻到底。 沈琰只当秦司漫是头脑一热,轻笑一声,奉劝她:“别以为去那里是度假的,工作一点不比医院轻松,大夏天也没有空调,你可想清楚了。” “那你呢,条件这么不好,为什么每年都去?” “总要有人去。” 秦司漫不由得攥紧了拳头,“郭安民这么针对你,你为什么要忍?” 沈琰没料到她会突然这么一问,神情变得复杂起来。 “不存在忍或者不忍,我只是不在乎。” “不在乎,你沈琰把这身白袍看得有多重要谁不知道,你跟我说你不在乎?!” 秦司漫不知道自己的一腔怒意从何而来,话一说出口便后悔。 她越了界,说了不该说的话。 沈琰沉吟片刻,说:“它很重要,我对它负责,但我不在乎负责的环境是好是坏,职称荣誉对我来说已经可有可无。” 竟然会是一个这样的理由, 职称和荣誉是对一个医生的肯定,它虽为身外之物,可没有几个医生不在乎,就连什么医术都不懂的病人都知道用职称来评判一个大夫医术的高低,何况是在这个人才济济的辽西。 可现在,整个辽西眼科最有实力的大夫,竟然当着自己的面,说他不在乎这一切。 秦司漫百思不得其解,甚至觉得荒唐。 沈琰不想再聊就这个话题聊下去,埋头继续刚才被打断的工作,淡淡说:“没什么事就回去吧。” 秦司漫目光灼灼,见对面的人也无丝毫再开口之意,又一次败下阵来。 这个男人的脾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倔。 他不想说,谁也别想撬开那张嘴。 “名单里记得加上我,你能忍受的,我也可以。” 秦司漫留下这么一句话,起身离开。 你能忍受的,我也可以。 沈琰耳边回响着这句话,直到听见门重新被关上的声音才回过神来。 他暗自摇头,说不上是喜还是悲。 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新朋友,谢谢你们来看我的文。 评论区热闹起来真好。 第14章 棠县 拗不过秦司漫的死缠烂打,沈琰最后还是把她的名字加了上去。 眼科与之同行的还有和秦司漫一样主动请缨的莫新、以及护士长白秋蕊。 出发当日,秦司漫掐着点乘电梯来到小区的地下停车场。 熟轻熟路的找到沈琰的车,把行李箱放在车旁,自己则跃身一跳,一口气坐到了越野车的引擎盖上。 秦司漫悠哉的玩着手机,等着车的主人来。 不到五分钟,她听见电梯门打开的声音。 秦司漫抬头向前看,眼前一亮。 沈琰一改平日里白衬衫西装裤黑皮鞋的正式打扮,套了件蓝色的polo衫和七分休闲裤,拖着一个商务行李箱,迎面朝这边走来。 贴身的上衣将其倒三角的标准身材展露无疑,少了几分老成稳重,多了几分青春荷尔蒙的气息。 啧,三十岁的男人也能好看得如此过分,真是不公平。 秦司漫轻佻的吹了声口哨,“学长,缺女朋友吗?” 沈琰扫了眼立在车旁的行李箱,面色无奈,冲她招手,“你下来。” “行,听你的。” 秦司漫穿了件吊带长裙,一口气跳下来,风掀起了些许裙摆,露出骨骼分明的白皙脚踝。 真瘦。 沈琰暗自感叹,脸色闪过一丝不自然。 “搭个便车吧,学长。” “你有车。” “没油了,开不动。” “......” 昨天和他在加油站偶遇的人是鬼? 沈琰看了眼表,时间已经不早,不想跟她在这里继续折腾下去,最终又一次妥协:“上车。” “谢谢学长。” 回答得那叫一个得意。 秦司漫的目的已经达到,也不继续矫揉造作下去,拉住行李箱的拉杆,准备将其扔进后备箱。 沈琰站在她身前,秦司漫一弯腰,胸前的隐隐约约显现的事业线,落入他眼底。 沈琰将头一转,不知怎的,鬼使神差的补了句:“棠县路不好走,你这裙子会碍事。” 秦司漫一愣,看了看他,停下手下的动作,把行李箱平放在地面,拉开拉链,半蹲着翻找起来。 沈琰被她突然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问:“你在做什么?” 秦司漫忙着找那件同色系的蓝t,没有回答。 “啊,找到了。”秦司漫从最底层抽出那件t恤,顺手抓了条短裤,抱在怀里,看向他,“借你车换身衣服。” 沈琰近乎无语,想说点什么却是词穷。 最后摸出车钥匙,解开了车门的锁,默不作声的把两人的行李箱利索的放进了后备箱。 “动作麻利点,医院那边集合不能迟到。” 没等她回答,沈琰拿着手机往旁边走了几步,背对着她。 秦司漫钻进后座,关车门前,冲他背影嚷了句:“你不这么绅士,我也是不介意的。” “快换。”沈琰提高了音量,带着些许恼怒。 哟,这是害羞了? 秦司漫不再多言,关上车门,麻溜的换好了衣服。 把换下来的长裙塞进了行李箱里,她打开车门唤他:“走吧,学长。” 沈琰关掉手机的新闻界面,揣进裤兜,打开驾驶座的门屈身坐进去。 第14节 待秦司漫系好安全带,他转动方向盘,总算离开了地下停车场。 秦司漫丝毫不清楚沈琰此时心里的一团乱麻,从包里拿出一根橡皮筋,对着这遮光板的化妆镜绑了个马尾。 她的头发太长,空调风口的风一吹,扫了几根在沈琰的侧脸上。 带着洗发水的清香,还有些痒。 沈琰用手拂去,什么也没说。 秦司漫微侧身,看了看镜子的长发,自顾自的感叹了句:“好像该剪头发了。” 车这时在一个红灯口停下。 秦司漫收起遮光板,跟他搭话:“你觉得长点好还是短点好?” 沈琰看了眼时间,沉默了几秒,吐出两个字:“短点。” 短一点也不会扫到别人的脸了。 “答案错误。” “什么?” “以后你女朋友问你,你应该说,‘你怎么样都好看’。” “......你想太多了。” 秦司漫笑,胜券在握似的,“不多,早晚的事。” 绿灯亮。 沈琰发动车,跟上前面的车流,一路上再也没说过一个字。 - 沈琰把自己的车停在医院停车场的老位置,下车打开后备箱拿出两人的行李箱,抽出拉杆拖到车头前,却不着急走。 他打开车门最后检查了一边车内的情况,确定无误后关上车门,锁车。 秦司漫坐在自己的箱子上,看着他做完这一切,在心里由衷的感叹:一个男人能细心到这种程度,真是难得了。 因为之前耽误了一些时间,两人成了最后上医院大巴车的人。 一去就是一个月,大家的行李都是不老少,秦司漫站在车下面的已经没有多少空间的行李舱发愁,不知道把自己的大箱子往哪塞。 沈琰似乎已经见怪不怪,接过秦司漫的行李箱,放在一边,“你先上去,我来放。” 秦司漫点点头,迈着小步往车门走。 回头看了眼,发现他弯腰把里面乱扔占位置的行李箱一一拿出来,再按照其大小,将其规矩的放进去,腾了不少空间出来。 连他搬个行李自己都觉得是在散发荷尔蒙。 秦司漫觉得自己差不多是废了。 车内已经没有两个连在一起的空位,秦司漫淡淡的扫了眼,最终走向了莫新身边的那个。 莫新一直处于神游,突然感受到身边来了人,下意识的往窗边一缩,头埋得更低。 秦司漫顿时:“……” “我是洪水猛兽吗?”秦司漫拍了拍莫新的肩膀,好笑的问。 莫新拼命的摇头否认,却不看她,声音低低的:“没有……我只是没……没准备好……” 这姑娘性格还真是,内向到了一种自卑的境界。 畏畏缩缩的,也不知道在怕个什么。 秦司漫没兴趣做她的人生导师,不再搭话,摸出手机自顾自的刷起了网页。 沈琰放好行李。合上行李舱的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快速的上了车。 他清点了一下总人数,确定人齐后,让司机师傅发动了车子。 等到车子驶离市区,进入高速之后,沈琰从副驾驶的位置站起来,拿过放在一旁的扩音器放在嘴边,走到车厢内的最前方,说:“大家好,我是眼科的沈琰,是这次下乡医疗援助的负责人。” 话音落,车内响起了整齐的掌声。 刚好三下,不多不少,标准到了极点。 秦司漫靠在椅背上,随意扫过几个人,每个人脸上的嘲讽之意显而易见。 这些医生,真是虚伪到了极点。 沈琰对这阵掌声没有什么感觉,顿了几秒继续说下去,公式化不带一丝情绪:“医院包了个当地的招待所,两人一间,大家自行安排。今天到了先休息,正式工作从明天开始,具体的工作安排,我已经发在了群里,大家抽空看看。” 大家十分配合的回应—— “好。” “辛苦了,沈大夫。” “知道了。” …… “休息会儿吧,车程还有五个多小时。” 沈琰关闭扩音器,放在一旁,坐回了之前的副驾驶座。 他也不喜欢这种阳奉阴违的虚招子。 很好。 不到两个小时,沈琰的形象在秦司漫不知不觉又高大了几分。 秦司漫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畅快感。 然而这种畅快感并没有支撑她清醒多久,以至于她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后来是被活生生的给颠醒的。 秦司漫从没来过这种大山区,一辆大巴车愣是给坐出了过山车的既视感。 身旁的莫新还在昏睡,完全不受其影响。 秦司漫侧头看着窗外快速后退的一个个山包,觉得头更晕。 胃里翻滚得厉害,她早上出门早,什么也没吃。 晕车的时候,连吐都吐不出来,这种感觉更加难受。 秦司漫拿出手机,本想着玩把游戏来分散注意力,奈何这山区已经偏僻得连2g信号都找不到,手机直接成了无服务。 妥妥的一块板砖。 大概是脸色太难看,坐在过道另一边的一个医生朝她递过来一个口袋,“秦大夫,你还好吧?” 标准的大嗓门。 秦司漫摆摆手表示自己不需要,她不敢张嘴说话,晕车带来的唾液分泌旺盛让她胃里的恶心感越发强烈。 这是个什么鬼地方,怎么还不停车? 沈琰听到后面的动静,瞧着秦司漫的脸色实在是难看,心中了然。 从包里摸了几个东西放在手里,起身走到她旁边,开口说:“张嘴。” 秦司漫哪敢张嘴,她实在不能保证下一秒不会吐他一身。 沈琰也不多跟她废话,伸出手捏住她的嘴巴,挤出一个口,将另外一直手里的橄榄直接塞了进去,见她下意识就要吐出来,命令道:“嚼碎咽下去。” 毋庸置疑的强硬态度震住了秦司漫。 她照做不误。 这橄榄酸得倒牙,可多嚼几下,胃里的恶心感竟然有所缓解。 秦司漫舒服了些,才明白沈琰的用意。 橄榄能减少唾液的分泌,从而从根本上缓解晕车症状,不过是一个简单的小常识而已。 只是难为他还把橄榄带在身上。 沈琰把手中剩下的橄榄递给她,“拿着,难受了就吃,一时半会儿到不了。” 秦司漫接过,心里美滋滋,嘴上还不忘调戏:“沈老师,你离二十四孝好老公只差一张咱俩的合照了。” 沈琰横她一眼,“别胡闹。” 秦司漫“会意”,凑近他,刻意的压低了声音,“是是是,等会儿我私底下跟你说,这里人多,我懂的。” 你懂个屁。 沈琰脸上隐忍着,在心里爆了句粗,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自认为暖男总是做得比说得多。 说个题外话,由于榜单和后面入v的缘故,需要压一下字数。 19号和21号不更新,20号更新,21号之后恢复日更。 希望大家谅解。 第15章 心虚 秦司漫吃完了沈琰给她的最后一个橄榄没多久,大巴车终于颠到了目的地——棠县。 秦司漫是在城市里长大的,出去旅行也从不考虑风景极美但环境极恶劣的地方。 她觉得旅行是享受,而不是给自己找罪受。 正值下午太阳最毒的时候,秦司漫下车刚在地上站稳,还来不及多看,热辣的山风迎面吹过来,顿时尘土飞扬,险些让她迷了眼。 “我操。” 秦司漫没忍住咒骂一句,用手臂挡住眼睛,往旁边呸了几下入口的尘土。 待这阵风吹过,她才伸回手,拍着t恤上的灰,打量着这个地方。 大巴车直接停在了县政府的门口,从建筑来看,还是上个年代的风格—— 第15节 最原始的红砖直接刷了层水泥作为外墙砖,老旧生锈大铁门旁的柱子上挂着被常年的风沙刮得褪色的写着县政府字样的牌匾。 秦司漫回想起辽州市政府亮堂大气的模样,才顿时理解,为什么如此多的同事,不愿意来到这里。 透过人群,她看见沈琰正在与一位中年男人握手说话,看这架势应该是政府的领导。 如果抛开男人胸前那扎眼的红领带不看的话,这身发黄的白衬衣和带着泥渍的西装裤,还勉强......好吧,那也算不上得体。 情况比她想象中的要糟糕得多。 这番视觉冲击,让秦司漫对即将入住的招待所的期待感,被吹得一干二净。 沈琰并未与这位领导寒暄多久,目送他离开后,走过来对大家说:“招待所就在前面不远,把自己的行李拿上,我们先去办入住手续。” 大家纷纷点头称号,各自行动起来。 秦司漫让出道,走到大巴车的一边,等着大家拿完,再过去把自己和沈琰的行李箱拖出来。 沈琰跟司机师傅交接完,从车上下来,准备去行李舱,看见秦司漫站在两个箱子前,怔愣片刻,走下去接过自己的,“谢谢。” 秦司漫笑:“不客气,都自己人。” 沈琰自动无视后面半句话,先一步走到了前面。 秦司漫狗腿的跟上,与他搭话:“你怎么想到带橄榄的?” “习惯。”沈琰说完大概是觉得会引她遐想,又补了句:“每年都会有同事晕车。” 还特别强调了“同事”两个字。 结果弄巧成拙。 如此更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秦司漫挑眉看他,并未言语,却让沈琰觉得周身不自在,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走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还真是温得一杯水一样。 秦司漫心里想着,悠哉的跟在队伍最后。 住宿两人一间并没有统一安排,加上来的人中大多都不是辽西的新人,如此下来,三三两两的结伴,最后毫无疑问的,莫新成了秦司漫这一个月的室友。 秦司漫见沈琰准备把两人的房门钥匙递给莫新,走上前先一步接过,不经意问了句:“你住哪?” 沈琰避重就轻的回答:“也住这里。” 说了等于没说,一句废话。 莫新再傻也看出来两人之间的不寻常,随便找了个借口先一步走开。 沈琰站在原地,顿时百感交集。 秦司漫哪能是这么容易放弃的主,摇摇头,转身欲走,颇为遗憾的感叹:“那没办法了,一会儿我一间一间的去敲门好了。” “......307。” 秦司漫心满意足,冲他挥手:“谢谢沈老师,我先上去了。” “......” 沈琰突然产生了一种,这一个月并不会如往年那般过得平静无波的感觉。 - 秦司漫住四楼,这个老式的招待所没有电梯,等她提着满当当的行李箱爬上四楼,已经热得不行。 莫新原本站在门边发呆,见她来,主动走上前,接过秦司漫手里的箱子,依然垂着头:“我帮你吧......” 秦司漫一怔,“好,谢谢。” 随后拿出钥匙,插。进门孔,大概是里面有锈的缘故,费了半天劲终于打开。 迎面而来的是一股霉味,秦司漫不由得蹙了眉,侧身让莫新先一步进去,自己随后跟上。 进门便是洗手间,里面一个洗漱台一个淋浴喷头,往前走摆着两张床,中间有个掉了漆的木头床头柜,两扇窗户,还是木框边那种推拉式的。 屋子正中间放着一个上个年代的旧电视,秦司漫不用开,大概也能想象这个电视的画质会有多感人。 从最开始山路到县政府,最后到这个招待所,秦司漫里里外外都清晰的认识到,自己即将度过有多原始社会的一个月。 对比秦司漫的满脸不适,莫新显然习以为常,将床上的被子翻了个面,推开了窗子,难得自然的跟她说话:“洗个澡吧,我打开窗吹一吹就没这么大味道了。” “不怕我了?”秦司漫好笑的看她。 莫新不自在的搓了搓手,支支吾吾的回答:“不是怕,我......我想跟你好好相处,你是个好人......” 好人。 这倒新鲜。 秦司漫活了25年,还是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这种评价。 莫新看起来傻乎乎的,可秦司漫并不讨厌,哪怕她身上自己最讨厌的懦弱。 可至少心眼不坏。 秦司漫弯腰打开行李箱,从里面拿出洗漱用品和换洗衣服,站起身往洗手间走,突然转身,冲这傻姑娘一笑:“行,好好相处。” 莫新先是一愣,随后笑弯了眼。 真是傻气,没见过这么傻的。 - 没有空调,没有风扇,秦司漫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数不清,夜里被热醒了多少次。 棠县的气温比辽州还要高上几度,更为痛苦的是,这个地方日头特别足,阳光晒在皮肤上,触感不是热,而是辣。 今天的工作就是在各个社区进行普通疾病的科普及其简单预防知识,县城不大,但山路不好走。 有些社区之间相隔的距离还较远,步行是不可能的。 结束三个社区之后,沈琰不知道去哪搞了一辆车,灰扑扑的不说,连车窗都没有。 沈琰先一步坐进驾驶座,摆弄了几下,确定还能开,冲她们挥了挥手,“上车,中午之前争取过去吃午饭。” 秦司漫踢了踢车轮胎,心里有点虚,调侃着他:“沈老师,你行不行啊?” “你可以走路。” “除非你背我。” “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 “......” 站在一旁的护士长白秋蕊见状,“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站出来打圆场:“行了,小沈,跟自己学生较什么真,出发吧。” 秦司漫故意装作没看见沈琰的黑脸,凑到白秋蕊身边,卖着乖:“护士长,我能坐前面吗,我晕车。” 白秋蕊哪能不了解小姑娘的心思,只当做不知道,点点头,拉开后座的门坐了进去,“好,你坐前面。” 沈琰的脸在此时,又黑了一个度。 秦司漫打开车门走进去,扯过安全带系上,“出发吧,沈老师。” 沈琰轻叹一口气,见秦司漫的脸被晒得通红,拧开空调开关。发动车子,开了出去才幽幽开口:“今天没带橄榄,别吐车上。” “您放心,我对着您吐不出来。” 可以说十分狗腿了。 “......” 这次轮到莫新没崩住,一下子笑出了声,随后垂下头,弱弱补了句:“不好意思,你......你们继续......” “沈老师,车头歪了,你好好开,不行就我来。”秦司漫借机往他身边靠。 不行不行。 神他妈不行。 沈琰压抑住爆粗的冲动,一转方向盘,摆正了车身,单手握着方向盘,另外一只手将秦司漫推开,语气恶狠狠的:“你闭嘴,再说话就下车!” “我最后说一句。” “说。” “油不多了,没窗户不用开空调。” 本事一句寻常的提醒,沈琰听来却是另一番滋味。 “啪”的一下按掉,像是要证明什么:“我看大家都热才开的,不是因为你。” 秦司漫听了后半句,心中暗喜,明面上却严肃的点头,字字恳切:“没错,肯定是因为大家都热,绝对不是因为我,我知道的。” “......” 沈琰从这一秒开始后悔在名单上为秦司漫开了后门。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自己这就是现成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离校,忙得昏头昏脑的,更新延迟了。 跟大家说一声抱歉。 明天依然压字数不更新,后天开始恢复日更。 第16章 冒险 因为担心路开一半没油,到时候四个人在在山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沈琰只好掉头,回县城先把车的油给加满。 天公不作美,油加满,路程刚开到一半,山里一改刚才的红火大太阳,顷刻间下起了倾盆大雨。 偏偏这还是一个没有车窗的破车,如豆大般的雨点透过四面通风的窗户钻进来,打在四个人的身上,没多久便都成了落汤鸡。 最遭罪的还是沈琰,雨水打在脸上,模糊了视线。 山路本就不好开,这一下雨,四处都是泥坑,双手紧握着方向盘,丝毫不敢松懈,任凭雨水在脸上肆意滑落,浸入眼底。 秦司漫坐在一旁,见他眼睛因为雨水的关系,已经开始泛红,眸色渐沉。 第16节 车刚拐过一个近乎九十度的急弯,她出声:“你停车。” 可暴雨的砸向车身的击打声把这三个字淹没在其中。 无人听到。 秦司漫只好提高了音量,冲沈琰喊道:“你停车!” 沈琰不停反而加速,无视眼睛的不适,提高音量回答:“不能停,这里到处都是山,赶紧走!” 话音刚落,沈琰感觉手中的方向盘猛的往右边一打,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正想呵斥秦司漫的胡来,余光从后视镜里看见车身刚避开的左边的一个大坑,为之一怔。 大坑旁边的护栏破了一个大洞,如果不是刚才秦司漫的反应迅速,这会儿一车人怕是已经栽倒了山沟里。 “给我一分钟,停下来。” 沈琰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缓缓踩下刹车,小破车滑行了一段小距离后,在一条直道上停了下来。 秦司漫二话不说,直接把上身的薄纱罩衫脱下,只剩下一个黑色的吊带,拉开车门下了车。 秦司漫站在车前,打量了一下驾驶座到道路边缘之间逼仄的距离,小心翼翼的侧身走过去,勉强站稳后,她对后座的莫新说:“给我胶布和剪刀。” 莫新应了声,拿出脚下的急救箱,将东西递给她。 秦司漫在驾驶座的车门边,弯着腰,拿着那件罩衫左右比划着,胸前的风光尽数落入沈琰眼底,一览无余。 “你要做什么?” “给你弄个窗。” 秦司漫说着,用剪刀对着衣袖剪了个口,一把撕开,把驾驶座的车门拉开一条缝,将袖口塞了进去,“你拿着。” 沈琰大概猜到她的意图,“我来吧,你回去做好。” “你站不下,这外面窄。” 沈琰探头一望,秦司漫的身子几乎都靠在了车身上,地面的空间仅够她双脚站稳,一个踩空,下一秒就有可能掉下去。 这女人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 “你不要命了,快回去!” “我瘦你又不是没看见。” 秦司漫不以为然,一只手伸进窗里拽住衣袖,腰部一使力,将车门关上。 一头卡住之后,另外一头容易了许多。 秦司漫把手里的胶布和剪刀扔给沈琰,双手撑着衣服不让它掉下,“用胶布贴上,贴里面。” 雨越下越大,冲刷着这条山路。 沈琰看着秦司漫脚下踩着的泥土正在一点一点的往山沟里掉,心里一紧。 拿过东西,动作麻利的剪好胶布,将衣服贴好。 一个简易的“窗户”就这么固定好。 秦司漫在外面戳了戳衣服的右下角,“这里开个洞,看后视镜。” 沈琰拿着剪刀,开了个小口。 “你快进来!” 隔着一件薄纱,沈琰冲窗外喊道。 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迫切紧张。 秦司漫对着那个小口比了个“ok”的手势,双手扶着车窗边缘,缓缓移动。 沈琰的目光随着她的身影移动,一颗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 秦司漫移到前轮处,看着前面几乎没有下脚地的路,心一横,借着手上的力,翻身坐上了前面的引擎盖。 几乎是没有停留的,身子一转,长腿一着地,几秒之间,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对比车内三个人心有余悸的眼神,秦司漫倒显得十分无畏,拍了拍沈琰的肩膀,“走吧,方向盘往我这边多打一点,那边太窄了,容易掉下去。” 沈琰双手紧握着方向盘,不自觉的用力,青筋暴起也不自知。 愤怒、慌乱、后怕的情绪在胸中挤压,混合在一起,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秦司漫正想说什么来调节一下车内紧张的气氛,却被沈琰周身的气场震住,讪讪的收回手,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在生气。 可秦司漫不知道他在气什么,也不敢问。 过了几秒,沈琰将情绪收好,重新发动车子,终是一句话也没说。 多了一层遮雨布,视线比起先好了许多。 大雨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发生泥石流。 沈琰只能在保证安全的情况,最大限度的提快车速。 几经周折,最后到达社区的时候早过了午饭点,已经下午两点多。 四个人皆是狼狈不堪。 雨比之前下得小了些,沈琰停好车,社区的负责人招呼自家人,撑着伞热情的迎上来。 沈琰见都是男士,打开车门先下了车,让另外三人在车里等着。跟负责人交代了几句,没多会儿,便有两个妇人撑着伞拿着几张干毛巾走过来。 沈琰一一接过,把毛巾递给了车内的三个人,轮到秦司漫的时候,把自己的那张一并给了她,意有所指的看了眼露在外面的胸口和肩膀,说:“披好了,别感冒。” 秦司漫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沈琰便跟着负责人先一步走远。 个子稍高的那位妇人见状,以为两人是一对情侣,笑着打趣,带着浓浓的口音:“姑娘你快披上,小伙子都不高兴了。” 秦司漫也不反驳也不接茬,抖开手中的毛巾披在肩头,前后各一张, 冲她点点头,“谢谢。” 秦司漫撑开雨伞下了车,走了几步又倒回去,对着后视镜端详着自己—— 妆花了,头发也乱了,就连手臂和腿上都布满了泥浆。 分明是狼狈到不行的模样。 这么大的雨谁会有兴趣多看她一眼。 难为某些人还会不高兴。 想到这,秦司漫突然笑出了声。 暴雨天什么的,真是个好天气。 - 秦司漫就着农村小院里有限的热水洗了个战斗澡,换上了这屋女主人好心给自己穿的麻布长裙,擦着湿漉漉的长发从后院走出来。 站在屋檐下,看着丝毫不见停下来的雨,渐渐出了神。 远处在大小山包在雨中若隐若现,像是被笼了一层纱,随着这山风,悠悠晃动。 秦司漫深吸了一口气,带着泥土的清香。 充满了新生的气息。 刚才的妇人端着一个土碗,朝她走过来,言语关切的说:“喝杯姜茶吧,驱寒。” 这种非亲非故的,来自陌生人的好意突然来到自己面前,秦司漫有些不知所措。 双手接过,顿了顿,轻声说:“谢谢你。” “不客气,我们山里天气变化无常,别看这是夏天,还是容易着凉的,这山里的雨,寒气可足了。” 妇人在旁边跟她唠叨着,秦司漫捧着手里的姜茶,喝了一小口。 姜放得刚刚好,不辣。 比何婉兮以前做的好喝。 妇人见她不说话,以为是不好喝,不好意思的解释:“喝得惯吗,家里没有药,只能用这个对付一下了。” “好喝,比我妈妈做的还好喝。” 秦司漫闷声回答,一口将碗里的姜茶喝尽。 妇人接过她的碗,刚想说什么,看见沈琰从厨房里走出来,冲秦司漫笑笑:“你这话留着跟沈医生说吧,这是他做的。” 见两人都愣在原地,妇人捂嘴偷笑,识趣的走开。 耳边尽是淅沥沥的雨声。 秦司漫先一步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调侃着:“你煮的姜茶挺好喝的。” “嗯,大家都淋了雨。” 又是大家。 今天大家似乎背了很多锅。 秦司漫在心里偷笑,步步走向他,“之前在车上,你在生什么气?” “我没有生气。” “你有。” “我没有。” “你就有。” “......” 秦司漫执拗的抓着这件事不肯松口,沈琰避无可避,只好承认:“你下次做事之前,能不能考虑一下后果?” 秦司漫点头,“我考虑过了。” 沈琰脸一横,不由得提高了音量,对她吼道:“你考虑了还去,你不知道自己随时有可能摔下去吗!” 秦司漫何曾见过沈琰这般失控的模样。 他从来都是冷静到死的一个人。 不止是秦司漫,就连沈琰都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无力的抓了抓头,“抱歉,我不是——” 第17节 “我没想那么多,只是想尽我所能帮你分担点。” 秦司漫收起平日的不正经,站在他身边,看向院子里停着的那辆小破车,兀自说着:“我说喜欢你,不是玩虚的,我受不了看你死撑。” 作者有话要说:  秦司漫:今天的我,男友力爆棚。 ps:今天开始恢复日更,每晚九点,记得来哦,我在这儿等你们。 第17章 隐忍 这场雨一直下到了晚上,才有了停下来的迹象。 科普宣传只好改期,定在了第二天上午。 当天晚上,社区主任特地命家里杀了一只鸡,拿出了私藏了将近十五年的桃花酿,盛情款待了这四位从大城市过来的医生。 这酒入口香甜,大概是劳累一天的缘故,秦司漫竟然觉得这比在去年陈献生日宴会上那瓶上万的红酒还好喝。 贪杯便多喝了点。 好在秦司漫酒量不差,不然在这后劲十足的酒劲下,怕是要醉得对沈琰说出上百句荤话。 可醉没醉是一回事,让人看起来醉没醉,那又是另一回事。 秦司漫见差不多快散场,手里拿着空着就酒杯,顺势往沈琰身上一倒,趁着装醉摸了一把他的腰。 社区主任见状,站起身提议:“秦医生喝了不老少,要不先回去休息吧?” 沈琰闻着秦司漫周身的酒气,不由得皱了眉,扶着她站起来,“行,那我们就先走了。” 白秋蕊见秦司漫脸颊泛红,嘴里还叨叨着一些胡话,有些不放心的说:“小秦就住这里吧,我和莫新去大婶家里住。” 农家小院的床有限,他们四个人不能全部在一家院子里住下,白秋蕊和莫新被安排在社区主任家,而沈琰和秦司漫就近住在了下午那个大婶家里。 秦司漫明面上装醉,心里却还清醒着。 这里走到大婶家,好像有将近二十分钟的路程。 月黑风高,怎么能够就这么错过? 想到这,秦司漫顺势,整个人挂在了沈琰身上,颇有几分撒泼的意味:“散步,我要散步,你跟我一起去散步!” 沈琰眼看着她就要贴在自己脸上的嘴唇,不着痕迹的往后仰了仰,“醉成这样散什么步,你走得动吗?” “走得动,我还能跑!” 说着,秦司漫爬到沈琰的背上,孩子气的拍了一把他的屁股,大声喊道:“皮皮虾,咱们走!” “......” 秦司漫这般疯癫样跟平时实在相差太大。 白秋蕊见她实在是醉得不轻,失笑着说:“你依了她吧,我和莫新留下,明早见。” 莫新想着男女终归有别,轻声补了句:“要不我陪她——” 回去吧。 话还没说完,瞅见秦司漫回头扔过来的一个眼神,便卡在了嗓子眼。 沈琰忙着跟主任道别,没听真切,回头问她:“你说什么?” 莫新犹豫片刻,摆着手否认:“没什么,你们路上小心。” 沈琰点点头,把秦司漫从背上放下来,扶着她往大门口走去。 秦司漫心里乐开了花,趁着沈琰不注意,将右手背在身后,冲莫新竖起了个大拇指。 多谢助攻。 待他们走远,白秋蕊把这前后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才明白其缘由,笑呵呵的感叹了句:“这个小秦,鬼心眼还真是多。” 莫新一怔,以为她对秦司漫有什么误会,小声辩驳了句:“护士长,她是个好人。” 白秋蕊“哦”了一声,抬腿往里屋走去,“咱们科室,在你眼里都是好人?” 莫新抬腿跟上,思忖片刻,最后肯定的点了点头,憨憨的,“对,都是。” 白秋蕊轻笑一声,似想起来什么事,终是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 另一边。 夜晚的乡间小道上。 沈琰扶着“烂醉如泥”的秦司漫,艰难的一步步走着。 奈何不了一直执着于她一直在往自己背上爬,沈琰最终妥协。 沈琰走在秦司漫的前面,半蹲下,“上来。” 秦司漫用手指甲似有似无的撩拨着他背部的曲线,打趣着:“我不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吗?” 沈琰作势要站起来,语气不耐:“那你自己走。” 秦司漫连忙勾住他的脖子,整个人扑到了他的背上,与他咬耳朵:“我上还不行吗,原来你喜欢在下面?” 沈琰选择无视,背着她,借着月光,迈着步子一深一浅的向前走。 大雨过后,泥土路上满是泥坑,避无可避。没走几步,脚上腿上便溅起来一滴滴泥点。 偏偏背上的人还不怎么老实—— “沈老师,触感怎么样,还满意吗?” “别吵。” “你怎么这么硬,我摸摸有几块腹肌。” “闭嘴,别动。” “你好小气啊,上次接吻的时候,你可没这么冷淡的。” “......” 这下沈琰算是明白,自己又中了套。 背上这个人哪里有醉汉的样子。 一句接一句的,记性还挺好? 秦司漫见他停下,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不走了?” 沈琰顿了顿,将她放下,秦司漫本还想趁着装醉顺势倒在他身上,还没来的行动,便听见:“玩够了吗?” 沈琰面色不悦的看她,“你觉得我脾气好?” 又生气了。 秦司漫撇撇嘴,“不好,你总是生气。” 沈琰被她一呛,倒把刚才酝酿好的话忘了个干净,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走吧,回去,不早了。” 沈琰转身欲走,秦司漫叫住他:“沈琰,你在怕什么?” 沈琰不明所以,转头看她。 却不知何时,秦司漫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跟他仅仅相隔一指间的距离。 他甚至能清晰的听到她的呼吸和心跳声,夹杂在田间里的蝉鸣中。 “我怕什么?” 秦司漫的眼底都像是染了几分酒气,盯着他一动不动,“你害怕靠近我,为什么?” “什么意思?” 秦司漫有些恼怒,“我进一步,你退一尺,沈琰,你并不讨厌我,为什么要这么排斥我?” 沈琰不自然的别开眼,淡淡道:“这二者没有因果关系,何况我没有排斥你,是你越界了。” 秦司漫双手别过他的头,逼他正视自己,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那你看着我说,说你对我完全没有兴趣,精神上生理上都没有。” 沈琰按下她的手,呵斥道:“胡闹,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秦司漫一把扯住他的衣领,猛地往自己这边一拉,“我还能更胡闹,你尝尝?” 没等沈琰过多反应,秦司漫将头凑过去,贴上了他的嘴唇。 与上次的浅尝辄止完全不同,她熟练的撬开沈琰的唇,舌尖直接钻进去,与它的唇舌缱绻交。缠。 桃花酿的香甜萦绕在嘴里,带着秦司漫身上独有的气息,这一瞬间,沈琰竟忘了如何推开她。 秦司漫铁了心要撩拨到底,双手也没闲着,穿过他t恤的衣摆,时不时的抚摸着男人精瘦的身体曲线,从后背一直到小腹的人鱼线。 顺着人鱼线的纹路,步步向上,秦司漫的清晰的感受到了平日里被衣衫遮住的八块腹肌。 真他妈硬。 秦司漫不怀好意的戳了戳,手指一路往下,刚碰到皮带,被沈琰用手抓住。 他的手心滚烫,带着汗湿感。 沈琰从刚才的失神中清醒过来,抓住女人不规矩的两只手,哑着声:“秦司漫,你疯了吗?” 秦司漫双目含笑看向某处,“看来性取向没错。” “你到底要疯到什么程度?” 沈琰推开她,从心里对自己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感到无可奈何。 秦司漫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漫不经心的回答:“疯到床上去怎么样?” 沈琰刚想说什么,被前方极速飙过来的摩托车灯一晃。 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冲过去一把拉过站在路中间的秦司漫,往旁边一闪,两人双双倒在了路边的泥坑里。 前后不过十秒钟。 摩托车上坐着两个社会青年,看见倒在路边的两人,丝毫没有悔过之心,反而对两人竖起了中指,扬长而去。 第18节 沈琰顾不得去搭理,撑着地扶着秦司漫坐起来,紧张得加快了语速:“你没事吧,伤着哪里没有,起来走一走?” 刚才秦司漫整个人差不多是躺在沈琰身上的,能有什么事。 秦司漫好笑的看着他:“这么怕我死?” 沈琰的神色一下子冷下来,确定她无事后,站起身来,“别把生死挂在嘴边。” 秦司漫见他不等自己,抬腿就往前走,连忙起身跟上,“你这么严肃干嘛,我就是开个玩笑。” “这不好笑。”沈琰脚步不停,语气更冷了几分。 秦司漫不明其缘由,只好口头上服软:“行,我以后不说了。” 一路无言。 眼看着大婶家里的灯火就在前方,沈琰却停下了脚步,待秦司漫跟上后,转身看向她,“这句话我只说一次,你好好听着。” 秦司漫一怔,随后应道:“你说。” 沈琰心一横,刻意压制住心里的不忍,冷着声说:“我没有再结婚的打算,更不想再和任何女人扯上瓜葛。” 秦司漫攥紧自己的拳头,努力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我需要一个理由。” “这不能告诉你。” “那你有什么能告诉我的?” “你走吧,离开眼科,这不是什么好地方。” 秦司漫气笑,反问他:“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决定我的去留?” “我是为了——” 为了你好。 “沈琰,你别仗着我喜欢你,你就在我这里嘚瑟跟个皇帝陛下似的,我不吃这一套。” 秦司漫嘴上强硬着,眼眶却开始发红。 “由我开始的,只能我来喊停,你管不着。” 话毕,秦司漫别过头快步从他身边走过,再也没回头看他一眼。 沈琰站在原地,垂下头,沉默得如同一块石头,融入这夜色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川哥:好险,差点飙车。 沈琰:我要忍到什么时候? 秦司漫: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第18章 不敢 受昨天暴雨的影响,其余科室的人第二天早上才上山,等到所有人到齐,科普讲座开始的时候已经过了十点。 有沈琰在,秦司漫和莫新两个住院级别的医师,也没什么可发言的,站在台下跟大多数人一样做一个吃瓜群众。 秦司漫站在台下,看着上面的沈琰,他一如往常,带着工作中惯有的温和态度,枯燥难理解的病症经过他的描述,变得简单易懂,考虑到在场大多为中老年人的情况下,他还特地放慢了说话语速。 每个科室的发言时间不超过半小时,沈琰说完最后一句话,从台上走下来的时候,刚好撞上秦司漫的目光。 想到昨晚的不愉快,沈琰思忖片刻,正准备走过去跟她说点什么,秦司漫却先一步收回了目光,转身离开。 沈琰没有追上去。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追上去要说点什么。 讲座结束后,已经接近饭点,一群人留在社区吃了顿简单的午饭,留下带过来的常用药品,便驱车离开。 依旧是昨天的那辆小破车。 秦司漫站在车前,顿了顿,拉开后座的门坐了进去。 车外的三个人皆是一愣。 白秋蕊俯身到窗前,问她:“小秦,你坐前面去,一会儿晕车有你难受的。” 秦司漫脑袋昏沉沉的,瞥了眼驾驶座窗户上还未取下来的薄纱,淡淡道:“坐前面更晕,我就坐这。” “可是——”白秋蕊想着昨天两人还好好的,还想多嘴说几句,却被沈琰打断,“护士长,上车吧。” 气氛僵持得厉害,白秋蕊和莫新交换一个眼神,都是不知所云。 沈琰打开车门,薄纱的一角顺势掉下来,眼看就要掉下来,他眼疾手快的抓住,把另一头的胶布一扯,裹成一团,正打算放进车里,却听见:“扔了吧。” 秦司漫看着他手里的破布,话里有话:“没什么用,留着也碍事。” 沈琰站在车前,不可察的攥紧了布料,却是隐忍不发。 秦司漫索性推开车门,直接从他手里抢过,径直走到车后面不远处的垃圾桶,毫不犹豫的扔了进去后,回到车上,“砰”的一声关上车门。 白秋蕊见两人这一前一后的“互动”,不了解缘由也不好劝什么,只能笑着打圆场:“他们都走了,咱们也跟上,大家都折腾累了,回去好休息休息。” 手中已空无一物,沈琰压下心头的情绪,冲白秋蕊点了点头,俯身坐了进去。 今天的运气原比昨天好太多,一路大晴天,也不堵车,开回招待所只用了昨天的一半时间。 秦司漫等车一停稳,率先打开车门下了车,一秒都不愿多待。 房门钥匙在莫新身上,她担心秦司漫进不了门,草草跟沈琰和白秋蕊打了声招呼,抬腿追了上去。 白秋蕊不着急走,看着秦司漫走远的背影,问道:“你惹她生气了?” 沈琰把车熄了火,检查着车内的设施,一句也不答。 白秋蕊适时的补充,劝导着:“小秦性子烈是了点,但心眼不坏。” 沈琰烦躁的捏了捏鼻梁,婉拒道:“白姐,你不用劝我。” 白秋蕊已经年过四十,在辽西眼科已有二十年,算是科室里的老人了。 为人随和好相处,身上丝毫没有郭安民那种长者架子,颇受科里同事的欢迎,平时有个大小事,大家也愿意跟她说。 沈琰是她看着成长起来的,若不是两年前的事情,现在怕早就是主治医师,成为眼科现在风头最盛的人。 哪里还会有郑明辉那个草包什么事。 白秋蕊苦口婆心的念叨着:“都这么久了,你该走出来了,你总不能一辈子都这样一个人。” “这样没什么不好,我习惯了。” 沈琰明显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你上去休息吧,我去还车。” 白秋蕊轻叹一口气,“你这又是何苦。” 扔下这么一句话,便下了车。 沈琰坐在车上,听到车门被关上的声音,却动也不动。 直到听到后面同事的声音,才回过神来,与那人打了个招呼,发动车子开了出去。 - 秦司漫昏昏沉沉的睡了一夜,一直断断续续的做着不连贯的梦。 从小时候到现在,所有零星的记忆片段,如旧照片一般,一张张的在眼前扫过。 不停重复着显现的竟是三年前离开辽西后,最后一次见到沈琰的场景。 那是一个冬天,她上完期末前的最后一堂专业课,顶着风雪从教学楼里走出来。 还未走几步,兜里的手机便响了起来,秦司漫掏出来一看,是陈献。 正值饭点,秦司漫想着是约饭,张嘴便来:“咱们去吃涮羊肉,把你小女友也叫上?” “不是吃饭,跟你说个事儿,你做个心理准备。” 陈献反常的语气,让秦司漫心里莫名的发毛。 什么事还轮得到她要来先做个心理准备? “你说。” 那边沉默了几秒,接着说道:“刚我听别人说,沈琰结婚了。” 话音刚落,陈献便从电话那头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心里一紧,追问着:“你没事吧!?” 秦司漫的手上还保持着刚才抱着厚重的专业书籍的姿势,顾不得捡起摔在地上的书,满脸的难以置信,一字一顿的问:“你说谁结婚了?” “沈琰,我听在辽西实习的学长说的,据说不办婚礼就扯了个证。” “什么时候?” “啊?” 秦司漫脸色惨白,声嘶力竭的对着电话吼道:“我问你他什么时候结的婚!” 陈献被她一吓,连带着声音都有点结巴:“就.....就前几天,你别冲动,我来——” 找你啊。 后面三个字被堵在了占线声中。 秦司漫脑中一片空白,把手机塞回兜里,捡起地上的书籍,一股脑的跑到了校门口,打开一辆出租车的车门,俯身坐了进去。 声音因为奔跑变得有些不稳,她像是落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一般,对司机急匆匆的说:“去辽西,快点师傅。” 师傅懒散的发动车子,本就是中午饭点休息时间,他刚想着收车回家赶午饭,就碰上一个上车的,又不能拒载,口气自然客气不到哪里去,“现在正是堵车的时候,怎么快得起来。” 后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三张红色毛爷爷“啪”的一下按在了中控台上。 “现在快得起来了吗?” 师傅眼前一亮,殷切的收起三张票子,忙点头:“放心,我抄近道,十五分钟送你到目的地。”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果然不假。 十分钟后,比之前承诺的时间还提前了五分钟,车稳稳的停在了辽西医院的门口。 秦司漫拿上书和包,一路狂奔,穿过门诊大厅,乘电梯直达眼科科室。 凭着记忆向沈琰的办公室走去,没成想在半道上就看见了正主从里面出来。 第19节 秦司漫正想出声叫他,下一秒看见和他一同从办公室里携手走出来的女人,瞬间失声。 沈琰小心翼翼的牵住女人的手,跟着她的脚步不紧不慢的向前面走去。 不知道聊了什么,女人突然间停下脚步,摸上他的脸颊,轻轻落下一吻。 而沈琰,站在原地,任由着她的行为,动也不动。 秦司漫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 她一直在让自己变得更好,直到能够在未来的某一天,重回这里,骄傲的站在沈琰面前,跟他说一声“你看看,我现在是不是还不赖。” 秦司漫一直沉浸在这样莫名的热血中,忘记了沈琰有一天,也会结婚。 而且这个结婚的对象,还不是自己。 如今赤。裸。裸的真相就在离她不远的前方,秦司漫甚至懦弱到不敢上前一步,去看看那个女人的模样,是不是比自己好看了千百倍。 她不想认输,也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更不敢去当面质问沈琰,你为什么要和她结婚。 你是不是因为很爱她。 秦司漫害怕听到答案。 只能呆滞的站在原地,看着前方携手的两人,朝着与自己相反的方向,越走越来。 直到转过弯,再也看不见。 ...... 秦司漫是被浑身滚烫的温度给热醒的。 她费劲的抓过床头的手机,摁亮屏幕一看,才凌晨四点多。 另外一张床上的莫新还在沉睡。 秦司漫觉得浑身酸痛无比,她将手放在额头,被炙热的温度激的连忙缩了回去。 心情最差劲还碰上发烧,生活好像不能更糟糕了。 秦司漫挣扎的坐起身,走到医药箱,熟练的拿出一颗退烧药,也懒得倒水,就这么直接咽了下去。 白色的药片没有包裹糖衣,入口满腔苦涩,让她皱紧了眉头。 吃完药准备回床上继续睡,奈何被子已经被刚才出的一身冷汗弄得有些湿润,秦司漫一只手摸上去,感到有些恶心。 直接扯过枕头,随便从行李箱里拿了一件外套披在身上,一口气坐在墙角,就这么凑合着又睡过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好少。 我在玩一款叫做单机。晋江的游戏吗? 第19章 烧 早上七点整。 莫新被手机的闹铃给叫醒,坐起来揉了揉眼,环顾四周,目光最后落在了隔壁空无一人的床上。 不对,不只是没有人,连带着枕头也没了踪影。 秦司漫几乎每天都要她梳洗完毕后才会起床,哪有一天这么早过? 莫新的意识顿时清醒了一大半。 她掀开被子穿上拖鞋在屋内转了一圈也没发现秦司漫的身影,最后踱步到窗台前,也没仔细着看路,踢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莫新低头一看,惊呼出声:“秦大夫!?” 好好的床不睡怎么蜷在墙角睡地上了。 莫新蹲下身,伸手拍了拍她的脸,下意识往后缩。 烫得吓人。 不仅是手,就手和**在外面的皮肤,都是烫的,平日里白得发亮的脸颊也泛着一层不寻常的红晕。 “秦大夫你没事吧,快醒醒,秦大夫……” 秦司漫已经烧得糊里糊涂,哪里还会听得到莫新的声音。 莫新叫了几声也是没反应,试图用力将她托起来,却奈何不了,秦司漫烧得昏昏沉沉,倒在地上一点力气也使不上。 更不可能任由着她这么烧下去,莫新看了眼时间,估摸着大多同事应该都已经起床,站起身快步走出了房门。 穿过四楼的走廊,没看见一个打开的房门,莫新顺着楼梯直接下了楼,满脸着急的一间间走过。 她不爱交际也不爱说话,更记不得哪个房门里住的才是辽西的同事。 沈琰一向起得早,打开房门准备去外面吃个早餐,刚好看见急得团团转,从自己门前走过的莫新,心存疑虑,出声叫住她:“莫新,你在找谁?” 听到熟悉的身影,莫新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见是沈琰,脸上的表情几乎能够用感激涕零来形容。 “秦大夫发烧了,意识有些不清楚,应该要去县医院打个退烧针,可我一个人扶不动她,想着下来找人搭把手……” 莫新三言两语的把事情说清楚,最后一句话还未说完,沈琰脸色一变,直截了当的问:“房门号多少?” “402。” 话音刚落,莫新看见一贯冷静自持的沈大夫,迈着大步子向着楼梯口的方向走去,没走几步直接跑了起来,短短几秒便没了人影。 莫新来不及过多感叹,忙抬腿追上去。 房门并没有关严实,沈琰一把推开虚掩着的门,掀开两张床的被子也没发现人,四周看了看,发现秦司漫竟然谁在地上,眉头皱得更紧了几分。 沈琰伸手试了试秦司漫额头的温度后,用手捏住两颊,看了看舌苔的情况,心中了然。 站起身从医药箱里拿出水银温度计,又回到她身边,抬起她的胳膊,微微扯开衣领口的一瞬间,不自然的别开了头,别扭的将温度计放入了秦司漫的腋下。 紧接着二话不说的将人直接抱起,就往门外走。 “我跟你一块儿去吧。”莫新站在门口,欲跟上去。 沈琰摇摇头,“不用,今天还有工作,你留在这里,我带她去医院打一针。” 上级领导发话了,莫新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只好点点头。 沈琰抱着秦司漫来到楼下,问招待所老板借了车,一路飞驰,不到十分钟便到了县医院。 沈琰几乎每年都来棠县,这个县医院仅有的几位医生对他并不陌生,一看他大清早的抱着个女人急匆匆的进来,急诊的医生放下手中的病例走上前问道:“沈大夫,这大清早的怎么了?” 沈琰测过身,从她腋下拿出温度计,看了眼递到他手里,说:“39.3度,打一针柴胡和安痛定,把烧退了。” 医生接过温度计看了看,“行,你跟我来。”收起心中的八卦心思,引着他走进注射室,待沈琰把人放平在床上后,用听诊器给秦司漫听了听心跳。 半晌,他取下听诊器,递给沈琰一个安心的眼神,“没什么大碍,我让护士进来给她打退烧针,一会儿去病房睡一觉发发汗就没事了。” 沈琰心里松了口气,“好,麻烦你了,张大夫。” “没事,举手之劳。” 过了会儿,沈琰见护士推着推车进来,自觉的退了出去。 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等了几分钟,护士推着车出来,“针口的血我帮她止住了,你抱她去前面的病房吧。” 沈琰站起来,对她道了声谢,推门而入。 大抵是药效起了些作用,秦司漫睡得比来的时候安稳了不少,嘴上也没有再呓语。 沈琰怕她再着凉,连带着被子一起,将她裹住,一并抱到了隔壁病房的床上。 县医院不比辽西,总有几张空床,沈琰见旁边没人,就把床上的被子拿了过来,又盖在了秦司漫身上。 两层被子,加上退烧针的药效,足够让她闷出一身汗。 然后快点好起来。 - 秦司漫醒来的时候觉得浑身轻松了不少,恍惚的睁开眼,入眼的是一片雪白。 还带着点消毒水的味道。 在这一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回了辽西。 一翻身,却是无用,身上像是被压了很沉的东西。 秦司漫低头一看,自己身上扎扎实实的盖了两床被子,有一床还是严实的裹在自己的身上。 在这个大热天,无异于真桑拿。 高烧刚退,秦司漫浑身没什么力气,刚艰难的把自己从这个“桑拿房“里解脱出来,下一秒就从上方伸过来一双手,将她按了回去,“躺着别动。” 是沈琰的声音。 秦司漫抬眼看他,不耐的挣扎了下,“你想热死我?” 沈琰将手中打包好的白粥和小咸菜放在一边的床头柜上,替她掖好被角,解释道:“你昨晚高烧,刚退不久,再捂会儿,莫新一会儿给你拿换洗衣服来。” “你送我来的?” 秦司漫捕捉的重点总是这么奇怪。 沈琰打开食品包装袋,闻言怔了怔,“是我。” 秦司漫本来心里一喜,可想起那晚他说过的话,一下子这份小欣喜给扑灭。 什么理由都好,总归不是因为什么爱情。 秦司漫从被子里伸出两只手,理好身后的枕头,自己从床上坐了起来,自顾自的拿过床头柜上的白粥,用勺子漫不经心的搅着,对沈琰淡淡说了句:“麻烦了,沈大夫。” 沈琰见状,脸上不可察的闪过一丝尴尬迥然。 默默将另外一只手刚拿上的饭勺扔进床边的垃圾桶,一边装作没事似的,回答:“不麻烦,这粥刚买的,有点烫。” 秦司漫“嗯”了一声,垂下头,小口小口的喝着。 嘴里淡得出鸟来,配上这白粥,味同嚼蜡。 正值饭点,病区里都是热热闹闹的谈话声,乒乒乓乓的碗筷碰撞声交叠在其中,人情味十足。 “对不起。” 秦司漫的手停在半空中,一脸错愕的看向他:“你说什么?” 第20节 沈琰迎上她的目光,又重复了一遍:“那天晚上我的话说得太重了,我跟你道歉,对不起。” 秦司漫放下食盒,轻笑一声,“然后呢?” 沈琰不解:“然后?” 秦司漫毫不掩饰话语里的嘲讽之意,挑衅的看着他,“后面不该接一句你最爱说的,我们不合适吗?” 沈琰顿住,他本没有此意,只是想要单纯的为自己的一时口舌之快道个歉。 可眼下被她指出来,却连反驳也不知从何反驳起。 矢口否认也不对。 给人没有结果的希望值,远比直接宣布死亡更加残忍。 他是医生,比常人更清楚这一点。 秦司漫情绪化归情绪化,可她比谁都更清楚自己现在的位置。 既不是女朋友,也是被追求的对象。 相反的,是她一直在沈琰索取自己想要的一种感情。 这本来就是她自己的事情,沈琰没有非接受不可的理由,就如同她也不会因为他的几句话,而停下来一样。 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交情,何况秦司漫自己还不想死心,闹得太僵对谁都不好。 秦司漫脑子里转了好几个弯,最后不再为难他,说:“行了,我接受你的道歉,不过……” ”嗯?” 秦司漫眼里像是有千言万语,沈琰甚至已经猜到了她会说什么。 最后却只化成了一句简单的客套话:“这粥够清淡,谢了。” 在这一刹那,几缕名为失望的情绪笼在心头,沈琰怔愣片刻,正想说什么,余光看见莫新拿着东西正准备从门口走进来,便起身站起来,简单的叮嘱了一句:“不客气,今天你就在房里休息,不用工作了。” 在门口碰见莫新,跟她点了点头,算是招呼,转身离开了病房。 秦司漫盯着碗里白乎乎的粥,苦笑一声。 她刚刚想说的明明就不是那句。 她是想问,离婚这么久了,你不考虑别人,是不是还在等着谁。 最后还是退缩了。 她和两年前一样,依旧是那个害怕听到答案的怂包。 第20章 理智 秦司漫在屋里歇了一天,精神头恢复了一大半,第二天掐着点来到了县医院。 根据沈琰发在群里的工作安排,未来的一周多的时间,他们都将驻扎在这里,协助当地医生为一些疑难杂症患者做义务性的治疗,必要的将由医疗车转移到辽西进行更专业系统的治疗。 这样的机会每年就一两次,比起前几天的下乡科普宣传,让大多数人翘首以待的还是这周免费看病的机会。 医疗设施有限,每天的名额就只有这么多,有的人为了抓住这个难得看病机会,不惜抱着棉被从前一天医院下班就跑到门口来通宵排队。 这架势几乎跟春运买票、新楼盘开盘排号相差无几。 秦司漫一直生活在大城市,就算见识过大医院人流量的高峰期,在看见县医院门口的长队排到第二条街街口的时候,也着实被吓了一跳。 她顺着长队,步步走进门诊大厅,从别人的三言两语中大概了解了一下情况。 政。府发出的公告上清楚明了的写着这次主要针对疑难杂症,可这些排队的—— 有感冒的、伤口包扎的、术后换药的,甚至还有几个妇女凑一堆,说是来讨个吃了能生男孩的药方。 荒唐至极。 这种搁一个小诊所都能解决的问题,在今天被无限放大,敢情人人都成了重症患者。 秦司漫走到二楼的眼科科室,走廊的椅子上坐满了人,陪同的家属差不多把过道给霸占干净,几个护士推着车艰难的穿梭在其中。 说话的、催号的、小孩的哭闹混成一起,整个科室乱成了一锅粥。 莫新刚换完衣服从办公室里出来,看见秦司漫站在门口,眉头紧蹙得看着周围的环境,丝毫没有进去的意思,出声唤她:“秦大夫你好些了吗?” 秦司漫回过神来,对她点点头,“好多了,昨天谢谢你了。” 莫新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厚重的刘海,“没什么,大家都是同事。” “我去换衣服。”秦司漫向前走了两步,想到什么回头叫住她,展颜一笑,“你可以叫我名字,莫新。” 莫新闻言一愣,意识到这是什么意思后,傻兮兮的咧嘴笑开,拼命的点着头。 傻气十足。 秦司漫换完衣服出来,顺着三个门诊室一个个找,最后看见了沈琰的身影,伸手敲了敲门。 正在埋头开处方的沈琰抬起头,看见是她,招手让她进去。 秦司漫走进去,规矩的站在一旁,问:“门诊室都满了,我去哪?” “等等。”沈琰将打印机里刚吐出来的处方单交到病人手上,简单嘱咐了两句,见他离开,自己站起身来,跟秦司漫说道:“你来接我的班,后面还有好几十个号。” “那你呢?” “我去手术室,有两台白内障。” “带上我啊,我做一助。” “你不用做助手了。” 秦司漫心里一凉,以为这人又要赶她走,准备好好理论一番,又听见:“这边的三个医生技术不行,借这个机会正好看看,你比他们好,就别来凑热闹了,待这里帮忙分担点。” 啧,原来是夸奖。 秦司漫轻咳一声,“你怎么不叫莫新?” “心理素质不行,对了,你叫她过来做你助手,你俩互补。” 一个爱搞事,一个怕担事,正好凑一起。 沈琰看了眼腕表,时间已经不早,不放心的还想交代几句。 秦司漫知道他在顾虑什么,信誓旦旦的保证:“我对谁都如春风般温暖,五星级服务,这样你可满意?” “但愿如此。” 沈琰心里清楚这话有几分真假,也没时间细究,便离开了门诊室。 - 秦司漫连续看了十多个假性近视,用眼疲劳导致发炎,术后换药等等一系列小病小灾过后,面色不耐的转着笔杆子,嘀咕了句:“能不能来点有技术含量的。” 莫新站在她身边,闻之一笑,“没大病不也是件好事吗?” 秦司漫想到刚才来上班时候医院门口的盛况,难掩嘲讽接了句:“怕是怕真正有病的,根本排不上号。” “还有一周多呢,总会排到的。” 秦司漫暗自感叹莫新的天真,趁下一个病人还没进来前,跟她简单的解释了下:“你以为今天来了眼科的,明天不会去心外、骨科、五官科什么的再挂号吗,趁着免费做个全身检查顺便还能得到一些平时买不起的药,在这个穷苦山区,看病难像上天一样,谁会不稀罕这个机会,没有哪个是傻子。” 莫新显然没有想到这一层,她弱弱的反驳了句:“可政。府那边,应该会管吧。” 秦司漫指了指刚才看过的十多张挂号单,“管得过来吗,病人说自己难受,你还能让人忍着不给看?” “可他们,不像是这种……” 贪小便宜的人。 “并不是每个穷苦地方都是民风淳朴,这世界上什么都有人。” 点到为止,秦司漫自己都觉得她今天话说点多了。 大概是被气的。 这个能让那个男人每年都死心塌地过来受罪一个月的地方,摊上的竟然全是这么一群人。 当真是不值当。 真不知道他在图个什么,秦司漫完全不能理解。 ”下一个,杨晓军。” 听见叫号声,秦司漫收回思绪,只见一位老阿姨牵着一位青年男人走进来,应该就是这个叫杨晓军的。 秦司漫见他自己四处摸了摸,才摸到椅背,有些不确定的缓慢坐下,短袖下**的皮肤上,出现了不多不少的皮疹子。 心存疑虑,却也没过多表现出来。 杨母把手里的挂号递过去,面容堪忧的说着他的病症: “大夫,我儿子这几天老说眼睛出现黑影,视力减退,你给看看这是怎么搞的。” 秦司漫接过看了看,放在一边,拿起桌上的小电筒,起身走到杨晓军身边,“有光感你就吱一声,我逐步增加亮度。” 杨晓军不安的搓了搓手,“好。” 接触到杨晓军额头皮肤的那一刻,有些发烫。 秦司漫缩回手,仔细的打量了几眼他身上的皮疹,不经意问了句:“感冒了?” ”有点发烧,全身无力,哪都疼。” 听起来就是发烧的正常症状。 可秦司漫总觉得看着这些皮疹,心里毛毛的,又问了句:“这些疹子是因为过敏吗?” 杨晓军看了眼,有点烦躁的回答:“我不过敏,这疹子你能看吗,长好几天了,我懒得去挂皮肤科的号。” 皮疹,也不是过敏。 发烧、关节酸痛、眼部出现黑影,明显的视力衰退。 秦司漫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但没有检测结果不能妄下断论。 “莫新,拿两副手套过来。” 光感检查用什么手套,莫新刚想反问,被秦司漫的眼神一震,给咽了回去,只好照做不误。 秦司漫自己戴上后,瞥见莫新手上有个小小的刮口,“你也戴上,无菌操作。” 这话给不懂医的病人听听还能唬住人,以为医生够专业,可在内行人听起来却觉得奇怪。 不见血不开刀的,哪里上升得到无菌操作这个层次。 第21节 杨母没有觉得丝毫的不对劲,反而夸赞:”你们这些大城市来的医生就是不一样,问个诊都比咱们这里的专业。” 秦司漫盯着莫新戴好手套后,才重新打开手电筒,为杨晓军做常规检查。 待手电筒的光调整倒数第三个亮度的时候,杨晓军终于感受到了一些轻微的光感。 情况并不乐观,比起之前看的十多个小病小灾,这个确实算得上有技术含量。 秦司漫放下工具,思忖片刻,给他开了几张血常规、尿常规的检查单,“你先去检查一下,然后拿着检查结果再来找我。” “好,辛苦了大夫。” “应该的。” 送走病人及其家属后,莫新终于将刚才憋在肚子里的不解问出了口:“你刚才好反常,这不像你。” 秦司漫脑子想着怎么处理这事儿才算符合规定,一时没来得及搭话。 莫新还是第一次看见秦司漫纠结成这样的表情,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又说了句: “你想什么呢,不就是个视弱吗?” “我怀疑是hiv引起的葡萄膜炎。” “你说什么!?” “棠县没有做hiv抗体检测的设施,得转移到辽西去,不出结果我没法确诊。” 艾滋病至今还是一个不治之症的存在,只能在最大程度上得到控制,想要完全治愈几乎不可能。 秦司漫和莫新一样吃惊,她无法肯定的说杨晓军就是hiv携带者,但也不能完全否认这个可能性。 毕竟他的症状,和之前在一次专业课上老师讲过一个病例太相似。 “可你因为一个猜测贸然让他转移去辽州做hiv检测,病人怕是会闹翻天……” “我知道,所以在发愁。” 秦司漫哪会不知道她说的这层利弊。 没人不怕艾滋病。 人人惧之避之,堪比古代的瘟疫。 传播途径就三个,可人害怕起来,哪里还有什么理智。 病人自己闹翻天都还是小事,在这个面积不大的小县城,八卦消息传播得尤其快,到时候炸开了锅,弄出大新闻来都不是没可能。 秦司漫顶的是沈琰的班,她不能往他身上扣屎。盆。子。 想到这,秦司漫站起身,脱下身上的白大褂,对莫新说:“我去趟县政。府,这儿你盯着,沈大夫下了手术台给我打个电话。” 莫新忙摆手,一脸无措:“可我……我不行……” 事态紧急,秦司漫哪有时间跟她磨磨唧唧灌鸡汤,近乎命令道:“你是医生,哪有不治病的道理,出了问题甩我头上,你尽管开处方,别他妈这么怂。” 秦司漫说完就快走了出去,丝毫没给莫新留一丝犹豫的空间。 莫新愣在原地,看着被她随手扔在椅子上的白大褂,不由得攥紧了衣角。 过了几秒,她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将秦司漫的白大褂拿起来规整的挂在门后,深吸一口气,冲外面的护士说了句:“秦大夫有事出去一会儿,我来替她。” 替她好好的看完这剩下的病人。 绝不出错,绝无遗漏。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说的那段关于贫困山区的言论,只是单纯的就事论事,绝无任何贬低之意。 我认为不管什么环境下都有好心人和坏心人,凡事无绝对,不可一概而论。 下章开始走个小剧情,男女主要联合搞事了。 - 说个正事,接到编辑通知,明天入v,文不长,20w左右,看完也就一杯奶茶钱,希望大家能够支持正版,我会设置晋江的防盗,订阅不够看到的会是重复内容。 明天双更,分成两章发,第一更中午十二点更新。 另外,明天所有的评论都发红包,就当给自己讨个彩头,大家追更新也辛苦了。 最后,风里雨里,川哥每晚九点在这等你。 第21章 闹剧 秦司漫在县医院门口叫了个三轮车, 直接坐到了县政。府。 门口看门的老大爷坐在藤椅上打盹儿, 对秦司漫的出入毫不知情。 秦司漫只想找能管事说得上话的, 这政。府虽然不大,但也有五层楼,她初来乍到, 压根不知道最大的头的办公室在哪。 想了想, 秦司漫随便找了个一楼有人的办公室, 敲响了门。 闲着无事,几个人凑在一堆唠家常,冷不防的被打断还以为是领导下来查岗,皆是一脸惊吓,见到是个眼生的小姑娘才松了口气,站在最前面的阿姨开口问道:“姑娘你找谁?” “县委书记办公室在哪?” 全场哗然。 年纪轻轻一小姑娘, 开口就要找官最大的人。 另外一位上了些年级的大叔听完笑了笑, 语重心长的劝她:“你找书记啥事儿, 书记忙着哩,没空管你们这些小年轻的家长里短。” 倚老卖老。 秦司漫在心里啐了声, 压下这股无名火,从口袋里摸出证件放在桌上,言简意赅的说明自己的来意:“我是辽西过来下乡的医生, 今天在县医院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病例, 我需要和书记面谈。” 大叔拿过证件瞧了瞧,半信半疑的追问:“救死扶伤是你们医生的职责,找书记谈什么谈?” “你是书记?” “我不是啊, 我是——” “你不是跟我废什么话,多大的官在这摆臭架子?” 秦司漫从他手中抽过自己的证件,厌烦的走出门外,想着一层楼一层楼的找过去。 经过门口大厅时,看见一辆黑色的桑塔纳开了进来。 这车,勉强算得上这个山区里上档次的。 被擦得锃亮锃亮的。 秦司漫顿了顿,看见车的后座走出一位身着西装的中年男人,比起那天刚来堂县跟沈琰握手的那位领导的衣着,看起来要得体许多。 至少没配个红领带。 秦司漫收起证件,步履匆匆从走到他面前,客客气气的,“打扰一下,请问您是县委书记吗?” 唐少明打量了她几眼,最后点点头,和气的回答:“是我,你找我有事?” 总算找着了正主。 秦司漫瞥了眼站在唐少明身边的司机,意有所指。 唐少明这个在官场摸爬滚打了二十几年的怎会不懂其用意,冲司机说道:“小李你先上去,帮我泡杯茶。” 司机识趣的应下。 待他走远后,秦司漫重新递出自己的证件,把几分钟对那些人说过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唐少明越听脸色越差,“你有几成把握是hiv?” 秦司漫思忖片刻,肯定的回答:“七成,剩下的三成需要做检查。” 唐少明联想起这几天扫。黄队调查的那个县城卖。淫小团队,眉头越蹙越紧,立刻下了决断:“行,你先回去,别张扬,先把人留住,我一会儿就派人过去接。” 秦司漫的目的已经达到,让政府来出面来解决这件事,后面不管这件事发展到什么地步,都牵扯不到沈琰身上去。 收起证件,留下个电话号码,也没再寒暄,“好,我先回去。” - 秦司漫回到医院,走到办公室门口特地没有进去,透过门缝看见莫新坐在座位上,井然有序的为病患进行着问诊。 说话还是有些结巴,但比那日在病房里,支支吾吾半天给不了一句准话的样子,不知道要好上了多少倍。 想来这边暂时没什么事情,秦司漫心里记挂着那个杨晓军,拐弯去了楼上的检验科,发现母子俩还在排队,并没有走人,心里松了口气。 盯了约莫有半小时左右,秦司漫的手机响了起来。 陌生号码,估计是唐少明派过来的人。 秦司漫靠在墙上,摁下通话键,跟电话那头的便衣警察简洁明了的交代自己的地点后,就挂了电话。 等了大概五分钟,两名身材魁梧的男人朝着自己走过来,秦司漫挥了挥手,引着两人来到楼梯间。 “上面吩咐我们把人带到局里,进行审问。” “这里人这么多,你们贸然带走,会引起骚动。” 两个大块头交换一个面面相觑,显然没想到这一层。 他们只是按照上面领导的意思做事,只要结果,没计划过程。 秦司漫对这两名警察的素质感到有些无语,想了片刻,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开口说:“你们去楼下等我电话,我想办法把人带过去。” “行。” 麻烦得到解决,两个人转身欲走。 “等等——”秦司漫叫住两人,又补了句:“不管你们怎么处理,这人最好还是先送到辽州做个hiv检测,这个病不能拖。” “好,我们会和上面建议。” 等两人走后,秦司漫走向那对母子,用先前想好的措辞,说:“今天病患流量大,这个检查一时半会儿排不上号,你们跟我去其他地方做这个检查吧。” 杨母对秦司漫说的话毫不怀疑,心里还觉得这个医生很是负责任,牵上杨晓军的手便跟着她走。 秦司漫直接领着两人下了楼,来到医院大门口,找到警察的车,替两人打开车门:“有点远,咱们坐车去。” 杨母有些犹豫不决,秦司漫顺势再添了一把火:“守在这里等拿到结果都要下午了,这样耽误治疗对他也不好。” 事关自己儿子的健康,杨母二话不说的上了车。 秦司漫冲两个男人递了个颜色,关上车门,自己却不上车,撂下一句:“你们先去,我这边还有病人,一会儿再过去。”就重回了医院。 第22节 这边,沈琰下了手术台,回到办公室,看见莫新独自一人在接诊,“秦司漫呢?” “她有事出去了。” “什么事?” 莫新看了看旁边的病人及其家属,实在不好多言,为难的说:“您打电话问她吧。” 沈琰觉出不对,退了出去,往安静楼梯口走去,一边从兜里拿出手机,拨通了秦司漫的电话。 隔了几秒,铃声在楼梯口响起。 沈琰转过身,和正在上楼的秦司漫撞了个正着。 他不动声色的按断电话,走到她身前,问:“你出去做什么了,不是让你留在办公室看诊吗?” 秦司漫正打算打电话跟他说这事儿,没成想一抬头就碰上了,直接实话实说:“我去县政府了。” 沈琰更加一头雾水,“你去县政。府干嘛?” “接诊了一个病人,我怀疑是hiv引发的葡萄膜炎,怕公然叫辽西的车送他回去做筛查会引起骚动,我就去找了书记,让他出面派人把病人接走了,现在应该在警察局。” “警察局?” 一个病人送警察局做什么。 秦司漫耸耸肩,“估计犯了什么事,我没多问,着急回来守着。” 沈琰把这件事前后都捋了一遍,没觉出什么不对来,反而盯着秦司漫看,眼神怪异。 “你看我干嘛,爱上我了?” “你什么时候转的性?” 换做之前,秦司漫怕是早就叫楼下的医疗车把人拖回辽州做检查了,哪管什么影响不影响。 反正她觉得自己有理便是对的。 “怕被你赶走呗。”秦司漫吊儿郎当的回答。 沈琰难得夸了她一句:“做得不错。” 秦司漫笑,“换了四个字,值了,那我先走了。” “又去哪?” “去警察局看看,总不能扔那不管了吧。” “我跟你一起去,等等。” 沈琰脱下白大褂,放回办公室,从自己的抽屉里拿上了证件和钱包,又走出来,见秦司漫还站在原地,“走吧。” 秦司漫悠哉的跟上,“你不放心我办事?” “你一个女的,不适合一个人去那个地方。” 一个知道自己得了艾滋病的男人,看见这个给他诊断出病情还顺带着给自己弄进了警察局的医生,不敢保证还有理智。 沈琰对棠县的治安不放心,对这个病人更不放心。 说什么也不能让秦司漫一个人去。 秦司漫怔住,平日里张嘴就来的荤话愣是吐不出一个字来。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砸得有点晕。 - 秦司漫和沈琰刚到警察局门口,还有一只脚没跨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咆哮—— “老子没病,你他妈才有病,你们全家都得艾滋!” 随后是一阵乒乒乓乓的砸东西的声音。 沈琰先一步进去,秦司漫连忙跟上。 警察局里面很是简陋,审讯室也不像个审讯室,显然一个普通的办公室,只是少了几张桌子。 透过玻璃窗,沈琰看见男人近乎于暴跳如雷,身边老泪纵横的老妇在极力安抚着他的情绪。 “你在外面等着,我进去看看。” “好。” 沈琰对守在外面的警员出示了自己的证件,那人为他打开了门。 走进去简单和里面的审讯员聊了几句,沈琰总算是把这件事给搞明白。 这个杨晓军一周前和朋友聚会,喝断了片,听朋友的介绍去一个按摩店找了小姐,图一时的乐子,就这么染上了病。 家里经济还不宽裕,就剩下过年过半百的老母,把这个独子视作自己的命。 眼下出了这么个糟心事,老太太的内心也近乎于崩溃。 杨晓军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情绪极度不稳定,逮着个人就骂:“你谁啊你,把那个臭。婊。子叫出来,看老子打不死她,这种庸医就该被抓起来坐牢!” 这嘴脏的,就像天天用下水道的水刷牙一样。 秦司漫听着倒无所谓,就当是个疯子在发疯。 可沈琰听着却格外刺耳,连带着脸色都冷了几分,“你嘴巴放干净点。” “关你屁事,一个个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杨晓军你闭嘴!” 杨母一声吼,像是用光浑身所有的力气。 听到母亲的声音,杨晓军总算冷静下来,失神的坐在椅子上,满脸错愕。 杨母一直对这个儿子抱有很高的期待,捧在手里宠着都怕化了,可怎么突然间,这个孩子变得这么陌生,就像是个地痞流氓。 如今还染上个治不好的病,这个丑闻要是穿出去,祖宗十八代的脸都要给他败光。 想到这,杨母抬起头,近乎的恳切的对沈琰和审讯员哀求道:“请你们放我们回家,我们不花政府的钱治了,这事就当没发生过。” “您儿子的病不能拖,一旦确诊必须进行——” “我说不治了,哪怕就这样让他死在家里,也好过每天苟活着被人戳脊梁骨!” 此话一出,就连杨晓军,都不可置信的抬起了头。 声音颤巍巍的:“妈,你要让我死?”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评论都发红包,第二更晚上九点发上来。 对了,这本完结之后写这个,大家瞅着中意就收藏一发,别客气。 指路专栏《羞羞脸》 文案一 大二期末后,秋栀遭遇的囧事不断, 被戴绿帽,丢了实习破了财。 最糟糕的是,竟在饭局上错点了陈新北的鸳鸯谱。 陈新北脸色铁青,气得想笑 恨铁不成钢的盯着秋栀,话语间挑逗味十足 “栀子花,你想让我红杏出墙?” “……” 后来事实证明,资本家的鸳鸯谱乱点不得 不然连自己都要搭进去。 - “穿了我的衣服就是我的人了。” “哈?” “你只能对我笑对我哭对我脸红。” “……” “再看别的男人一眼我就把你吃掉!” “……”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羞羞脸! ——嗯,我比较喜欢吃肉。 1.高冷人设摇摇欲坠的陈总x被陈总撩得团团转的栀子花。 2.八岁年龄差,温暖小故事。 第22章 秘密 杨母哭天抢地的扑过去, 一拳一拳的狠狠砸在杨晓军的身上, “你这个混账东西, 我真是白疼你了,去惹这么一身脏病,我死了还有什么脸去找你爹!” 杨晓军避无可避, 面对这个几乎要发疯的娘也是没辙, 蜷着身体步步后退, 还不忘呛回去:“我是你亲儿子,你居然狠下心让我去死,我爹要是泉下有知也不得安生!” “你还好意思跟我提你爹,你跟我回家,再也不要出去见人。”杨母说着,作势要去拉他。 杨晓军满脑子都是刚才自己母亲说的那句“就这样让他死在家里”, 一时之间, 对疾病的恐慌, 来自母亲的愚昧冷漠以及身处警察局的不安交杂在一起,让他变得异常极端。 杨晓军一把推开杨母, 杨母没料到,毫不准备的一屁股摔在地上,扶着腰直嚷嚷。 而杨晓军, 一把将桌上的玻璃水杯摔在地上, 弯腰捡起一块碎片,往自己手臂上一划,鲜血瞬间溢出来, 流了一手臂。 杨晓军面色狰狞的向在场的人靠近,一副要同归于尽的样子,“你们一个个都要去死,老子就算死也要拉你们陪葬!” 沈琰一把拉起坐在地上杨母,护在自己身上,步步往后退,“杨晓军你别冲动,我们都还没有确诊,有可能你什么事都没有。” “你少骗老子,老子没得艾滋你们躲什么。”杨晓军扬了扬自己满是鲜血的手臂,“是你们逼我的,都是你们逼的!” 劝慰已是无用。 第23节 沈琰瞥了眼旁边的审讯员,发现他手指还有创口贴,面色一沉,“你手上有伤口?” “是啊,昨天切菜不小心切到了。” “别靠近他,你俩往后退。” 杨母刚才跌倒,手碰到了椅子尖角,身上也是有伤口的。 杨晓军的血触碰到他们任何一个人的伤口,那都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就算没有确诊,那也存在可能性。 沈琰不动声色把整个屋子打量了一圈,发现另一头的墙角立着一根木棍,决定赌一把。 他一边往另一头走去,嘴上故意说些话吸引杨晓军的注意:“你有种就过来,我帮你看看,你有没有得艾滋。” “少他妈放屁,你看得出来个鬼。” 沈琰见他脚步停下,顺势添了一把火,抬起自己的手端详着说:“你不是想同归于尽吗,来啊,往我这边走,正好我上午手术,手上割了个小口。” 杨晓军满脸戾气,朝着沈琰冲过去:“这是你自找的。” “沈琰,不要——” “砰——” 一瞬间,两道声音同时在沈琰耳边响起。 秦司漫一脸惊恐的推门而入,看见刚才还如同死神一般宣判沈琰死刑的杨晓军,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而离他不到半米的沈琰,手上还保持着挥动木棍的姿势。 杨母看见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儿子,哭着就要冲过去抱住,沈琰眼疾手快,丢开木棍拦了下来:“你别靠近他,这里都是血,你手上有伤口会感染。” “我的儿啊,这都是作的什么孽……” 杨母跪倒在地,想碰就不敢碰,哭得险些岔了气。 场面一片混乱。 刚才被吓得只敢在外面看热闹的几个警察,见终于消停下来,带上口罩和手套把杨晓军拖了出去。 沈琰对身边的审讯员说道:“带她出去,冷静一下。” 这医生胆子大得还真是不要命。 审讯员暗自感叹,弯下腰,扶着满脸泪痕的杨母走出了屋子。 秦司漫这才回过神来,心有余悸的拉着沈琰的手四处看,回想起刚才的那一幕,红了眼眶,“你要死啊,逞什么威风,你以为自己是盖世英雄来拯救世界的吗,你手上有伤口还去靠近那个疯子!” 沈琰被她连着来的几句给弄得有点不知所措,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说不上来是什么,但好像……还不错? “我没受伤。”沈琰张开手,翻了个面,以证真假。 秦司漫仔仔细细的看了个遍,发现白白净净的,一道伤口也没有,这才放心。 顿了顿,才反应过来,“你骗他的?故意刺激他过去好给他当头一棒?” 沈琰抽回手,克制住心头那股异样的感觉,并不否认,“非常时刻非常手段。” “看不出来啊小沈,你还会使诈,有长进。”说着,秦司漫还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兹鼓励。 沈琰不禁失笑,回了句:“你看不出来的还多得很。” “有道理,有些东西只能靠感受,看得可不准。” “……”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毛病,如果抛开秦司漫落在某处的视线的话。 正经不过三秒钟。 - 唐少明下了死命令,今天在警察局发生的事情不准对外一句。 当天下午,秦司漫和沈琰陪同着几位警察,带着杨晓军回辽西做了hiv检测。 棠县政府这边在他们出发前就和辽州市政府通过了气,疾控中心早就做了准备,这边杨晓军一下车就被押着送进了检测室。 一秒都不带多耽误的。 加急做的检测,没等多久便出了结果。 呈阳性。 距离杨晓军胡来过去仅仅一周,此时的检查结果只能做个参考,后面还要进行复查,但第一次就检查出阳性,最终结果存在偏差的可能性也不大。 沈琰出面和辽西传染科的医生商量之后,结合杨晓军目前的病情,一致认为现下马上住院隔离治疗才是最好的办法。 可是这件事涉及社会案件,最后拍板的人既不是杨晓军,更不会是几个医生。 上面的领导还要商议。 晚饭过后,总算出了结果。 经过调查,程晓军那晚去的声色场所的确是近几天来棠县扫黄队暗中盯着的**小团队的根据地。 杨晓军本人留在辽西进行治疗,口供收入档案备用。 辽州市公安厅排了几名有经验的干警随同棠县的警察回去,配合抓捕。 事情暂时告了一段落。 秦司漫原本想着可以借此事不再回棠县,结果郭安民一通电话彻底打破她的美梦。 “这次你们两个做得不错,不愧是眼科重点培养的人才,等下乡回来科里给你们接风,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郭安民会这样说,沈琰早在意料之中,“嗯”了一声,面不改色的挂断了这通电话。 秦司漫凑在他耳边把电话内容听了个真切,不需要沈琰再重复一遍。 这个死老子头,还真是老奸巨猾。 三言两语就把这件事给翻了篇,唯一的功劳还被安插在了科室的头上。 沈琰把手机收回裤兜里,招呼着她走:“医院派了个车连夜送我们回去,就在医院门口。” 秦司漫愤愤不平的说:“诶不对啊这事,他算几个意思,这不明摆着针对你吗?” 沈琰心里跟明镜似的,淡淡的回答:“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没表扬就算了,这连夜赶我们回去,人情味被狗吃了?” 沈琰见她实在不愿回去,思忖片刻,“要不你留下,我去跟主任说。” 秦司漫瞪大了眼睛,敢情自己在这极力声讨了大半天,这呆子只认为她是因为不想回去? “沈琰,我怀疑你情商是负的。” 撂下这么一句话,秦司漫绕过他,走在了前面。 沈琰不明状况,抬腿追上去,还在劝她:“你本来就高烧刚退,留下来休息也是应该,不用不好意思。” “你是不是二百五?” 怎么还骂人呢。 沈琰张嘴刚想说什么,就被打断:“我要是不想回去,还用你帮我说情?” 秦司漫这莫名其妙的火气弄得沈琰一头雾水。 见他不说话,秦司漫火气更旺,“我在替你打抱不平你听不出来?” 看来是自己误解了。 沈琰了然,不在意的摇摇头,“这没什么,我都不在乎。” “你凭什么不在乎?” “什么?” 不在乎职称,不在乎被针对,不在乎自己的前途在哪。 这不像是秦司漫三年前认识的沈琰。 三年前沈琰带她实习的时候,秦司漫不止一次看他忙碌一天过后,晚上还熬夜窝在办公室里写论文,学术期刊上几乎每个月都出现他的名字。 甚至有一次无意间她听见沈琰和同科室的医生说了句:“行医过程中一些新办法整理成论文让更多人看见,这也是一种医生的职责。” 可这一两年来,秦司漫再也没有在任何期刊看见过沈琰这两个字。 他好像就突然间淡出了这个圈子,整天就窝在辽西这片小天地里,守着这些病人。 对他们掏心掏肺,除此之外,关于自己的事业前途,以前口中的医生职责,完全抛在了一边。 秦司漫觉得眼前所看见的沈琰,是他却又不是他。 他的面容气质声音都没有变化,只是曾经那份感动过她的职业信仰,早就不见了踪影。 秦司漫本来是生气,看着他,盯久了,却觉得越来越难过,“你明明有能力得到更多你应得荣誉,可你为什么都拒之门外宁愿在这里当个缩头乌龟,沈琰,你凭什么这么怂?” 沈琰一怔,他不知道回答什么。 逃避得太久,他都快看不清自己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 往事如一杯陈年烈酒,一口饮下,灼心得发痛。 沈琰苦笑,“原本就是我配不上。” “你怎么就配不上了?” “我身上,背着一条人命。”沈琰看着她,眼里满是痛楚,“我连作为一个医生都不够格,还谈什么荣誉。”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我要亲亲抱抱举高高。 不许说不,因为我帅。 第23章 心酸 杨晓军的事情, 政府考虑到他家里的特殊情况, 出面封锁了消息。并没有在棠县引起什么骚动, 杨母口中祖宗十八代的颜面就此保留了下来。 第24节 回到棠县后,工作每天按照原本的步调进行着,之前听起来很漫长的一个月, 不知不觉也终于熬到了最后一天。 县政府为了表示对这批医生下乡医疗援助的感谢, 包了棠县最大的一家农家院为大家送行。 大鱼大肉, 美酒佳酿。 甚至还有姑娘穿着极具当地特色的服饰,进行免费表演。 原生态的一切,只属于这个远离城市喧嚣的偏远小山村。 秦司漫坐在座位上,有一杯没一杯喝着村长家里酿的米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莫新的老家也在这样的一个小城里,虽然谈不上如此贫穷, 但有些东西总归是相像的。 比如在重大节日或大型集会上, 他们老家的姑娘们, 也会衣着盛装载歌载舞。 她坐在秦司漫身边看得津津有味,平日里一惯低垂着眼眸, 难得的泛起了丝丝光芒,充满向往的闪烁着。 秦司漫拿过一个空杯子,倒满了米酒, 递到这个傻姑娘的面前, 诱导着说:“尝一口。” 莫新连忙摆手,“我不喝,我妈说女孩子不能在外面喝酒的。” “你还没断奶?” 这还真是秦司漫听过的最乖巧的理由。 莫新支支吾吾的:“我真不喝, 我酒量不行……” 秦司漫哪会看不出她是在说谎,轻笑一声:“没喝过怎么知道自己不行,来,尝尝,甜的。” 莫新望着杯中还沉淀着几颗米粒的酒,终是没忍住心里的好奇心,半信半疑的问:“甜的?” “对,甜的。”秦司漫为了证明其真实性,仰头将另一杯一口饮尽,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补了句:“很甜。” 莫新见状,犹犹豫豫的接过,看样子是准备抿一小口。 秦司漫伸手按住她的杯口,“这种酒,一杯一杯的喝才带劲。” 莫新顿了顿,最后心一横,一口气全喝了个干净。 是很甜,但是甜过后的感觉,却是辣。 莫新觉得胃里烧得慌,咳了几声,抓过旁边的饮料喝了几口才缓过来,脸上有些生气:“你骗我,这酒好烈。” “不喝可惜了,村长存了几十年的。” 秦司漫不再逗她,收回视线,自顾自的喝着。 莫新盯着她看了半天,最后试探着问:“漫漫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秦司漫倒酒的手一顿,不过两秒又恢复了正常,边倒边回答:“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这段时间感觉你和沈大夫怪怪的……”莫新话说一半骤然停下,她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继续说下去是不是有点多管闲事。 “然后呢?”秦司漫晃着酒杯,淡淡的接下话茬。 “然后……你们是吵架了吗?” 秦司漫放下酒杯,“莫新,你对我们的关系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莫新眨眨眼,“你们没有在一起吗?” “没有,只是我单方面的,他不可能会跟我吵架。” 就没听说过温水还能自燃的。 除非是汽油。 莫新知道自己会错了意,“抱歉,我看沈大夫对你不一般,还以为你们——” 秦司漫抢过话头:“骂我骂得不一般吧。” “可能他觉得你是个可塑之才……” 秦司漫笑,站起身,“我先回去睡觉了,你慢慢玩。” 莫新点点头,识趣的不再多言。 秦司漫不紧不慢的往回走,身后的灯火阑珊映在她的身上,却更添几分寂寥。 “我身上,有一条人命。” “我连作为一个医生都不够格,还谈什么荣誉。” 酒意作祟,耳边有响起了这两句话。 后来呢,后来她说了什么。 秦司漫努力回想着。 啊,想起来了。 她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啊—— 沈琰见她一脸难以置信,愣在原地的样子,心里越发苦涩。 人之常情,没有谁听了这句话不会被吓到。 秦司漫也不是例外。 “你看错了人,我远远不是你喜欢的那个样子。” 秦司漫回过神来,脑子里一团浆糊,理不出思绪,极力争辩着:“我不会看错人,你是个好医生,瞎子都看得出来。” “眼睛也会说谎。”沈琰走向她,指着自己的胸口,一字一顿的说,“只有这里,才不会说谎。” “没有不出错的大夫,你为什么要——”死拽着错处不放。 “出错和害死人,这是两码事。” 沈琰丝毫不给自己任何开脱的机会,也不愿多向秦司漫透露一个字。 他撕开了自己最痛的一道伤口,血淋淋的展现在她的眼前。 毫不避退,毫不退让,没有任何解释的,只为了让她接受, 接受她一直喜欢的人,其实是如此的狼狈不堪,医德败坏。 这种态度,远比沈琰对秦司漫说上一百句“我们不合适,你离开这里”,更让她觉得难以接受。 秦司漫此刻看见他如此否定自己的全部,心里的痛楚不会比他少一分。 “沈琰,这样有意思吗?” 秦司漫推了他一把,沈琰毫无准备,踉跄的后退了几步,抬起头来的时候,看见她已经泪流满面。 “你铁了心不愿意告诉我,可为什么又要给我直接看结果,你想证明什么,证明我爱的是人渣废物败类吗?” 沈琰被她那么一推,起先上头的情绪冷却了几分,渐渐意识到刚才的态度有多过激。 那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一碰就钻心的痛,无法自控的受其摆布。 “抱歉,我……” “你不告诉我,我自己去查,我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轮不到你来判断。” 秦司漫伸手抹去眼泪,转身从他身边走过的那一瞬间,留下最后一句话,充满了心酸委屈—— “沈琰,第一次我就不该听你的。” 不该听你的,乖乖的回炉重造。 平白无故的错失了那两年的你。 一道刺眼的远光灯把秦司漫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不知不觉她已经走到了路中央,前方迎面奔驰而来的车,在离她还不到半米的时候,终于急刹了下来。 秦司漫恍恍惚惚的,不走也不躲。 司机冲她骂骂咧咧了几句,用的家乡话,秦司漫也听不懂,直觉猜到不是什么好话。 酒劲上了头,她觉得浑身晕得很。 司机见她两眼无神的往前走,以为是遇见个神经病,自认倒霉,重新发动车子,“妈的,大晚上碰见个疯子,真几把晦气。” 所幸从农家院回到招待所的路是一条直线,不用转弯,秦司漫顶着一身的酒气,总归是走到了招待所门口。 实在也没力气再走下去,秦司漫直接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下,靠着墙。 头上是夜幕星空,耳边是夏日蝉鸣,晚上退了凉,不时还吹来阵阵晚风。 如此惬意,就差个好心情了。 “你怎么坐在这里?” 沈琰不喜热闹更没兴致,今晚去走了过场便回了招待所。 在屋里睡了一小会儿觉得有些饿,准备下来买桶方便面当宵夜,还没走出门,就看见坐在台阶上,烂醉如泥的秦司漫。 秦司漫听出是他的声音,暗自感叹这破地方还真小。 “喝晕了,我缓缓。” “别在这里睡,回屋去睡。” 一个姑娘家家,大晚上的睡招待所门口像什么话。 秦司漫笑了一声,意识渐渐模糊,嘴里说着胡话:“我才不听你的,这次再也不听你的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沈琰原本伸出去的手,听到这话后,却不知如何自处。 良久,他收了回去。 回到前台叫了个打扫卫生的阿姨,让她扶着秦司漫回了屋。 而他自己,转头去小卖部买了一包烟,在招待所的后院,伴着烟头,坐了一夜。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提前更新了,然后明天上夹子,推迟到十一点更新。 第25节 第24章 心牢 翌日。 一行人告别了这个呆了一个月的小县城, 坐车返回了辽州。 早上七点出发, 结果路上堵车, 车停在辽西门口的时候已经快下午五点。 医院考虑到下乡的辛苦,特地给大家放了一天假。 在路上颠簸了一天,秦司漫胃里空空如也竟也不觉得饿。 在行李舱拿上自己的大箱子, 下意识的准备往地上停车场走。 走到电梯口才觉得不对。 之前来医院, 她是蹭的沈琰的车。 可今天她不想蹭了。 想到这, 秦司漫拖着箱子又往回走,这么一耽误,刚才车上的同事已经散了一大半,只有负责带队的沈琰还在和司机一起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秦司漫站在车的不远处,出神的望了几秒,最后什么也没说, 朝前走去。 沈琰刚从车上一下来, 看见秦司漫懒洋洋的拖着行李箱往路口走, 看样子是准备打车。 正想招呼她过来,顺道一起回去。 几乎是一瞬间, 沈琰想到之前发生的事情,话到嗓子眼,却是一个字也没有蹦出来。 眼睁睁的看着她上了车, 扬长而去, 沈琰才怔怔的收回目光,往电梯口走去。 刚发动车子,放在副驾驶上面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沈琰踩下刹车, 拿过一看,是去山里特训三个月不见踪影的孟嘉石。 “老沈,有空没,晚上出来喝一杯?” “你们24小时待命能喝酒?” “头儿放了我们三天假,你就说来不来吧。” “七点老地方见。” “得嘞。” 孟嘉石是沈琰的多年老同学,从小玩到大,高考过后沈琰学了医,孟嘉石作为体育特长生进了警校,大学毕业后因资质优秀被选进了特种部队。 再后来通过相亲认识了现在的老婆,不到半年扯证结了婚,有了家庭便多了份牵挂,孟嘉石没过多久就从特种部队退了下来,回到辽州公安局当了名警察,时不时出任务那种,现在儿子都已经上幼儿园。 虽说依然存在危险,但比起特种部队,还是安全了许多。 沈琰不喜饮酒,今天却意外的想喝上几杯。 他姑且把一切归到与好友许久未见这个借口上。 回家了洗了个澡,将箱子里的几件脏衣服洗好晾完,差不多到点。 沈琰换了身随意t恤短裤就出了门,考虑到要喝酒特地没有动车,走到楼下打了个出租,直奔里辽州一中。 所谓的老地方,不过是以前高中后街夜市上的烤串店。 十多年过去,味道一点没变,老板靠这个小本生意赚了些钱,现在也在市区买了套房,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孟嘉石来得比沈琰早一些,点了六瓶冰啤酒,五十串烤肉串,一个人先喝着吃着,见他朝这边走过来,顾不得放下手里的肉串儿,直接站起来冲他挥手,“老沈,这边。” 一个身高直逼一米九的大汉,皮肤被晒得黢黑,笑得一脸青春洋溢站在你的不远处。 说实话,有点辣眼睛。 沈琰走过去,跟烤串店老板打了声招呼,随后拉过折叠桌下面的塑料小凳,弯腰坐下,“要不是这个灯泡瓦数大,我估计都看不见你。” 孟嘉石愣一愣,才反应过来沈琰是在说他黑。 也不置气,无所谓的笑笑,还不忘自我炫耀一番:“这是男人该有的肤色,你懂个屁,白得跟个娘们儿似的。” 沈琰不再接茬,拿过一瓶冰啤,直接用牙咬开盖,仰头灌了三大口,半瓶酒进了肚。 “你干嘛,喝这么猛?”孟嘉石惊讶的看着他。 沈琰从读书起都是一个自律的人,凡是都留个度,底线摆在那,谁也别想越过一分。 平时孟嘉石叫他出来喝酒,大多时候都是他五瓶,沈琰一瓶。 喝酒误事,这是沈琰常说的话。 沈琰放下酒瓶,避重就轻的回答:“天热,这冰的喝着舒服。” 孟嘉石半信半疑,跟他碰了个杯,又提起那个万年不变的话题:“几个月过去了,有对象了吗?” “我觉得你应该换一份工作。” 孟嘉石瞪大眼反问:“换什么工作?” “婚介所。” “……” 顿了几秒,孟嘉石一拍桌子,“老子一大老爷们,你说我像个媒婆!?” 引起周围几桌的不满的注视,孟嘉石合着掌,赔了赔笑。 沈琰对孟嘉石这种一惊一乍的行为已经司空见惯,“都是当爹好几年的人了,能不能稳重点。” 孟嘉石全然忘记被吐槽成媒婆的茬,顺嘴街上:“对嘛,你哥们儿我都当爹好几年了,你连个老婆都没有,哥们儿能不替你着急吗。” “我妈又答应给你做红烧猪蹄了?” “嗯,做双份!”提到自己的最爱,孟嘉石一个没留神说漏了嘴,见沈琰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连忙把话题又给扯回来,“不对,就算没有老太太的猪蹄,这事儿我还是要说几句的。” “你们都别管了,我不想找。” “你家老太太还指望着你给老沈家传宗接代呢。” “明天我就去孤儿院领养一个,当自己儿子养着。” “……” 老太太听了想打人。 妈的,驴脾气死脑筋。 孟嘉石的嘴皮子可没有沈琰这么会说,盯着他看了几秒没发现什么异样,试探着说:“那事儿真不怪你,你牺牲的够多了……” “石头。”沈琰放下肉串,脸色沉了下去,“别说了。” 次次都一样。 沈琰每一次都是这种表情,拒绝交流,拒绝再提起。 把自己连带着陈年往事一起,封闭在一个盒子,就算憋死也不肯出来露个头。 可说到底也是糟心事。 男人的友情不似女人,有心事过不去的坎,还能抱着哭一场。 孟嘉石作为沈琰好哥们儿,这种时候,心里再替他着急不甘心,也只能支持他做的决定。 孟嘉石拿起酒瓶子,一改刚才婆婆妈妈的画风,爽快的说:“行了,喝酒,今天我请客。” 沈琰笑,举杯跟他碰了碰,将剩下的半瓶一饮而尽。 一切尽在不言中。 - 这边,秦司漫睡醒起床,肚子饿得咕咕叫,给自己点了个外卖。 闻着身上这股汗味儿,实在是不能再忍受,全部换下连带着床单被套一并扔进了洗衣机,自己则钻进浴室冲了个澡。 洗完擦干头发,外卖刚好送到家。 秦司漫打开电视,一边看着这周刚更新的美剧一边吃饭,饿到了极点,觉得吃什么都好吃。 饭刚吃一半,手机便响了起来。 剧情正进行到精彩部分,秦司漫不耐烦额按了暂停键,拿过手机准备接起,看见上面“秦淮洲”三个字,瞬间连吃饭的胃口都没了一大半。 待响铃快结束的时候,秦司漫还是按下了接听键,按下免提,一言不发,等着那边先说话。 “漫漫,忙什么呢,这么久才接爸爸电话?” 故作亲昵的慈父语气,秦司漫听着胃里直犯酸水。 大晚上的来恶心谁呢。 “有事说事,我没时间跟你废话。” 秦淮洲提高了嗓门,带着一贯训斥下属的口气:“秦司漫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好歹是你——” “行了秦总,你别关心我爸了,我都不知道他是谁。” 蒋珊坐在秦淮洲身边,看他气得够呛,体贴的拿过保姆刚才熬好的银耳莲子羹,喂到他的嘴边,“来,老秦,吃一口败败火。” 话筒就在嘴边,蒋珊温柔得能掐出水的声音清晰的入了秦司漫的耳朵。 玩个心机都这么小家子气。 秦司漫对这一家子都厌烦透顶,“秦总你赶紧去美人榻败火去吧,不打扰你的雅兴了。” 任何一个父亲被自己女儿用这种讥诮的语气讽刺一番,脸上都挂不住。 秦淮洲压住心头的怒意,顿了几秒,直接命令道:“你弟弟眼睛这几天不太不舒服,你明天给他看看。” “我弟弟?”秦司漫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个天大的笑话,“我弟弟早就死了,大晚上的你在讲在鬼故事?” “秦司漫,你给我适可而止!” “那是你和蒋珊的儿子,跟我有屁关系,少在这里沾亲带故的,我觉得比吃了虫子还他妈恶心。” 秦淮洲气得胸口疼,蒋珊放在碗,替他顺着气,嘴里冲电话那头埋怨着:“漫漫,你太不懂事了,你爸心脏不好你还这样气他。” 秦司漫不知道这女人哪里来的自信,可以用这种母亲的口吻跟自己说话。 “我只有一个弟弟。”提到痛处,秦司漫脸上不由得泛起了些许恨意,“可他如果还活着是十岁,而不是九岁。” 电话那头是死一样的沉默。 第26节 秦司漫不再多言,直接挂了电话。 十年了,这对狗男女的不要脸程度,丝毫不比当年逊色半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留评、灌溉、投雷的朋友们。 专栏的预收文看着喜欢记得收藏一下,川哥感激不尽,抱拳。 指路文名《羞羞脸》。 第25章 弟弟 回院里第一天上班, 就碰上市里两个重点小学组织新生过来体检。 老师、家长、小孩, 全部凑在一堆, 再加上有些小孩子一看见白大褂就“哇”的一声哭出来的童版高音,使得场面极其混乱。 秦司漫被吵得脑瓜仁疼,耐着性子好不容易熬到了十一点, 总算能够喘口气。 回到办公室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在椅子上坐下, 掏出手机看见有未读消息,一点开发现是陈献中午约饭,说请自己吃顿好的,犒劳一下从山区回来的白衣天使。 这嘴甜的,不吃都不好意思。 秦司漫犯懒不想打字,直接拨了个电话过去, “听说新开了家粤菜馆, 只是要提前预定……” 陈献那边狗腿的接上, “你要吃随时都有位置,咱这诚意够足吧?” 秦司漫失笑, 正想回他一句,就听见几下的敲门声,抬头一看, 前一秒的笑意僵在了脸色, 语气冷了不知道几个度:“你来干什么?” 蒋珊牵着儿子的手,讨好着说:“我带培培来看看医生,路过看见你在办公室, 想着……” “出去。” “漫漫你别——” 秦司漫挂断电话,一把按在桌上,站起身,“我让你出去,听不懂?” 人来人往的走廊,蒋珊被这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人这么一为难,面上怎么也有些挂不住。 她可一点也不想来招惹这个大小姐。 要是秦淮洲今天要她一定要来医院借给秦司培看病之由见见秦司漫,顺便再说服她回家吃顿饭,蒋珊才不会来贴这个冷屁股。 秦司漫不待见她,可蒋珊心里也不见得有多愿意接受这个所谓的“女儿”。 蒋珊理了理头发,准备走人,不料儿子却挣脱了她的手,一脸雀跃的往秦司漫跑去,奶声奶气的叫着:“姐姐,姐姐。” 真是见了鬼。 秦司培对秦司漫这种无缘无故的好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蒋珊不止一次给他说过,这个姐姐不是她的亲姐姐,可小孩子心性纯良,只会说:“姐姐的爸爸也是我的爸爸,她是姐姐。” 蒋珊对此完全束手无策。 偏偏秦司培这一点特别受到秦淮洲的喜欢,蒋珊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秦司培的眉眼像极了秦淮洲,秦司漫被他这样注视着,全身上下是说不出的膈应,尽管面对的是一张九岁小儿毫无心机的纯真笑脸,她也实在是对这个弟弟,产生不了任何好感。 “我不是你姐,别碰我。”秦司漫冷冷的抽出自己的手,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愿意给他。 秦司培委屈的撇了撇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蒋珊哪能见儿子受这个气,走过去一把牵住他的手,“行了培培,咱们走,妈妈都跟你说这不是姐姐,你以后不要乱叫了。” 蒋珊的话不知触动了秦司培的哪根敏感神经,眼泪一下子从眼眶里涌出,哭闹不止,“她是姐姐,她是姐姐!” “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走,咱们回家。”蒋珊从包里拿出提儿子擦去泪水,忙哄着。 又是哭。 一上午耳边全是小孩子的哭声。 秦司漫隐忍了一上午的情绪在这一刻全然爆发,冲这对母子指了指门口的位置,满脸不耐,“带着你的儿子滚。” 蒋珊护着自己的儿子,语气也变得不客气起来:“秦司漫你说话能不能有点家教,培培才九岁!” “家教?”秦司漫笑了声,“首先我要有个家,你快走,别在这吵吵。” 两人说话声都不小,伴着小孩子的哭声,大敞开的办公室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蒋珊本来就不是个消停的主,冷笑一声,反驳回去:“你每个月花你爸钱到处刷卡消费的时候,怎么不说你没家?” “秦淮洲公司的股权有40%在我手上,这可是我自己的钱。”说到这,秦司漫装作恍然大悟,“差点忘了,蒋秘书当牛做马在秦总这么些年,好像一点股权都还没捞到,真不好意思,戳到你的伤疤了。” “你有种再说一遍?” “原来这狗急了还真的会跳墙。” ...... 两个人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剑拔弩张眼看着下一秒就快动手打起来,一直站在蒋珊身边的秦司培哭得越发大声,嘴上还重复着:“妈妈,妈妈,我眼睛疼……” 蒋珊忙着跟秦司漫还嘴,全然没有听见,甚至在秦司培伸手碰她的时候也没注意到,扬起手下一秒就准备秦司漫一耳光。 沈琰在老远就听到这边的动静,快步走过来,越过人群便看到这一幕,脸一横冲过去抓住蒋珊的手,撇过头见秦司漫气得眼睛都能喷出火来,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感到颇为头疼。 他想起了几个月前秦司漫来辽西报道时跟那个男病人耍横的样子。 以为现在又是旧戏重演。 经沈琰一打断,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秦司培的声音终于清楚的落在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有火,好疼,妈妈……” 蒋珊见儿子一直哭着揉自己的眼睛,忙蹲下神,“哪不舒服,告诉妈妈?” “眼睛,眼睛有火……” 这哪有什么火。 蒋珊听得一头雾水。 沈琰拍了拍蒋珊的肩膀,“让让,我看看。” 蒋珊瞧了眼他的胸牌,见是眼科的大夫,态度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好好好,大夫你给看看,我儿子这几天一直嚷着眼睛不舒服,我今天带他来看医生的。” “小朋友放下手,给叔叔看一看。”沈琰耐心的劝诱着,温柔的声线成功抚平了秦司培的情绪。 秦司培听话的点点头,慢慢的放下了手。 秦司漫气归气,可职业习惯使然,在这一刻还是看了过去—— 结膜布满了血丝,甚至开始充血,产生了些许分泌物,使得秦司培连睁眼都有些困难。 还真生病了。 沈琰看了眼心中已经有了的论断,情况不是很乐观,不能再拖下去。 “初步判断是结膜炎,具体的需要做点检查,孩子还小,时间需要尽快。” “他刚才说有火是什么意思?” 沈琰解释道:“结膜炎的病症会让患者感到眼睛里有灼烧感,小孩子表达能力有限,所以才说有火。” 蒋珊被吓了一跳,要是这个孩子出了什么问题,她以后的生活也别想再有什么保障。 “行,我去挂号,培培,到妈妈这里来。” 沈琰出声制止:“你直接去交费吧,孩子我让护士带到检查室去,现在快下班了,再耽误下去就要等下午了。” 蒋珊忙点头答应,跟秦司培简单的交代了几句,便走了出去。 闹剧结束,门外看热闹的人也散了场。 沈琰问她:“你认识的人?” 秦司漫靠在桌边,“不认识,你给他看吧,我能不能先下班?” 下一秒就被打了脸。 秦司培不安的看了看四周,他走到秦司漫身边,用手轻轻的拽着她的衣角,撒着娇:“姐姐我怕……” 秦司漫不为所动。 “姐姐你陪我去吧。”秦司培委屈的努努嘴,“培培不哭了,你别生气。” 秦司培和秦司漫相处的时间不多,尤其是在秦司漫上大学搬出东郊别墅后,有时候甚至一年也见不了她一面。 今天好不容易见她一面,秦司培格外珍惜这个机会。 秦司漫怔住,一时忘了该怎么去回绝他。 面对一个九岁少不更事的小孩子的亲昵举动,秦司漫心里就算恨透这个孩子的家长,可她还有良知。 她没有办法对一个孩子恶语相向。 可她也不能接受这种无端的好意,这是种负担。 一种秦司漫完全扛不起的负担。 沈琰看出秦司漫的不对劲,思忖片刻,牵住秦司培的手,一个不经意的举动让他放开了秦司漫的衣角,“小朋友,叔叔先让护士姐姐带你过去好吗,你姐姐有点事要忙,咱们要懂事对不对?” 懂事的孩子才能被人喜欢。 老师经常这么说。 秦司培吸了吸鼻子,恋恋不舍的对秦司漫说:“姐姐你忙吧,忙完可以回家陪我吃顿饭吗?” 秦司漫没有回答。 她说不出拒绝的话,可也没法答应。 只能用沉默来回应。 秦司培尽管年幼,可也懂得看大人的脸色。 他好像真的很不讨姐姐的喜欢。 秦司培失落的跟着护士走出去,低着头,可怜到不行。 沈琰见人走远,才开口问她:“不解释一下吗?” “他是我血缘上的弟弟,他的母亲跟我毫无瓜葛。” 第27节 言尽于此,不必再说。 秦司漫家境富裕,沈琰早有耳闻,只是没想到她的家庭如此复杂。 这么一联想,她身上这股乖戾的性子,倒有了几分缘由。 “其他我不过问,跟病人家属在办公室大动干戈总归是不合规矩,今晚夜班前交一份检讨给我。” “知道了。” 沈琰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却是吐不出来,最后多嘴补了句:“以后评职称不只是看你的专业能力,病人对你的反馈也很重要,你有时候适当收敛一下自己的脾气……” 秦司漫突然开口:“沈琰。” “怎么了?” 秦司漫走过去,双手环住他的腰,将头埋入他的胸口,声音闷闷的:“让我抱一会儿,就半分钟。” 沈琰还想说什么,没几秒,感受到来自胸口的温热以及伴随着阵阵很轻的抽泣声,整个人全然愣在了原地。 半晌。 沈琰伸出手,似乎是鼓了很大的勇气,摸上秦司漫的后脑勺,轻轻了拍了拍,“去看看他吧,你不是说要随心生活?” 回应他的是渐渐收紧的手臂。 亲情血脉,难凉热血。 若是这么容易割舍清楚,你又怎么会哭。 作者有话要说:  她才不是没有故事的女大夫。 新来的朋友可能不知道,这本文原名叫做救赎,这就是一个互相治愈的故事。 谢谢现在依然在追文的你们。 第26章 信任 秦司漫最后还是来到了辅助治疗室, 只不过不愿意露面, 倚在门边偷偷的看着。 结膜炎的病症看起来都大同小异, 但却分很多类型,为了确诊患者的疾病类型,得出针对性治疗就需要做结膜刮片。 结膜刮片需要用刀片进行刮取结膜细胞, 虽然会在检查前滴入麻药眼药水, 不会有什么痛感, 只是一个常规的病理检查而已。 但秦司培还是一个小孩子。 还是那么爱哭哭啼啼的小孩子。 秦司漫以为他会哭闹不止不肯做检查,一直要等到蒋珊回来又哄又骗,好一番折腾才肯罢休。 然而什么都没有。 秦司培很听话,脱掉鞋子,乖乖的在检查床上躺下,因为刚哭过, 眼眶还有些许泛红, 不安害怕写满在那张肉嘟嘟的小脸上。 听着护士推车上医疗器械的轻微碰撞声, 鼻尖嗅着整间屋子里笼罩着的消毒水味,他分明就是害怕的。 可他却一直忍住, 小拳头紧紧的攥着,咬着牙一声不吭。 原来他也是个死要面子的人。 也? 秦司漫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不想深究。 看了眼腕表, 估摸着蒋珊缴费也快回来, 秦司漫不愿再和她打照面,见这边秦司培一个人也能应付,便没了再待下去的理由。 她轻咳一声, 检查室里正准备上手做结膜刮片的沈琰察觉到什么,回头一看,迎上秦司漫的视线。 秦司漫最后看了眼检查床上的秦司培,对沈琰做了个“走”手势,“我先走了。” 沈琰读懂秦司漫的口型,了然的点点头。 带上手套和口罩,沈琰走到床边,轻言细语的对秦司培说:“培培,不用害怕,一点都不痛。” 秦司培拼命的点点头,向周围看了一圈也没看见自己姐姐身影,心里的不安顿时被放大了好几倍,眼眶里包着满满的泪水,可却使劲的忍耐着,不让它掉下来。 这两姐弟,连逞强的样子都如出一辙。 沈琰从推车上拿上一小块消过毒的纱布,假装是在消毒,不经意的替他拭去了眼泪,“叔叔告诉你一个秘密。” 秦司培声音有些哽咽,“什么秘密?” 两边的眼睛都擦得差不多,沈琰把纱布递给一旁的护士,弯腰凑倒秦司培的耳边,指着门外,“刚刚你姐姐就在外面看着你。” 秦司培一听,眼睛笑成了两道月牙,亮晶晶的,“姐姐工作去了吗?” 沈琰点头。 “我不害怕了,但是叔叔你要轻一点哦。” 沈琰失笑,“好,我保证。” 秦司培很配合,检查做得很快,沈琰将取下来的结膜细胞放进容器里,交给护士让她送病理科,取下口罩手套推开门走了出去。 蒋珊拿着缴费单在外焦急的等待着,见他出来,忙迎上去:“医生,我儿子的眼睛没有大毛病吧?” “来得及时,目前已经稳定下来了。” 确切的病理没有下来之前,沈琰也不能对她打包票。 蒋珊丝毫没有被安慰的感觉,“目前?那以后呢,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比如失明之类的……” “您别激动,现在情况没那么糟。” “我能不激动吗,那可是我儿子,他就是我的命啊,要是有个什么差错我可怎么活啊!” “……” 蒋珊见沈琰不为所动,半天也憋不出一句话来,焦灼的跺了跺脚,越过他进入检查室,抱着秦司培左问右问,唯恐头上少了个头发丝似的。 到底是这份母爱太过伟大,还是未来可获取的利益太过诱人。 沈琰无从知晓。 只是这一刻沈琰突然感觉到秦司漫出身于这样一个家庭中,要她拥有一个温良的心性, 无疑是个天方夜谭。 难为秦司培拥有这样一位母亲,还能保持善良纯真的本心。 这层意义上来说,他比秦司漫幸运。 沈琰跑了趟病理科,拜托科里关系较好的同事给秦司培的结膜细胞做了个加急。 已经到了饭点,现在去食堂正赶上人最多的时候,沈琰不想耽误时间,索性坐在外面等。 没过多久,病理科的同事拿着检查结果单出来,“老沈,给,结膜的加急。” 沈琰接过,“谢了,回头请你吃饭。” 同事摆摆手,“瞧你说的,多大点事。” 沈琰也不再瞎客套,跟他道别后,往科里走去。 边走边看着手上的检查结果,是非感染性的。 加上刚才初步检查所看到的结膜炎症情况,沈琰心里松了口气。 不是什么大问题,甚至都不需要住院。 然而蒋珊可不这么想。 沈琰将病情和治疗方案和她交代清楚后,蒋珊强烈要求住院治疗。 辽西床位紧张,这种普通的小孩子结膜炎症,完全就没有达到需要住院的严重程度。 “您儿子的病情不需要住院,我这里开了药,你每天按时给他吃,眼药水每日滴三次,半个月后来复查一次就行了……” 沈琰话还没说完,就被蒋珊给打断:“我又不是专业的护士,万一哪里做得不对可怎么好,你给开个贵宾套房,钱都无所谓。” 你当医院是酒店呢,还贵宾套房。 沈琰压住心里的无名火,耐心的解释道:“这不需要什么专业知识,我们这边床位比较紧张,再说回家休养肯定比医院待着舒服,您说是吗?” “行了,你说了不算我就找能说上话的。” 蒋珊哪管什么床位紧张不紧张,医疗资源浪不浪费,直接摸出手机,给秦淮洲的司机打了个电话。 添油加醋的把事情给说了一通,沈琰在一旁听着,之前温和的脸色不禁也冷了几分。 秦司培还在旁边坐着,可蒋珊却大言不惭夸大其词的说着什么自己儿子不住院眼睛都要瞎了这种胡话。 两分钟便收了线,蒋珊把手机扔进包里,一脸傲慢的说:“你们辽西每年所用的药品最大的供货商就是这个孩子的父亲,孰轻孰重,你自个儿掂量掂量。” 淮安药业的董事长好像的确是姓秦。 还真是家大业大。 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沈琰不卑不亢的回答:“他只是我的一个病人,其他的我不需要知道,至于您的贵宾套房,自会有人给你安排,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大夫,说不上话的。” 蒋珊被他这番话气得够呛,偏偏句句在理,连个反驳的字都吐不出来。 气氛僵持了几分钟,沈琰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进来的是郭安民。 郭安民热情的走到蒋珊面前,伸出手,颇为礼貌的笑着赔不是:“秦太太您来了也不是说一声,也给我亲自接待您的机会啊。” 蒋珊冷哼一声,“不敢劳烦郭主任,你们辽西真是高高在上,秦总的儿子连个贵宾套房都不能住。” 郭安民不着痕迹的瞪了眼沈琰,“秦太太就爱说笑,我马上给您安排,下面的人不懂事您别计较。” 蒋珊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你们眼科的医生,真是一个比一个嚣张。” 郭安民笑了声,自然的岔开话题,每一句无疑不是在给蒋珊戴高帽,哄得这个贵太太直乐,两人便这么和谐的走了出去。 秦司培不喜欢眼前这个满脸堆笑的老头儿,更不喜欢他说话的语气。 跟平时来家里做客的那些叔叔阿姨一个调调,充满了虚伪的味道。 蒋珊紧握着秦司培的手,注意力全被郭安民给吸引过去,没看见秦司培厌烦的脸色。 第28节 秦司培力气有限,想挣脱也是无力,只能这么不情不愿跟着蒋珊走。 出门之前,秦司培回头看了眼沈琰,欲言又止,到最后也没把心里话给憋出来。 妈妈不喜欢姐姐,姐姐也不喜欢他。 就算知道自己在这里住院,又能改变什么。 想到这,秦司培垂下头,一言不发的跟着蒋珊出了门。 - 下午上班的时候,眼科收了位小病人是淮安药业的接班人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医院。 连带着,秦司漫的身份也成了大多人议论的重点—— “难怪别人刚来眼科第一天都那么嚣张呢,谁都不放在眼里,原来是投了个好胎。” “我就说最难进的眼科怎么收了这么个大夫,看来是个有后台的主。” “可不是吗,你看看她开的车,咱们这工资存一辈子怕也买不起一辆。” “那个女人好像不是她亲妈,这有钱人的世界真是复杂……” 秦司漫丝毫不受其影响,该干嘛干嘛,倒是陈献听着流言急了眼。 下午下了班,就跑到了眼科,直奔秦司漫的办公室,见这姑娘还颇有兴致在挑着外卖,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陈献拉开凳子坐下,“亏我下午为你差点战死沙场,你还有心情考虑晚上吃什么?” 秦司漫不以为然的晃着转椅,将手机屏幕递给他看,“这三文鱼看着新鲜,你也来一份?” 陈献抽过手机放在桌上,满脸焦愁,“来什么来啊,你那个后妈都杀到医院来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坐着?!” 秦司漫好笑的看着他,“不然呢,我出去跟她干一架?” “……也不是。” 但你也不该这样沉默,一句话都不说啊。 秦司漫知道陈献心里在想什么,无非是以为她受了委屈,在这里替她不平。 “那些不入耳的话,我早听习惯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他妈怎么习惯,什么时候小三儿也能翻身做主人了,没天理。” 秦司漫嗤笑,“谁让她给秦淮洲生了个儿子。” 陈献自小和秦司漫一块儿长大,他的母亲跟秦司漫的母亲何婉兮是手帕交,后来结婚后,住进了同一个小区,两家人更是来往密切。 两家本来都打算给他和秦司漫定娃娃亲的,那时候还是何婉兮拦了下来,说是不能干涉孩子的自由选择,用亲情来绑架他们的幸福。 这事儿才被搁置下来。 后来秦司漫和陈献玩得好是好,可愣是没往爱情这方面发展,直接走岔了路,成就了这段忽略性别的革命友谊。 就连现在,陈献都还时不时听他家老太太念叨,自己白白损失了一个好看的姑娘做媳妇儿的机会。 陈献的爸早年和秦淮洲一起捯饬房地产,赚了些钱,走到正轨之后,秦淮洲却拿走自己应有的股份,重新创业,投入了当时还较为冷门的医药行业。 没想到做了第一个先吃蛋糕的人,从此在辽州站稳了脚跟,成就了今日全国闻名的医药企业——淮安制业集团。 从白手起家到身价数亿,秦淮洲一直被商界的人誉为传奇人物。 可就是这么一位传奇人物,事业有成,私。生。活却不敢让人苟同。 由于这穿开裆裤就认识的交情,陈献对秦司漫家里的那点事再清楚不过。 这个蒋珊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谣言在一个下午的时间就传遍了整个辽西,难保证不是这个女人做的手脚。 他一个局外人尚能看穿,何况秦司漫这个与她斗智斗勇多年的老油条。 可她却什么都没做,旁人看来,反倒是默认了这一切。 陈献顿了顿,问:“别的不说,你怎么考进的眼科你也不澄清一下吗?” 秦司漫拿过手机,继续挑选她的晚餐,“我嫌麻烦,就让蒋秘书一个人尽情表演吧。” “你不怕沈琰误会你吗,万一他也以为——” “他不会。” 秦司漫笃定的语气让陈献一愣。 什么时候这两人的关系已经升级到这种信任程度了。 “我喜欢的,不会是个心盲之人。” 秦司漫相信沈琰不会听信这些流言。 一如她始终不相信,他会害死人一样。 因为眼睛会说谎,但心跳不会说谎。 这一点,在上午那半分钟内,秦司漫已经真切的感受到—— 他心跳的声音,原来如此美妙。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川哥是粗长的川哥。 你们的评论我都有看,你们喜欢这个故事我很开心。 这几天我尽量都粗长一点。 ps:这章开始防盗,看到重复章节的话就是订阅率不够,要么补齐80%,要么等防盗时间过去,之后不再解释。赚点早饭钱不容易,看盗文的请自重。 第27章 决裂 夜班之前, 秦司漫拿着写好的检讨和一份三文鱼外卖, 来到了沈琰的办公室。 敲了几下门却无人回应, 秦司漫试探性的拧了拧门把手,发现并没有反锁,直接走了进去。 室内的灯都开着, 办公桌上零零散散的摆着基本病例。 不像是没有人的样子。 沈琰平时哪怕只是出去查个房, 都会把桌面规整干净。 秦司漫正纳闷, 办公室内的卫生间的门被打开,沈琰穿着一件白t和一条短裤,用毛巾擦着头发,披着水汽走出来。 沈琰愣了愣,走到沙发上坐下,“你怎么进来的?” 秦司漫拿着东西, 坐在他身边, “不锁门就洗澡, 这么开放?” “忘了。” 沈琰脑子有些乱,竟然也想不起自己去洗澡之前到底有没有锁门。 秦司漫把a4还有三文鱼食盒放在茶几上, “检查,还有贿赂你的。” 听她这么一说,沈琰才想起上午让她写检查这事儿。 放下毛巾, 沈琰拿起纸张, 大致的看了眼—— 几乎和网络上流传的检讨范本一模一样,原创的部分大概只有事情的陈述经过。 总归是个形式,沈琰的懒得计较。 “行了, 以后收收你的脾气,不然迟早走人。” “听你的,沈老师。” 一时陷入无话。 秦司漫拿起桌上的食盒,掀开盖,撕开筷子的包装,递到沈琰的手中,“尝尝,我觉得味道不错。” 没有拒绝的理由。 中午忙过秦司培的事情后,差不多已经到了下午的上班时间,沈琰着急去做手术也没顾得上吃饭,连续两台,这么一忙活就到了下午下班。 回办公室休息了会儿,冲了个澡,仔细想想已经有两顿没有进食。 沈琰拿过筷子,夹起一块三文鱼就准备往嘴里放,“等等。” 秦司漫麻溜儿的打开蘸料的小盒子,“吃芥末吗?” 沈琰“嗯”了一声。 秦司漫挤了少许芥末到蘸料里,才拿起来,“这家这调料特别好吃。” 沈琰吃海鲜其实一直习惯吃原味,刚才本想拒绝,可怎么也说不出口。 盛情难却之下,沈琰将肉放入蘸料里,轻轻沾上一点,放入嘴中,芥末冲鼻的味道从口腔直达脑门,还伴随着料汁里淡淡的辣味,让沈琰不禁蹙了蹙眉头。 这味儿也太刺激了。 沈琰不太能吃辣,吃了一口便放下,缓了几秒,“你口味挺独特的。” 秦司漫把他的表情看在眼里,意味深长的说:“我知道你不能吃辣。” “那你还……”让我蘸什么调料。 秦司漫看他,“我想做个实验。” 沈琰越发不解,“什么意思?” “我想看看,你会不会为了我而换换口味。” 这话明面上听着没什么不对,仔细一琢磨却是话里有话。 沈琰不自然的别开视线,“你想多了,我只是想尝尝。” “你为什么要帮我?” 秦司漫这一天一直处于流言的中心,虽没有出面解释什么,可这并不代表她对沈琰今天做的事情一无所知。 亲自给秦司培做结膜刮片,还去病理科卖人情做个加急,因为床位与蒋珊发生冲突。 以及上午那个拥抱,和这一份检讨。 沈琰做了太多多余的事情,他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 第29节 可今天却一口气做了好几件,并且都是跟她有关。 秦司漫不可能不多想。 沈琰原本想扯开话题,可秦司漫的灼灼目光太过刺眼,最后避无可避,只好说:“我是你的上级大夫,你的事我需要担责任。” 意料之中的回答。 不过沈琰要是这么坦诚,就不是沈琰了。 秦司漫耸耸肩,跟沈琰这段时间的相处以来,她深知凡事留有余地的道理,逼得越紧,眼前人反而躲得越远。 她没有再追问下去,“那请沈老师以后也多多担待了。” “你少惹点事。” “无碍,反正我的上级大夫会帮我承担责任。” “……” 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 秦司漫站起身,不再过多停留,“你慢慢吃,我去查房了。” 沈琰在她开门前出声唤她:“秦司漫,等等。” “还有什么事吗?” “好好工作,别把流言放在心上。” 沈琰还是不放心,秦司漫的性子太过张扬,如今秦司培办了一个星期的住院,都在一个科室里,不打照面太过困难。 他担心今天的事情再度重演,只怕那时候,场面会更加难看。 秦司漫微微攥紧了拳头,却没回头看他,低声问:“那你呢,有放在心上吗?” 沈琰几乎没有犹豫的脱口而出,“无稽之谈,无须入耳。” 更谈不上放在心上。 亲口听他说出这句话,远比秦司漫想象中还要动听千万倍。 “谢谢。” 谢谢你的相信、理解,还有不过问。 秦司漫没有一刻如此庆幸沈琰自始至终都没有问过她的身世,哪怕外面流言满天飞,他还是能够淡淡的说一句“好好工作”。 这个男人纵然温良带点闷,心里却是温柔的。 秦司漫切身感受到这份温柔的一瞬间,竟然矫情得有点想哭。 千言万语最后化作两个字。 秦司漫压抑住心头的情绪,拧开门把手,抬腿离去。 步履有些不稳。 沈琰看不出所以然来,站在原地纳闷。 以为是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话。 - 秦司培住院的第三天,秦淮洲来了趟辽西。 原本渐渐沉下去的流言,因为这位“传奇人物”的到来,再一次卷土重来。 秦淮洲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秦司漫今天没有夜班,将手上的工作做完正准备回家。 没等她换下衣服,郑明辉就走了进来,连门都没有敲一下。 郑明辉扫了眼办公室的人,对秦司漫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秦大夫,秦总来了,说想见见你唠唠家常。” 见面,还唠唠家常? 秦司漫觉得胃里一阵翻滚。 秦司漫对这个郑明辉的印象可不怎么样,自然也给不出什么好脸色,“哪个秦总,不认识。” 郑明辉脸上是大写的尴尬。 这马屁没拍对,一下子拍到马蹄子上。 秦司漫可不愿意把自己弥足珍贵的休息时间浪费与这个人的周旋上,脱下白大褂,拿上自己的包,跟莫新道了别,无视郑明辉直接走了出去。 办公室里的医生不多,但都是职称在郑明辉之下的,被秦司漫这般难堪,他脸上哪里过得去。 无法自处,一脸愤恨的离开。 然而想回家并没有这么简单。 秦司漫人还没有走到电梯口,手机便响了起来,拿出一看是秦淮洲。 秦司漫心中烦躁,直截了当的按掉。 可不到五秒,铃声再次响起。 再摁掉。 再响。 如此循环往复了三遍以后,秦司漫耐不住性子,接起了电话,“你到底要干嘛?” 秦淮洲平时一呼百应,哪里轮得到这般被甩脸子的时候,“你弟弟住院,你这个做姐姐的,哪有一次都不过来看望的道理,秦司漫你还有没有规矩?” “秦总你的戏要不要这么足,家和万事兴的戏码还没演够呢。” 秦淮洲身边坐着辽西的几位大股东,同僚当前,哪能丢面。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秦司漫你不要一直挑战我的极限。” “你的极限,比如?” 秦淮洲显然是真的动了怒,“你这个医生,不做也罢。” 没等秦司漫再给他抬杠的机会,秦淮洲直接挂了电话。 秦司漫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心里气得想爆粗。 威胁这一套,秦淮洲还真是玩不腻。 秦司漫别无他法,最后还是来到了秦司培的病房。 光是站在楼道口都听见了里面高亢的谈话声。 说是来探望自己的儿子,可哪有一丝探望的意思,看来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都不过是秦淮洲眼里的社交工具而已。 秦司漫站在门口顿了顿,随后推开,也不进去,就这么站着。 最先发现她的人还是躺在床上玩ipad的秦司培,“姐姐,你来啦——” 说着,秦司培掀开被子,鞋子也不穿,迈着自己的小短腿直接向秦司漫扑过来,一脸幸福样,“姐姐,你终于来看我了。” 秦司漫推开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秦淮洲开口:“培培等你好久了,工作就这么忙?” “嗯,很忙。” 秦司漫语气冷淡,丝毫没有配合秦淮洲的意思。 秦司培却毫不在意,牵着秦司漫的手走到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从抽屉拿出这几天频繁过来看望他的叔叔阿姨送来的进口零食,捧倒她的面前,“姐姐你吃,这些可好吃了,培培专门给你留的……” 秦司漫受不了这种善意,“我不吃。” 蒋珊看自己的傻儿子还有要倒贴的意思,连忙站起来,打着圆场:“行了培培,姐姐要保持身材,不能吃这些高热量的东西。” 秦司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其他几位股东顺势尬聊起来: “漫漫都长这么大了,真有出息。” ——“哪有什么出息,只是读书比较厉害。” “是啊,一儿一女,老秦你可真有福气。” ——“哪里哪里,我这是操不完的心。” “咱们辽西的眼科可不好进呢,漫漫可真是厉害。” ——“运气好而已。” 哟呵,你们这一唱一和的,演双簧呢。 秦司漫暗自冷笑,任凭秦淮洲往这边扔多少颜色,愣是一句话也不肯说。 几位股东本来也是来秦淮洲这里混个眼熟,坐了一会儿便离开。 等到房门关上,秦淮洲的脸色一下子黑下来,冲秦司漫训斥道:“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多大的人了人情世故都不懂!” 秦司漫冷哼,“我就一个学医的,不能跟您这种商界大鳄相提并论。” “够了,你别跟我抬杠,今天全家人都在,我有件事要问问你。” 秦淮洲冲蒋珊递了个眼色,意思让她来说。 蒋珊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在秦司漫跟前,慢悠悠的说:“听你们科室的人说,你在追求一个男大夫?” 秦司漫瞪了她一眼,拿过信封,打开里面的东西,脸色越来越难看。 里面全是各种各样的,她和沈琰的照片。 吃饭的、查房的、走廊上、病房里。 无奇不有,只要是大家都能出现的地方,全被拍了个够。 从视角来看,无疑是偷拍的。 秦司漫简直难以置信,“你们派人跟踪我?” “别说得这么难听,我们都是因为关心你。” 秦司漫气红了眼,把信封往地上一摔,顿时散落一地:“关心个屁!” “秦司漫你口口声声要来这里当医生,就是为了这么个男人!?” 秦淮洲走过来,义愤填膺的,“让你留在家里帮忙你不肯,你是我秦淮洲的女儿,怎么为了这么个男人这般不知好歹?” 第30节 这么个男人。 好一句这么个男人。 秦司漫好笑的看着他:“你的家业交给你儿子就行了,我有什么可指望的。” “你拿着淮安40%的股份不为公司出力,跑倒这个地方来追男人,你一个女孩子还要不要脸?” 话一出,秦淮洲意识到不对。 话说得太过。 “我的不要脸可都是跟你学的。” “你说什么!?” 秦司漫眼里蔓延着刺骨的恨意,“40%的股份是我妈给我留下的遗产,秦总不会忘记了吧。” 提起何婉兮,秦淮洲到底是理亏。 “都这么多年了……”你还要揪着不放多久。 “是啊,这么多年了。” 秦司漫回头指着一脸看好戏的蒋珊说:“你的秘书给你生的宝贝儿子都他妈九岁了!” “啪”的一声。 一耳光结结实实的落在秦司漫的右脸颊上。 “爸爸不要打姐姐,不要打姐姐——”秦司培哭着跑过去,半道上被蒋珊给拦下。 这是秦淮洲第一次动手打自己的女儿。 打完便开始后悔。 这些年再怎么生气,他也没有动过手。 秦淮洲恍然的放下自己悬在半空中的手,想说来什么来弥补,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秦司漫嗤笑一声,将散落的碎发别在耳后,抬起半边红肿的脸,眼中如一潭死水。 “秦淮洲,从今以后,你们一家人有多远滚多远。” 第28章 离开 秦司漫拿上自己的东西, 用头发遮掩住红肿的半边脸, 离开了病房。 她唯一庆幸的是高级病房的隔音效果不是一般的好, 秦淮洲那般的大嗓门愣是没有漏一点音出去,加上高级病区不似普通病区,人来人往, 加上正值下班时间, 这层楼的人流量极少。 所以刚才病房里的闹剧, 应该没有被围观的。 明天大概不会再传出什么新剧本了。 秦司漫为了避开人群,选择了走楼梯。 一梯、两梯、三梯…… 秦司漫垂着头一梯一梯的默数着,企图用这种简单的心理干预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不知道走到几楼的时候,她开始记忆混乱,不知道自己数到了第几个楼梯。 秦淮洲用了狠劲,脸上的灼烧感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减弱, 反而愈加强烈。 直到眼前全是浓浓的水雾, 看不清脚下的路, 秦司漫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崩溃,跌坐在地, 任由眼泪夺眶而出,却不肯发出一个音节。 秦司漫想到刚才病房里散落一地的照片、蒋珊一脸得意的丑恶嘴脸以及秦淮洲冲冠一怒为红颜落在她脸上这一巴掌,觉得自己丢脸至极。 也可笑至极。 她以为能够靠自己摆脱秦淮洲的控制, 以为凭本事考进辽西眼科就能在这里扎稳脚跟, 然而她还是低估秦淮洲的权利范围。 自己这些年来寒窗苦读换来的一份工作,在秦淮洲看来,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说不定明天, 秦司漫这个名字就会在眼科人事名单中被抹去。 比起未知的不确定性,更让人绝望无力的是眼前的不作为。 秦司漫看得到结果,却什么也做不了。 她有个显赫的后台,可这个后台从来都不是为了给她撑腰而存在的。 秦淮洲今天所做的一切,无非是想让她服软、回家、去淮安为他的医药集团效力,顺便融入接受一个新的家庭。 秦司漫知其用意,却是不会妥协。 哪怕从明天开始就得从辽西卷铺盖走人。 不知在楼梯坐了多久,秦司漫站起来的时候脚已经发麻,别扭的走到地下停车场,上了自己的车,并没有着急开回家。 她从手提包的夹层里拿出一块玉佩,放在手心里端详着。 玉佩是上乘的好玉,图案由由云纹和蝙蝠组成,寓意流云百福,幸福绵延无边,最下方用小篆刻着秦司漫名字的最后一个字。 这是何婉兮在她十五岁生日那年,托人给她做的,这字还是她亲手刻上去的。 秦司漫不喜欢这种古典玩意儿,也不相信这些寓意之说,可却一直随身携带,从不离身。 因为这是何婉兮送她的最后一份礼物。 此情此景下,这块玉佩的寓意显得倒有些讽刺。 秦司漫不由得攥紧了玉佩,放在胸口前,隔着一个物件,试图跟天人永隔的何婉兮传递着什么。 不过是妄想。 秦司漫收起玉佩放回包里,拿出手机拨通了陈献的电话,没等那边开口,直接开口说:“老陈,帮我找个卖家。” “你要卖什么?” 秦司漫有所迟疑,最后狠下了心,“我手里淮安的股份。” 陈献怀疑自己听错了话,顿时炸开了锅,“你受什么刺激了,淮安现在发展得这么好,你这40%的股权在手完全都是坐在家中等收钱啊,你干嘛便宜秦淮洲那个老东西……” “换个清净,值了。” 秦司漫心里并没有多少舍不得,只是对自己的母亲抱有愧疚。 毕竟她留下的东西里,自己能抓住的也只剩下一个玉佩了。 - 事情的发展走向跟秦司漫预计的相差无几。 第二天晨会后没多久,秦司漫被郭安民叫到了办公室。 郭安民打开门,招呼她在沙发上坐下,脸上挂着一贯的笑容,“小秦,坐吧,想喝什么?” 这个科主任有多虚伪,秦司漫早就领教过。 “我不渴,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郭安民拿水杯的手停顿了几秒,随后恢复正常,为俩人冲了杯黑咖啡,放在茶几上,这才坐下,面不改色的说道:“你爸爸很关心你,托我来跟你说几句话。” 秦司漫勾了勾嘴角,嘲讽之意不言而喻。 郭安民毫不介怀她的态度,自顾自的念叨着:“你爸希望你能回淮安帮他的忙,你留在咱们辽西的眼科是屈才了。” “接着说。” “聘用合同上面的违约金,辽西这边双倍赔偿给你,你可以对外宣传是自己辞职,面子里子都有了,你觉得怎么样?” 考虑得如此“周全”,还真像秦淮洲的行事作风。 秦司漫笑,反问:“要是我拒绝呢?” 郭安民早有后招,不紧不慢的接上:“秦大夫来眼科以来,病人对你的投诉不计其数,我念你初来乍到不懂规矩给过机会,可是昨天你在办公室跟病人家属差点大打出手,传遍了整个辽西,影响恶劣,科里打算就这事开除你。” “开除传出去可不好听,孰轻孰重,秦大夫想必心中自有分寸。” 好一个二选一。 可秦司漫哪一个都不想要。 “郭主任觉得我会选哪个?” “秦大夫是个聪明人,怎么选对自己比较有益处不用我多说。” 秦司漫做完最后的试探,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她拿出早上出门前就放在衣服口袋里的银。行。卡,“我选第三种。” 这下轮到郭安民不解,“什么第三种?” 秦司漫将银。行。卡放在桌上,声音淡如水:“我主动辞职,卡里是违约金,密码是123456。” 秦淮洲会怎么对付她,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 他算准了一切,唯独遗漏了秦司漫内心刻骨的恨意。 恨意趋势之下,哪能是一个辽西、一个眼科甚至于一个沈琰,就能让她屈服的。 秦司漫昨天就预料有后招,早就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打算。 秦司漫的反应完全在郭安民意料之外,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你何苦如此,跟自己的父亲较劲有什么意思?” “我没有父亲,他和我妈一样,早就死了。” 曾经在秦司漫如同英雄般存在的好父亲,早就不复存在。 就算秦淮洲还活着,在秦司漫心中,也跟死了没什么差别。 秦司漫从郭安民的办公室离开后,直接去了地下停车场,拿上早上准备好的纸箱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默不作声的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一些医生跟着上级大夫查完房回来,看见这一幕,皆是一愣,却不敢上前过问什么。 秦司漫平时给人的印象太过尖锐,不好相处,大家都怕一句话问得不对,伤及自身。 莫新回来的时候秦司漫已经收得差不多,她见只剩下办公设备的桌面,放下病例走过去问:“漫漫你要去哪?” “我辞职了,马上就走。” 第31节 莫新瞪大了眼睛,按住她的手,有些语无伦次:“为什么啊,不是干得好好的吗,聘用期没到你现在走还要违约金,还有那么多病人……” 临走之际,难为这个科室还会有个人来挽留自己。 秦司漫觉得自己好像也不是那么差劲。 情绪动容的摸了摸莫新的头发,反过来安慰她:“你好好干,争取早日独当一面。” 这些天的流言莫新都有所耳闻,她不了解秦司漫的家事,只是觉得,她不是别人口中的那个样子。 纵然脾气不好,性格古怪说话毒,可她绝不是没有实力靠后台进来的关系户。 怎么突然间就要辞职走人了呢。 莫新不敢多问,这里人多嘴杂,可却嘴笨不知道怎么留住人。 眼看着秦司漫摘下胸牌,脱下白大褂,规整的叠好放在桌上,抱着纸箱就要离开,莫新忙抬腿追上去,“你不跟沈大夫说一声吗,昨天都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要走了……” 提到沈琰,秦司漫一直隐忍着的情绪,慢慢有了裂痕。 她没法跟他说一句再见。 这两年她拼了命的要考进眼科是因为他,想让他对自己刮目相看,可最后走的时候,却还是一事无成。 秦司漫没法用这种姿态跟沈琰道别。 安安静静的离开,已是极限。 秦司漫垂下眼帘,“有空常联系,别送了,回去工作。” 丝毫不给莫新再开口的机会,快步离开,头也不肯回。 今天是个阴天,落地窗外乌云密布,灰沉沉,天气预报上说的夜雨一直拖倒现在也没落下。 闷热得厉害。 已经立秋,这场雨后,夏天大概就要进入尾声了。 电梯门打开,秦司漫恍然的走了进去。 原来才过一个季节。 可她为什么觉得好像已经过了很多年。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状态实在太差,加上杂事缠身,一章删删改改好几次才会满意。我不想凑字数敷衍你们,所以更新时间更改为每晚十二点前,没有确切时间,因为我也不知道每天什么时候能写出来。 或早或晚,望见谅。 第29章 撑腰 待秦司漫离开后, 办公室顿时炸开了锅, 众人议论纷纷。 莫新听着很不是滋味, 她不了解情况,只能在这里干着急。 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去告诉沈琰。 结果还没走到办公室, 在半路上和边走边看病例的钟向文撞了个满怀。 钟向文捡起落在地上的病例, 捂着被撞得不轻的额头, “莫新你走这么急干嘛,得亏是撞着我,要是撞着哪个病人这可怎么办,你以后啊……” 钟向文爱唠叨的毛病无人不知,一大小伙,说起话来头头是道, 跟个小老头似的。 换做平时莫新尚有心情听他叨叨完, 可眼下她着急去找人, 只能敷衍过去,“不好意思, 我下次注意。” 说完,捂着额头就准备离开。 钟向文看她走的方向不对,叫住她:“你去哪啊, 这个点不去病房干活儿?” “我找沈大夫。” “他去手术室了, 人不在办公室。” 钟向文按耐不住那颗八卦之心,接着问:“你这么着急找他干嘛?” 莫新迟疑了片刻,想着他迟早会知道, 索性说了实话:“秦司漫辞职了,我想去跟沈大夫说一声,顺便问问是什么情况。” 钟向文眼珠子瞪得老大,“秦姐辞职了!?” “嗯,晨会后没多久郭主任就叫她去了办公室,然后回来她就开始收拾东西,没说几句话就走了……” “没跟沈大夫道别?” “没有,她走得急。” 莫新回过神,“沈大夫什么时候出来?” “说不好,今天他手术排满了。” 怎么什么事都撞一堆了。 钟向文见她实在是着急,提议道:“你先回去上班,沈老师这边一结束我就去跟他说这事儿。” 莫新无计可施,只能点头,“好,麻烦你了。” “客气什么,都自己人。” 莫新不能再多逗留,病房还有一堆事等着处理,跟钟向文匆匆道了别,转身回了办公室。 - 沈琰结束今天的最后一台手术,出来看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多。 长久站立让他感到浑身酸痛难耐,可心里不放心今天这几个病人,决定在下班之前,再去病房看一圈。 刚走回办公室,屁股还没坐下,钟向文便敲门而入。 沈琰疲倦的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捏着鼻梁,“这么着急忙慌的,什么事?” “秦姐,哦不是,秦司漫她辞职了!” 沈琰放下手,睁开了眼,“什么时候的事?” “早上晨会后没多久,走之前去了郭主任办公室。” 秦司漫会主动辞职,这事儿谁都有可能相信,沈琰绝不会相信。 她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他比谁都更清楚。 在到达目的之前,她怎么可能会走。 要走也不可能会拖到现在,毕竟之前有太多次,沈琰都以为她会离开的瞬间,结果她都还是留了下来。 “今天开了刀的这几个病人你盯着,有情况随时给我打电话。” 沈琰站起来,脱下白大褂就准备离开。 钟向文眼看着他就要出门,忙叫住他:“沈老师,您的手术服还没脱呢……” 沈琰低头,发现还真是。 也没多停留,转头走进卫生间,不到一分钟便出来,顾不上理有些蓬松凌乱的头发,快步出了门。 沈琰提高了车速,加上不是高峰期,十分钟内就赶回了小区。 一路上太着急赶来,等走到门口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 自己来这里到底是为什么。 又或者,见了她,自己要说些什么。 怎么想都很是突兀。 可不管不问,就这么任由着她辞职离开吗? 两相权衡之下,沈琰还是选择摁响了门铃。 半分钟过去,无人开门,沈琰觉得奇怪,又摁了第二次。 十多秒过去,还没人开。 沈琰拿出手机,准备打个电话,刚刚拨通,门就打开了。 秦司漫明显刚从床上起来,头发乱糟糟的一团,穿着一件长t,光着脚,眼睛都没全睁开。 模模糊糊的看见这个身影有点面熟,秦司漫揉了揉眼,一看还真是沈琰,整个人清醒了一大半。 “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辞职了?” 几乎是同时开口,话音落,两人愣在原地。 气氛有些尴尬。 里头的电话还在持续不断的响着,沈琰这才回过神来,挂断了电话。 秦司漫抓了抓头发,侧身让他进屋。 路过玄关门口的穿衣镜时,她看见自己原来是这幅鬼样子,顿时有点想撞墙。 秦司漫故作镇定,简单的理了理头发,绑了个马尾,打开冰箱问:“你喝点什么?” 结果冰箱里,除了几块过期的牛肉和几颗发了芽的土豆,几乎是空无一物。 “白水就好。” “好。” 白水好,白水好。 喝白水真是太好了。 秦司漫关上冰箱,拿过餐桌上的两个玻璃杯,去厨房倒了两杯白水,这才走到沙发上坐下,“喝吧。” 沈琰这么一折腾倒还真有些口渴,拿过杯子,两三口便喝光。 “你还要吗,我再给你倒一杯。” “不用了。” 沈琰可不是过来喝水的。 “你怎么辞职了?” 第32节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 秦司漫捧着水,不喝却也不放下。 沈琰突然没了追问下去的勇气。 他有些弄不清楚,自己现在的立场是同事、老师或者是其他的身份。 半晌。 秦司漫放下杯子,终于开口:“郭安民给了我两个选择。” 沈琰心里莫名的松了口气,“说来听听。” “第一个,我回淮安给秦淮洲工作,这边辽西倒贴两倍违约金给我,并且对外宣称是我主动辞职。” 用钱砸人吗。 沈琰轻笑,过了这么久,这招还是屡用不鲜。 “第二个,以我和蒋珊在办公室的冲突为由,开除我。” 沈琰皱眉,“这个理由达不到开除的严重程度。” 秦司漫何尝不知道,无奈的摊手,自嘲着:“规矩是人定的,上面的人说有那便是有。” “所以你两个都不选,自己主动辞职然后付了违约金?” “我没有别的选择。” 沈琰无话可接,因为换做是他,也会这么做。 秦司漫看他,“你为什么来找我?” 沈琰一怔,说:“你突然辞职,我是你的上级大夫……” 秦司漫摇头,顺势接下去,“现在问清楚了,你心里也应该松口气了。” “为什么?” “你不一直希望我走吗?” “……” 沈琰迎上她的视线,神情严肃的说:“这是两码事。” “我不懂,结果都是我走,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 沈琰清了清嗓,似乎在思索用什么样语言来说接下来这番话最为合适。 “起初,我让你走是因为我觉得你不适合做一名医生,你缺少为人医者最基本的仁心、耐心。不管是三年前,还是几个月前你回到辽西,跟那位病人的冲突,处理方式都让我无法苟同。” “后来跟你交流多了,发现你也不是冥顽不灵,性格乖戾但还不至于不可收拾,最重要的是,你的医术比同阶段的住院医都要优秀许多,医院本来就是一个靠技术吃饭的人,你的技术说服了我接受你的存在。” 秦司漫听得津津有味,可想到之前在棠县的事情,心里又开始不是滋味,回呛了句:“所以在棠县你让我走,都是因为你的私人感情?” “不全是。” “那也有。” 沈琰见秦司漫揪着自己话里的漏洞不放,只好承认:“对,是有私人感情,但也有其他原因。” “什么原因。” “我不能告诉你,抱歉。” 又是不能说。 秦司漫套不出话来,烦躁的踢了踢脚,按耐住性子让他继续说下去。 沈琰被她一打断,把原本想好的腹稿忘了个干净,总不是什么要紧的话,他直接略过,问她:“你还想回辽西吗?” 秦司漫靠在沙发上,无力的看着头顶的天花板,“想啊,可秦淮洲压着,谁还能翻个天不成。” 沈琰顿了顿,试探性的补了句:“他为什么要针对你,好歹也是你的父亲……” 沈琰家庭和睦,父母都是开明讲道理的人,他很难理解秦司漫和她的家人到底有多大的矛盾,才会造成现在的局面。 秦司漫不避讳,但也不愿细说,总归是家丑。 “我妈十年前就去世了,秦淮洲控制欲强,为了让我服软回家认他这个爸和蒋珊那个妈,用点非常手段都在我的意料之中。” 沈琰惊讶于秦淮洲的心狠,却没再问下去。 得到她想回去的答案就已经足够。 沈琰站起身,准备离开,最后交代了句:“早点休息,明天按时去上班。” 秦司漫只当听了个笑话,就没往心里去:“你说习惯了吗,我已经辞职了。” “别迟到,明天你来跟我的门诊。” 秦司漫慢慢觉得不对味。 沈琰不是说着玩的,他从来都不是喜欢开玩笑的人。 秦司漫担心他乱来,“你别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我去其他医院一样混得开。” 沈琰摇头,“不是混不混得开的问题。” “可不是郭安民要让我走,是秦淮洲啊,你别瞎操心了,这事我自己处理。” 人都走了,你自己还要怎么处理。 沈琰笑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你是我带的人,我不能让你受这种委屈。” 秦司漫呆滞在原地,过了几秒,垂下了头,一句话也没有再说。 活了这么多年,除开何婉兮,这是第二个这样摸她头发的人。 是安慰,也足够让人安心。 可沈琰不是何婉兮,秦司漫此时此刻,几乎无法控制心里的胡思乱想。 但她却不想知道答案。 知足者常乐。 秦司漫不愿听到任何否定的答案来破坏眼下这种被保护的感觉。 秦司漫选择毫无保留的相信沈琰,抬头冲他笑,如往常一般,“明天见。” “明天见。” 作者有话要说:  你的好友“护妻狂魔”已上线。 第30章 期待 沈琰从秦司漫家里离开后, 又返回了辽西。 他将车熄了火, 推开车门准备去电梯口, 似想到什么,将放在车门把上的手收了回来,拿过放在一旁的手机, 拨通了一个人的电话。 约莫两分钟后, 电话结束。 沈琰重新发动车子, 开往了距离辽西大概十分钟车程的一个咖啡厅。 已经过了喝下午茶的时间,咖啡厅此时的人并不多。 沈琰推门而入,走到吧台直接问:“楼上有包间吗?” 服务生瞧了他一眼,客气道:“有的,请跟我来。” 沈琰点点头,抬步跟上, 最后选了二楼较为僻静的一个包间。 他为自己叫了杯黑咖啡, 半勺糖加冰, 为另外一人叫了杯不加糖的热拿铁。 “先生请慢用。” “谢谢。” 服务员弯了弯腰,掀开门帘拿上托盘走了出去。 沈琰拿过杯托上面放的小勺, 微微搅拌了下,端起来饮了一小口,味道刚刚好。 只是不够冰。 好在这家的服务细心周到, 旁边还放了一个玻璃杯, 里面装着满满一杯的小冰块,任客人自取。 沈琰用一次性的镊子夹起一块,直接放进了嘴里。 直到刺激性的冰凉感投过口腔直达心尖, 沈琰才慢慢嚼碎咽了下去。 心里的那股无名火,总算是被压下去了一点。 这时,听见外面木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沈琰收回了思绪,拿过旁边架子上报纸,漫不经心的翻看起来。 郭安民掀开门帘,见沈琰态度如往常一般,并不热络,但他也不挂在心上,放下公文包坐下来,与他平视:“小沈,久等了吧。” 沈琰合上报纸放在桌上,“我也刚到不久,冒昧的突然约你见面,是我唐突了。” 郭安民摆摆手表示不在意,这才注意到桌上那杯咖啡,端起来,似乎话里有话:“难为你还记得我的口味。” 沈琰眼中浮现出几分冷然,“主任的口味,科室的人都知道。” 郭安民自顾自的笑起来,不再接话。 沈琰背靠椅背,一只手搭在膝盖上,时有时无的敲打着,像是在唠家常:“听说主任早上晨会后,叫秦司漫去了趟办公室?” “这咖啡味不错。”郭安民满意的笑了笑,放下杯子,不甚在意的回答:“对。” 沈琰不可闻的“嗯”了一声,“然后秦司漫就主动辞职了。” 三言两语间,郭安民算是摸透了沈琰今天约他出来面谈的用意。 敢情是来当说客的。 郭安民“哦”了声,回想了下,“这个秦大夫,是你带的住院医吧。” “是我带的。” 郭安民看他口头上丝毫没有放松的架势,轻笑了声,“秦大夫医术高明,眼界高,另谋高就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第33节 老狐狸。 沈琰不想费心思跟他继续迂回,直接亮出自己的底牌,“你不用跟我绕弯子,我知道的不比你少。” “那你应该更清楚,不管是你还是我,说再多也是无用。” 郭安民看了眼天花板,意有所指,“这上面的人,他们的家务事,外人还是少插手的好,沈大夫来辽西也有段日子了,为人医者的本分是什么,应该不用我再提醒一遍了吧。” 沈琰像是听到了极好笑的事情,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那郭主任就替我跟这上面的人带句话,就说我这脑子里啊,装的东西太多,说不定那天就从嘴里漏出来了,那时候可别怪我忘了什么‘医者本分’。” 郭安民眼珠子一转,脸上的笑意终于挂不住,警惕的问:“你什么意思?” “主任向来是个识时务的人,犯不着跟一个初来乍到的住院医过不去,你说是吗?” 郭安民眼微眯,像是警告:“你这身白大褂是铁了心不要了?” 沈琰从钱包里抽出一张整钞放在桌上,“不要跟一无所有的人谈条件,守护好你们的理想国。” 郭安民见他要走,气急败坏的站起来,“那两年前,你为什么不以此为筹码来要挟辽西?” 沈琰停下脚步,“那是我应得的。” “现在呢,你又觉得自己毫无罪过了?” “并不是,”沈琰回过头,目光如炬,“我看你们得意忘形过了头,提醒几句而已。” “沈琰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梁澄可都看着呢,郭主任还是积点口德为妙。” 三个字一出,郭安民顿时止住了声,不知道是怕的还是气的,浑身都在发抖。 “科室里面的风言风语,该打扫打扫了。” 说完最后一句话,沈琰不再停留,大步离开。 透过咖啡厅的落地窗,如瀑布般的雨从天空中倾泻而下,洗刷着地面,在排水口形成一个小小漩涡,夹杂着尘埃,尽数流入。 这个夏季的最后一场雨,憋了一天,总算落下。 沈琰婉拒了服务生递过来的伞,埋头毫不犹豫的走进了雨中。 - 秦司漫第二天按照平时的时间,照常来到了辽西上班。 她早就做好了承受新一波流言的洗礼,可从电梯出来一路走到办公室,每个人看见她的神情都与往常无异,该打招呼的依然打招呼,不该打招呼的也没主动凑上来。 一切太正常,正常得反而十分反常。 秦司漫换好衣服,准备找莫新问问情况,结果得知她今天休息。 只好耐着性子等到晨会。 可没想到就连郭安民,看见她都没什么反应,对于她昨天离职的事情丝毫未提。 秦司漫恍恍惚惚的开完会,有点弱智的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了或者是还在梦里。 怎么一觉起来,这医院的人都跟失忆了似的。 钟向文回办公室拿个笔记本,发现秦司漫还一脸懵懂的坐在座位上思考人生,走过去推了推她:“秦姐,你怎么还在这里,今天是大查房的日子,快走吧。” 秦司漫站起来拉住他,“昨天我辞职这事儿你不知道?” “知道啊。” 秦司漫神情更加古怪,“你……失忆了?” “没有啊。”钟向文抽出自己的手,“快走吧,真来不及了。” 秦司漫连忙跟上,“那大家都知道,怎么今天跟集体失忆了一样?” 钟向文递给她一个“你居然不知道”的眼神,“昨晚主任给大家群发了一条短信,内容意思大概是以后谁再在辽西传播关于任何人的谣言或者危言耸听,医院这边会展开调查,一经发现就会被开除,还要记入档案。” 调查,开除,还记入档案。 秦司漫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威力了。 昨天明面是郭安民在让她走,其实背后撑腰的人是秦淮洲,不然郭安民哪里能冒着违反医院规定的风险来做这件事情。 可一晚过去,郭安民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不,应该说是秦淮洲的态度。 秦司漫百思不得其解,还想多问,却已经走到了病区,不好再多问。 好不容易等到大查房结束,秦司漫让钟向文先帮她看会儿自己管床的病人,而她借着请教问题的理由,在走廊上拦住了沈琰。 “我有话要问你,换个地方说。” “去我办公室吧。” 秦司漫跟上,可步子迈得比他还大,这副火急火燎的样子让沈琰觉得有点想笑。 沈琰拿出钥匙打开办公室,还没到座位上坐下,就听到:“你做了什么,秦淮洲和你是什么关系,还有你是不是跟他做了什么交易……” 一连串的问题一股脑的全向他扔过来,沈琰有些招架不住。 “你问这么多,我先回答哪个?” 秦司漫也意识到自己太操之过急,坐下来,一副要和他长谈的架势,“你怎么办到的,不仅让我回来,还封了大家的口。” “我去见了郭主任。” “然后呢?” “我陈述了事实并且跟他解释了辽西的人事制度,他表示理解,就让你回来了。” “就这样?” “不然呢?” 秦司漫又不是三岁小孩,哪会相信他这番哄孩子的言辞,“就算郭安民会跟你摆事实讲道理,秦淮洲绝不可能,用钱权已经解决的事情,他有什么理由会反悔?” “你不用知道这么多。”沈琰拉开椅子坐下,浏览着屏幕上的手术安排,“回来了就安心工作,以后少惹点事。” 秦司漫见他始终不肯说实话,只是一味的糊弄自己,心里更加烦躁,伸手转过他的电脑屏幕,逼他正式自己的眼睛,“你跟我说实话,你跟秦淮洲是什么关系。” 沈琰实话实说:“毫无关系。” “你做了什么,能让他改变主意?” 沈琰没有答话,像是在寻找什么借口来敷衍她。 秦司漫急红了眼,努力克制着自己的音量:“我不希望你和他达成什么协议或者交易,我留不留在这里都无所谓,辽州的医院不止这一个。” “你高估我了,我没什么值得他看上的。” 那天洒落一地的照片,终究是秦司漫心头的一根刺。 她担心秦淮洲控制欲爆棚起来,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可她却不能告诉沈琰。 现在两人的关系本来就是如履薄冰,秦司漫不会傻到在这种时候往这层薄冰上捅上一刀,让它碎成渣。 “我不希望你因为这件事牺牲什么,我接受不了这种好意,这是负担。” 沈琰转回电脑屏幕,不再看她,“我什么也没有牺牲,你本来就该留在这里,不必有负担。” 秦司漫在他脸上看不出任何破绽,想来沈琰也不过是一名普通的眼科医生,就算在业内小有名气,也不至于成为秦淮洲这种商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那我欠你个人情,以后还上。” “不用以后了,现在就可以。” 秦司漫不解,看见沈琰拉开了自己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胸牌,放在掌心上。 凑近一看,原来是她的。 怪不得今天来,怎么找都没找到。 沈琰站起来,拉起秦司漫的手,将胸牌放入她的手中,声音浅浅:“做个称职医生吧,秦司漫。” 作者有话要说:  沈琰:摊上个爱惹事的,真是操不完的心。 秦司漫:摊上个闷骚的,真是生不完的气。 第31章 应酬 第31章应酬 过了几天, 辽州公安局给眼科送来了一面锦旗。 算是作为秦司漫和沈琰配合棠县政府、公安捕获杨晓军案件涉及的卖。淫团伙的感谢。 可不知道为什么, 最后锦旗上面针对的却是整个眼科科室。 郭安民一整天都笑得合不拢嘴, 当着公安局送锦旗人的面,吩咐人把锦旗挂在了科室办公室的正中央,生怕谁看不见似的。 秦司漫看着金边镶嵌红色底布上面写的“赠辽西眼科医护人员”, 总觉得有些可笑。 下午收班前, 郑明辉借着给从棠县下乡回来的几个同事接风的理由来办公室通知晚上聚餐, 那副春风满面的样,就像是他自己去了趟棠县一样。 秦司漫不愿去凑这个热闹,准备去公告栏看看今晚是谁值夜班,打算跟那人换班,以此避过这个聚餐。 但这个意图似被郑明辉看清了一般,他笑着拦住秦司漫的去路:“秦大夫你可一定要去啊, 主角不能不在场。” 秦司漫瞟了眼锦旗, “人人都是主角, 郑大夫言重了。” “别扫兴啊,咱们科室都是一家人。” 郑明辉本想拍拍秦司漫的肩膀, 被她的眼神一扫,愣是讪讪的收了回去,没说几句就离开了办公室。 聚餐的消息一出, 大家的兴致都高昂了不少, 三俩扎堆议论着。 毕竟有人请客,还是五星级饭店,不吃白不吃。 秦司漫坐回座位, 打开电脑继续写着未完成的论文,对周围的议论显得是兴致缺缺。 第34节 论文是就之前杨晓军那起艾滋病引发的葡萄膜炎进行的病例分析,参考后续治疗的数据,秦司漫都亲自参与过,写起来并不是那么耗费精力。 莫新路过她身旁,见她几乎没有停顿的敲打键盘,手边就放着一些常规性的病例数据材料,瞪大了眼,“漫漫你写论文不用查阅资料吗?” “查过了。”秦司漫说。 莫新瞟了眼她的屏幕,看见不少专业名词及其引用资料的数据,更加难以置信:“你都……记下来了?” “差不多吧。”秦司漫一顿,顾虑到莫新得情绪,补了句,“这是我的研究方向,记得些数据也没什么。” 莫新了然的点点头,眼里崇拜的光辉丝毫没减:“我听钟向文老说你是天才,每年都考第一,还得了很多奖,原来你只是私底下比我们都用功。” 天才? 如果她是天才,就不会每次考试前连续一个月熬夜复习了。 想要做到最好,没有天分来换,唯一能换的也只有勤奋。 秦司漫了解莫新得心态,难得的安慰了一句:“你也不差,多点自信会好很多。” 在众多高材生云集的地方,从一个普通大学考上来的莫新,不见得会比他们这些人差。 莫新在比他们更有限的教学资源、实习见习经历中,从宁市考到辽西,不可能是没有实力的。 秦司漫看到了这一点,莫新自己却没有看到。 在她看来,莫新完全没与自卑的理由,反而应该比他们更加有底气待在这里。 莫新情绪有些动容,一字一顿的说:“谢谢你,我会更努力的。” 秦司漫失笑“我又不是你的上级大夫,不用这么喊口号。” 莫新以为她误解了的自己意思,刚想解释,秦司漫便制止了她,“做的远比说的有用很多,不用把你的决心告诉我。” 莫新一怔,随后点点头。 她的母亲常说,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坏人。 每个人都有善良的一面,只是表露程度不同。 莫新心想,秦司漫大概是最不善表露的这类人。 - 聚餐的饭店临近市郊,打车过去是比不少的费用。 钟向文和莫新都是节俭的人,住院医的工资不高,辽州的房租更是高于一般城市。 秦司漫听着两人商量怎么转公交地铁,忍不住说了声:“你们坐我的车,反正同路。” 两人当然乐意。 收好东西,三个人一同出了办公室。 等电梯的时候碰上沈琰,秦司漫站在他旁边,看见他拿出手机,点开打车软件,“没开车?” 沈琰正在回想饭店名字,过了几秒才反映过她是在跟自己说话,“嗯,车送保养了。” 秦司漫伸手按了他手机的锁屏键,“坐我的车。” “不用,这边叫车很方便。” “沈老师这个面子都不给我?” 沈琰看她,最后把手机收进了衣服口袋,“那就麻烦了。” “不麻烦,帅哥坐我的车,乐意之至。” “……” 钟向文和莫新交换了一个眼神,识趣的一个句话没说,努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来到车前,俩人心照不宣的打开后座车门坐了进去,把副驾驶留给了沈琰。 一路上秦司漫没这么说话,到是钟向文一直在趁这机会问沈琰专业知识,这份求学好问的精神感动了莫新,最后变成了三个人的“学术探讨会”。 后来不知是谁问起眼角膜移植的相关问题,沈琰的说话声骤然停下。 从秦司漫的角度刚好能看见他的表情。 上次复诊不及时导致失明的老太太,面对其家属的失控指责后,在办公室说:“为选择权还债”时,沈琰是这个表情。 在棠县她喝醉,沈琰背着她回招待所的路上,让她离开眼科时,是这个表情。 从棠县送杨晓军回辽西检查,那个夜里,沈琰失控的对她说“我身上背着一条人命”时,仍然是这幅表情。 秦司漫见前面就是一个路口,适时的转移话题:“这前面是左转还是右转,你们谁知道?” 钟向文回过神来,忙回答:“左转左转,然后往右一直直走就到了。” 秦司漫担心这个粗神经又把话题给绕回去,扔了无关痛痒的问题过去,“你对辽州很熟,也是本市人?” “是啊,不对,秦姐咱们公事这么久了,你没听出我口音跟你是老乡?” “没注意。” 钟向文夸张的捂心大叫:“太伤心了,老乡见老乡没有泪汪汪就算了,你还不知道我是老乡。” 莫新被钟向文的活宝样逗笑,“辽州的方言和普通话太像,听不出来也正常。” “也是,不过你们宁市的方言太容易分辨了。” “是这样吗,我自己听不出来。” …… 话题就被这样不自觉的绕开,秦司漫心里松了口气,转头看沈琰,正好撞上他打量自己的目光。 秦司漫挑了挑眉,沈琰转过头。 在并不安静中车厢中,秦司漫听到了一句细弱蚊蝇的谢谢,更加印证了她刚才的猜测。 十多分钟后,到达目的地。 秦司漫把车钥匙递给门口的泊车小弟,随三人一同乘电梯到了包间。 科室的几位前辈还未到,只有郑明辉和几个小护士在插科打诨,场面好不热闹。 见他们来,郑明辉拿出一副做东家的气势迎过来,“快坐,你们仨和护士长得坐主任旁边,大功臣啊。” 沈琰笑着婉拒,随手拉开一张靠边的椅子,“郑医生不用客气,我们随便坐就行。” 秦司漫没搭腔,拉开沈琰旁边的椅子坐下。 从众效应在此刻体现了个彻底,钟向文和莫新跟着效仿,“对,郑医生坐过去吧,我们坐这里就好。” “是啊,都一样的。” 四个人言行一致,当着同事的面,郑明辉也不好强求,只能由着他们的意。 秦司漫原本以为只是科室的聚餐,后来看到其他科室的主任一个个的来,才明白这场聚餐的用意。 不过是郭安民的虚荣心在作祟罢了。 除了他自己,其余的人怕只是个陪衬。 郭安民最后和副院长一同走进来,人才算是到齐。 除却今晚值夜班的,整个科室的人全部到齐,主桌坐得都是些院长,秦司漫从小见惯了这种应酬,不自在倒是没有,只觉得烦。 郭安民率先站起来,拿起一小杯白酒,“这段时间大家工作都辛苦了,眼科的荣誉离不开各科室的帮助以及领导的栽培,来,我们敬他们一杯。” 郑明辉随之站起来,“主任和前辈们更辛苦,祝咱们辽西蒸蒸日上。” 各科主任和副院长被哄得眉开眼笑,嘴上说着“哪有哪有”,脸上却是一脸享受。 秦司漫随大流站起来,拿了被果汁应付,嘴也没张开一下。 敬完酒准备坐下,听见了郭安民叫她的名字。 郭安民冲她招招手,对身旁的副院长说道:“这就是咱们眼科的秦司漫,杨晓军的首诊大夫。” 秦司漫不太想配合,准备坐下,沈琰却拍了拍她的手,递了个眼色,让她配合,别闹僵这场子。 秦司漫百般无奈,拿着果汁杯走过去,“副院长好。” 刚才一群人敬酒时都没有起身的副院长,看见她来,自行斟满了酒杯,笑意盈盈的站起来,“虎父无犬女,秦大夫不愧是秦家的千金。” 果然是冲着秦淮洲的面子。 不然她一个小小的住院医,哪能获此尊荣。 秦司漫淡淡道,“副院长言重了,不过同姓而已。” 同姓而已。 一个父女关系,经过她的口,变得如此冷漠寡淡。 全场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可副院长作为一个常年混迹在酒桌上的老油条,知趣的笑了笑,“秦大夫真是谦虚,大家要多多学习。” 郭安民担心再次冷场,冲郑明辉递了个眼色,后者会意,举杯站起来, “那是自然,我常听学弟学妹说起秦大夫,读书时格外优秀啊。” “你们眼科人才济济,不简单。” “院长谬赞了,放眼整个辽西,哪个科室的不是人才?” …… 秦司漫在一旁听得烦躁,好歹后来总算喝完脱身,回到座位时只管埋头吃菜,拒绝跟任何人多说一句话。 那些冲着淮安制药要来跟她喝一杯的人,见此纷纷打了退堂鼓。 沈琰对于这些应酬游刃有余,只是狡猾得很,称自己酒精过敏,滴酒未沾。 待人走后,秦司漫咽下一直虾,问他:“真过敏?” 沈琰喝下一口橙汁,不紧不慢的说:“分人。” “怎么说?” “在这里我过敏,别处就不一定了。” 秦司漫笑,“你还挺接地气。” “我不介意分你点。”沈琰话里有话。 第35节 秦司漫哪能不知他是在指什么,不在意的撇撇嘴:“我懒得应付那些人。” 沈琰皱了皱眉,“那就勤快一点,别这么任性。” 秦司漫这种性子,在眼科这个复杂的局势下,指不定会吃多少闷亏。 何况现在还顶着秦淮洲女儿的头衔,明枪暗箭,阿谀奉承,只会多不会少。 身份的分量有多重,受到的嫉妒便有多重。 秦司漫勾了勾嘴角,“你在担心我?” “随你怎么理解。” 哟,没否定。 看来有戏。 秦司漫看透不说破,夹了个海参放进沈琰碗里,“来而不往非礼也,多吃点,大补。” “……” 作者有话要说:  海参——性温,味咸,质地虽阴柔,但能补肾之阳气,为肾阴肾阳双补之品。 来自度娘的解释。 第32章 处 第32章独处 直到饭局结束, 沈琰也没吃下那块海参。 职业使然, 纵然情绪高昂, 在场人也把握了一个度,无一人喝断片。 秦司漫吃饱喝足,本以为可以打道回府, 睡个难得的美容觉, 到底还是没能如愿。 郑明辉提议去楼上的ktv续摊, 他请客。 获得在场小年轻的一致好评。 领导们无意唱歌,组了个局去楼下棋牌室玩几圈。 饭后各玩各的,气氛虽比在饭桌上随意了不少,但秦司漫依然提不起兴致。 见钟向文和莫新一脸跃跃欲试,附和着众人准备上楼,秦司漫拎起包, 打算一个人先走。 “秦大夫, 别走啊, 一起上去玩会儿。” 郑明辉今天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做什么都要硬拉上她。 秦司漫刚想找个借口拒绝, 沈琰率先开口,站在她身边对郑明辉说:“行,你们先上去, 我们随后就来。” 郑明辉贼兮兮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 随后了然的点头,“行,你们快点啊。” “好。” 见人走的差不多, 整个包间只剩下他们两人和几个收盘子的服务员,秦司漫才开口:“我们?” “我说了我不介意分你点。” “分什么?” “地气。” 秦司漫被他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逗笑,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什么。 “大家都是同事,低头不见抬头见,把全部情绪挂在脸上是小孩子才做的事情。” 秦司漫“哦”了一声,“你说我是小孩子心性?” 沈琰思忖片刻,最后否认,“人情世故你都懂,只是你不愿意做。” 见秦司漫有话要反驳,沈琰一转话锋:“可人生在世,又有多少事是自己愿意的?” 秦司漫沉默了半晌,感叹道:“原来你并不是看起来这么不食烟火。” 不食烟火? 混迹于职场,有谁可以不沾染烟火气,凭借自己意愿做人做事。 “撕开所有你对我的幻想之后,我也只是个普通的俗人。” 沈琰看她,连眼神里有潜台词。 你喜欢的,不过是美化过的沈琰而已。 秦司漫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觉得在你跟我说了那么多让人死心的话之后,我对你还能有幻想吗?” “……那就好。” 沈琰心里闪过一种不知名的情绪,有些沉重,压得他难受。 面上却毫无破绽。 “我相信自己的第一感觉,那便是真实。” 秦司漫理了理头发,走到了沈琰前面,似想到什么,回头说:“我们,走啊。” 又被摆了一道。 沈琰失笑,抬腿跟上,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两人来到楼上ktv包间的时候,众人已经玩起来。 秦司漫站在门口扫了一眼,看见莫新居然跟着钟向文那帮人在玩骰子,看样子已经被罚了好几杯酒,脸色都开始泛红,对谁都傻兮兮的笑。 “我去那边,你自己玩吧。”秦司漫指了指钟向文那边的方向,跟沈琰说了声便走了过去。 秦司漫把包甩在沙发的角落里,在莫新身边坐下,一副护犊子的样子:“我说你们欺负一个老实人可不地道啊。” 莫新看见是她,大概是酒精起了作用,褪去了平日的内向,变得活泼了些,抱着秦司漫的胳膊,直傻乐:“漫漫,来,一起玩啊。” “你不会玩还玩,是不是傻?” “是啊是啊,哈哈哈……” “……” 看来她离喝大也不远了。 像是感应到什么,秦司漫抬头往沙发另一头看去,沈琰向她投来肯定的目光。 这男人。 还真是个爱操心的命。 既然这么热心肠,秦司漫便顺了他的意。 秦司漫以前跟着陈献玩了不少场子,这种游戏在她看来完全就是游刃有余。 “我替莫新玩会儿,没意见吧?” 几个人皆是一愣。 可没有人会拒绝美女的请求,何况还是一个平日里高冷到不行的美女。 “没有,不过我们可不会手下留情的。” “是啊,愿赌服输,到时候别耍赖啊秦姐。” “输了的喝一大杯啤酒!” …… 秦司漫笑,“好说,来吧。” 趁着摇骰子的空档,顺便让服务员拿了杯热牛奶进来,让莫新喝下。 半小时过去,秦司漫翘着二郎腿,看着几个输得灌了好几杯啤酒的人, “不是要放倒我吗,来,继续。” 钟向文打了个酒嗝,摆手认怂:“你牛你牛,我认输。” 水平相差太多,再玩下去也是欺负人,秦司漫把莫新扶到一旁的小沙发坐下,任由她昏睡。 闲着也是无聊,见现在正好没人唱歌,秦司漫走过去,点了一首《city of stars》,关上原唱。 前奏响起,却还没找到麦克风。 “给你。” 沈琰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拿开茶几上一件不知是谁的外套,从下面抽出一支麦克风,递给她。 秦司漫把麦克风插在支架上,坐上高凳,跟着节奏哼唱起来—— city of stars are you shining just for me city of stars there's so much that i 't see. …… 标准的英式腔调,配上清脆有质感的御姐音,顿时让整个包间都安静了下来。 秦司漫几乎没有看屏幕,唱到高潮部分,几乎是闭上了眼睛,双手握住麦克风,隐匿在黑暗的角落,韵味十足—— a rush a glance a touch a dance to look in somebody's eyes to light up the skies 第36节 to open the world ahem reeling a voice that says, i'll be here …… 整首歌的起伏不大,却被秦司漫唱得深情无比,代入感极强。 一曲终了,秦司漫睁开眼睛,发现包间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问了声:“怎么了?” 许多人回过神来,包括沈琰。 秦司漫唱歌的嗓音跟平时说话时有些区别,可两者皆是好听。 沈琰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大家都你唱得好听。” 秦司漫挑眉,“大家?” “是啊,再来一首。” “秦大夫深藏不露啊,练过吧。” “堪比原唱啊。” …… 附和声不断,沈琰没有在回答。 秦司漫不想去深究这些溢美之词究竟是对自己本身而言,还是她身体里流淌着与秦淮洲的血缘亲情。 兴致已经不高,秦司漫放下麦克风,借口去洗手间,拿上自己的包离开了包间。 - 从洗手间出来,秦司漫抽了张擦手巾擦开手上的水渍,从小包里拿出一管口红和气垫,对着镜子给自己简单的补了个妆。 麻利的打扮好自己,反手一看腕表,已经过了十点。 明天还要上早班,秦司漫打算回家洗个澡睡觉。 回包间必定是走不了人的,秦司漫打算给钟向文发条微信,让他帮忙给大家说一声,顺便送莫新回家。 信息还没编辑完,秦司漫便听见一阵熟悉的声音。 是从她刚刚走过的一个包间里传来的。 像是秦淮洲。 秦司漫看了眼四周,没什么人,镇定的往后退了几步,借着包间大门的门缝,里面的景象几乎是一览无余。 坐在沙发中央,左右搂着两个小。姐,笑得一脸春色的老男人不就是秦淮洲。 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愣是一点都不挑食,什么都能下嘴。 秦司漫脑筋一转,打开手机的摄像头,等着一个时机。 包间上头的聚光灯,打在秦淮洲身上的那一刻,秦司漫按下了快门。 谈不上高清,那至少看得清这个人是秦淮洲。 不知道身在家中蒋秘书看了这张照片会作何感想。 秦司漫心里直冷笑,把手机放回包里,转身准备乘电梯下楼,正好撞上沈琰打量的目光。 平白无故的被吓了一跳。 顾忌到里面的人,担心打草惊蛇,秦司漫二话不说的拉上沈琰的手,直到走到电梯口才停下。 “你站我身后做什么,幸好我没有心脏病。” 沈琰毫不掩饰,看了眼她的包,意有所指:“我都看见了。” 秦司漫满脸无所谓,“沈老师你知道的太多了。” 沈琰以为她误解成自己会插手,解释道:“你的家务事我不会管。” “这是我的护身符。” “什么?” “如果有一天,我和秦淮洲一定要站在对立面,这就是我的护身符。” 虎毒都不至于食子。 何况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类。 沈琰不能理解,但也没有将这些话说出口。 他深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和不得已。 秦司漫自知她多说了话,不自然的扯开话题:“你怎么也出来了?” “困了。” 要是为了让秦司漫上来跟这些同事混个脸熟,沈琰现在已经在家里准备睡觉了。 “这边叫不到车,坐我的车。” “谢谢。” 秦司漫把手里的车钥匙丢给他,“别谢的太早,你来开。” “……” 事实证明,使唤自己的师长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比如,现在顶着夜幕,一辆黑色越野车正好停在半道上,再也没法打燃发动机。 沈琰从未如此无语过,“……你为什么不加油?” “忘了,本来打算下午回家路过加油站加的。” 车里的空调已经罢工,闷热得厉害。 秦司漫打开车门,打电话叫了救援车。 可这大晚上,还是在市郊,要等到什么谁也不知道。 沈琰打开引擎盖,看了一下车内的零件,确定没有损坏后才放心的合上。 秦司漫打开车的后备箱,翻找了几下,果真找到两罐啤酒,是上次跟陈献出去玩喝剩的,顺手扔进来的。 “拿着。” 秦司漫抛了一罐给沈琰,自己则一口气,坐上了引擎盖,打开喝了一大口。 沈琰愣了愣,也没客气,打开喝了口,靠着车身站着。 车停在两个路灯之间,光线偏弱,四周安静得几乎能听见晚风的声音。 这种氛围下,秦司漫觉得不聊点什么都对不起自己这辆给饿死的车。 “沈琰,问你个问题。” 沈琰“嗯”了声,算是回答。 “抛开你心里的秘密,你敢不敢承认你对我有点意思?” 第33章 疑团 抛开你心里的秘密, 你敢不敢承认你对我有点意思? 沈琰心头一颤, 抬头看她。 秦司漫盘腿坐在引擎盖, 挂着似有似无的笑。 她没催也没有再追问,可沈琰却清晰的感觉到—— 这次逃避不了了。 可这个问题,连他自己都找不到答案, 因为那个前提条件都是矛盾的。 秦司漫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 最后下了结论:“你犹豫了, 沈琰。” “你为什么不否定我?”秦司漫跳下引擎盖,向他步步逼近,“三秒钟,如果你不否认,我就吻你。” “三。” 秦司漫又进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 仅剩一指之隔。 “二。” 沈琰下意识往后退, 可秦司漫留了个心眼, 从跳下来的那刻开始就已经把他往引擎盖上靠,沈琰已经退无可退, 任由着她靠近。 隔着两块衣料,秦司漫的体温是如此清晰。 “一。” 话音刚落,秦司漫的一只手已经勾住了沈琰的脖子, 正准备使力凑上去的那一刻, 沈琰伸手抵在她的肩侧,无声的拦住了她接下来的动作。 “秦司漫,你给我一点时间。” 沈琰顿了顿, 脑子闪过无数个画面足以让他动摇,找个借口敷衍过去,可最后却选择了实话实话:“我不想骗你,你等我想清楚。” “可以。”秦司漫收回自己的手,“你慢慢想,多久我都等。” “你不害怕吗?” “害怕什么?” 沈琰眸色微沉,不由得握紧了手里的易拉罐,“如果我真的害死了人,现在还穿着这身白大褂,你要怎么面对这一切?” “我怎么面对?”秦司漫侧头,眼里若有光,“ 那我就和你一起,脱下这身白大褂。” 沈琰一个失神,手中的力道一松,易拉罐“砰” 的一声摔在地上,里面的没喝完啤酒倾泻而出,在地上炸开了花,冒着无数个气泡。 “秦司漫。” 沈琰背过身,秦司漫清晰的听见他笑了一声,“你长没长脑子。” 秦司漫装作没看见他刚才转过去那一瞬红了的眼眶,语气轻佻着调笑他:“长了啊,里头的心思可不都花你身上了吗。” 第37节 是呵。 都花在他身上了。 可他如何受得起。 - 救援车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一点半,等到把车拖到就近的加油站加满油,再开回家,已经是凌晨一点半。 洗漱完毕,秦司漫躺在床上却无法入睡。 翻来覆去几个来回总算放弃,拿过床头的手机打开陈献的微信,扔了条消息过去—— 【上次让你帮忙查的事怎么样了?】 陈献今晚轮夜班,查完房刚回到办公室,闲下来一看手机就收到秦司漫的消息,看了眼,麻溜的回了条—— 【我前几天组了个局,终于成功灌翻了你们科室的郑明辉。】 陈献家境殷实,在圈子里吃得开,郑明辉会应他这个公子哥的约也在情理之中。 秦司漫一看有点眉目,翻身坐起来,手在键盘上按得飞快。 秦司漫:【他说什么了?】 陈献:【沈琰的前妻叫梁澄可,是他的高中同学。这厮喝断片了口风都挺紧,再想问几句他就转移话题了,我怕打草惊蛇就没多问了。】 秦司漫:【谢了哥们。】 陈献:【客气个鬼,你等我消息,别乱来。】 秦司漫:【好。】 秦司漫把这个名字记在心里,删除了和陈献的对话框,倒头躺在床上,想了想,打开手机的浏览器,将“梁澄可”三个字输入搜索框。 两三秒后,出现一大批信息,甚至还有百度词条。 还是个名人? 秦司漫点开词条进去,浏览了一遍,发现原来还是个小有名字的画家,央美毕业的。 人嘛,长得也不赖。 只是信息太少,除了相关作品和学习经历,再无多余的信息。 秦司漫在相关推荐的人物里随便点开一个,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同样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物,可梁澄可的资料跟其他同僚比起来,显得未免太少了些。 而且从获奖经历来看,时间线刚好卡在了两年前。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秦司漫找到梁澄可的微博,发现最后更新时间,也是在两年前。 从下面的评论来看,她的那些粉丝已经把她列入了失踪人口系列,更有人称,梁澄可已经退圈。 众说纷纭,可信度不高。 一个靠名气和作品吃饭的画家,怎么可能销声匿迹,了无踪影如此之久。 偏偏这个消失的时间,还如此凑巧的,就是她得知沈琰结婚的前一段时间。 真是难以寻味。 - 一整夜难以入睡,秦司漫第二天险些迟到。 昨晚大家嗨得有点过头,踩点来的也不只她一个人。 郭安民心里纵然生气,可看到自己的得意门生都在这些人之中,再大的火气也忍了下来。 晨会刚结束,妇产科那边便来了人,说收了位情况特殊的孕妇,让眼科派个人下去会诊。 郭安民扫了一圈,最后叫了上午没有手术的沈琰下去。 沈琰考虑到这是个观摩学习的机会,顺带着叫上了秦司漫。 还没走到观察室门口,就听见了里头的吵闹声。 沈琰和秦司漫交换一个眼神,加快脚步,推开了门。 躺在床上的孕妇挺着个大肚子,看样子应该有六个月左右,一脸戒备的看着周围的医生,护着自己的肚子大声说:“你们别想害我的孩子!” 妇产科的主任头疼到不行,一看沈琰来,总算松了口气。 “这是病例,你看看。” 沈琰接过护士手里的病例,翻开快速的浏览着,看到最后,眉头也皱了起来。 沈琰收起病例,随手拿给旁边的秦司漫,自己则走上前去,语气温和的跟她商量:“这位太太,我帮你检查一下眼睛好吗?” 王雅茹依旧不肯放下防备,“你们要害我的孩子,你们都出去!” “这里是医院,没人会害你的孩子,我先给你检查一下,然后咱们对症下药把病治好,对你对孩子不都一件好事?” 许是沈琰的面相看起来比这些上了年纪的大夫要柔和许多,王雅茹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最后点了点头。 沈琰拿过枕头放在王雅茹的腰后,让她坐得更舒服些,弯腰快速的检查了她的两只眼睛。 秦司漫站在沈琰身边把王雅茹的症状也看在了眼里,对照病例上眼科辅助检查的结果,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是强直性脊椎炎伴发的葡萄膜炎。 左眼已经严重睫状充血,前膜后有大量沉积物,前房有炎症细胞的渗出物,种种糟糕的症状导致虹膜已经大部分粘连。 这种情况只能用激素治疗,先控制住病情。 妇产科主任在一旁适时的给出自己的意见:“胎儿目前情况很稳定,可以负荷一些基础治疗。” 沈琰直起腰,说:“我建议是先在短期内使用小剂量的皮质激素,局部使用激素点眼剂和扩瞳剂。” 主任犯了难,拉过沈琰走到一边,低声说:“我们考虑过了,可这激素对胎儿不能保证百分之百没有影响,病人现在知道了情绪十分激动,就像你刚才看到的那样……” “她家人呢?” “联系过了,说是在路上。” 沈琰思忖片刻,“我先劝劝,实在不行等她家属来了再跟家属商量。” 主任叹了口气,颇为无奈,“也只能这样了。” 沈琰收起情绪,走到床边,委婉的说道:“这位太太,你眼睛的炎症必须马上用药物控制住,如果任其发展到后期,那就不可控了。” 王雅茹一个劲的摇头,“我不用激素,别的医院的医生都跟我说了,激素对我的孩子有影响,我想到你们辽西的医疗水平高我才来的,可你们怎么跟那些医院的医生说得一模一样!” 这原理都是一样的,给出的治疗方案能不是一样的吗。 秦司漫腹诽道,但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你的胎儿情况很稳定,这个药物不会造成什么影响的。” 王雅茹瞪大了眼,指着沈琰,“那你给我发誓,要是我孩子出了什么问题,你们都给他陪葬——” 妇产科主任听着刺耳,没忍住回了句:“王太太,你这话说得可有点过激了。” “我过激?”王雅茹冷笑了声,“你们自己医术不行,还怪我说话过激,你告诉你们,谁也别想害我的孩子!” 秦司漫刚想张嘴,就被沈琰拦下,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冲动。 气氛就这么僵持不下的时候,观察室的门被推开。 一个中年身材发福的男人走了进来,脖子上的金链子险些闪瞎了秦司漫的眼。 更为夸张的是,后面还跟着两个五大三粗的保镖。 “老公,你终于来了,这些医生合起伙来欺负我。” 王雅茹一看见他,立马放软了语气,声音跟刚才完全截然不同。 蒋成将她搂紧自己的怀里,安抚了几句,抬头刚想嚷嚷几句,看见站在沈琰旁边的秦司漫,故作熟稔的唤她:“漫漫,你怎么在这里?!” 秦司漫被他叫出一身的鸡皮疙瘩。 可她对这个土豪,却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你认识我?” 蒋成站起身来,更加语出惊人:“我是你妈的亲弟弟,你舅舅蒋成啊。” “哈?” 何婉兮是独生女,这是哪门子来的亲弟弟? 再说何家也没人姓蒋。 秦司漫淡淡的回绝,“你认错人了,我母亲没有亲弟弟。” “瞧我这话说的。”蒋成一拍脑门,补充道:“我是蒋珊的弟弟,你爸妈结婚的时候我还去了呢,你没见过我?” 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不要脸的程度跟蒋珊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不是亲姐弟,说出去都没人相信。 第34章 亲戚 秦司漫嗤笑, “我爸妈结婚的时候, 我还没出生。” 为表示不同, 特地腔调了“我爸妈”三个字。 “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你明明——” 沈琰瞧着势头不对,走上前出声打断蒋成未说完的话:“蒋先生, 能否借一步说话?” 蒋成的话被他打断, 言语间透露出不耐烦:“你谁啊你?” 沈琰好脾气的回答, 指了指自己的胸牌,“我是眼科的医生沈琰,就你太太的病情,我想跟你聊几句。” 听到事关自己的太太,蒋成总算有了点耐心,瞪了秦司漫一眼, 跟着沈琰走出了病房。 留在床上的王雅茹得知秦司漫的身份后, 比刚才还要不安生几分。 第38节 “都是亲戚, 你这孩子看见长辈怎么也不主动打招呼,真是没教养。” 换做平时, 秦司漫早就呛了回去。 可她想起了那天在办公室,沈琰将胸牌还给她的时候说的话—— 做个称职医生吧,秦司漫。 她现在还能站在这里, 都是沈琰给的。 于情于理, 秦司漫都不能再一次辜负了这份期待。 “嗯,你说得对。” 秦司漫淡淡的应下,反而让王雅茹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左右看了看, 王雅茹指着角落里的饮水机,“给我倒杯水,我要喝热的。” 产科的小护士准备走过去,被王雅茹叫住:“没叫你。”随后指向秦司漫,满脸挑衅,“你,去给我倒一杯。” 秦司漫面色一沉,凌厉的目光扫在王雅茹身上让她下意识的往后缩,嘴上就不松口:“你看什么看,还不搞快点!” “行,我给你倒。” 秦司漫将病例递给护士,抬腿走过去,拿过桌上的一次性纸杯,倒了一半凉水一般热水,拿过去,“喝吧。” 王雅茹动也不动,“你拿过点,没看见我身子不方便吗?” 秦司漫按耐住性子,凑近了些。 几乎是一瞬间,她看见了王雅茹眼底闪过的精光,一侧身,下一秒,纸杯把掀翻,水倒了一地。 没能泼秦司漫一脸,王雅茹有些遗憾,“不好意思呀,我手滑了。” 秦司漫纵然侧身躲过,可裤脚和鞋面也没能避免,水泼湿了一大片。 秦司漫“呵”了一声,暗自感叹:“物以类聚。” 王雅茹没能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 秦司漫婉拒护士递过来的纸巾,跟主任随便找了个借口,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观察室。 打开门正好撞上准备进来的沈琰和蒋成,秦司漫对沈琰点了点头,“我去换身衣服。” 沈琰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最后看见她湿了一大块的裤脚,蹙了蹙眉,大抵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面色不改的替她寻了个借口:“去吧,今天事多你回科室盯着,不用下来了。” 秦司漫会意:“好。” 蒋成还想叫住他说,被沈琰拦下,“蒋先生,这边请。” 王雅茹治病要紧,蒋成之好暂且放下这些家长里短,重回了病房。 蒋成牵起王雅茹的手,劝道:“老婆,我问过医生了,你这眼睛不用药不行啊。” 王雅茹很是惊恐,“那孩子呢,孩子怎么办!” “孩子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王雅茹顿了顿,猛地推开蒋成,拼命的摇头,“不,我不用药,我只要我的孩子!” 蒋成险些摔倒,幸好扶住了床栏,情绪也被她弄得烦躁至极,直接吼道:“难道你要变成一个瞎子吗!?” 这话也只有病人家属才敢说。 哪怕每个在场的医生心里都有数,可面对情绪如此不稳定的病人,谁也没办法直言。 王雅茹呆滞的坐在床上,最后两重选择之下,不堪承受压力,哭了起来。 连家属也劝不动。 医生们更没有办法,沈琰和妇产科主任商量之后,决定先用点普通的眼剂,暂不适用激素,最大可能避免虹膜粘连后产生青光眼的可能性。 中午过后,蒋成好不容易把王雅茹哄睡着,总算得闲,来了趟秦司漫的办公室。 秦司漫吃完饭回来,看见坐在自己座位上的蒋成,心里顿时产生出一中不好预感,转头就要走。 蒋成眼疾手快,起身拦住了她。 “漫漫,我找你有正事。” 秦司漫抽出自己的手,“我不是王雅茹的主治大夫,办不了正事。” “我找他们干嘛,这不是有你吗?”蒋成讪笑着,走到秦司漫跟前,“我想好了,你舅妈的病还要治,不然成了个瞎子以后我怎么带她出去见人。” “你别乱攀亲戚关系。” “行行行,蒋太太,蒋太太总行了吧。” 秦司漫耐住性子,说:“我只是一个住院医,你要做什么事,找秦淮洲来得更直接,哦,就是你的姐夫。” “我问过了,他说医院的事找你准没错。” 一个比一个不要脸。 秦司漫最后的耐心也被磨光,不想跟他再耗下去。 蒋成跟在身后穷追不舍,嘴上就没停过—— “这药你该用什么就用什么,务必给她治好了,但是要保密,不让她知道这是激素就行了。” “妇产科的人说了,她肚子里的孩子状况很稳定。” “你就帮我这个忙,看在你爸的面子上成吗?” 越说越离谱。 还看在秦淮洲的面子上。 秦司漫停下脚步,直接质问他:“我给她注射药物却不告诉病人真相,如果在这期间她出了什么状况,这责任算谁的?” 蒋成不以为然的笑,“能出什么事,这不是在医院吗……” “你们的家务事我管不着,但不要因为这些破事把后续责任全扔在医生头上来,我们没有这个义务。” “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 “行,不严重。”秦司漫双手插兜,反问他:“那你签个责任书,此举之后,病人如果出现任何意外,你不会找医生和辽西任何麻烦,所有责任由自己承担,你签吗?” 蒋成一吼,脸上的横肉一震,“签什么签,你倒是把自己撇干净了,可我怎么知道你不会使坏!” 秦司漫顺着说下去:“那我也无法确定,你不会联合蒋珊来反咬我一口。” 蒋成气急败坏,半天愣是没吐出一个字来。 秦司漫见目的已经达到,不再逗留,转身往办公室走去。 -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蒋珊来了趟医院。 直接把王雅茹接回了家,说什么也不再接受治疗。 蒋成在一旁看着,有千万个不愿意,也不敢说一个字。 晚饭的时候,秦司漫听周围的人聊起,才终于明白王雅茹如此在乎肚子里的孩子原因。 之前以为她是出于对孩子的爱护,原来根本不是。 王雅茹和蒋成结婚将近五年,却始终未能怀孕,辗转了全国多家医院,终于怀上了一胎。 在怀上之前,蒋珊作为目前蒋家依仗的对象,对她弟弟下了死命令,如果这次再怀不上就要和王雅茹离婚,另娶一人,决不能让蒋家就这样断了后。 蒋成之前不过一个街头小混混,在蒋珊嫁给秦淮洲之后,收到秦家的恩惠,摇身一变成了个小老板,金山都开口了,他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王雅茹贪恋锦衣玉食的生活,自知地位摇摇欲坠,正时好不容易怀孕,她怎么能够让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有半点损失。 她会这样想,蒋珊也会这样想。 原因虽然不同,但目的却是一致。 闹腾一天,如此收尾,当真是场闹剧。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买了一个吊椅,它成为了我的新宠,所以今天短小,都是吊椅的锅。 溜了溜了。 第35章 心疼 约莫两个月后, 王雅茹又一次住进了辽西妇产科。 不知道为何动了胎气, 预产期提前了将近了一个月, 情况不太乐观。 而且这次陪同她来的全是娘家人,蒋家人愣是一个面都没露。 眼科这边派了郭安民亲自过去会诊,郑明辉当助手, 秦司漫不用思考也能猜到这是谁安排的“豪华阵容”。 事后回来听科里的人说, 王雅茹的眼睛视力受损严重, 这次让眼科里的一把手过去,还仍然抱着一丝能治愈的希望。 可秦司漫看了她的检查结果和最新病例,发现王雅茹的患眼的虹膜已经完全前后粘连并且高度膨胀,眼压高达50以上,并发性白内障已经形成。 这种情况下,这只眼睛最好的状态也仅仅只剩下光感, 近乎是失明。 想要治愈已经是天方夜谭, 别说让郭安民接手, 就算是华佗再世,结果也是一样。 午休时间, 钟向文吃完饭回来,拿着最新得到的情报回到办公室,正好看见秦司漫和莫新凑在一起不知道在做什么。 凑过去一看, 原来是在讨论病例。 钟向文破天荒的没有参与进这个话题, 拿过一个凳子,扯开话题:“秦姐,你那个亲戚……” 收到秦司漫抛过来的眼刀, 连忙改口:“那个蒋成今天上午来看了一下王雅茹,不到五分钟就走了,你猜为什么?” 秦司漫对此兴趣不大,倒是莫新好奇得很,抬头问他:“为什么?” “被吓的!”钟向文一拍膝盖,补充道:“病情导致王雅茹的角膜现在已经浑浊发白,可这个蒋成好像根本不知道她太太已经病成了什么样子,今天一看王雅茹的眼睛,直接吓得往后退。” 莫新难以置信,“不是结发妻子吗,这有什么好吓人的。” “咱们学医的什么没见过,当然看啥都一样了,正常人反应过激也在情理之中,不过这个蒋成上次在观察室,不是很护着她老婆的吗,怎么现在连她病情都不知道……” 第39节 秦司漫在一旁听着,没忍住冷笑了声。 “秦姐你笑什么?” “上次护着她,是因为王雅茹对他而言还是个拿得出手的漂亮妻子。” 见钟向文和莫新届时错愕的表情,秦司漫及时打住,没再说下去。 如果她的猜测没错,王雅茹这次动胎气住院怕也和蒋家人拖不了干系。 说不定是这个女人听到了什么风声,比如离婚之类的。 王雅茹最后生了个儿子还好说,否则,按照蒋珊之前气势汹汹安排她出院,丝毫不给任何伤害蒋家后代机会的那股狠心劲儿,难保不会把自己的这个弟媳扫地出门,然后给蒋成另寻一个拿得出手的女人。 蒋珊这个女人能有多狠,秦司漫早几年就体会过了。 不然秦淮洲的床,又岂能是这么好爬上去的。 秦司漫拿起桌上的手机,站起来身,“我去睡会儿,你们聊。” 莫新看她走进里屋的休息室关上门后,才开口对钟向文说:“都怪你,惹得她不高兴了。” 钟向文挠挠头,“她和那个蒋珊水火不容的,我以为她听到这些会舒坦些……” 莫新瞪了他一眼,“漫漫不是这种人,别把她和那些人归为一类。” 钟向文撇撇嘴,“这豪门恩怨真是复杂……” - 三天后的半夜,王雅茹剖腹产,为蒋成生了个女儿。 麻醉药效过去之后,王雅茹得知产下是一个女婴,情绪失控的在病房内哭得声嘶力竭,最后竟然晕了过去。 医院上下对此事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第二天,蒋珊为王雅茹办理了转院,来的两个帮忙推病床的司机秦司漫瞧着眼熟,想来应该秦淮洲公司的人。 也是,秦淮洲怎么能任由蒋家人的事情,给自己的名声抹上一点黑点。 秦司漫将视线从窗外收回来,拿过病例准备在下班前最后查一次房。 走到病区,正好碰见从手术台上下来的沈琰,他还穿着没来得及换下的手术服,疲倦的捏着鼻梁走过来,并没有看见站在斜对面的秦司漫。 这几天因为王雅茹的事情,一下子走了两个大夫,科里的有点难度的手术都堆在了沈琰的身上,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一连做好几台的手术也吃不消。 秦司漫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天收工没?” 沈琰一怔,抬头看见是她,才说:“结束了,你的病例改完了吗?” 还真是个工作狂。 秦司漫把手中的病例递给他,“改好了,沈老师。” 沈琰强撑着精神查看着,最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还给她,“干得不错。” 秦司漫时刻不忘自夸:“那是,你这么劳累了,我这边当然不能让你再操心了。” 沈琰轻笑,“那我还要谢谢你了。” “谢谢就不用了,给个机会就行。” “什么机会?” 秦司漫扬了扬手里的病例,“我去查个房,你去办公室等着,我开车咱们一起回。” “不用……” “疲劳驾驶可是违反交通规则的,就这么定了,等着我。” “……” 罢了。 盛情难却。 秦司漫虽然盼着跟沈琰一起回家享受一下难得的二人世界,可查房却也丝毫没有马虎。 一趟走下来已经是半个多小时以后。 秦司漫在病例上作好记录,跟接班代付做好了交接,回到办公室换好衣服,拿上自己的包,走到沈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发现门竟然没关。 她以为里面有人,出于礼貌敲了敲门板,却无人应答。 秦司漫思忖片刻,抬腿走了进去,还不到三步,感觉踢到一个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居然是沈琰的腿。 他还穿着刚才的手术服,帽子脱下随手握在手中还来得及扔掉,整个人就这样靠在墙边,以一个滑稽的坐姿沉沉了睡了过去。 沈琰不仅有严重的洁癖,对自己的衣冠容貌要求一向也高。 衬衣平时有一个褶皱,他都会脱下来换一件新的,绝不将就。 可此时此刻却不管不顾的,瘫睡在地上。 脸上的胡子也没刮掉,头发乱糟糟的一团,平日的背头造型完全看不到影子。 秦司漫觉得心疼。 心疼他连续开台睡眠不足,眼眶周围浓重的黑眼圈,心疼他不拘小节的睡在自己办公室的墙角,更加心疼,他为此付出如此之多,却得到一丝回报。 连郑明辉那样不学无术,医术堪忧的人,现在都混成了副主任医师。 沈琰凭什么在这里默默无闻。 秦司漫想到这,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许是感受秦司漫的情绪,睡得并不安稳的沈琰醒了过来。 头顶白炽灯的光度太亮,有些刺激他的眼睛,用手遮住,别过头看向秦司漫,发现她正用一种复杂的延伸看着自己。 眼里的情绪太多,沈琰看不大懂。 “你怎么了?” 秦司漫回过神来,摇摇头,“没事,刚想叫醒你。” 沈琰半信半疑,手撑着地站了起来。 睡姿不正确,全身酸痛让他皱了皱眉。 “去换衣服,我等你。” “好。” 待他走进卫生间后,秦司漫打开app,在搜索栏输入“按摩椅”、“u型枕”。 她不会挑好坏,但觉得选贵的准没错。 填上沈琰家里的地址,不到五分钟搞定这一切。 - 沈琰收拾好跟秦司漫一起来到地下停车场,刚关上车门,秦司漫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拿过一看,是秦淮洲。 秦司漫直接挂掉,系上安全带,电话又响了起来。 沈琰适时的开口,打开车门说:“接吧,我顺便去我车上拿个东西。” 秦司漫知道他是在故意避开。 最后点了点头,按了通话键。 “下班了吗?” 秦司漫没好气的,“你有事吗?” “我看你的车了,你来一趟。” 话音刚落,秦司漫的左前方的方向,有辆车冲她闪了两下远光灯。 “你来多久了?” 秦淮洲笑,话里有话:“别吃火锅了,叫上他,一块吃个饭。” 刚刚出电梯的时候,秦司漫和沈琰的确在商量,今晚在外面吃火锅。 秦司漫握紧了手机,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沈琰,沉着声说:“别扯上他,你想做什么?” 秦淮洲看着手上的股市报表,脸上闪过一丝戾气,“今天有人在股市恶意抛售淮安的股票,下午收盘的时候,股价跌到历史新低。” 秦司漫前段时间只是让陈献帮忙联系卖家,她以正常价格将手上40%的淮安股份全部转手出去。 至于其他的事情,她没有再做过。 “怎么,你怀疑是我?” 秦淮洲放下报表,投过车窗,刚好能看到秦司漫的表情。 “是或不是,都需要证据,我的好女儿。” 秦司漫“呵”了一声,“股份是我卖的,至于恶意抛售,秦总不妨想想,夜路走多了是不是被什么野猫咬了。” “淮安利益受损对你有什么好处,秦司漫你要疯要闹也要有个底线!” “你尽管查,查到是我干的,”秦司漫按下车窗,看着停在左前方的黑色奥迪,“你就亲手送我进监狱。” 作者有话要说:  啊~ 吊椅好舒服,我爱吊椅~ 第36章 身世 一场对话最后弄了个不欢而散。 秦司漫心里窝着一团火, 平白无故被秦淮洲扣了一个屎盆子, 这种感觉真有点膈应。 回过神来意识到沈琰还在外面站着, 秦司漫按了一下喇叭,示意他上车。 地下停车场的隔音效果并不好,因为空旷, 说话声反而比平时要听得更清晰。 哪怕不是有意, 沈琰也把秦司漫说的话听了个遍。 第40节 什么股票, 恶意抛售,最后还有监狱。 但终归是家务事,他不好多问。 沈琰上车系好安全带,闭口不提刚才的事。 倒是秦司漫,毫不避讳他的存在,带上蓝牙耳机, 一边开车一边拨通了陈献的电话。 那边大概是在忙, 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来。 “淮安股票被恶意抛售是怎么回事?” 陈献对女朋友陆遥打了个手势, 起身走到一边,才开口:“这可不是我的锅啊, 是你家老爷子贪心在商场得罪了人,这次栽沟里了,你在这之前转手大份额的股权, 两件事刚好撞一堆了。” 淮安制药家大业大, 在整个辽州的医药行业可以说占据着龙头地位,现在竟然有了能与之抗衡的公司? “你卖给对手了?” “没,人是蓄谋已久的, 就算你不转手,他们也要从其他股东手里收购股权进行恶意抛售。” 秦司漫不是商科出身,但从小耳濡目染,也懂一些皮毛。 这么恶整淮安的股价,多半是牵涉到了大笔利益关系。 “秦淮洲抢了人什么生意?” “抗癌药,同样的产品在市面上的价格,淮安的比那家的足足便宜了将近三千块钱,价格优势很快就垄断了辽州的市场。” 见秦司漫那边一直没说话,陈献追问了句:“怎么,秦淮洲怀疑是你干的?” “嗯。” “我这边有账目清单和交易时间,发你一份给他看看?” “不用,随他查去。” 证明了清白又如何,秦淮洲也不会因此对她多几分好脸色。 倒不如现在这样彻底闹翻,以后好留个清净。 “行,有事随时找我。” “谢了,狗头军师。” 秦司漫挂断电话,看向坐在旁边的沈琰,“你都听到了。” 沈琰略无语,“你也没避着我。” 秦司漫笑,跟着前面的车流龟速移动着,“是不是觉得我家都是奇葩。” 沈琰想了想,最后回答:“有因必有果。” 黑格尔说过,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自然界也是如此,人的审美取向多半来自大自然的精密安排。 沈琰深以为然。 秦司漫减慢车速,最后停在了路边。 “十年前,这条路还是单行道,这里是个小山坡。” 她看向车窗外,指着对面纵横交错的高架桥,“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那年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有个人开着车从上面直接摔下来,车直接爆炸。” 沈琰回想了一遍,有些印象。 那是这么多年来,辽州最为轰动的一起交通事故,车身在市区爆炸。 所幸发生时间是晚上,车辆少,才没有给其他行人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沈琰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却抓不住秦司漫话里的重点。 “你说有因必有果。”秦司漫看他,眼眶不知何时已经变得通红,“因就在这里,十年前那个开车的人,就是我妈。” - 秦司漫至今都忘不了那天。 何婉兮那时候怀上了第二个孩子,四个月有余,肚子已经开始显怀。 秦司漫放学回家,发现何婉兮破天荒的做了一桌子菜。 何婉兮怀孕之后孕期反应厉害,沾不得一点油烟,加上先天性的心脏病,这个孩子于她而言,负担实在不小。 今天突然下厨,让秦司漫很是意外。 何婉兮端着最后一盘菜,满脸笑意的从厨房走出来,“漫漫回来了,去洗个手咱们吃饭。” 秦司漫走过去,亲昵挽住她的胳膊,类似撒娇:“妈妈你不难受了吗,今天做这么多菜。” 何婉兮莞尔一笑,替女儿理了理头发,悄声说:“有个秘密,漫漫想不想知道?” “什么秘密?” 何婉兮牵起女儿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妈妈肚子里的,是一个弟弟。” 秦司漫那时年少,无法理解一个儿子对于何婉兮乃至这个家庭来说,有着多么重大的意义。 她只觉得开心,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 “太好了,爸爸知道吗?”说着,秦司漫孩子气的蹲下身,用耳朵贴近肚子,企图从里面听到什么。 “还不知道,晚上等爸爸回来漫漫来告诉他好吗?” “好呀。” 那时候正是秦司漫长身体的年纪,经不住饿,秦淮洲工作忙要晚上才能回家,何婉兮只好让女儿先吃,自己则等着,跟丈夫一起共享晚餐,顺便分享肚子里的这个好消息。 然而秦司漫饭刚吃到一半,何婉兮接到一个电话,拿上车钥匙就急匆匆的出了门。 “漫漫你吃完饭记得练字,妈妈回来检查。” 临走前,何婉兮还不忘嘱咐。 秦司漫敷衍着答应,没想到何婉兮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过。 而那句嘱咐,阴差阳错下竟成了何婉兮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个还在何婉兮肚子里,甚至没来得及瞧一瞧这个世界的弟弟,随着她,一起葬身了那片火海中。 秦司漫起初相信了秦淮洲的话,以为那就是一场意外。 可何婉兮葬礼过后还没有一个月,家里就来一个新的女主人。 秦司漫认得她,是秦淮洲身边最得力的秘书蒋珊。 旧人尸骨未寒,新人就身披嫁衣,风风光光的嫁进了秦家大宅。 看见蒋珊把院子里何婉兮生前最喜欢的月季花全部铲除,换上了自己最喜欢的花烛。 秦司漫终于崩溃,跑到秦淮洲面前哭闹不止,寻求一个解释,最后她听到了什么。 秦淮洲说:“漫漫,这是你的新妈妈,你要试着跟她好好相处。” 天大的笑话。 这是哪门子妈妈。 也是从那时她开始觉得何婉兮死得蹊跷。 在一天晚上,秦司漫半夜起来上厕所,透过没有关严实的卧室门,在秦淮洲喝醉后与蒋珊的闲聊中听到了真相。 何婉兮那天接到的电话,就是蒋珊打过来的,约她去外面见一面。 蒋珊告诉了她,秦淮洲嫌弃她生不出儿子,秦家怕是要断后,已经有了离婚的打算,并且说谎,称自己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而三个月前,正是何婉兮和秦淮洲的结婚纪念日。 何婉兮出身于书香门第,哪能受得起这种侮辱,当即就扶手离去,想去公司当面听秦淮洲告诉她真相。 可情绪失控,半路上心脏病复发,何婉兮开着车从山坡上摔下去,这才导致了那场车祸。 秦淮洲和蒋珊知道这一切,却还能冠冕堂皇的跟她说什么好好相处。 人不要脸鬼都害怕。 自此之后秦司漫才知道,自己不止是失去了母亲和弟弟,连带着失去的还有父亲和整个家。 而何家,何学景得知自己亲生女儿意外身亡后,竟也能狠心到连葬礼也没露个面。 原因是为了当年何婉兮违背他的意愿,嫁给了一穷二白的秦淮洲。 所谓亲情,不过是一边无情,一边无义。 秦司漫夹在中间,每天都如同煎熬。 好不容易等到大学,搬出东郊别墅,才算是解脱了几分。 秦司漫不知不觉在回忆里,将整件事全盘托出。 说完竟觉得松了一口气。 这些东西在她心里压抑了十年之久,纵然陈献是唯一的知情者,可秦司漫却无法对他说出口。 沈琰拿过纸巾,替她擦干脸上的泪珠,轻声问:“秦司漫,你相信因果报应吗?” 秦司漫嗤笑,“我妈常说物极必反,可庭院的花烛愈开愈好,一年复一年,从不衰败至此。我看不到因果报应,我看到的只有祸害遗千年。” “会有那么一天的。” 沈琰抚摸着秦司漫的脑袋,似安抚,话语里透出一种不容置喙的笃定:“没有永不凋零的花,你只需要等着看。” 秦司漫咬着嘴唇,肩膀微微发颤,不吭一声。 沈琰不忍,犹豫片刻,感性还是战胜了理性。 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轻轻她的背。 “想哭就哭,没有人笑你。” 秦司漫在他怀里嚎啕大哭,沈琰听着揪心,却庆幸她终于将这份情绪宣泄出来。 他声音清澈,透过耳边直达她心底:“哭完以后,秦司漫,为自己活一次吧。” 作者有话要说:  家庭环境影响一个人的性格。 孩子终究会为父母爱情的不幸而买单,这是一件不公平的事情,但却无法改变。 第41节 第37章 心魔 接近年底, 医院对下半年新晋的医护人员的审核工作也拉开了序幕。 这次评估结果会记入档案, 作为以后评职称的参考数据之一。 所有人的卯足了劲儿看书, 秦司漫却是个特例。 让她发愁并不是这些东西。 沈琰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她,“这是医务处这半年来收到的针对你的投诉信。” 秦司漫起初不以为然,接过一看, 发现里面厚厚的一叠, 比她预想的……要多好几倍。 “我都看过了, 时间主要集中在前两三个月,最近一两个月有明显减少的趋势。” 秦司漫连续看了好几封,理由无非都是—— 无耐心、对待病患态度恶劣、暴露病人隐私、与病人发生冲突。 秦司漫懒得再看,扔在一边,问:“我这么十恶不赦,是不是直接被踢出局了?” 沈琰神情严肃的说:“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秦司漫不想为自己辩驳什么, 更不想让沈琰为难。 “科里打算怎么处理我, 我都认。” “早有这个觉悟, 也不至于收这么多投诉信了。”沈琰嘴上说归说,心里却不这么想。 医院尚能给医术不精的医护人员安排一些强化技能的课程, 尽量保证在职人员的考核通过率在90%以上。 毕竟在这种大型考核中,如果最后的结束太难看,传到外人的耳朵里, 对辽西的整体水平和名声, 也是一个致命的影响。 秦司漫第一次经历这种全院的正式性考核,不懂得里面的潜规则,但沈琰却烂熟于心。 只是现在不能告诉她真相, 借此机会,彻底纠正一下秦司漫的毛病,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沈琰将秦司漫懊恼的神情尽收眼底,轻咳一声,“但是,这也不是完全不能挽回的。” 秦司漫一听,眼前一亮,“你说,怎么弥补,哪怕让我病理知识、手术操作这些考满分都成。” 沈琰差点没笑出来,反问她:“你当这里还是学校的期末考试,算总成绩来排名次?” “不是吗?” 还不是吗。 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当然不是,一门不过关,其他再高分也没用。” 秦司漫的脸顿时垮下来,“那你还说能挽回。” 沈琰笑笑,“离正式考核还有一个多月,在这段时间里你如果没有再收到投诉,我就让这部分过关。” 这对秦司漫而言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她也没得选。 “支点招?” 如果她没有记错,从她来辽西这半年以来,还没听说沈琰接到过哪个病人的投诉。 就连上次在门诊室闹事的那个带老母亲来看病的男人,最后也没有投诉他。 “其实很简单。”沈琰放下笔,抬头看她,“把他们当做你自己来对待,知冷知热,万事上心,尽你所能让病人早点痊愈出院。” - 就算听沈琰那么说,秦司漫还是无从下手。 实践见真章。 秦司漫只好跟着一直受病人青睐的钟向文以及其他几位医生一同查房了几天后,总算学到了几分要领。 嘘寒问暖这些事做起来依旧别扭,可她也不像之前那样抵触。 一周多下来,还真没有收到哪个病人的投诉。 无功亦无过,已是非常难得。 今天没有轮晚班,秦司漫忙完刚好到下班点,收拾好东西离开,还没走到电梯口就被沈琰拦下。 “换衣服,大学路发生连环车祸,赶紧去急诊接病人!” 事态紧急,秦司漫没来得及多问。 跑回办公室以最快的速度换好了衣服,来到急诊大厅的时候,场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秦司漫,来这边——” 沈琰起先还洁白如新的白大褂,不到十分钟已经沾满了血渍。 秦司漫跑过去,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拿过消过毒的手套和口罩带上。 “给他做清创,然后送手术室,你负责开台。” 秦司漫拿过器械,听到后面一句话一愣,“我一个人?” “对,你一个人。”沈琰脱下满是血的手套,冲人群里的莫新招了招手,“莫新你来给她做助手。” “你不怕我搞砸吗,我一直都是做你的助手……” “我对你什么都不放心,唯独医术最放心。” 沈琰一口气打断她未说完的话,转身走向了另外一床。 每个医生都忙得不可开交,不是在台上就是在准备开台,不然沈琰也不会让她来上场了。 秦司漫深呼一口气,接过护士递过来的消毒水,动作麻利的为患者做了最基本的清创,防止进一步感染。 做好最后一步,她放下纱布,“可以了,送手术室。” 见病人被推走,她也不敢多耽误,抬腿往手术室走去。 莫新跟在她身后,有点紧张,“漫漫,我会不会给你帮倒忙……” “我是主刀。”秦司漫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对我有点信心。” 莫新纵然对自己没什么信心,可对秦司漫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质疑。 “那你别紧张。” 秦司漫听着笑了,“小手术而已,我们又不是实习生。” 是安慰莫新,也是安慰她自己。 秦司漫心里有一百个把握,可却是第一次一个人主持一台手术。 这种责任感是一种压力,更是沈琰对她的肯定。 她绝不会辜负。 对比秦司漫那边的顺利,沈琰这边的情况堪比一潭死水。 钟向文实在是没辙,把沈琰叫过来,语气凝重的说:“沈老师,她是这批人里受伤最严重的……” 车祸过程中眼部收到重创,目前已经导致眼。角。膜。破裂。 现在虽然强制性止住了血,可却不是长久之计。 除非在24小时内找到与之配置的眼角膜,进行移植,才有可能保住这个年仅二十岁的姑娘的视力。 沈琰检查完病人的情况,脸色变得异常的难看。 半天没说一句话。 钟向文在一旁干着急,“沈老师您是眼。角。膜。移植的专家,我已经给器。官。捐。献。中心打过电话了,他们在寻找,这台手术只能您来做。” “我做不了。” 钟向文几乎怀疑自己听岔了话,“老师您说什么?!” 沈琰面色发白,死死盯着床上陷入昏迷的女大学生,哑着声重复了一遍:“我说我做不了这台手术。” “怎么会呢,我看过您以前的手术录像,比这个情况复杂好几倍的移植你都拿下来了!” “监测病人指标,这台手术你去找别人做。” “沈老师你——” “我跟你说了我做不了这台手术,我他妈的更不是什么专家!” 钟向文和周围的医护人员直愣愣的看着沈琰,似乎不敢相信一贯好脾气的沈大夫,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情绪失控。 沈琰无力的摆摆手,说了句抱歉,渐渐的走出了急诊室。 任凭钟向文怎么呼喊,也没有再回过头。 如同一个行尸走肉的傀儡。 - 秦司漫在手术结束后去了趟病房,确定病人状况一切稳定后,才算是真正松了口气。 回到办公室换了身衣服,看时间已经过了晚上九点。 一直没吃晚饭,胃饿得有些难受,秦司漫已经没什么力气去外面觅食,随手拆了盒办公室常备着的方便面,准备将就一顿。 把面刚泡上,还没得来得及吃第一口,就看见钟向文火急火燎的跑进来。 “秦姐你总算下手术了,快去看看沈老师吧!” 秦司漫放下叉子,“ 他怎么了?” 钟向文三言两语把之前在急诊室的事情说了一遍,“他一直在办公室里,就没出来过,你劝劝他吧,这个病人真的等不起。” “眼。角。膜。配型找到了?” 钟向文摇摇头,“还没有,不过这边也需要医生随时准备就位,整个眼科沈老师是最擅长移植的,而且那边的学生家长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这个消息,也非要沈老师来做手术。” 抛下病人不管,还大发脾气。 这实在不是沈琰的作风。 第42节 秦司漫眼下也没了吃面的心思,跟着钟向文一同来到了沈琰的办公室。 投过门缝也没有看见有灯光透出来,秦司漫敲了几下门也无人回应。 “你确定他在里面,会不会出去了?” “不会的,护士站的人看见他进去的,这期间一直没出来过。” 秦司漫又试着喊了几声,依旧无人应答。 “备用钥匙呢?” 钟向文从兜里拿出来,面露难色:“他毕竟是我们的上级领导,这样贸然进去是不是不太礼貌……” “礼貌能抵命还是能换钱?” 钟向文讪讪的低下头,不再多言。 秦司漫用钥匙打开了门,入眼一片黑暗,若不是投过落地窗照进来的月光,她还真没发现坐在地上的沈琰。 “我跟他说,你先出去吧。” 钟向文本来也不想得罪沈琰,听到这话求之不得,脚底抹油立马就溜了,还识趣的带了上门。 秦司漫放轻了脚步,朝他走过去,随后蹲下,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沈琰听到她的声音,才回过神来。 痛苦的抓了抓凌乱的头发,“你怎么来了……” 秦司漫靠在他身边,席地而坐,“钟向文把下午的事情都跟我说了,这不是你的作风。” 沈琰自嘲道:“这手术我真做不了。” 秦司漫怎么会相信在医科大都赫赫有名的眼角膜移植专家,会做不了这最简单的一台移植手术。 “如果你有什么顾虑,不妨说给我听听。” 秦司漫握住他冰凉的手,轻轻的搓揉着,“这里没有别人。” 不知过了多久。 沈琰抽出已经被秦司漫搓得发红的手,怔楞着。 往事涌上心头,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最后秦司漫听见他说:“我已经治瞎过一个人了,不能再害第二个。” 第38章 解脱 秦司漫脑中的几条思绪混成一团, 乱如麻。 沈琰看着窗外, 缓缓开口:“三年前我接手了一个病人, 同样是这样的连环车祸,眼部受到重创,眼。角。膜破裂, 身体多处骨折……” “然后呢?” 沈琰愣了愣, 继续说下去:“她比这个姑娘幸运, 车祸中当场死亡的一个人在生前签署了器官捐献协议,经家属同意后,将他的眼。角。膜。捐献了出来。” 那还真是好运气。 秦司漫点点头,却没有出声打断。 “她身体的不同部位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那是一台复杂的手术,不过我跟几位科室大夫配合顺利, 那次手术下来, 挽救了她的性命和视力。” “这不是好事吗?” 沈琰苦笑着摇摇头, “一年后移植产生排异反应,发生角膜血管化, 新生血管严重,已经不再适合做第二次眼。角。膜。移植。” 秦司漫心里一惊。 眼。角。膜。移植的排异反应有多种,其中最可怕的就是角膜血管化。 人的角膜本身是没有血管的, 毛细血管围绕角膜边缘生长, 若是血管超越角膜边缘进入透明区,维持角膜无血管的平衡性就会被破坏,从而血浆渗漏, 造成角膜水肿严重影响视力。 这本身不是什么难以治愈的疾病,可发生在一名接受过眼。角。膜。移植的病人身上,那无疑于是一个噩耗。 治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哪怕再进行第二次移植,术后排异率高达70%,极有可能引发新生血管粘连。 这分明就是一道无解的题目。 “可她本人坚持要做,我作为医生只能遵从病人的意愿,找到合适的配型之后,我为她进行了第二次移植,第二次手术的难度远远超过第一次,最后勉强成功却无法尽善尽美。” 说道关键处,沈琰的神色变得痛苦不堪,“术后不到一周,再次产生排异反应,这次之后再无移植的可能性,没多久她就彻底失去了光明。” “可她不做手术也会失明啊,你为她进行了第二次移植反而是一线生机不是吗?” “不是这样的。”沈琰不由得攥紧了拳头,从嗓子眼里憋出一句话,“如果不是我给了她希望又让她绝望,她最后不会落得自杀的结局。” 原来心理阴影是在这里吗。 秦司漫努力不去看他现在这幅狼狈的样子,别过头,对着无尽的黑暗缓缓开口:“我记得大一的第一堂专业课,老师跟我们说了一句话。” 沈琰没有吭声,但秦司漫知道,他在听。 “作为一个医生,除了医术和仁心之外,还需要习惯面对生死。” 秦司漫当时初入医学院,压根没把这些话放在心上。 大道理谁都会说,听多了早已厌倦。 可在今天这个夜晚里,这句曾经让她不以为然的道理悄悄从记忆里冒出了头,并且让她感慨颇多。 原来大道理听着厌倦,只是因为自己没有经历过。 “受得起救人一命的光荣感,也担得起无力挽回性命的负罪感,这便是医生的一辈子。” “情形或许相同,可结局不会由历史决定,而是由你决定。” 秦司漫言尽于此,沈琰是个极其骄傲的人,他不会希望在这种时刻得到来自任何人的安慰和鼓励。 她站起身,拍了拍满是灰尘的裤子,言语间是从未有过的肃穆:“上次你能给她的只是一线生机,而这个小姑娘如果等到了配型,由你来完成这台手术,她就会重生。” 一个是一线生机,一个是重生。 沈琰,你会怎么选。 秦司漫离开的时候刻意的放慢了脚步,可等到关上门的那一刻,她也没看见沈琰有何动作。 他依然坐在那里,像一个木偶。 秦司漫看不穿他在思考什么,甚至也无法保证自己说的话能打破他内心的牢笼。 只是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 从沈琰办公室离开后,秦司漫去了顶楼的icu。 换上无菌服走到那位等待移植的女孩病房前,秦司漫却失去了打开房门的勇气。 女孩身边放满了检测仪器,身上插着不同类型的管子,而眼部包裹着几层白色的纱布。 就这样躺在病床上,只有心电图上的波动曲线还在证明着这个生命的存在。 距离车祸已经过去了四个多小时,如果在剩下的二十个小时内找不到配型,她以后漫长的几十年就再也看不到一丝光亮。 “你是……眼科的大夫吗?” 秦司漫擦了擦眼睛,转过身看见一位满脸沧桑的妇人,想来应该是这个姑娘的家长。 “我是。” 妇人抓住秦司漫的手,“眼角膜配型有结果了吗,我闺女是不是有救了!?” 秦司漫咬了咬嘴唇,“还在寻找,你别着急,应该快有消息了……” 妇人颓然的放下秦司漫的手,靠着墙壁缓缓的坐下,眼神黯淡无光,“大夫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你们尽力了……” 秦司漫见惯了太多大哭大闹,不分青红皂白职责辱骂医生的病人家属。 可眼下这位通情达理的母亲,却让她觉得比面对那些无理取闹的病人家属更加揪心。 “还有时间,我们再等等。” “都怪我,今天非让她回家吃饭,要是待在学校什么事都没有……”妇人说到这,崩溃的哭了。 怕吵到病床上的女儿,刻意压低了声音,哭声时断时续,秦司漫听着心都快碎了。 冠冕堂皇的说辞有很多,安慰的话也有很多,可秦司漫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没有找到配型,说什么都是徒劳。 秦司漫走过去,搀起妇人坐在门外的椅子上,准备起身去护士站拿点纸巾,站起来的一瞬间,看见了不知何时站在走廊尽头的沈琰。 沈琰披着清冷的白灯光,拿着一张纸步步朝着病人家属走过去,看了秦司漫一眼,最后蹲下身,说:“您好,我是您女儿的主治大夫沈琰。” 秦司漫离得近,看见纸张上的五个大字激动得手都开始发抖,站在原地一步也不敢移动,唯恐破坏了当下的氛围。 “配型已经找到,我马上为她进行眼。角。膜。移植手术,这是手术同意书。”沈琰将纸张放在妇人的面前,从胸口的口袋里抽出一支笔,放在妇人手心里,“我会尽全力恢复她的视力。” 妇人喜不自胜,颤颤巍巍的拿起笔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最后抓住沈琰的手,差点就要跪下,被他眼疾手快的拦住。 “医生,求求你一定要治好我女儿的眼睛,她才二十岁啊——” 沈琰拍了拍妇人的肩膀,“我知道,我会尽力。” 安抚好家属的情绪,沈琰完成了术前的最后一件事,起身往手术室走去。 路过秦司漫身边时,见她毫无动作,几欲张口却是一句话也没说。 “愣着干嘛,还不跟上?” 秦司漫回过神来,不知所云的问:“上哪去?” 沈琰轻笑一声,“这个手术没有助手,我可没把握。” 秦司漫一怔,过了几秒领会到他的意思,笑弯了眼,“沈老师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沈琰心跳像是漏了一拍,反应过来的时候秦司漫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 有些话卡在喉咙就要呼之欲出,被他压了回去。 罢了, 第43节 打完这场硬仗,再说也不迟。 - 手术结束的时候已是半夜。 秦司漫先一步出了手术室,摘下帽子握在手中,还未来得及多走一步,等候在门外的妇人就已经迎了上来。 “医生,手术怎么样?” “手术很顺利,恢复得好的话,一周后就能出院了。” 这是秦司漫今天第二次说出这句话,感觉却大不相同。 她觉得松了大一口气,也感到庆幸。 为这个二十岁的姑娘,也为沈琰。 前者重生,后者解脱。 而她亲眼见证了这一切,秦司漫觉得这一生,也不会忘记了这一天、这个病人和这台手术。 沈琰跟着推车床一同走出来,跟病人家属嘱咐了几句,目送他们推着床往病房走去,才得了空。 两人各靠着一边的墙壁,四处安静得只听得到窗外的风声。 “秦司漫。” 沈琰站直身子,上前走了几步,来到她的面前,“今天谢谢你。” 秦司漫不好意思的摸摸鼻梁,插科打诨着:“大恩不言谢,请吃饭就行。” 沈琰突然的沉默下来,动也不动的看着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秦司漫被这样的视线盯得有些不自在,刚想开口,便听见:“吃顿饭怎么够。” “嗯?” “你还记得第一次我们合作完成了手术之后,你对我做了什么事吗?” 第一次合作手术。 秦司漫思忖片刻,回想起来。 郑明辉的亲戚,暴发型青光眼,以及那个吻。 秦司漫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眉眼间尽是风情,“怎么,还想来一次?” “是我谢你。”沈琰俯下身,将秦司漫禁锢在自己的臂弯之间,“怎能再劳烦你?” 话毕,沈琰低下头,将秦司漫还未说出口话全部封锁在了唇舌间。 秦司漫闭着眼勾住沈琰的脖子,任由着他掌握主动权。 嗯…… 这次没有柠檬清香,却比上次还要甜。 作者有话要说:  某川:甜不甜? 秦司漫:作者,你写这个吻酝酿了十二万字。:) 沈琰:是谁说我不会撩妹的? 第39章 过去 一吻过后, 秦司漫觉得腿有点软。 沈琰搂住她的腰, 轻轻咬了口她的耳垂, “这么快就不行了?” 秦司漫也不服输,掐了把沈琰的臀部,暗自感叹手感真好。 “嗯, 你太快了。” 沈琰听出秦司漫的话外音, 笑了声, 也没回嘴,就这么搂着她。 气氛和谐了大概一分钟,秦司漫终于忍不住开口:“动完嘴动完手,不表个态?” “我怕你误会。” 误会。 秦司漫心一凉,以为这次又是自己会错了意。 火气涌上心头,秦司漫一把将沈琰推开, 沈琰没有防备, 踉跄的退后了好几步。 “亲了你就想跑, 你当老娘是鸡啊,鸡还要付钱呢, 你给我什么了!” 沈琰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说的那句话有歧义,忙解释:“我的意思是,我怕在这种情况说想让你跟我在一起会让你误会成, 我为是为了感谢你。” “去你大爷的, 这还不是误会……不对,你刚刚说什么!?” 沈琰好笑的看着她:“怎么不骂了?” “别打岔,你刚说想让我跟你在一起?” “是, 但是还有些事……” “但是个屁啊。”秦司漫跑过去一把扑在沈琰身上,双腿盘在他的身上,搂住他的脖子,生怕到嘴的肉飞了似的,“说出来的话泼出来的水,你收不回去了。” 沈琰怕她摔下去,用手托住她的臀,正色道:“没有打算收回去。” 秦司漫对于其他的事情都不感兴趣,她只想抓住眼前这一刻。 “因为感谢我而跟我在一起?”秦司漫重复了一遍,依然觉得搞笑,“你个大男人看那么多肥皂剧做什么,这么老土的话亏你说得出来。” 沈琰有些跟不上秦司漫的思维,反问道:“老土?” 秦司漫点点头,“是啊,什么年代了,喜欢才会想在一起。” “我本来就跟你不是一个年代的,你真的一点也不担心?” 秦司漫顿了顿,凑到他耳边,“生理不会骗人。”说着,刻意顶了顶某处,挑衅着,“这是因为感谢才硬的?” “……真有你的。” 秦司漫从他身上跳下来,笑得如同一个偷了腥的小猫,“喜欢就是喜欢,你不说我也知道。” 活了三十年,还没有一个小姑娘看得开。 沈琰自嘲的笑笑,说道:“时机或许有点不合适,但我之前说的都是真心话。” “没有,我觉得太合适了。” “嗯?” “手术室门口激吻,出门前你还是我上级,出门后就成了我男人,真他妈的太合适了。”说着,秦司漫还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 “……” 她的脑回路,大概跟正常人真的不一样。 “过几天休息的时候,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秦司漫从自我陶醉中清醒过来,问:“什么地方?”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秦司漫不疑有他,说了声好。 沈琰跟她并肩走出手术区,看着身边笑得眉飞色舞的女人,嘴角也止不住的上扬。 事到如今,那个秘密也应该告诉她了。 - 两人确定关系之后并没有在科室公开,人前依旧保持着以往的上下级关系。 秦司漫初来乍到更是沈琰手下的住院医,在脚跟还没有站扎实之前,过早公开两人的关系,只怕以后的日子,科里的人只会用有色眼光来看待秦司漫的所作所为。 眼。角。膜。移植后的小姑娘恢复得不错,在医院观察了一周多,各项指标正常也并没有出现排异反应的迹象,便出了院,只需半个月回来复诊一次即可。 唯一奇怪的是郭安民对这件事的态度。 不管是晨会还是平时正常的病情交流,只要有人提起沈琰做的这台眼。角。膜。移植,郭安民就会不自然的转移话题,像是在刻意回避着什么。 秦司漫私底下问过沈琰,他只回了两个字:心虚。 秦司漫没有再问下去,因为她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件事和沈琰过几天要带他去的地方有关系。 反正迟早都会知道,不在乎早一天晚一天的。 这天下了夜班,秦司漫和沈琰决定在回家补觉前一起去吃的早饭。 “我带你去个吃早点的地方,你肯定没去过。” 沈琰一边打燃车子一边说。 这辽州还能有她没去过的地方? 秦司漫被勾起了兴趣,“好啊,先说好不好吃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沈琰笑,“到时候你别吃撑就好。” 店铺离辽州有点距离,上了二环高架桥,大约又开了半小时,最后停在一条小巷子的门口。 “到了,下车吧。” 秦司漫对这条街不陌生,只是这条巷子还从没进去过。 看着幽深且长,想来也没什么好逛的。 “这里面有吃饭的地儿?” “跟着我走就是了。” 沈琰锁了车,走到秦司漫身边,自然的牵起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配合着她的脚步稍微放慢了自己的步子。 秦司漫自认为不是小女生心性,可也抵不住这自然表露的温情。 心里美滋滋的,就差开出花来了。 走了约莫七八分钟,视线开始明朗起来,四周弥漫着烟火气息。 第44节 一眼望过去全是推车组成的街边早餐店铺。 身后的几栋居民楼看起来也与这个城市格格不入,显得老旧过时。 沈琰熟行熟路的带她走到了居民楼下一处推车旁,“张叔,来两碗牛肉的一根面。” 揉搓着面团的老板看见是他,忙搓了搓手,热情的跟他打招呼:“小琰啊,你好久没来了,过去坐着吧。” “嗯,最近医院有点忙。” 沈琰与老板简单的寒暄了几句,引着秦司漫来到一张空桌子边,趁着老板娘收拾碗筷的空档,抽了两张纸巾擦了擦她坐的那张凳子。 “这种店吃得惯吗?” 秦司漫自小养尊处优,但也没有什么挑食的毛病,只要味道好就行。 “吃得惯,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悉?” 沈琰冲她身后的居民楼扬了扬下巴,“我小时候就住这里,六楼。” 秦司漫顺着看过去,发现六楼窗台上晾晒着两床粉红色的被单,显然是还有人住的。 “大学毕了业就没住这边了,交通不方便而且没电梯,父母年纪大了上楼梯费力。” 这是秦司漫第一次听他提起自己的家人。 与她想象的有些出入。 她看沈琰身上这股清贵的气质,一直以为他是哪家的富二代来着,没想到这么接地气。 不过接地气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平凡的家庭或许还要比她这样的幸福得多。 秦司漫收回视线,随意的问着:“你高中在哪读的?” “八中。” 秦司漫笑了声,“好巧,我在你隔壁。” “十三中?” “是啊,不过咱俩差五岁,估计以前也没有打照面的机会。” 沈琰想了想,觉得也是。 “你们的面来啰。” 老板端着两碗热腾腾的面走过来,放在两人眼前,注意到秦司漫的时候,八卦了句:“这是女朋友?” 沈琰点点头,并未否认。 “交女朋友好啊,多大的人了早该结婚了。” “嗯,你说得对。” 秦司漫听着两人的对话,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 听这张叔的口气,怎么感觉好像不知道沈琰两年前结过婚一样。 既然都是老邻居,没理由不知道这件事。 沈琰抽出两双筷子,擦干净之后递给她,见她没反应,出声说:“愣着做什么,快尝尝。” 秦司漫收起心思,接过筷子把面夹起来吃了一小口。 “真好吃!” 这面看着粗,可这牛肉的汤汁完全入了味,面的劲道和牛肉的卤香混在一起,简直不要太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管饱。” 美食最有治愈人的魔力,在这冬日的早上吃上这么热腾腾的一碗面,真是幸福满足。 一碗面的分量十足,秦司漫连汤都喝了个干净,站起来的时候她觉得自己中午都不用再吃饭了。 “你要是喜欢吃,以后有空我们就常来。” 秦司漫自然乐意,“行啊,下次我也带你去吃好吃的。” “可以,不过你请客我买单。” 秦司漫嘴上答应,心里却记下了这句话。 那些烧钱的地,以后绝对不去了。 倒不是她看不起沈琰的经济实力,只是她不愿意让他花这么多钱。 吃饱喝足,回去的路上秦司漫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后来被手机的提示音给弄醒,懵懂的看了看四周,发现已经到了小区的地下停车场。 沈琰替她解开安全带,“到了,回去睡吧。” 秦司漫懒洋洋的“嗯”了一声,拿上自己的包站在一边等他倒车。 点开手机一看,发现是陈献发过来的微信。 大清早的能有什么事。 秦司漫划开一看,愣在了原地,不知道作何反应。 “走吧,回去了。” 听见沈琰的声音,秦司漫回过神来把手机随意的塞进口袋里,面色如常的跟他上了楼。 沈琰把她送到家门口,见她进了屋自己又坐电梯下楼。 秦司漫倚在门边,盯着屏幕上的几个大字,思绪乱如麻—— “梁澄可一年前死于自杀,此外,她就是沈琰的前妻。”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啊,造作啊。 第40章 迷雾 秦司漫缓了缓神, 走回卧室用电脑点开了陈献发过来的文件。 是梁澄可的个人资料, 细致到从出生到死亡的主要事件。 秦司漫看得极快, 她对梁澄可小时候的事情全无兴趣,浏览到高中那一栏的时候停下了目光—— 辽州八中。 这不就是沈琰的母校吗? 带着疑问继续读下去,秦司漫发现越来越多与脑中的思绪相重合的信息点。 比如:三年前遭遇车祸, 进行眼。角。膜。移植手术。 ——“三年前我接手了一个病人, 同样是这样的连环车祸, 眼部受到重创,眼。角。膜。破裂,身体多处骨折……” 两年前产生排异反应,执意进行第二次移植。 ——“可她本人坚持要做,我作为医生只能遵从病人的意愿,找到合适的配型之后, 我为她进行了第二次移植……” 第二次移植后一周后再次排异, 导致彻底失明。 ——“术后不到一周, 再次产生排异反应,这次之后再无移植的可能性, 没多久她就彻底失去了光明。” 失明后不到两个月与沈琰领证结婚。 秦司漫回想了一下两年前去医院看到沈琰和那个陌生女子从办公室走出来的那一幕的时间,正好对得上号。 现在回想一下,沈琰扶着那个女人的姿势却是有些奇怪, 不是夫妻间亲昵的牵手, 倒像是现在医院里搀扶失明病人的动作。 看来两年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女人,想必就是梁澄可了。 秦司漫心中挤压的疑团一层层被剥开,看到最后又产生了一堆新的疑点。 手术是梁澄可执意要进行的, 家属也签署了手术同意书,从客观上来说,这都算不上是一个医疗事故,不管是辽西还是沈琰都没有责任。 非要说责任,那也只是道义上的歉意。 在这种条件下,沈琰和梁澄可结婚的原因又是什么。 如果是爱情,为什么之前不结婚,偏偏卡在梁澄可失明后的那段日子突然结婚。 更奇怪的是,从今天早上那个老板的口吻来猜测,作为沈琰家里的老邻居似乎都不知道他曾经结过婚的事情。 若是一件大喜之事,怎么会办得如此低调? 而且抛开沈琰不说,郭安民的态度更加奇怪。 秦司漫现在可以肯定让眼科所有人闭口不谈的医疗事故指的就是梁澄可这件事。 可为什么辽西自己都要认定为医疗事故,这不是往自己脸上抹黑吗? 秦司漫百思不得其解,她静下心来捋了捋,发现自己知道的还仅仅停留于表现,里面最关键的点还无从知晓。 或许连眼科这些人都不知道。 抱着试试的心态,秦司漫跟陈献发了条微信:“网络上为什么查不到梁澄可的死亡信息?” 等了几分钟,陈献那边回复:“网络上的信息都被处理过了,有人压着消息不让放出来。” “查到是谁了吗?” 秦司漫看着对话框上一直在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可等了好一会儿陈献一个字都没发过来。 “别发长篇大论了,直接说。” 提示消失了大概一分钟,陈献扔了三个字过来,直接把秦司漫给砸懵。 “是你爸。” 秦淮洲? 秦淮洲又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他为什么要出面压住这件事?” 陈献回:“查不到,我托的人只告诉这是他们董事长的命令,多余的话什么都没说,让他们照办即可。” 秦司漫万万没想到,千查万查,竟然还能查到秦淮洲身上来。 第45节 一股寒意油然而生,她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但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只能查到这里的,多余的只能问当事人了。” 秦司漫头疼得厉害,简单的回了个好。 “这件事里面的水深得很,你还要查下去吗,要是最后……” 剩下的话陈献没有说出口秦司漫也知道他要说什么。 要是最后查到的结果是秦淮洲一手促成的,她该如何自处。 一边是沈琰,一边是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父亲。 可不管怎么样,秦司漫也不能把陈献拖进这潭污水里面来。 如此想着,她回了句:“这事你别掺和了,就到此为止,剩下的我自己来。” “有需要随时找我,哥们儿可不怕事。” 傻小子。 秦司漫嘴上骂着,心里还是感动的。 这么多年,因着秦淮洲的关系认识了这么个好朋友,好像算是他给自己带来的最好的礼物。 秦司漫关了电脑倒在床上,闭上眼把目前所有的信息理了一遍,依旧想不出所以然。 禁想起沈琰前几天说过的话,休息的时候要带她去个地方。 是和梁澄可有关的地方吗。 沈琰你真会把当年事实的真相全部说出来吗。 秦司漫扪心自问,最后苦笑了声。 她发现自己完全给不出肯定答案。 不敢去细想这是对沈琰的不相信还是对自己的不自信。 - 下午时分。 沈琰一觉睡到了现在,起床冲了个澡,准备改会儿几个学生交上来的论文消磨点时间的时候,门铃响了起来。 这个时候会来找他的人,沈琰只想到了秦司漫。 这么猜测着,沈琰带着不自知的笑意打开了门。 孟嘉石提着一个食盒,笑得露出了几颗大白牙,颇为孩子气的问:“老沈,惊讶吗?” “你怎么来了?” 沈琰的笑意减了几分,直接转身进屋,也没跟他客套。 孟嘉石起先看见沈琰的笑容以为是因为自己的到来,可他怎么感觉沈琰看到他的那一刻还有些……失望呢。 “瞧你这话说的,没事我就不能来看看你?” 孟嘉石把食盒放在餐桌上,自来熟的从冰箱里拿了灌饮料喝起来。 沈琰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瞥了他一眼,“上次你没事来我家,顺走了我一瓶上好的红酒。” 孟嘉石轻咳一声,不自然的转移话题,瞥到桌上的食盒,殷切的拿过去放在沈琰面前,“我这边有好东西可是第一时间想着你呢,看看这是什么。” 沈琰凑近了闻了闻,“糖醋排骨。”食欲被勾了起来,打开食盒摸了摸外壳,“还是热的。” 孟嘉石得意的笑笑,“我媳妇儿刚做的,我想着你喜欢吃这口,顺路就给你拿过来了。” 糖醋排骨是沈琰的心头好,偏偏他自己做得却不好吃。 沈琰拿起食盒里的筷子放进嘴里,忍不住赞叹了句:“好吃,手艺不错。”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媳妇儿。” “你一个连蛋都不会炒的人有什么好得意的?” “……” 朋友没得做了。 沈琰连吃了三口,才觉得孟嘉石之前说的话有点问题。 “你说顺路给我拿过来,你顺什么路?” 孟嘉石的家就住在公安局附近,跟这边完全是两个方向。 怎么样都谈不上什么顺路之说。 孟嘉石放下饮料,有些烦躁的挠了挠头,“最近局里有个任务,我带着几个组员在盯一个富商,大家轮着干,我再坐会儿就要换班去了。” 沈琰顺着自己家的方向想了想,离这边最近的别墅区就是东郊别墅了。 孟嘉石是个典型的话痨,叨叨个没完:“我这种闲不住的人局里让我去盯一个富商,这不是折磨我吗,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沈琰轻笑,“跟踪也是需要头脑的,在你领导眼里说不定你还有几分智商。” “你别以为我听不出你是在埋汰我。” 到底是事关自己的工作有一定的隐私性,见沈琰也没多大兴趣,孟嘉石又提起了那个老生常谈的话题,“怎么样,最近有没有中意的姑娘?” 过了一分钟,沈琰都没有说话。 这搁在以前,沈琰早就一口否决了。 孟嘉石眼里像是要冒出光来,急忙忙的问:“什么情况,还真有了!?” 沈琰淡定的“嗯”了声,注意力全部放在眼前这份糖醋排骨上。 妈呀,万年老光棍终于有脱单的苗头了。 孟嘉石恨铁不成钢的抢过沈琰的筷子,八卦之血已经沸腾到了极点。 “跟我说说,是什么的姑娘,我认不认识,多大了,干什么工作的,还有你们……” 沈琰被他吵得心烦,随后拿了个苹果塞进他嘴里。 世界终于安静了下来。 “我们医院的医生,有空我带上她咱们一起吃个饭。” 孟嘉石咬下一大口苹果,嚼了几口忙咽下去,“哪个医生,怎么之前都没听你说过,你小子挺能装啊。” “我手下的住院医,前几天刚确定关系。” 孟嘉石长大了嘴,憋了半天憋出一句:“禽。兽,你手下的人都不放过。” “……” 玩笑归玩笑,孟嘉石听见沈琰总算正经的交了个女朋友,心里还是欣慰的。 能放下梁澄可的事情重新敞开心扉接受一个人,这对沈琰来说是一件多难的事情,孟嘉石再清楚不过。 他嘴上虽然经常问候沈琰的个人问题,但心里对这件事是没有多少把握的。 以沈琰的牛脾气,一辈子迈不出这个坎儿,也不是什么让人惊讶的事情。 这么想着,孟嘉石更想见见这个姑娘。 真是个神仙级人物啊。 孟嘉石幽幽的问了句:“真喜欢她?” 沈琰放下筷子,仔细想了想,最后回答,像是对着牧师在宣誓一般:“如果这辈子我一定要选一个女人携手过一生,那这个人只能是她。” 作者有话要说:  安利一下基友的新文,木眇眇——《过火》。 人贱人爱老司机 x 美貌智慧并存小记者,我已经看过了,每章都有迷之笑点。 可以直接搜索笔名,进专栏即可看到。喜欢记得收藏一下哦。 文案如下: 因为一桩杀人案,程是走访被害人的家乡,遇见了一穷二白但是很年轻的支教老师袁也。 这则新闻发表后,报社里人人皆知程是有了男票。 ---这男票怎么来的啊? ---玩过火了,睡来的:】 【定情】 袁也:“你还乱跑不?” “不了。” “你想走给我说一声,我背你下去。腿没事吧?自己能擦药吧?” “不能。” “……程是,老子是正常男人。” 【袁非日记】 其实我妈不知道,我早晓得他们第一晚了。 所谓狂风暴雨干柴烈火,也不过如此。 更关键的是:“我特别怀念,你妈那晚很主动。” 喂喂袁老师,你对我这个小学生讲这个真的好吗? 第41章 伤疤 沈琰觉得秦司漫这几天有些反常。 比如经常看着他发呆, 半天也回不过神来。 也会突然间叫自己的名字, 然后欲言又止什么也不说, 满腹心事的走开。 话变少了,也没那么黏人了,成了个比他还专业的工作狂。 第46节 沈琰犯了难, 他思前想后也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惹她不痛快的事情。 这边僵持着两人都憋屈, 沈琰觉得找她问个清楚, 死也要死个明白。 晨会后,沈琰叫住闷头往前走的秦司漫。 “一会儿查完房来我办公室一趟,有点事。” 秦司漫以为是昨天上交的病例有问题,不疑有他,应了声好。 沈琰还想跟她说两句,可人根本不给这个机会, 直接走了出来。 要有多果断就有多果断。 钟向文走过来, 见沈琰一脸愁容的站在原地发呆, 问道:“沈老师你怎么不走?” 沈琰盯着秦司漫越来越远的背影,问他:“你说一个女人无缘无故不理人了这是因为什么?” 女人? 钟向文这些年一心向学哪懂什么女人。 可面对上级领导的提问哪能有不回答的道理。 钟向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 脑子拼命回想之前陪自家太后看过的肥皂剧。 有了! 钟向文正色道:“实践证明,这多半是因为吃醋了。” 吃醋。 吃哪门子的醋? 沈琰挑眉,心里更加费解, 拍了拍钟向文的肩膀, “走吧,准备查房。” 钟向文挠了挠脑袋,不知道沈琰这个反应是对答案满意还是不满意。 - 今天不是大查房的日子, 只是普通的早班查房,沈琰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秦司漫和钟向文以及几个他们手下的实习医生,走进了他所管辖的病区。 前面的进行的还算顺利,走进最后一个单间病房的时候出了点小插曲。 这个病人是昨天刚收入院的,今天准备做白内障手术。 至于他为什么要单独住一个病房,是因为这是个精神病患者。 根据精神科的描述,他的日常行为存在一定的攻击性,为了防止给其他病人造成安全隐患,只好单独给他安排了一个病房。 秦司漫作为他的首诊大夫,经过昨天被他无缘无故推翻在地的经历之后,看着这扇门都觉得有点烦心。 她的尾巴骨现在还隐隐发痛。 “注意说话方式,别刺激他。” 沈琰在她开门前叮嘱了一句,为避免给病人造成不安,只好让其他人在门外等着,就他和秦司漫两个人进去。 秦司漫了然的点了点头,“我知道。”随后推开了门。 男人在家属的伺候下刚吃完早饭,正在擦嘴,一个人对着桌子傻笑,看起来诡异得很。 家属是他的母亲,已经年过半百,看见医生进来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秦司漫放在病例,脸上挂着笑,试图让男人的注意力从桌子上转移到自己身上。 “今天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男人听见外人的身影缓缓的转过头,看见是秦司漫,把手上的擦纸巾直接扔在她脸上,咧嘴大笑,“哈哈哈,蠢货,不会躲不会躲。” 秦司漫险些爆粗口,拼命忍了下来。 接过沈琰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脸,耐着性子说:“精神不错啊,我给你做一下术前检查。” 秦司漫的手还没碰到他的衣服就被男人狠狠的拍掉。 “嘶——” 秦司漫没有预料到他会动手,冷不丁的被他这么一打,手顿时红了一大片。 妈的,还用了狠劲儿。 “好玩好玩,再来再来。” 男人丝毫不觉得自己伤了人,坐在床上抖着腿,开心得直乐。 “儿子你又发什么疯,这是医生!” 老母亲横了他一眼,男人果然老实了不少。 “对不起啊医生,这真的太失礼了,我……我也控制不住他……” 老母亲对着秦司漫一个劲儿的道歉,秦司漫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你按住他,我给他快速的检查一下,一会儿好安排手术。” “麻烦你了秦大夫。” 沈琰本想出手帮秦司漫检查,可看她这么不服输的样子,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对比几个月刚来辽西戾气满满的样子,秦司漫现在用脱胎换骨来说也不为过。 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在病人的投诉少了,对她以后的事业前程肯定是利大于弊。 坏的便是,受得委屈忍受的白眼也随之增加了。 沈琰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却是无能为力。 这是每一个医生都要经历的东西,谁也无法代替。 老母亲摸着比自己大了好几个型号的老儿子的脑袋,哄着:“儿子你乖啊,让医生做做检查,一会儿妈妈给你糖吃。” “糖,我要糖!” “一会儿给,医生先检查。” 秦司漫深呼一口气,凑上前去,从兜里拿出手电筒,将男人的头抵在墙上,正准备摁亮开关,原本在母亲怀里安静如鸡的男人突然发了疯。 挣扎起来,动作大到直接把秦司漫推了出来,所幸沈琰反应快,从背后搂住了她的腰,靠着床两人才勉强站稳。 “滚出去,滚出去!” 男人发了狂,他的母亲也没法拦住他,被他推在了陪护床上,半天没起来。 男人环顾四周,发现桌上还没得来盖上盖子的保温桶,里面还有没喝完冒着热气的排骨汤,捧起来冲着秦司漫的方向直接泼了过去。 沈琰余光瞟到,一个转身把秦司漫压在身下,用自己的后背承受住了这半桶热汤。 饶是冬天的衣服厚也耐不住汤汁溅到**着后脖颈上。 秦司漫翻过身,急红了眼,“沈琰你没事吧!?” “没事。” 沈琰来不及多关心自己,男人那边并没与消停下来,看样子还准备去拿水果刀,“蹭”的一下站起来,动作麻利的架住男人的手锁在背后,用脚绊住他的腿,受惯性影响直接把他扑在了床上,暂时无法动弹。 “快去拿镇定剂!” 秦司漫点了点头,冲出房门直奔护士站。 这男人体格比沈琰大,他坚持不了多久,只好坐在他身上努力控制住他防止再乱来。 秦司漫将镇定剂吸进针管,快跑回病房。 沈琰压着男人的手让他无法动弹后,转头对秦司漫喊道:“来,快动手!” 秦司漫拿过床头柜的消毒棉签消了个毒,来不及多犹豫,把针扎了进去。 随着液体的不断注入,男人的动作渐渐小了下来,最后睡了过去。 看秦司漫拔下针头,扔进脚边的垃圾桶,两人这才松了口气。 这个状况看样子今天是没办法进行手术了。 沈琰跟家属简单的交代了几句,交了个护士去找精神科的大夫过来会诊,才和秦司漫出了病房。 “你别动,我看看你有没有烫伤。” 好不容易走回沈琰的办公室,秦司漫一脚踢上门,直接把沈琰按在沙发上,扒下毛衣的领口,看见脖子上红肿的一片,心疼到不行。 “都肿了,我给你上点药吧。” 沈琰浑身都是排骨汤的味道,他自己难以忍受,对秦司漫摆了摆手,“我先洗个澡,洗完再上吧,你帮我个忙。” “什么忙?” 沈琰摸了摸秦司漫的手算是安抚,起身从抽屉里拿出自己的车钥匙,“去车上拿身换洗衣服过来吧。” 秦司漫一把接过,“好,你先去洗吧,脖子后面别碰水。” 话音刚落,打开门就跑没了影。 沈琰关上门来到卫生间,快速的脱了衣服,对着镜子看了眼脖子后面的烫伤处。 不疼是骗人的。 可泼在他身上总好过让秦司漫受着。 这么一想,沈琰竟觉得轻松了不少,伤处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 秦司漫为了避人耳目,选择了走楼梯。 毕竟拿衣物这件事还是比较私。密。性的,辽西人多嘴杂,被人难免不议论。 秦司漫趁着走廊上没什么人的空档,摸出沈琰前几天给她的办公室钥匙直接开了门。 “衣服我拿好了,你……” 秦司漫一转身,看见下半身只裹了条浴巾的沈琰,突然失了声。 沈琰的身材有多完美她早就料到了,眼下让她说不话的并不是让人垂涎三尺的美男出浴图,而是…… 他腰间一条如蜈蚣一般的伤疤。 第47节 从人鱼线的末端一路延伸到了腰侧,在这精瘦完美的身材上,显得格外狰狞。 沈琰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走过去拿过她手上的衣服,准备回卫生间换上。 还没转身就被秦司漫抓住了手。 秦司漫走到他前面,伸手触摸到这条伤疤,声音有点发颤:“这个伤……怎么回事?” 她在害怕,也在担心。 沈琰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把她圈紧怀里,“我不疼,过去好久了。” “怎么弄的……” 这一看就是被刀划伤的,从伤疤愈合的情况来看,下手的人绝不是因为失手而已。 定是下了狠力,然后刺进去的。 沈琰本不想提及,可看见秦司漫不知道不肯罢休的眼神,最后无法,只好实话实说。 “出了点意外,被别人刺了一刀。” 秦司漫不自觉的收紧了手上的力道,从喉咙间憋出几个字:“是梁澄可吗?” 沈琰一怔,随后苦笑。 原来她都知道了。 所以这几天才这么反常。 “嗯,是她。” 第42章 还债 信息量太大, 秦司漫有些消化不良。 缓缓的抽出自己的手, 头疼的抚了抚额头, 低声说:“之前我跟你说过,我会自己查。” 沈琰接过衣服套上,淡淡的问:“查到了什么程度?” “你换吧, 我不看。”秦司漫向前走了几步, 背过身, 听着后面窸窸窣窣的声音,实话实说:“除了这道疤和你跟她结婚的原因,其他的我知道了。” 沈琰默不作声的穿完衣服,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不是生气,但也谈不上开心。 跟秦司漫在一起之后,他本来也没打算瞒着这一切。 只是没想到她会这么着急。 秦司漫自知她做得有些不妥, 但她没法克制住这份好奇心。 一个让沈琰无数次拒绝她的理由, 她怎么可能不想知道。 “我可以为我的鲁莽道歉, 但是我不后悔。” 秦司漫如是说。 “我不怪你。” 只是来得太快,让他措手不及。 秦司漫转过身, 一字一顿的问他:“你和她结婚,是因为爱情吗?” “不是。” 原来不是爱情。 只要不是爱情,那什么都能接受了。 秦司漫实在没有信心能靠自己去抚平沈琰失去一个爱人的伤痛。 “我之前说, 过几天带你去个地方, 那地方就是墓园。” “梁澄可的……墓吗?” “是。” 沈琰来到沙发坐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对秦司漫说:“过来坐吧, 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秦司漫走过去抱住他,“我已经得到我最想要的答案了。” “我们之间不该有秘密。” 沈琰摸摸她的头,眼中的笃定让秦司漫觉得无比踏实。 “那你说吧,在我走后发生了什么事?” 沈琰搂着她,慢慢陷入了回忆…… - 三年前。 秦司漫被他赶出辽西后半个月左右,沈琰在急诊接手了一位因车祸导致眼。 角。膜。破裂的患者。 尽管脸上满是血渍,沈琰还是认出了这就是前段时间在高中同学会上,跟他表白过的梁澄可。 高考后她如愿以偿考上了央美,大学毕业后已经是一位小有名气的画家,这几年在圈内混得风生水起,随手一幅画都能卖出高价。 算是高中班级里混得好的一个人物。 可沈琰以前从来都不知道,梁澄可喜欢他。 但总归是一厢情愿,沈琰对这个同班同学并没有多大印象,受到表白后当场便委婉的拒绝了她。 梁澄可那时候也没表现出什么过激的反应。 都是成年人,七情六欲坚持得再久得不到回应,也有消失殆尽的一天。 当时沈琰的想法便是如此。 后来的事实证明,是他把这一切想得太过简单。 梁澄可尽管出了车祸,可她也是幸运的。 车祸中当场死亡的一个人在生前签署了器官捐献协议,经家属同意后,将他的眼。角。膜。捐给了梁澄可。 沈琰作为当时整个辽西最有眼。角。膜。移植经验的大夫,更是梁澄可的首诊大夫,理所当然的为她完成了这台手术。 手术的过程中很成功,梁澄可术后的恢复也不错,以后可以继续从事她最热爱的职业。 梁澄可满意的出了院,时不时的借手术之由约沈琰出去吃饭,沈琰都以工作忙推掉了。 他的恋爱经验虽然不多,但也清楚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心软。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次数多了,无意间的给了别人不该有的希望,那就是他的罪过。 约莫一年后,梁澄可病情恶化,发生严重的排异反应,已经威胁到她继续画画。 再一次进了辽西,指名点姓要沈琰为她看病。 沈琰作为大夫,对于病人的这种权利,只能尊重。 经过检查,沈琰发现她的眼睛已经发生角膜血管化,新生血管严重,已经不再适合做第二次眼。角。膜。移植。 梁澄可得知真相后,情绪变得异常激动,不能接受自己马上就要失明,从此成为一个无法再拿起画笔的废物,固执己见坚持要做第二次移植。 她的父母无法,担心反对再刺激到她的情绪,只能跟着附和。 沈琰陷入两难。 他自己清楚,这个手术成功率小到几乎不存在。 到最后可能都是一个结果。 与其到时候经历希望破裂的绝望感,倒不如现在认清现实。 当时还只是眼科副主任的郭安民并不这么认为,他认为梁澄可是一个公众人物,如果辽西在这个时候拒绝为她进行手术,以后传出去对辽西的名声来说,必定是一个恶劣的影响。 何况那时候,科室主任即将退休,正是他晋升眼科主任的关键时期,容不得半点沙子。 沈琰既要尊重病人为自己生命做主的选择权利,也没有能力反驳顶头上司的意愿,最后硬着头皮做了这台手术。 结果与他预料的相差无几。 术后不到一周,再次产生排异反应,这次之后再无移植的可能性,没几天梁澄可就彻底失去了光明。 可事情发展的轨迹原原偏离了正常轨道。 梁澄可得知自己已经彻底失明,再也没有康复可能的事实后,精神崩溃,最后恶化成偏执型人格。 辽西眼科一名医生**移植手术失败,导致病人术后精神失常。 郭安民和辽西最大的股东秦淮洲,预料到这个结果曝光后,媒体大肆宣传给辽西带来的恶劣影响,利益关系上达成一致,决定用尽一切办法压下这个消息。 阴差阳错的,梁澄可精神失常之后,哭着闹着要沈琰娶她,为她的下半辈子负责任,并且口口声声说,是沈琰把她害成了现在这样。 面对一个疯子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沈琰原本积累在心中的负罪感被无声息的放大,可却没有从了梁澄可意的打算。 郭安民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背地里让秦淮主给了梁澄可的父母一大笔赡养费,足够他们不吃不喝享乐一辈子,要求就是从病人家属的角度,对沈琰进行道德绑架,利用他的负罪感娶了梁澄可。 而他自己则以上级领导的身份找沈琰进行了一次谈话。 内容大概就是,你既然没有治好她的病,现在病人疯了,并且根据精神科医生的医嘱,这个时候配合病人的意愿才是对她病情最有利的地方。 “我们都知道你是个好大夫,医术没得说,可医者仁心,从人道主义方面来说,沈琰你应该担起这个责任。” 这是郭安民跟他说的原话,沈琰记得十分清楚。 又是医者仁心,又是人道主义。 加上梁澄可和她家属日复一复在他耳边念叨的罪状。 沈琰最后被感性打败,点了头。 他和所有人一样,都觉得自己是个罪人。 梁澄可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不能说跟他完全无关。 沈琰和梁澄可低调的领了结婚证,梁澄可心愿实现后安心出院,送进秦淮洲安排好的精神病人进行治疗,这辈子再也没了对外吐露半个字的机会。 第48节 沈琰原本想着,接受正规的治疗梁澄可总有一天会好起来,等她好起来,自己也能和她商量最后和平离婚,一拍两散从此各不相欠。 可好景不长,梁澄可的精神状态越发糟糕,发展到后期的时候性情已经变得格外暴戾,出手伤到医护人员的事件几乎隔几天就会发生一次。 沈琰半个月回去探望她一次,梁澄可看见他情绪变得格外不稳定,拳脚相加,沈琰默默忍受着,只当做是赎罪。 这么过了大半年,沈琰由于工作繁忙,有一次间隔了一个月才去探望她。 可梁澄可那天的精神状态格外的好,拉着沈琰围着花园走了一大圈,甚至还高兴的给他唱起了歌。 玩累了,沈琰扶着她到椅子上坐下。 梁澄可熟练的摸到桌上的水果刀和苹果,笑得像一个讨赏的孩子,“阿琰,我学会削苹果了,我削给你吃好不好?” “不用,我自己来。” 梁澄可的脸色立马冷下来,“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是个瞎子?” 沈琰无奈,只好答应。 梁澄可削得乱七八糟,一个大苹果弄下来最后能吃的部分不到三口。 沈琰为了配合,笑着接过,“削的很好,你很棒。” 梁澄可拿着水果刀迟迟不肯放下,过了约莫一分钟,幽幽地问:“你隔了这么久不来看我,是不是跟别的女人约会去了?” “医院工作忙,抽不开身。” “可你身上有女人的香水味。” 沈琰一怔,放下苹果低头闻了闻,发现还真的有点。 大概是今天门诊的那个女患者身上喷得太多,不小心沾染上的。 沈琰刚想解释,可抬头一看,梁澄可已经拿着那把水果刀朝着自己捅过来,脸上布满了杀意。 “你们都去死吧,都去死吧,奸。夫。淫。妇——” 沈琰坐得位置正好靠墙,是一个死角。 沈琰“蹭”的一下站起来,几乎是一瞬间,这把水果刀虽然避开了要害,却插入了他的腰间。 梁澄可一挣扎,带着刀一路划到了腰侧。 沈琰忍着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梁澄可的手,将沾满血迹的水果刀扔进了池塘里,最后跌坐在地。 两人的动静了惊动了周围的医护人员,沈琰感受到了血不断的从伤口里渗出来,因为失血过多他的意识渐渐昏迷。 隐约之间,他看见梁澄可清醒了过来,闻着自己指尖的血腥味,癫狂的大声哭叫,“我杀人了,我杀了阿琰!”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 沈琰抓住为他换药的护士,问:“梁澄可情况怎么样了?” 护士神色怪异的,似见了什么脏东西,“她今天天没亮,趁护士不注意跑出房间跳楼自杀了。” 沈琰震惊得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你说什么!?” “对了,这是她给你写的信,你自己看吧。” 护士从床头拿过一个信封,直接扔在了沈琰的床上,什么也不肯多说,连跑带走出了病房。 沈琰抖着手打开信封,入眼的是一片血色。 字迹歪七扭八,大小不一,但勉强能读懂—— “阿琰,对不起。这辈子欠你的只能用命来还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了这里,就唠叨几句吧。 这本文的灵感最初来源于道德绑架,以及现在越发紧张的医患关系。拼拼凑凑成了现在这个完整的故事。 前期可能戳了很多读者的雷点,比如女主没有礼貌随便怼人的别扭性格、男主离过婚等等。 这本写得很累,我断更过很多次,实在是状态特别差,欠大家一句抱歉。 完结之后估计很长一段时间不会碰这种严肃题材了,下一本开始写点轻松的小甜甜。 谢谢你们的陪伴,祝看文愉快,一切都好。 (不知不觉写了这么多,这不是完结感言,只是情节写到了这里,感触有点多。) 第43章 真心 “……所以, 梁澄可她以为自己杀了你才跳楼自杀的?” “是。” 秦司漫一时无言。 这个故事的来龙去脉远比她想象得……还要沉重。 “她走后我再也没做过眼。角。膜。移植手术,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沈琰自嘲的笑笑, “从这一点上来说,我已经不配做一个医生。” 他受得起将梁澄可从黑暗中拉回来的光荣感,可却担不起她的失明、疯狂甚至死亡。 秦司漫怔了怔,悄悄握紧了他的手, “既然如此,上次你为什么要答应给那个小姑娘做手术?” 沈琰摇摇头,“说不上来。” 这段日子以来有多少人劝过他,好言好语几乎听了个遍,可终是无用。 可那天在办公室的一片黑暗中,听见她说“结局不会由历史决定,而是由你决定”的时候, 心中却发生了一点不一样的感觉。 没有人跟他这样说过。 不管是一直以来照顾他的护士长白秋蕊, 还是知道整件事情原委的孟嘉石,都是让他逃避。 不要胡思乱想,忘记这件事,都过去了。 大家都认为时间是一剂良药。 可对沈琰来说还是无法治其根本。 避无可避的时候,直接面对或许才是最好的办法。 沈琰赌了一次。 赌这一次这个小姑娘能重见光明, 赌这个小姑娘不会是第二个梁澄可。 换做以前他大概是没有这一份勇气的,他怕输。 再输一次,他连最后一丝穿着这身白大褂的理由都不复存在。 可秦司漫跟他说,这一次救了这个姑娘,她得到的将是重生。 这两个字的分量远比那份怯懦重太多太多倍。 秦司漫表面上给了他选择, 实则他没得选。 而就是因为没得选,他最后才迈出了这一步。 这些话沈琰无法对秦司漫宣之于口,太过矫情说出来反而显得轻巧。 两人各怀心思,谁也没打破这篇寂静。 秦司漫将整件事捋了一遍,问道:“你能说服自己因为负罪感跟梁澄可领证,可你爸妈怎么能接受?” 她虽然亲情淡泊,但也知道可怜天下父母心的道理。 没有父母能够忍受自己的儿子受这种委屈。 沈琰轻叹一口气,淡淡道:“他们不知道。” “你一直瞒着?” “嗯,瞒着。” 他父母都不知道这件事,何况是他的老邻居。 所有的事情这么一想,全部有了解释。 沈琰对职称事业前程的消极态度、对病人的过分谨慎、不再进行眼。角。膜。手术甚至他之前对自己一次又一次的逃避。 你不该跟来。 离开眼科。 这里不适合你。 …… 原来这些话都不是随口说出来赶她走的借口,而是沈琰的切身体会。 想到这,秦司漫一顿,迟疑的问道:“你既然这么抵触这个环境,为什么不换一家医院?” 以沈琰的学历和自身能力,想去哪个城市的三甲医院都不是难事,只要他愿意。 何必在辽西这一棵树上吊死。 “辽西的前任院长救过我母亲的命。” 沈琰的母亲生了她之后身体一直不怎么好,在他读大三那年体检查出了肿瘤,走访了多家医院都拒绝做这台手术。 风险高难度大,医患关系如此紧张,没有哪家医院愿意干这种费力不讨好的的事情。 最后出现转机还是因为辽西的前院长。 他那时候已经处于半退的状态,听手下的学生提起这个病例,得知辽西拒绝之后,自作主张联系到了沈琰的母亲,承诺为她做这台手术。 术后,沈琰问过前院长这么一句话:“你已经桃李满天下,名利双收为什么还要为我母亲做这个手术?” 当时他带着对整个医疗现状的怨恨,甚至一度后悔自己来学了医。 到底是年轻气盛,换做现在他是万万不会说出这番失礼的话的。 前院长听完不怒反笑,说:“小伙子,咱们学医的首先要是个医生,医生救人天经地义,只要你有能力。” 学医的首先要是个医生。 沈琰一直记得这句话,也记得前院长当时的表情。 坦坦荡荡,身负众多荣誉称号,最后却轻描淡写的称自己只是一个医生。 第49节 当时一头热学医的信仰在这个老者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为了感恩也为了表示对这个已经去世的老院长的尊重,沈琰博士毕业后,面临多家薪资待遇优渥的医院,毅然决然的还是选择了辽西。 可待得时间越长,越能感觉到,辽西已经不再是前院长还在任时的辽西了。 钱权勾结,利益输送。 最本质的救人二字,反而显得淡薄。 不过这也不影响辽西在整个市区不可撼动的地位。 实力是产生利益的根本,这个道理谁都懂。 秦司漫听着沈琰说完这些,心里乱如麻。 “你还是打算一直留在辽西吗?” 沈琰点了点头,像是在宽慰她一样,“在哪都一样,我依然养得起你。” 怎么可能一样。 空有一身本事,却不管怎么努力都不可能有出头的机会。 沈琰能忍,秦司漫不能忍。 秦司漫脑子里转了几个心思,却不露声色,接过话茬调侃着:“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 “放心什么?” “混吃等死。” 沈琰轻笑一声,“工作不上心照常扣工资。” “随你便,反正我有人养了。” 沈琰收起不正经,捧着秦司漫的脸,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秦司漫,这话我只说一次。” 秦司漫按耐不住一颗蠢蠢欲动乱蹦乱跳的小心脏,强装镇定的“嗯”了声。 “我这辈子绝不愧对于你,忠于人民忠于你。” 秦司漫听见胸腔里传来的“砰”的一声。 那是, 少女心炸裂的声音。 第44章 谈判 秦司漫趁着中午午休, 去血液科找了陈献。 时间有限也没空去什么咖啡厅,两人就近找了个没人的观察室见了面。 秦司漫用简单三言两语把事情交代了一下, 陈献听完,没忍住发出了一声:“我操。” 秦司漫靠着墙,兀自说道:“沈琰虽然表面上没事,可我总觉得他心里还有个坎儿。” “所以你打算怎么着?” “你说, 我去找秦淮洲说说怎么样?” 话一出,别说是陈献,就连秦司漫自己都觉得可笑。 秦淮洲要是一个能听她话的人,当年也不会在外面找小三儿了。 陈献顿了顿,问:“哥们儿有句不中听的话,你要不要听?” “说啊。” “你想为沈琰做点什么,应该不完全是因为他自己心里有个坎儿吧, 你不也有吗?” 陈献一语中的, 秦司漫无力反驳。 她心里的确有个坎儿。 毕竟当年用钱来梁澄可父母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她爹。 虽不能是这场悲剧主要促使者,但也是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秦司漫无法没有愧疚感。 她想做点什么,为自己也是为沈琰。 说出真相是不可能的。 一来这本来就是一件被遮掩住的事实,冒然全部公开, 对于死者对于沈琰乃至于他的家人都是有弊无利。 二来看着沈琰对梁澄可的那种负罪感,他估计也不愿意得到什么证明。 秦司漫想来想去唯一实在一点的,就是给他在辽西发展的空间。 可压着他的人,说到底还是秦淮洲。 “我这边倒是有个招,只是……” 秦司漫最烦人话说一半, “只是什么?” “有点损,是阴刀子,还是算了吧。”陈献摆摆手。 秦司漫穷途末路,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个机会。 “你倒是说啊。” 陈献压低声音,把前几天听见他家老太太说的八卦重复了一遍。 “蒋珊那个弟弟蒋成,前不久离婚了,没过一周又娶了一个。” 秦司漫“哦”了一声,“那个王雅茹不是在哺乳期间吗,这也能离婚?” 陈献给她一个白眼,“用钱砸啊,你那个后妈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秦司漫想来也是。 可这个她要让秦淮洲妥协又有什么关系。 “可这王雅茹不是省油的灯啊,钱拿了可不怎么安分,心里憋着要搞事,不过蒋珊一直派人盯着,这才没走漏什么风声。” 秦司漫眼珠子一转,“你的意思是我们帮王雅茹一把,把这件事闹大?” 陈献摆了摆手,“帮她干嘛,那样就失去控制局面的把柄了,我们只需把她暂时的控制住。” “然后用王雅茹直接去要挟秦淮洲,要么放过沈琰要么等着流言满天飞?” 陈献露出一个“孺子可教也”眼神,说:“就是这个意思,不过这可是变相的坑你爹啊,你要想好了。” 秦司漫勾勾嘴角,嘲讽道:“这个时候成我爹了,我妈死的时候也没看他拿我当女儿啊。” “所以?” 秦司漫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松了口:“不急,我先去试探一下他的口风。” 秦淮洲但凡还有一丝良知,或者念及与她的父母亲情,这事兴许还有商量的余地。 若是软的不行,再来硬的也不迟。 两人达成了一致,草草道别之后秦司漫便回了眼科。 刚从电梯里出来,就碰见在走廊尽头吸烟的沈琰。 看他周身烟雾缭绕的架势,想必已经抽了好几根。 秦司漫放慢脚步走到他身边,直接抢过他手上夹着的烟,放进自己嘴里狠狠的吸了一口,熟练的吐出一个眼圈,“原来你喜欢抽这么烈的烟。” 沈琰一向不主张女孩子抽烟,见她如此,一把抢过烟头,走到垃圾桶便捻了捻,待熄灭后扔了进去。 “还有大半根呢,扔了多浪费。” 沈琰瞥了她一眼,“以后别抽烟了,对身体不好。” 秦司漫也没答应,等他走回来,主动说起:“这几天有空了,你带我去看看梁澄可吧。” 沈琰思忖片刻,最后摇了摇头,“过段时间再去吧。” “怎么,哪里不方便吗?”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住。 沈琰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实话,“过几天是梁澄可的忌日,他家里人都会去扫墓。” 他自己一个人去倒也无所谓,撞上了便就撞上了,总之再难听的话他也受得住。 可带着秦司漫他却不忍心。 她是无辜的,和这事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没有理由要受这个气。 “那我就必须要去了。” 秦司漫越想越有意思,最后笑出了声。 沈琰不知道她在乐什么,一脸疑惑的看着她。 “毕竟她也是和你领过证的人,我作为你的现任女朋友去看望看望她有什么毛病?” “但是——” 秦司漫伸出两根手指头按住沈琰的嘴唇,接着说:“我谁都不怕,我想跟你一起。” 沈琰心头一软,握住秦司漫的手指,“他们家里的人……脾气不好。” 秦司漫莞尔一笑,“没事,我脾气更不好。” 沈琰失笑,拿她也无可奈何,只好点了头。 - 秦司漫借口要和朋友去逛街,下班直接开车离开了医院没有去沈琰家蹭晚饭。 将车开到辽西医院门口的第三个红绿灯口,秦司漫才掉头往淮安制药的方向开过去。 她许多年没有来过,如今公司越开越大,秦司漫倒还是喜欢以前那家小规模的工厂。 第50节 将车在公司的停车场,已经提着包无视前台的小妹,直接走向了电梯口。 半道被拦了下来。 “小姐您好,请问您找谁?” 小妹兢兢业业的问。 秦司漫停下脚步,也不想存心为难,“秦淮洲,哦不,秦总。” 竟然敢直呼大boss的名字。 小妹心里暗自感叹。 可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不得不多嘴问一句:“请问您贵姓,有预约吗?” “我姓秦。” 听说秦淮洲是有个女儿,二十多岁。 小妹打量了她一眼,识趣的让开了道,顺便走上前为她摁亮了vip通道的电梯:“秦总办公室在19楼,这部电梯可以直达。” “嗯,谢谢。”秦司漫淡淡回应,跨门而入。 vip就是不一样,中间都不带停留的。 电梯门打开,一股清雅的茶香从走廊传来,秦司漫左右打量了一番。 对比大厅的现代装修风格,这层楼的传统中式装修明显高了好几个档次。 走廊都摆着大大小小的古董,脚下踩得地毯应该也是手工缝制的,上面的花样寓意也十分好,不是招财就是进宝。 几年不接触,秦淮洲的门面到越来越像是读书人了。 秦司漫一路走过去,来到一扇大门前,抬头看了眼“董事长办公室”,确定自己不是来到了一个豪华包间门口,才放心的敲了门。 秦淮洲正在和自己的心腹商量要事,最近琐事一堆,正是烦心得要命的时候。 “进来。” 秦司漫扫了站在办公桌前,唯唯诺诺的男人和秦淮洲的包公脸,觉得自己来的还真不是好时候。 可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秦司漫挂上客气的笑容,叫了声:“秦总,叨扰了。” 听见秦司漫的声音,秦淮洲险些认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抬头一看果然是秦司漫,脸上难言喜色,站起身来热情的招呼她:“漫漫你怎么来了,也不给爸爸打个电话。” 秦司漫不着痕迹的避开了秦淮洲伸过来准备楼她肩膀的手,看了眼站在一旁的男人,意有所指:“我有点私事想跟你聊聊。” 都是在商场打拼的人精,这点眼色还是能看出来的。 男人识趣的找了个借口:“秦总,那我先按照你刚才的想法去处理。” “去吧。” 秦司漫不客气的坐在沙发上,放下包,“秦总还真是日理万机。” 秦淮洲选择性无视女儿话语里的刺,讨好着问:“想喝什么,我让秘书帮你买。” 秦司漫摇摇头,“不麻烦了,我说完就走。” “有什么事?” “不知道秦总是否听说过梁澄可这个名字?” 秦淮洲的笑意僵在脸上,过了几秒变得警惕起来,“你什么意思?” “用钱怂恿她的家人对当时的主治大夫实施道德绑架,以此保留住辽西的好名气,稳住你和郭安民的私人利益,这一招用得真是财大气粗。” 秦淮洲这才听明白她今天来的用意。 居然是为了那个叫沈琰的男人。 “怎么,你今天是过来为了你的小男友教训你亲爹的?”秦淮洲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一脸的不以为然。 “谈不上教训,只是我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秦司漫盯着他,“我的父亲居然如此下作。” 每个字穿过秦淮洲的心头都如同一根火苗,烧得越来越旺。 “秦司漫你是疯了吗,谁给你权利这么跟我说话的!” 秦司漫早习惯了秦淮洲的训斥,声音再大听起来也是不痛不痒,“如果你能让郭安平停下对沈琰的打压,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秦淮洲气笑,看秦司漫的眼神如同看一个小孩子过家家,“若是我说不呢,你有什么后招?一哭二闹三上吊?” 秦司漫对秦淮洲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失望透顶。 这个男人曾经是她心中的大英雄,如今在商场摸爬滚打几十年,已经全无以前的模样。 难怪连何婉兮陪伴他白手起家,共苦好几年的情分都能轻易的舍弃。 更不用提随手扔掉她这样一个不听话的女儿了。 “那就当我今天没有来过吧。” 秦司漫拿起包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像是想到什么,最后说了句:“凡事都有底线,你好自为之。” 秦淮洲听着好笑,“怎么个好自为之法?” 简直无药可救。 秦司漫推门而出,再也没多言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八月中旬之前应该能完结,篇幅不长。 所以大大们,隔壁的两个预收文收藏一下好不啦。 我是很想无缝衔接的! 第45章 谅 轮休日。 秦司漫和沈琰吃过早饭, 驱车来到了郊区的墓园。 捧着一束之前从花店买的白菊,秦司漫跟着沈琰迈上了一步步的楼梯。 梁澄可的墓碑隐匿在一个小角落里, 不仔细找并不容易看见。 秦司漫想,这大概也是某些人的精心安排。 死者为大,秦司漫把白菊放在梁澄可的墓碑前,弯腰鞠了一躬表示尊重。 “我来看你了。” 沈琰看着黑白照片上言笑晏晏的梁澄可, 脸色颇为沉重。 “你好,我是沈琰的女朋友。”秦司漫站在沈琰身边,回想起之前在医院的情景,说,“我以前见过你,哦不对,你的背影。” 沈琰转头看她, 问:“你什么时候见过她?” 秦司漫将落在脸颊旁的发丝挽在耳后, “你们领证那年,我来医院找过你。” “你找过我?” 沈琰对此并没有任何印象。 从他把秦司漫赶出辽西,到今年她考入辽西,这期间他再也没有见过秦司漫。 受梁澄可事件的影响,他更是连辽西的专业课都推掉了许多。 关于眼。角。膜。一切, 沈琰都莫名抵触。 “我看见你扶着她从办公室走出来,我没有叫你。” 因为没有勇气。 沈琰回想了一会儿,才想起了她说的哪一天。 那是梁澄可入精神病院治疗的前一天,她突然提出想到辽西看看。 虽然她已经看不到,但走一走也是好的。 沈琰顺了她的意, 扶着她在辽西到处转了转,后来走累了就去了办公室歇脚。 坐了大概半个多小时,梁澄可提出想回家。 沈琰请了假送她回去。 锁好门还没走几步,突然听见梁澄可说:“阿琰,我可以亲亲你吗?” 沈琰从心里涌起一种厌恶,淡淡的回绝:“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梁澄可停下脚步,攥紧了他的手,语气挺不起来不太对劲,“你不爱我也不能骗骗我吗?” 沈琰不能让她在这里精神失常发病。 按捺住心头的不适,应了她的要求。 于是便有了秦司漫看到的那个吻。 “原来是这样……”秦司漫喃喃道:“那天我如果叫了你,这一切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谁知道呢。 沈琰不想去计较如果,只明白天道轮回人各有命。 “我以前觉得我欠你的,这辈子都还不清,我挨了你一刀,你却丧了命。” 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沈琰低沉的声音夹杂着风声,听起来平添了几分惆怅。 “有时候也会想,死的人如果是我可能大家都活得比较轻松。” 第51节 秦司漫听了这话心里莫名一酸。 悄悄握住了沈琰的手,才安心了些。 “但生活哪有如果,今天我带她来就是想告诉你,”说到这,沈琰深深的看了眼秦司漫,眼眶有点泛红,“我想要重新活一次。” “梁澄可,我可以重新活一次吗?” 秦司漫不知道用什么言语来形容此刻的心情。 不是嫉妒,不是吃醋更没有生气。 她只觉得心一阵一阵的抽痛。 为沈琰,也为永远消逝在人间的梁澄可。 原本是毫无关联的两个人,却阴差阳错的被道德捆绑在了一起,生生死死都无法善终。 虽然这一切源于喜欢二字。 可喜欢并不是一种罪啊。 说穿了,沈琰和梁澄可无非都是利益下的牺牲品。 一场没有爱情充满荒唐的婚姻,到最后害了两个人。 死了的人,反而是解脱。 沈琰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他问这些有什么意思,难道还指望梁澄可亲口对他说什么吗。 山顶的风时不时的吹过来,两人看着墓碑相顾无言。 任凭山风吹起衣角发丝,也是无动于衷。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司漫低头的一瞬,看见不知何时吹到沈琰的脚边的白菊。 花心正好落在他的鞋面上,枝干在地上。 可这束白菊,明明是店员捆好了的。 刚刚的风难道大到,能把这朵花吹出来吗。 秦司漫有点难以置信,指着脚下的花,“沈琰,你看……” 沈琰顺着视线看过去,最后瞪大了眼。 颤颤巍巍的蹲下身,把这朵白菊捡起来,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梁澄可住院期间脾气时好时坏,吃药更是一件麻烦事,非得连哄带骗不成。 沈琰有一次去看望她,恰逢梁澄可的吃药时间。 护士把药片磨成了渣和她的米饭搅拌在一起,梁澄可一尝不对味,吃了一口便不再吃第二口。 护士看见他来,把碗交给了沈琰,让他无论如何得让梁澄可把药吃下去。 沈琰哪里会哄人。 可是没办法,思前想后,又往碗里放了一点糖,为表示这跟刚才的饭不是同一份还特地换了个碗来装。 沈琰把碗放在梁澄可手里,“来,吃饭了。” 梁澄可看见是他,展颜一笑,“阿琰,你来看我了。” “嗯,你先吃饭,吃完再聊。” 梁澄可很听话的吃了下去,吃完最后一口,看沈琰收拾碗筷的时候,她兀自说道:“阿琰你骗了我,这个饭里都药的味道。” 沈琰只好说实话,“抱歉,可你必须吃药。” 梁澄可气呼呼转头不肯再和他说一句话。 直到沈琰离开前,梁澄可从花瓶里抽出一枝花,放在沈琰手里。 沈琰拿着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一脸疑惑的看向她。 梁澄可别过头,嘟囔着:“收了我的花,就代表我原谅你了。” 沈琰失笑,“谢谢你的原谅。” “那下次……你记得来哦。”梁澄可看他,眼里满满的期待,“糖记得多放一点……” 多放一点,才压得住苦味。 这样她能安慰自己这里面没有药啊,而她自己也不是一个天天都要吃药来抑制发病的精神病患者。 想起旧事,沈琰再看手上这朵花,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般。 他是个不信鬼怪神佛之人, 可眼下,他却格外希望有这些神灵的存在。 “谢谢你。” 沈琰拿着花,对着墓碑深深的鞠了一躬。 眼角的泪落在水泥地面上,短短几秒便没了痕迹。 秦司漫不知道这朵花对沈琰来说意味什么,可她能感受沈琰一直紧绷着神经一下子松懈下来的解脱感。 总归不是什么坏事。 沈琰平复了一下心情,牵着秦司漫准备离开。 “我跟她说句话。” 秦司漫松开沈琰的手,走到墓碑前蹲下,伸手摸了摸梁澄可的照片,凑近了些,低声说:“我和他下次再来看你。”望着女孩的脸庞,会心一笑,“你在那边一定要喜欢一个比他还要好几百倍的男人。” 他要爱你多一些,你要爱得轻松些。 - 回去的路上,秦司漫接到了陈献的电话。 秦司漫看了看路牌,发现前面有个服务区,当机立断摁掉了陈献的电话,神色无常说了声:“我想去洗手间,前面停一下吧。” 沈琰应了声好,减慢车速,打量右转向灯拐进了服务区。 秦司漫拿上手机朝着女洗手间走去,走到沈琰的视线盲区从后门出去,找了无人的角落给陈献回拨了过去。 “事情搞定了吗?” 陈献跟守在门前的保镖打了声招呼,应道:“都安排好了,我这里好吃好喝伺候着呢。” “王雅茹情绪怎么样?” “很稳定,她已经是无路可见,眼下我们给了她一条有利无弊的路,她难道会不跟着走?” 说来也对。 不管王雅茹怎么选择,陈献那边都承诺了会护她和家人的安全,等秦淮洲那边给了信,就会安排他们出国。 天地之大,到时候去哪里找人。 “媒体那边打好招呼了吗?” “你放心吧,那是我老朋友了,只要秦淮洲不答应,明天就见报。” 陈献办事一向稳妥,秦司漫没什么不放心的。 只是心里总觉得不太对味。 和亲生父亲站在对立面,这种感受比她想象得还要糟糕。 可她别无选择。 何况错了就是错了,于情于理秦司漫都不能让秦淮洲这样无可救药下去。 没有什么事情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 秦司漫靠在墙边,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说道:“明天之前等我电话,如果没有电话就动手。” “行。” 挂断电话,秦司漫回到车上,两人重新出发。 沈琰车里的轻音乐听得秦司漫昏昏欲睡,“能换首歌吗,我快睡着了。” “那你听电台吧。” 沈琰在方向盘是按了个建,催眠的轻音乐截然而至。 过了几秒,官方化的电台节目在车内响起。 ——“下面插播一条新闻,今天上午辽州市多家医院受到投诉,有匿名者举报淮安集团推出的抗癌药成分存在问题,目前已经导致多名患者身体出现不适……” 下一秒,秦司漫和沈琰的手机同时响起。 沈琰的手机连接了蓝牙,同事的声音投过音响传出来:“沈大夫快回医院,出了事故现在人手不够。” “知道了,我马上赶回去。” 挂了电话沈琰加快车速,看了眼脸色惨白的秦司漫,“别担心,事情没查清楚之前,没人会背黑锅。” “嗯。” 秦司漫不由得抓紧了安全带,心里越发的乱。 是黑锅还是实锤,怕是只有秦淮洲才清楚。 第46章 迷茫 事态的发展远比秦司漫想象得还要糟糕。 淮安前段时间上市的抗癌药主要针对白血病患者, 过去慢性粒细胞性白血病的患者平均生存期只有三到五年,而淮安推出的这个抗癌药称能让患者的生存期提高到了十到十五年, 甚至更长。 这并不是一种新药,这几年陆陆续续有几家大型的制药公司推出了几种针对白血病的抗癌药,但价格无一例外,都十分昂贵。 其中有一款疗效好的抗癌药, 一个月的药量就需要将近三万块钱。 并且这种抗癌药也不是吃一盒两盒就能完事的,针对不同的病情的有的患者甚至需要连续服用两三年,仔细一算,这笔费用对普通人来说确实难以承受。 淮安推出的这款抗癌药经过临床试验,证明疗效可以基本与这款昂贵的抗癌药划上等号,甚至服药期比它还要短。 第52节 不过这都不是在最重要的,关键是价格, 整整比这一款低了三千多块钱。 乍一听是个不大的数目, 但积少成多,几个疗程下来对一个家庭来说,也能减少不少经济负担。 所以这款药很快占领了市场,其他城市的情况秦司漫不清楚,但从辽州市来说, 多家三甲医院都不同程度引进了这款药并且运用到了临床处方中。 这占据了最大的比例的就是辽西。 秦淮洲作为辽西的大股东之一,自然懂得好好利用辽西这块好资源。 秦司漫忙活了一上午终于得了空,眼科这边主要接收由于服用抗癌药导致眼科并发症的患者,工作量相对轻松一些。 但陈献所属的血液科,早已是一片修罗场。 辽西的icu除开术后需要特别监护的病人, 剩余的那些情况有所好转的全部转移到了普通病房,剩下的icu全部挪用给了血液科的危重患者。 秦司漫站在血液科门口看着忙成了一锅粥的医护人员,打消了寻找陈献的想法。 秦司漫随便拦住了一个小护士,问道:“你们科目前有没有出现死亡的患者?” “还没有。”小护士看了眼周围的情况,叹了口气,“照这样下去,估计离死亡也不远了……” 秦司漫心一惊,“那些icu的情况怎么样?” “勉强吊着一口气,药物样品用药监局检查至少三天才能出结果。” “那治疗……” “保守治疗呗。”听见有医生在催,小护士冲她摆了摆手,“不跟你说了,我这边忙不过来。” 秦司漫也是名医生,完全了解在这种情况下连病因所在都没有找到意味着什么。 医生等得起,病人往往等不起。 一旦发生了死亡,辽西的招牌先放在一边不谈,整个医院里,其他病人及其家属必将陷入恐慌之中。 到时候一旦闹起来,后果不堪想象。 而推出这款抗癌药的淮安集团,必将成为众矢之的。 那秦淮洲…… 秦司漫不敢细想。 恍恍惚惚的走回科室,周围人看她的眼光都有些奇怪。 “现在的资本家真是没良心,为了钱谋财害命的事情都敢做。” “我看淮安制药这一次真是凶多吉少了。” “小点声,秦大夫来了……” 秦司漫回头,一眼扫过去刚刚三三两两议论的护士全闭了嘴,垂着头走远了。 这种因秦淮洲而受到特别对待的事情,秦司漫早已经习惯。 以前读书的时候,秦淮洲工作繁忙从未出席过一次她的家长会,却在入学之前出售阔绰的给学校修了一座教学楼。 秦司漫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就已经在校园内出了名。 别人看见都说会,看,那就是那个大款的女儿。 在学校不论做了什么,若是好事,秦司漫只会听到一句“有钱人的孩子,起点就是比咱们高啊。” 若是坏事,且不论是不是她的错,也都是一句话“有钱真是了不起,谁都不放在眼里。” 那时候秦司漫虽不懂世事,却已经开始明白,被贴上标签的感受。 她这辈子都会和秦淮洲的名字捆绑在一起,用好听的话来说,勉强称得上“荣辱与共”。 原来不管她怎么努力,怎么去和秦家划清界限,在外人眼里,她和秦淮洲还是一类人。 有其父必有其女。 这样想着,秦司漫心乱的同时还感受到一丝的丢脸和不甘心。 “你要走到哪里去?” 突然有人拉住了她的手腕,秦司漫抬头一看是刚从……男洗手间出来的沈琰。 她怎么不知不觉走到男洗手间门口了。 秦司漫尴尬的笑了笑,比哭还难看,“有点分神没看路。” 沈琰松开她的手,“跟我来。” 秦思提不起什么兴趣,“去哪?” “我叫了外卖,去办公室吃一点。” “我没胃口,你自己……” 秦司漫话还没说完,沈琰的手掌心放在了她的头顶,就这么被他推着走,丝毫没有回绝的机会。 沈琰把秦司漫按在沙发上坐下,走过去带上了门,倒了杯温水放在她手上,才开口说:“你有心事的话,不妨说给我听听。” 秦司漫拿起喝了一小口,沉默着没有说话。 她要怎么开口跟他提起跟秦淮洲有关的一切。 梁澄可和沈琰的悲剧,秦淮洲在背后出了不小的一份力啊。 “你不说,那就听我说?” 秦司漫点了点头。 “你之前不是问过我用了什么办法把你弄回辽西的吗?” 弄回辽西? 秦司漫一时没反映过了,回想了片刻,才明白他说的是上次她和秦淮洲闹翻后,秦淮洲借郭安民的手顺势把她赶出眼科的事情。 “什么办法?” “用梁澄可间接的威胁了秦总一次。” 沈琰语气淡得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 秦司漫惊讶的瞪大了眼她想过很多可能性,万万没料到会是用这个办法。 梁澄可是沈琰心头的一个刺,他用这件事来要挟秦淮洲,跟自揭伤疤有什么两样? “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以前你明明……” 沈琰起身坐到秦司漫的身边,凑近了几分,反问她:“是啊,这明明就是我最不想提及的东西,而我为什么要利用它来帮你回来?” 秦司漫咬了咬嘴唇,问:“他把你推入了深渊,你不恨吗?” “不恨。”沈琰几乎没有犹豫,想了想又补充了句,“但我瞧不上他。” “瞧不上?” 秦司漫越发听不懂他说的话。 “就算没有他的推波助澜,梁澄可的失明跟我也脱不了关系,所以我不恨。至于为什么瞧不上,”沈琰看了看她,半开玩笑说道,“这话有点不中听,你能接受吗?” “你想说什么就说。” “一个没有良知的人,不配让任何人瞧得上。” 每个字重重的打在秦司漫心上,疼里面带点麻。 过了几秒,她苦笑一声,“是,他确实没有良知……” 不管是对何婉兮,还是对梁澄可。 秦淮洲确实是一个没有良知的混蛋。 利益在他眼前高于一切,他永远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可这个混蛋,却是她的父亲。 沈琰见她表情不对,解释道:“就事论事,在我眼里他是他,你是你。” “分不开的,我身体里流着他的血……” 沈琰这才明白秦司漫从办公室进来到现在,在别扭什么。 “你以为我和医院里的其他人一样,觉得你和秦淮洲是一类人?” 秦司漫没有回答,但也没有否认。 答案尽在不言中。 “如你所想,我如果觉得你们是一类人,并且对之前的事耿耿于怀,那我为什么要和你在一起?” 沈琰抓住秦司漫的肩膀,脸上染了一丝薄怒,语速也加快几分:“我若是这么嫉恶如仇善恶不分,我为什么会希望你回到我身边?” “……对不起。” 秦司漫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情绪有些失控,“我太偏激了……” 习惯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东西。 她习惯了别人把她和秦淮洲视为同类,却不知不觉把沈琰也移到了这个“别人”行列。 秦司漫忘了,沈琰一直都是知情者。 他知道自己是秦淮洲的女儿,知道秦淮洲就是两年前为那场悲剧推波助澜的人物之一。 可知道一切的沈琰,最后还是选择了和她在一起。 秦司漫陷在幸福中无法自拔,直到今天才想起来问问自己:这,意味着什么。 “你为什么道歉?” 沈琰的声音里带着些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委屈。 秦司漫吸了吸鼻子,回答道:“我看扁了你,也看扁了我自己。” 沈琰终是不忍心,伸手把她揽入怀中,“你和他不一样,我深知这一点,你自己以后也要记着。” 秦司漫揪住沈琰的衣服,红了眼眶,“他害得我没了家没了妈妈,我应该恨他的。” “我明明应该恨他,也恨了他这么多年,可为什么……” 秦司漫哭得有些说不出话,沈琰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背,一字未言,等着她把话说完。 第53节 “可为什么……我现在却希望他没有害人……” 一边憎恨着,一边却害怕着。 害怕着秦淮洲这些年越发无可救药,到最后落个不得善终的下场。 “秦司漫,勇敢一点。”沈琰用手拭去了她眼角的泪,握紧了她的手,“别害怕,有我在。” 勇敢一点。 去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真相或许丑陋不堪,但这一次, 有我陪你承受。 第47章 现实 傍晚时分。 秦司漫接到了秦淮洲的电话。 预想过的暴跳如雷没有降临, 那头秦淮洲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平静:“王雅茹在你手上?” “是。” 那头沉默了大概有一分钟,久到秦司漫以为电话已经被挂断的时候, 秦淮洲开口说:“现在见面谈吧,地址发你手机上了。” 秦司漫思忖片刻,回到办公室换下衣服准备单独去会会秦淮洲。 在电梯里她给沈琰打电话请了一个假,不过并没有说实话。 随便编了一个借口糊弄过去, 匆匆忙忙的挂了电话。 于情于理,她都不想让沈琰牵涉进这件事。 至于他那份想要与自己共同面对的情谊,秦司漫只能记在心里。 正值下班高峰期,秦司漫顺着车流缓慢的移动着,心里的烦躁感只增不减。 路过市中心的一家数码店,秦司漫恍了恍神,在前方的红绿灯路口前往右变了道, 驶入了数码店的停车区。 从包里拿了张卡, 秦淮洲拿上钥匙锁了车,步履匆匆的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不到五分钟,拿着个小盒子走了出来。 秦司漫从盒子里拿出崭新的录音笔,小巧精致,操作简单, 按照店员刚才的介绍很快就将其调试好。 最后放进了自己的呢子大衣口袋里。 距离茶室还差一个路口的时候,秦司漫靠边停车把车上的包装盒扔进了垃圾桶里,顺便最后检查了一下兜里的设备,准备上车前又觉得不对。 把兜里的录音笔拿出来,秦司漫看了眼今天穿的收紧袖口的毛衣, 思量一番把录音笔塞了进去,抖动了几下手臂确定不会掉出来之后,才发动车子来到了茶室门口。 为她开门的人是秦淮洲身边的保镖。 秦司漫把车钥匙递给了他,准备进门之前被男人拦了下来。 “秦总交代了,大小姐的手机需要给我代我保管一会儿。” 秦司漫睨着他:“秦总这是在防贼?” 保镖面无表情公事公办的回答:“希望大小姐能配合我的工作。” 秦司漫盯着他,笑了声,从兜里摸出手机,“秦总对我还真是用心良苦。” 保镖恭敬的接过手机拿给旁边帮忙停车的同事,伸出手引着她进去:“大小姐请我跟我来。” 秦司漫跟在他身后,用余光打量了一圈周围的环境。 除了这位身材魁梧的保镖,她还在大厅喝茶对弈的“客人”中看了到几张熟悉的面孔。 都是秦淮洲养的保镖。 出个门谨慎入微到这种程度,秦司漫的心越发的凉。 她也没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淡定,秦司漫甚至没有把握若是一会儿不幸被秦淮洲看出了端倪,自己还有没有回到医院的机会。 七拐八转最终到了一个包间门口,保镖停下脚步,“秦总在里面等你。” 秦司漫直接掀开帘子,看见坐在垫子上悠然喝茶的秦淮洲和他身边为他斟茶的女人,讽刺了句:“秦总真是好雅兴。” 秦淮洲扫了她一眼,递给身边的女人一个颜色。 女人会意,不紧不慢的走过来,脸上挂着笑:“包间里暖气足,秦小姐把外衣脱了吧。” “服务还真周到。”秦司漫脱下大衣,连带着包一起给了她,“别弄皱了,我刚买的新款。” “秦小姐放心。” 女人拿着东西,冲秦淮洲点了点头,自觉的退出了包间。 秦淮洲朝她招了招手,“过来坐,这茶味道不错特地给你点的。” 秦司漫抬步走过去,坐下来的一瞬间,趁着秦淮洲倒茶的空档不动声色的摁开了录音笔的开关。 看着秦淮洲递过来的茶,秦司漫并未伸手接,“我不喝茶,太苦。” 秦淮洲打开茶壶给了她看了看里面的原材料,兀自感叹道:“专门给你叫的水果茶,你小时候最喜欢喝的。” 何婉兮生前最喜欢在家里做的饮品便是水果茶了。 秦司漫脸色一冷,“秦总如果想叙旧那我恕不奉陪了。” “急什么。”秦淮洲见她不喝,把茶杯放了回去,“不是要给你的男朋友出头吗?” “谈不上,秦总若是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也不会不识趣。” 秦淮洲停下手下的动作,从秦司漫进门到现在总算从他脸上看到了一丝怒意。 “秦司漫你记得你姓秦,不姓沈。” “所以姓秦的就应该做损人利己的事情了?” 秦淮洲一把拂开桌上的茶具,砸到木质地板上,片落了一地。 秦司漫不为所动,就这么看着他。 “眼下淮安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你不帮着我处理就算了,还联合外人来算计我?” 秦淮洲虽到中年但包养得极好,秦司漫离得近才看到,原来他也是有皱纹和白头发的人了。 可并不是作恶的理由。 秦司漫抽了张擦了擦溅到的水渍,问:“你去看过梁澄可吗?” “别跟我提那个女人!” “看来你还是心虚的。”秦司漫笑笑,“都已经错了一次了,为什么还要继续错下去?” 秦淮洲脸上涌上一股狠意,“我若是放过沈琰,他会咽下这口气,到时候背后捅我一刀你觉得我傻到了这种程度?” “他不是这种人。” “帮着外人来逼你亲生父亲,秦司漫你就这么恨我?” 三言两语间,秦司漫非旦没有从秦淮洲口中听出任何的悔改之意,反而觉得他越发不可救药。 “我恨你,但我对你还存有幻想。” 秦司漫看着这位自己儿时心目中的英雄,痛心到快要窒息。 “你的自私害死我妈一个人还不够吗?” “你什么意思?” 秦司漫从座位上站起来,俯视着他,“我到现在都还相信抗癌药的事情与你无关,你是被冤枉的。” 秦淮洲一时无言。 面对他的沉默,秦司漫仅存的一丝希望也化为乌有。 “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 秦淮洲“蹭”的一下站起来,面对女儿的苛责,失去了理智:“我不自私淮安能有今天的发展?我膝下一儿一女,儿子不懂世事,女儿胳膊肘往外拐,我拼命的赚钱稳住淮安的地位倒是为了谁卖命!” “所以全世界都要为了你的事业让道吗,那些躺在icu生命垂危的人都活该是你的牺牲品吗!?” 秦淮洲癫狂的笑起来,一把扯开了领带扔在一边,“谁让他们命贱,一点低价差就能低头,要是舍得多花钱去买药至于落得这个下场?” 秦司漫听得不寒而栗。 这样的丧心病狂的秦淮洲让他觉得可怕。 “你还看不清形势吗,以后这些家产都是你和培培的啊!”秦淮洲抓住秦司漫的肩膀,面部因为贪婪变得扭曲至极,“有钱什么买不到,钱才是最重要的啊我的女儿!” 秦司漫挣脱秦淮洲的束缚,摇着头步步后退,脸上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脸。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秦司漫记得以前小时候家庭条件不好,何婉兮和秦淮洲带着她上街的时候,看见路边的乞丐,秦淮洲都能把身上所有的钱给他。 可那时候对乞丐尚能心存善意的人,为什么会变成了现在的冷血动物。 “别跟我提以前,老子这辈子都不要再过那种穷日子,谁都可以踩我头上!” “你这么喜欢钱,为什么要娶我妈……” 秦淮洲可笑的勾了勾嘴角,“你妈对我死心塌地,都把何学景的养老钱偷偷取出来给我做创业基金了,我还能不娶她?” 这话如同一道晴天霹雳砸到秦司漫身上。 什么养老本,什么创业基金。 “不过何学景也是个死脑筋,那点破钱早就连本带息还给他了,自己亲生女儿的最后一面也能不来看看,你说我和你外公谁更冷血?” “你在骗人,我妈不是这种人!” “那你去问何学景,问问这个是金钱如粪土的教书匠不来参加何婉兮葬礼的理由是什么。” 秦司漫感受到一种世界观都在崩塌的毁灭感,压抑得快要喘不过气。 秦淮洲见状满意的笑笑,“你是我的女儿,我害都不会害你,我们才是一家人啊。” 第54节 说着,准备用手拍拍秦司漫的手背。 秦司漫一把将他推开,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你不是我爸!” 转身跑了出去。 门口的保镖作势要拦她,被屋里的秦淮洲一声呵斥:“让她走,不知好歹的东西就当白养了二十多年!” 秦司漫踉踉跄跄的跑出门外,一把抢过之前那个女人手上的东西,拿走保镖手里的车钥匙头也不回驶离了茶室。 秦司漫忘了自己是怎么开回小区的。 手机上未接来电和短信一条接一条,她全然不顾。 直到听见有人在使劲拍她的车窗,秦司漫才回过神来,呆滞的看向站在窗外的沈琰,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你去哪了,知不知道我找你都快找疯了!” 沈琰听说她要和莫新去隔壁医院取药,可查房回来看见还在医院莫新,一问发现秦司漫骗了她就觉得不对。 可那时候打电话已经是无人接听,到最后直接关机。 想到中午秦司漫的精神状态,沈琰甚至联想到她会不会这样去做一些极端的事情。 他从没有如此害怕过。 “沈琰。” 秦司漫腿一软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死命的环住他的腰。 沈琰还没得及说什么,便听见—— “你说得对,他确实没有良知。” 第48章 选择 秦司漫最担心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 半夜三点多, 一名icu的病人抢救无效宣布死亡。 辽西拼命封锁消息,终究抵不过病人家属的情绪失控, 第二天一大早,不到上班时间,医院门口被得到消息前来蹲点的媒体记者围了个水泄不通。 交警保安记者乃至前来声讨的买过抗癌药的消费者形成了一堵肉墙,隔着老远都能听见来自辽西的不平静, 一瞬间,场面近乎于失控。 “……目前我正处于淮安制药公司总部,消费者死亡时间已经过了将近五个小时,淮安上下无一人出面进行解释,据辽西公安的情报得知,其公司负责人秦淮洲已不知所踪。” 沈琰找遍了整个楼层,最后在茶水间找到了秦司漫。 见她一个人锁在沙发上, 一动不动的盯着电视上的新闻, 沈琰心里一阵抽痛,走过去拿起遥控器直接关掉了电视。 茶水间陷入一片安静中。 “外面怎么样了?” 许是久未开口说过一个字,秦司漫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嘶哑。 沈琰挨着她坐下,将放在一旁的羽绒服披在她身上,安慰的拢了拢她的肩膀, “一团乱,下午辽西打算开新闻发布会。” “……嗯。” 秦司漫低头埋进膝盖间,手里死死的攥着那支录音笔。 沈琰起身倒了杯温水放在她面前,提议道:“要不这请个假,回家休息几天?” “药监局查到证据了吗?”秦司漫脸色白得吓人, 眼神也平日里的半点光彩,“秦淮洲抗癌药成分有问题的证据。” “没有,还在检测。” “公安局那边呢,真实的药物配方拿到了吗?” 沈琰摇摇头,有些话卡在嘴里,他却无法说出口。 现在就算公众舆论把所有矛头都指向了淮安,但直到现在也没有明显的证据来证明就是淮安的抗癌药导致病人死亡的,从法律上来说,谁也不能拿秦淮洲怎么样。 更糟糕的是,目前秦淮洲已经不知所踪,怕只怕等到最后证据找到了,罪魁祸首却消失了。 “别想太多了,你是不是不舒服,我带——” “刚刚血液科又死了一个人,辽西这次算是被坑惨了。” “是啊,这样下去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 …… 沈琰后面没有说完的话,淹没在外面路过的两个小护士的话语间。 又死了一个人。 已经两条人命了。 秦司漫克制住情绪,问:“外面有警察吗?” “有。”沈琰看着她站起来,什么也不说就要往外走,忙拦住她,“你要去哪?” 秦司漫转过身,朝他张开了自己的手心,“秦淮洲犯罪的证据,在我这里。” 沈琰一怔,满脸错愕。 “你怎么会……” “他对我有所防备,昨天收了我的手机包以及外套,可谁能想到我会在毛衣袖口里藏着录音笔。” 秦司漫勾勾已经全然失去血色的嘴角,“我利用了和他最后的父女情,沈琰你说我这算不算六亲不认?” “你何苦做到这个份上?” 一边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一边是因为他的父亲而死去的病人。 秦司漫站在中间,被两边拉扯着。 她必须做出选择。 沈琰同周围所有同事的想法一致,都希望这件事能有一个公平公正的处理结果。 医者父母心,没有谁看见这些无辜去世的病人不会难受。 可为什么这个来做审判的人要是秦司漫。 为什么偏偏要是她。 沈琰将秦司漫揽入自己怀中,紧紧的抱着,生平第一次失去了理智,“你别去,这不该是来你做的事!” 谁来做都行,唯独不能是你啊。 沈琰光是想想,秦司漫把这支录音笔交给警察之后,内心会经历什么样的折磨就已经是无法承受。 亲手将自己的父亲送进监狱。 不管背后的渊源是什么,与她而言,已是一种天大的不孝。 这种不孝的负罪感,还会折磨她这一生。 秦司漫抬起头,伸出手抚摸他的脸颊,三十多个小时没有刮过的胡子,有些扎手。 “这件事只能我来做,我是秦淮洲的女儿。他还不清的罪过,就由我担着吧。” “没人会记得你做了什么,你想过自己会背负上什么骂名吗!?” 沈琰握住她的手指,因为激动,一贯神色平静的脸上,浮现出了许多秦司漫未曾见过的情绪。 秦司漫笑笑,眼里有泪光,“可是沈琰会记得。” 沈琰呆滞在原地,一个年过三十的大男人,为这一句话顿时红了眼眶。 秦司漫踮起脚尖,在他的嘴唇上轻轻的落下一吻,“我是个医生,我要对得起这两个字。” “我陪你一起去。” 秦司漫摇头,从他的怀中退出来,“我想一个人去,你等我回来。” “可是——” “沈琰,留点面子给我。” 如此狼狈不堪的家庭,如此残忍冷酷的自己, 已经全部收入你的眼底。 所以请最后,为我留点颜面。 - 秦司漫乘电梯来到七楼的院长办公室门口。 听其他人说公安局成立了一个专案组,今天来辽西调查的小组现在正在办公室问话。 孟嘉石趁着空档出来抽了根烟,正准备开门进去,有人叫住了他,“警察同志。” 秦司漫走上前去,自我介绍了一番:“我是秦淮洲的女儿秦司漫,也是辽西眼科的住院医师。” 孟嘉石正打算去找这个犯罪嫌疑人的家属问话,没想到还有主动凑上来的。 要知道那个秦淮洲家里的亲戚,一听说他出了事,每个都躲得远远的,就连他的老婆和儿子都一起跑没影了。 原来秦淮洲还真有个女儿。 “你来得正好,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工作。” 秦司漫点点头,拿出手里的录音笔,语气清冷得让孟嘉石不由得起了身鸡皮疙瘩。 “这里面有些言论能够证明秦淮洲的罪行。” 孟嘉石伸手就要去接,秦司漫却一把收回,补了句:“我可以把这个东西交给你们,也愿意配合你们的调查甚至愿意出面指证秦淮洲的罪行,不过我有个不情之请。” “你……真的是秦淮洲的女儿?” 孟嘉石简直难以相信。 他当兵做警察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遇到有女儿会站出来为自己父亲说明罪行的。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我的确是。”秦司漫苦笑。 孟嘉石轻咳一声,问道:“说说你的请求。” 第55节 “这里面的对话内容涉及我的家事,希望警方不要公开,给我去世的母亲留点颜面。” 孟嘉石思忖片刻,说:“如果经过我们的调查确定与本案无关,警方会全力保护你的隐私。” 秦司漫这才安心,把录音笔交到了孟嘉石的手里。 “你在这里等会儿,我派人过来做笔录。” “麻烦了。” 孟嘉石将录音笔收进透明袋里,进去之前,回头看了看身形瘦削的秦司漫,多嘴提醒了句:“我们会最大限度的保护证据提供者的隐私,但考虑的你的特殊身份,怕是……” 秦司漫心头了然,神色倦怠的闭上眼靠在墙边,沉声说:“无碍,我不在乎。” 从她下定决心去数码店买录音笔留后招的那刻起,秦司漫就知道这是一条没有后路的选择。 她把赢的赌注全部压在了秦淮洲身上,她还存有幻想,抱着侥幸期待他还拥有一个人最基本的道德底线。 然而她输得血本无归。 听见门被关上的声音,秦司漫拿出随身带着的玉佩。 她现在唯一不确定的只有远在天堂的何婉兮看见这一切,会是什么感受。 “妈妈……”秦司漫握紧了玉佩,放在胸口的位置,声音近乎哽咽,“你别恨我……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先断在这里,明天我多写点把这个剧情一次性写完。 第49章 姐弟 沈琰等着秦司漫做完笔录, 把人送回了家。 守着她睡着之后,悄悄离开。 沈琰一边往停车场走去一边拨通了孟嘉石的电话。 “什么事儿, 我这边忙着呢。” “十分钟后医院停车场见,给我五分钟。” 孟嘉石头疼的捏了捏鼻梁,“我在办案呢,你们医院一个女大夫刚居然主动给了我们一份证据, 你猜猜她的身份?” “我知道。” 孟嘉石听着不对,问:“你怎么知道?” 秦司漫离开审讯室还不到一个小时,证据内容没有查证清楚的情况下,不可能会有一点消息透露出去。 沈琰连接上车载蓝牙,把手机扔在一边,“上次我跟你提过的那个姑娘,还有印象吗?” “这必须得有啊, 你难得春心荡漾……了……”孟嘉石再木楞的脑袋也察觉到了什么, 压低声音吼了句:“你别告诉我这个医生就是秦司漫?!” “是她。”沈琰发动车子开了出去,神情复杂,“所以,我们必须见一面。” “她是秦淮洲的女儿,你忘了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 沈琰蹙了蹙眉头, 沉声说:“这是两码事。” “沈琰你他妈的脑子就是有病!” “石——” “嘟嘟嘟——” 那边二话不说挂断了电话。 沈琰想到孟嘉石冲动易怒的性格,心情越发烦躁,顾不得前面的红灯,踩下油门一口气冲了过去。 辽西门口依旧是人满为患,就连停车场也被堵了个水泄不通。 车根本没法开进去。 沈琰连按了三声喇叭却也是无济于事。 “妈的。” 沈琰拿上车钥匙, 任由着车停在人群外,拼命挤进了人群里。 最后却被警察局的人拦下。 “请出示你的证件,非工作人员不得入内。” 沈琰往裤兜一摸,空空如也。 出门的时候太急,把胸牌和身份证都忘在秦司漫家里了。 “我是眼科的医生沈琰……” “请出示你的证件。” 真是个木鱼脑袋。 沈琰克制住心头的火气,指着外头说:“外面公告栏有我的照片,不信你去看看!” “请出示……” “小杨让他进来。” 这个警察看了眼身后的孟嘉石,恭敬的敬了个礼:“孟队,他没有证件,按照规定我们不能——” 孟嘉石一只手拍在他的帽檐上,狠狠地说:“老子说的话就是规定,放他进来。” 警察捂着头,委屈的退到一边。 “门口的人清理一下,围着看什么几把热闹,都给我滚蛋。” “是是是。” 几个警察看见一向温和的老大不知怎的发了火,心头发虚没人敢再去触霉头,纷纷溜之大吉。 孟嘉石横了沈琰一眼,语气却缓和不少:“把你的车开进来,停那里等着我给你抬回去?” 臭小子。 沈琰失笑,“不敢劳烦孟队长的大驾,小的自己去开。” “速度点,只有五分钟。” 沈琰走过去发动车子,直愣愣的朝着孟嘉石开过去,离人近在咫尺的时候猛打方向盘,甩尾避开了他。 孟嘉石骂骂咧咧的走过去,对着车轮胎就是一阵狂踢。 “你还挺记仇啊,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 沈琰靠在车门边,收起刚才的不正经,“石头,咱们认识多少年了?” “少说二十年吧。” “这么多年,我没求过你办什么事,这次帮我个忙。” 孟嘉石沉默不语。 “别把她抖出去,她还年轻。” 以后几十年的光阴,怎么承受得起这份骂名。 孟嘉石冷笑一声,“秦司漫让你来的?” “她不知道我们的关系。” 沈琰见孟嘉石一怔,继续说道:“她和秦淮洲如果是一类人,你觉得还会有那支录音笔的存在?” “梁澄可的事……” “她都知道。” 孟嘉石惊讶得张大嘴了,似乎是想说“一段时间不见我都错过了什么”。 “各方媒体都在关注这件事,我相信你们警局的能力,保护一个证据提供者的个人信息,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良久。 孟嘉石笑了声,“跟你做兄弟真是没半点好处可捞。” 沈琰拍了拍孟嘉石的肩膀,感激的话最后化为几个字,“份子钱给你免了。” “什么份子钱?” “我结婚的。” 这才哪跟哪,都想到结婚了。 孟嘉石分不清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只能插科打诨着:“这可不成,你还的倒贴。” “好说,用你儿子做花童来换。” “快滚吧,看着就碍眼。”孟嘉石替他关上车门,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沈琰开了点距离,想到什么又倒了回去,降下车窗,“等这件事结束,我和她请你们两口子吃饭。” “看把你给嘚瑟的,快滚快滚。” 两个大老爷们儿,也不需要说什么矫情的话。 沈琰把这份人情记在心里,心头的一颗石头落了地才放心的离开。 - 三天后,药监局对抗癌药真实成分的分析,研制出了抵消患者体内毒素的新药,这场医疗事故总算得到了制止。 警方那边针对秦司漫上交的证据及其供词,经过几位证人提供的线索,最后在郊区一座筒子楼里面逮捕了秦淮洲。 半个月后,淮安制药抗癌药造假致死案在辽州法院开庭审理,人证物证具在。 秦司漫料到了会有别的竞争对手借此机会大肆做文章,力争把秦淮洲判个无期,提前拖陈献借别人的名义为他请了个律师。 毕竟,这也是她最后能为他做的事情了。 最后的处理结果为十五年有期徒刑,没收全部财产。 秦司漫不愿看见秦淮洲带着手铐被警察收押进监狱的场面,提前离了场。 沈琰替她戴好帽子,搂着她避过媒体人群安静离开,轻声说:“我让朋友打了声招呼,你今天就能去看看他。” 第56节 “不用,过段时间吧。” “好。” 两人沉默的走到停车场,刚系好安全带,秦司漫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个陌生的外地号码。 秦司漫和沈琰交换了一个眼神,接了起来:“哪位?” “我是蒋珊。” 秦司漫一惊,这个从秦淮洲出事开始就不见踪影的女人,这种时候居然还会主动找上她? “你经常我说是个毒妇,没想到你心比我还狠,把自己的亲爹送进监狱的感觉如何?” “这和你没关系。” 蒋珊哼了声,“可我这里有个人跟你有关系。” “什么?” “辽西机场,三号登机口,秦司培在那等你。” 秦司漫这才听出蒋珊打这通电话的用意,不可控制的提高了音量:“他是你的儿子!” “我可养不起秦淮洲的儿子。” “你还配做一个母亲?” “随你怎么说,要不要接他你自己决定。” 秦司漫还想问什么,那头却已经挂了电话。 不带一丝感情,要多决绝就有多决绝。 秦司漫头疼的靠在椅背上,最后还是耐不住心软。 “去机场。” 沈琰开得极快,车刚停好,秦司漫就打开车门直接冲了进去,唯恐错过了什么。 秦司漫绕着大厅走了大半圈,最后在肯德基门口发现了秦司培。 这个被秦淮洲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小孩,什么时候对着别人手里的汉堡咽过口水。 身上的衣服脏乱不堪,之前被打理得有型可爱的卷卷头也成了一团鸟窝似的顶在头上。 像是感应到什么,秦司培突然转过了头,看见站在不远处的秦司漫,顿时哭出了声,迈着小短腿冲她跑过去,中途不小心撞到了别人的箱子,“扑”的一下摔在了地上。 秦司漫再也看不下去,跑过去一把扶起他,“你看不见路吗,多大的人走路都走不好!” 秦司培大概是怕惹她生气,自己擦了擦眼睛,乖巧的解释着:“我不疼我不疼,姐姐别生气……” “我不是你姐,你不知道我很讨厌你吗!?” 秦司培垂了下头,攥着秦司漫衣角的小手却丝毫不见有所松开的意思。 “我知道……姐姐怪我……抢了爸爸……” 秦司漫顿时愣在原地。 “可我……不想跟你抢……”秦司培强忍着哭意,眨巴着眼睛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惹人烦,“姐姐我饿了……” “我想吃里面那个汉堡……” 秦司漫不可抑制的跌坐在原地,哭得泣不成声。 她宁愿秦司培恨他怨他,从一开始就和自己站在对立面。 秦司漫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去面对这个小孩子。 也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去跟他解释这一切。 你的爸爸为什么会进监狱,他为什么要去害死人。 你的妈妈为什么会抛下你。 为什么你的家会变得支离破碎。 …… 秦司培看见她哭了,手足无措起来,“我不吃了,不吃了,姐姐不哭。” 沈琰追上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一幕。 一大一小,坐在地上。 秦司培踮起脚尖摸着秦司漫的头,而秦司漫抱着膝盖哭得直抽抽。 心酸至极。 沈琰走过去,把这一大一小拥入怀中,“走,咱们回家。” 第50章 幸运 秦司培饿了两天没有吃东西, 一个人狼吞虎咽的吃下了两个汉堡,准备伸手再去拿一个鸡腿的时候, 被秦司漫一把抢下,“你不能再吃了。” “我饿……” 秦司漫扫了遍一片狼藉的餐桌,从包装袋下拿出一碗热汤,放在秦司培眼前, “喝点这个,其他的不许吃了。” 小孩子的胃哪里承受得起这样暴饮暴食。 秦司培倒是听话,乖乖的拿起汤勺一口一口的喝起来,眼神虽一个劲的往鸡腿那边瞟,却是没有再多要求一个字。 吃完饭沈琰带着他冲了个澡,吹干头发秦司培便哈欠连天,一沾到枕头就睡了过去。 沈琰替他盖上被子, 轻脚轻手的退出了房门, 见秦司漫神色倦怠的靠在沙发上出神,说:“他睡着了,你要不要也休息会儿?” “我睡不着。” 秦司漫这段时间为秦淮洲的事情奔波,本以为今天之后能够彻底告一个段落,结果现实又扔给她一个新的难题。 “如果秦司培知道是我把他爸送进监狱的, 他还会愿意跟我待在一起吗?” 沈琰顿了下,“培培是个懂事的孩子。” “我带不好这个孩子。”秦司漫拿过手机,准备给陈献打电话出去见一面。 沈琰走过去按住她的手机,“又找你那个朋友帮忙?” “必须找到蒋珊,秦司培是她的儿子, 她必须给个交代。” “我帮你找。” 秦司漫一怔,随后笑笑,抚去他的手,“我自己能解决。” 话语之间,是完全不相信的意味。 沈琰不气也不恼,抽走她的手机,“你确定要当着我的面去找别的男人帮忙?” 秦司漫盯着他,没忍住笑出了声。 起身勾住他的脖子,顺势坐到了他的腿上,打趣着:“咱们沈医生在吃醋?” 沈琰摸了摸鼻子,避而不答:“我认识警局的人,蒋珊我帮你找。” “你这么神通广大呢。”秦司漫捧着他的脸颊亲了一口,也不再坚持,“那我就不客气了。” 沈琰捏着秦司漫的下巴,正色道:“以后少麻烦别人,知道吗?” “沈琰,你真是个别扭的男人。” 秦司漫张嘴咬住他的手指,似乎还嫌不够,又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口,最后意犹未尽的笑了。 “不过我就喜欢你这股别扭劲儿。” - 第二天,沈琰给孟嘉石打了通电话,把蒋珊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 孟嘉石却高傲了起来,拽里拽气的撂下一句:“你们两口子不请我吃顿饭就想要我办事?” 沈琰没辙,问过秦司漫的意见之后她表示不介意,正好也想见见他的这位警察朋友。 “你们应该见过了。” “什么时候?” “那支录音笔,就是他收下的。” 秦司漫回想了起来,暗自感叹这个世界还真是小。 沈琰定了家小有名气的私房菜馆,出门前秦司培说一个人在家害怕,两人一合计把他的一并带了过去。 孟嘉石歇一家三口打开包间门的时候,看见里面还有个孩子,顿时有点消化不良。 “你别告诉我这是你儿子?” 秦司漫站起身,冲孟嘉石点了点头,“他是我弟弟,秦司培。” 秦司培自小跟着秦淮洲出去应酬,这点礼数不用秦司漫教心里也有数,乖巧得站起来叫了声:“叔叔阿姨好。” 孟嘉石摸了摸秦司培的头,深深的看了秦司漫一眼,“秦小姐,咱们又见面了。” 秦司漫能感受点些许敌意,笑着回应:“嗯,好巧。” 沈琰拿起菜单拍在孟嘉石的背上,“这么客气嫌不嫌累,点菜吧孟队长。” 孟嘉石看也不看,直接冲服务员吩咐道:“你们这里最贵的菜给我都来一份。” 服务员明显一愣,不知道这人是开玩笑还是来真的。 “行了吧你,都多大人了,也不怕儿子笑话。”孟嘉石的老婆刘慧嗔怪道,抱歉的冲秦司漫笑笑,“你别介意,他这人就这德行。” 秦司漫摇摇头表示不介意,拿过菜单放在她面前,“嫂子你点吧,看看有什么想吃的。” 沈琰跟孟嘉石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注意力却在秦司漫身上。 见她和刘慧相谈甚欢,没半点不适应,心里也欣慰不少。 孟嘉石的儿子和秦司培差不多大,小孩子很快就玩到了一堆。 第57节 吃饱后小孩子便就待不住,嚷嚷着要去外面玩,孟嘉石的老婆收到他的眼色,站起来带着两个孩子出了包间。 孟嘉石直接切入正题,“找到那孩子的母亲,你打算怎么做?” 秦司漫放下筷子,拿过纸巾擦了擦嘴,有条不紊的回答:“我和秦司培并不亲,并且我自认为我做不了一位合格的监护人,他年纪小留在自己生母身边才是最好的归宿。” 孟嘉石并未回答,瞟了眼桌上空空如也的酒瓶子,说了声:“大厅好像有梅子酒,还挺想尝尝的。” 秦司漫起身准备去给他倒一杯,被孟嘉石拦下,他朝沈琰怒了努嘴,“去,你给我倒一杯。” 孟嘉石平时哪有这么多幺蛾子。 明摆着是想支他走。 沈琰想说点什么来拒绝,秦司漫却先开了口,“阿琰你去吧,顺便帮我去车上拿一下口红。” 沈琰不放心的皱了皱眉,秦司漫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可她也不是什么善茬。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看在沈琰的面子可以给足孟嘉石应有的尊重,可这不代表她就是怕了他。 沈琰拗不过两人,只好走了出去。 路过孟嘉石身边的时候,不经意的踢了他一脚。 示意他不要做得太出格。 见沈琰也离开,孟嘉石把声音放低了些,脸上却没有刚才为避免大家尴尬而刻意带上的热情。 “知道你是秦淮洲的女儿之后,我就不支持沈琰跟你在一起。” 秦司漫颔首。 孟嘉石继续说下去:“梁澄可的事情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阴影,秦淮洲功不可没。沈琰一直瞒着他爸妈这事儿,亏得两个人一大把年纪还整天为儿子的婚姻大事操碎了心……” 他想到什么突然停下。 秦司漫会意,“这事我知道。” 孟嘉石点头,“我知道他心里一直有道过不去的坎儿,他妈隔三差五就跟我说让我帮忙盯着点儿,认识有合适的姑娘千万给沈琰介绍着。我嘴上答应,心里也清楚,我这哥们儿这辈子估计在找对象这件事上,没什么戏了。” 秦司漫笑,“我之前也这么想。” 孟嘉石“哦”了一声,“愿闻其详。” “说来惭愧,梁澄可的事情在沈琰告诉我之前,我就知道了。” 秦司漫说:“三年前我见过沈琰,是他手下的实习医,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我被他赶出了辽西。这次回来,我觉得他好像变了一个人。” “所以你就去查他?” 秦司漫坦荡的承认,“对,我想知道他的一切,知道他一次又一次拒绝我的理由。” 孟嘉石阅人无数,还是第一次接触路子这么野的女人。 怎么看都觉得她和沈琰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可偏偏是这个女人,让沈琰动了结婚的念头。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他能点头跟我在一起有多不容易我自己最清楚,我无比珍惜和沈琰在一起的每一天。”秦司漫抬眼看着孟嘉石,“你可以看不起秦淮洲,看不起我,看不起秦家所有的人,可你不能看不起我对他的爱。” “沈琰他经不起折腾了,你懂我的意思吗?” 秦司漫沉默了片刻,沉声说:“我也经不起了,我只想跟他好好过。” 母亲早逝,父亲入狱,家族产业宣告破产。 原本就寡淡的血缘亲情,现在几乎彻底成了一个零。 留给她的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和一个现在不知道在何地逍遥快活的后妈。 都是一堆烂摊子,秦司漫已经疲惫不堪。 生活里面唯一的光芒,也只有沈琰了。 她哪里还舍得去折腾什么。 “我和他认识二十多年,他从没求我帮过什么忙。但是上次,录音笔的事情,他来找我让我帮忙,隐瞒你的身份。” “他不想让你背负上骂名,不惜来求我。天知道沈琰是个多么死脑筋的人,从小到大就一直活在规则中,他尊重规则,按部就班的生活,可遇见你全都乱了套。” 孟嘉石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担心沈琰陷得太深,结果换来的却是一场空欢喜。 “我是个糙老爷们,不会说那些肉麻的话,我今天跟你说这些就想要一个态度。”孟嘉石拿起桌上的一空杯子,红的啤的白的,全部掺和进去,递到秦司漫面前,“喝了它,我就相信你的诚意。” 秦司漫接过,二话不说喝了个精光,将被子反扣在桌上。 孟嘉石本来只是想吓唬吓唬她,结果连拦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秦司漫喝了个精光。 “你还真喝啊……” “我不玩虚的,孟队长现在是否能相信我的诚意?” 这么烈的女人,难为沈琰招架得住。 孟嘉石失笑,摆了摆手,递过去一杯茶,“你还真不像是秦淮洲的女儿。” 秦淮洲为人狡猾奸诈,利欲熏心。 没想到养出这么个性情中人。 “血缘关系代表不了什么。” “受教了。” “沈琰有你这么个好兄弟,是他的幸运。” 秦司漫由衷的感慨。 门外,沈琰拿着一杯加冰的杨梅酒,靠在墙边思绪万千。 时光赐予了他偷不走的爱人和朋友, 而爱人和朋友给予了他时光。 他何其幸运。 沈琰收好情绪,笑着推开了门,“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孟嘉石翘着二郎腿,戏谑的笑着:“没什么,就说了说以前读书的时候你收到的那些情书。” 秦司漫侧头看他,笑了笑,“沈医生魅力无边,以后我可要盯紧了。” 沈琰走过去把秦司漫搂进怀里,垂下眼帘掩住眼里的不平静,柔声说:“盯什么,心都是你的。” 孟嘉石翻了白眼,“我日,沈琰你真他妈恶心,老子要吐了。” “出去吐,记得关上门。” “……” 第51章 远方 淮安制药假药案已经结案, 秦淮洲也已经入狱。 可这件事的热度依然不减。 媒体上抛开不谈,辽西内部关于这件事的讨论丝毫没有消停的意思。 秦司漫前段时间因为处理秦淮洲的事情请了个长假, 今天回医院重新上班,从电梯走到办公室,一路接受了不少人的“注目礼”。 “亏她还有脸皮来上班啊,真是不要脸。” “有钱人家每一个好东西, 都是没良心的玩意儿。” “看她以后怎么拽,靠山都倒了。” …… 她早该想到的。 这是根本无法摆脱的血缘关系。 然而让这些流言爆发到顶点的并不是流言本身。 秦司漫上午查完房后,从病区走出没几步,就被一群人给拦住。 为首的壮年男子俯视着她,问:“你是不是眼科的秦司漫医生?” 秦司漫点头,“是我。” 下一秒发生了变故。 男子身后的男女老少从袋里掏出一个个鸡蛋西红柿还有菜叶,一股脑的全扔在秦司漫身上。 “你还有脸当医生, 你们全家都该去死!” “你还我爸的命来, 你这个杀人凶手!” “滚出辽西,滚出医学界!” …… 秦司漫起先还在伸手挡,听见他们说的话之后,渐渐顿了在原地,双手垂在遥测, 闭着眼麻木的接受着一切。 沈琰听见动静从办公室出来,挤进人群中,看见浑身尽是秽物的秦司漫,冲上去用身体护住她,回头对这些人喊道:“你们在做什么!” 逝者家属见有医生冲上来, 认出是沈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沈医生你别管,这种人渣败类的女儿,根本配不上这身白大褂!” “就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起先的壮年男子瞅着沈琰死活不让开,伸手直接想将秦司漫扯过来,力气之大让秦司漫吃痛的哼了声。 沈琰气红了眼,反手拧住男子的胳膊,利用巧劲把他制服在墙上动弹不得,“你们发泄也得有个限度。” “你能这么说那是因为死的不是你爸!” 沈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男子痛到极点却不肯说一句软话。 僵持了几秒钟,秦司漫走上来按住沈琰的手,“放了他。” 第58节 沈琰不为所动。 秦司漫又重复了一次,微加紧了手上的力道,“沈琰,我没事。” 沈琰无奈只好松开他,怕男人再一次冲上来,下一秒他便把秦司漫护在了身后,死死的盯着眼前所有的人。 “我理解你们失去亲人的苦痛,可这并不是你们把她作为发泄对象的理由,秦淮洲已经入狱,淮安制药宣布倒闭再无翻身的可能,如果这个结果你们不满意或者对法院的审理结果有质疑,也应该通过正规渠道。” “说的比唱的好听,秦淮洲这种社会败类怎么不判死刑,鬼知道她在背后耍了什么花样!” “害死了两个人,他一条命都不够抵的,加上她女儿正好!” 秦司漫这时站了出来,扫过眼前每个人的脸。 他们仇恨的目光深深刺痛了秦司漫的心脏。 她逃避不了,也不想逃避。 这些都是人命,都是秦淮洲的罪孽。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秦淮洲比她还要幸福一些。 身处四处高墙的监狱,这些目光流言和憎恨也随之被隔绝。 而她,这个留下来的人,反而理所当然的承受着这一切。 多么不公平,可又多么的理所当然。 “秦淮洲的罪孽我还不清也不该我来还,我只能替他做一件事。” 秦司漫深深的弯下了腰,声音不大却足够让每个人听见—— “我为我的父亲犯下的罪过,替他对你们说一声对不起。” 九十度的弯腰整整持续了半分钟。 可这个举动并没有起到任何安抚家属的作用。 “虚伪,你们父女都是虚伪的人!” “害死了人一句对不起就了结了吗,命在你眼里看起来就这么不值钱!?” “少装无辜了,有种你他妈的就别做医生!” …… 场面再度不受控制,这些人被仇恨蒙了心,到最后看见穿白大褂的都砸,根本无论缘由。 知道保安赶上来才把这群人制止住。 现场一片狼藉,沈琰带着秦司漫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秦司漫直接跌坐在原地,不哭也不闹,两眼无神的看着前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琰宁愿她哭一场闹一场。 也好过这样憋着无止境的沉默。 沈琰拿过纸巾盒,替她擦掉脸上的蛋液,“这不是你的错,你别听那些说的话。” 秦司漫痛苦的抱住头,生平第一次产生了退缩的念头。 “沈琰,我快坚持不下去了……” 沈琰抱住她,“你做过什么我都记得,秦司漫你配得上这身白大褂,我说你配得上你听到了吗!” “我配不上啊!”秦司漫歇斯底里的嘶吼,满眼皆是苦楚,“我也想做一个好医生,可为什么到最后我连一个医生都不能做!” “沈琰我真的受不了了,我觉得这样活着好累……” 一个人的心理承受能力或许也有一个极限。 秦司漫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身边的流言蜚语,好听的难听的,这些年她没少听。 可这一次,牵涉了人命,她实在是背负不起。 懦弱也好,心虚也罢。 她实在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整日继续穿着这身白大褂走在这栋大楼里,听别人叫自己一句秦医生。 沈琰握住她的手放在胸口,“你想走我陪你一起走。” 秦司漫愣了愣,说:“不,你要留下。” “如果有一天我不能再穿这身白大褂,我希望你能带着我这份继续站在手术台上。” “沈琰,你天生就应该做一名医生。” 秦司漫含泪说完这番话,站起身来取下胸牌放在沈琰手上,脱下这身满是污渍的白大褂,“如今秦淮洲入狱,郭安民手中的权力迟早会被削弱,辽西就快变天了。” 沈琰红着眼捏着手上的胸牌,声音哑然:“你想清楚了吗?” 秦司漫附身在沈琰额头上落下一吻,在他耳边轻声说:“沈琰你能让我看看老院长在时辽西的模样吗?” 没有层层利益缠绕,没有暗箱操作。 一切以救人为先,医生职称高低由技术做标准。 这样的辽西,我真想看一次。 “好,我做给你看。” 沈琰一字一顿的回答,脸上决绝毅然。 秦司漫笑了,两行泪从脸颊滑落滴在沈琰手上,灼热滚烫。 “我相信你。” 我没有办法做到的事情,你能完成。 沈琰, 你会成为一名好医生。 交接好所有的工作,一周后秦司漫给领导递交了辞呈。 医院考虑到辽西的颜面,心里清楚纵然秦司漫是无辜的受牵连者,也无法将她留下。 最后为了弥补医院对秦司漫的愧疚,给了她一笔远超过合同上的违约金,并且在她的档案上留下了不低的评价。 秦司漫想安静的离开,趁下午医院下班之后才到办公室收拾东西。 这样的画面并不陌生,心境却和上次全然不同。 上次她还能回来,而这一次,她一走便没有了回头路。 莫新和钟向文守在她旁边,默不作声的看着她收拾。 直到秦司漫将最后一个小物件放进收纳箱,合上盖子那一刻,莫新再也控制不住,伸手按住了盖子,哭着说:“漫漫你非走不可吗?” 钟向文的情绪受到影响,不至于哭出来但声音也有些哽咽,“秦姐你不用走啊,那些流言过段时间就消失了。” 他们是同期被招进辽西眼科的住院医,也算是有着一份不同别人的同窗情谊。 秦司漫不是一个感情丰富的人,面对离别也无法说出多少煽情话。 “你俩好好干,别被后面来的新人给比下去了。” 莫新内心最不能接受秦司漫的离开,与她而言,秦司漫既是朋友也是老师。 “你走了谁教我啊,我这么笨……” 秦司漫揉了揉她的头,“你不笨,相信自己,有需要也可以随时跟我打电话。” 转头看向钟向文,打趣着:“跟着沈琰好好干,顺便帮我盯着点,有没有莺莺燕燕缠着他。” “都什么时候了秦姐你还开玩笑……” 秦司漫伸出手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行了,我走了,别送我。” 话毕,抱着箱子转头离去。 听见身后跟上来的脚步,秦司漫提高音量说:“别送我,回去做事,病人都不管了吗!” 走了几步,直到听不见身后的脚步声,秦司漫腾出手擦了擦眼角的泪,装作无事的离开了这座她再熟悉不过的医院大楼。 夕阳的余晖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一草一木在风中摇曳着,像是在挥手说再见。 去吧,长发姑娘, 但愿你一路平安, 桥都坚固,隧道都光明。 作者有话要说:  去吧,但愿你一路平安。 桥都坚固,隧道都光明。 ——选自塔朗吉《火车》 秦司漫所遭受的一切何尝不是另外一种道德绑架,她无法置身事外,可也不该一个人承担这一切。 放下一切重新开始我觉得也是一种勇气,结尾这句诗再适合不过了,也送给大家。 第52章 约定 秦司漫为了照顾秦司培的饮食起居, 花钱请了个保姆。 秦司培很听话,也不难管教, 大多时候都不需要秦司漫费什么心。 除开他每日回问一句:“姐姐,妈妈什么时候会来接我?” 是的。 秦司漫对他说了谎。 事实明明是蒋珊扔下他不管不顾,一个人出去逍遥快活,连带着蒋家人都随之搬了家, 找不到人影。 秦司漫想过跟他说实话,可看着这个不足十岁的小孩子,几番犹豫还是没能说出口。 耐不住秦司培的不停询问,最后只能对他说,你妈去外地办事了,办完会回来接你。 秦司培这才消停了不少。 第59节 只是编造一个谎言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支撑。 如果迟迟找不到蒋珊,秦司漫真不知道以后漫长的时光要用什么理由去安抚他。 这么想着, 秦司漫觉得光靠孟嘉石也不行, 她自己也要想点办法找点线索。 今天等保姆送秦司培去上学之后,秦司漫驱车去了辽州市监狱。 她并没有做好见秦淮洲的心理准备,可时间不等人。 秦司漫按照程序来到了探监室,等了会儿秦淮洲带着手铐跟着狱警走了进来。 隔着一面玻璃,秦司漫盯着秦淮洲, 拿起了一旁的电话,却一声不吭。 是愧疚吗。 不是。 是怨恨吗。 不是。 秦淮洲拿起电话,嗤笑一声,“你来看我做什么?” 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秦司漫才算知道这种失言下隐藏的情绪叫做不值。 为秦司培, 也为她自己。 秦司漫淡淡开口:“蒋珊失踪了,把秦司培扔给了我。” 提到自己的小儿子,秦淮洲的面色总算有点动容,“他……还好吗?” “能吃能喝能睡,还活着。” 言语里的讽刺不难察觉,秦淮洲百口莫辩。 “那其他的呢,他年纪还好你多照顾一点……” 秦司漫斜眼看他,“我再怎么照顾,也摆脱不了他是你儿子的事实。” “秦淮洲你知道语言暴力对一个人的伤害可以被无限放大吗?” 你为了口口声声说为了秦家家业,为了她和秦司培的衣食无忧, 但你可曾想过有这么一天。 你在牢中坐,而我们在外面接受世人的唾骂。 “这一切还不是拜你所赐?”秦淮洲提高了音量,仇视着她,“你居然能算计到我头上来,秦司漫你是不是没有心?” “我没有心?”秦司漫指着自己的胸口,“那些人活该为了你的利益去死吗!秦淮洲你数着这些黑心钱的时候不觉得上面沾满了血腥味吗?为什么到现在你都还执迷不悟,你还要丧心病狂到什么时候!” 秦淮洲一拍桌子,两双眼睛通红,“你不上交那支录音笔,这一切都不会变成这样你知道吗!?” “那会怎么样?你会带着你的妻子女儿潜逃国外,改名换姓继续过锦衣玉食的生活是吗?” 秦司漫想到那天在医院冲自己发泄那些逝者家属,之前在icu等待死亡的患者以及无休止的流言哭得肩膀直抖,“你不会梦见那些死去的人日日夜夜在你梦里叫嚣着让你偿命吗?天道轮回,你以为自己真的会逃过这些罪孽种下的恶果吗?百年之后,你会下十八层地狱的,即使怀揣着这样的恐惧不安你也觉得自己一点过错都没有吗!” 她最近时常梦见小时候的事情。 秦淮洲抱着她,牵着何婉兮的手,三个人漫步在小公园的湖边,她偶尔跌倒了,秦淮洲会抱起她放在肩头轻声哄:“漫漫不哭,爸爸吹吹,痛痛都飞掉了。” 她考了双百分,秦淮洲为了奖励她送了她一整套的芭比娃娃。 她发高烧,秦淮洲和何婉兮连夜抱着她走到医院挂点滴,一夜未眠第二天照常连轴转工作,还能抽出时间来医院陪她吃顿饭。 秦淮洲是她心中的英雄。 秦司漫不止一次认为,以后找男朋友就要按照爸爸的标准来找。 一个有担当、爱笑、充满上进心的男人,足够支撑起一个家。 可如今呢。 这个英雄到底去了哪里。 眼前这个身陷囹圄一身血腥铜臭味的囚犯身上哪有半分当年秦淮洲的样子。 秦淮洲有多久没有见过秦司漫哭了。 他记不大清。 何婉兮去世之后,这个乖巧懂事的女儿越发变得性情乖戾,这么多年过去,每次见面哪次不是以针锋相对,咄咄逼人最后不欢而散收尾。 他管不动这个女儿,她也足够独立。 独立到没有他这个父亲也能好好的生活。 自然而然的,他在秦司漫这里得不到的儿女情便全部转移到了秦司培身上。 秦淮洲脸颊微搐着,一言不发。 秦司漫自知情绪失控,拿出纸巾别过头擦去眼泪,轻声说:“秦司培整日要找妈妈,如果你有蒋珊的消息请告诉我。” 秦淮洲捂住脸颊,无声的流着泪。 或许是懊悔、害怕、恐惧、歉疚。 秦司漫不想知道,如果有来生,她宁愿自己再也不要生在有钱人家。 “淮安出事之后,蒋珊就开始和孙健来往密切,就是那个康来药业的负责人,今年应该都是当外公的人了吧……” 事关男人颜面,秦淮洲说着还是有些挂不住,一顿一顿的。 “我忙于公司的事情也没多过问,总归是个女人,闹不翻天。后来我才知道,抗癌药的配方和我的藏身地就是蒋珊泄露出去的,不然警察光凭你的录音笔也不会这么快查到我的行踪。” “这就是你千挑万挑的伴侣?”秦司漫冷笑。 “都是我的报应……”秦淮洲垂着头,“淮安倒了,康来便是最大的受益者,蒋珊是个聪明的女人,现在指不定跟着孙健在哪逍遥快活。” “找到孙健就能找到蒋珊?” “可以这么说。” 找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难,找个上市公司的老总这还不简单。 秦司漫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也不愿久留,拿上包准备离开。 “漫漫。” 秦淮洲苍老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秦司漫拿包的手悬在半空中,顿住。 “你和培培,都要好好的。是我……对不起你们……还有你妈妈……”秦淮洲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以后别来看我了。” 直到狱警带着秦淮洲离开探监室,这边有人来催她离开,秦司漫才回过神。 她默不作声的起身往外走,从黑暗到光明,眼睛有些不适应,眨巴了两下竟落下泪来。 对不起。 现在说对不起,还有什么用。 - 从监狱出来后,秦司漫没有目的在外面晃荡了大半天,最后开着车不知不觉来到了秦司培的学校外面。 一看时间已经快接近放学时间。 秦司漫拿过手机给保姆打了一个电话,让她今天可以直接下班不用来接秦司培放学了。 这是辽州师资力量最完善的小学,里面的孩子非富即贵。 周围挺着不少好车,秦司漫开车停在离校门最显眼的位置,靠着车边等着秦司培出来。 下课铃一响,一波又一波的孩子涌出来,身边的豪车陆陆续续的开走,秦司漫也没有看见秦司培出来。 四十多分钟过去,秦司漫等不下去,锁了车抬腿往校园走去。 三年级3班,秦司漫来到教室发现早已空无一人。 一个小孩子放学就不见踪影,还能跑去哪。 事情非同小可,秦司漫来到办公室,问过班主任之后却得知秦司培一打铃就出了教室也没有被留堂。 “这么小一个孩子,还能在眼皮底下失踪不成?” 班主任刚来不久,第一次摊上这种事,人也慌乱了起来,一边安抚着秦司漫,一边联系了学校保安,整个学校的开始找孩子。 然而却无用。 天都黑尽了也没找到秦司培。 大冬天的,秦司漫跑出了一身汗,无措的站在教学楼底,动了报警的念头。 沈琰的电话在这时打了过来。 “我下班了,你们吃过饭了吗?” 秦司漫握着手机,声音发颤:“秦司培失踪了。” 沈琰停下车,“你别急,现在在哪我过来找你。” “在他学校,我们要不要报警,我还没放学就开车过来守着了,结果到现在都没找着人,你说他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我……我………” “秦司漫,你别着急。”沈琰打断他,“他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我再去找一遍。” 秦司漫挂断了电话。 沈琰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学校,这个时候本该是一片黑暗,因为一个孩子的失踪却是灯火通明。 问过老师之后沈琰在操场找到了失魂落魄的秦司漫。 “培培的班主任去看了监控,监控上显示他没有出校园,他肯定还在学校里,我们会找到他的。” 秦司漫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可他在哪啊……” “你在这等着,我去找找。” “不,我跟你一起去。” 沈琰想着留她一个人也不放心,牵着她准备从教学楼重新开始再找一次。 下一秒,从前方的娱乐区传来一阵稀稀落落的啜泣声。 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第60节 两人对视一眼,加快脚步跑了过去。 这个地方秦司漫找到了两次,是低年级平时体育课玩耍的地方,有些滑梯秋千之类的。 站在原地,秦司漫用手电筒扫了一圈也没看见人,可哭声就不见停。 “声音好像是从那里传出来。”沈琰用手电扫到一圈,发现滑梯滚筒那部分似乎有声音。 隐匿在黑暗中不容易被看见。 秦司漫跑过去,跪在地上,探头看进去。 里面抱头痛哭的人不是秦司培是谁! “秦司培,你是不是要急死我!”秦司漫扔开手电筒,徒手爬进去将他拖了出来,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凶。 秦司培擦着眼泪,看见是她,不顾秦司漫周身散发的怒意,一把扑在她怀里。 “姐姐,姐姐……” 一个劲儿的喊着。 “你要死啊,你知道不知道大家都在找你!”秦司漫不管不顾的大吼,她害怕到了极点。 要是秦司培被她弄丢了,她要怎么办。 “对不起,对不起……”秦司培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不停地道歉,见秦司漫的脸色丝毫没有缓和的意思,更加不安,攥着她的手不肯松开一分,“姐姐你别赶我走……我听话我乖……” “放学不回家你在这里做什么?跟我玩捉迷藏的游戏吗?” “我不是故意的……” …… 一个怕得直发火,一个蹩脚的哄着。 沈琰看着揪心的难受,走上前抱起秦司培,替他擦了擦眼泪,“不哭了,咱们是男子汉,有话要好好跟姐姐说对吗?” 秦司培哭得直抽抽,觉得沈琰说的有道理,渐渐停下了哭声。 沈琰牵起秦司漫的手,安抚似的握了握,“你也是,冲他发什么火,别担心了人都找到了。” 秦司漫很少有这样失去理智的时候,看了眼秦司培又看了眼沈琰,最后甩开手一个人走到了前头。 沈琰失笑。 这还耍起小性子来了。 秦司培看着自己姐姐走远的背影,小声说:“姐夫,我不是故意的……” “那你为什么要藏起来,你知道我们多着急吗,不是说了放学就要按时回家,都忘记了,嗯?” “他们都说我是杀人犯的儿子,姐姐是害死人的帮凶……” “我管不住他们的嘴,也保护不了姐姐,我不知道要怎么办……” 沈琰一怔,按住秦司培的头,“傻孩子。” “我知道爸爸做错了事,可姐姐……她没有……她是白衣天使,不会……杀人的……”秦司培吸了吸鼻子,“他们不能这么说姐姐,可我什么都做不了,我是个没有用的男子汉……” “培培是勇敢的男子汉,只是现在力量不够。” 沈琰把他放下去,蹲下身与他,“在你长大之前,我先替你保护她好吗?” “那我长大之后呢?” “我们就一起保护她。” 秦司培思忖片刻,点了点头,冲他伸出小手指头,“那你要加油,我会快快长大的,我们拉勾。” 沈琰伸手勾住他的小指头,轻轻一按,“谢谢你的信任。” “不客气。” 秦司培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天真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  你的好友护姐狂魔和护妻狂魔同时上线。 第53章 责任 秦司漫直到回到家, 也没有说一句话。 沈琰冲秦司培递了个眼色,小家伙会意, 走上去握住秦司漫的两根手指头,轻轻摇晃着,“姐姐,你别生气了, 我知道错了。” “如果我们不来找你,你打算缩在那里面哭多久?” 秦司漫冷着脸,却没甩开他的手。 秦司培歪着头想了想,开怀的笑了。 “姐姐一定会来找我的。” “你哪里来的自信?” “因为姐夫说……”秦司培瞧了眼沈琰,捂着嘴偷笑,“姐姐的心可软了。” “……” 秦司漫瞪了沈琰一眼,扔下两人直接回了屋。 秦司培望着被关得严实的房门, 有些不安的问沈琰, “姐姐好像真的很生气……” 沈琰却笑,揉了揉秦司培的头,“不用担心,她没有生气。” 她只是害羞了。 看着秦司培睡着以后,沈琰准备离开。 秦司漫从卧室里走出来, 叫住他,“我有话跟你说。” 沈琰点头。 秦司漫拉开梳妆台的椅子让沈琰坐下,自己随意的坐在床边。 “你不要给秦司培太多幻想。” 沈琰愣了愣,“幻想?” 秦司漫现在想起几个小时以为秦司培失踪的事情都还心有余悸,但这种感觉更加强烈的提醒着她—— 她不应该来管教这个孩子。 秦司培跟她不同, 他从小生在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并且在心中,秦淮洲、蒋珊、和她都是好人。 小孩子的三观远比成年人纯粹许多。 一方面,秦司培对她的这种善意,不可否认的,秦司漫觉得十分温暖。 可另一方面,秦司漫却觉得自己配不上。 不管出于什么理由,这个家毁于一旦有她的责任。 来日秦司培若知道了,自己心中的好姐姐也是如此心狠之人,秦司漫又该如何与他相处。 与其将来撕破脸,不如现在就保持距离。 “秦司培是要回到她母亲身边的,他不需要投入太多感情在我身上。”秦司漫轻叹一口气,“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是沈琰,我不习惯这种相处模式。” “你应该对自己诚实一点。” “嗯?” “他是你的家人,也很依赖你。”沈琰看向她,眼底若有光,“而你也不抵触他,为什么不试着靠近呢?” 像是预知到秦司漫会说什么,沈琰抢先开了口:“上一代的恩怨,不应该由下一代来继承,你应该庆幸秦司培对你的善意,而不是去抵触不是吗?” 应该庆幸,而不是抵触。 秦司漫沉默了许久,才轻声说:“其实我不知道,我做的事是不是能够被原谅的。” “你想要谁的原谅?” 秦司漫累极,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想到一句说一句。 “之前把录音笔交给孟嘉石的时候,我什么都不怕,我就怕妈妈在天上会怪我怨我恨我。” “后来在机场见到秦司培,他从小就不瘦,养尊处优总比同龄人胖一些,可那天我看他瘦了好多,朝着我扑过来抱着我叫我姐姐,我怕他跟妈妈一样,以后也会恨我。” “我害怕,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原谅,但我不觉得自己会做错,我想,如果我妈还活着那天哭着求我,我也会做同样的选择吧……” 视线有点模糊,秦司漫选择闭上眼,下一秒,一片温热贴上来。 沈琰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将她的头枕在自己腿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她的长发。 “你应该相信他们。” “爱你的人,或许跟你会有意见上的分歧,但最后你们的三观终会殊途同归。” 秦司漫伸出手,握住沈琰的掌心,“我没有辜负他们的爱吗?” “没有。” “那……我能接受他的善意吗……” “试试吧。” 沈琰俯下身,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带着些莫名的情愫,“大不了你还有我。” “沈琰。” “什么事?” 秦司漫翻身坐在他的腿上,勾住他的脖子,“今晚住这里吧。” 没有男人能够不心动。 沈琰将她压在身下,声音听起来格外嘶哑深沉,“你可想好了。” “忘记我说过的话了吗?” 秦司漫伸手解开他的衬衣扣,慢慢褪下,“追不到你,我也要睡一次。” 沈琰脸色一变,不等她解开所有衣扣直接拉开,崩开了两颗扣子也不管不顾直接扔在床下。 第61节 “可我把你追到手了,这该怎么算?” 秦司漫咯咯直笑,顺着他腰间的人鱼线一路往下,挑逗着:“那就看你的能耐了。” 沈琰不再说话。 毕竟能耐这种东西,应该用行动表示。 第二天,秦司漫先醒过来,脑子有些混沌,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冷得她打了个寒颤。 周身寸缕不沾,不冷才怪。 秦司漫渐渐回想起昨晚的翻云覆雨,缩回被子里,看向睡在身边的沈琰。 他睡着的样子远比平时柔和许多。 睫毛比她的还要翘,皮肤也像是晒不黑一样,简直招人嫉妒。 这样想着,秦司漫恶作剧般的捏了捏他的鼻子,阻止他出气。 隔了三秒又松开,见他没有反应依然熟睡着,秦司漫不再闹,弯腰捡起床下的外套准备套在身上去泡个澡,一下被人拉了回去。 沈琰侧身躺着,慵懒的拥着她,“大早上闹什么,嗯?” 秦司漫摸着自己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记,意犹未尽的回答:“昨晚你不也闹了?” “记性这么好。” 沈琰抱着她,不困却也不想起床。 他不是个贪睡的人,却也有舍不得离开温柔乡的时候。 “回想一下之前自己说过的话,沈医生你的脸疼不疼?” “哪句?” 秦司漫笑而不答。 她抚摸着他的眼角,“你眼睛在笑。” 转而移到他的胸口,“心也狂跳。” “所以你这次要怎么说服自己不喜欢我?” 原来是这一句。 沈琰握住她不安分的手放在嘴边,轻咬了一口,“这么记仇?” “是啊,我记仇。” “那给我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秦司漫哪能不懂他那点小心思,嘴上答应下来。 在他状态正好的时候,突然叫停。 秦司漫狡黠的眨了眨眼,掀开被子拿过外套套上,留给他一个无情的背影—— “隔壁卫生间有冷水,辛苦了沈医生。” “……” - 三天后,孟嘉石拿到了孙健的行程表,趁着中午休息的空档送到了秦司漫家里。 “我派了个人暗中跟着他,这老头儿每晚都会去蓝山公寓,第二天早上才走。” 蓝山公寓,辽州房价最高的高档小区。 “蒋珊应该就住里面了,你的人见过她吗?” 孟嘉石摇摇头,“她没露过面,但目前看来就这一个线索,哦对了,这是门牌号,她每天中午会叫外卖,都是附近餐厅的。” “谢谢你了,剩下的事我自己来吧。” “有需要随时开口。” “好。” 秦司漫送走孟嘉石,打开手机地图看了看蓝山公寓周边的餐厅,心里已经几乎可以确认里面住的人就是蒋珊。 这几家餐厅是秦淮洲经常带蒋珊去的餐厅,蒋珊最爱吃里面的菜。 以前秦淮洲甚至有意高薪让厨师来别墅做饭,蒋珊大概是觉得太夸张拒绝了。 孟嘉石身份特殊,让他做太明目张胆的事情也不妥。 至于陈献,沈琰那边肯定不愿意。 思前想后,秦司漫决定自己去。 第二天早上沈琰出门后,秦司培也去了学校,秦司漫打了个车去了蓝山公寓附近的一家茶餐厅。 好说歹说,利用“想给男朋友一个惊喜”的理由,塞给老板五百块钱,总算留下来当了一天的临时外卖员。 当然,老板只让她接“男朋友”的单。 千等万等到了中午的饭点,秦司漫等来了蒋珊的订单,带厨房做完打包后,她骑上电瓶车,凭借着外卖员的打扮顺利的混进了蓝山公寓。 摁响门铃,话筒里传来的果然是蒋珊的声音。 秦司漫压低嗓子,闷声闷气的说了声:“外卖!” 蒋珊打开了门,没等多看两眼,秦司漫一步跨进去,用脚踢上门,前后不超过三秒。 蒋珊被她这番举动吓了一跳,退后了好几步,“你谁啊你,我叫门卫了啊!” 秦司漫取下帽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蒋秘书,别来无恙啊。” “怎么是你!?” 蒋珊慌乱的摸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秦司漫眼疾手快,一把拍开,手机落地上屏幕摔了个粉碎。 “我来就是问你几句话,其他的事我没兴趣。” 蒋珊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的问:“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秦司培你还打不打算管?” 蒋珊想到孙健前些日子允诺自己的豪门太太位置,心里哪还有位置装下这个跟一个身处牢狱的前夫生的儿子。 “他姓秦,不姓蒋。” 秦司漫淡然的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和一支笔,递到她面前,“那你把这个签了。” 蒋珊低头一看,是监护权转移协议。 “从今天开始秦司培的监护权转移到我的头上,你也不需要给什么抚养费,只是从今往后你别来见他,他的一切都与你无关。” 秦司漫顿了顿,指了指最后一条补充条款,“考虑到他年纪还小,我希望你能告诉他自己已经在国外,短时间内不会回来,等他长大后我会告诉他真相。” 蒋珊没想到她会做得这么狠。 一边是儿子一边是荣华富贵,蒋珊犹豫片刻,提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晚上七点,打个电话来,我让秦司培听。” 秦司漫收起协议,放下食盒准备离开。 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愿意给她。 蒋珊出声叫住她,“他如果要来找我怎么办?” 秦司漫冷笑一声,“那我就拦着,过段时间再告诉他你已经死了。” “你怎么能……他还是个孩子……” 秦司漫转过头,盯着她,好像听了个天大的笑话。 “你这种母亲,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蒋珊哑口无言。 “是你扔下他的,请你这辈子都记住这个事实,孙太太。” 秦司漫“砰”的一声关上门,砸在蒋珊心上,如同雷击。 久久不能平复。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想要吐槽假车的旁友请在心中默念三遍,南奚川是个清水文写手。 最后请继续爱我,总有一天我也能开挖掘机。 梦想还要有的,万一见鬼了呢。:) ps:医生cp快完结了,8月22号开隔壁的《羞羞脸》,写个霸总来yy一下。 第54章 重来 晚上七点, 蒋珊的电话如约而至。 秦司漫提前告诉了秦司培,一吃完饭他便守在电话边, 寸步不离。 电话一响起,秦司漫接起来按了免提,秦司培迫不及待的对着电话叫了声:“妈妈!” 充满雀跃,期待。 秦司漫不自然的别开了头。 蒋珊简单的问候了他几句, 大多时候她说一句,秦司培能回一二十句。 本来她预计两三分钟就能结束的电话,过了半小时也没有结束的意思。 估摸着孙健快回来,蒋珊快刀斩乱麻,打断正在跟他说学校里趣事的秦司培,“培培,妈妈有件事要告诉你。” 总算说到正题了。 秦司漫若有所思的喝了一口水, 站在旁边一言不发。 “妈妈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啊?” 秦司培坐在沙发上, 晃动着自己的小短腿。 第62节 “……妈妈现在不在国内,短时间内回不去,你就跟着秦……姐姐生活一段日子可以吗?” 秦司培渐渐沉默下来。 秦司漫以为他快哭了,放下杯子准备走过去,却听见他说:“短时间……有多短?” 没有哭。 声音比平时听起来还要低一些。 “妈妈也不确定……你听话。” 秦司培一改平时的乖巧, 又反问回去:“我听谁的话,听姐姐的还是你的?” 这话蒋珊不知道怎么回答。 唯有沉默。 “你走吧。” “我能照顾好自己。” 秦司培从沙发上跳下来,主动挂断了电话。 秦司漫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来安慰他。 “那个……她……” “我都知道的。” “啊?” 秦司培低垂着头不安的绞手指,不知道在跟谁较劲,“之前我见过一个陌生叔叔晚上来接妈妈走, 我一个人在家……” “妈妈也跟他打过电话,我听见她说,我是拖油瓶……” 千瞒万瞒,秦司漫也没有料到秦司培早就知道这一切。 他既然知道,却还是每日期待着蒋珊来接他。 秦司漫突然有点后悔,让秦司培听了这通电话。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的感觉,不该由他这个年纪来承受。 “姐姐,我会听话的,你别赶我走……可不可以……” 因为我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秦司漫看他站在那里,头埋得很低很低。 深呼了一口气,秦司漫走过去,揉了揉他的头,“我要是想赶你走还用等到现在?” 秦司培犹豫了片刻,说:“姐姐和姐夫,以后也会有孩子……” 秦司漫一怔,蹲下来捏住他的脸,“那你不就是舅舅了吗?” “舅舅……?” “完整的一家人,以后你长大了娶媳妇儿,我们会有更多的家人。” 你不会孤苦伶仃,也不会一个人。 秦司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诚恳的说:“你老了我会孝敬你的,你别怕。” “……” 你的脑回路,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一周后,秦司培结束最后一堂期末考试,迎来了寒假。 沈琰正好调休,开车和秦司漫一起来学校接他放学。 年轻的俊男美女站在这里本来就是一道风景线。 秦司培和三三两两的同学聊着天出来,老远看见了秦司漫扔下同学小跑了过去。 “姐夫今天不上班吗?” “今天休息。” 沈琰笑着接过他的书包背在肩上,秦司漫看过去,画面却格外的和谐。 秦司漫打开后车门,招呼他坐进去,“上车,今天在外面吃。” “我想吃肯德基可以吗?” 秦司培眨巴着眼睛,却招来无情的拒绝,“你想得美。 “……” “秦司培这是你爸妈吗?” 带着明显挑衅的男童音从前面传来。 秦司培看见他,走在秦司漫面前站着,语气也和善不到哪里去,“这是我姐姐和姐夫。” 小男生“哦”了一声,“就是你那个帮凶姐姐啊。” “长得可真好看啊,跟你爸一样好看。” “秦司培你们家基因可真好。” …… 秦司培怒吼回去:“你们闭嘴,没有证据不要胡说!” 秦司漫感到震撼。 并不是因为小孩子说得这几句刺耳的话。 还是秦司培的态度。 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身板挡在自己面前,宛如一个虎崽子的老鹰。 对,老鹰。 秦司漫觉得自己还不如这个九岁的孩子勇敢。 “大家都这么说啊,你有证据证明她不是吗?” 秦司培气急,冲上去就准备动手。 沈琰拦住了他,转过头对小男生说道:“老师有没有教过你们一个成语?” “什么成语。” “三人成虎。” 小男生摇了摇头,“什么意思。” “你们的父母都是成功人士,想必一定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说一半留一半。 点到为止。 车驶离学校之后,秦司漫回想起沈琰刚才说的话,越发觉得损。 “沈医生你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她打趣着。 沈琰开着车,不以为然的笑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秦司培也不知道那个成语是什么意思,开口问道:“三人成虎是三个人变成了老虎吗?姐夫你在说他们都是老虎?” 说出来又觉得不对,嘀咕着:“可老虎不像是骂人的啊……你应该说他们是小虫子……” 秦司漫和沈琰没忍住,笑出了声。 “培培说得对,他们是小虫子。” 秦司培得到表扬也不在纠结那个成语,转而对秦司漫说道:“姐姐你别听他们胡说,我会教训他们的!” 秦司漫皱了皱眉,“怎么教训,打一架?” “在精神上羞辱他们!” “怎么个羞辱法?” 秦司培得意洋洋的扬了扬下巴,“他们请了家教期末也考不过我!” “……” 啊,那你很棒棒哦。 - 吃完饭回到家中,秦司漫想到下午秦司培的所作所为,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在想什么,叫你好几声了?” 沈琰拍拍她的肩,有些担心。 秦司漫回过神来,问:“什么事?” “刚刚不是说很累想洗澡?”沈琰摸了摸她的额头,“你不舒服吗,脸色不太好。” 秦司漫拉下他的手,沈琰顺着力道坐在他身边。 “我还没有秦司培勇敢。” 沈琰心里了然,嘴上却问:“怎么说?” 秦司漫靠在沈琰的肩膀上,摩挲他的手背,轻声说:“下午他面对别人对我的指责,也能站出来为我说话,没想过逃避,我觉得很惊讶。” “刚刚你停车的时候,我问了他一句话,更让我觉得很惭愧。” 沈琰捏了捏她的手心,算是安慰。 “你问他什么了?” “我问他,要不要转学去一个新的环境读书。” 秦司漫苦笑,“他说,我不去,他们说的都不是事实我要留在这里跟他们解释。” “面对同样的处境,一个九岁的小孩子尚能勇敢面对,而我却选择一走了之,沈琰,我觉得自己很差劲。” “我觉得你们都很勇敢。” 第63节 沈琰看着她,说:“留下和离开都需要勇气,这没有大小之分。你离开不也被人说成了心虚没有底气才选择辞职吗?其实不管怎么选择都会有人说你不好,所以你不用把这个作为评判标准。” 秦司漫恍然,问道:“如果我想重头来过,是不是太晚了……” 大多学医的人都曾经中二过幻想拯救陷入病灾的人们,秦司漫也不是例外。 她现在都还记得第一次穿上这身白大褂时,心中翻腾的那股热血和责任感。 这个职业带给她东西,没有任何地方更够替代。 “要是想重来什么时候都不晚。” 秦司漫沉默了半晌,开口说:“我手上还有点积蓄,我想自己单干。” “你想开私立医院?”沈琰听起来很是惊讶。 秦司漫摇头,“资金不够,人脉也不够。” “那你……?” “我想从诊所起步,看点小病小灾的,新城区那边处于开发期,医疗资源还比较少,现在正是好时候。” 沈琰想了想觉得让她去做诊所医生还是委屈。 劝道:“医院才能给你施展的空间,既然要重头再来,为什么不找一个好的起点?辽州哪家医院不是任你选……” 秦司漫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握住他的手,莞尔一笑,“我不想回医院了,开诊所我就是老板,你知道我的性子,不适合被体制化。” “可诊所也太……” “医生不分高低贵贱不是吗,能减轻病人的痛苦就够了。” 沈琰无力反驳。 秦司漫说的不无道理,只是创业单干远比进医院艰难许多。 “沈医生我觉得你这个时候应该支持我。” 秦司漫半开玩笑的说道。 沈琰无奈,“我尊重你的决定。” “这还差不多。”秦司漫满意的点点头,“不过还可以更苏一点吗?” “苏……是什么意思?” 苏难道不是姓氏? “……抱歉,我对你要求太高了。” 秦司漫拍了拍他的肩膀准备去洗澡。 沈琰拉住她的手,把人圈进怀里,正色道:“我还有句话没说完。” “你说。” “不准找陈献帮忙,有事就找我。” 哎哟喂,你还记着呢。 多少年的醋坛子了,还拿出来打翻一次。 秦司漫憋着笑,“要是缺钱呢?” “我给。” “缺人呢?” “我辞职帮你。” 大抵是沈琰明明知道她在开玩笑,依然神情严肃的回答她,秦司漫反而觉得真实。 她放软语气,埋进他的怀中,“阿琰,你跟谁学的?” “嗯?” “学得这么苏。” “……我没学。” “嗯,我知道了,你天赋秉然。” “所以苏到底是什么意思?” 秦司漫起了坏心思,手渐渐的往下移,透过布料撩拨了那东西几下,沈琰不可控的发出一声低吟。 “你这个声音,就很苏啊。” 秦司漫得逞的笑。 “想听更苏的吗?” 沈琰的手不安分的透过衣摆,抚摸着腰窝,有些凉,秦司漫下意识躲了躲。 “不用。”秦司漫咬住沈琰的耳朵,“我叫给你听啊。” “……别后悔。” 两人衣衫褪尽,就差最后一步的时候,屋子突然黑了下来。 随之伴随的是秦司培的尖叫声—— “好黑啊,我害怕,啊啊啊啊啊。” 房门没关严实,秦司漫担心他一头冲进来,推开沈琰捡起衣服麻溜儿的穿上走了出去。 沈琰坐在床上,终于没忍住,在这个操蛋的黑夜里爆了一句粗。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会开车,但是我会急刹。:】 明天完结,之后会写番外,你们有什么想看可以在评论区留言,不说我就自由发挥咯。 第55章 结局 除夕夜前一天, 秦司漫开车去接沈琰下班。 今年过年郭安民对沈琰似乎特别关照,没有给他排任何一天班。 在医院工作好几年, 沈琰阴差阳错的能够在家过一个完整的春节。 秦司漫把车停好,没等多久就看见沈琰从电梯口走出来。 见她只穿一件高领毛衣,沈琰皱了皱眉,“停车场湿冷, 不怕感冒?” 秦司漫一把抱住他的腰,丝毫也不嫌腻歪。 “这不是有你吗?” 沈琰无奈,只好笑笑。 秦司漫把车钥匙扔给她,自己上了副驾。 “我们今天去吃涮羊肉怎么样?” “行啊,培培呢?” “他在家玩游戏不肯出门,我给他点了外卖。” 秦司漫输入店的地址准备设个导航,一通电话插了进来。 是何学景。 铃声响了三四声, 沈琰见她也没接起来, 问:“怎么不接?” “是我外公。” 秦司漫及欲张口,最后按下了通话键。 “下班了吗?” 秦司漫淡淡回:“我已经辞职一个多月了。” 何学景每月跟她固定会通一次电话,倒不是为了嘘寒问暖聊家常,只是一个例行公事。 那头沉默了几秒,何学景轻咳一声, 又说:“今天回来吃个饭吧。” 秦司漫想到上次的不欢而散,看了眼沈琰,自顾自的说道:“我要和男朋友去约会,改天再来吧。” “那你们就一起来。” 秦司漫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 “多双筷子的事, 就这么定了。” 不给她时间来推脱,何学景直接挂断了电话。 “怎么了?” 沈琰见她脸色不对,问道。 “我外公让我们回去吃顿饭。”秦司漫怕他为难,又摆了摆手,“他想到一出是一出,要不你先回去吧。” 沈琰听她提起过这位外公,孙女俩的关系不好不坏,客气得不像是亲人。 但比起和秦淮洲的针锋相对,又要和谐一点。 “我这么见不得人吗?”沈琰拉下头上的化妆镜打量了一番,开玩笑似的感叹,“这明明长得挺俊啊,放心,我不会给你丢脸的。” 秦司漫被他逗笑,“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他不好相处,而且我和他……也不亲近。” 秦司漫不想让沈琰陷入尴尬的境地。 沈琰却不这么想,发动车子直接朝着百货商场的方式驶去。 “他喜欢喝茶吗?我记得你说过他喜欢下棋,我之前看上了一幅棋具,托人带了还没回来,等改明儿找个时间咱们再去一次,今天是有点失礼……” “保健品还是不买了,如同鸡肋,买点水果吧。老人家有没有什么忌口的,对了,还有——” 秦司漫坐起身,对着他喋喋不休的嘴唇直接吻了上去。 “你别这么暖,我怕我控制不住。” 第64节 沈琰舔了舔嘴角,意犹未尽。 “我知道你感动,不用哭,留着晚上吧。” 留着晚上吧。 晚上吧。 上吧。 …… 秦司漫“啧”了声,“沈医生,你学坏了哟。” “耳濡目染。” 秦司漫轻笑,“我刚刚是说,我怕自己控制不住在这上了你。” “……” 在百货商场花了些时间,冬天天黑得早,来到辽州大学的时候新闻联播已经结束。 沈琰锁了车,两手提着送给何学景的见面礼,和秦司漫一前一后的走进了小院。 小院的门没有锁,秦司漫推开,发现何学景一反常态的没有卧在屋子里,在房檐下踱着步,像是在特意等他们似的。 秦司漫走过去,中规中矩的叫他,“外公,我们来了。” 何学景点了点头,视线全部落在了站在后面的沈琰身上,毫不掩饰的打量着。 “这就是你男朋友?” “对。” 沈琰倒也不拘束,走上前来跟着叫了声,“外公你好,我叫沈琰,冒然拜访,打扰了。” 看着倒也是彬彬有礼,不是个空有表皮的草包。 “走吧,进去吃饭。” 谈不上热络,但也没有可以为难。 秦司漫心中松了口气,抬腿跟了进去。 何学景今天包了饺子,不知道他们何时过来一只放着没有下锅。 “坐会儿吧,我去煮。” 沈琰放下东西,颇有眼力劲儿的站起来,“外公我来吧,您歇着。” “嗯。” 秦司漫见何学景这个态度,站起来说,“我也来帮忙,外公你休息会儿吧。” 何学景岂能不知她心中的小心思,横了她一眼,“你怕我吃了他不成。” “对,你别——” “家里就没让你做过事,别添乱了。” 沈琰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示意她不要跟老年人顶嘴。 秦司漫叹了口气,也由得他去。 厨房里。 沈琰在锅里倒上水,开火。 水开需要一段时间,厨房里被收拾得很干净,也没什么可帮忙的。 何学景倒了两杯茶,一杯自己拿着,另一杯放在他的面前。 “尝尝,这是今年的新茶。” 沈琰双手接过,微微的抿了一口,也没尝出什么区别来。 “很好喝。” 何学景“哼”了一声,看出他是个不懂茶的人,心中不禁打了折扣。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医生,之前和漫漫是同事。” “也是眼科?” “对。” 何学景面色有所缓和,也不想绕圈子,直接说道:“我和她的关系并不亲近,但作为长辈我觉得我还是有责任过问她的个人问题。” 沈琰顺着说:“对,你说得有道理。” “她爸是个庸俗的商人,骨子里都透露着一股铜臭味。一开始她妈非要嫁给他我就是不同意的,这男人靠不住。” 沈琰默不作声,听他继续说下去。 “可女儿大了,父母管不住了,她一意孤行嫁给了秦淮洲,结果得到了什么?”何学景冷笑,“一具全尸也没能留下,这就是她口中说的好男人。” 沈琰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委婉的辩驳了句:“我不是秦淮洲,漫漫的人生也不会重蹈别人的覆辙。” “这是她的选择,我不会干涉,更干涉不了。” 水咕噜咕噜的翻腾起来,何学景拿起台面上的饺子,一个一个的放进去,老花眼镜的镜片被水蒸气罩上了一层薄薄的雾,看不出情绪。 “世事无常,你能对她承诺什么?秦淮洲的事情我有所耳闻,这也是他罪有应得,不过现在这孩子彻底没了依靠,我老了也不知道还有几年的活头……” “我固执霸道了一辈子,胸中跟她妈憋着一股气,葬礼也没有去参加。这孩子是该恨我怨我,读书教书了大半辈子,我也能做出这么件荒唐事……” 沈琰一怔,他不想安慰这位老人什么。 他也不需要安慰。 秦司漫和他的心结也不是凭借自己一两句话就能被解开的。 沈琰拿过汤勺,搅动了几下锅里的饺子,回答道:“我给不了她大富大贵,但我有的我可以都给她,并且这辈子我都不会抛弃她。” 何学景不以为然的笑笑,“场面话谁都会说啊,年轻人。” “我只说这一次,剩下的交给时间来证明吧。” 饺子渐渐浮上来,沈琰拿过漏勺一一盛了出来。 何学景看着他,张弛有度,回答不卑不亢,比当年双手空空就上来拜访,直接嚣张得宣布要娶何婉兮的样子,沉稳了不知多少倍。 罢了。 “吃饭吧。” 何学景摆摆手,先一步走了出去。 这顿饭大概这几年来,秦司漫在这里吃过最热闹的一顿。 沈琰充当了和事佬的角色,饭桌上一直不停的寻找新的话题,跟何学景什么都能聊上几句,偶尔秦司漫竟然也能回上一两句。 吃过饭洗了碗,何学景也没有多留人,两人与老人道了别便离开了。 秦司漫吃得有点撑,走到车前突然开口说道:“我带你四周转转吧,顺便消消食。” 沈琰点头,牵上她的手,两人漫无目的的走着。 “他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 沈琰顿了顿,说道:“他年纪大了,咱们有空多来看看他吧。” 秦司漫闷声应了下来。 终归是不情不愿。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沈琰我需要一点时间。” 需要一点时间来接受,来原谅,他曾经的冷血无情。 沈琰不忍,握了握她的手,轻声说:“好,我们慢慢来。” 冬日的夜晚,静谧无声,脚才在落叶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秦司漫和沈琰离得近,手心的温度投过指尖直达心头。 分明是零下的温度,没有浪漫的约会,也没有动听的情话,秦司漫却觉得此刻便是永恒。 “呐,沈琰。” 她突然叫他。 “嗯?” “那天在楼梯间,你真的忘记我是谁了吗?” “我没有忘记你。” 沈琰如是说。 第一次见到秦司漫的情景至今也是历历在目。 他带过无数的实习生,从未见过如此嚣张的。 第一天上班就能迟到三个小时之久,甚至看见他还能脸不红心不跳的找了个蹩脚的借口敷衍过去。 ——“路上堵车。” ——“不,我住五环,一路堵车堵到了一环。” 再后来,认识不到12个小时,这个刺头儿在受罚之后疲惫不堪竟还有余力关心他有没有对象。 ——“老师你有对象吗?” 敢穿着黑色吊带和一条满是污渍的清洁工短裤,招摇的走在医院走廊的人,大概也只有她了。 秦司漫不满的瘪瘪嘴,“你还真能端着啊,幸好我脸皮厚主动。” “不是端着,是有点愧疚。” “愧疚?” “三年前,我对你说的话太重了。” 秦司漫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理由。 第65节 “那你怎么不想着好好补偿我?比如快点从了我。” 沈琰失笑,“那时候我并没有恋爱的心思。” 或许应该说,他那时候已经做好了独身一辈子的打算。 可是沈琰没有想到,会遇见这么一个人。 没个正行,满嘴跑火车。 却格外固执死脑筋,因为喜欢,就好像有了全世界的勇气。 ——“作为医学生的你可以回炉重造了。” ——“你不该跟来。” ——“秦司漫,你走吧。” …… 一次又一次的推开,她一次又一次的回来。 “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秦司漫挽住他的胳膊,非得到一个答案不可。 “那天你来办公室找我,也是这么一个月光皎洁的夜晚。办公室里面一片黑暗,你走过来坐在我身边,对我说了很多话,我觉得周围亮了很多。” 沈琰弯嘴,眼睛都在笑。 秦司漫看着他,不由得红了脸。 “我可以吻你吗?” 沈琰没有出声,用行动作了回答。 她曾经中二幻想成就陷入生死的人民, 后来只想带他离开心牢共迎晨曦来临。 她不是强者,更不是圣者。 在往后漫长琐碎的时光里,她只做他的小太阳,在属于他们的这片天地里,发光发热。 如果有来生,如果还能相遇, 再看他的那一刻, 自己还是会义无反顾的,走向他,轻声问一句—— “嘿,你有对象吗?”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结束,番外月底发,跟男女主关系不大,写两个配角的小故事,无感的小伙伴不用等了。 谢谢大家这段时间的陪伴,有缘下个故事再见。 8.22开专栏新文《羞羞脸》,喜欢就收藏一下吧,轻松小甜饼,到时候再见。 文案 大二期末后,秋栀遭遇的囧事不断, 被戴绿帽,丢了实习破了财。 最糟糕的是,竟在饭局上错点了陈新北的鸳鸯谱。 陈新北脸色铁青,气得想笑 恨铁不成钢的盯着秋栀,话语间挑逗味十足 “栀子花,你想让我红杏出墙?” “……” 后来事实证明,资本家的鸳鸯谱乱点不得 不然连自己都要搭进去。 - “穿了我的衣服就是我的人了。” “哈?” “你只能对我笑对我哭对我脸红。” “……” “再看别的男人一眼我就把你吃掉!” “……”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羞羞脸! ——嗯,我比较喜欢吃肉。 1.傲娇病晚期的陈总x被陈总撩得团团转的栀子花。 2.八岁年龄差,温暖小故事。 本书由 伪装爱你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