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十》 第1节 本书由 董舒 整理 ================== 书名:阿十 作者:欣欣向荣 文案 国公府两口子心心念念盼了几十年,终于在不惑之年得了位姑娘,因排行第十,小名便叫阿十,阿十在父母九个哥哥的关爱下长大,到了该议亲的年纪,却成了国公府一桩大难事……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乔装改扮 天作之合 宫廷侯爵 主角:阿十 ┃ 配角: ┃ 其它: ================== ☆、小姐不见了 京城定国公谢府 出了正月天气和暖起来,人也不免染上春困,晌午总要歇个午觉方有精神,这日国公爷两口子午憩起来,洗漱毕正在明间的炕上吃茶闲话。 说起家里头最叫她们操心的老闺女,王氏夫人不满的道:“眼瞅着阿十这丫头可都十六了,京里这么大的姑娘都该嫁了,便未嫁的也都定了亲,咱们家阿十的亲事可连影儿都没有呢,你这当爹的怎么也不知道着急。” 这话国公爷听了好几年,从阿十三开始,妻子隔三差五就拿出来说一遍,耳朵都长糨子了,饶是听了这么多遍,如今听来仍觉刺耳:“你着什么急啊,阿十还小呢,过几年也不晚。” 王氏夫人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十六还小啊,你莫不是忘了,我十六的时候可都生了老大。” 国公咳嗽了一声:“那个,阿十跟夫人不一样。” 王氏夫人:“有什么不一样的,我瞧着你就是舍不得这丫头嫁人,才这般懈怠,你再留这丫头几年,等到了二十成了老姑娘,看谁家还要。” 国公爷深觉这句谁家还要甚合自己的心思,暗道没人要才好,自己养大的老丫头,凭什么便宜了别人啊。 只是这话可不好跟妻子说,也明白妻子就是说说罢了,论起宠那丫头,纵然自己这个当爹的第一,妻子绝对排第二,嘴上着急,真要动了真格的,也舍不得,便道:“好,好,好,我都听你的,只不过这京城里若论跟咱家门当户对的倒是有几家未娶的少年郎,你也都见过,你说谁家的小子跟咱们阿十匹配,只你说出来,明儿一早我就舍了这把老脸上门去,先把亲事定下,等挑了好日子再行大礼,如此总成了吧。” 王氏夫人却皱起了眉头:“是有几家跟咱们门当户对的,可那家里那几个小子不是成天走鸡斗狗的纨绔,要不就是成天往花楼里寻乐子的混账,咱们家阿十嫁过去,能有好吗,你这是亲爹还是后爹,哪有上赶着把闺女往火坑里推的理儿。” 国公爷速知自己老妻的脾气,年少的时便如此,如今做了这么多年夫妻,膝下儿女孙子一大群了,却仍未改,只得摸了摸胡子:“夫人这话从何而起,阿十跟我长得那么像,自然是亲爹了。” 谁知国公夫人听了这话不乐意了,哼了一声:“你也不照照镜子,阿十哪里跟你像,她是随了我,你瞧瞧那眉眼儿,跟我脱了影儿一般,几个孩子数这丫头最像我,从小就漂亮。” 国公爷虽不认同,可也不敢跟妻子为这个拌嘴,毕竟老夫老妻了,外头一大堆下人呢,传出去不妥当。 其实国公爷完全多虑了,外头伺候的人虽多,可对于公爷两口子为了阿十小姐拌嘴的事儿,早就见怪不怪了。 尤其夫人跟前的王嬷嬷,本就是夫人陪嫁的丫头,在公府这么些年,哪会不知阿十小姐这个老来女有多宝贝。 说起他们国公府这位姑娘,真是来之不易,自打夫人十五嫁进谢家,十六生了大少爷之后,公爷跟夫人就心心念念的盼着生个女孩儿,为了这儿可没少去庙里烧香拜佛的,却天不从人愿,一连生了九位少爷,眼瞅都过了不惑之年,也就歇了心思,却不像反而怀上了,阿十小姐落生的时候,国公爷在外头院子里站着,一听生的是小姐,欢喜的差点儿直接冲进产房去。 后这件事不知被谁传了出去,成了京里头茶余饭后的笑谈,就连当时在位的先帝都特意叫了公爷问了这事儿,特意赐了一柄血玉如意给阿十小姐添福寿。 因是盼了多年的老来女自然宝贝,加上上头九个哥哥又大上许多,对这个得之不易的妹子十分疼爱,哪怕阿十小姐要天上的月亮这九个哥哥都能争先恐后的上去摘下来。 王嬷嬷想到几位少爷对小姐的疼爱之情,忍不住摇头,说是小姐的哥哥,却真跟爹差不多,只要沾了阿十小姐的事儿,国公府里谁不知道,只要沾了阿十小姐的事儿,就是国公府最要紧的事,自打小姐落生便如此。 只不过一说到小姐的亲事,王嬷嬷也忍不住叹息,阿十小姐这亲事啊,真不知能不能定下,毕竟能跟他们国公府门当户对的就那么几家,从这几家中挑跟小姐匹配的就更少了,便真挑的出来,想让公爷夫人跟九位少爷点头也难啊,想到这些王嬷嬷都跟着发愁,也不知她们家阿十小姐这辈子还嫁不嫁的出去。 正想着忽见冬儿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因太匆忙进来的时候差点儿被门槛绊了个跟头,王嬷嬷皱眉道:“你这丫头怎么失了慌张的,跑什么?扰了公爷夫人,看不打死你。” 冬儿喘了口气:“不,不是,是,小姐,小姐不见了。” 冬儿一句话惊动了明间里说话儿主子,老两口一前一后走出来,公爷很有些不淡定,脸色难看的不行:你说什么,阿十不见了?” 冬儿噗通跪在地上:“小,小姐晌午用了午膳就说困乏了,奴婢便伺候着小姐进屋歇午觉,小姐说奴婢在旁边睡不踏实,把奴婢遣了出来,睡前说想吃上回大少爷哪儿边儿厨子做的果馅儿酥饼,吩咐奴婢去大少爷府上要些来,等小姐睡醒了用,奴婢便趁着小姐歇下,去了一趟大少爷哪儿,亲眼瞧着那厨子做好了,提了回来,不想小姐,小姐却不见了,奴婢找遍了汀兰苑,也没找见小姐的影儿,只在枕头下发现了这封信。”说着把信递了上去。 公爷一把接过去,展开看了看,叹了口气:“这丫头跟着老九跑了。” 王氏夫人抢过信看了一遍,脸色一变:“都是老九没事儿就跟阿十说南越那边儿的事儿,这丫头本来就是个什么都好奇的性子,早就按捺不住,如今一听老九去南越,哪还坐得住,这不定算计多少日子了,把冬儿诓出去,趁着午睡的机会跑了,快,叫老八去码头追回来。” 公爷摇摇头:“来不及了,这会儿老就的商船已经走出老远了。”说着不禁笑了一声:“这丫头心眼子倒多,算计的分毫不差,昨儿晚上还缠着我说过些日子要去郊外的山寺中看桃花呢,闹半天就是哄我的,自己早计量着去找老九了。” 王氏夫人白了他一眼:“亏你还笑得出来,阿十长这么大可是连京城都没出过,如今跑去了南越,你难道不担心,你前儿不还说南越如今不大稳妥,若有什么闪失怎么好。” 公爷:“你就放心吧,阿十可是我谢家的女儿,骑射功夫是她九哥哥手把手教出来的,且这丫头最是鬼灵精,还能吃了亏去不成,况有老九呢,她自小跟老九最好,老九是个稳妥的性子,必能照顾好阿十,让这丫头出去走走也好,总圈在府里有什么意思。” 王氏夫人道:“话虽如此说,你还是给老九写封信,嘱咐他几句,那南越毕竟不是京城,叫他仔细看顾着阿十,别出岔子才好。” 公爷点点头:“我这给老九写信。” 把国公府搅合的人仰马翻的阿十,倒是乐不思蜀,一路跟着九哥到了南越的番禹城 番禹城外长长的商队簇拥着前头两匹马,马上两位公子,右边的一位年纪看上去不及弱冠的正在跟旁边青年嘟着嘴抱怨: “九哥,这就是南越的番禹城啊,怎么瞧着有些寒酸呢,而且好热,比咱们那儿三伏天还热。”说着抬起袖子抹了抹额头的汗, 旁边的青年摇摇头:“谁让你不在家老实的待着,非要偷溜出来跟我跑来这南越,九哥不是早跟你说过,这边热的很吗。”说着从怀里掏出帕子递给她:“你这出来的倒是利落,连帕子都不带。” 那小公子道:“都说我是偷跑出来的,能撇开冬儿那个跟屁虫已经费了大功夫,哪还有时间收拾行李。” 旁边的青年摇摇头:“你啊真是被爹娘宠坏了,就知道胡闹,亏得冬儿这丫头性子安稳看着你,要不然还不知怎么淘气呢。” 那小公子嘿嘿一笑:“九哥这话爹娘听了可不依,前些日子爹娘还说我这性子是你们几个哥哥宠出来的呢,尤其九哥是最大的祸首。” 这句话说得旁边的青年嗤一声乐了:“爹娘倒是会推脱责任,合着你如今这无法无天的性子是九哥惯出来的,九哥可要冤枉死了。”嘴里虽如此说,却仍叫自己的小厮刘喜儿拿了冰镇梅汤来给她:“你先喝些梅汤消消暑,这南越虽说热,却物产丰富,尤其果子最多,等到了馆驿,九哥叫他们用鲜果给你做冰碗子吃。” 小公子忍不住吞了下口水:“那怎么快进城吧,我都有些等不及了。” 青年宠溺了看了她一眼,吩咐一声,庞大是商队浩浩荡荡进了番禹城。 两边守城的兵士早把老百姓驱到了一侧,让商队通过,人群中有个汉子颇不平的道:“还有没有个先来后到,明明是咱们先来的,却让这商队先进城了,这也太欺负人了,刚才那守城的兵士可是盘问了咱们半天,怎么到了这些商队这儿,连问都不问一声就叫进城了 。” 旁边的人忙拽了他一下:“我说你小点儿声,你没瞧见商队前头的旗子吗,这可是荣昌号的商队。” ☆、热情的南越姑娘 那愤愤不平的人道:“荣昌号是什么?” 旁边的人没说话一边的年岁大些的老汉上下打量他一遭道:“一看你就不是我们南越的人,也不是中原人,不然哪有不知道荣昌号的。” 那汉子道:“不瞒老伯,在下是来自夜郎城。” 那老汉捋了捋胡子:“这就怪不得了,西南夷这些年不怎么与邻国来往,而这荣昌号虽是大晋第一商号,却是近十年的事,你既来自夜郎城,没听过荣昌号倒也不新鲜。” 旁边的汉子道:“可不是吗,跟你说吧,这荣昌号虽立的晚,买卖却大,且这位东家颇有来头,跟我们南越王庭颇有交情,每年都要亲自带着商队来番禹城,乃是我们大王的座上宾。城门的兵士自不敢拦阻。” 那汉子:“可知这位荣昌号的东家的底细?” 老汉:“这个倒不知,却略听说跟中原谢家一族有些干系。” “谢家?多谢老伯告知。” 那汉子转身往后头去了。 老汉疑惑的道:“这人奇怪,刚不还想进城吗,怎么这会儿反倒不急了,不过这荣昌号的商队既来了,自然就有新鲜的货品,今儿自己这一趟可算赶上了。”想着忙快步进了城。 见刘喜儿端了茶进来,谢洵看了他一眼:“阿十呢?” 刘喜儿:“小姐一来就说热,这会儿正沐浴。” 谢洵摇摇头:“这丫头最是受不得热,每年一到伏天都躲去七哥郊外的山庄里避暑,立了秋方回府,这南越热的紧,也不知这有非跟来做什么?也是怪我不该总给她说南越的风土人情,勾了她的心思,偷跑出来。” 刘喜儿道:“来都来了,难道少爷还能把小姐送回去不成。” 谢洵摇摇头:“这丫头自小被爹娘宠坏了,是个执拗硬气的性子,拿准了主意谁劝都没用,若此次不是跟我来南越,不定自己也要偷跑了来,若这会儿送她回去,她断不依的。” 刘喜儿:“那就让小姐在番禹城逛逛呗,到时候再跟少爷一起回京,岂不稳妥。” 谢洵:“之前我也是如此想的,可如今这南越的形势去却有些不明,南越王病了几月,听说连朝都停了,可见病势沉重,只怕这番禹城要出乱子。” 刘喜儿:“咱们荣昌号跟南越做了十年买卖了,少爷跟南越的几位皇子也都有交情,便有乱子,也不碍着咱们吧。” 谢洵:“若只我自是不怕,只阿十头一回来南越,她又是个凡事好奇的性子,断不会老实的在驿馆中待着,我是怕这丫头,行了,你也别再我这儿了,跟着阿十,别出差错就好。” 刘喜儿应着去了,果然他一出去就迎头就撞上往外走的十小姐,见她一身装束,吓了一跳:“小,小姐您这是什么打扮?” 阿十却转了圈笑眯眯的道:“刘喜儿你看我这身衣裳怎么样?像不像外头那些南越人?” 刘喜儿张了张嘴,半天才道:“小姐,你这身打扮像倒是像。”尤其胳膊上还画了纹身,小姐年纪本就不大,又善骑射弓马,从小跟着几位少爷长起来,假充男孩子养起来的,少了些姑娘家的婉约阴柔,多了几分男儿英气,这么一打扮,看上去还真跟外头那些南越的贵族少年差不多,只不过这南越人没什么礼法,穿着随意□□,小姐千金贵体,这般着实有些不妥。 想到此,忙道:“小姐您穿成这样莫不是想出去吧。” 阿十:“这话说的,不出去逛我来这南越之地做什么,我就是要好好领略领略九哥嘴里的南越风情,听九哥说南越的姑娘可热情了,瞧上了心仪的男子,就会直接表达爱意,刘喜儿你看我这一身打扮,说不准也会有南越的姑娘上前表白。” 刘喜儿有些无语:“小姐,这南越民风开放,姑娘若是瞧上了谁在大街上也会上前表白心意,非要嫁给您,岂不麻烦了。” 阿十眨了眨眼:“这倒也是,不过若真有姑娘瞧上我要嫁我也无妨,只说家中已娶妻室不就得了。” 刘喜儿:“要真这么简单就好了,这南越的姑娘可跟咱们大晋不一样,性子直爽的紧,真要遇上心里喜欢的,便家中已娶妻,说不准也会把人拖回家去。” 阿十纳闷的道:“拖回去做什么?” 刘喜儿咳嗽了一声:“那个拖回去先做了实在夫妻再说。” 阿十这才听明白了,虽仍有些懵懵懂懂却想起偶尔撞见哥嫂间的恩爱,尤其八哥八嫂感情好的不行,在八哥山庄上住的时候就撞见过几次,想到八哥八嫂的情形,小脸撑不住红了红: “想来这做夫妻总要你情我愿才是,便真有不长眼瞧上我的,只我死活不答应,这南越的姑娘还能霸王硬上弓,再说,便她用强,我还能怕个姑娘家,行了,你别啰嗦了,不管怎么样,我好容易来了南越,在馆驿里头待着岂不亏死了,总之车到山前必有路,见机行事就好。”撂下话就出去了。 刘喜儿急忙跟了过去,刚才那些话可是大实话,这南越的姑娘热情起来真不管谁是谁,尤其小姐这张脸当姑娘都漂亮的过分,扮成男人就更不消说了,想不招桃花都难,自己若不跟着不定出什么乱子呢。 阿十觉着自己的两只眼有些不够用,这南越的都城跟她们大晋的京城真是哪儿哪儿都不一样,大约因天气热的原因,老百姓穿的都比较少,赤脚赤膊的也屡见不鲜,身上刺着花纹,头发大多截短,故此便自己穿上这南越的服饰也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第2节 好在这番禹城极其繁华,街上除了南越的百姓之外,还有许多别国的客商,服饰也是五花八门,想自己这样打扮的并不少见,只是这一路上虽说遇上几个望着自己跃跃欲试的南越姑娘,却不想刘喜儿说的那般热情似火 ,可见刘喜儿这小子是怕自己出来惹麻烦,想吓唬自己才那么说的。 正想着就听见那边儿一阵笑语喧哗,像是有大热闹,便问刘喜儿:“哪是什么地方?” 刘喜儿:“小姐是问那边儿的竹楼吗,那是喝茶歇脚儿的地儿。” 阿十:“是茶馆子啊,正好逛了半日,我正口渴呢,咱们去哪坐坐,要壶茶解解渴。”说着想起什么看向刘喜:“刘喜儿,你觉得我这身打扮,你口口声声的喊我小姐是不是不大妥当啊?” 刘喜儿:“您本来就是小姐啊。” 阿十瞪了他一眼:“你跟了九哥这么多年,怎么我九哥的机灵劲儿一点儿都没学会呢,这脑袋越发成了木头疙瘩 ,总之不能喊小姐。” 刘喜儿颇为无辜:“那叫什么?” 阿十翻了白眼:“当然少爷啊,你在外头怎么称呼九哥就怎么称呼我,记住了。”撂下话就往竹楼去了。 还没进去呢就看见里头一个南越少女手里敲着手鼓围着靠窗坐着的男子跳舞,少女长得很漂亮,嘴里唱着自己听不懂的南越曲子,虽听不懂但也能感觉出曲子的意思,应该是求爱,周围虽说有不少看热闹的,却大都是别国人,南越人极少,想来是司空见惯了,还真跟刘喜说的一般,这南越的姑娘大胆直白。 阿十忍不住看向那个坐着的男子,饶是阿十见惯了自己哥哥们的男色,尤其八哥九哥更是京中有名的美男子,依然觉着眼前这男人实在出色。 若细论起来,这男子大概不如八哥的风雅,九哥的俊美,五官轮廓较深,两道入鬓的剑眉下一双厉目虽漂亮却有些冷飕飕的,鼻子挺直,薄唇紧抿,年纪有些看不出来,也许二十五六也许二十七八,即便坐在哪儿周身的气场也不可忽略,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进的冷漠刚硬。 阿十实在很佩服那个围着他求爱的南越少女,太有勇气了,这男人一看就是不好惹的类型,估计这姑娘就算跳断了腿,唱哑了嗓子,这位也只会无动于衷。 果然,那少女又跳了一会儿,终于停下来,咬着唇看着那个男子道:“便你是晋国的人,也不过一个走江湖的,既然能投在我大哥府里,却怎么偏偏对我如此冷淡,难道我一个堂堂的南越公主还能辱没了你不成。” 周围看热闹的议论了起来:“我就说这姑娘不是寻常人,果然叫我猜着了,竟是南越的公主,这堂堂公主之尊,跑到大街上来找男人,还真是稀奇。” 另一个道:“一看你就是土包子,你当这里是咱们晋国呢,这南越的姑娘可不在乎什么脸面不脸面,只要喜欢就行,这要是在咱们晋国,别说公主了就是那些小门小户的闺秀,也没说跑大街上来找男人的啊。” 那南越公主极泼辣,并不把这些人的话当回事,而是盯着男子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你说为什么不答应,是觉得我生的不美,还是觉得我性子不好,还是嫌弃我是南越人,今天无论如何你都要给我个理由。” ☆、眼神奇差的公主 那男子却仍毫无所动,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完全当这位南越公主是空气一般,漠视的彻底,面对如此热情的姑娘,能做到这样冷漠的男人,还真是不多见,阿十想想她上头的九个哥哥,虽说算不上风流,对主动贴上来女人多少也会留些情面,便是瞧不上也多会婉拒。 当然她们大晋的女子大多矜持,就算心里再喜欢,表达也相对婉转,例如弹个琴,做个诗,再出格点儿,遗一方帕子,送两记秋波也就到头了,想来不会跟这南越的公主一样死缠烂打。 不过阿十倒是很佩服这位公主,面对这样一张生人勿进的冷漠脸,还非要个理由,实在是勇气可嘉。 这男人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角色,属于那种冷的毫无人性的类型,便这南越公主一腔柔情,偏撞上了块千年寒冰,所以做什么都白搭,趁早歇了心思,另谋他想比较现实。 可南越公主却并不如此想,一门心思就要踢这块铁板,见男子不为所动,越发气上来,伸手来推搡男人:“你倒是说句话啊,你又不是哑巴,为什么不答应,难道本公主还配不上你吗。” 男人显然不想动搭理这位,见她来拉扯,站起来往旁边一闪,南越公主力气用的大,一推空,身子便刹不住,往前栽在了地上。 男人并不理会她,转身走了。 南越公主坐在地上,气的不行,旁边的侍女忙扶起她:“公主,咱们还是回宫吧,他既不识好歹,公主何必理他,要奴婢说这大晋的男人都是假正经,公主生的这么美,我就不信有男人会不喜欢,肯定是觉得自己配不上公主,才不敢答应,回头公主找个比他好一万倍的,看不气死他。” 阿十深觉这南越姑娘的逻辑很是古怪,若想用这个气人,前提得是对方喜欢你才行吧,刚那男子的态度,别说喜欢了,根本看这公主一眼都嫌烦,巴不得这位不去纠缠他呢,这公主就是找十个八个男人,跟那男子有何干系,更遑论生气了,这宫女的逻辑实在极品。 谁知那南越公主却觉自己的侍女说的很有道理,站起来点点头:“对,我就找个比他好一万倍的气死他,也找晋国的男人。”说着一双美目四下看了看,落在阿十身上,眼睛一亮。 阿十忽觉不妙,这公主不是受了刺激,瞧上自己了吧,给这公主缠上可是麻烦,想着忙后退两步扭身要跑,却听后头那公主喝了一声:“我瞅着他就不错,把他给本公主带回去。” 公主一声令下,呼啦啦进来七八个南越的侍卫,把阿十跟刘喜儿围在了中间,阿十愣了愣略权衡了一下彼此的实力,忽听刘喜儿低声道:“这些人都是南越王庭的侍卫 ,以一敌十的好手。”那意思很是明白若自己想动手,绝对落不上好,到时候挨一顿打被这公主带回去可就不好看了。 阿十幼年时很是淘气,常扮成男孩子跑出去跟国公府后头胡同里的小子们玩,国公府后头的胡同住的大都是谢府旁支的亲戚,还有一些得了体面的管家管事,小孩子多,玩起来有意思,阿十常跑去跟他们玩在一起。 男孩子吗就算再好也会打架,阿十那时候年纪小,跟那些大些孩子打架自是要吃些亏的,后来她九哥教给她说,打架也是要看实力的,有句话叫好汉不吃眼前亏,你觉得能打的过对方,哪怕用尽全力能打个平手,也能比划比划,若是知道打不过对方,也别吃亏,先跑了再说。 那时候阿十便问,若是跑不了怎么办,她九哥说,跑不了就先用顺着对方,先对付过去再说句,别吃亏,以后得了机会再找回来就行了。 阿十深觉他九哥的话有道理,所以现在的形势贸然动手对自己大大的不利,便道:“各位大哥有话好说好说。” 刚那侍女噗嗤笑了:“公主,你看他倒是个识时务的,奴婢瞧着比那冷冰冰的江湖人强多了,长得也好看。” 那公主走了过来打量阿十一遭点点头:“是长得不错,就是这身板瞧着不大健壮。” 旁边的侍女道:“听人说晋国的皇帝重文轻武,男的想出人头地都得读书科考,这念书的书生,自然跟咱们南越的男人不一样,公主不就喜欢这样的吗。” 阿十心里翻了白眼,这主仆俩倒是对自己品头论足起来,咳嗽了一声:“那个,公主殿下,这是何意?” 那侍女笑了一声:“还真是个书生,说话都文绉绉的,你今儿走运了,我们公主看你生的文雅俊秀,想请到王宫中坐坐,陪我们公主殿下说说话儿,怎么?难道你还不乐意吗。” 这话儿鬼都不信,这公主明显就是想男人想疯了,,从四周落在自己身上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来看,这个公主的行情应该不差,只可惜眼光不佳,先是瞧上了个冰山男,这又看上了自己这个假小子,都跟她配不上对。 阿十咳嗽了一声:“能得公主殿下下爱,实是在下的造化,想来在下家乡的祖坟都冒了青烟,才能有此泼天的好事,只不过在下虽仰慕公主,奈何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在下虽生的模样还算过的去眼,却自小就是个病秧子,父母寻医问药折腾了十几年,方才好了些,却仍是个药罐子,身子虚的紧,日日都断不得药,郎中特意嘱咐说在下的病虽好了些,却一生不能娶妻生子。” 那侍女好奇的道:“为什么不能娶妻?” 阿十略酝酿了一下,尽量做了个遗憾沉痛欲言又止的表情:“那个,这个,实在有些难以启齿。” 公主有些不耐烦:“你们晋国的人说话就爱饶弯子,有什么说什么不就得了,什么这个那个的。” 阿十仍有些踌躇,周围看热闹的着急了,开口道:“这还不明白吗,肯定是因为身子弱,不能人道呗,公主殿下还是另选位驸马爷吧,这小子就是个绣花枕头,外头瞧着光溜儿,里头装的都是没用的稻糠,这男人选好看的没用,得选实在能用的,公主殿下瞧瞧俺,别看俺生的没这小子好看,可身康体健,比这小子有用多了。” 这汉子一自吹自擂,旁边的人不干了:“我呸,好意思说,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德行,胡子拉碴一把年纪,还想当驸马爷,做梦去吧,没听见那宫女说嘛,公主稀罕念过书的,在下不才也曾寒窗苦读,虽不能金榜题名也是学富五车……” “就你还学富五车,就念过两年私塾罢了,装什么才高八斗啊……” “你管呢,比你个大老粗强,公主,公主……” 周围先头看热闹的,这会儿都觉是个机会,万一要是给这公主瞧上了,可就成南越的驸马爷了,到时候荣华富贵唾手可得,还用得着辛苦做什么买卖啊,躺着都能吃上三辈子。 阿十看了看有些混乱的茶楼,顿时灵光一闪,或许自己可以浑水摸鱼,趁机脱身,想到此对外头喊了一句:“公主殿下现场招驸马了,人人都有机会。” 阿十一句话,立马就乱了起来,本来这条街就是番禹城最热闹的,来往的各国客商大都在此落脚,好奇又是人的天性,茶楼这边儿有热闹,就都惦记着往这边儿跑,如今听说公主要现场招驸马,都觉自己很有希望,争先恐后的往前挤,仿佛挤到前头对公主毛遂自荐一番,就能立刻当驸马似的,乌泱泱的人涌了进来,乱的不行。 公主带来的那七八个侍卫,一见不好,哪还顾得上阿十,忙掉头去护卫公主,深怕公主有个闪失,阿十趁此机会,一拉发傻的刘喜儿:“还不走,莫非你也想去南越王宫当驸马。” 刘喜儿这才回过神来,跟着挤出茶楼跑了。 有了这番周折,阿十想逛番禹城的兴致也消的差不多了,再一个也怕等那公主回过神来,来捉自己回去当驸马,到时候岂不麻烦。 便也不敢再外头瞎逛了,直接回了驿馆,想着先避避风头再说。 刘喜儿自是巴不得赶紧回去,就说小姐这身打扮有些好看过头,在他们大晋的京城是没什么,可这南越的民风开放,女子完全没有礼教规矩束缚,他们小姐可是京里出了名的美人,打扮成男人更显英气,没有姑娘扑上来才奇怪。 果然,让南越的花痴公主瞧上了,亏得趁乱脱了身,真要是给那个公主弄去王宫当驸马,自己怎么跟少爷交代啊,好在不过虚惊一场啊。 进了馆驿大门,刘喜儿抹了把汗:“小姐,您以后出去还是别穿男人的衣裳了,其实南越女子的服饰,小姐穿了肯定更好看。” 阿十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刘喜儿真不愧是我九哥跟前伺候的,这脑瓜儿转的就是快,我倒是忘了,在这南越女子比男人还自在,一会儿叫他们送几套女子的服饰过来,明儿一早出去逛,就不怕被人瞧上硬拉去当驸马了。” ☆、那个冰凉的东西 刘喜儿忍不住打了自己的嘴一下,自己干吗多这句嘴啊,真是的,他们家小姐可是谢家的宝贝疙瘩,万万不能有闪失是,还是待在馆驿里最妥帖,只不过以小姐的性子,绝无可能,只小姐在南越一日,自己就得跟着提心吊胆一日。 正发愁呢,见少爷回来,忙过去把今儿的事儿回了一遍,谢洵嗤的笑了:“你说南越那公主要抢了阿十回去当驸马。” 刘喜儿:“少爷还能笑的出来啊,今儿可是把奴才吓了一身冷汗,不是趁乱跑了,小姐就真给那公主抢回宫了。” 谢洵站起来:“我去瞧瞧阿十。” 阿十这会儿正吃下头送过来的冰碗子呢,虽说这南越有些热,冰碗子做的实在好,一个荷叶形状的细瓷碗,底下磨的碎碎的冰花,上头大大的浇上鲜果丁混着蜂蜜熬成的果汁儿,吃到嘴里凉森森甜丝丝,汗意顿消。 不一会儿就吃了一碗下去,刚要吩咐再送来一碗,却听她九哥道:“这冰碗子虽好吃却是大寒的东西,女孩子可不能多吃。” 阿十不满的道:“怎么一来这番禹城九哥就变得抠门了,阿十不过多吃个冰碗子,还能把九哥吃穷了不成。” 谢洵没辙的点了点她的额头:“少跟九哥动你那小心眼子,别说几个冰碗子,就是你日日当饭吃,也吃不穷你九哥,你这丫头别不知好歹,九哥可是为了你好,女孩子最沾不得寒凉。” 阿十拖着腮帮看着他:“九哥,你这儿说话一套套的,莫不是不想做买卖了,也想跟着七哥学医术给人瞧病。” 谢洵:“你少跟我耍嘴皮子,这冰碗子万不能多吃。”说着吩咐刘喜儿:“你去告诉下头,以后小姐这儿每日至多送过来一碗就好。” 见小丫头嘟着嘴一脸不乐意,谢洵摇摇头坐到她身边儿,打量她一遭笑道:“听说我们家阿十今儿差点儿让人抢去当驸马,这南越的公主倒真好眼光。” 阿十撇撇嘴:“什么好眼光,是半瞎才是,连男女都分不清,可见想男人想疯了。”说着侧头端详她九哥两眼:“奇怪,九哥这么帅气,又来了南越多次,怎么没被那公主抢去当驸马。” 谢洵手里的扇子敲了她额头一下:“坏心的丫头,合着这么多年九哥白疼你了,听你这话是盼着九哥给那公主抢去不成。” 阿十嘿嘿笑道:“我是觉得那公主眼光差,我九哥这么风流倜傥帅气潇洒的少年郎,竟然没瞧上。” 谢洵:“如今这位南越大王虽嫔妃不少,子嗣却不算兴旺,这么多年统共就生了三子一女,这个公主最小,自小颇受宠爱,加上南越风俗本来就不似咱们大晋,有那么多礼教规矩束缚,尤其女子大多性子直白,想来正因如此,这南越公主才会如此。” 阿十:“这也太直白了,九哥不知道,刚开始她可没瞧上我,瞧上了一个冷冰冰的男人,看服饰也是咱们晋国的人,好像是什么大王子府里的,这公主追到茶楼里,又唱又跳的表白情意,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任这公主使劲浑身解数,那位依旧郎心似铁,连眼角都不甩一下,最后干脆拂袖而去,那公主的侍女便劝主子,找个比那男人好一万倍的气死那位,九哥你说这公主是不是傻,那男人看都不看她一眼,自是不会在乎她找谁的,想来她便找一万个男人,跟那人也无干系,这公主竟然想用这个法子气那人,九哥说她是怎么想的。” 谢洵摇摇头:“九哥也不是那公主,怎知她想的什么,不过若是真要是喜欢上一个人,大约都会变的蠢笨,做的事儿也格外幼稚可笑。” 阿十歪着脑袋,深觉九哥这话很有道理,她八哥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她八哥多聪明的一个人,自打遇上了八嫂整个人都变得神经兮兮,有事没事儿就对着八嫂傻笑,哪还有半分惊才绝艳的样儿。 正想着忽听她九哥道:“不过这次实在不该把你带来南越。” 阿十愣了愣:“是出了什么事儿吗?” 谢洵:“先头虽得了消息南越王染疾,却未想到会如此重,加之你这丫头一直心心念念的想来番禹城,索性就带你过来了,今日我去南越王宫走了一趟,看情形这番禹城只怕会有争位之乱。” 阿十:“听八哥说过南越虽民风跟咱们大晋迥异,传位倒是跟咱们大晋一样,奉行的是立嫡立长,九哥不说这南越王统共就三子一女吗,有什么可争的。” 谢洵:“虽规矩如此,可这位南越的大王子却并不得南越王欢心,加之还有个极不妥当的嗜好,更惹的南越王瞧不上,若其余两位王子平庸些还好,偏偏这南越的二王子三王子皆不是庸碌之辈,尤其二皇子心机深沉,颇有手段,怎甘心奉他大哥为王,一旦南越王晏驾,必会争位,到时候这番禹城就不知要死多少人了。” 阿十好奇的道:“九哥刚说的那大王子究竟有什么不妥当的嗜好,惹的他亲爹都厌弃?” 谢洵咳嗽了一声:“这大皇子不大喜欢自己的妻妾,府里倒是屯了不少长相俊美的少年郎。膝下也并无子女。” 阿十愕然:“九哥是说这大王子不喜欢女的,喜欢男的?” 谢洵点点头:“这两日你还是不要出去了,免得出事,等九哥把手边的事料理清楚,咱们就启程回京。” 正说着外头小厮进来呈了帖子上来,谢洵接过看了一遍,回头道:“阿十,看来今儿晚上九哥不能陪你吃饭了,九哥得去南越王宫走一趟,你乖乖在馆驿待着,明儿九哥腾出空来,陪你好好逛逛番禹城。” 阿十点点头,她不大懂九哥买卖上的事,却知道九哥当初能把荣昌号立起来,短短几年就变成大晋赫赫有名的商号,靠的就是跟南越的往来,别看九哥平常嘻嘻哈哈的却并不是那些靠着祖荫挥霍浪荡的纨绔子弟。 不过九哥不是刚从王宫回来吗,怎么又去了。 晚上九哥回来瞧脸色轻松了一些,说那南越王并没有外传的那般病重,虽说气色不大好,怎么也能撑上个半年一栽的,如此他们也就不用着急回去了。 阿十也跟着高兴起来,既南越王一时半会儿死不了,自己也就能出去逛逛了,要不然大老远来一趟南越,却天天都在馆驿里闷着,岂不亏死了。 第3节 阿十最是怕热,转过天儿睡了个舒坦的午觉,觉着外头应该凉快些了才起来换衣裳,她换了一身南越女子的服饰,这南越的衣裳胳膊小腿都露在外头格外凉快,也不用梳太复杂的发式,只用彩色的流苏梳一条麻花辫儿垂在胸前就好,简单漂亮。 挑了两缀着银铃的手环戴在腕子上,脚脖子上也戴了两个,昨儿在街上看见那些南越的姑娘都是如此打扮的,走起路来叮铃铃的响,悦耳非常,对着镜子照了照,很是满意,活脱脱一个南越姑娘。 收拾好了,看了眼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的刘喜儿,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腰上的荷包,七哥给她的药还是很管用的吗,自己就放了那么一丁点儿,刘喜儿就晕了。 让刘喜儿这个跟屁虫跟着除了啰嗦还是啰嗦,有什么意思,想着拍了拍刘喜儿:“你就在这儿好好睡一觉吧,等你睡醒了我就回来了。”撂下话跑出去了。 阿十逛的十分尽兴,吃了几颗没见过的果子,在一个老婆婆哪儿买了个花冠戴在头上,找了个街角的茶摊子喝了两碗凉茶,眼看着天色暗了下来,才站起来悠哉悠哉的往馆驿走。 只不过,刚站起来就觉眼前一黑,不等她反应过来就晕了。 迷迷糊糊中阿十只觉浑身热的难受,仿佛有人在她身体里放了一把火,呼呼的烧起来,烧的她四肢百骸都难受的要命。 她急需凉水或者冰雪也好,来浇灭肆虐在身体里的火,感觉有个冰凉的东西靠近了自己,她本能的扑了过去,一把抱住在那个冰凉的东西上来回蹭了又蹭,感觉舒服了一些。 只不过那个冰凉的东西并无老实的让她抱着,而是要推开她,不行,好容易舒服了,哪能这东西跑了,她用尽全身力气搂了过去,死也不撒手。 那个冰凉的东西还算识趣,推了她两下见推不开,就老实的让她抱着了。 阿十舒服哼唧了两声,不过很快身体里的火又烧了起来,烧的她快热死了,可就算热也不知该怎么办,只能扭着身子在那个冰凉的东西上来回蹭,以期能凉快一些。 然后那个冰凉的东西仿佛说了句什么,就开始脱她的衣裳,然后那个冰凉的东西贴了过来,把她压在下面,阿十顿觉舒服了许多,出于本能她手脚并用缠着那个冰凉的东西,再然后留给阿十的印象就是疼,很疼,是她出生以来最疼的一次,除了疼什么都不记得了…… ☆、竟是昨儿的冰块男 阿十睁开眼发现四周黑漆漆的,只有微微的月色从窗外透了进来,阿十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榻边的男人,他背光而立,看不清五官,只能大略看出颀长的身姿,阿十吓了一跳,想张嘴问他是谁,却根本发不出声音来,费了半天劲也不过发出几声啊啊的声音。 男人倒是开口了:“原来是个哑女吗?”不知是不是夜色的关系,阿十觉得男人的嗓音有些低冷。 大概见她有反应,男人开口道:“你听得见?” 阿十下意识点点头,却不知这一动牵扯的身子疼的她倒吸了口气,记得当年头一次跟八哥学骑马的时候都没这么难过,忍不住嗯了一声。 男人:“即便用了药却这破瓜之痛也要歇一两日。”然后默了默仿佛斟酌怎么 开口:“今夜之事虽是阴错阳差,到底是玷污了姑娘清白,只是我并非南越人,此间事了便要回晋国,若姑娘点头便跟我一起回去,待禀明家人长辈便可成婚。” 破瓜?成婚?阿十愣了好一会儿,才大略听明白男人的意思,虽夜里的事儿她记不得太多,之前的事却很清晰,知道是自己大意之下被人下了药,为什么被人弄到此处,又跟这个男人……她也稀里糊涂,但从这男人嘴里的阴错阳差来猜 ,莫非这男人也被算计了。 既是遭了算计,自是怨不得他,何必要娶自己,况且这里是南越,自己一身南越服饰,刚听他的话音儿必是把自己当成了南越姑娘,南越的姑娘大胆热情,并不像晋国的女子一样,视贞洁如性命,这种境况下他却要带自己回去成婚,实在不合常理。 正想着男人又开口道:“你若同意便点点头。” 阿十愣愣看着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反应,虽说自己并非南越姑娘,贞洁之于自己很是要紧,但阿十记得八哥跟自己说的话,这男女之间若想成夫妻,首要便是你情我愿,彼此从心里喜欢对方,如此方能做恩爱夫妻,若彼此并无情意,勉强成了夫妻也是怨偶,这一辈子也不会快活。 自己虽跟这男人有了肌肤之亲,却是阴错阳差,并非你情我愿,且不知什么原因,这屋里未点烛火,只靠窗外透进的月色,连彼此的样子都看不清,这样的若成了夫妻岂不可笑,更何况自己可是跟着九哥头跑来这番禹城的,这么久不见自己回驿馆,都不知九哥急成什么样儿了,这种时候谈自己嫁不嫁的问题,实在荒唐。 想着摇了摇头,男人显然没想到她会摇头:“你不愿意?”不知是不是阿十的错觉,感觉这男人的声音听上去更冷了几分。 阿十又摇了摇头,示意不用他负责,这件事说到底是自己大意之下遭了暗算,若怨也是怨自己倒霉,断不会因为这件倒霉事儿就把自己嫁个眼前这位连样子都不清楚的男人。 男人沉默良久,声音更沉了几分:“你不愿意跟我回去,莫非在此有什么牵挂?你可想过若你腹中有了我的子嗣,又当如何?我是断不会由着自己的子嗣流落在外的。” 阿十愣了愣看着他,就算看不清楚他的样子,却仍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寒意,这男人竟生气了吗,实在莫名其妙,不是他问自己愿不愿意吗,难道他让自己选择只是嘴上随便说的。 而且,子嗣?怎么可能? 正想着忽听窗外一个声音响起:“爷,出大事了,二王子带着亲兵把王宫围了。” 男人:“知道了,你去知会大王子速速调集兵力,我随后就到。” 外头的人应了一声,听脚步声像是走了。 大王子?二王子?莫非这里是南越的大王子府? 男人:“如今我有要事待办,婚事容我回来再议。”撂下话转身出去了。 阿十琢磨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从刚外头那个声音里透出的消息来猜,莫非二王子谋逆逼宫,大王子这会儿赶过去是平叛了,这人竟能指挥南越的大王子,却又是她们晋国人,这身份实在叫人猜不出来。 算了,还猜什么,再不回馆驿,九哥非急死不可,忍着身上的疼,下地,脚刚一着地,腿一软便栽到了地上。 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有了些力气,伸手摸了摸,果然她的衣裳都在地上,摸索着拿起来套在身上,只穿个衣裳就疼的她出了一身冷汗,亏得自己平常总跟着几位哥哥练习骑射,这会儿两条腿软的跟面条差不多,脚下像是踩了棉花,走起路来都是飘的。 好容易穿好衣裳,顺了顺头发,抬脚往外走,刚打开门就见两个穿着南越服饰的妇人守在外头,见了她行礼:“热汤已备下,请姑娘前往汤池沐浴更衣。”说着头先带路,阿十瞅准时机出手,敲晕了两人,不敢走院门,从旁边儿的矮墙翻了出去。 亏得这南越的墙都建的矮,若是跟她们谢府一般高的围墙,自己如今这腿软脚软的,绝翻不过去。 从矮墙翻出去,却并不是街上而是个花园子,阿十粗略辨了辨方位,一般花园都建在后面,从北边儿那堵矮墙出去想必就是街上了。 辨别明白正要往西边墙根走,忽听前头隐约有人过来,左右看看,躲到了旁边一株不知什么的花树后面。 刚藏好就见两个侍女打扮的丫头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说:“你可听说了,今晚上大管家不知从哪儿弄了美人回来送到舒公子屋里去了。” 旁边的侍女道:“送进去有什么用,舒公子都来咱们大王子府几个月了,大王子可是没少往舒公子屋里送美人,可都没成事,咱们公主殿下三天两头往舒公子跟前儿凑,软的硬的都使了,舒公子可是连瞄都不瞄,我听见人说晋国那边以前有个姓柳的男人,不管多美的姑娘坐在怀里都不搭理的,想必晋国的男人都跟这姓柳的一般,不喜欢姑娘。” 旁边的侍女噗嗤一声笑了:“你这从哪儿听来的胡话,这男人就没有不好色的,你还记得上回晋国来的那个使者,那天不是几个美人伺候,临走的时候还带走了好几个咱们南越的美人呢。” 说着压低声音道:“我瞧见大管家吩咐下头给舒公子屋里的香炉里放了情药,就算舒公子不喜欢美人,总归是个男人吧,只要是男人,闻了那情药也断不会像他们晋国那个姓柳的一般,你瞧着吧不折腾一宿完不了事的。” 另一个侍女道:“这话我可不信,你没听说吗,二王子今夜起兵逼宫,刚舒公子跟大王子去了王宫,我瞧着舒公子仍是冷冰冰,跟平常没什么不一样,想来大管家的情药是白下了。” 两人说着话走远了,阿十方从花树后出来,这大王子的管家也不知怎么想的,堂堂王子府难道还找不出个你情我愿的美人来吗,非要跑街上去抓,不过刚才两个侍女一说,自己倒是想起一个人来,莫非刚才那男的就是昨儿在茶楼里被南越公主表白纠缠的冰块男。 算了不想了,事已至此想什么都晚了,还是赶紧回馆驿吧,从北边的矮墙翻了出去果然是街上,兜兜转转终是在天亮之前回了馆驿。 进了自己的院子,见刘喜儿还趴在桌子上还睡着呢,阿十吓了一跳,莫非自己的药下多了,七哥给自己的时候只说是迷药,至于能迷多久却没说,自己昨儿生怕不顶用,下的多了些,这都一宿了还昏着,不是醒过来了吧。 想到此提起桌上的茶壶浇在了刘喜儿头上,刘喜儿一激灵醒了过来:“小,小姐,你做什么用水浇奴才啊,哎呦,我这脑袋晕的可厉害。” 阿十颇有些心虚:“那个,既然头晕就回去睡吧,睡醒就不晕了。” 刘喜儿摇了摇脑袋站了起来,往外走,没走两步咣当又栽地上了不动了,阿十只能叫了两个伙计进来把他抬回了自己的屋子。 又问了伙计方知九哥自昨儿进宫,如今还未见回来,怪不得自己刚回来的时候,馆驿如此平静呢。 想起在大王子府听到的消息,心里咯噔一下,南越的二王子趁夜逼宫,大王子赶去平乱,这明显就是一出策划许久的争位大戏,自古皇子争位莫不是血流成河,不知要牵连多少人枉死。 偏九哥昨儿被南越王召见入宫,若是乱起来,刀剑无眼,便九哥功夫再好,也怕遭了冷箭,不,不会,凭九哥的聪明机敏,断不会有什么闪失,况九哥是荣昌号的东家,跟南越的商贸往来已达十年之久,且备受南越王厅礼遇。 正因如此,不管谁当了南越王,都不会对荣昌号的东家下手,可万一呢,想到此,阿十心里慌得紧,不行,自己得亲自去一趟。 刚要往外走就见她九哥一脚迈了进来:“你这是没睡呢还是刚起,你这脖子怎么了,是蚊虫叮咬的吗,过来九哥瞧瞧。” 阿十忙低头看见自己脖颈下的痕迹,脸一红,急忙捂住:“想不到这南越的蚊虫如此厉害,睡了一觉就被叮咬了脖子,我,我热的很,先去沐浴了,九哥自便。”撂下话跑了。 谢洵愣了一会儿,忽的笑了,看来这小丫头真是长大了,知道害臊了,只不过自己是她的亲哥,给亲哥瞧瞧脖子有什么打紧,真是的,不过这丫头丢三落四的性子仍是没改,想必把自己给她的驱虫香袋不知丢在何处了,不然,便这南越的蚊虫再厉害也不怕的。 ☆、竟是九哥的同窗 泡了一会儿热水,才觉好了许多,不似刚那般浑身酸疼,阿十忽想起那个男人说虽已给自己用了药,这破瓜之痛也需歇个一两日方能缓解,看来这几日自己得老实的在馆驿里待着了。 阿十从浴桶中站起来,低头看了看自己,暗暗庆幸此次是跟九哥出来,几个哥哥里数着九哥粗心,用娘的话说九哥的机灵劲儿都搁在了做生意上,别的事便容易疏忽。 若是七哥八哥今儿这件事儿必瞒不过去,而这件事儿本就是因自己大意之过,那个男人也是被算计的,更何况便九哥知道此事能如何,难道因为这一次阴错阳差就嫁给那个男人,自己甚至连认识他都不认识,谈婚论嫁岂不荒唐。 更何况她根本没想过嫁人,除开她们谢家,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后院里储着一种女眷,为了争男人不是使手段就是动心机,这么过一辈子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她现在的日子熨帖呢,所以干嘛想不开嫁人。 既然不想嫁人,清白不清白有什么要紧,再说阿十也并不觉得跟那男人阴错阳差一次就不清白了,她还是她。 只不过阿十翻了翻换下来的衣裳,九哥给自己的香囊怎么不见了,那可是七哥的独家配方,不仅能驱蚊虫香味还是自己喜欢的茉莉花香,不是落在那个大王子府了吧,算了丢都丢了,难道还能去找不成,一会儿再找九哥要一个就是了,这会儿自己困的紧,身子也不大舒服,还是想睡一觉再说吧。打着哈欠回了屋,跟她九哥挥挥手就爬到榻上补觉去了。 谢洵摇摇头,这丫头竟比自己这一宿没睡的还没精神,吩咐下头去冰窖里拿些冰来,这丫头最是怕热,有这些冰搁在屋子里能睡的舒服些。 阿十这一觉直睡到天擦黑,起来仍觉有些酸痛,竟比当年自己初学骑射的时候都难过,忽隐约听见前头厅中有鼓乐声传来像是宴客,叫了仆妇进来询问:“前头做什么呢这般热闹?” 仆妇道:“回小姐,东家正在宴客。” 阿十挑挑眉:“可知请的什么贵客?” 仆妇:“听说是东家旧日太学里的同窗,叫什么舒公子。” 阿十愣了愣猛然想起昨儿夜里大王子府的那两个丫头嘴里说的貌似也是舒公子,只不知此舒公子跟彼舒公子是不是一个人,若不是还好,若是竟跟九哥是同窗,岂不麻烦。 更何况九哥当年是太学伴读太子,那太学里除了皇家子弟便是宗室亲贵,寒门子弟是万万进不去太学的,若这舒公子是九哥的同窗,必是皇族亲贵,却怎么大老远跑到这南越的番禹城来,还投在大王子府当了幕僚 ,实在说不通。 况且九哥那几个相好的同窗自己大都认识,却没见过这个什么舒公子,到底是不是大王子府那个,亲眼看看不就得了。 想到此,出屋往前头厅中去了,听刘喜儿说过,她们住的这个馆驿是专门接待贵宾的,尤其她跟九哥住的这两进院落,完全是照着他们晋国的房屋样式建的,厅堂寝卧一应俱全。 前头的客厅也颇为体面,阿十悄悄躲在屏风后微微探出脑袋正瞧见席间情形,她九哥显然极高兴,推杯换盏喝的正尽兴,席间有一众南越舞娘正在击鼓而舞,穿的极凉爽,舞动起来款腰摆臀,诱惑十足。 也难怪那日在茶楼里听见那些晋国来的客商都想在这儿娶个小老婆,她们晋国中规中矩的女子跟热情的南越姑娘比起来的确没趣了些。尤其对于那些好色的男人来说,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只不过这些舞娘却正好遮住了自己的视线,一时瞧不清那客座中男人的样子,好在这些舞娘跳了一曲便退了下去。 随着这些鱼贯而退的舞娘,阿十也看见了客座中的舒公子,正是前儿在茶楼里那个被南越公主缠住表白的冰块男,也是昨儿晚上的男人。 即便昨夜屋内并未燃灯,看不清五官如何,那大致轮廓还是能瞧出来的,且这男人冷冰冰的气场,即便看不清也能感觉到,这人真是九哥的同窗吗?怎么自己既没见过也没听九哥提起过呢。 正想着便听他九哥道:“谢洵一进番禹城便听说了大王子府得了位贤才,人称舒公子,却不知竟是殿下,听八哥说这几年殿下一直在外游历天下,却不知殿下竟来了南越,若不是昨夜在王庭遇上殿下,谢洵着实猜不出舒公子正是殿下。” 殿下?阿十愣了愣,莫非这男人真是她们晋国的皇族? 忽觉一双冷厉的目光投过来,阿十急忙缩回脑袋,她可不想被这男人认出来,虽说昨晚上那屋里黑的看不清,也不能冒险,若真给这男人认出来,以他们两人的身份,此事就更麻烦了。 阿十刚缩回脑袋便听他九哥道:“不知殿下何日回京?” 那冰块男:“如今大王子初等王位,南越的局势还有不稳,还需等些时日。” 谢洵遗憾的道:“如此谢洵便不能与殿下同路回京了,实在可惜。” 冰块男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不能同路而归又何妨,多谢九公子今日盛情款待,只我手边还有些要事急需料理,今日不能尽兴,待回京再与九公子把酒言欢,先告辞了。”说着扫了眼阿十藏身的屏风,大步去了。 谢洵送了客回来,瞥了眼屏风摇摇头:“还不出来。” 阿十这才从屏风后转出来,一屁股坐在主席上,拿起桌上的酒壶斟了一杯,吃了一口不禁道:“九哥真是厚此薄彼,阿十都来南越几天了,也没见九哥拿这样的好酒出来给阿十解馋。” 谢洵哭笑不得:“这可是冤枉九哥,自进了这番禹城,你这张小嘴可拾过闲儿吗,一会儿吃冰碗,一会儿吃果子,哪腾得出功夫吃酒啊。” 见她喝了两杯下去觉得不过瘾,竟拿起酒壶来直接对嘴喝了起来,忙拦了:“这南越的酒跟咱们哪儿的不同,虽吃着绵软,后劲却足,吃的急了却容易醉,若是吃醉了回来又该闹头疼了。” 说着夺了她手里的酒壶:“你若喜欢吃这酒,也不稀罕,九哥府里的酒窖里有好些呢,等回去你日日吃也没什么,便吃醉了有七哥帮你解酒也伤不了身子,在这儿可不成,你这丫头要是病了,等回去九哥可没法儿跟爹娘交代。” 第4节 阿十凑到他跟前儿撒娇:“九哥,再吃一杯好不好,这酒实在好喝,勾起阿十的馋虫来了,九哥若不给我吃,阿十今儿晚上觉都睡不好的。” 谢洵摇摇头:“谁家女孩子跟你似的这般好酒,都是八哥惯得你,没事儿就给你酒吃,如今倒成了个小酒坛子,看将来那个男人敢要你。” 阿十:“做什么非嫁人不可。” 谢洵:“不嫁人,难道让爹娘养你一辈子不成,回头爹娘养烦了,看你怎么办。” 阿十撇撇嘴:“爹娘烦了,还有哥哥们呢,难不成九哥不愿意养阿十吗?还是说九哥的买卖不好,怕养不起阿十了。” 谢洵点了点她的脑袋:“乌鸦嘴,九哥就算再不济养你这么个丫头也不叫事儿,就怕你这会儿嘴里说的好听,回头遇上喜欢的,就把哥哥们丢脖子后头去了。” 这话阿十从记事的时候就听,几个哥哥有事没事儿就拿着逗她,尤其九哥,嘴里嫌弃她难养,其实最疼她的就是九哥了,娘总说男人其实有时候很幼稚,最喜欢心口不一,说一套想一套,她爹如此,几个哥哥也如此,自己可不上当,直接腻在九哥怀里撒娇:“阿十一辈子赖着九哥,九哥腻烦了,阿十也不嫁”。 这一套撒娇的手段阿十从小使到大,不管爹爹还是哥哥们,只要使出来必然百试百灵,果然哄得九哥欢喜起来,给她倒了杯酒:“只能再吃一杯。”说着又给她夹了许多阿十爱吃的菜搁在碗里,亲自端着喂她。 刘喜儿见怪不怪,阿十小姐是国公府的老来女,几位少爷都比小姐大上很多,就算最小的九少爷也比小姐大了足足十岁,更不消说前头几位少爷了,说是兄妹,感情上更类于父女,真恨不能含在嘴里养着,宝贝非常,所以喂饭喂菜实在不算什么,也因为太宝贝,到了如今小姐都十六了,亲事仍没影儿呢。 刘喜儿从心里觉得,找一个在他们国公爷夫人跟几位少爷眼里能配得上小姐的姑爷,真比登天还难,就算真找着了,想娶小姐,哎……他都替未来的姑爷担忧,不过昨儿晚上自己怎么睡得那么沉,竟睡到今日晌午才醒过来,这会儿脑袋还有些蒙呢。 阿十可不管刘喜儿,吃饱喝足就拉着九哥扫听:“刚那人是谁?仆妇说九哥请的是同窗,我怎么没见过?而且听九哥称呼他殿下,莫非是皇族中人?” ☆、这运气实在有些背 谢洵笑了一声:“这我殿下不仅是皇族中人,且极负盛名,便你未见过,也必听过他的名声。” 九哥一说,阿十更好奇起来:“九哥蒙我的吧,那几位跟八哥九哥同在太学的上学的皇族子弟,我可都见过怎么没见过他?” 谢洵:“他是睿王,当今的皇叔,你总听过吧,我记得有一阵子你这丫头有事儿没事儿就扫听这位皇叔的丰功伟绩,比去外头茶楼听书都上瘾。” 阿十蹭的坐直了身子:“你说他就是那位曾单枪匹马于万军之中生擒了西戎王的睿王。” 谢洵点点头:“怎样,九哥没蒙你吧。” 阿十还是有些不信:“那位英武的睿王殿下不该长得这样吧。” 谢洵:“你莫不是听书听迷了吧,觉得带兵的将军就该如何三头六臂,那都是说书的胡说的,咱们爹爹跟大哥二哥也带过兵,也没见你吃惊成这样。” 阿十摇摇头:“那不一样。” 谢洵笑了:“有什么不一样的,你莫不是觉得睿王殿下生的太过俊俏,有道是人不可貌相,你别看睿王殿下生的俊,战场上砍人脑袋眼睛都不眨一下。” 阿十:“可他的年纪……” 阿十一直认为这个传说中的睿王殿下不该这么年轻。 谢洵:“你呀白扫听了半天,连这个都不知道,十年前皇上初登基,西戎便趁机起兵,睿王殿下刚出师回京便临危受命挂帅出征,大破西戎,生擒了西戎王,西北边境方安,睿王殿下十六岁挂帅出征,如今也不过二十六,跟九哥一般年纪,难道你以为他是皇叔又有本事,就非要是老头子不成。” 阿十:“既是睿王殿下,怎么跑南越来了。” 谢洵:“听说自从西北安定,殿下便辞了万岁爷,游历天下去了,九哥也是好几年没见过他了,不成想他也来了南越,还隐身在大王子府中坐了幕僚,本来我还纳闷这个一向愚蠢糊涂的大王子怎么开了窍似的,聪明起来,昨儿那一招儿着实精彩之极,二王子谋划了这些年,却不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末了竟被自己这个愚蠢的大哥得了王位,昨儿夜里在南越王庭之中看见睿王殿下站在大王子身边,九哥才算明白过来。” 阿十:“九哥是说睿王殿下之所以出现在南越是为了帮大王子坐上南越王位的,这却是为什么?” 谢洵:“咱们大晋这南疆之所以十数年来一直安稳无战事,皆因南越王对晋称臣,岁岁纳贡,自去年南越王卧病,二王子便频频与西南的夜郎王暗中往来示好,那西南夷的这一代夜郎王野心勃勃,一直不甘心偏安一隅。” 阿十:“九哥的意思是若二王子继承王位,跟那个夜郎王勾在一起,会对咱们晋国不利,所以睿王殿下,来南越帮大王子夺取王位,可是若这个大王子也跟夜郎王勾结怎么办。” 谢洵笑了:“南越的大王子胆小好色,只求安逸受用,没有开疆拓土的野心,断不会跟夜郎王勾结,故此只他在位一天,南疆便安稳一日。” 阿十:“没瞧出来这位睿王殿下除了会打仗,还如此有谋略,只不过有些不大磊落。” 谢洵摇摇头:“磊落也要分对谁,为了咱们大晋南疆的万千百姓,这个釜底抽薪之计,实在用的妙,阿十你生的晚,不知道这打起仗来,最苦便是老百姓,便胜了,那胜也是用万千将士的尸骨堆出来的,若能兵不血刃自是最好的结果,睿王殿下曾亲帅大兵平乱,自是比九哥更要清楚这些。” 说着不禁疑惑的看了这丫头一眼:“之前你不是很崇拜睿王殿下吗,怎么如今变了,仿佛对殿下有些不满,殿下何处得罪了你这丫头?” 阿十:“阿十之前间都没见过睿王殿下,说什么得罪,更何况睿王殿下是当今皇叔,身份尊贵,便真得罪了我这么个小丫头,也不敢不满啊,我有些困了,先去睡了。”说着站起来走了。 谢洵挑挑眉,这丫头平常精神最大,今儿是怎么了,不都睡一天了,怎么又困了,想起这丫头脖子上的痕迹,忙叫刘喜儿把驱虫的荷包找出来给她送过去,免得又被蚊虫咬了。 阿十哪是困了,是怕露出马脚来,加上身体仍有些不舒服,坐久了更难受,才回屋来躺着,脑子里却有些纷乱,忽觉人生在世,真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都可能发生,来南越之前,自己做梦也想不到会跟大名鼎鼎的睿王殿下出了这么档子乌龙事,莫非自己的八字跟这番禹城反犯冲,不然怎么刚一来就遇上这样的倒霉事儿,算了,不想了,反正事儿也过去了…… 谢家的几位少爷最是了解自己的妹子,知道她这丫头最是个没心没肺的,天大的事儿也是转身就丢脖子后头去,不会往心里去,一直以来谢家几位少爷,都不觉得没心没肺有什么不好,反而觉得他们这个妹子就应当这样,快快活活的过一辈子。 以至于养成了这丫头从不把事儿当事儿的性子,在南越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也谁都没告诉,瞒了个结实,在屋里歇了两日,身子好了之后,便当这事儿没发生一般,却也知道这南越并不太平,没敢再往外跑。 大约是见这丫头有些闷,这天新上位的南越王设宴,谢洵便说要带她去,阿十一开始还怕那南越公主认出自己来,再有,跟睿王殿下那一水,也怕露出破绽,后听刘喜儿说那个睿王殿下最近几日都在寻找一位姑娘,那位南越的公主也不知抽什么风,这几日也在满世界找个姑娘,所以今日南越王的宴会,这两人都不去,阿十这才放了心,也是在馆驿里闷坏了,便跟九哥去散散心。 虽知道睿王殿下跟南越公主都不在,但为了保险起见,阿十仍是找刘喜儿借了套衣裳,扮成了九哥的小厮。 谢洵对于这丫头的做法,倒是颇赞同,估摸这丫头是为了方便走动才扮作自己的小厮,如此正好,若是她穿了女装,自己反倒该担心了,不是他自夸,他家的小丫头自生出来就是个漂亮的娃娃,越大越漂亮,他昔年那些同窗见这丫头眼睛发亮的样儿,他可记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就是起了歪心,只不过没等这歪心发出芽来,就让自己跟八哥联手掐了。 后遗症就是这丫头的名声传了出去,都说他们谢府的阿十小姐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还有个酸儒不知从哪儿听了阿十的美人之名,写了两首酸诗,传了出去,引了不少浪荡公子有事没事儿就围着他们国公府外墙探头探脑的。末了让他们狠收拾了了几个,才算消停了。 所以这丫头还是扮成小厮好些,免得引来哪个不长眼的狂蜂浪蝶,自家还得出手,这里毕竟是南越王宫,若是打起来,往大了说有碍两国邦交,往小里说,自己堂堂荣昌号东家,在南越新王的宫宴上动手打架,实在不妥当。 只不过阿十的运气有些背,跟着九哥刚到了席上,还没来得及仔细品味这南越王宫的奢华,就听有人说舒公子到了。 睿王殿下跟九哥相熟,便以舒公子跟荣昌号东家的身份碰面,也必会打个招呼,自己在九哥身后万万也躲不过去的,虽说那夜屋中并未燃烛火,却有微微的月色,若给他认出来却是麻烦。 尤其阿十想到从刘喜儿哪儿听来睿王到处找个哑巴姑娘的消息,本来这不过是件小事儿,却因他是新任南越王最为倚重的上宾舒公子,更有南越公主心仪苦追不得的事夹在里头,便成了一桩最适宜八卦的素材。 想来不管哪国的老百姓,都有一颗旺盛的八卦之心,对这样的绯闻艳事极为好奇,尤其听说这位舒公子对貌美如花权势滔天的公主殿下不假辞色,反倒对一个不知姓名,不知模样的哑女很是上心,接连几日寻人,就差把番禹城反过来了,就连南越大王的庆功宴都未参加,天天去外头找人,这更加满足了番禹城老百姓的八卦之心,一传十十传百,没几天就闹得沸沸扬扬。 阿十实在不明白,这位找她做什么,说到底不过阴错阳差的一档子乌龙事罢了,难道他非要因此娶了自己回去当妻子不成。真不知这位冰块男是不是脑袋坏掉了。 总之这时候撞见他不妙的紧,还是先避开的好,想到此在她九哥耳边道:“九哥,刚进来的时候瞧见那边儿有片花圃,里头好多奇花异草。” 她一说,谢洵就笑了:“去吧,别走远了,这南越王庭大的紧,仔细别走迷了。” 阿十点点头:“九哥放心吧,阿十走不迷。” 见那边儿冰块男走了过来,阿十急忙转身跑了。 睿王站住脚,目光落在那个快速出去的背影身上,总觉有几分熟悉,又不禁摇摇头,自己倒是怎么了,怎把个小厮的背影也看成了她。 ☆、女追男的套路 说起花圃先头不过是阿十寻得借口,谁知走着走着倒是被南越王庭的不同大晋的异域景色吸引,竟有些流连忘返了。 早听九哥说过这南越气候湿润,最适宜花木生长,奇花异草种类繁多,便是九哥每年都要走一趟番禹城,有些花草也是不识的,这一路瞧见那些道旁的野花已令阿十目不暇给,奇怪那样漂亮的花怎会长在道边儿上随处可见,若是在京城肯定会被移到花圃中精心养护了。 今儿一到了南越王庭方知,那些真是实实在在的野花,这王庭中目前所见花木十之七八都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女孩子嘛哪有不爱花的,便是阿十也一样,一会儿抬头瞧瞧头上的花枝,一会儿弯腰看看身边红的一丛深一丛浅的小花,一会儿又摸摸那边青翠欲滴像芭蕉又不似芭蕉的叶子,瞧着什么都新鲜,瞧着哪个都好,着实有些眼花缭乱。 正琢磨着是不是偷折了一支回去插在床头,慢慢欣赏,忽听一阵脚步声从那边廊子上传来,接着便是熟悉的女声:“你,你别走。”语气刁蛮中带着气愤,正是上次在茶楼遇上的那位热情的南越公主。 阿十暗道倒霉,这才叫冤家路窄呢,刘喜儿不说这公主追着舒公子去了,不回来参加宫宴吗,怎么跑回来了,又一想那个冰块一般的舒公子不也来了吗,这位满世界追着舒公子跑的公主回来有什么新鲜。 只是自己这运气实在的不济,遇上一个都是麻烦,不想这一下竟来了俩,便不会给睿王殿下认出,那天自己可戏弄了这南越公主一番,给她逮到能有好儿吗,还是避开的好,免得麻烦。 想到此,左右瞅了瞅见那边儿有两颗半人高的芍药生的枝叶繁茂,正适宜藏身,便躲到了后头。 藏到芍药的后头阿十方发现虽是情急之下选的藏身地点,却是个偷窥的好地方,那芍药繁茂的枝叶隐住了自己的身形,只要自己不出声,外头的人绝不会发现这里藏着人,又因是两株相连的芍药树,中间的花枝便有些疏落,再有对面廊子上的灯笼甚为明亮,故此从自己藏身的地方望去,外头的景致一览无余。 真不是阿十八卦想偷窥,实在是这两个人一前一后的正好从廊子上过来,就站在这两株芍药树前头不远花圃边儿上,自己想不看都不行。 自打知道这冰块男就是睿王殿下之后,阿十心里便极为失望,跟她想象中生擒西戎王的大晋勇士差了太多,让她一时有些缓不过来,更何况两人还阴差阳错的有了那么一场乌龙事,更令阿十不知该怎么看待这位,心情复杂之极。 不过这男人真不亏自己给他起了个冰块男的绰号,那张脸真是没有一丝温情,仿佛不知道身后有个追着他跑的南越公主一般,从廊子上过来脚下停都没停,直到那位公主拦在他身前,方才站住,目光虽落在南越公主身上,可阿十觉着那样的目光跟看这王庭里的花木石头一般无二。 阿十真从心里佩服这位南越公主,面对这样一个把她看成木头石块的男人还能如此热情的苦追不舍,勇气实在可嘉。 阿十记得八哥跟自己说过,这男追女,就像隔着一座山,想追到手若没有愚公移山的精神,便得想法子让对方自己从山里出来,女追男就省事多了,好比隔着一层薄纱,只要稍微用些心思,就成事了。 阿十后来想想觉着,这大约是八哥跟八嫂的分分合合中,总结出的经验之谈,虽适用八哥八嫂,别并非人人适用,至少眼前这两位就不适用。 这公主哪是稍用心思,这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也不见丝毫用处,不过这公主追男人的手段也着实没什么新意。 上次在茶楼唱歌跳舞外加威逼利诱,这会儿唱歌跳舞免了,改成直接威逼利诱,插着腰道:“你别以为帮着大哥坐上了王位就可以无视本公主,我一会儿就去跟大哥说,让他下旨把你招为驸马,到时候你不答应也得答应,倒不如欢欢喜喜的点了头的好。” 阿十暗暗摇头,就算自己不通这些事,到底从八嫂哪儿看过不少话本子,她八嫂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看书,只不过这些书并非什么经史子集,而是一些民间的话本故事,大都是才子佳人,你爱我我爱你的狗血套路,只是编的起伏跌宕很是精彩。 阿十自己也着实迷过一阵子,所以对于这男女之间的事儿便不大通透,却也大越知道这位公主追男人的法子行不通。 阿十记得自己看的那些话本子上,女子若对哪位公子有意,断不会如此直白,大都先含羞带怯的送个秋波过去,再幽幽怨怨的吟上一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自然也有格外豪爽的女子,就像上回八嫂看的十分带劲的那本,说的是个女山贼抢亲的故事,女山贼性子豪爽,虽不会吟唱什么曲词,却艺高人胆大,直接把才子敲晕了抢回去,关到房里,三天三夜之后,才子就变成了那个山头的山大王。 她记得那时候自己还问八嫂,那女山贼把才子关到屋里三天三夜到底使了什么手段,怎么先头要死要活的才子就答应了。 八嫂当时脸色通红,吱呜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如今阿十倒是明白了,那才子跟女山贼关在屋里大约做的是那天夜里睿王殿下跟自己做的那件事儿。 只不过阿十仍是想不通,那件事实在疼的紧,若女山贼对才子做了那事儿,想必才子只会越发不答应,若是折磨三天三夜,想来生不如死,怎会最后就当了山大王呢,想不通。 不过阿十觉得这南越公主既走了豪爽一派的路子,就该勇往直前的豪爽下去,像那个故事里女山贼一样,索性一棍子把这冰块男敲晕关到她宫里去,三天后或许南越王庭就多了位驸马爷,如此这般嘴上威逼利诱实在白费功夫,这冰块男一看就是不吃这一套的类型。 果然冰块□□本不想搭理这位公主,而是往旁边挪了一步,想径自饶过她去,那公主显然耐心用尽,忽的爆发起来,直接往前一扑。 看的阿十眼睛都直了,心说这位公主果真豪爽,这莫不是想在这花园之中就来个霸王硬上弓,虽说这会儿没人经过,却不代表一直没人,尤其前头不远便是南越王设宴的地方,保不齐哪个客人跟自己一样,闲的没事跑出来赏花,岂不正看个满眼,到时候不管成不成事,这南越公主的面子上也过不去吧。 虽是这么想,可阿十仍是有些说不出的兴奋,这男女幽会,她也只在书上跟戏文里看过,这真人的还是头一回,想来这公主都如此豁得出去了,以八哥的逻辑,这冰块男怎么也该表示表示,毕竟这南越的公主也算个难得的美人。 可惜阿十想多了,南越公主虽豁得出去,奈何冰块男是个死硬派,不等她扑到身上,已经往后退了数步,那公主身形不稳,摔在地上,跌了个狗吃屎,那姿势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阿十极力忍住才没笑出声,却因憋笑憋得实在厉害,身子有些止不住抖了抖,碰到了那芍药花枝颤了两颤,给冰块男发觉,喝了一声:“谁在哪儿?” 阿十一惊,难道被发现了,本想忍一忍却见冰块男往这边走了过来,阿十暗道既然藏不住了,倒不如先出去的好,也不显自己一直在此偷听,刚挪了一小步,就见旁边那株芍药后头走出个人去。 是个男人,身量跟冰块男差不多,臂膀看上去比冰块男稍魁梧一些,微微侧身,廊下的灯影下,看清那张脸,阿十愣了愣,男子年纪不大,看上去不过二十左右的样子,五官轮廓硬朗俊美,鼻子高挺越发显得眼窝深邃,那双眼在灯下显出一丝淡淡的墨绿,一看就是外族人,只阿十猜不出是哪国的,回头得问问九哥了。 也不知他什么时候躲在芍药树后的,是不是早就发现了自己,不过他这一出去倒是帮自己解了围。 南越公主大约没想到会有人躲在芍药树后,想到自己刚摔在地上的样子,深觉没了面子,指着他:“你是什么人,竟敢乱闯我南越王庭……你是夜郎国的人?”说到后头语气缓和了不少,一双眼落在那异族人身上,半天没移开。 阿十不禁感叹,这位南越公主还真是不折不扣的花痴,刚还要对冰块男霸王硬上弓呢,这会儿又瞧上了个异族美男。 不过夜郎国,九哥不说夜郎国如今这位新王野心勃勃,总想联合南越起兵,怪不得这人长得如此,原来竟是夷人。 那异族美男道:“在下是有幸被邀来参加大王宫宴的夜郎国客商,刚席上吃多了酒便想出来散散,不辨方向,走到了这里,并非有意打扰公主赏花的兴致,还请公主莫怪罪。” 第5节 ☆、阿十初议亲 那公主对美男倒格外宽厚,点点头:“原是来赴宴的客商,不过来我南越的各国客商里,数着你们夜郎最少,近两年才渐多了些,听说你们那位新任的夜郎王很是厉害,可是真的吗?你既刚从宴席出来自是见了我王兄的,你说说我王兄比你们夜郎王如何?” 阿十忍不住翻了白眼心说,这个公主真不知是蠢还是有意为难,当着面问人家夜郎国的客商,人家夜郎国的王厉害还是她们南越的王厉害,叫人家怎么回答,遇上这位刁蛮不讲理的公主,这位异族美男也真够倒霉了,想必这会儿心里必然十分后悔,先一步从芍药后走出去。却也好奇他会说什么? 听见那异族美男道:“在下不过一个寻常客商,怎敢妄议国主,不过刚在宴席之上倒是见识了大王风采,倒真是不虚此行。”阿十暗暗点头,这异族美男倒是很会说话。 显然那公主对这样的回答很是满意,并未再纠缠这个话题,而是问了句:“那你可见过你们国主?他长得怎么样?”说着瞥了旁边的冰块男一眼。 阿十也很是奇怪以那冰块男的性子拂袖而去才合情合理,怎会留下来听这公主跟异族美男闲磕牙。 忽想起自己怎么忘了,这冰块男可不是南越大王子府的舒公子,是她们晋国的睿王殿下,九哥前些日子还提起夜郎王野心勃勃的事呢,而睿王殿下之所以乔装成舒公子帮着大王子夺位,也正是怕二王子当上南越王之后联合夜郎王起兵作乱,故此未雨绸缪先发制人。 难道是想从这异族美男嘴里探听到一些夜郎国的事儿方才留下,这南越公主貌似会错了意,以为舒公子是见她对这异族美男格外青眼,心里吃味了,便想借机用夜郎王刺激一下舒公子,阿十记得昨儿才听九哥说过夜郎国为拉拢南越,有意联姻,这位正值妙龄的公主想必便是最佳人选。 若果真如此,这公主倒也算机灵,能想到利用这件事儿刺激一下心仪之人,只不过这机灵大约是用错了对象,此招儿虽妙,却需对方真心喜欢你的前提之下,方有效用,这舒公子明显对这南越公主一丝一毫的心思都没有,任这公主如何纠缠,他都能视若无物,阿十都怀疑,睿王殿下是不是连这南越公主长得什么样都不知道,毕竟每次都是连正眼都不瞧。 如此,这公主用联姻之事刺激一个对自己没有一点意思的男人,岂不白费功夫。 果然,冰块男只是略看了那异族美男一眼,便迈脚走了,那公主一见他走了,哪还有心思听异族美男说什么,追着冰块男去了。 阿十着实很同情睿王殿下,给这粘糕儿一样的南越公主黏上,甩不掉,推不开,实在难过,尤其这是在南越,顾及颇多,即便是曾经勇冠三军的睿王殿下也施展不开,若是在京城,以睿王爷的身份,这位公主想见一面都难,更遑论如此纠缠了,想必这次睿王殿下从南越回去,会对南越姑娘的热情有更有深一层的领悟。 这么想貌似有些不厚道,不过忽想起自己跟他那晚上的乌龙事,又觉这冰块男并不像自己看到的如此讨厌女人,想这个做什么,阿十摇摇头,刻意忽略脸上热辣辣的感觉。 正想着忽听外头的异族美男道:“人都走了,你是不是也该出来了?” 阿十也知没必要再藏着,刚这男人就是从自己旁边出去的,自是早发现了自己,便迈步从芍药花树后走了出来。 异族美男打量她一遭:“你也是来赴宴的客商?” 阿十目光闪了闪:“小的是跟我们家少爷来王庭赴宴的,刚有些尿急,出来找茅厕,不想就碰上了公主殿下,小的素来听我们家少爷说过这位公主殿下脾气不大好,怕给我们少爷惹了祸事,情急之下才躲了起来,出来大半天少爷不定要寻小的伺候呢,得回去了。”说着转身跑了。 到了筵席上瞄了眼不见那冰块的睿王殿下方才放了心,走到九哥身后,谢洵正着急呢,见她回来不禁道:“怎出去这么久?” 阿十:“走迷了,绕了个大圈子才找回来。”说着又把宴席上的人扫了一圈,没见着刚那个异族美男,心里暗暗奇怪。 一直到筵席散了,跟着九哥回馆驿的路上,阿十才问:“这南越的先王刚刚发丧,新任大王怎就在宫里大宴宾客。” 谢洵:“这南越跟咱们晋国不一样,没那么多礼数规矩,况且新王继位,此举也是为了安各国客商之心,还可彰显新王礼贤下士,如此一举数得,何乐而不为 。” 阿十想起刚坐在上头那位肥猪似的大王子,实在跟礼贤下士贴不上边儿,正因如此睿王才化身舒公子帮他坐上王位,实打实的是没安好心。 想起那个睿王,阿十便想起那天晚上的乌龙事,说是过去了,可一碰上那人还是不由自主会想,很是闹心。 出了这样的事儿也消了对逛番禹城的兴致,一回馆驿便问:“九哥咱们什么时候回家啊。” 谢洵听了摇摇头:“当初可是你瞒着爹娘偷跑出来的,非要跟我来南越,怎么,这才多少日子就腻烦了?” 阿十摇摇头:“九哥知道我可是最怕热,先头没想到这番禹城如此热,再有,我想起来去年八哥酿的梅子酒,还埋在我那院墙下的竹根底下呢,本来想着暑天时候吃的,咱们回去不是正好。” 谢洵笑了点了点她的鼻子:“一个女孩子成天惦记着吃酒,赶明儿看谁家敢娶你回去。” 阿十:“九哥怎么又提这个,阿十不说不嫁的吗。” 谢洵:“这会儿说的好听是哄九哥的吧,若果真遇上喜欢的人,九哥拦着只怕你这丫头还不知怎么恨九哥呢”说着忍不住有些酸溜溜的。 阿十深知她几个哥哥脾性,腻在她九哥怀里撒娇:“阿十最喜欢的便是九哥了,阿十以后就缠着九哥,让九哥养阿十一辈子。” 这话九哥最是喜欢听,笑道:“你少哄九哥,就算九哥想养你一辈子,爹娘也不能答应,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个道理九哥还是懂的,只不过想娶我家阿十的,得先过了九哥这关才行。” 旁边刘喜儿忍不住抽了抽,心说,估摸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能过九少爷这关的,就算侥幸过了九少爷这关,上头可还有八位少爷呢,所以说有胆子惦记他们十小姐,还敢来国公府提亲的实在勇气可嘉。 到目前为止刘喜儿知道的也就那么两三家,可刚透出点儿意思来,就让国公爷堵了回去,故此,他们家十小姐这亲事难啊。 在谢家几位少爷心里,天大的事儿也不如小妹要紧,便把手边的事都丢给南越这边的管事,叫他料理了跟着商队,谢洵带着自己的妹子,一路轻车简从只一个月便到了京。 阿十走的时候刚出正月,京都仍是春寒料峭冷的紧,回来的时候却已进五月,爹娘院子里那棵经年的老石榴树,开了一树火红的榴花,红艳艳的甚为喜人,阿十围着石榴树绕着圈数树上结的榴花,冬儿跟着她一块数。 国公爷两口子坐在旁边的八角凉亭里,一边儿吃粽子,一边儿笑眯眯的看着女儿,国公爷望着火红榴花旁边的小女儿,忽想起那天自己去宣平侯府的事儿,开口道:“那日我去宣平候府赴宴,夫人可还记得。“ 国公夫人白了他一眼:“你回来的时候吃的大醉,叫人架进来倒在榻上便睡了过去,鼾声跟打雷似的,扰的我一晚上都没睡好,我如何不记得。” 国公爷尴尬的笑了两声:“是吃的有些醉,扰了夫人好眠,实是为夫的不该。”说着跟旁边的管家道:“往后那宣平候再下帖邀我过去吃酒,只管给我骂出去,就说扰了夫人清净,以后都不许来下帖子”管家颇为为难。 夫人嗤一声:“你得了吧,这话哄谁呢,你乐意去就去,拿我做什么幌子,况且宣平候那老头子嗜酒如命,跟你吃了大半辈子酒,那张老脸皮最厚,别说骂就是打那老头子一顿也没用。” 国公爷嘿嘿笑道:“以后那老头子再拉我去吃酒,便在西厢里凑合一宿,不扰夫人便是,说起那老头子,那日老头子倒是给咱们家阿十提了门亲事。” 夫人:“能请得动那老头子做媒倒是好本事,谁家你且说来听听?” 国公爷:“说起这门亲事还真是想不到,老头子提的是当今的皇叔睿王殿下。” 王氏夫人愣了愣:“睿王,当今的皇叔,老头子怎会想起他来了,若论这位的身份地位人品都是没得挑了,只是这年纪上是不是有些大。” 国公爷:“若说年纪也不算大,十年前睿王殿下当年带兵大破西戎的时候也才十六,如今也不过才二十六,跟老九一般年纪,虽比阿十大些,可这年岁大些的夫婿知道疼人,总比年纪小的稳妥。” 王氏夫人侧头瞥了他一眼:“我记得当年你就大赞过睿王殿下带兵的本事,说他是天生的帅才,莫不是早瞧上了这位殿下,特意去寻的老头子给咱家阿十说媒吧。” ☆、送粽子的阿十 国公爷:“夫人这话从何说起?咱家阿十也不愁嫁,我做什么多此一举去找老头子给咱家阿十说媒,便是说媒也该男方,哪有女方上赶着去的理儿。” 王氏夫人想了想,阿十是他们的老来女,又是盼了多年,自小疼的紧,尤其丈夫简直当宝贝一样,小时候成天成天的抱着哄着,一会儿都不舍得撂下,阿十跟前那些奶娘婆子都成了摆设。 如今大了,该议亲了,更舍不得,依着丈夫阿十一辈子不嫁人才好呢,哪会找宣平候那老头子说亲事。 不过以前一提阿十的亲事,头一个出来挑刺的就是丈夫,非要把对方挑的一点儿好都没有,亲事黄了才作罢。 如今倒是没挑刺儿,还巴巴的跟自己说了,实在奇怪,不禁道:“你不会应了宣平候那老头子吧!” 国公爷忙道:“我哪敢应啊,虽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以阿十的性子,怎么也得她自己瞧中意了才行,再说还未问过夫人的意思呢,不过这倒真是门难得的好亲事,虽说我也不舍得阿十,若是错过了,将来再想寻这般良缘可就难了。” 王氏夫人皱了皱眉道:“这皇族中人,虽说身份尊贵却个个生了一颗风流心,便比不得皇上三宫六院,嫔妃众多,也大都蓄了一大帮子女人,若阿十嫁个这样的夫婿,这辈子哪还有消停日子,你莫不是老糊涂了,这样的姻缘又算什么良缘。” 国公爷给老妻数落一顿倒不恼,心知老妻是因当年自己答应小青儿进宫为妃的事,心存不满,只是这件事本就是先帝御口亲提,自己能不答应吗,更何况小青儿自己也愿意,却因此受了老妻数年埋怨,连带对皇族中人也都不大待见。 国公爷摇摇头,自己真是冤的很啊,开口道:“这睿王殿下跟旁人不同,因他十六带兵在外征战,并未娶王妃,后平了西戎,便游历天下,有时隔个两三年才回京来一趟,加之他在皇族中辈分极高,当今皇上尚要尊称他一声皇叔,睿王殿下自己也并无此意,才耽搁到现在,据我所知,睿王这些年一直洁身自好,身边从不见有女子。” 王氏夫人眨了眨眼:“依着你说,这睿王殿下二十六了还是个未开荤的童男子,怎么可能,别是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隐疾吧,你这不是上赶着把咱家闺女往火坑里推吗,倒是按得什么心。” 国公爷哭笑不得:“这话可是胡说,阿十是我的宝贝闺女,我是生怕她受一点儿委屈,哪舍得把她往火坑里推啊,这睿王殿下你是没见过,只一见必会点头,说起来宣平候那老头子倒是有些眼光,满大晋的世家公子都划拉一遍,也就这睿王殿下勉强能配得上咱家小阿十。” 王氏夫人:“虽未见过倒是听说过这位睿王殿下,当年听见外头的人总拿咱家老八老九跟他比,除了阿十,几个兄弟里老八老九生的最好,可见这睿王必也不差了,只是这光听人说却做不得准,到底是不是徒有其名,还得亲自瞧瞧才行。” 国公爷道:“你莫不是想相看相看?” 王氏夫人白了他一眼:“这不废话吗,不相看,光听你说能作的准吗,若我相看过瞧着好,再议亲事也不晚。 国公爷不禁道:“你倒是异想天开,你当是寻常人家的小子呢,由着你怎么相看,他可是睿王殿下当今皇叔,便是当今皇上见了,也不能失礼,如何由着你相看?” 王氏夫人:“过几日子不就是皇上的万寿吗,早听说睿王今年会回京,既回京自然要进宫,找个机会相看有什么难的?更何况谁能请得动宣平候那老头子亲口说媒,你真当我老糊涂了不成。” 国公爷道:“这不是知道你的脾气吗,那老头子才借着吃酒的机会提了一句。” 王氏夫人哼了一声:“凭他是什么身份,想做咱们国公府的女婿,先的我点头才行。” 两口子正说着,见阿十过来,颇有默契的住了口,心知女儿脾气,好容易从南越回来,别回头一听亲事又跑了,可就糟了。 阿十刚见她爹娘还说的热闹,怎么自己一来就不说了,左右看了看她爹娘疑惑的道:“爹娘刚说什么话呢?” 王氏夫人拉了她的手,拿帕子给她擦了擦额上的汗:“天热了,还不消停,那花横竖在树上长得也跑不了,数什么?” 阿十:“我是数数看秋天能结多少石榴,好让八哥多酿几坛子石榴酒。” 王氏夫人:“一个姑娘家成天想着吃酒像什么话,叫人知道咱们谢家的小姐是个小酒鬼,还不知怎么笑话你呢。” 阿十:“谁乐意笑笑去,反正我八哥酿的好酒他们是吃不着的。” 国公爷笑道:“就是说,吃点儿酒怕什么,这才是爹的闺女呢,对了,前儿从宣平候府回来,顺了那老头子一坛子好酒,酒香醇厚,真是难得的好酒,也不知这老头子从哪儿弄来的。” 阿十眼睛一亮,伸手拉着她爹的手臂摇了摇:“这酿酒的手艺,还有人比的过八哥,爹爹是哄的吧。” 国公爷笑的摸了摸她的头:“哄你做甚,阿十若不信尝尝就知道了?”说着叫人去拿了酒坛子过来,拍开封泥,顿时酒香四溢,阿十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忙叫冬儿去拿酒盏过来。 王氏夫人点了点她:“还真成小酒鬼了,都是你爹跟老八惯的你。” 阿十吐了吐舌头做了鬼脸:“娘也没少惯着阿十啊,娘放心,阿十就吃一,不,两盏,保证不吃醉了,而且这是在家,便吃醉了也无妨。” 说着就去拿那酒盏,却给王氏夫人拦住:“前些日子宫里传了话说让你进宫,可你这丫头却跑去了南越,如今好容易回来,也别耽搁了,正巧今儿是端午,兰丫头最喜欢王嬷嬷包的豆沙馅粽子,你给她送些去,虽说宫里也有,到底不是家里的味儿,你们姑侄最好,你去了陪她说说话儿,也能给她解解闷。” 提起她这个大侄女,实在叫人心疼,说是侄女其实更像阿十的姐姐,比阿十大了八岁,是大哥的长女,虽说谢家的孙子辈儿的如今也有不少,可若论亲近,还是兰丫头,也是如今的皇后娘娘。 谢家出了个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当年不知多少人羡慕,可对于谢家而言,却不觉得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因谢家的人自打国公爷这一代开始便都是一夫一妻,因阿爹未纳妾,阿娘当年还得了个河东狮的绰号跟爹的惧内之名一样赫赫有名。 因这件事,外头人还很是同情阿爹,觉得阿爹的时运不济虽娶了门当户对的王家小姐为妻,却是个河东狮,左拥右抱大享齐人之福就别想了,实在可怜。 却不知这些人怎么想的,阿爹若不是真心爱阿娘,怎会甘心落个惧内的名声,阿爹可是当年随先帝征战,立下赫赫战功的定国公,几个哥哥除了九哥还未成亲,其他的也都只娶了一个嫂子,房中也并无侍妾,阿爹常自夸说哥哥们都随了他专情,每每这时候阿娘都会瞪着阿爹,说阿爹老没正经,阿十却看见阿娘的脸微微红了,眼里溢满光彩。 虽说外人都觉谢家很是古怪,可身为谢家人,阿十觉得自己家无比正常,反倒是外头那些人,有事没事儿就弄一院子妻妾,你争我斗的真不知有什么意思。 后来八嫂说那些人大约是日子过得寂寞,想看热闹,娶一院子女人回来,就当在戏园子里看戏文了,还省了打赏的钱。 阿十深以为然,八哥总是担心八嫂不够聪明,八嫂去哪儿都要跟着,生怕八嫂被不安好心的人骗了去,因此成了八嫂的跟屁虫。 阿十却觉八嫂有种大智若愚的通透,要不然能把眼高于顶的八哥搞定吗,阿十如今尚好记得,八哥之前风流倜傥的时候,虽不至于滥情也未纳妾,但红颜知己着实不少,弄得一度阿爹还感叹有个儿子不随自己了,想着八哥大约会破了谢家的例,也弄一院子妻妾回来唱大戏,本着眼不见为净的原则,早早就让八哥出去住了,谁知后来遇上八嫂就变了。 所以说兰丫头当了皇后娘娘对于谢家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大喜事,母仪天下身份尊贵有什么用,宫里那大大小小一窝子嫔妃,想想都膈应,因此谢家人还是习惯叫兰丫头,若非正式场合绝不会称呼什么皇后娘娘 。 阿十至今都不明白为什么兰丫头怎么就瞧上皇上了呢,当然阿十得承认皇上长得还是不错的,可再不错,跟那么多女人争一个男人,也实在犯不上。 想起自己的大侄女,有好几个月不见了,阿十也很是思念便放下了酒盏:“那我现在就去吧。”说着回屋换了衣裳,毕竟进宫还是要郑重些。 提了一篮子豆沙馅的粽子,还有两壶从八哥哪儿顺来的雄黄酒,往宫里去了。 ☆、东宫的小粘糕 阿娘很是厌烦进宫,在阿娘眼里这金碧辉煌的皇宫,实不是什么好地儿,才让兰丫头委屈了这些年,因心疼兰丫头连带的对那个孙女女婿,当今圣上加上整个皇族都不大待见。 虽不待见却又惦记孙女,隔三差五便借着送吃喝的由头让阿十来宫里瞧瞧,回去说与她听,阿十自己也很是想念大侄女,虽也不大喜欢去那个冷冰冰的皇宫,却也有一样好处,就是那宫里的酒窖,可比八哥府上的那个还大上许多,且储了许多贡上的佳酿,自己这一趟进宫顺个几坛子回去倒能解馋。 想到那宫里的酒窖,便有些勾馋虫,脚下走的更快了些,都无心赏那内廷春日的美景,急匆匆往坤宁殿走,这内廷的格局倒也很是方便,去坤宁殿正好路过太子所居的东宫,到了门口阿十本想过去,却听见里头一阵哼哼哈哈,听声儿像是她那侄孙儿声气。 第6节 想起这一晃好几个月不见那小家伙了,倒很是想念,便迈脚走了进去,果见那边儿的空地上,小家伙正跟几个侍卫练拳脚,一招一式颇有章法,只是那些侍卫哪敢跟太子过招,都是虚应故事陪着太子逗乐子罢了。 小家伙的拳头还没挨上呢,就自己先倒下了,不一会儿几个侍卫就被小家伙打的七零八落,哀叫连连,小家伙却很是不爽,瞪着他们:“我根本没打着你们呢,怎么就倒了,你,你哎呦个什么劲儿啊,就算装好歹也装的像些,你这叫的也太假了,我都看不过去了。”听着小家伙的话,阿十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家伙年纪虽不大,却颇有储君风范,跟个小大人似的,听见竟然有人笑话他,沉着一张小脸看过来,待瞧见阿十,前一刻那张小脸还跟谁欠他多少银子一样,转眼便笑成了一朵喇叭花,一窜一蹦的跑了过来。 一见太子殿下跑了过来,冬儿忙提着手里的篮子往旁边躲了个老远,深知太子殿下见了她们小姐必不会消停。 果然笑成喇叭花的小家伙,到了近前,伸手就是一拳,这一拳打的虎虎生风,真是使了全力,半分也未留情面。 阿十一笑避开看着他道:“小粘糕,这数月不见倒是长本事了,敢跟你姑姥姥动手,姑姥姥可不是你东宫的这些侍卫,一会儿挨了打可别喊疼。” 小家伙不满的道:“我才不是小年糕呢。”接着又一拳打了过来。 阿十跳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裙子,早知道这小子在,就不穿的这样累赘了,不过就算穿的累赘对付这小子也绰绰有余。 也知这小家伙是闷坏了,就陪他解解闷吧,接住他打过来的拳头,两人你来我往的打在了一处。 小家伙的骑射拳脚功夫是他的八姥爷亲传,阿十的拳脚功夫却不止跟着她八哥学,也缠着几个哥哥学了不少招数,所以小家伙跟她动手,回回都要落下风。 被阿十一个反手按在地上笑道:“小年糕你这回又输了,服是不服啊。” 小家伙不满的道:“你,你又使诈,刚才假装跌倒,诓的我去扶你,才让你制住的,我,我不服。” 阿十放开他,见小家伙嘟着嘴,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瞪着自己,小脸上愤愤不平,那样子实在可爱的紧,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小粘糕的兵书可是白念了不成,殊不知,兵者诡道也,姑姥姥这是教给你,对敌的时候万不能心软,到了战场上可不闹着玩的,拼的虽是本事,却也有心计手段。” 小家伙撇撇嘴:“你又哄我,我才不上当呢,还有……” 阿十低头看着小家伙红彤彤的小脸,像是有些羞涩别扭的样子,忍不住好笑的道:“还有什么,跟姑姥姥还有什么不要意思的说吧。” 小家伙抿了抿嘴:“还有,以后不许叫我小粘糕。” 阿十愈发笑的不行,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为什么不许叫,这个名儿多贴切啊,你小时候可天天粘着我。” 小家伙:“总之不许叫了。”然后又小声的说了一句:“那个,若你非要叫,也只能私下里叫。” 阿十愣了愣,看了看小家伙,又看了看四周的侍卫太监宫女嬷嬷一膀子要笑不笑的样儿,忍得实在辛苦,忽的明白过来,小家伙打了,知道好面子了,想想小家伙虽说年纪不大,却是大晋的储君,当着这么多人叫小粘糕实在不妥。 便点了点头:“行,以后小粘糕这个名儿私下里再叫,当着外人姑姥姥不叫,这样总成了吧太子殿下。” 小家伙仰着头:“阿十你这几个月跑哪儿去了,怎么也不进宫来看我,母后念叨好些日子了,叫太监去找你,说你病了,我才不信呢,肯定是跑出去玩了对不对。” 阿十眨眨眼:“我可是你姑姥姥,你母后的亲姑姑,你叫我阿十可是没大没小。” 小家伙笑道:“哪有你这样的姑姥姥,我才不叫呢,就叫阿十,你还没说呢,跑去哪儿玩了。” 阿十心里琢磨这去南越的事儿,最好还是别让小家伙知道,小家伙年纪小虽说性子稳妥也难保说秃噜嘴传出去就不好了,虽说自己不在意,好歹也得顾及一下国公府的体面,毕竟堂堂公府千金,跑去南越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目光闪了闪拿了自己的帕子给小家伙擦了擦汗:“姑姥姥真是病了,前些日子着了风寒,在屋里养了两个月,前儿才大愈,这不就进宫来了吗。” 小家伙撇撇嘴:“我才不信呢,上个月我出宫找你,你那屋里根本没……” 阿十忙捂住他的嘴左右看了看,觉得东宫这些太监宫女都是她那大侄女亲手挑的,以她那大侄女性子,想来不会找嘴碎的,才放了心,掐了掐小家伙的脸蛋:“你没事钻姑姥姥屋里去做什么?” 正说着,就听那些宫女太监呼啦啦跪了一地:“给皇后娘娘请安。”小家伙飞快站好,中规中矩的跪下给母后请安。 阿十也意思意思的行了半蹲礼,虽说是自己的大侄女,却也是皇后娘娘,这是内廷,自是要讲究规矩礼数的,只不过她这礼还未行完,就被皇后拉了起来:“这里也没外人,姑姑就不必做样子了。” 阿十瞥了瞥周围,笑了起来:“难怪阿娘不乐意来,你们这宫里的规矩实在多,难为你这些年怎么过来的。”说着打量了自己大侄女一遭,暗暗叹息,想当初在家的时候,虽说性子也不算活泼,却也不似如今这般,活脱脱成了那佛龛上摆着的神像,一行一动都板正的紧。 以前未出嫁的时候,外头人便都赞她们谢家第三代的这位大姑娘端庄,如今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越发持重,言道皇后娘娘便该如此。 可阿十却觉狗屁不通,她这大侄女也不是七老八十一把年纪,说到底也不过才二十五岁,大好韶华本该畅快恣意,天天都是规矩规矩的过日子还有什么意思,更何况掩藏在端庄贵重之下的幽怨,谁又能知道。 想到此开口道:“这些日子可还好?怎么瞧着越发清减了。” 皇后摇了摇头:“如今五月里热起来,穿的轻薄了些。”说着挽了阿十的手上下端详了端详道:“倒是姑姑,瞧着有些不一样了。” 阿十心里咯噔一下,从南越回来这一路她都提心吊胆的,生怕给家里人瞧出端倪来,她九哥心粗,可七哥八哥心思却细,尤其七哥可是神医谷出来的,模糊听见婆子们私下说过,这女子嫁人与未嫁的时候,是能瞧出来的。 虽说她揽镜自照,觉得跟之前的自己并无不同,却也忐忑,好在七哥正好去瞧他师傅去了,不在家中,八哥又忙着跟八嫂恩爱,一时倒未顾及自己,才放了心,这会儿给她大侄女一说,到底心虚,忙道:“哪,哪有什么不一样,九哥倒是说我胖了些。” 皇后:“不是胖了,是我们家小姑姑长大了。”说着笑了笑:“前儿娘进宫来跟我说起小姑姑的亲事,说外祖母哪儿正挑拣着京里适龄匹配的青年才俊,想着给我寻个小姑夫呢。” 阿十:“你如今倒会打趣小姑了,提这个做什么,横竖我是不嫁的。” 皇后娘娘噗嗤笑了出来:“这话可真真是胡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小姑姑难道真想在做一辈子老姑娘不成,依着我,小姑倒不如早些打算打算,免得到时候定下个不中意的,再后悔可就晚了。” 阿十愣了楞:“这种事儿还能打算?” 皇后摇摇头,看了旁边的太子一眼:“师傅布置的功课可做完了?” 小家伙躬身:“儿臣这就去做,儿臣告退。”说着看了阿十一眼,依依不舍的去了书斋。 阿十有些心疼:“小粘糕这么大的孩子正是玩的时候,如今让那些师傅教的倒成了个小老头,一点儿孩子活泼劲儿都没了。” 皇后:“承儿是太子,稳妥持重些方好。”说着挽着她的手出了东宫,进坤宁殿在明间炕上落座。 ☆、谢家的散养政策 阿十叫冬儿把粽子拿了过来:“今儿是端午,阿娘惦记着你最爱吃王嬷嬷包的豆沙馅粽子,叫王嬷嬷特意包了,叫我给你送了过来,虽说你这宫里的御厨厉害,什么样儿的粽子都能包出来,到底跟家里的不一样。” 说着捏了一个出来,解了粽腰上的粽绳,层层剥开,递了过去,皇后娘娘接在手里,咬了一口,糯糯的江米裹着甜丝丝的豆沙,正是自己想的味道,堪堪吃了一整个粽子下去,方道:“王嬷嬷这包粽子的手艺比往年更好了,这一晃有一年不见嬷嬷了,年上外祖母进宫,未见嬷嬷跟着,问起来说是闹腰腿疼,走不得路,如今可好些了?” 阿十:“说起来,王嬷嬷那些儿孙们也都有出息,阿娘总说让她家去歇养着,偏嬷嬷不肯,身子骨也还成,就是这腰腿疼的老毛病,一赶上个阴天下雨就得闹几日,七哥配了对症的膏药,贴上倒是好了些,只到底年纪有了,比不得前些年,不过精神好的很,教训起小丫头来,仍是中气十足的。” 皇后娘娘忍不住笑了起来:“父亲常说亏得有个王嬷嬷,方能把外祖母那屋子里的事儿调理的顺顺当当,不然以外祖母的性子,还不知怎么着呢。”说着看了阿十一眼:“小姑的性子实打实随了外祖母,冬儿这丫头跟着你着实受累了。” 阿十侧头看向冬儿:“得了夸赞,高兴了吧,想笑就笑吧,忍着多辛苦啊。” 冬儿忍不住笑了出来,却想到这是宫里,忙又板着脸忍住,那要笑强忍的样儿,让她一张小脸微微抽动。”看的阿十笑的不行:“你照照镜子,你如今这个脸抽的,倒有些像上回刘侍郎得的那个症候,回头让七哥也在你这小脸上扎上几针,保管针到病除。” 冬儿撅了撅嘴:“上回那刘侍郎得的可是偏瘫,不止脸抽,半边身子都跟着抽,七少爷说虽是脑子的毛病,却是从嘴上起的症候,说刘侍郎酒肉吃的多了,以后若不改,也不用治了,趁早预备下棺材等着下葬的好,小姐这是咒奴婢呢,就不想想这些日子,奴婢为小姐操了多少心,好几个月,唔,唔……” 她这个大侄女虽说跟自己感情最好,却是个板正规矩的性子,说是侄女却比自己大了许多,嘴里喊着自己小姑,却最爱管着自己,大道理说起来一套一套的,若是换了别人,大不了扭身跑了,偏偏她那些道理说的极温柔殷切,自己若不是不听,好像对不住她似的,这会儿想起来都怕。 若是给她这大侄女知道自己偷跑去了南越,今儿这一趟可是白跑了,不禁宫里酒窖里的好酒摸不着。弄不好还得被教训一顿,实在得不偿失,最主要自己唯独跟这个大侄女没脾气。 这丫头把她自己弄到如此境地,已经很叫人心疼了,哪舍得冲她发脾气啊。 阿十捂着冬儿的嘴,把她嘴里剩下的话都堵了回去,并在她耳边小声威胁了一句,觉的这丫头充分理解的再胡说八道下去的严重性,才放开了她。 冬儿喘了半天才缓过来:“小,小姐,你差点儿捂死奴婢。” 阿十挥挥手:“我是怕你话说太多,累得慌,让你歇会儿。” 冬儿不满的道:“奴婢哪儿话多了,还不都是小姐惹的。” 阿十:“冬儿,这姑娘家话多可是大毛病,让人瞧着不稳重,以后婆家都不好找,回头嫁不出去可得当一辈子老姑娘了。” 听了这话,皇后娘娘忍不住噗嗤乐了:“小姑你教训丫头倒是教训的有来道去的,怎不想想你自己,都十六了,可这咱们大晋世族家里找找,哪家小姐十六还没定亲事的,也就小姑一个了,您怎也不知着急。” 阿十就知道进宫来,她这大侄女指定又提这档子事儿,从我十四岁开始,她这大侄女不知抽了什么风,就开始担心起她这小姑我的婚事来,忧心忡忡的怕她小姑嫁不出当一辈子老姑娘,故此除了立志把小粘糕教成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储君之外,又开创了给她小姑我找男人的伟大事业,历经两年而乐此不彼。 一般她这大侄女相看好了目标之后,大都是以上这个开场白,所以阿十如今一听这句小姑怎也不知着急,便知下头必然是给自己拉郎配了。 想到自己若不从之后,大侄女那一套套源源不断的大道理,阿十头皮都发麻,忙道:“那个,兰丫头,小姑忽然想起,八嫂昨儿托付了我一样极要紧的事未办,得赶紧家去,改日小姑得了空,再来跟你说话儿,这粽子不大好克化,你胃口不好,千万别多吃,吃上一两个解解馋就好了,小姑先走了啊。” 说着站起来要走,却给皇后娘娘拦了,笑微微的看着阿十:“ 八婶成日除了看戏就是捧着话本子瞧,能有什么要紧事儿,便真有要紧事,有八叔呢,想来也轮不到小姑,小姑就别哄我了,索性小姑也无事,不如就在宫里住些日子,咱们姑侄好好说说梯己话,承儿也必会欢喜。” 说着不等阿十找借口便跟坤宁殿的太监总管吩咐道:“周喜,你去国公府走一趟,替本宫给外祖母请安,若外祖母问起小姑,就说本宫留小姑在宫里住些日子跟本宫说说话儿。” 周喜忍着笑瞄了阿十一眼,应着去了,要说他们大晋顶尖的世族千金里,数着国公府的阿十小姐最是机灵,那眼珠子一转就是一个主意,而且模样又生的极好,这些世族千金有一个算一个,就没有能跟阿十小姐比肩的,家世就更不用说了。 国公爷那可是三朝元老,当年跟太太上皇南征北战,立下的赫赫战功数都数不过来,后先帝继位,国公爷急流勇退,交了兵符,躲在府里养花种草,顺带跟国公夫人生孩子,生了九位少爷一位小姐,虽个个不凡,真正在朝当官的也只有长子跟八少爷。 也就是他们大晋的国丈,承恩公谢渊,户部侍郎谢渲,其余几位或经商或学医或养马或盖房子,总之各位少爷干的都不一样。 谢家从国公爷这一代开始养育教导子女就与别的世族大家不同,很是随意,周喜瞧着一点儿章法没有,完全由着性子来,所以这谢家既是他们大晋首屈一指的显赫之族,却也是一大怪胎。 即便如此,几位少爷除了九少爷尚未娶妻,也都出息成家生儿育女,按说这样的国公府该没什么愁事了吧。 若如此想便大错特错,国公爷生了九子一女,这阿十小姐是国公爷天命之年得的,真真儿是老来女,那疼的恨不能含嘴里头,更兼上头九位兄长,一个比一个疼妹子,便是那些孙子辈儿的也大都比这位大,就像他们皇后娘娘,生生比这位小姑大了十二岁,说是侄女儿,跟半个娘差不多。 为了这位小姑的婚事,皇后娘娘一颗心都快操碎了,要年纪容貌家世都般配的,已经不易了,还得找性情稳妥脾气好的,还要洁身自好,不能朝三暮四的,真是千挑万选,才挑出了那么一位来,巧在万岁爷也有此意,方才有了苗头,如今只要太太上皇哪儿点头应了,这门亲事就算定下了。 只不过周喜觉着这门亲事恐怕不会如此容易,毕竟男方是他们大晋鼎鼎难搞的睿皇叔,是洁身自好,可这太洁了以至于不近女色,就有些麻烦了,且以睿皇叔的脾气,便是太太上皇点头应了亲事,睿皇叔不乐意,一样得黄。 更何况女方这边也难搞的紧,不说阿十小姐的性子有多拧,就说国公爷夫妇这一对恨不能把女儿宠上天的爹娘,跟上头的九位长兄,想娶国公府的阿十小姐,想想都知道有多难,要不然以阿十小姐的容貌家世,怎会到如今还待字闺中,甚至亲事都没定下。 所以说这么亲事提是提了,末了能不能成真难说。 皇后娘娘深谙对付她这位小姑的法子,就是快刀斩乱麻,不能让她小姑有插言缓劲儿的机会,直接按在身边再说。 果然,眼望着周喜儿颠颠的走了,阿十便知大势已去,她这个大侄女是个极有主意的,只要她想做的事儿,就必须做成,谁拦着都没用。 阿十一直不明白,她这大侄女明明瞧着是一个温柔婉约的小佳人,怎么底下的性子这么硬呢,说一不二的。 既然大势已去,必须留在宫里,那便退而求其次,争取一下福利吧,一想到东宫那个从小就爱粘着自己的小家伙,阿十便觉在这巨型牢笼一样的宫里上住几日,也不是那么不可忍。 想到此,便道:“那我不住坤宁殿,我要住在小粘糕的东宫。” 知子莫若母,皇后娘娘哪会不了解自己的儿子,承儿自小就最喜欢小姑,小时候几日不见都会不停念叨,如今长大才稍好了些,不会总提,却得了机会就往国公府去找小姑。 皇后其实很理解儿子,宫里太拘束严谨,行动坐卧都是规矩,而小姑的性子却是最自在的,跟小姑在一起再烦心的事儿也会丢开,若知道小姑住在东宫,心里不定多欢喜呢,今日听师傅说太子的课业极有进益,就让他高兴高兴吧。 ☆、极不靠谱的太太上皇 “你愣着干什么,去把偏殿收拾收拾,把帐子被褥都换成阿十喜欢的,还有你,去把我前儿些日子得了玩意都找出来,还要把书房里我的东西都搬过来,以后看书做功课,就在偏殿,还有阿十最怕热,虽说如今才端午,晌午头上却热的很,你去领些冰来,放在屋子里,还有阿十爱沐浴,你去叫人预备下,一会儿阿十来了,就伺候她沐浴更衣,还有……” 东宫的掌事太监刘进福给主子指使的有些晕头转向,好容易收拾利落了,见主子一会儿看看这边架上摆的玩意,一会儿跳上炕感觉感觉铺在上头的炕席平不平整,坐在炕上看书,会不会被窗外照进来的日头晃了眼,一会儿又去里屋看看帐子的颜色,摸摸被褥够不够软,东跑西颠忙的不亦乐乎。 不禁摇了摇头,从小太监手里端了茶来追着递了过去:“主子吃口茶吧。” 太子接过喝了一口想起什么来道:“阿十最喜欢吃冰碗子,叫人去御膳房传话儿,叫他们从今儿起每日送两碗过来,要放多多的鲜果,对了,还有杏仁豆腐,阿十也喜欢,叫他们一并做了送过来。” 刘进福忙吩咐了下去,见主子还在到处走,忙道:“奴才知道阿十小姐住到东宫,主子心里头高兴,可再高兴也得歇会儿不是,要不然等一会儿阿十小姐过来,主子该没精神陪阿十小姐说话了。” 太子倒是坐了下来,脸上的笑却仍忍不住,唇角微微往上翘,一双眼也含着笑意,主子自来是个稳重的性子,万岁爷常说,小主子这脾性随了睿皇叔,聪明稳重,自小就是个小大人,只不过那是没见了阿十小姐,一见了阿十小姐,小主子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因小时候最爱粘着阿十小姐,方才得了个小粘糕的名儿,只不过这个名儿也只能阿十小姐才能喊,别人若是叫了,一顿棍子不打死都得任便宜,他们小主子可不是那等没脾气的。 第7节 也只有在阿十小姐跟前儿,自己才会想起来,小主子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平常总觉着是个大人,在万岁爷,娘娘,满朝文武大臣跟前儿的小主子,是个完美的东宫储君,进退得宜,一行一动都叫人挑不出差错去。 正想着就见小主子蹭的冲了出去,不用想也知道一准是阿十小姐来了,刘进福忙追了出去,躬身:“奴才给十小姐请安”。 阿十看了他一眼:“福公公,刚我来倒没瞧见你,这会儿一看,倒是越发富态了,人都说心宽体胖,看起来我们家小粘糕最近很是争气。” 刘进福忙道:“殿下聪敏好学,常得万岁爷夸奖,老奴这张老脸也跟着主子沾光了。” 阿十低头看了眼身边儿的太子,伸手摸了摸他的发顶:“我们家小粘糕真厉害,不过小孩子该多笑笑才是,你才十岁又不是八十,装这样板正安稳的样儿做什么。” 小家伙不乐意了,把她放在自己头上的手拉下来攥在手里:“阿十以后不许摸我的头。” 阿十不解的道:“这是为什么?我们家小粘糕生的齐整,这小脑袋圆圆滚滚的好摸的紧,我以前不也常摸吗,没见你反对,今儿是怎么了?” 小家伙别开头:“反正就是不许摸了。” 阿十眨眨眼:“那我住在东宫这几天,可别指望我给你梳发。” 小家伙拉了她的手:“阿十除了会梳头发还能做什么?难道阿十想在我这东宫白吃白住不成,总的有来有去才是。” 阿十噗嗤笑了:“我说你这口气听着怎么跟九哥似的,九哥跟人谈买卖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儿,一副斤斤计较的小气样儿。” 小家伙:“九姥爷做的是生意,自然要斤斤计较,不然岂不本钱都要赔进去,阿十你进来瞧瞧我给你收拾屋子可喜欢?”拖着阿十进了偏殿。 阿十看了一遭,虽是暂住,倒收拾的极合自己心思,帐子也是自己喜欢的水蓝色,对于这宫里满眼的明黄,阿十实在喜欢不来,一直想不明白怎么明黄哪儿好看了,怎么就成了尊贵的代表,皇上穿的袍子是明黄,屋里挂的帐子是明黄,就连被褥椅搭子都是一个色,弄得满眼亮晶晶跟土财主似的。 阿十拨了拨架子上摆的一个比目磬,拿起旁边玛瑙盘子里的小锤,敲了两下,发出泠泠的响声,甚是清脆好听,不禁道:“这个倒有趣,从哪儿淘换来的。” 太子:“这是叔爷爷送我的,想来阿十最喜欢这些东西,便寻了出来摆在这屋子里,你闲了把玩把玩,免得无趣。” 阿十一时没想明白,小家伙嘴里的叔爷爷是谁,不禁道:“哪里蹦出个叔爷来,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刘进福忙道:“回十小姐,小主子说的是睿王殿下。” 睿王殿下?阿十眨了眨眼,怎么到哪儿都有这冰块脸呢,想起南越那档子事儿,顿时对这个比目磬没了兴趣,走过去歪到炕上,琢磨自己被大侄女强留在宫里拉郎配,实在无奈,可既然留下了,怎么也得弄点儿好处,也不枉自己在这儿大牢笼里头憋闷着。 想到此,冲小家伙招招手:“小粘糕儿你过来坐,姑姥姥有事儿跟你商量。” 太子虽坐到了她旁边却先一步道:“阿十你若惦记着让我帮你偷溜出宫,就别想了,母后让你住在东宫,就是让我看着你,不让你出宫,我母后的性子阿十最清楚,母后说留你住几日,谁都不敢放你出去的。” 阿十嘟了嘟嘴:“小粘糕你说我好歹是你母后的姑姑,长了你母后足足一辈儿,怎么就让你母后管的死死呢,别人家晚辈见了长辈莫不是恭恭敬敬的,偏你母后如此不讲道理,非要管着我这个长辈。” 太子嘴角扬了扬:“阿十若有长辈的样子,母后也不会如此了。”见她神情郁闷,心里有些不忍:“只要阿十不是想偷溜出宫,旁的我能帮的,帮帮阿十也无妨。” 阿十前头费劲巴拉铺垫了半天,等的就是这句话,听了急忙凑到小家伙耳边嘀咕了几句,太子皱了皱眉:“阿十想去玉酿阁。” 阿十愣了愣:“什么玉酿阁,我是要去酒窖,你告诉我宫里的酒窖在哪儿,再给我弄一套小太监的衣裳来就成了。” 太子:“若阿十说的是宫里储酒的地方,便是玉酿阁了,这是太太上皇亲自起名题的匾。” 说起这位太太上皇,还真是他们大晋除了那位睿王殿下之外的另一位传奇人物,阿十没怎么见过,至少从她记事儿起是没见过,不过听阿爹说,自己刚满月那会儿,公府摆满月宴的时候,这位太太上皇倒是来了一趟,送了自己一块平安吉祥锁,就是如今自己脖子上挂的这块。 阿十自己不大喜欢戴这些累赘的首饰,不过这块平安吉祥锁,据阿娘说这块平安吉祥锁很有些来历,是高僧开过光的,总之戴着能祛邪辟秽,好处多多,故此自小就戴惯了,也就去南越的时候,怕长途颠簸弄丢了,方摘了下来。 话题远了,拉回来说这位太太上皇,用八哥的话说,这位太太上皇真是他们大晋立国至今所有皇上中过得最潇洒的一位。 年轻的时候很是厉害,南征北战,奠定了如今大晋的万里江山,也是那时候阿爹跟着太太上皇四处征战,立下了赫赫战功,才有了今日的定国公府。 天下太平之日,该励精图治,把大晋治理的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才是,可这位太太上皇不知哪根筋儿不对了,非说半生征战着实无趣,以后的日子便游历天下,纵情山水才是不虚此生。 然后麻溜儿的把皇位让给了当时的太子殿下,也就是先帝,禅让大礼当日就没影儿了,把这一大摊子事都丢给了新登基的皇上,自己逍遥去了。 也不知是不是累的,先帝爷的皇位没坐多少年,便一病去了,皇位传给了太子,也就是如今的皇上,自己大侄女的夫婿,小粘糕儿的亲爹, 当时恰逢西戎叛乱,太太上皇都没见回来主持大局,好在太太上皇的性子虽说有些不靠谱,却生了个极靠谱的老来子,就是睿王殿下,十六带兵平了西戎之乱,方有如今的太平盛世。 倒是没想到这位太太上皇,会给个酒窖起名题匾,不禁道:“小粘糕,你这个太爷爷还真是闲啊,行了别管叫什么名儿了,你告诉我大致位置,等晚上我自己过去。” 太子殿下不解的道:“阿十若是想吃酒,我叫人拿来便是,何必如此麻烦?” 阿十捏了捏他的小脸:“小粘糕这你就不懂了吧,这酒偷来的才有滋味,更何况你们宫里的酒窖肯定储了好酒,我跟你说,那些管着酒窖给你拿的所谓好酒都骗人的,真正的好酒,都藏在酒窖最隐蔽的地方,轻易不会叫人找着。” ☆、这时运实在不济 谢家本就是行伍出身,便如今尊荣无两,少爷们自小都是请了先生读书学文,八少爷跟九少爷还成了太子伴读,在太学里头混了几年,可骑射功夫却是谢家的家传,哪怕最小最受宠的阿十也未落下。 这行伍之人哪有不吃酒的,用国公爷的话说,不吃酒实算不得男人,阿十上头九个兄长,等于是在男人堆里长起来的,加上还有个没正形的爹,阿十五岁的时候,国公爷带着她出去打猎,夜里风寒给她灌了几口酒,本意是驱寒,怕她禁不住野外的寒气,不想却开了先例,从那时起只要国公爷吃酒,便凑上去蹭个一两口,一来二去的就成了小酒罐子。 谢家无人不知他们家阿十嗜酒,太子自小就黏在阿十身边,如何不知,这些年自己每去谢府看阿十,都会顺一两坛子好酒给阿十解馋。 如今听她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想去玉酿阁罢了,太子略想了想:“便阿十想去玉酿阁,也不用换太监的衣裳啊。” 阿十翻了白眼:“不换太监的衣裳,算什么偷,小粘糕你不知道,姑姥姥近日犯太岁,倒霉的紧,我想了肯定是最近几个月酒吃少了的缘故。” 太子状似无意的道:“莫不是阿十在南越惹了什么祸事吧。” 阿十:“你怎么知道我去了南越?” 太子一惊:“你当真去了南越,那南越因二王子争位闹了乱子,又跟西南的夜郎国接壤,着实乱的紧,不过随便一猜,不想阿十真跑南越去了,九姥爷就不怕出了差错吗。”说这话的时候,小脸微沉,储君之威自然而然流露了出来。 阿十愣了愣:“小粘糕,你这样儿还真有几分储君气势,而且你怎么知道南越的事儿?” 太子:“阿十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成日就知道玩,从前年父皇就让我参知政事,这一任的夜郎王正思量着跟南越联姻,侵我南疆,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我身为大晋的太子如何不知,这当口南疆不稳,九姥爷实在不该带你去南越。”说着小眉头都皱了起来。 阿十生怕这小家伙去找他母后说起这事儿,以自己那个大侄女的性子,若知道此事,不定要念叨多少日子呢。 想想都后怕忙伸手拉了小家伙:“小粘糕儿,你不是总念叨说八哥郊外的庄子收拾的齐整吗,正好这几日我在宫里,明儿我寻个机会找你母后所说,让她批你一日假,咱们去八哥哪儿玩上一日,你说好不好?” 太子瞥着她:“阿十你这是想贿赂我不成。” 阿十嘿嘿一笑,凑过来戳了戳他的脸蛋:“小粘糕儿,姑姥姥跟你说,男人适当的装糊涂才是真聪明,知不知道,太明白了容易讨女孩子的嫌,赶明儿没准连媳妇儿都娶不到。” 小家伙颇有些不屑:“本太子还瞧不上她们呢?” 阿十笑的不行:“你这会儿还小呢自然瞧不上,等以后大了,只怕一见了漂亮的小姑娘,两只眼都不够使的,小粘糕,姑姑跟你说,千万别跟你父皇学,找个自己喜欢的就好,别像你父皇弄好几十个老婆搁后宫里头,都说皇上是真龙,依我看你父皇不像龙倒像花蝴蝶。” 这句话说得太子撑不住笑了出来,又想起阿十说的正是父皇,无论作为儿子还是臣子妄议父皇都是大不敬,深知因为母后的关系,阿十最不待见父皇那些嫔妃,怕她再说下去,说出更不像话的来,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嘴:“阿十不是要去玉酿阁吗,我让人给你拿套奴才的衣裳来。” 阿十拉开他的手:“知道你不乐意听这个,我不说就是了。”等刘进福捧了一套崭新的太监制服过来,阿十高兴的接过来去里头寝室更衣去了。 不一会儿化身成小太监出来:“小粘糕你瞧姑姥姥这么一穿戴,像不像你们宫里当差的。” 太子却道:“不然我也一起去吧,也瞧瞧你说的好酒藏在了何处?” 阿十歪歪头:“你今日的课业可做完了?” 小家伙小脸一暗:“那阿十自己小心些。” 阿十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你姑姥姥也不傻,若是遇上查夜的太监,就打你东宫的名头出来,谁还敢难为我不成,好了,做你的正经事吧,姑姥姥去玉酿阁给你顺坛子好酒回来。” 等她前脚出去,太子低声吩咐刘进福:“叫人远远跟着,别让阿十发现。” 刘进福知道主子担心有不长眼的奴才冲撞了阿十小姐,毕竟这宫里不比国公府,阿十小姐虽常进宫走动,一般却只在坤宁殿跟东宫,别处的奴才大都不识这位。 别说宫里就是京里见过这位阿十小姐的人也不多,因阿十小姐最不喜内眷之间的应酬来往,国公爷跟夫人又宠着这个老来女,说什么是什么 不耐烦应酬就不应酬好了,故此,虽都知谢府的阿十小姐是京都第一美人,却没几个人真正见过。 刘进福找了个两个妥帖心细的小太监,嘱咐了一番,这位可是集万千宠爱与一身,万万不能出差错。 不说太子这儿安排人跟着,且说阿十顺着小粘糕给她指的路线,一路寻来,果然找到了玉酿阁。 这玉酿阁临着一处宫苑的后墙而建,远远瞧着像是从那宫苑中辟出来的一块地方,阿十瞧了瞧那个宫苑,不像废弃的宫室,却也没什么人气,不像有人住的样儿,也并不见宫女太监进出,隔着墙能隐约瞧见里头花木扶疏,暗道莫非是小粘糕儿那个花蝴蝶的亲爹,以前宠幸的什么美人住过的。 阿十隐约听八哥提过,说皇上之前心头搁着个美人儿,千方百计的弄进了宫宠的什么似的,可惜美人是个命短的,进宫没多少日子就一命呜呼了,美人下葬那天,正是自己那大侄女的封后大典,皇上缺席数个时辰,自己那大侄女硬是穿着那一身重死人的凤袍,在镂刻着九龙的丹陛下直挺挺等了数个时辰。 当时自己也不过几岁,并不知这些,是后来从九哥嘴里听来的,若说皇上是个痴情种也还罢了,偏偏自此之后,后宫的嫔妃只多不少,除了大侄女这个明媒正娶的皇后之外,后宫之中储了三十个几个老婆,时不时听说还幸个宫女什么的,说他是花蝴蝶都是看在大侄女跟小粘糕的情分上嘴上留德了,依着自己她这侄儿女婿跟五哥府上那匹专门配种的公马差不多少。 因此,谢家人都不怎么待见这位,当然,皇上是君,她们谢府是臣,论理儿臣子如此,乃是大不敬,可她们谢家的人都是直性子,不待见就不待见,管你是谁呢,该君臣的规矩半分不错,若作为谢府的女婿,她们谢府就是不待见。 一想到或许这宫室是自己那个侄女婿储美人的地儿,便由不得阿十从心里生出一股子恶意来,琢磨自己若是把这酒窖里的好酒嚯嚯一番,也算解气了。 想到此,再不迟疑,找了找,见那边儿玉酿阁的院墙边儿上,有颗老高的桂花树,长得枝叶繁茂,正适宜藏身。 左右看看见并无旁人过来,走过去三两下便爬了上去,那个利落劲儿把躲在廊柱子后头两个小太监都看傻了,半天才缓过神来彼此看了一眼,心道,虽说这位出身谢家,骑射功夫是家传尚说的过去,可这爬树难道也是家传。 阿十可不管两个小太监怎么瞠目结舌,她这鼻子最灵,只闻见这股子清冽的酒香,便知是难得的好酒。 这玉酿阁倒是不见太监把守,想来也没人有胆子跑这儿来偷酒,只不过这酒窖里储的酒都该封的严实,如此方能长久储存,那么这股子清冽的酒香是从何处而来? 阿十顺着酒香寻了过去,这玉酿阁设计的极妙,外头瞧上是个两层的楼阁,进来方知上头两层不过是摆设,真正储酒的地方在地下,顺着石梯下去,才是玉酿阁的酒窖。 因是半地下,虽有些暗,却有光亮从上面的窗子透进来,可以看清楚四周,这酒窖真是很大,之前阿十还觉她八哥庄子上那个酒窖已是不小,可跟这玉酿阁一比,却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想来皇上富有四海,为了彰显自己有钱有权有势,这宫里什么都讲究个大字,花园子大,宫室也大,这酒窖也盖的大些也在情理之中。 阿十一边儿想着一边儿顺着酒香往里走,拐过一排放酒的架子,却猛的刹住了脚,愕然看着前头的矮榻上斜斜靠在上头的男人。 阿十觉得自己是不是该去庙里烧烧香了,最近这运气实在背的没边儿没沿了。 在南越弄了那么一出乌龙也就罢了,算自己时运不济,走了背字,可这都回了京怎么又碰上了这冰块男,他不是在南越吗,他不是好几年都不回京的吗? 阿十跟冰块男大眼瞪小眼的一瞬,心里琢磨这会儿要是扭头就跑还来不来得及?冰块男已经先一步开口:“你是来取酒吗?” ☆、怎么又来了? 阿十给他问的愣了一下方想起自己穿着小太监的衣裳,他自然会以为自己是来取酒的,想那晚上屋里黑的紧,根本瞧不清对方的样子,如何能认得出自己来,却不要自乱阵脚才好。 想到此,略定了定神,跪下来磕头,本想打出东宫的名头,说太子遣自己来取酒的,可不知是冰块男过于冷的神情还是自己太紧张,张了张嘴竟没说出话来,只发出啊的一声。 阿十郁闷之极,刚想重新来,不想对面榻上冰块脸忽一下竟柔和了起来,他靠坐的地方上头正是酒窖的窗子,从窗外透过来几缕光影恰好落在身上,光影浮动他脸上透出浅浅淡淡的一丝温柔来,哪怕只是这浅淡的一丝温柔却让这一张有些冷厉的脸顿融了春水,令人不觉惊艳。 阿十深觉这男人还是冷着脸好些,这才露出一点儿温柔的影子来,就如此,如此,呃,勾人心魄,或许不大恰当,但阿十脑子里想到的就是这个词儿。 因被惊艳到,阿十一时忘了自己是该回话儿的,张着嘴一脸呆愣的望着对面的睿王殿下,等她回过神,睿王殿下已经从矮榻上站了起来,走到她跟前儿:“你是太子宫里的。”说着点点头:“你们这些受了刑的宫人,还能留下,是太子仁厚,更该好好当差事,不过怎么让你来取酒。” 阿十张张嘴本来想说话的,却给他这几句堵了回去,想来他是把自己当成哑巴了,这宫里规矩大,刑罚更是残酷,若是宫女犯了错,能当众扒了裤子打板子,不仅是肉体疼痛的问题,对人的尊严也是一大考验,八哥说起先制定这个刑法的人肯定是个变态。 若太监犯了错,轻的打板子罚跪,重的便是挖眼割舌,弄得残上加残,当不了差事就撵到义庄上去烧死人,再不行,就任他们自生自灭。 八哥府上的老林就是宫里撵出去的太监,割了舌头说不得话,还折了一条腿,被人丢在郊外的破庙里,就剩下一口气了,恰巧八哥经过,叫人抬了回去,终得了条命,那条腿却是七哥亲手接的,因折的时候没接好,错着位长了起来,最后把长好的地方弄折再重新接好,养了大半年才能下地,虽仍有些瘸,到底能走了,干不了别的,八哥就让他看门,人很好,会扎风筝,自己屋子里挂的那个老鹰的风筝就是老林扎的。 因着老林自己跟小粘糕儿发了几句牢骚,说宫里的人心眼都坏了,好人少,后来东宫里便多了几个哑巴太监,刘进福说是小粘糕发的恩典,留他们在东宫当差。 第8节 想是因这个,冰块男才把自己认成是东宫的太监,如此倒省事了,自己索性将错就错,他既然把自己当哑巴,自己就装哑巴吧,反正也不是第一回了,这一回生二回熟,如今也算轻车熟路了。 阿十觉着自己大约八字跟这冰块脸相冲,不然,怎么每次见了都得装哑巴呢,不过冰块脸这么盯着自己做什么,莫不是瞧出了什么破绽。 阿十刚放下一丢丢的心陡然又窜到了嗓子眼,下意识低下头,听见冰块男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你身上是什么味儿?像是茉莉花香?你们太监还熏衣裳,或是带了什么香袋荷包?总低着头做什么,抬起头来让本王瞧瞧?” 阿十冷汗都下来了,这冰块男不是认出自己来了吧。 阿十如今十分后悔,自己怎么偏喜欢茉莉花香,以至于自己平常带在身上的香袋,屋里燃的也都是七哥特意用茉莉花当原料调配的香饼子,久而久之自己身上便总有股子茉莉花香,况且七哥给自己配的驱虫荷包,就是在南越的时候落在了大王子府。 虽说阿十不觉凭香味就能认出自己,却仍忍不住忐忑,这件乌龙事她阿爹阿娘跟哥哥们可都不知道,若是冰块男认出自己进而戳破,不用想也知道势必在谢家引起轩然大波,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正想着该怎么蒙混过去,显然睿王殿下有些不耐,竟伸手过来,想是要强迫她抬头给他瞧。 阿十下意识往后缩了缩,避开了他的手,她能感觉到睿王身子有些僵了僵,进而弯下腰来,又来板她的脸。 这一回阿十却避无可避,琢磨他若真认出自己,自己便来个打死不承认,反正他也没有证据,自己堂堂的国公府千金,没事儿跑南越去做什么,这个理应该很站得住。 正打算来个死不认账,却忽听小粘糕的声音响起:“阿彻给叔爷请安。” 阿十余光扫见冰块站直了身子:“太子怎么来了酒窖。” 小粘糕略瞄了阿十一眼:“母后留了姑姥姥在宫里,把她安置在了我的东宫,说晚上要摆个简单的家宴,便吩咐人来玉酿阁取一坛子酒回去,又想姑姥姥的喜欢什么酒,旁人不一定清楚,阿彻便亲自过来了。”说着看了跪在地上的阿十一眼,沉声道:“叫你取个酒罢了,怎么冲撞了皇叔,还不退下。” 阿十自然知道这是小粘糕给自己送台阶来了,哪有不就坡下驴的,忙磕个头站起来退了出去,虽低着头却仍感觉到睿王那道冷厉疑惑的目光,始终追着自己,从玉酿阁出来,一溜烟跑回了东宫。 冬儿见小姐兴致冲冲的去,却一脸颓丧的回来,那样子跟打了败仗的残兵一般,不禁道:“小姐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偷酒让人逮住了。” 阿十白了她一眼:“乌鸦嘴,本小姐什么时候偷酒让人逮着过。” 冬儿:“那您这是怎么了?” 阿十却想答她,而是道:“冬儿,你还记得上回跟阿娘去郊外的普惠寺烧香是什么时候,是不是又该去了。” 冬儿愣了愣:“好端端的小姐怎么问起这个了,小姐不是最不喜欢去庙里烧香吗,便是去普惠寺也是因为馋普惠寺后山结的桃子才去的。” 阿十咳嗽了一声不满的道:“让你这丫头说的,你家小姐我就是一吃货。” 冬儿异常正经的摇摇头:“小姐不是吃货,小姐是酒鬼。” 阿十抄起炕上的软枕丢了过去,却没丢到冬儿,而是被正好进来的小粘糕抄在手里。阿十一见他立马坐了起来:“怎么样,没露馅儿吧。” 太子坐在炕上:“阿十今日之前你可见过我睿皇叔?” 这个打死不能说,阿十做出个大惊小怪的样子:“你是说刚酒窖里那人是你睿王殿下?” 太子却仿佛有些不信,又问了一句:“阿十,你当真不认识睿皇叔?” 阿十摇摇头:“听人说这位睿王殿下好几年都不回京,我上哪儿认识去啊? 大约也觉得自己疑心的过了,太子点点头:“睿皇叔是几年不回京了,这次回京是为了父皇的万寿节,昨儿刚进京,不想今儿就给你撞上了,阿十你还真是好运气。” 阿十在心里翻个白眼,什么好运气,霉运才对。 太子看了她一眼:“我记得以前有阵子阿十对我这位叔爷的事儿颇有兴致,今日见了本尊,有何感觉?我叔爷可是咱们大晋有名的美男子,不知是多少姑娘的春闺梦里人呢。” 阿十伸手过去捧着他的脸仔细端详了端详方开口道:“小粘糕儿,你不是思春了吧。” 太子忙拉开她的手:“胡,胡说,谁,谁思春了?” 阿十噗嗤笑了起来:“按正常来说你才十二,十二思春是有点儿小,不过你们皇族在这方面都是天赋异禀,听八哥说你父皇十二的时候,便知道思慕佳人,给他宫里的一个添香的宫女写了两句情诗,然后就成事了,就是如今后宫那位莲贵人,您见过的吧,从这件事儿看,你父皇虽时不常就给你添个庶母,倒也是个念旧之人,你是你父皇的儿子,这方面随了亲爹也不新鲜。” 太子如何不知道阿十的性子,这是变着法儿的讽刺他父皇呢,正要说什么,却听外头刘进福道:“禀太子殿下,睿王殿下来寻主子下棋,现在前头书房中候着主子呢。” 阿十脸色微变:“你们不是刚在酒窖见过吗,他怎么又来了?” 太子:“刚在玉酿阁叔爷说得空来寻我下棋,我便应了,倒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阿十,那边儿架子上有基本刘进福在宫外寻的话本子,你瞧瞧好歹消磨些时间,等我回来也该传晚膳了。”说着站起来跟冰块下棋去了。 便是再狗血的话本子,阿十这会儿也瞧不进去,总忍不住琢磨这冰块一般的睿王殿下,跑来东宫是为什么,真是找小粘糕下棋的吗,还是说仍有怀疑。 算了,疑就疑吧,反正不管他怎么疑,自己就是打死不承认去过南越,他能怎么样,再说自己也不过在宫里住个一两日,等家去,他疑心也没用。 这么一想倒放了心,一放心就想起小粘糕刚说的话本子,叫冬儿拿了一本过来,歪在窗下的迎枕上,有一搭无一搭的瞧。瞧着瞧着眼皮便重了起来,一本书没翻几页便睡了过去。 ☆、怎么跑到皇叔腰上去了 十六章: 太子慕容彻一过了腰子门就瞧见叔爷站在那边儿的花圃边上,长身玉立,风姿秀雅,若不知底细,绝不会想到他就是十六便大破西戎被父皇封为大将军王的睿皇叔。 从慕容彻记事起到如今,跟自己这个叔爷见面的机会都屈指可数,毕竟睿王这些年在外游历,也不大回京,不过隔三差五的也会叫人给子捎些玩意儿回来,所以即便不大见面,也不算太生疏。 即便不生疏,刚回京就特意来东宫找自己下棋,也有些不合常理,慕容彻脑子里划过刚在玉酿阁的情景,总觉着叔爷看阿十的目光很有些怪异。 慕容彻躬身见礼叫了声叔爷。 睿王爷转身:“这几年不见,太子这份老成持重更像皇兄了。”说着又看向花圃:“这些年不回来,倒不知太子殿下这东宫何时多了这么些茉莉花。” 慕容彻:“是母后说我这东宫花木太少,有些光秃秃的不好看,我又不喜欢那些牡丹芍药,便随意栽了些茉莉花,皇叔请。”让进了书斋里,小太监捧了茶来,便在棋桌上边对弈边闲聊。 慕容彻落了一子道:“听父皇这大半年叔爷一直在南疆一带游历,那南疆与南越接壤,前些日子听说南越闹了场大乱子,叔爷可知道?” 睿王点了点头:“我当时正在南越的番禹城,自是知道的。”说着不由想起番禹城的那一晚,那个软玉温香的女子,让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功亏一篑,让他竟不顾她初初破瓜,一再抱她,那拥她入怀的感觉实在太好,以至于如今都不能忘却,哪怕现在鼻端都还仿佛萦绕着她身上若有若无的花香。 若不是那晚上正好南越的二王子逼宫篡位,自己也不会那般匆忙离开,竟连她的容貌,姓名,家住何方都不知道。 睿王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遇到这样蹊跷之事,若不是榻上落下的荷包,真实的捏在手里,他都差点儿以为那晚酣畅淋漓的快活是一场春梦了无痕了。 想着,下意识摸了摸腰上的荷包,这荷包是她留下的,那晚他离开的时候,根本没想过自己回去的时候她会不再,毕竟她已答应了跟自己回大晋成亲,当然她不能说话,未摇头自己就当她是答应了,更何况本就是特意给自己安排的,又能跑去哪儿,偏偏就不见了。 任他翻遍了番禹城也未找到人,大王子府的管家磕磕巴巴的说是看他对府里的歌姬不敢兴趣,才从街上寻了一个来,即便如此,只她在番禹城,也不该没有半点线索,莫非她已离了番禹城,她本是南越女子,却又不能说话,能去何处? 慕容彻见皇叔执子半天不落,略有些讶异,抬头却见他正抚弄腰间的荷包,愣了愣,这荷包自己太过熟悉,阿十不擅针线,这些荷包帕子一类的随身东西都是出自冬儿之手,阿十喜欢茉莉花,冬儿便在阿十的东西上都绣了一朵茉莉花,极好辨认。 荷包是贴身的物件儿怎会在叔爷身上,想到此,状似无意的道:“叔爷这荷包瞧着很是别致,宫里倒不曾见过。” 睿王看了他一眼:“南越蚊虫多些,便系了驱虫的荷包。”语气淡淡的,显见是不想多谈。却开口道:“刚酒窖里取酒的那个奴才,颇合我的眼缘,正巧我身边缺人,不知太子可否割爱。” 虽觉叔爷刚看阿十的目光有些奇怪,却也未想到皇叔会当面要人,按说叔爷跟自己要个奴才,实算不得什么大事,自己也没有理由推脱,可那是阿十并非什么奴才,如何送给叔爷,这既不能说破,又不能推脱,实在有些麻烦。 睿王见他半天不应,挑了挑眉:“太子殿下莫非舍不得。” 慕容彻心里着急,这一急倒想出个主意来,便道:“叔爷能瞧上阿彻宫里的奴才,阿彻高兴还来不及呢,这几年没少得皇叔的好东西,阿彻还想着怎么孝敬您呢,一个奴才算得什么,阿彻宫里的奴才,叔爷随便挑拣,能伺候好叔爷,也是阿彻的一番孝心,只不过刚那个不成。” 睿王微皱了皱眉:“为何?” 慕容彻:“不瞒叔爷,那个奴才不在我东宫当差,而是国公府的下人。” 睿王:“他不是个太监吗,怎么会在国公府当差。” 慕容彻:“是太监,却真是国公府的人,阿彻那位小姑姥姥最是心软,时常收容些乞丐什么的,刚那奴才本是犯了错宫里撵出去的,被我那小姑姥姥瞧着可怜留在身边,收拾院中的花草,今日赶上端午,他跟我小姑姥姥进宫送粽子来了,因他素知小姑姥姥的喜好,便遣了他去玉酿阁取酒,倒不想冲撞了叔爷。” 睿王虽不常回京,对于谢家那位阿十小姐还是知道的,自打出生一直藏于深闺不大出来,即便如此毕竟是谢家掌珠,又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自己多少也有耳闻,尤其谢府的那位老爷子当年可是跟着太太上皇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便如今边疆之地仍有威名,便如今年事已高也依然让人敬佩。 那小太监若是东宫的,自己要也就要了,若是谢府的人,却不妥当,算了,也不过一时兴起,并不是非要个奴才不可便道:“既是国公府的人就罢了。” 慕容彻暗暗松了口气,想起阿十死咬牙硬的说不曾见过叔爷,根本就是骗自己的,想想自小受了她多少哄骗,恐怕数都数不过来了,却怎么又上当了,只是阿十跟叔爷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会认识,而且看叔爷对那荷包珍视的程度,只怕两人还不止认识这样简单。 阿十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天擦黑方醒过来,一睁开眼就看见小粘糕那张放大的脸,阿十眨着眼,伸手捏了那嫩呢的小脸蛋一把,虽说这小子成日沉着一张脸,没个笑模样儿,阿十也得承认,小粘糕这张脸生的实在俊俏,这么瞧着眉眼儿跟那个冰块有些像,这皇族的人虽说都是花蝴蝶一样的性子,倒是都生了个好皮相,想也是,后宫的美人一茬一茬的选,优胜劣态,生的孩子自然也是一茬比一茬儿强,这就跟八哥府上那些配种的马一般,得讲究个血统。 这小粘糕如今才十二就这么俊,等将来大了还不知得引的多少美人伤心呢,一想到小粘糕跟他那个花蝴蝶的爹一样,到处沾花惹草,便有些生气,使劲儿揉了揉他的脸,跟揉个软面团差不多。 不想今日小粘糕颇小气,没揉过瘾呢就拉开了她的手:“阿十,刚我跟我叔爷下棋的时候,你猜瞧见了什么?” 阿十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小粘糕嘴里的叔爷就是冰块男,到底有些心虚,不敢跟小粘糕对视,微微垂下眼睑:“我哪儿知道啊?” 谁知小粘糕儿这次却不容她闪避,捧着她的脸抬了起来:“我叔爷腰间系着的荷包,我瞧着有些眼熟。”说着把她腰上的荷包拿在手中:“跟阿十这个甚是相像。” 阿十心道真不知那冰块怎么想的,好端端把自己荷包系在腰上做什么,又偏偏让小粘糕儿看在眼里,这小粘糕儿人不大,心思却细致,平日里这些使的东西,他比自己还清楚,如今给他瞧见,只怕不好混过去。 却也知道在南越的那档子事儿万万不能说的,一把推开他:“荷包这个东西,横竖不过那几个样子罢了,相像有什么奇怪,把他手里的荷包抢回来,塞到袖子里,拉了他的手:“外头天都暗了,我肚子饿的紧,是不是到了传晚膳的时辰了。” 不想小粘糕如今大了,远不如小时候好糊弄,小脸一板:“阿十,你若不说实话,我就只能把此事禀告母后去了,到时候再让母后好好问你,你贴身使的荷包怎会跑到我叔爷腰上去。”说着作势起身往外走。 阿十吓坏了,她那个大侄女可是眼里不揉沙子的主儿,若是知道自己在南越那档子乌龙事,真能逼着自己嫁了那冰块男。 她可不想因为这个把自己嫁出去,算上今天酒窖这次,她跟冰块男统共也不过见过三次而已,其中那晚上还没瞧清楚,根本连认识都算不上,若成了夫妻岂不可笑。 八哥说至亲至爱的人才能成为夫妻,不然就是怨偶,她可不想成为冰块男的怨偶,可她那大侄女满脑子里装的都是三从四德,若知自己贞洁已失,必是看成天大的事,到时候肯定不管自己答不答应,一纸赐婚旨扔出来,自己不嫁也得嫁。 越想越后怕忙拉住小粘糕:“有话好好说吗,多大了还找你母后告状,有意思吗?”见小粘糕儿素着一张小脸看着自己,只得道:“好了,好了,其实也什么,就是在南越的番禹城凑巧碰上了。” 慕容彻:“那阿十的荷包是怎么跑我叔爷腰上去的?” 阿十:“这个荷包吗……”见小粘糕又要起身,阿十整个扑过去抱住他:“我告诉你还不成吗,不过你得答应我,这件事万万不能让母后知道。” ☆、这事儿可有些长…… 阿十眨眨眼:“这事儿要说可有些长啊……”见慕容彻不为多动的盯着自己,阿十便知道今儿是躲过去了,这小子虽说比自己小了四岁,却自小就爱管着自己,当然这小子也很是孝顺自己这个姑姥姥。 看在他这么孝顺自己的份上说就说吧,想到此,避重就轻的道:“其实就是在番禹城偶然碰上过一次,当时并不知他是你皇叔,那个南越的公主正缠着他,想招进宫当南越的驸马,我跟你说小粘糕儿,那南越跟咱们大晋却不一样,女孩子都是直白热情的性子,若是喜欢大街上都就能表白。” 慕容彻:“南越多居异族,那些异族以前多是母系为尊 ,遗留下来一些习俗,不像我大晋教化万方,礼教治国。” 阿十歪头看着他:“你怎知道这些的?” 慕容彻:“书上看的,况且宫里也有南越送来的宫女,跟咱们大晋女子很是不同。” 阿十好奇的道:“小粘糕,你父皇不会弄了个南越的妃子吧。” 慕容彻:“臣子妄议君王是为不忠,儿子妄议父亲是为不孝,阿十想让阿彻成为不忠不孝之人吗?而且,阿十,我记得我们刚说的是你的荷包怎么跑到叔爷哪儿去了的事儿,怎么变成我父皇后宫的事儿了,看起来阿十是不想跟阿彻说实话了,如此阿彻也不好勉强,不若这就去请母后如何?” 阿十撅了噘嘴:“小粘糕儿,男孩子总告状,小心以后成了娘娘腔儿。好了,说就说,就是那南越公主又唱又跳的缠着你皇叔非要拖进宫去当驸马,然后你皇叔死活不从,冷着脸走了,那公主不知抽什么风,却忽然瞄上了你姑姥姥我,觉得你姑姥姥我生的俊俏,若抓回去当个面首,兴许能气着你那冷冰冰的叔爷,我深以为,这南越公主脑该寻你八姥姥借几本话本子瞧瞧,说不准下次再瞧上谁,许能使出个有用的招数。” 慕容彻:“阿十你不是又哄我呢吧,那公主怎么会瞧上你,难道她连男女都分不清吗。” 阿十:“哦,我忘了跟你说,我那使穿的男人的衣裳,说起来我那身衣裳明明是个南越装束,怎么那公主一眼就看出我是大晋人呢。” 慕容彻:“便穿了男人的衣裳,你这张脸那南越公主能认成男人,倒真是个人才。” 阿十不乐意了:“小粘糕儿你这是什么意思,瞧不起你姑姥姥,你可别忘了,今儿你那叔爷都没认出我是女子呢。” 慕容彻咳嗽了一声:“阿十,我叔爷未认出来,是因你今日扮的是小太监,那些年纪小的太监,本来就雌雄难辨,你又装成哑巴,叔爷没认出来有什么奇怪,不过,听你这话,莫非是想叔爷认出你十女子吗。” 第9节 阿十:“不就是怕他认出来,才装哑巴的吗。” 怕?慕容彻挑了挑眉:“阿十,你怕我叔爷认出你是女子,刚你说在南越碰上我叔爷的时候,是做男人装扮的,他怎会知道你是女子,更何况,你不说叔爷一直被那南越公主纠缠冷着脸拂袖而去吗,叔爷又怎会注意到你,难道叔爷走了之后又倒回去了?” 阿十:“你着什么急啊,刚不是跟你说这件事儿有些长吗,你皇叔没倒回去,是你姑姥姥我急中生智,喊了声公主现场招驸马了,然后你知道,那些想当驸马的男人,蜂拥而至,把那茶楼挤了个水泄不通。” 慕容彻:“然后阿十就趁乱跑了。” 阿十得意点点头:“就是,就是,小粘糕儿你说姑姥姥聪不聪明?” 慕容彻:“聪明,那么你的荷包是怎么跑叔爷哪儿的事儿,阿十打算什么时候说?” 阿十:“你别着急啊,下面就说荷包了,因第一次装扮成男的,惹了那南越公主,听刘喜儿说那南越的公主是个没什么度量的,只怕会让侍卫在街上抓我,故此第二次姑姥姥就弄了身南越女子的服饰,穿着出去了,却不想运气不济,竟被人下了迷药。” 慕容彻蹭的站了起来:“下了迷药,怎会让人下了迷药,刘喜儿呢,九姥爷呢,你身边伺候的人呢?” 阿十忙抓住他的胳膊安抚的拍了拍:“你先别着急,刘喜儿那个跟屁虫唠叨的紧,我用把七哥的迷药混在茶里骗着他喝了,至于九哥,那天正好被南越王召入王庭,不在驿馆之中,你也知道我平常不喜欢身边跟太多人,人多了呼呼喝喝的多麻烦,我是去逛街又不是去打狼,跟那么多人做什么 ?” 慕容彻一张小脸有些焦急之色:“然后呢,下迷药的不会是叔爷吧。” 阿十:“自然不是你叔爷,却与你叔爷有些干系,是那南越大王子府的人,你叔爷当时正是南越大王子府延揽的幕僚,人称舒公子,据说那南越的大王子对你皇叔很是青眼,不知怎么对他好了,便生出这么个馊主意来,去街上满世界的踅摸漂亮姑娘,往你叔爷屋里送。” 慕容彻愣了半晌方道:“怎会有如此荒唐之事?所以,阿十不是想说那荷包是你送给叔爷的定情之物吧,那么阿十跟叔爷已经,已经……”说着小脸忍不住红了红,终是憋出几个字来:“有了肌肤之亲?” 虽说小粘糕猜的十分准,但阿十深知绝不能承认,不然,难保小粘糕觉得事太大兜不住,又去告诉自己那大侄女。 若如此,自己这么半天不是白费功夫了吗,反正睿王殿下不近女色是大晋出了名的,外头还一度传他不喜欢女子,才如此洁身自好。 不管怎么回事,有这样的名声,自己下头的话便很是可信,许能蒙混过去也未可知。 想到此,立马摇头否认:“什么肌肤之亲,你叔爷什么秉性,你这嫡亲的侄子难道不清楚,更何况,那天正赶上南越的二王子带兵逼宫,你叔爷跟大王子赶去王庭平叛去了,后来听说把二王子斩杀,大王子方继了南越的王位。” 慕容彻微皱了皱眉:“你不是被迷倒送到叔爷屋里去了吗?难道没见到我叔爷?” 阿十:“呃,应该不算见到吧,那迷药下的不重,一送到你叔爷哪儿,我就醒过来了,当时屋子里不知什么原因并未燃灯,黑的根本看不清对方的样子,我是因前头在街上见过你叔爷一次,听过他的声音,方才知道是他。” 慕容彻:“你是说,我叔爷并未对你如何,只是跟你说了话,我叔爷说了什么?” 阿十:“也没什么,就是问我家在何处?”还有,愿不愿意跟他回晋国,然后就给大王子叫走了,我便跑出大王子府回了馆驿,至于那荷包,想来是慌乱之中落在了大王子府李,才被你叔爷捡到的。” 慕容彻看了她一会儿:“以我叔爷的性子若无干系,应该不会问一个女子家在何处?更不会对一个脸都未看清的女子说,愿不愿意跟他回晋国,阿十,我叔爷何以对你如此?” 阿十:“这个啊后来我也是琢磨了许久,方才琢磨明白,想来你叔爷虽冷冰冰的却是个心善的,当时我因那迷药的关系,竟说不出话来,你叔爷便以为我是个哑女,大约知道那个大王子暴虐成性,在他府里只怕没好下场,方才起了怜悯之心,想带我回晋国来,随便安置一下,至少能保住命。” 慕容彻虽仍觉有些不对劲儿,却又想不出哪儿不对来,依着阿十说的叔爷并未看见她的容貌,便阿十生的再美也无济于事,更何况,叔爷的确是不近女色,至少这么多年自己没听说叔爷身边有女子出现。 若说阿十说谎骗自己,今儿在酒窖里,叔爷是瞧见了阿十的,却不知她是谁,可见并不认识阿十,至于叔爷来东宫,找自己要阿十的事儿,这会儿也明白了,想是在酒窖里误以为阿十是哑巴,想起南越的事儿。 慕容彻不觉想起今儿在书斋下棋的时候,叔爷对那荷包的在意,心里微微一动,莫非叔爷对阿十……那么阿十对叔爷呢? 想到此,不禁道:“我叔爷虽性子有些冷,却是当年大破西戎的将军王,我记得以前阿十最喜欢扫听叔爷的事迹,在南越竟跟叔爷有那样的缘分,想必很是欢喜吧。” 阿十如今一想到南越那晚上的事儿,就忍不住浑身难受,虽说记不大清了,可那疼她可记着呢,头一次觉得当女的实在不好,这什么破瓜之痛,简直能疼死人,她这辈子坚决不想再疼第二回,想都不乐意想。 想到此拉着慕容彻:“事情我可告诉你了,是不是该传膳了,我快饿死了。”说着想起什么,遗憾的道:“你姑姥姥今儿运气背,去了趟玉酿阁却白跑了一趟,连一口好酒都没吃到,实在倒霉。” 慕容彻如何不知她是故意岔开话题,明摆着是不想提起叔爷,可见自己是多虑了,既然阿十不愿意提就不提好了,吩咐刘进福传膳,又叫把酒拿上来。 阿十看见酒眼睛都亮了,抢过来闻了闻:“好酒,想不到小粘糕这东宫里还藏着如此好酒,怎不早拿出来,也免得我白跑一趟玉酿阁了。” ☆、这是何等孽缘 慕容彻忍不住轻笑了一声:“阿十当真是个小酒鬼,我东宫便有好酒也早进了阿十的肚子,哪还有剩,这是刚我从玉酿阁拿回来的,却不是偷的,照你说的歪理应算不得好酒。” 见她提着酒壶就要往嘴里倒 ,伸手拿了过来倒在了小盏里方递给她:“若都用壶吃酒,这酒盏岂不成了摆设。” 阿十接过去摇摇头:“小粘糕儿你不觉得用壶吃酒更爽快吗,咱们大晋的人就是太讲规矩,做什么都是条条框框的,却失了许多乐趣,你看那些异族人,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多痛快。” 慕容彻:“阿十莫不是忘了你不是那些异族人,你是国公府的千金贵女,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日子就别想了。” 阿十听了却笑了:“小粘糕儿,我八哥总说有些事儿敢想才可能成真,若是连想都不敢想,岂不可悲。”说着吃光了盏里的酒,送过去让慕容彻帮她满上,又仰脖干了。 如此连吃了三盏,还要吃,慕容彻却不依,叫刘进福把酒撤了下去:“酒虽好,吃多了却伤胃。”见她一脸不满,便低声哄她:“今儿天热,我吩咐下头做了冰碗儿,一会儿吃了饭,叫他们端上来给你解暑。” 阿十常觉这小子深得自己那大侄女的亲传,真不亏是母子,都善于三言两语就把自己辖制住,想来八哥说的是,自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脾气,若是这娘俩跟自己来硬的,自己才不理会呢,偏偏这样软乎乎的哄着,自己倒不好使性子了。 阿十在宫里住了三日,三日里除了待在东宫就是皇后的坤宁殿,过了端午外头热的很,火辣辣的毒日头照下来一片白晃晃的,瞧着就热。 虽说小粘糕这东宫盖得宽敞阔朗,她住的这个偏殿两边槛窗打开穿堂风一过也很是凉快,却仍比不上八哥郊外的庄子,那庄子当年盖得时候倒没怎么费劲,后来娶了八嫂之后,重新翻盖修缮可是费了大功夫,就为着八嫂喜欢临水的房子,推了好些房子,挖坑蓄水,弄了老大的人工湖,直占了半个庄子。 又因八嫂最爱隔着水听戏,说那样听着有味道,八哥又叫人在水中搭了个戏台,对面便是临湖的水榭,歪在水榭的鹅颈椅上,吃着瓜子,品着小酒,拂面是湖上的阵阵清风,耳边耳听着对面戏台上咿咿呀呀的戏文,着实是暑月里最舒坦的。 所以说这人比人得死货比货的扔,小粘糕这东宫虽不差,要是跟八哥郊外的庄子比,可就差了不是一点两点。而且阿十自觉留在这个大监狱三天,已是很给大侄女面子了,更何况自己实在不想看见她那个花蝴蝶一样的侄女婿,自己性子直,又心疼大侄女,为了避免自己时不时生出的弑君之心,还是眼不见为净吧。 大约自己那聪明到天怒人怨的大侄女,也觉再留自己住下去,弄不好真会出大事,便放了她出宫。 阿十不顾小粘糕儿幽怨不舍的目光,头也不回的跑了,虽心里有那么一丢丢愧疚,却转眼就给她扔到了脖子后头。 从宫里出来阿十没回国公府,而是直接让车把式送她去郊外八哥的庄子,她准备一直住到立秋,等凉快了再回国公府。 不想刚出城没走多远呢,马车就停了下来,冬儿探出头去:“怎么停车了,不是还没到吗。” 车把式忙道:“不是老奴要停车,是有人拦车。” 车把式话音刚落,就见一个老汉扑了过来,扒着窗框子声泪俱下的道:“这位好心的姑娘,救救我们家老爷吧,刚走着走着不知怎么就晕在了道上,老头子等了一个时辰也没一个人帮忙。” 冬儿指了指老汉身后:“小姐,你看那边儿真躺着个老人,一动不动的,也不知是死是活呢。” 阿十瞪了她一眼:“胡说什么?”推开车门下车,就要过去看那躺在路边的老人,却给车把式拦下,小声道:“小姐,听说夜郎那边儿正闹疫病,瞧这两人身上的衣裳像是夜郎国那边儿过来的,别是过人的瘟疫吧。” 阿十一愣,这个自己昨儿倒是听小粘糕提了一句,因那夜郎王总是骚扰大晋南疆百姓,以至南疆不安让朝廷很是头疼,尤其还总想联合南越起兵,实在不是个消停的主儿。 大约老天爷都嫌他太折腾,天降了瘟疫,听说死了好些人,虽对夜郎国百姓来说是苦难,可对大晋来说却是个利好的消息,闹了瘟疫,必然国力凋敝,那夜郎王便野心再大,也不能不顾百姓死活穷兵黩武,用小粘糕儿的话说,这一场瘟疫,至少能换来南疆的两三年的安生。 冬儿听了也有些怕:“小姐,要不咱别管这档子闲事儿了,万一过了疫病可不得了。” 阿十白了她一眼:“若是瘟疫更不应该放他在此,更何况,还未看过,你怎么就知道是瘟疫,你别拦着我,我这荷包里有七哥配的香丸,能避瘟辟秽,不妨事。”说着推开冬儿,走了过去。 弯腰探了探老人的鼻息,还有气息,说明并非死人,松了口气,寻了老人的手腕子,按了按脉,也算平稳,看了看老人的脸,脸上不知怎么蹭了一脸黑灰,嘴上那花白的胡子也不知粘了什么东西,粘在一起,一绺一绺的很是邋遢,瞧着不像什么要命的急症,莫非是中暑? 两人虽穿着夜郎的服饰,却不像异族,身上的衣裳很是褴褛,一身风尘,可见是长途赶路,年纪本就大,这官道上又没遮没拦的,不中暑才奇怪。 想到此,便叫冬儿寻了个碗过来,倒了半碗水,又从自己腰上荷包里掏了一块桂花糖放在水里,等化开了,让冬儿跟车把式帮忙给老人灌了下去。 果然,桂花糖水一灌下去,老人便哼唧一声醒了过来。 冬儿高兴的道:“醒了,醒了,真醒了,小姐你好厉害,什么时候学会瞧病了,奴婢怎么不知道。” 阿十摇摇头:“这算什么瞧病,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总看七哥给人治病,中暑这样再平常不过的症候,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好了,这会儿日头大,正热,快把老人抬到车里。” 冬儿一愣:“抬到车里,这怎么行,他们这也太脏了”说着嫌弃的看了眼主仆二人。 阿十瞪了她一眼:“让你抬就抬,那这么多话。” 冬儿撅了噘嘴,却也知道她们家小姐的脾气,平常说是说笑是笑,若是真恼了,谁也惹不起。 只得不情不愿的跟车把式把老人抬到了车上,苦着脸道:“小姐,您不会想把这两人带回府看门吧,咱府里看门的可是已经有俩了。” 说起国公府那两个看门的还真是京城里的笑话,俗话说宰相门人七品官,瞧瞧人家宰相府门口那几位威风凛凛的,看着就气派。 按说他们国公府比宰相府更体面尊荣,偏偏看门的是两个残疾,一个聋子一个哑巴,弄得外头人都说他们国公爷品味独特,竟然弄了一对天聋地哑看门。 其实哪是她们国公爷品味独特啊,是她们家小姐就喜欢捡人回来,府里又都宠着小姐,小姐说什么是什么,别说捡回了几个残疾看门,就是捡个死人回家下葬,估摸国公爷也能操办一场。 所以小姐若发话把这主仆俩带回去,冬儿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 却不想这主仆俩却还不领情,那老仆道:“我们家老爷虽时运不济,如今落魄了,根儿上却也是大家出身,断不能与人为奴。” 这话把冬儿差点儿气死,指着他:“你,你们还真不知好歹啊,你当我们府的奴才是谁都能当的吗,若不是我们家小姐心善,你们家老爷这会儿还不知是生是死呢……” “冬儿,怎么说话呢,还有没有规矩。“阿十听她说的不像话,低喝了一声,见她住了嘴,才跟老汉道:“我这丫头心直口快,却并无恶意,老人家莫在意。” 那老仆哼了一声:“反正我们家老爷不能与人为奴。” 阿十点点头:“如此,您二位在京中可有能投靠的亲戚?家住何地?我也好让车把式从您二位过去。” 老仆人大约没想到不过萍水相逢,这姑娘竟如此实心帮他们,愣了愣,下意识看了眼靠在车壁上的老爷,见那老爷嘴唇动了动,忙凑了耳朵过去听他说话。 阿十模糊听见那老人说的好像是睿王府三个字,还以为自己听差了,却不想那老仆道:“那就劳烦小姐送我们主仆二人去睿王府吧。” 阿十愣了老半天,琢磨这是何等孽缘,怎么到哪儿都躲不开那冰块男了呢,不禁道:“您二位要投靠的亲戚是睿王殿下?” 那老仆摇摇头:“睿王殿下是当今皇叔,我们那儿这样的造化,我们老爷的一个远房表兄在睿王府里头当管事,我们来京本来就是投奔他的,只是不想半截遇上了一伙强盗,抢了我们身上的盘缠,这才落到如此境地,多亏遇上了小姐,不然我们主仆还不知有没有命进这京城来呢?” 冬儿:“您老还知道我们小姐救了你们的命啊,我还当您老忘了呢。” ☆、娶个媳妇儿好过年 那老仆脾气很是耿直,说话亦不大中听,听了冬儿的话,哼了一声:“老头子年纪大了,这点儿记性还有。” “你……”冬儿给他噎住,想要恼却见小姐瞪着自己,只得悻悻然嘟囔了一句:“什么吗,年纪大了就能不讲理啊真是的。” 阿十实不想再跟冰块男有什么牵扯,本想让冬儿跟车把式把这主仆俩送去睿王府,自己下车步行去八哥哪儿,反正离得也不远了,可见冬儿跟老仆这样儿,又怕这丫头半道儿跟老人吵起来。 又一想自己只把两人送到睿王府门口就是了,又不进去,那块冰又不是跟自己一样,闲的无聊,有事儿没事儿还会去门房里跟看门的聊聊天儿,他可是大晋的皇叔,这好容易回京一趟,想必正经事儿还忙不完呢,在不在他的王府都两说,哪就这么巧的碰上了。 想通了吩咐车把式去睿王府,或许那晚桂花糖水起了效用,这一路中暑的老人精神好了许多,话也渐渐多了起来,问东问西的什么多大了,定亲没有啊,家在哪儿啊,有几个兄长姊妹啊,平常都做什么消遣等等。 能答的答,不能答的阿十自是也不会告诉他,只是微笑着打岔,毕竟是陌生人,虽心善这防人之心还是有的。 老人家问了一溜够没问出什么来,还要再问,冬儿忍不住道:“您老还真是不见外,这些都是我们家小姐的私事,这萍水相逢的若都告诉您老,不成傻子了吗,行了,您老也崩费劲了,前头便是睿王府寻您那位表兄弟去要紧。” 阿十让车把式把马车停的稍远些,叫冬儿跟车把式扶着老人去睿王府投亲,自己坐在车里等着,远远瞧着睿王府大门里出来个人把老人迎了进去,这心刚要放下,却忽听见一阵马蹄声,下意识看过,见那边儿冰块男正好骑着马过来,吓了一跳急忙把窗帘放下来,心道,这可是冤家路窄,怎么送个人也能碰上呢,见冬儿跟车把式回来了,忙道:“赶紧走,快。” 车把式不知怎么回事,还当出了什么急事,忙对着马屁股甩了一鞭子,马车哒哒哒的跑了。 再说那边儿睿王殿下在府门前刚下了马,就见管家王顺紧着跑了出来:“主子您可回来了?” 睿王殿下看了他一眼:“怎么,府里出了什么事儿?” 王顺忙道:“主子,老爷子来了。”王顺可知道太太上皇的脾气,最不喜别人称呼他太太上皇,这可把为难坏了,不叫太太上皇叫什么啊,后来睿王殿下发话让喊一声老爷子,从哪儿起就都称呼老爷子了,所以一说老爷子就是太太上皇。 睿王倒有些意外,自从老爷子把皇位让了,便出去游历天下去了,什么时候回来没个定数,有时一年回来几趟,有时两三年才回来一趟,便回来了也很少住在宫里,嫌宫里规矩大憋屈的慌,大都住在自己的睿王府。 第10节 虽说皇上的万寿快到了,老爷子却是从不在意这些的人,且听说前几个月刚回京了一趟,这怎么又回来了,莫不是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吧。 睿王一想起他家老爷子那老顽童的脾气,脑瓜仁儿都疼,自己当儿子的给老子收拾烂摊子无可厚非,这是孝道,可他们家老爷子有时异想天开起来那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睿王仔细想了想上次见老爷子,老爷子说了什么,貌似很是关心了一下自己娶王妃的事儿,睿王忽有个非常不好的感觉,他家老爷子这次不是冲着自己回来的吧,要不然怎么自己前脚回来,老爷子后脚也回来了。 见王府外没有老爷子的马车,不禁道:“老爷子怎么来的?” 一听主子的问话,王顺忍不住嘴唇抽了两下,想起刚老爷子跟胡升主仆那个邋遢样儿,真不知该怎么回,不是自己还有些眼力,差点儿以为是街上的要饭花子呢,那一身破烂行头,也不知从哪儿弄来的,真是地道的很。 王顺绝对敢打包票就算那些老臣子若是在街上见了,也绝认不出这俩就是当年南征北战为大晋打下这万里锦绣江山的太太上皇跟当年的御前大总管。 睿王见他神色忍不住扶了扶额头,感觉脑仁这会儿就开始抽着疼了,微叹了口气:“说吧。” 王顺:“那个,主子您还是自己进去瞧吧,老爷子一回来就说好些日子没沾荤腥了,叫厨子端了两个酱肘子,这会儿正在也得书斋里呃,用膳呢。”王顺本来想说啃的,却一想这样不雅的词儿好像有些大不敬,忙改成了用膳,其实王顺私以为啃或许更贴切一些。 睿王把手里的马鞭子丢给王顺大步走了进去。 进了院子,刚走到窗下便听见胡升道:“老爷您怎么就知道那辆车里坐的是谢家小姐,万一错了怎么办?” 谢家小姐?睿王皱了皱眉站住了脚,怎么提起这个来了? 却听老爷子道:“也不看看你主子是谁,谢老头儿家的车要是都能认错,你主子也就甭混了。” 胡升:“主子英明,不过这谢家的阿十小姐,可是国公爷的老来女,外头都说公爷夫妇稀罕的不知怎么疼了,上有的九位少爷也都是把这小妹子当宝贝一样宠着,这么疼着宠着,老奴先头还想该是个怎样身娇体贵的千金小姐呢,倒不想是这样一位善良谦和的小姐,主子您确定没认错,刚那位真是国公府的阿十小姐?” 老爷子白了他一眼:“你主子年纪是有一些了,还没老到老眼昏花连人都能认错的地步,更何况这丫头眉眼颇像她娘,她娘当年可是咱们大晋有名儿的美人儿,可惜非瞧上了谢老头,也不知是什么眼光,活脱脱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可惜了可惜了。” 胡升跟了太太上皇一辈子,太太上皇年纪时那点儿风流事儿自是一清二楚,当年太太上皇也瞧上了国公夫人的,毕竟美人吗谁不爱,可国公夫人却不乐意进宫,一心瞧上了国公爷,为这个太太上皇可是别扭大半辈子了,如今提起来还酸溜溜的呢。 想了想刚那位阿十小姐,不禁道:“老奴瞧着虽阿十小姐随了娘,可那眉眼间却比当年的国公夫人多了几分英气,,瞧着更美一些。” 老爷子点点头:“谢家乃簪缨世家,身为谢家人,便是个丫头也不能辍了祖宗的威名,到底是谢老头会教养儿女,别看这一窝接着一窝的崽子的生,倒是一个比一个出息,这老幺的闺女更好,嗯,难怪谢老头一见我就没完没了的夸他这老闺女呢,是个好孩子,投了我老人家的缘,我瞧着配给老五正好。” 睿王觉着自己再不进去,估摸老爷子说不定,明儿下一道旨就给自己赐婚了,皱了皱眉,走了进去跪下磕头:“儿臣给父皇请安。” 老爷子啃了口酱肘子,看了他一眼:“老五啊,我今儿给你相了个媳妇儿,是个难得的小美人,人美心还善,性子也好,你这年纪也不小了,再这么耽搁下去也不像话,老百姓家里还讲究娶个媳妇儿好过年呢,你也别扭捏了,赶着今年年底把人娶过门,到了明年说不定就给我添了个大胖孙子了。” 王顺在旁边听的脸都抽成了一个,心说老爷子这真够麻利儿的,这今儿刚相看的,就琢磨抱大胖孙子了,难道忘了爷可是有名儿的不近女色,这媳妇儿能说娶就娶吗,更何况爷可是当今皇叔睿王殿下,这娶正妃便不说千挑万选,怎么也得看顺眼了吧,没说老爷子见了一面就拍板的。 睿王脸上的神色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道:“您老若是惦记阿彻了不若去东宫住上些日子。” 老爷子却摇头:“阿彻这小子,小时候瞧着还算机灵,不想越大越成了个小老头儿,说话做事儿都是端端正正一板一眼的,实在无趣。” 睿王道:“阿彻是东宫太子是我大晋的储君,端正持重些才好。” 老爷子:“所以说,那小子没指望了,你赶紧娶个媳妇儿给你老爹我生个孙子玩玩,才是你的孝道。” 睿王额角抽了抽,决定不跟老爷子继续这个毫无意义的话题,便提起夜郎的事儿,以岔开话题。 一听夜郎,老爷子点点头:“这一任的夜郎王,别看年纪不大,却也算一方雄主,继位这几年连着发布了数项惠民政令,颇受百姓爱戴,只是那夜郎地处西南,又是异族,民风彪悍好战,这几年屡屡骚扰我南疆,致使南疆百姓苦不堪言,实是我大晋的心头大患,只是夜郎非我大晋百姓,不受教化,不可强取,只能安抚,前朝便是因斩杀了夷族首领,进而引起异族22邑反叛的西南之乱,最终灭国,此前车之鉴不可不防。” 睿王:“儿臣也是顾虑在此,只是这夜郎王野心勃勃,这两年对外说是休养生息,实则日夜练兵,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只怕西南早晚要有一战。” ☆、老爷子亲自上门了 老爷子叹道:“今年夜郎闹了这场瘟疫可是死了不少人,想来那夜郎王便有心作乱,也无力起兵,不过从那小子以往的风格来看倒是个能屈能伸的,如今夜郎国力凋敝,估摸着小子对大晋示好。” 睿王:“便他示好也是为了得到大晋的帮扶,想要大晋帮他治疫。” 老爷子:“虽说那小子狼子野心总不消停,到底哪些夜郎的百姓是无辜的,更何况夜郎地处西南,与我大晋与南越接壤,近年无战事,各国商旅来往频繁,若夜郎的瘟疫蔓延开来,也会祸及南越与我大晋,夜郎王正是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会前来示好求助,想来夜郎的使者不日便会进京了,毕竟那疫病可等不得,以那小子的傲气,能这么迅速就遣使前来,倒也能体谅老百姓疾苦。” 睿王:“父皇这是赞那夜郎王吗?” 老爷子点点头:“可着这九州数国都算上,能入你父皇我眼的人可不多,这夜郎的小子算一个,想来他哪个爹跟兄弟们被小子尽数斩杀,也不算冤枉,这小子年纪不大,却精于算计,杀伐果断且能屈能伸,能做到这几样,必是一方雄主。” 说着瞥了自己儿子两眼笑道:“怎么,我们家小五吃味儿了,犯不上犯不上,在你爹我眼里我家小五可比夜郎那小子强的多,十六就能大破西戎的,也就我家小五有这个能耐,到底是随了你爹我,这大树根儿好,枝叶才长得茂盛,你爹我根儿就好,你才成了材,同理你这根儿也不错,将来上头长的枝儿也自然不差,怎么也比老大强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睿王直接道:“您老想说什么直接说不用绕弯子。” 老爷子不乐意了:“小五你什么都好,可就这个性子真不知随了谁,实在无趣无趣,跟你说这男人要是太无趣了,不招女人喜欢,女人都喜欢嘴甜又解风情的男人,你看看你这样半天踹不出一个屁来的闷葫芦,到如今都没娶个媳妇儿回来,白瞎了生了这么一副好皮相,你看你这冷冰冰的一张脸,明明白白的写着生人勿进,等闲的小孩子见了你这张脸都要吓哭的,更何况女子自来胆小,尤其美人,这美人越美胆子越小,你这么沉着一张脸,就是对你有意思的美人也瞎跑了,你这张脸生的俊,若是笑一笑,管饱能迷倒一片小姑娘。” 王顺低着头强忍着才没乐出来,他们这位太太上皇还真是说风就是雨,爷这张脸是俊,可要是让爷有事儿没事儿笑的跟朵花儿似的,不成傻小子了吗,而且就凭他们爷的威名,只要往外头一站,那美人还不乌泱乌泱的恨不能往上扑,赶都不一定能赶走,哪还用的找愁王妃啊,老爷子这儿真不知怎么想的。 睿王脸上的表情都没变一下。只是道:“您老刚回来,想必身子乏了,儿臣就不打扰了您休息了,儿臣告退。”站起来走了。 胡升小声道:“主子,瞧王爷这意思只怕没有娶妃的想法儿。” 老爷子:“那你说要是这小子一直没有娶媳妇的想法,难道让我这当爹的眼看着他打一辈子光棍不成,况且,你瞧瞧谢老头家那个小丫头,长得好看,笑起来更甜,那一双大眼忽闪忽闪的可真招人稀罕,得亏谢老头就得了这一个丫头,心里头宝贝,这些年都藏着舍不得的往外撒,不然哪轮的上老五啊,早不定便宜谁了呢,再说小丫头的性子也好,往哪儿找这么合适的姻缘去。” 胡升忍不住道:“主子,是都好,可这年纪是不是有点儿……” 老爷子瞪了他一眼:“年纪怎么了,老五二十六不过才比小丫头大上十岁罢了。” 胡升:“可是,听闻国公爷最宝贝这个老来女,多少家想求亲的,还没开口呢就让国公爷噎回去了,而且阿十小姐上头可有九个哥哥,个个不是好惹的,把自己妹子护的什么似的,这亲事只怕不容易。” 老爷子:“老五能跟那些求亲的一样吗,那些小子都是纨绔混账,便挑出一两个还过得去的,也不过庸碌之辈,入不了老谢头的眼,自是不会答应,若是老五,我就不信他谢老头还能挑出什么去,就算他谢老头的老来女,到底这姑娘家早晚是要嫁人的,难道留在家里当一辈子老姑娘。” 胡升:“您老倒是变得快,先头万岁爷跟您说托了宣平候给王爷说媒跟国公府结亲,老奴记得您可是不大乐意,这怎么就变了。” 老爷子:“那是因为先头没见过那小丫头,还当跟那些木呆呆的闺秀一个样儿呢,不像却是这么个精灵的小美人,我是真稀罕这小丫头,怕老五错过了好姻缘,过后再后悔可就晚了,所以这亲事就这么定了。” 胡升一愣:“主子,这可是王爷跟国公府,就您儿定了哪成啊,这姻缘怎么也得讲究个你情我愿,刚王爷纳意思可不像会答应的,再有国公府那边儿还不知怎么想的呢,听说宣平候这媒已说了,去还没听见回音儿呢,要不再等等。” 老爷子:“等什么,这么好的小丫头,不早点儿定下,回头让哪个不长眼的抢了,老五这辈子可真打光棍了,有道是知子莫若父,你放心吧,我给他挑的媳妇儿还能错的了吗,就是这会儿嘴上不乐意,等成了亲入了洞房,芙蓉帐暖春宵一过,一准儿腻乎成粘糕儿似的,一时一刻也不想分开。” 胡升深觉老爷子想多了,睿王殿下自小就是个冷性儿,就算心里头喜欢的也不可能变成粘糕,更何况连见都没见过,就算最后应了亲事,这洞房会不会进去都两说,殿下可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一度外头还传说,殿下有特殊的癖好,才不娶妃纳妾的。 说到娶妃纳妾,胡升忽想到一件事儿忙道:“老爷子您是知道的,国公府自打国公爷开始,就不能纳妾,这是国公夫人订下的规矩,如今谢府的九位少爷,除了七少爷跟九少爷尚未娶妻,其他几位少爷可都是一个妻子,房中并无侍妾丫头的,这要是殿下娶了阿十小姐,国公爷让随了谢家的规矩,岂不麻烦。” 老爷子:“娶一个就娶一个,又不是打仗带兵多多益善,况且,以老五的性子要是能娶个情投意合从心里就喜欢的媳妇儿,想来眼里也心里也装不下别人了。行了你甭废话了,找宣平候府那老头说媒自是没音儿,待明儿我亲自登门跟谢老头提亲,他不答应也得答应,反正那小丫头我是相中了,这辈子跑不了,就是我家老五的媳妇儿。” 胡升知道主子的性子,认定了十匹马也拽不回来,可睿王殿下也随了主子的性子,若是到时候国公府那边儿答应了,这边死活不娶,岂不麻烦。不过睿王殿下虽性子冷,却是个极孝顺的,为了主子也没准就应了,至于以后,胡升倒觉主子的话有些道理,那国公府的阿十小姐,实在是位好姑娘,人生的又美,又会说话,只要是男人娶这么个媳妇儿回来想来都会喜欢的。 更何况,老爷子亲自出马提亲,国公爷能不答应吗,胡升这个真料错了,国公爷还就没答应。 国公爷今儿很是高兴,想当年自己追随太太上皇四处征战,大大小小不知打了多少仗,既是君臣又是同袍更是老友,亲近处自不必说。 只可惜太太上皇自打禅了皇位之后,便四处游历,一年到头都难见上一面,自是遗憾,却不想今儿一早老爷子就亲自登门来了。 国公爷听了管家回报,忙小跑着迎了出去,这一见面便跪在地上:“臣叩见太太上皇,不知太太上皇驾到,未曾远迎,请太太上皇降罪。” 老爷子伸手扶起他:“谢老头,我记得你这张嘴最是拙笨,以前让你说个话,费老劲儿了,这才几年不见,你这老头的一张嘴倒利落了不少,这场面话说的也是极顺溜,可见跟着木将会拉锯跟着瓦匠会和泥,跟着你那巧嘴的媳妇儿这些年,口条都练出来了,行了,也别叫什么太太上皇,我听着别扭,我今儿来是跟你这个老朋友叙旧的,可不是摆架子来的,话说你这国公府我可有年头没来了,怎么瞧着还是那个样儿一点儿都没变呢。” 国公爷这会儿也放松下来:“老爷子您不也跟那些年一个样吗,您没变,老头子这国公府哪敢变啊,老爷子,您里头请。” 老爷子嗤的乐了:“行,倒是比那些年会说话了。”说着迈脚往里走,却见大门口两个看门的跪在地上,摆摆手道:“都起来吧,我就是来寻你们老爷说说话儿,没什么要紧事儿,以后说不准得常来,你们不用动不动就跪的。” 谁知那两个看门的仍是一动不动的跪着。老爷子愣了愣。 国公爷忙道:“老爷子,臣这两个看门的是聋子,听不见也不会说话,您老莫怪罪。” ☆、莫非他见过阿十? 一章: 他这么一说,老爷子倒是想起码子事儿来,侧头小声道:“昨儿那小丫头的丫头貌似提过她家看门的?当时我还觉着奇怪呢,如今看来,那小丫头还真是喜欢到处捡人啊。” 国公爷没听清,忙道:“老爷子您说什么呢?” 老爷子:“我是说这满京的世族宅门数着你谢家最威风,竟寻了两个天聋地哑来看门。” 原来是为了这个,国公爷笑道:“这是我那丫头,在街上瞧着这两个人又是聋又是哑的没法讨生活,怪可怜的,便带了回来,又聋又哑的年纪又大,干不了别的差事,便让他们守着大门,好歹有口饭吃不至于在外头饿死。” 老爷子点点头:“说起你家那小丫头满月的时候我还抱过呢,在我怀里咯咯咯笑的甚是清脆,是个喜兴的丫头,多大了?可定了人家?” 国公爷:“阿十自小就机灵,想来知道是老爷子抱着她,心里头欢喜,才笑的那么欢实,十六了,她娘说年纪毕竟小些,先不着急定亲事。” 老爷子目光闪了闪:“这话可是笑话,十六还小啊,你那媳妇儿十六的时候都给你谢家生老大了吧,怎么到自己闺女这儿就小了。” 国公爷呵呵笑了两声:“我那老妻的性子,老爷子还不知道吗。” 老爷子:“我是知道,说到底就是舍不得闺女呗,这十六着实不小了,亲事也当议上一议,你们两口子舍不得闺女,若把她的终身大事都耽搁了,回头可要怨你们这当爹娘的了。” 说着让了进去,吃了茶,又下了两盘棋,晌午又在谢府吃了顿酒,却还没走的意思,国公爷虽高兴可也纳闷,太太上皇来自己的国公府就是为了吃茶下棋蹭顿酒吗,不大可能,老爷子的性子,国公爷很是清楚,这些年在外头逍遥的很,嫌宫里的生活无趣,最不乐意回京,更别提来他这国公府了,今儿是怎么了? 正纳闷呢,就听老爷子开口了:“老谢头,到这会儿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今儿我来你这儿呢一是来瞧瞧你,而来是想给你那丫头说一门亲事,不知你意下如何?” 国公爷愣了愣,心说,宣平候那老头子前些日子刚跟自己提了睿王殿下,后来稍微透出话来,是皇上的意思,他们夫妇俩正商量呢,自己倒觉是门好姻缘,只是自己的老妻却说要亲自相看相看,相中了再商量,若是相不中,不管是谁也甭想娶阿十,这一直没得机会呢,怎么太太上皇又登门说亲来了,说的谁,不会也是睿王吧。 若是太太上皇亲口提了这亲事,便是相不中,只怕也没回旋的余地了,到时候小阿十不嫁也得嫁了,这事儿可万万不能应下。 想到此,干脆装了糊涂:“老爷子,您吃茶,吃茶,刚那一局棋臣输了,心里不服,老爷子您再赐教一局如何。” 谁知老爷子却不上当:“老谢头你少在我跟前打马虎眼,跟你撂句实话,你那小丫头我瞧着正配我家老五,今儿特意登门给我那老五说亲,你若不应,也得给个不应的道理,你来说说我家老五是模样配不上你那丫头,还是品行让你瞧不上眼。” 国公爷忙道:“老臣不敢,睿王殿下乃人中之龙,文成武就,风姿卓绝,当年不过十六便大破西戎,生擒西戎王,是我大晋人人称颂的大将军王,老臣哪敢瞧不上。” 老爷子:“既如此,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儿我让皇上下旨赐婚,你那大孙女嫁了我大孙子,如今你闺女又嫁了我家老五,老百姓说这叫你什么,对了,亲上加亲。” 国公爷愕然半晌,回过神来脸色都变了:“老,老爷子,什么亲上加亲,老臣没听明白呢,这怎么就定了。” 老爷子:“你满意我家老五,我稀罕你家丫头,咱们这不正好搭配上吗,索性先定下,等选个良辰吉日,再行大礼,你我就等着抱孙子吧,怎么想想想都美吧。” 美什么啊,国公爷这会儿都感觉一阵阵头皮发麻,这怎么一转眼功夫,都说到抱孙子了,忙道:“老爷子,不是老臣推脱,若是我那几个小子,怎么都成,可唯独这丫头的亲事,老臣做不得主,得听我那老妻的,我那老妻说了,得她相中的才行,老爷子您是知道她性子的,老臣实实的不敢应这事儿。” 老爷子瞪了他一眼:“瞧你那点儿出息,这么多年一点儿长进都没有,堂堂的国公爷,连自己闺女的亲事都做不得主,你也不怕臊。” 国公爷倒实在苦巴巴的道:“老爷子,老臣怕臊可更怕我那老妻脾气。” 一句话把老爷子给气乐了,指着他:“你还真好意思说,我听着都替你臊,得了,你那媳妇儿也着实不是个省油的灯儿,既她要相看就相看好了,我还就不信我家老五她还能相不中。” 国公爷可真是松了口大气,这要是老爷子非要今儿就定亲,拿出他太太上皇的架子来,自己哪敢不应啊,说到底还是瞧着自己老妻的面儿上吧,毕竟当年若不是妻子执意嫁与自己,就是皇妃了,想来是心里念着这点儿情分呢。 送走了太太上皇,一回内宅想起这档子事儿,心里不觉有些酸溜溜的,王氏夫人自是知道他这一天都陪着太太上皇,心里也纳闷太太上皇跑国公府来做什么? 见丈夫进来,忙问:“太太上皇来咱们府里做什么?” 国公爷心里正酸,听见她提起老爷子想起旧年的事儿,就更酸了,不禁道:“当年你若不嫁我,如今说不准是太太皇太后了。” 王氏先是一愣,心道这没影儿的话从何处来的,瞥见丈夫一脸的酸气,方才明白过来,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如今你倒愈发出息了,年纪一大把,儿孙都成群了,却还来吃这个飞醋,让儿孙们知道,看不笑话死你个老不知羞的,若当初我想嫁他,哪还轮的上你娶啊。” 国公爷也觉自己这醋吃的有点儿过,颇有些不好意思,撑着老脸死活不认:“谁,谁吃醋了,我是想起当年的事儿 ,随便提一嘴罢了。” 第11节 王氏夫人也不戳破他,而是岔开话题道:“你还没说他做什么?” 国公爷知道这事儿瞒不住,便只得说了。 王氏夫人一听就恼了:“他这是想依仗皇族权势逼婚不成,闺女是我生的,我不点头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甭想得了去。” 国公爷忙道:“你别急,别急啊,这不是老爷子也答应让你相看吗。” 王氏:“这可是场面话,若是相不中,那睿王可是当今皇叔,他太太上皇的架子一摆,勒令他那孙子下一道圣旨,你还能抗旨不尊吗,这不是摆明了告诉你,这门亲事咱家应也得应不应也得应吗。” 国公爷:“你放心,只要你相不中,就算抗旨也不会让咱家阿十嫁过去的,大不了我这爵位不要,咱一家子回老家种地去,你不说最喜欢石榴吗,等回了老家,咱们种一院子石榴树,到了五月里,开一院子的花,到时候保管小阿十再也数不过来了,到了秋天结满树沉甸甸的石榴,把老八叫回去酿上一窖石榴酒,来年暑热的时候兑上冰块,凉森森的吃上一杯,最是解暑。” 王氏白了他一眼:“这些话你说了十几年了,我也没见着那一院子榴花,更别提什么石榴酒了,你这老东西就会拿这没影儿话哄我,再说,你当我是阿十那小酒鬼啊,天天捧着酒吃个没完。” 说着顿了顿:“这事儿还没到那份上呢,那睿王究竟如何,还得我瞧过再说,虽说心里舍不得,可咱的小阿十到底长大了,也不能跟小时候似的,成天跟在咱们身边儿,嫁人,生子,是身为必须去经历的,咱家阿十也不能例外,这位睿王的名声倒还好,不像那些皇族子弟一样,屋里又是妻又是妾又是通房丫头的,扫听着睿王府没有女眷,身边也没见什么丫头,这一点倒合我的心思,只不知模样如何,什么秉性,还得相看过了再说,若果真是个好的,定下就定下,咱们当爹娘的再疼闺女也不能耽搁了阿十的终身大事。” 国公爷点点头:“若是旁人我头一个不应的,这睿王殿下实是个难得,虽说年纪比阿十大些,可咱家阿十的性子跳脱,若嫁个年龄相当的,成婚之后,还不知吵成什么样儿呢,年纪大些知道疼媳妇儿,便阿十使个小性子,也会让着,不至于打起来。” 王氏:“你倒想的长远,这亲事还没定呢,你就想成婚以后两口子吵架的事儿了。” 国公爷道:“咱们那几个小子,我是不会愁这个的,可阿十这丫头自小疼大的,哪怕一丁点儿的委屈,我这心里头都受不得。” 王氏白了他一眼:“你这当爹的心偏到哪儿去了,话说回来,老爷子怎会亲自上门提亲,莫非他见过阿十?” ☆、真能看出来吗? 却说阿十,这会儿正跟八嫂看戏呢,临着湖的水榭里摆了两张青竹的美人榻,没张美人榻上都搁着一个青竹镂空的长凉枕,看戏的时候靠着身后的冰丝软垫手臂撑在凉枕上,正好舒舒服服的瞧见对面的戏台,咿咿呀呀正唱的热闹,软糯的声腔隔着水飘过来,分外的有味道。 美人榻旁边各放着一张矮几也是青竹镂空编成的,阿十这边儿矮几上放着个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葫芦形的小酒壶,是阿十去年生辰的时候,九哥送她的生辰礼。 阿十摸着良心说自己这个九哥哥都很疼爱自己,可若说谁最知道自己的心思,还得说是九哥,九哥别看有些粗心,可粗中有细,去年过生辰,送的自己这个酒壶,是这么多年她最喜欢的一件儿,自己最爱用这酒壶来装八哥酿的石榴酒,红彤彤的石榴酒装在清透无暇的白玉酒壶里对着日头稍稍一晃,仿佛畜了一壶云霞明明灭灭的,煞是好看。 石榴酒用的是爹娘院子里那棵石榴树结出的果子,每年那颗石榴树从开花到结果子,自己都要一遍遍的数,从小数到大,然后盼着结了果子,让八哥酿石榴酒给自己解馋。 甜丝丝的石榴酒兑上些凿下来的碎冰块,喝一口甜丝丝凉森森的异常好喝,阿十看着对面戏台上才子佳人你来我往相会的戏码,这是八嫂最喜欢看的桥段,百看不厌,隔着水都能出那唱小生的生的很是俊俏,有些奇怪以八哥的小心眼怎会让这样的人进来唱戏,不怕八嫂迷上啊。 几个哥哥中最有心眼儿最有心计最有手段的几个之最里她八哥占了个全,记得阿娘以前还说过,将来谁让老八瞧上谁倒霉。 然后他八哥就瞧上了八嫂,一见钟情,三个月后她就多了个八嫂,论起来八嫂其实是七哥的师妹,也是神医谷出来的,神医谷很是神秘,既不算江湖上的帮派也不归官府管,当然官府也找不到神医谷,据说神医谷隔个十年才会收一回弟子,也可能是街上的乞儿也可能是哪家的小公子,端看缘分,七哥自小痴迷歧黄之术,心心念念要拜师神医谷,也不知是不是七哥的诚意感动了上天,七哥十岁那年就如愿了,欢天喜地的撇了爹娘兄弟跟着他师傅去了,这一去就是十年。 还因为自己出疹子,阿爹强行把七哥叫回来的,本来小孩子出疹子本是很平常的事,只是因为是出在自己身上,阿爹阿娘跟几个哥哥都心疼,所以闹得格外厉害,请了太医院好几位太医来瞧,不禁未见好,反而发起烧来,于是阿爹大骂太医院都是庸医,那时候八哥九哥一个十岁一个十一,还都是不懂事的孩子,跑去太医院抓住给自己瞧病的两个太医,威胁人家说要是我们家阿十给你们这等庸医耽误了,就把你们剃成秃瓢扔到寺庙里头念经给我家阿十祈福去。 因为这件事儿八哥九哥还挨了阿爹的罚,不是罚他们威胁太医,而是说应该把那俩太医打一顿解气,只威胁太便宜他们了,故而罚八哥九哥再祠堂里抄了一天祖训家规。然后就把七哥叫了回来,治好了自己的疹子,生怕自己再有个病灾的,便勒令七哥不许回神医谷了。 七哥便在护城河边儿上开了药铺子,叫小厮昆布抓药他自己坐堂看病,弄得京里人那阵子都说谢家老七不知哪根筋不对了,堂堂国公府的七少爷却去给人瞧病,还有不少亲戚故旧来劝爹管管儿子,给她阿爹一句话我儿子乐意干什么干什么,旁人管得着吗,直接噎了回去。 前年八嫂来投奔七哥,在七哥的药铺子里头住下了,阿十记得当时阿娘还很是欢喜,一直愁七哥娶媳妇儿的事,可惜七哥一直对娶媳妇儿的事兴趣缺缺,这忽的来了个漂亮可人的小姑娘,可把阿娘乐坏了,一心要把这姑娘变成自己的儿媳妇儿,当然最后阿娘也如愿了,只不过不是嫁了七哥而是成了自己的八嫂。 所以阿十的八嫂也是个郎中女郎中,可惜自打嫁了八哥之后就成了居家的闲散妇女,除了吃睡看戏文话本子就是陪八哥,阿十十分怀疑,收八嫂当徒弟的那位神医谷高人,这会儿已被自己这个知上进的徒弟给气晕了。 而且,她八嫂是个绝对的色女,九哥说八哥就是利用八嫂见了美男就走不动道儿的心态,利用美色把八嫂骗到手的。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自从八哥娶了八嫂之后,以前身边伺候的那几个长得不错的小厮都打发了,如今想在八哥府里寻个长得顺溜些的,着实有些难,所以戏台上这个怎么进来的,实在让阿十想不明白。 忽瞥见那边儿偷偷摸摸伸到矮几上小手,眼瞅着就要摸到酒壶了,阿十先一步把酒壶拿在了手里,跟旁边美人榻上的女子道:“八嫂不是阿十小气舍不得给你吃,是刚八哥走的时候一再嘱咐阿十,不许给你吃酒,若是给你吃了,以后就再不给阿十酿石榴酒了,所以八嫂你要怨就怨我八哥,是八哥威胁我的。” 八嫂哼了一声:“不吃就不吃,谁稀罕,我看戏。”转过头去盯着前头的戏台子,噘着嘴生闷气。 阿十忍不住好笑,其实她八嫂可比自己大多了,来京的时候就二十了,在她们大晋过了二十的女子基本就算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但是她八嫂也只是年纪在哪儿,脸长得却嫩,性子也天真,有时候跟她在一起,阿十都有种自己比她八道还大的错觉。 正想着,忽听她八嫂道:“阿十我怎么瞧着你有些不对呢。”说着略凑近阿十在耳边小声道:“跟八嫂说句实话,是不是有男人了?长得帅不帅,身体魁不魁梧?” 阿十刚喝进嘴的一口石榴酒噗的一声全喷了出来,她八嫂眼巴巴看了眼地上的石榴酒:“阿十,这么好的酒你怎么吐出来了,多可惜啊。” 阿十擦了擦嘴白了她一眼:“你要不胡说八道,我能喷吗。” 她八嫂抓了把瓜子,一边嗑一边儿道:“我可没胡说八道,阿十你忘了我可是神医谷出来的,就算医术没有师兄好,也比太医院那些庸医强多了啊,刚一见你我就瞧出来了,你肯定有男人了对不对?”阿十怕死了她八嫂这个大嗓门,急忙蹿了过去,一把捂住她的嘴。 “你捂……我……做……什么唔唔唔……瓜子皮,皮……” 阿十见八嫂憋得一张小脸通红,扥着脖子直犯白眼,不像时间装的,急忙松开了手,她八嫂一阵咳嗽把卡在嗓子眼儿里的瓜子皮儿咳了出来:“阿十,我倒是跟你有多大仇啊,你想用瓜子皮儿卡死我。” 阿十忙给她顺了顺后背:“八嫂,我不是故意的。” 八嫂翻了白眼:“你紧张个什么劲儿啊,放心我不告诉你八哥,这是咱们姑嫂间的秘密,我保证真的。”见阿十一脸不信的看着她,八嫂做了个异常诚挚的表情,伸出小指头:“你要不信八嫂,咱们拉勾。” 阿十跟她拉了勾之后,她八嫂就从她那张美人榻上挪到了阿十这张来,挤到阿十身边儿,两只大眼忽闪忽闪的盯着阿十,因为兴奋,两只眸子里流光璀璨的漂亮非常,语气很有些急迫的道:“现在能说了吧,想来阿十能瞧上的男人,必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了,你们在哪儿认识的,什么时候有的哪事儿,有过几次,感觉如何,第一次的时候疼不疼……他喜欢什么姿势……呜呜呜……” 阿十急忙捂住她的嘴:“八嫂你要是你再胡说八道我就告诉八哥。” 基本上一提八哥,八嫂就老实了,其实阿十一直不明白瞧八哥对八嫂很是温柔啊,那温柔的她这旁边儿瞅着都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可八嫂还是有些怕八哥罚她,阿十一度万分好奇八哥怎么罚八嫂,让八嫂怕成这样,可每次问八嫂,八嫂都吱吱呜呜的说不清楚,以至于到现在阿十也不知道她八嫂究竟怕什么,不过这一招倒是屡试屡灵。 果然,八嫂点点头,阿十才放开她。 一放开八嫂就道:“做都做了,有什么不能说的,小气。” 阿十小脸通红:“八,八嫂你真看出来了?” 她八嫂翻了个白眼:这个都看不出来,我师傅要知道非气死不行。” 阿十心说,你师傅收了你这么个傻徒弟估摸早就气半死了。不过真能瞧出来吗,阿十自己对着镜子照了许久没发现哪儿跟过去不一样啊,八嫂不是忽悠自己的吧。 想到此,不禁道:“八嫂糊弄我的吧。” 她八嫂却道:“你不信的话,等师兄回来,看师兄瞧不瞧的出来。” 八嫂这么一说,真把阿十吓坏了,要是给七哥知道,哪还瞒得住呢,若瞒不住阿爹阿娘兄长们知道自己在南越跟睿王殿下那档子事,岂不麻烦了…… ☆、怎么惩罚的 “那个,八嫂,你知不知道七哥什么时候回来?” 八嫂摇了摇手里的扇子,两只眼睛盯着阿十手里的酒壶:“这个吗,貌似师兄走的时候是跟我说了的,只不过你也知道八嫂就怕天热,这天一热八嫂就浑身不得劲儿,连记性也不好了,师兄这都走一个多月了,这会儿你问我他说了什么,可得好好想想。” 阿十:“八嫂,想喝酒就直说,拐弯抹角的做什么” 八嫂没好气的道:“我倒是想直接说,直接说有用吗。” 阿十摇摇头:“没用还是没用了,我们谢家连我大哥都算上,就数八哥不好惹,我可不敢惹他。” 八嫂颓然道:“喝点儿酒怎么了,以前又不是没喝过,也没见他这么管我啊,这几天不知道怎么了,什么都管,比那些使唤婆子还啰嗦,阿十你八哥当得什么官儿啊,听人说当官的都忙的很,成天不着家,怎么你八哥如此清闲,有时候晌午还跑回来,把我从书楼里拖出陪他吃晌午饭,顺道……呃,那个,总之我看你八哥闲的很。” 阿十忍不住翻了白眼:“这天下不知道丈夫当什么官的妻子,就八嫂你独一份,我真服了你了,八哥是户部侍郎,是个事儿最多的官职。” 八嫂好奇的道:“阿十,侍郎是几品啊?” 阿十疑惑的看着她:“四品,八嫂问这个做什么? 八嫂顿时撇撇嘴:“怪不得不忙呢,原来才四品,想来是个芝麻小官儿了,听着就没气势。” 阿十给她八嫂的无知给逗乐了:“那八嫂觉得什么官儿才有气势。” 八嫂歪头想了想,板着手指头数了起来:“像是什么威武大将军,神武大元帅,光听名儿就威武。” 阿十:“八嫂你是戏文看多了吧,这分明是戏文里头胡编的,哪来的威武大将军,神武大元帅。” 八嫂:“就算不是戏文,像公公定国公光听名头就知道肯定当年横扫千军,厉害非常,反正你八哥这什么户部侍郎威风的多,不过你八哥那个弱巴巴的小身板,那张比女人还好看的小白脸,看看书写写文章还成,带兵打仗就算了吧,去了也是送死去的,还是不去……。”见对面的阿十不停冲她眨眼睛。 八嫂好奇的道:“阿十,你眼睛怎么了,是不是进了沙子,来,八嫂给你吹吹吧。”说着伸手捧了阿十的脸凑了过来。 阿十自来知道自己八嫂白目,可也没想到这么没眼色,都嫁八哥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把八哥的性子摸清楚呢,八哥是小心眼记仇的,因为长得漂亮,从小最烦别人拿他跟女人比,宣平候府的老三,小时候就说了一句八哥的脸生的白净,让八哥骑在身上打了个烂羊头,好几年没搭理他,如今八嫂当着八哥的面儿说他是比女人还好看的小白脸,这后果…… 阿十想都不敢想,抬手对后头挥了挥:“八哥回来了啊。” 八嫂那张凑近的脸嗖的缩了回去,转身看向后头:“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你这个又是什么意思?为夫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不想为夫回家来。”谢渲笑眯眯的看着妻子,一句话里那个又字的语气异常重。 好歹当了这么久的夫妻,再不精明也不会傻到看不出来丈夫的脸色不大对,想到丈夫惩罚她的手段,忍不住激灵了一下:“那,那个,谁说我不想你回来,我这一早上想的都是你什么时候家来陪我吃饭。” 谢渲微微倾身靠近妻子:“是吗,我怎么没瞧出来呢,莫不是夫人违心之言吧。” 八嫂更为紧张:“我,我是真想着你来着,真的,我保证。”说着还伸出手指做发誓状。 谢渲点点头:“看来我家夫人是真想为夫了,不过,刚才为夫模糊听见谁说为夫弱巴巴的像个小白脸,莫不是为夫听差了?” 八嫂急忙坚决的耍赖:“你,你听差了。” 谢渲又点点头:“那看来是为夫最近耳朵不大好,夫人是神医谷弟子,医术精湛,不若现在回房给为夫瞧瞧,倒是什么症候。”说着一弯腰抱起八嫂大步出了水榭。临走还没忘了自己的妹子:“阿十,等你八嫂给八哥瞧完病,再回来陪你吃饭。” 阿十急忙道:“八哥忙你的,忙你的,我现在不饿,多等会儿也没关系。”开玩笑,自己也不是八嫂白目的一点儿眼色都不会看,八哥这语气就知道,肯定是给八嫂气到了,一般八哥越生气笑的就越开心,这会儿八哥那张俊脸上可是笑的异常灿烂啊。 所以八哥抱了八嫂去肯定不是瞧病的,十有八九是惩罚八嫂,至于怎么惩罚,阿十以前是真不知道,可是这会儿忽的想起每次八嫂被八哥惩罚之后,虽然精神萎靡不振,可是那张小脸却格外红润,还有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 猛然福灵心至,想起自己在南越的那一晚上,脸红不红自己当时没照镜子不知道,可身上那遍布的青紫痕迹,跟八嫂的倒很是相似。 这么说每次八哥惩罚八嫂不是自己以前以为的关起来打一顿,而是,而是……脑子里忽然划过那晚上冰块男跟自己的样子,然后就是那钻心入骨的疼,她以为自己忘了,却发现还是藏在她脑子里,时不时冒出来吓她一下。 阿十歪在榻上,耳边听着对面咿咿呀呀的戏文,脑子里却想着万一七哥回来瞧出破绽来怎么办,是不是八嫂忽悠自己呢,八嫂虽跟七哥一样师出神医谷,可她的医术跟外传神医谷的名头完全不是一码事儿。 就是之前在七哥的要铺子里也没见八嫂开过方子治过病,就是给七哥打打下手,有时候都能闯祸,不是把药熬糊了,就是放错了,最严重的一次差点儿把七哥那个小四合院点了。 想想她八嫂过往的辉煌历史,阿十觉得自己刚才一定脑抽了,怎么会相信八嫂能看出来,就一次而已,而且还是那么疼的一次,如今她没觉得自己哪儿不一样了啊,肯定是八嫂忽悠自己呢,一定是这样没错。 阿十用力安慰了自己一会儿,觉着很是有用,至少不会像刚才那样担惊受怕了,也开始有心思看对面的戏,看了一会儿,见冬儿端了茶进来,不禁道:“冬儿,你说八哥怎么转性子了,竟然找了这么两个漂亮的小生来,就不怕八嫂瞧上了人家,跟着跑了啊。” 冬儿听了噗嗤一声笑了:“跑什么啊,小姐没瞧出来啊,这两个是女的。” 阿十愣了愣:“女的?不能吧,没听说那个戏班子有女的啊,不都是男人扮的吗。” 冬儿道:“那些戏楼里头请的戏班子都是男人扮的,可是南边有好些大户人家好自己养戏班子,就都是女子,小生也是女人扮的,奴婢听底下的婆子说,这几个小戏子是八少爷特意从南边买回来的,养在这庄子上,专门给八奶奶唱戏解闷的。” 说着有些担心的道:“说起来这些小戏子长的是好看,万一八少爷瞧上怎么办。” 阿十摇摇头:“放心吧,纵然八哥之前荒唐了些,可自从见了八嫂,外头那些红颜知己什么的不都利落的打发了吗,也不是没有气不忿想跑到八嫂跟前儿作妖的,最后怎么着了,你不也知道吗。” 说到这个冬儿笑的不行:“奴婢实在佩服八少奶奶,也不知成日想的什么,别人家的夫人生怕丈夫外头的女人找上门来呢,八少奶奶倒盼着,还兴致勃勃的问那女人怎么跟八少爷认识的,是不是像戏文里的才子佳人一样,在后花园私会来着,弄得那女人以为找错了人。” 阿十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阿娘总说这夫妻都是配搭来的,八哥太精了,所以娶了八嫂这么个傻媳妇儿,还心心念念的搁在心窝子上像踹个宝贝疙瘩一样稀罕着,时时都怕给人抢了去,这就叫傻人有傻福。” 冬儿听了点点头:“是这个理儿。”说着看了阿十一眼:“小姐,奴婢前儿听见夫人跟国公爷说宣平候府的老侯爷给小姐保了一门亲事呢。” 阿十倒是不在意:“放心吧,阿爹阿娘不会答应的。” 冬儿道:“这回这个可不一定哦,听国公爷的话头很是满意,就等着夫人相看过了,若成就定下了。” 第12节 阿十怀疑看着她:“你说的是真的。” 冬儿点点头:“真的,奴婢听的真真儿” 阿十仍是不信:“那你说说是谁?” 冬儿小声道:“小姐,奴婢听见国公爷说是睿王殿下。” 阿十以为自己听差了:“你说谁?” 冬儿又道:“睿王殿下,当今万岁爷的皇叔。” 阿十顿时一副被雷劈中的表情:“冬儿你说笑的吧。” 冬儿摇摇头:“干系小姐的终身大事,奴婢哪敢说笑,听见夫人说要在皇上万寿那日进宫的时候,趁机相看相看。听人说睿王殿下风姿俊美,跟咱们八少爷当年并称京城双璧公子,可见传言不假,而且,小姐当年不是也很仰慕睿王殿下的风采吗,若是公爷夫人应了,倒是一门好亲事呢。” ☆、丈母娘看女婿 什么好亲事?阿十觉得自己跟那冰块男还真是孽缘啊,怎么就脱不开了呢,不管了,想来爹娘要给自己定亲怎么也要来问问自己,自己点了头才能答应,更何况还有哥哥们呢,十有八九成不了。 只不过这回阿十倒猜错了,皇上万寿的宫宴阿十并未参加,反正都知道她这个国公府的千金养的金贵,举凡应酬大都托病,所以不出现也没人觉得奇怪,倒是纳闷国公夫人今年怎么待了这么长时候,虽是臣妻,可国公夫人却是皇后娘娘的外祖母,东宫太子殿下得叫一声老祖宗,辈份高,年纪也大,故此即便这样推脱不得的宫宴,也不过来站站露一面就回了,也没人敢挑礼。 今年这是怎么了,竟然从头到尾坐在皇后娘娘下首的席上全程没动劲儿,其实老太太早已不耐烦了,看了眼旁边的大儿媳开口道:“这给阿十相看个女婿怎么这样难,这都赶上大姑娘上轿了。” 大儿媳自是知道婆婆的脾气,忙道:“您老别急,兰儿让周喜儿在前边儿盯着呢,年年万寿皇上都是中途便离席,更何况今儿睿王殿下在,虽说是叔侄儿,却是自小一处里长起来的,情分比皇上那些嫡亲的兄弟都要亲近,睿王殿下难得进宫一趟,叔侄儿俩必会说些梯己话,那宴上乱糟糟的却不得说话儿,兰儿说皇上叫人在御花园的沁香亭子里置办了小席,就是为了招待睿王殿下,您老再等会儿,等皇上去了,咱们再过去不就瞧见了吗。” 王氏夫人:“这么说起来皇上也不是性子冷,对这位皇叔不是挺热乎的吗。” 大儿媳哪会不知婆婆这是又想起当初自己答应兰儿进宫的事了,不禁道:“兰儿是我生的,您老疼孙女,媳妇儿难道不疼闺女,只是这姻缘真是天注定的,当初我跟她爹也是不想她走这条路,虽说母仪天下尊荣无俩,可咱谢家何时注重过这些虚名,望着孩子们能平安和乐的过日子就成了,可兰儿却执意走这条路,后来我才知道,她那一颗心里头装的都是皇上,这女子一旦动了情就跟那夜里里飞蛾一般,明知前头是火也会义无反顾的扑过去,是好是歹也是她自己的姻缘,兰儿的脾气您老是知道的,她自己若是乐意,我们当爹娘的想拦也拦不住。” 王氏夫人叹了口气:“这孩子自小主意就正,平常不言不语的,可一旦决定了事儿就谁也变不了,好在如今有了阿彻,说起阿彻,才多大的孩子啊,就去前头了,那些大臣一个比着一个奸滑,仔细使坏灌阿彻酒,他年纪小身子弱承不住。” 大儿媳听了忙道:“您老就别操心了,阿彻可不小了,都十二了,去年就随他父皇临朝参知政事了,太傅时常赞他聪敏好学,老成持重,不愧我大晋的东宫储君呢。” 王氏愣了愣:“阿十都是孩子,阿彻比阿十还小好几岁呢,怎么就成大人了,我记得阿十十二的时候,还天天跑出去跟咱们府后头那几个皮小子疯玩呢。” 大儿媳笑了:“阿十是女孩子啊,又是咱们国公府独一份的千金小姐,自是要娇养着的,而且,阿十那个性子,估摸到了八十也是孩子心性。” 王氏也笑了起来:“我跟你公公还觉阿十长得快呢,总觉着昨儿还在我怀里抱着小娃娃,一转眼就能跑会跳了的了,这再一转眼啊,就该成亲嫁人了……”说到嫁人眼圈都红了,甭提多难舍了。 大儿媳暗暗好笑,虽说都知道阿十是公婆的心肝儿宝贝疙瘩,可这还没嫁人呢,刚一提就难舍难离的,将来真嫁的时候怎么办,却也只能劝婆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阿十大了怎么也得寻婆家,您老帮着把关,挑个样样儿都好的女婿,等阿十过了门,夫妻恩爱的过小日子,来年给您老生个外孙子抱,您老难道不高兴啊。” 王氏却摇头:“什么孙子,阿十这头一胎肯定是孙女,一准儿跟阿十小时候一模一样,瞧着就可人疼。” 大儿媳点点头:“对,对,外孙女,跟阿十一样好看,长大了也是咱们京里的第一美人。”可着大晋也只有她们谢家闺女金贵,小子倒看的寻常。 正说着,就见那边儿周喜儿匆匆小跑了过来,上前在皇后娘娘耳边嘀咕了两句,皇后娘娘开口道:“时辰不早,各位内眷支应到这会儿,想必也乏了,本观看今儿这宴就到这儿吧。”站起来走了。 众人忙下跪:“恭送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前脚走,王氏夫人婆媳俩后脚就跟了出去。 出了大殿就见皇后娘娘正在前头候着呢,一见祖母忙伸手来扶着,规矩不过是给别人瞧得,自己家里人讲究那么多做什么,王氏夫人这会儿才仔细端详她半晌道:“刚在殿里倒是没瞧仔细,这会儿看着怎比上回又瘦了些。” 皇后:“祖母的眼神越发好了,可见身子骨硬朗,这些日子赶上皇上万寿,后宫事儿多了些,忙乱起来,膳食便不大顾得上,这才瘦了一些。” 王氏夫人:“你这宫里头事儿多着呢,若事事亲力亲为累死都忙不完,能交给下头的奴才们就别自己硬撑着,熬坏了身子,祖母心疼。” 皇后眼角微润:“是兰儿不孝让祖母担心了。” 王氏夫人拍了拍她的手:“你们都是孝顺孩子,祖母知道,前头那个亭子就是沁香亭吗。” 皇后点点头:“ 是了,祖母您瞧万岁爷对面那个就是睿皇叔。” 王氏夫人揉了揉眼:“不成,这离着太远,我这眼睛又花,巧不清楚眉眼儿,不过远远望着这身姿还过得去。” 大儿媳不禁道:“哪只过得去啊,睿王殿下跟咱们家老八当年可是并称京城双璧,尤其您老可别忘了,睿王殿下是带兵的将军王。” 王氏夫人挥挥手:“什么王也得我亲眼仔细瞧过了才能作数,光听你们说可不成。” 皇后娘娘忍不住笑了一声:“兰儿知道祖母要仔细相看,咱们过去就是。”说着让周喜儿过去先跟御前的总管太监王德顺打了个招呼。 本就是事先安排好的事儿,自不会拦着,王德顺进了亭子里躬身:“回万岁爷,皇后娘娘与国公府老祖宗,承恩公苏氏夫人,正在那边儿赏景儿。” 皇上忙道:“老祖宗难得进宫,快请过来。” 王德顺应着去了,不大会儿功夫,祖孙三人进了沁香亭。 王氏夫人刚要跪下行礼,皇上就忙道:“都是家里人,这些虚礼就免了吧。”王氏夫人也不矫情:“老婆子谢皇上恩典。”抬起头来一眼都没瞧皇上,直接看向皇上旁边的睿王,上下打量了数遭,那目光着实有些露骨。 皇后娘娘忍不住咳嗽了一声:“祖母,这是睿王殿下。” 王氏夫人这才收回目光,又要跪下行礼,睿王忙道:“皇上都不受您的礼,您老这可要折煞我了。” 王氏夫人道:“那老婆子就不跟殿下虚客气了。”说着仍是上下的打量,又瞧了几遍,方才道:“想必皇上跟睿王殿下有国家大事要商量,老婆子就不搅扰了,再不出宫,只怕我家那老头子这会儿已在宫门外等的不耐烦了,老婆子告退。” 皇上站起来以示尊敬,吩咐王德顺亲替自己送出了御花园。 一出御花园,皇后娘娘就道:“祖母您可也真是的,哪有您这么瞧人的,把人家睿王都瞧毛了。” 王氏夫人:“我没瞧着他毛啊,挺稳重的,先不说别的这份大气倒是难得。” 皇后娘娘笑道:“这么说祖母是相看中了。” 王氏夫人:“阿十自小是个跳脱的性子,又被我跟你祖父宠着长大,旁的还罢了,就是脾气扭,若是寻个年纪相仿的女婿,将来还不知怎么打呢,倒是年纪大些的好,这睿王的年纪我瞧着倒合心思,人也稳妥,模样儿跟咱们阿十也算般配,只是寻常他这般年纪的男子,大都成婚了啊,要不房里也有几个伺候的丫头,想来他身边儿也早有人了吧。” 苏氏夫人听了忙道:“您老多虑了,睿王殿下可是有名儿的洁身自好,他哪个睿王府里头除了太监就是婆子,正经年轻的丫头便有也是房里伺候的,您老尽管放心吧。” 听儿媳这么一说,王氏夫人却更不放心了,摇摇头:“你说他也不过才二十六,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身边怎会没人,你瞧瞧老八虽说娶了媳妇儿之后收了心,之前可没少折腾,就算老九听说外头那什么楼里头有个红颜知己,时常的去,这睿王殿下竟乐意当和尚,实在令人想不明白,莫不是有什么隐疾吧。” 皇后娘娘摇头失笑:“您老这是想哪儿去了,太医院隔三差五就有人请平安脉,睿王可是练武带兵的人,身体比谁都好,哪来的什么隐疾啊?您老尽管放心,兰儿还能害了小姑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明天v,v当日只能一更,亲们谅解,另本文不长,估计三十万左右。 ☆、竟然就赐婚了 皇后娘娘知道祖母是舍不得小姑,可再这么下去, 真把小姑的终身耽搁了, 更何况自己瞧了许久,也就睿王最为妥当,无论相貌还是其他都跟小姑很是般配, 尤其睿王身边并无侍妾通房, 小姑嫁过去在睿王府里仍可作威作福, 虽说皇族规矩大些, 可有自己看顾着,谁敢为难小姑,权衡了再权衡,方才选定了睿王,若因祖母一时不舍,错过了好姻缘,以后后悔可晚了。 想到此,开口道:“祖母若担心小姑不喜欢, 可是多虑了, 您老莫非忘了当年小姑可是没少扫听睿王的事儿,当成故事听呢, 俗话说这没人爱英雄,睿王自是称得上我大晋的英雄,小姑也是京城第一美人,两人不是正配吗。” 王氏夫人想了想:“这倒是,当年这丫头可是逢人就扫听睿王大破西戎的事儿, 听人一说两只眼都发亮,想来这就是冥冥之中的缘分了,许老天爷早就注定好了,我倒是瞧着睿王不差,要不就定下吧,只是咱们这儿说的热闹也没用啊,睿王毕竟是皇叔,这定亲可是大事儿,也不能咱们说了就算吧。” 皇后娘娘笑道:“ 祖母这婚姻事该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宣平候亲做大媒,太太上皇也早上门跟您二老提了亲事,只您跟祖父点了头,这亲事就成了,此事您老莫担心,都交给兰儿就好。” 王氏夫人想想刚才在亭子里那风姿俊秀的睿王殿下,说句不偏私的话,虽与老八并称什么京城双壁,可要是真比起来,老八真被比下去了。阿十这一辈子得这么个女婿,也算不亏了,想到此点点头:“你瞧着办吧。” 不说王氏夫人这儿丈母娘相女婿,越相越满意,再回头说沁香亭这边儿,送走了王氏夫人,皇上略瞧了睿王一眼开口道:“太太上皇前儿进宫来,把朕好一通臭骂,说朕尽顾着自己,一点儿不把你这个皇叔放在心上,连你娶妃这样的大事都不理会,皇叔你说朕冤不冤。” 睿王微:“父皇年纪大了,爱唠叨,皇上就给个耳朵便了,至于父皇说什么,皇上就当没听见不就好了。” 皇上白了他一眼:“你说的轻松,他可是太太上皇,朕的祖父,他说什么,朕只能恭敬的听着,若敢轻慢,被那些言官知道,非逼朕下罪己诏不可,而且你年纪也真不小了,总不能永远不娶吧,如今外头都传说你不近女色是因有龙阳之好,你要是再不娶个睿王妃,还不知要说出什么难听的来呢” 睿王:“嘴长在他们身上,说什么自然由着他们。” 皇上:“你跟我说实话,你莫不是真喜好龙阳,若果真如此也不妨,咱们先娶个王妃在府里好歹应酬着太太上皇,另外朕再选几个清秀可人的小子赐给你,只要你别做的太过,好歹的应承应承,外头的流言自然就少了,如此,岂不两全其美。” 睿王:“皇上误会了,我并无龙阳之好,至于娶妃先不着急,明日要动身去南越走一趟,等我回来再议。” 皇上大喜,以往一提娶妃的事儿,皇叔就冷脸皱眉,直接拒绝,绝不会拖泥带水,今日却说先不着急,等他从南越回来再议,看来真是红鸾星动,空了多年的睿王府要多位王妃了。 想着,开口道:“这满京的世族闺秀,朕瞧了遍,也只有谢府的阿十跟你匹配,这谢府的阿十不大出来,你没见过,模样儿极美,性子虽有些淘气却因年纪小的缘故,等以后嫁了人自是不一样了,谢家教出的儿女,不会错的,且出身谢府,骑射是看家本事,想来你也不喜欢那些娇娇弱弱的姑娘。” 睿王:“若皇上喜欢,莫如选进宫当个皇妃岂不好。” 皇上:“你莫不是忘了兰儿正是谢府的长孙女,更何况阿十是定国公的老来女,自小宠到大,就算朕是九五之尊,想纳阿十为妃也绝无可能。” 睿王:“自小宠到大的,想来性子刁蛮,皇上总提这些不相干的人做什么?倒不如趁着今夜月色,我与皇上一醉方休,明日我一走,再回京怎么也要几个月了。” 皇上:“夜郎王使者呈了国书,另表明夜郎王有意与我大晋结秦晋之好,入秋便亲来京城朝拜纳贡,言辞恳切不像有假。” 睿王:“夜郎闹了这场瘟疫,国力凋敝,若再穷兵黩武,夜郎的百姓也不会答应,便夜郎王狼子野心,也只能暂时收敛,至于结秦晋之好,倒是可以安抚他。” 皇上点头:“朕也如此考虑,夜郎地处西南夷,对于这些异族人安抚教化为上,若是能与夜郎结秦晋之好,至少南疆能太平几年,尤其如今北狄蠢蠢欲动,若此时对南疆不稳,咱们大晋岂不是腹背受敌。” 睿王冷哼了一声:“若北狄敢进犯我大晋疆土,本王必亲自带兵扫平北狄,以安我大晋北地河山。” 皇上:“有皇叔在,朕安枕无忧矣,不过话说回来,你不是刚从南越回来吗,怎么又去,不说南越那边儿的乱子平了吗。” 睿王目光闪了闪:“我是去找人。” 皇上愣了愣颇有些意外:“找人?什么要紧之人,还非要大老远跑去南越找?” 是要紧之人吗,睿王下意识摸了摸腰上的荷包,若不是有这个荷包在,自己都以为那夜是一场梦了,那柔软娇小身子那般招人疼,让自己恨不能把那小小的身子揉进他的骨血里,以至于有些孟浪,她又偏是哑巴,自己弄疼了她,只会发出呜呜咽咽的声儿,像一个受伤可怜的小兽,可越是那般,却越让他放不开手,若不是那夜二王子逼宫,自己还不知要她多少次呢。 若果真如此,只怕过后她会更疼,既然疼为什么走了,是不想离开南越跟自己回晋国来吗,还是说她本是不情愿被管家下药带回来的,醒了之后,怕沦为大王子府的家妓,方才逃跑,却为何把番禹城几乎翻了过来都未找到她,难道她不是南越女子?不,她身上明明穿着南越的服饰,不管怎样自己都要找到她,问问她为何不告而别,为何不愿意跟自己回来,而且,那一夜自己要了她两次,她的腹中是不是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儿……若有,算着日子,也该有三个月了…… 皇上见他不想提娶妃之事,也没说什么,想来既没像过去一半反对,便八九不离十了,娶正妃是大事,也不能急于一时,等他从南越回来再议也不迟。 想到此,便叫王德顺倒酒,这一晃他们叔侄有几年没有像现在这样把酒言欢了。 皇上是不着急,可有着急的,太太上皇便是那个最着急的,跟皇上喝了一夜酒,转天天刚亮睿王便快马加鞭的走了,连睿王府都没回去。 等太太上皇得信的时候,睿王早没影儿了,太太上皇气的不行,自己看好的儿媳妇儿,儿子却不上心,回头被别人娶了,自己不白费功夫了。 一竿子撩到了宫里,沉着脸往承极殿上头的御座上一坐,看了眼旁边站着的皇上:“老五人呢?昨儿不是进宫来给你贺寿了吗,怎么一转眼就没了。” 皇上恭敬的道:“皇叔说南越那边儿还有些要紧事儿需料理,一早赶着出城了。” “狗屁要紧事,那南越如今太平的很,有他什么事儿啊,我问你昨儿晚上老谢头那老婆子可见了你皇叔。” 皇上:“见了是见了。” 太上皇忙问:“怎么样?那老婆子从年轻的时候就是麻烦精,又不是娶她,她非要相看什么,你快说那老太婆对你皇叔的印象如何?” 皇上咳嗽了一声:“皇后说答应了。” “答应了?”太太上皇高兴的胡子都翘起来了:“我就说老五配她的小阿十最妥当,就算那老婆再挑剔,也是一相就中,瞧瞧真叫我说中了吧,这就叫佳偶天成。” 说着,见皇上还站在哪儿不禁皱了皱眉:“你还站哪儿做什么,还不下旨赐婚,先把那小阿十定下来,就跑不了了。” 皇上为难的道:“太太上皇,这婚姻大事是不是得问问皇叔自己的意思,谢府那边儿是相中了,可皇叔这儿还没给准话儿呢,朕这赐婚旨一下,可无法转圜了,若是皇叔回来不答应怎么办?” 太太上皇:“他敢,我是他爹,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他什么事儿啊,让你下旨就下旨,甭废话,快写。” 皇上虽觉不妥,可太太上皇眼巴巴的逼着呢,这旨意不写也得写,写好了刚要叫王德顺去谢宣旨,不想却给太太上皇一把拿了过去:“不用王德顺了,正好我要去找谢老头下棋,帮你捎过去吧。”撂下话就走了。 第13节 皇上看着太太上皇欢快的身影出了承极殿,长叹了口气:“德顺,你说这门亲事皇叔会答应吗?” 王德顺:“回万岁爷,那谢府的阿十小姐是咱们京城的第一美人,模样好,心地还善,虽说被国公爷跟夫人还有谢府那九位少爷宠着长大,却一点儿都不刁蛮,很是随和,便是对奴才这些人也一样和善,怎么想也是没挑了,想来睿王殿下若是不应也是怕娶个刁蛮千金,若知阿十小姐的性子,再见了本人,哪还能不同意。” ☆、为夫给夫人搓背 阿十知道信儿的时候已是转天儿,她八哥下了早朝之后来寻她, 她正跟八嫂在花园里撷花, 她八嫂医术虽寻常却摆弄香膏香料的方面却是个天才,阿十自己用的胭脂膏子,唇脂, 脸上擦的茉莉花粉, 都是出自八嫂之手, 因八嫂这份好手艺, 九哥还动过心思,想开个这方面的铺子,只不过被八哥断然拒绝。 九哥为此跟自己唠叨了多少回,说八哥小心眼儿,八辈子没见着过媳妇儿,娶了一个就恨不能拴在裤腰带上,天天防贼似的瞧谁都好像要抢他媳妇儿似的,不知道的还当他媳妇儿是天仙呢, 瞧着也就那么回事儿, 比我家阿十差远了。 阿十听了这些话忙撇清:“九哥,你跟八哥不对付, 可别把我拖进去,再说八哥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就算八嫂是个丑八怪,可八哥瞧着是天仙就是天仙,九哥这么气不忿, 也给我娶个九嫂回来就是了,免得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他九哥听了捧着胸口妆模作样的说:“我的小阿十变心了,不向着九哥了云云。”那样子好笑的不行,总之八嫂这个好手艺最终就便宜了自家人。 八哥虽小心眼儿倒是不反对八嫂在家里鼓捣这些,应该说很是鼓励,让人在庄子西边单辟出一个花园来,专门种花,以供八嫂做个香膏香料的,以免八嫂太闲的无聊。 如今正是花期,花园里的花开的姹紫嫣红,早上还算凉快的时候,八嫂大都泡在花园里,采撷各色香花,以备制作香膏。 至于阿十就是凑热闹的,她想让八嫂给她做几块茉莉花味儿的胰子,八嫂就把她拖来帮着撷花,阿十头上戴着个跟八嫂一样的纱帽,纱帽是八哥叫国公府里的针线房特意做的,说八嫂总在花园子里撷花,怕晒黑了脸,阿十也因此得了两个,平常总没机会戴,今儿倒正好。 谢渲站在花园边儿上的亭子里坐了,一边儿吃茶一边儿拿了桌上他媳妇儿看了一半的话本子,瞧两眼便侧头欣赏一会儿他媳妇儿跟妹子在花间穿梭的身姿,觉着很是赏心悦目,待日头大了,便让婆子把两人唤了过来。 八嫂倒很是听话,阿十觉得八嫂大约是让八哥罚怕了,她总觉着八嫂看八哥的目光像是老鼠见了猫,而八哥看八嫂的目光却让阿十想起狼盯着小白兔,时刻都处于垂涎三尺的状态之中,而且还是一只披着狐狸皮的饿狼。 阿十拿起桌上果子露喝了半碗,熬得酸甜适口,又放在冰窖里冰了一个时辰,凉森森的既好喝又解暑。 撇头见八嫂一脸哀怨的盯着自己手里的果子露,阿十的目光落在八哥递到八嫂嘴边尚冒着些许热乎气儿的热茶,立刻就明白了怎么回事,急忙一仰脖把碗里剩下的果子露喝进了肚子,然后看着她八嫂的目光从哀怨倒绝望然后认命的把茶喝了。 大约觉得自己跟小姑子的待遇差了太多,很是幽怨的看着八哥:“你最近不忙啊。” 八哥挑了挑眉:“夫人这话为夫……” 他话没说完就被八嫂抬手捂住了嘴:“当,当我什么都没说。” 八哥拉下她的手,点了点她:“我是为了你好,亏了你还是郎中,难道不知寒凉之物不可多食,尤其女子。” 八嫂听了很是不满的抬手指着阿十:“那阿十难道不是女的吗?” 八哥:“你跟阿十不一样,她还未嫁人呢,你却已为人妇,身子自是要着紧些,前些日子你瞧见人家抱在怀里的宝宝,不是羡慕的不行吗,身子不调理好,哪会有宝宝。” 八嫂一想起那抱在怀里香香软软的小宝宝,顿时觉得牺牲一次果子露也是值的,只不过心里还是有些不平,嘟囔了一句:“你昨儿夜里不说阿十的亲事定下了吗,说起来她不也快为人妇了吗。” 阿十觉得八嫂实在的不讲义气,这见不得别人好的恶劣心态,跟她心目中善良的有点儿半傻的八嫂有天壤之别。 而且八嫂这话是什么意思,想到此不禁道:“什么亲事?八嫂你别喝不着果子露就胡说八道好不好?” 八嫂撇嘴:“我可没胡说,不信你问他。”说着抬手指了指八哥。 被八哥咬了手指一下,哎呦一声缩了回去:“你干嘛咬人啊。” 八哥:“什么他,他的,该叫我什么,又忘了,用不用为夫给你提个醒。” 八嫂想到他提醒的法子,打了个机灵忙道:“不,不用提醒,我记着呢。” “真记着呢,我不信,若真记得叫一个为夫听听。” 八嫂脸有些红,却仍期期艾艾小声的叫了声:“阿,阿渲。”这厮让她叫的那些,只有这个勉强能叫出口,其他的想想都起鸡皮疙瘩。 阿十这会儿就起起皮疙瘩了,她八哥八嫂这恩爱的也太过了,大青百日当着这么多下人,最重要还有自己这个亲妹子在跟前儿,两人就公然眉来眼去的,实在肉麻。 阿十咳嗽了一声:“那个,八哥,亲事是怎么回事?” 谢渲把自己媳妇儿调戏的小脸通红心里舒坦了一些,虽觉这门亲事定的有些急了些,可若是睿王当自己的妹夫,即便心里仍有些不爽,可仔细想想也不是不能接受。 毕竟虽不舍妹子,到底女大当嫁,也不能留在家里当一辈子老姑娘啊,若非嫁不可的前提下,睿王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身边并无妻妾,外面也没听见说有相好,洁身自好这方面,他谢渲自愧不如。 当然,别的方面,他也很夫妻这个未来的妹夫,除了性子有点儿冷,估摸这人有些无趣,不过阿十的性子跳脱,这一动一静一冷一热倒也算绝配。 故此,仔细斟酌之后,觉着他家阿十要是错过睿王以后再想找这样合适的就难了。 阿十见八哥不应自己,不免急起来,上去拉他的胳膊:“八哥你倒是说啊,什么亲事?” 八嫂插过来道:“阿十,昨儿公婆给你定了亲事,就是那个什么睿王来着。” 阿十脸色都变了,抿了抿嘴转身就要走,却给八哥一把抓住:“做什么去?” 阿十:“回府去找阿爹阿娘。” 八哥摇摇头:“阿十你这会儿回去找可来不及了,昨儿万岁爷赐婚的旨意就下到了国公府,阿爹阿娘摆了香案正儿八经的接了圣旨,这亲事就是板上钉钉了,更何况还是太太上皇亲自来颁的旨意,你这面子大了去了。” 阿十:“谁稀罕什么面子,我,我不能嫁。” 不能?谢渲挑挑眉:“这话听着新鲜,为什么不能,莫非你瞧不上睿王,阿十,若是连睿王殿下都入不了你的眼,那你这辈子真就别嫁了。” 阿十不满的道:“八哥你还是我八哥吗,怎么净向着外人说话。” 谢渲:“不是八哥向着外人,而是对方若是睿王,八哥也实挑不出他的不好来,先睿王那些赫赫战功,想来这些也不用八哥跟你说,只说他洁身自好,偌大的睿王府连一个女眷都没有,就这一样儿,满京城的世族公子都算上,也没有一个,且他为人高华,样貌也好,阿十,这着实是一门难得的好亲事,八哥便再不舍却也知道不该拦着。” 阿十:“可是八哥以前不跟阿十说过男女之间必须彼此喜欢,倾心相爱才能结成夫妻吗,便那睿王殿下再好,我若不喜欢他,便结成夫妻岂不成了怨偶。” 谢渲:“阿十,你可曾见过睿王殿下?” “没,没有,阿十何曾见过睿王殿下。” 谢渲点点头:“既未见过怎么就知道不喜欢呢。” 阿十有些烦躁:“反正我不想嫁。”丢下这句转身跑了。 谢渲见妻子担心的目光,摇摇头:“别担心,不妨事,等她想明白就好了。” 八嫂:“可是阿十的性子,能想明白吗。” 谢渲叹了口气:“阿爹阿娘生了我们兄弟九个,末了才生了小阿十,她年纪又小,小时候我们兄弟几个稀罕的不行,争抢着抱她,后来大了些,更是见不得她受一点儿委屈,为此我跟老九可是干了不少荒唐事,阿十虽是我们的妹子,却因阿爹阿娘到底有了年纪,等于是我们几个兄弟一手带大的,我又何曾舍得把她嫁出去,以前我跟老九若是听说我们太学里哪个小子对阿十起了心思,就会寻机会去教训恐吓那小子一顿,直到那小子歇了心思为止,只不过若是睿王,我实找不出挑剔的理由,他是这世间难得的峥嵘男儿,谢洵自愧不如。” 见他媳妇儿一脸惊吓的看着自己,谢洵嗤一声乐了:“怎么,是不是觉得为夫说出如此谦虚的话有些奇怪,不必做出这样一副神情来,为夫虽自愧比不上睿王殿下,可跟其他人比起来,却也是曲高和寡,怎么样能嫁为夫,是不是觉得很幸福。”说着目光渐渐有些暗。 亏吃的多了,再傻的人也会变得机灵起来,阿十的八嫂也一样,一见丈夫的目光就知下面要干什么,蹭的从他怀里跳了出去,只不过智商仍有些不够,慌乱之中竟说了句:“那个,我有些热,要去沐浴。” 谢渲忍不住轻笑出声:“夫人这是邀请吗,那为夫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不等他傻媳妇跑,过去一把抱了起来低声道:“为夫给夫人搓背……” ☆、谁还能强迫他不成 却说阿十跑回屋子呆坐了一会儿,便叫冬儿收拾东西回国公府, 冬儿知道小姐心里不痛快了, 不敢吭声,利落的收拾了包袱,随小姐出了庄子回谢府了。 进了国公府大门, 直奔爹娘住的院子, 一路上见了她的下人皆道恭喜小姐, 弄的阿十越来越不爽, 本想来寻爹娘问个明白,却不想扑了空,抓了丫头问了句,说夫人在库房打点东西呢。 阿十微愣了愣,几个哥哥成婚的成婚立业的立业大都自己分出去过了,虽仍留着各自的院子,真正住在这儿的就是国公两口子跟阿十,虽说国公府家大业大, 她阿娘也早不管事了, 一并事情都交给王嬷嬷跟大管家料理,落了个清闲, 今儿怎么跑库房里去了。 又一路寻到库房,国公府的库房是单独劈出了一个院子,照着类别依次分开,还没都到院子呢,远远就瞧见前头人来人往忙乱非常, 怪不得前头那么清净,连下人都少了许多,原来都跑这儿来来了。 正一箱子一箱子的往外抬 ,有金银器皿,摆件儿瓷器,还有各色绸缎布料,还有各种屏风,有地上摆的座屏,还有炕上使的炕屏,桌子上放的绣屏,等等各种大件儿小件儿,玻璃玛瑙砗磲,什么样儿的都有……旁边的大管家指挥着手下小子正忙着登记,出一样登一样,这库房里的东西可都是宝贝,若是漏记了一样,回头跟先头的造册对不上,就算把自己零碎的卖了也赔不起啊。 一抬眼瞧见阿十,大管家顿时就笑了:“老奴这儿给阿十小姐道喜了。” 大管家是国公府的老人,虽是下人却不能失礼,故此虽心里不爽快,却仍道:“忠伯,您老就别跟着添乱了,我这心里正烦着呢。” 大管家愣了愣:“阿十小姐烦什么啊,这门亲事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姻缘啊,又是万岁爷圣旨赐婚,还是太太上皇亲自来颁的旨意,您这份体面,除了咱们国公府可这大晋也寻不出第二份来了,国公爷不用说了,就说夫人,自那日万寿节从宫里回来之后,天天都在这库房里头给挑了又挑拣了又拣,给小姐您挑拣合心的嫁妆呢,小姐您就放心吧,等小姐出嫁的时候,光咱们国公府的嫁妆就能把京城给震了。” 阿十嘟了嘟嘴:“忠伯这话说的阿十好像嫁不出去一样,非得搭着金山银山的嫁妆才行。” 大管家笑了:“阿十小姐还跟小时候一样顽皮,就凭咱们国公府,多少人家争抢都争抢不上呢,哪还用得着搭嫁妆啊。” 阿十:“既不用搭嫁妆,这是做什么?” 正说和屋里正挑布料的王氏夫人听见了女儿的声音,从里头喊了一声:“阿十来的正好,娘正要叫人去接你家来呢,娘在这儿库房里头挑了几天,虽挑出了一些东西,却仍觉得不够,你自己进来瞧瞧,喜欢什么,一并拿出去府封在箱子里,放到旁边的院子里先备着,若是等钦天监挑好了成亲的良辰吉日在预备可就晚了,你快进来瞧瞧,娘瞧着这几样摆件也好,将来摆在明间的炕柜子上正好,寓意好,瞧着也吉祥。” 阿十不情不愿的走了进去,见她娘正摆弄架子上一套彩陶的胖娃娃,每个都总着两角,两两成对,或站或坐,或走或跑,姿态各异,神情也格外鲜活,倒是很漂亮,只不过她娘刚说寓意好瞧着也吉祥是什么意思? 王氏夫人拉过女儿指着那些彩陶的娃娃道:“你瞧这些娃娃多喜兴,摆在屋子里岂不正应了那句早生贵子。” 阿十尽量忍住不翻白眼:“阿娘,您是不是想多了。” 王氏夫人:“这怎么是想多了呢,皇上圣旨一下,这门亲事就算定下了,只等着成礼过门了,成了婚自是要早生贵子的。” 阿十:“娘,您不是说不着急给阿十定亲事吗,怎么皇上忽然就赐婚了。” 王氏夫人这会儿方听出女儿的语气不大对劲儿,不免仔细端详了女儿一会儿,瞧那脸色郁郁的,想来是心里有事不痛快了,便拉着她坐到那边儿的软塌上,拍了拍她的手:“瞧你这意思,莫非心里不乐意嫁睿王。” 阿十:“娘,阿十跟睿王一面都没见过,怎能嫁给他,岂不可笑。” 王氏夫人点了点她的额头:“你不是真让你八哥教歪了吧,那成亲莫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是相看也是爹娘长辈替你去相,没说你自己跑出去相看的。纵你不害臊,若给人知道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你别听你八哥胡说八道,阿十你就就信娘,娘最是疼你,断不会害你,这睿王着实风姿卓越,稳重端方,跟过去那些上门提亲的世家子弟不同,虽说瞧着是个冷性子,可这男人啊,外头瞧着越冷心里就越滚烫,只要你把他那颗心捂热乎了,他能一生一世的对你好,你爹便是如此。”说着不知想起了什么,脸颊上隐约飞出两朵红来,晕染染的挂在腮边,异常动人。 阿十却早习惯了爹娘时不时就秀一下恩爱,尤其在自己面前,从来不知道避讳,阿十不禁道:“他跟爹哪里一样了,我怎么没瞧出来。” 王氏夫人微愣了愣:“你没瞧出来?莫非你见过睿王?” 阿十这次回过味来,自己说漏了嘴忙补救道:“不是说那睿王经年四处游历吗,极少回京,阿十哪有机会见他。” 王氏夫人点点头:“这倒是,不过没见过也没关系,你没见过阿娘见了啊,那天万寿节宫宴,在御花园正巧碰见睿王跟皇上叔侄俩正吃酒叙旧,躲避不及便见了一面,阿十你就听娘的没错,娘眼光最好,睿王是个难得的英武男儿,而且他年纪比你大些,以后必会让着你,也知道疼媳妇儿。” 阿十听了半天她阿娘说的都是睿王多好多好,忍不住酸溜溜的道:“那睿王殿下倒是给了阿娘多少好处,阿娘这般替他说话。” 王氏夫人听了倒不禁乐了,伸手捏了她的小脸蛋一下:“你这张小嘴越发刁了起来,睿王殿下何等身份,怎会给娘什么好处,更何况你是娘十月怀胎的亲闺女,娘不向着你难道还能想着外人,这话说的可没良心,合着娘这些年都白疼你这丫头了。” 阿十也知道自己反应有些过激,说出这样无理的话实是不该,心里却又实在别扭,不想认错,便耍赖的靠在她娘怀里蹭了蹭:“娘若疼我,怎舍得把阿十嫁出去。” 王氏夫人,摸了摸女儿光滑的小脸,她这丫头啊,自落地就疼着宠着长大,自己何曾舍得把她嫁出去,可这女儿大了总要嫁人生子,这是属于她自己的人生,当爹娘的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帮她寻一个好夫婿,而睿王便是王氏夫人相中的乘龙快婿,觉着跟她家阿十般配的紧。 确未想到女儿这么大反弹,瞧这正小脸分明写着不乐意,王氏夫人暗道,莫不是女儿心里有了人,才这么抵触婚事? 想到此,把她略推开一些,扶正,让她跟自己对视,然后一个字一个字的问:“阿十,你跟娘说句实话,是不是心里头有人了?阿娘阿娘也不是那等不开明之人,若是你果真心里有人,这会儿说出来还不晚,虽说皇上的赐婚旨意下了,若是实在不乐意,让你爹去寻太太上皇,虽有些麻烦,毁婚也不是不可能。” 阿十愕然:“阿娘,您想哪儿去了,阿十心里哪有什么人?” 王氏夫人暗暗松了口气,虽说话儿说了出来,到底是圣旨赐婚,若谢家毁婚也是极麻烦的一件事,更何况自己从心里觉得睿王跟阿十很是般配,错过了只怕再难寻这么妥当的了。 想到此,开口道:“阿十,既你心里没人就听娘的吧。” 阿十其实也知道,圣旨既下,这亲事就无转圜的余地了,便是谢家荣光地位,若是毁婚也是对皇上的大不敬,这个大帽子若扣下来,再被朝堂上一些不安好心的官儿趁机上个弹劾的折子,谢家的安稳日子只怕就到头了。 可是自己真嫁冰块男的话,南越那档子事儿不就瞒不住了,说起来阿十真心觉得冰块男是个两面三刀的,在南越疯了一样的找自己,都快把番禹城翻过来了,若说是可怜自己是哑巴,着实有些说不过去,若说喜欢上自己了,更是鬼扯,那晚上屋里黑成那样,连彼此的眉眼长得什么德行都没瞧清楚,这样若都能喜欢上,也太草率了些。 可阿十明明记得他问过自己想不想跟他回晋国来,自己没应声的时候,他还颇有些不高兴,想来便不是要娶自己为妻,也至少有那么一两分诚意吧,怎么转过头来就由着皇上赐婚了,阿十可不觉得皇上能左右冰块男,就冰块男那做事说话的硬气劲儿,一看就知道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儿,况且,他是堂堂大晋皇叔,地位超然,他若不愿意,谁还能强迫他娶亲不成…… 第14节 ☆、第 28 章 阿十觉着自从去了南越,自己的运道便有些不济, 确切的说自打遇上冰块男就开始万事不顺了, 正郁闷之余九哥回来了,这大约是阿十近几个月最高兴的一件事儿。 谢洵一进院就瞧见阿十拖着腮帮子坐在窗下,小眉头皱的紧紧, 正发愁呢, 谢洵靠在院门边儿上好生欣赏了一下小阿十的愁容, 深觉他妹子便发愁也是极美的, 窗前种了一颗腊梅,虽不是花期,枝头却簪满绿油油的叶子,斜斜横在窗棂外,日影下潋滟浮光映着窗内托腮的美人,好一副鲜活的美人图。 倒勾起了他绘制一副丹青的想头,因有了这个念头,便又瞧了一会儿, 直到小阿十发现了自己, 那双秋水明眸一闪,从屋里跑了出来, 往前一跳:“九哥,你回来了。” 谢洵习惯性接住她转了个圈,放下来笑着捏了捏那张粉嫩的小脸:“小阿十这般热情,是想九哥了吗。” 阿十趴在九哥怀里点了点头:“嗯,阿十是想九哥了。”声调里掺着些委屈。 谢洵低头看了看她, 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是那个混账欺负我们家小阿十了,告诉九哥,九哥把他家点了。” 这话让阿十想起了以前的事:“九哥,把人家点了可是犯了朝廷律法的。” 谢洵:“只要我家小阿十解气了,九哥不怕,而且九哥可不是你八哥,九哥就是个做买卖的又不当官儿,犯了律法也是小罪,九哥有的是银子,用银子上下打点一番也就不了了之了。” 阿十噗嗤笑了:“若叫人知道,还不知怎么在背后怎么说咱们国公府呢。” 谢洵:“九哥不在乎,想必爹娘也不会在乎的。” 阿十摇摇头:“阿十明白爹娘跟哥哥们都宠着阿十,可阿十还是知道是非道理的,况且也没人欺负阿十,只对了,九哥不说要到入秋才回来么,怎么这么早就家来了。” 谢洵:“还不是听见了我们家小阿十要嫁人了,九哥紧赶慢赶的赶了回来,生怕错过了我们家小阿十成婚的大礼,这一道上,一听说我妹夫便是睿王殿下,九哥这心里甭提多兴奋了。” 阿十郁闷的道:“九哥兴奋什么?” 谢洵:“那可是睿王殿下,小阿十,那是九哥一直以来最为敬佩的英雄,九哥有些生不逢时啊,当年睿王殿下西征之时,九哥就想跟去见识见识,奈何年纪小,军中不收,倒错过了亲眼见识睿王神威的好机会,可那些军中的老将们说起睿王殿下的英勇事迹,实在向往的很,向往的很啊,如今这样的人物成了我妹夫,阿十,你说九哥能不兴奋吗。”说完方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妹子脸色不大好。 微愣了愣不禁道:“小阿十,你不是不想嫁吧。” 阿十:“九哥,你是不是忘了,我都不认识他。” 谢洵:“小阿十,要知道睿王殿下可是多少女子的深闺梦里人啊,如今成了你的夫婿,都不知有多少人嫉妒你呢,况且,九哥虽跟睿王殿下并无深交,可他的为人却有目共睹,若是旁人,便爹娘同意,九哥也不答应,可若是睿王殿下,实是一门难寻的好亲事。” 阿十不满的道:“他倒是给了你们多少好处,怎么你们个个都替他说话,你是我的九哥还是他的九哥啊。” 这话说的有些酸,谢洵笑了起来:“不是我们替他说话,实是睿王殿下的人品在哪儿摆着,更何况,我自然是我家小阿十的九哥,但等你嫁了便也成了睿王的九哥,小阿十,你说睿王殿下若是叫我一声九哥,得是什么感觉。” 阿十:“九哥,你是回来气我的吗。” 谢洵:“九哥赶回来是给你置办嫁妆的,我家的小阿十要嫁了,九哥得把我荣昌号库房里存的好东西都搬出来,给我家阿十当嫁妆。” 阿十深觉在这门亲事上 没有人跟自己站在一边儿,过去一直疼自己的爹娘,哥嫂们全部跟冰块男站在了一头,阿十仔细想了想那个冰块男,心里实在纳闷,那么一张冷冰冰的脸,怎么就招了这么人喜欢呢。 皇上的一道赐婚圣旨令一直安生的国公府格外忙乱了起来,不,应该说整个京城,因为谢家的阿十小姐要嫁了,嫁的还是当年大破西戎的大将军王,如此门当户对金童玉女的一桩婚事,简直是天作之合,无可挑剔。 更何况,还有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家小阿十有多宝贝一般,争先恐后的置办嫁妆,各家商铺的掌柜得了消息,莫不上赶着来分一杯羹,生怕晚了,错过了赚钱的好机会,毕竟整个大晋只有一个定国公府,整个国公府只有一位小姐。 整个京城都因为阿十的婚事忙乱起来,唯一闲的大概只有当事人阿十了。 大概知道阿十心情不好,一向恨不能把八嫂藏起来谁都别看见的八哥都咬咬牙把八嫂放了出来,让她陪着阿十去茶楼听书消遣。 姑嫂两人在二楼寻了张桌子坐了,要了一壶茶,四碟干果,楼下的说书的是位老先生,虽有了年纪,声音倒不小,而且抑扬顿挫搭配着跌宕的情节颇为精彩。 阿十听了一回倒听的津津有味,不想那说书的不知哪根筋儿不对了,前文书说得还是脍炙人口的拍案传奇,谁想话音儿一转,便说起了当年大将军王大破西戎的事儿。 阿十正吃瓜子呢,一下子差点儿被瓜子壳卡住嗓子,抻脖子瞪眼,八嫂过来又呼噜又拍的,半天才咳了出来。 八嫂:“我说阿十,你要是让瓜子皮儿卡死,阎王爷都得笑死。” 阿十站了起来:“八嫂走吧。” 八嫂依依不舍:“怎么走了,才听了一回书,时辰还早呢,阿十你也知道八嫂难得出来一趟。”说着可怜巴巴的望着阿十。 阿十心软了,叹了口气坐下来道:“八嫂我一直不明白,你干嘛这么怕八哥啊,八哥的脾气蛮好的,小时候我惹了祸,都是八哥九哥出头帮我摆平的,而且,八哥对你那么好,是不是你怕八哥罚你。”说着想到八哥罚八嫂的情形,忍不住脸一红。 八嫂瞧了她一会儿眨眨眼,凑近她低声道:“阿十,不想嫁那个睿王是不是因为已经有了相好的。” 阿十一口茶刚喝进嘴噗的喷了出来,急忙擦擦嘴:“八嫂你别胡说好不好。” 八嫂:“八嫂可没胡说,上回那话咱们说到一半让你八哥给搅了,后来八嫂倒忘了问你,如今八嫂想起来,阿十你若有了相好,还跟人家有了肌肤之亲,若是再嫁睿王不成一女伺二夫了吗,实在不妥。” 阿十:“就是说啊,我也不想的。” 八嫂听了越发愁了起来,忽的想起什么了,眼睛一亮:“对了 ,你八哥最有主意,不如咱们现在回去跟你八哥说说,让他想法子。” 阿十一惊,急忙拉住八嫂的手:“八嫂,你千万万千的不能把这件事告诉八哥,知不知道?” 八嫂愣了愣:“这是为什么?” 阿十觉得如此复杂的事情,对于八嫂这种单细胞生物只怕解释不通,索性直接道:“八嫂这事儿真不能让八哥知道。” 八嫂:“那好吧,只不过,你跟睿王的亲事怎么办。” 阿十叹了口气:“走一步看一步,或许就柳暗花明绝处逢生了呢。” 阿十这个侥幸心理深得八嫂心意,八嫂本身也是这样的人,要不然当初也不会让八哥轻易糊弄了。 不过阿十自己也没想到,这次竟然真的绝处逢生了,因为睿王回京了。而睿王回京的第一件事便是操持退婚之事。 睿王本来没这么快回京的,是因接了睿王府大管家的送去的加急信,才快马加鞭的赶了回来,睿王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才走了一个多月,老爷子就给他搞出这么大一桩麻烦事儿。 睿王快马进了城门,没回睿王府直接进了宫。 承极殿王德顺小跑了进来:“万岁爷,睿皇叔来了。” 皇上愣了愣,蹭的站了起来颇为惊喜的道:“朕□□叨皇叔呢,不想就回来了,快请进来。”却又想起什么,忙道:“站下,皇叔的脸色如何?” 王德顺忙道:“万岁爷,睿王殿下终年都是一个脸色,老奴实瞧不出有什么差别,不过睿王殿下临走前可说最早入秋才能回来,这还差一个月呢,且瞧皇叔满身风尘像是日夜赶路回来的,老奴斗胆猜测是为了跟谢府阿十小姐的婚事。” 皇上:“那你说,皇叔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王德顺:“万岁爷,睿王殿下是个冷性儿,这么多年太太上皇,可没少操心睿王殿下娶妃之事,却一直没成,老奴猜着,若睿王殿下愿意这么婚事,估摸着不会这么着急赶回来了。” 皇上:“若果真如此可是大麻烦,朕的赐婚圣旨已颁了下去,此婚事便木已成舟,再无转圜的余地,一会儿若皇叔不愿意执意退婚,又当如何?” ☆、第 29 章 王德顺自是知道睿王殿下的性子,若皇叔不应的事儿, 真是谁说了也没用, 万岁爷这是作难了,想了想,低声道:“万岁爷, 这件儿事儿说到底是太太上皇做的主, 当时那种境况, 太太上皇逼着万岁爷下旨, 万岁爷您也不能不听啊。” 皇上:“话是这么说……算了,你先把皇叔请进来吧。” 王德顺忙去了,到了外头廊下躬身:“万岁爷请皇叔进去叙话。” 睿王迈步走了进去,站在殿内躬身行礼:“臣参见陛下。”皇上几步从龙座上走了下来,伸手扶住他:“皇叔不必如此多礼,皇叔前些日子走的时候言道最早也得入秋方得回京,却不想这么快就回来了。” 王德顺站在一边儿心里暗笑,万岁爷这明摆着就想装傻了, 只不过睿王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性子, 这般只怕也混不过去。 果然,睿王根本不想绕弯子直接道:“臣之所以赶回京来是为了皇上赐婚之事。” 皇上咳嗽了一声:“哦, 皇叔回来是为了这事儿啊,皇叔不提朕都差点儿忘了,那谢府的阿十素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且性情温婉端庄贞静,德容功貌样样皆是上选, 跟皇叔也算天作之合,太太上皇替你想看过,心里极是喜欢,便让朕下了赐婚的圣旨,朕正想遣人给皇叔报喜,不想皇叔就回来了。” 睿王皱了皱眉:“这桩婚事不妥当,需跟国公府退婚。” 皇上心说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果然让自己猜着了,为难的道:“这老国公的脾气,皇叔也是知道的,那谢家阿十又是国公的老来女,自小宝贝疙瘩一样养起来的,便受了半点委屈都舍不得,如今这赐婚圣旨已下,国公府也接了旨,谢府正忙着备嫁,京城已是无人不知,若此时退婚可是沦为了笑柄,国公府岂能答应,皇叔此事还需思量思量。” 睿王摇摇头:“不用思量,这婚事必须退。” 皇上愣了愣:“皇叔如此坚持,却是为何?莫非皇叔心中有了想娶之人?”这本是皇上的猜测,不想却见皇叔的目光闪过一丝温柔,虽只是刹那便隐没在眼底,却哪里能瞒得过皇上,两人自小在一起,虽是叔侄,情份却比亲兄弟还要亲近几分,彼此一个眼神便知想的什么,何曾从皇叔眼里见过温柔二字,莫非竟让自己猜着了不成。 想到此,忙又问了句:“皇叔若果真有了意中人,就早商议商议,许可谋个两全之策,以皇叔的身份,也不可能只娶一位正妃,再娶几个侧妃也在情理之中,便是国公府也挑不出理去。” 王德顺暗道,这可难说,就因为皇后娘娘,那国公府的人可是极不待见皇族,对皇上也不过是守着君臣之礼,面儿上勉强应酬着,若不然,估摸连表面功夫都不乐意做。 当初之所以答应这门婚事,还不是看在皇叔洁身自好,睿王府中并无女眷,便如此,国公夫人还特意亲自相看了一回方才点头,这如今人还没过门就弄了个侧妃搁在睿王府,若瞒着还好,若给国公府知道,还不定闹出什么事儿来呢,国公府从上头的老公爷到下头的几位少爷,随便提溜出来一个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啊,万岁爷这个两全之策只怕难了。 不过,王德顺实在好奇那个让他们大晋的不动明王动了凡心的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显然万岁爷也极为好奇,拉着皇叔问道:“不知皇叔的心上人是哪家千金?” 睿王摇摇头:“她是南越女子。” 南越女子?皇上愣了愣:“莫非皇叔此次去南越也是为了她,可是南越的贵族之女?” 睿王摇摇头:“她只是寻常百姓,并非贵族,我这次去南越便是为了寻她。” “寻她?莫非她不在南越?” 睿王:“此事说来话长,当日阴错阳差以至于失了她的踪迹,我在番禹城寻了好些日子都未找到,因皇上的万寿节临近,便先回了京。” 皇上颇有些意外:“皇叔的意思是,你如今也不知她在何处?说起来那南越能有多大,绘制一副画像张贴出去,想来不日便能找到。” 皇上这句话正说道睿王的痛处,虽那一夜缠绵亲近,却至今都不知她模样,即便如此却仍让自己如此心心念念的放不下,最糟糕她还还是个哑女,若自己不能及时找到,万一遭遇了什么不测…… 想着这些,心急如焚,恨不能立时就飞去南越,把番禹城再翻几个过子,只不过,这桩婚事势必要先退了才好,不然便自己寻到她,又如何娶她为妻,皇上的两全之策并非自己所愿,遇到她之前,自己甚至未想过娶妃之事,遇到她之后,也只想娶她一个便好。 想到此,开口道:“我早已习惯四海为家,并不会在京城久居,出门在外风餐露宿,我倒没什么,可那位国公府的小姐,身娇肉贵,只怕吃不得这些苦。” 皇上:“若皇叔担心这个倒大可不必,国公府虽是鼎食之族,却也是簪缨世家,便是阿十身为女子,也自幼便习得一身骑射功夫,身强体健,跟那些弱不禁风闺阁弱女子不同。” 睿王:“皇上,臣以视她为妻,而臣此生也只会娶她一个。” 只娶一个?皇上颇复杂的看着他:“朕却不知皇叔倒是情种,只是皇叔想娶也要找到人才成,不若与谢家的婚事先拖些日子,毕竟朕刚下了赐婚的圣旨,若此时退婚,实在说不过去。” 睿王:“此事皇上不必为难,臣自会亲去谢府说明其中缘由,并退了婚事,想来国公爷也不会强人所难,臣此次进宫便是跟皇上说明此事,皇上也好心里有数,臣这就去谢府。”说着微一躬身走了。 等皇上从怔愣中回过味来,睿王已经出了承极殿,不禁叹了口气:“朕先头就说婚姻大事需问过皇叔再定夺,如今弄到这种境地,那谢府从老到小一个比着一个脾气硬,尤其一沾了阿十,更是护犊子的紧,如今平白受了如此奇耻大辱,岂能善罢甘休,朕本还想着,若北狄不稳,势必要出兵,虽有皇叔这个大将军王,若能借得谢家相助,也是事半功倍,这才寻了宣平候说媒,想着十有□□能成就好事,谁想竟出了这样的岔子,便是皇后哪儿朕也不好交代啊。” 王德顺见皇上愁锁眉梢忙安慰道:“万岁爷不用发愁,此事先头乃太太上皇一力所主,如今又是睿王殿下亲自登门赔情,也算给足了国公府面子,想老国公爷也是个好理儿好面儿的人,虽说接了万岁爷的赐婚圣旨,可睿王殿下死活不娶,以老公爷对阿十小姐的疼爱,也断然不会舍得闺女嫁个不情愿的夫婿,左不过就是气一场,过后跟太太上皇掰扯掰扯发发牢骚也就罢了。” 皇上:“事到如今也只能先如此了,但愿皇叔此去谢府莫再生出什么事端才好。” 睿王殿下登门的时候,老公爷正好不在府上,因一听说是睿皇叔,从看门的天聋地哑到正来回忙碌着抬东西的小厮婆子,一个个都抿着嘴偷瞄,都恨不能头一个她们国公府这位千挑万选选出来的乘龙快婿的信息,以后也好显摆显摆。 管家忠叔得信迎出来的时候,就发现平常格外清净的前院中庭如今挤了不少人,有的浇花,有的扫地,有的那块布假模假式擦那前几日刚上了新桐油得廊柱子,然后趁机探头探脑的往外头瞄。 大管家哪会不知这些人的心思,喝了一声:“再不滚,以后把你们派到花园子里头挑大粪,省的你们闲的发慌。” 众人一听立马呼喇一下散没影儿了。忠叔好气又好笑,忙快步迎了出去:“老奴给睿王殿下请安。” 睿王摆摆手:“起来吧,国公爷可在府上?” 忠叔忙道:“回睿王话儿,太太上皇一早来了,说郊外河里的鱼又多又傻,让我们国公爷陪着去郊外钓鱼去了。”见睿王殿下的神色像是有什么急事,又道:“不过我们八爷今儿倒是在。” 睿王点点头:“侍郎大人在也可。” 第15节 忠叔:“如此,睿王殿下请随老奴花厅待茶。”安置好睿王,转身去了阿十小姐的院子。 因为上回在庄子上的事儿,阿十这些日子正跟她八哥怄气呢,好些日子也不去八哥的庄子了,谢渲有一个月没瞧见妹子心里惦记,虽说有媳妇儿,可媳妇儿跟妹子还是不一样的,正好得了一套小玩意,便借着机会家来讨好妹子。 谁想这小丫头倒跟自己动了真气,从自己进来都不搭理自己,谢渲没辙,只得使出杀手锏:“是谁欺负我们家小阿十了,跟八哥说,八哥去揍他。”这句话本是阿十小时候,八哥九哥常跟她说的话,一提起来阿十就想起小时候八哥九哥护着自己的样子,多少气都消了,简直百试百灵。 果然,听了这句阿十噗嗤一声乐了。 谢渲笑道:“阿弥陀佛可算笑了,我家小阿十这张小脸一板起来,你八哥这心肝儿都跟着颤儿,好了,既笑了可不许再不理八哥了。” 阿十瞥着他:“那要看八哥的表现了。”说着伸出一只嫩白的小手来。 谢渲颇上道的把一个盒子放到她手上:“小阿十瞧瞧八哥这个表现可够诚意?” ☆、第 30 章 阿十打开盒子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好东西。”伸手从盒子里把里头的葫芦拿在手里掂了掂,不轻不重, 大小正趁手, 想来磨了许久,外皮都包了浆成了剔透的酱红色,摸在手里润润的, 如石如玉, 若是装了酒随身带着, 岂不轻便。 越想越喜欢, 来回摩挲爱不释手,不禁道:“八哥是从哪儿弄来的?” 谢渲打量妹子的脸色,暗暗松了口气,听了这话笑道:“说起这葫芦还真凑巧,昨儿八哥的轿子从古宝斋门口过的时候,给那掌柜的一眼打上拦下了,非说有几样好东西,让八哥给长两眼, 八哥推拖不过, 便走了一躺,倒是得了两样称心的宝贝, 临走那掌柜的把这个葫芦拿了出来,说是小东西权当个玩意儿装酒吧。” 说着摇摇头:“小阿十你说八哥这好酒的名声可冤不冤,八哥这一手酿酒的本事,还不是给你这丫头逼的,不想如今倒落了个好酒的名声, 连古宝斋的掌柜都上赶着送了我个酒葫芦。” 阿十却道:“那八哥还得谢谢阿十了,没有阿十八哥哪有如今这般酿酒的好手艺,总听老人们说艺不压身,有个手艺傍身,万一将来八哥在官场上混不下去了,回家开个酒作坊,也不至于饿死。” 谢渲:“你小没良心的丫头,九哥得了这个葫芦可是心心念念的就给你送了来,你倒好盼着九哥丢官罢职啊。” 阿十:“反正八哥也不喜欢当官啊,我倒觉得开个酒作坊更适合八哥,闲时酿酒还不耽误陪八嫂。” 谢渲目光一闪:“这个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兄妹俩正东拉西扯的说闲话呢,大管家忠叔小跑了进来:“八少爷,阿十小姐,睿皇叔来了。” 兄妹俩皆是一愣,阿十以为自己听错了忙又问了一遍:“忠叔,你说谁来了?” 忠叔笑眯眯的道:“回小姐话,是咱们国公府未来的姑老爷,睿王殿下来了。” 阿十这回可听真了,脸色变了变:“忠叔你可是老糊涂了,哪来的什么姑老爷?” 忠叔笑道:“老奴便再糊涂也不敢认错咱们未来的姑老爷啊。” 谢渲笑着看了阿十一眼,只当她是不好意思呢,摇摇头,却也实在纳闷睿王这当口亲自登门所为何来,虽说赐婚的圣旨已下,到底还未成大礼,这未来的姑爷上老丈人门上却有些不大妥当。 而且睿王的性子,谢渲很是清楚,绝不是闲得无聊来瞧瞧自己未来的王妃姿色如何等等,所以他来谢府的目的还真让人猜不透。 略想了想道:“睿王殿下人呢?” 忠叔:“虽国公爷不在,老奴也不敢怠慢,如今正在前厅待茶,这才来请八少爷。” 谢渲点点头:“是不能怠慢。”说着站了起来。 阿十忙道:“八哥刚来就要走吗?” 谢渲好笑的看了她一眼:“阿十,前厅待茶的那位可是你未来的夫婿,八哥的准妹夫,若今日失了礼数,等以后你过了门,不定心里怎么怨八哥呢,所以说,虽爹不在,八哥怎么也得去应承应承。”说着微倾身在她耳边小声道:“小阿十不说未见过睿王吗,今儿可是个好机会。”撂下话转身去了。 阿十心说,谁说我没见过,都见过好几回了好不好,只不过这几回见面情形都有些古怪罢了。 阿十不着急却把冬儿急的不行,见八少爷走了,忙道:“不如奴婢陪小姐过去瞧瞧,咱们悄悄的从花厅一头过去躲在穿堂前头那个大屏风后头,偷偷瞧上一眼,想来不会被发现的,走啦……”一边儿说一边儿把阿十拖了出去。 阿十自然不是为了看睿王的模样儿,那冰块男的一张冰块脸,如今她闭上眼都能想出来,就是一个字冷呗,有什么好看的,她之所以过来是想知道冰块男跑谢府来做什么? 阿十可不傻,就算皇上赐婚,如今一未过嫁二未成礼,哪有男方贸然登门的,况且冰块男那个性子,若无急事,断不会如此。 阿十跟冬儿躲在屏风后,透过中间枝枝蔓蔓的缠枝花纹往外瞧,果然看见冰块男那张冷脸,而且阿十觉得今日比前几次见得时候仿佛更冷了些。 竖起耳朵听他跟八哥说什么。 谢渲跟睿王还算相熟,彼此见过礼落座之后,方道:“闻听睿王殿下去了南越,入秋才能回京,倒不想回来的这样早,只是瞧殿下这一身风尘,想必是刚回京吧。” 睿王却不想绕弯子,直接道:“之所以赶回来,是因得了皇上赐婚的消息,此次登门也是为此而来。” 谢渲咂摸咂摸睿王这两句话的滋味,怎么听着怎么不像是女婿登丈人门的感觉,莫非睿王竟不愿意这门婚事不成,特意上门来是想毁婚的。 若果真如此,他家小阿十岂不成了满京城的笑柄,想到此脸色没了刚才的亲近热络,微有些沉:“睿王殿下此来是……” 睿王:“这桩婚事之前我并不知晓,待我得了消息皇上的圣旨已到了贵府。”、 谢渲哼了一声:“睿王殿下这话莫不是想说,你不乐意娶我家阿十,此次上门是要毁婚而来。” 睿王:“实是非我所愿,且在下虽有皇族身份,却自来是个散漫性子,习惯到处游历四海为家,实非贵府千金的良配,况,在下已有妻室,虽未成礼,却已过定,岂可再娶贵府千金。” 谢渲一惊:“你说什么,已有妻室?怎之前不曾听说?”若是睿王早已娶妻,那么皇上这赐婚的圣旨岂非成了儿戏? 惊过之后却冷笑了一声:“便你睿王是当今皇叔金尊玉贵,我们家阿十可也不是道边儿随人踩踏的野草,睿王殿下寻这样蹩脚的借口毁婚是拿我谢府一众人都当成了傻子耍弄吗。” 屏风后的冬儿这会儿肠子都快悔青了,早知这睿王是来毁婚的,打死她也不敢怂恿小姐来偷窥啊,本是见小姐这些日子心情不好,琢磨着若是见了睿王殿下风姿,说不准就欢喜了呢,谁想这睿王竟是来退亲的,还说什么早有妻室,这不胡说呢吗,就是自己一个小丫头都知道睿王府直到如今连个女眷的毛都没有,这怎么皇上的赐婚旨一下,就有了妻室了,分明就是不想娶她们小姐吗。 想着偷瞄了小姐一眼,却有些愕然,小姐这怎么还笑的出来呢,是自己眼花,看错了吧,想到此,忙抬手揉了揉眼,再睁开,竟没看错,小姐真是笑,即便不是大笑,可那微微翘起的嘴角的确是笑呢。 冬儿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小姐是没听见吗?睿王可是来退亲的。” 阿十点头:“听见了啊,退就退呗,我跟并不认识,却因皇上的一道圣旨勉强成了夫妻,本来就是极荒唐的事,他来退婚正好。” 冬儿:“小姐,您是不是糊涂了,国公爷可接了圣旨,若睿王殿下毁婚,小姐岂不成了笑柄,往后小姐还能嫁谁啊?” 阿十:“不能嫁就不嫁好了,热闹看完,也该回了吧。”撂下话转身走了,那步履轻快非常,冬儿如今才算信了,小姐是真的不想嫁,哪怕是威名赫赫的大将军王也一样,只是若真毁婚了,她们小姐的名声可怎么办。 不行,自己得听清楚些,一会儿回去也好给小姐报信,想着便没跟了去,而是继续躲在屏风后头偷听,外头两人说话。 谢洵也是顾虑到妹子的名声,这婚事可是人尽皆知,此时毁婚,外人怎么看他家小阿十,可这睿王口口声声说早有妻室,虽自己嘴里质问他,却深知以睿王品性绝不是无中生有信口雌黄之辈,他既说已有妻室便不会作假。 见睿王略瞧了后头的屏风一眼,谢渲暗暗叫糟,小阿十不是真来偷听了吧,若给她听了这些话,心里不定多伤心呢。 想着心里更为恼怒,可到底还有理智在,明白虽毁婚让小阿十跟谢府难看,他毕竟是当今皇叔,地位尊崇,不是过去在太学那些对小阿十心怀不轨的毛头小子,自己上去狠狠揍一顿也无妨,且,此事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解决的。 想到此开口道:“想必睿王殿下刚回京有些事儿还不是很清楚,我家阿十宝贝的紧,先头多少门当户对的青年才俊上门提亲爹娘都未答应,不想太太上皇却寻了宣平候做媒,万岁爷赐婚,这圣旨既下,身为臣子若不接下,岂非大逆不道,便心里再舍不得,也不得不应下这门亲事,倒未想到睿王殿下会来毁婚,只是这婚事既是万岁爷圣旨,自然也不是你我一句话说算就算了的,总得有个过得去的说法儿方才妥当。” 睿王:“并非在下有意毁婚,实不知老爷子会如此,也怪在下疏忽,因在南越与我妻失散,至今未寻到,便也未跟老爷子交代,方才阴错阳差的闹出这桩乌龙事来,还请谢大人体谅。”说着下意识摸了摸腰上挂的荷包。 因睿王说起我妻的时候,脸上的神情透出的一丝温柔很有些突兀,故此谢渲才注意到他不时摸腰的动作,顺着他的手看过去,瞧见睿王腰上的荷包,陡然一惊,这不是阿十的东西吗,怎会跑到了睿王身上? ☆、第 31 章 谢渲心念电转间,开口试探了一句:“睿王殿下这荷包倒别致。” 睿王愣了愣:“侍郎大人见过?” 谢渲目光闪了闪:“睿王殿下说笑了, 只是瞧着跟市面上寻常见的不大一样。” 睿王仿佛不愿多谈荷包, 而是又说起退婚之事:“与贵府这桩婚事实非在下本意,且如今在下已有妻室,也断不能委屈了贵府千金, 故此才贸然前来退婚, 还请侍郎大人见谅。” 他一口一个侍郎大人, 明摆着就不想承认这门婚事, 谢渲的目光在他腰上的荷包处转了转,从睿王对荷包的珍视来看,这荷包十有八九跟他嘴里那个失散的妻子有关,虽说自己没听过睿王娶了王妃,可他既然亲口说了,便未成大礼,也已视做妻子一般看待。 而这荷包,自己万分肯定就是阿十的, 如此推断的话, 睿王口口声声提到的妻室跟他家小阿十是不是有些干系,至于什么干系, 也只有小阿十知道了,只不过那小丫头的性子倔的很,若是她想说的不用问也会说,若是她不想说的,那张小嘴可是比蚌壳还紧, 谁也甭想撬开一星半点儿。 所以,这件事还得从睿王身上入手才行,想到此,笑道:“退婚之事乃是大事,怎么也得二老定夺,可惜今儿睿王殿下来的不巧,我家老头子跟太太上皇去郊外钓鱼去了,管家说不到天黑是回不来的,不若睿王殿下先回王府歇息歇息晚些再来。” 谢渲料定睿王着急退婚,既登了谢府,不达目的不会罢休的,况他一口一个我妻,我妻的,可见对那位未听说过就离奇失散的所谓妻子,用情至深,怎会舍得他心中妻子受半分委屈,故此这婚事必要尽早退了才踏实。 果然,睿王道:“在此等候国公爷回来,也好当面说明此事,侍郎大人若有事料理,只管去,不用理会在下。” 谢渲给他噎的够呛,心说要不是你腰上那个荷包,谁耐烦陪着你聊闲天儿啊,管你是不是皇叔呢,就冲上门退婚这一样儿,往后也甭想得谢家人一点儿好脸儿。 谢渲咳嗽了一声:“那个,今日休沐并无什么要紧事,且经上次万寿节一别倒有些日不见殿下,那日听万岁爷提起说南越的事,说如今南疆安定实是睿王殿下之功,我家老九也说过睿王殿下在南越待了好些日子,一直隐姓埋名蛰伏在南越的大王子府,刚听殿下说跟您哪位未过门的王妃失散了,不会在南越吧” 睿王点点头:“是在南越,不瞒侍郎大人,当日正赶上二王子逼宫,我与大王子匆忙赶往南越王庭平乱,那一夜兵荒马乱的,也未顾上旁的,待过后便失散了。” 谢渲琢磨这话可是有些前言不搭后语,既是妻子便是内眷,老九说过睿王在南越的时候化身舒公子在大王子府做了幕僚,虽是幕僚却极得大王子看重,千方百计的笼络,甚至有意把自己的妹子南越公主嫁于他,奈何睿王瞧不上那公主,只能作罢。 若依着老九所说,睿王在大王子府应极有地位,那么他的妻子好端端的又怎会失散,便是外头再兵荒马乱,也不该乱到大王子府去吧。 想到此,开口道:“谢渲有一事不明,还望殿下赐教,即便您与王妃失散,当时大王子已承了王位,殿下这位功臣想寻妻还不容易吗 ,绘个小像撒出去,不出三天便能找着,怎会拖到如今。” 睿王倒未想到谢渲如此八卦,刚才听说自己退婚,还一副恨不能把自己打出去的神情,如今却扫听起自己的妻室来了,莫非是不信自己刚才之言吗? 略皱了皱眉,方才开口:“是因其中出了些岔子,才会拖到今日。” 谢渲在心里想了想,小阿十跟着老九跑去南越的时候,正赶上南越争位的乱子,老九回来还跟自己说了半天,老九还请睿王在南越吃了酒,如此说起来,时间倒对的上,谢渲忽然有个荒唐的猜想,这睿王殿下嘴里的妻子莫非就是他家的小阿十,不,说不通,小阿十跟老九去了南越,就算老九再粗心大意,对阿十也不敢疏忽,若真出了这么大事儿,断不敢隐瞒家来,可他回来却什么都没说,可见并无大事,如此可就更说不通了。 想着,不禁道:“说起来,睿王殿下在南越的时候,我家阿十也跟着老九跑去了番禹城,这丫头淘气的紧,不知睿王殿下可曾见过她?” 睿王眉头皱的更深,误以为谢渲是要拐着弯子推销他的妹子,直接儿冰冷的道:“不曾见过。” 谢渲:“如此实在有些可惜了。”然后话音一转,颇热心的道:“说起来,我家老九常年往南越跑,倒是颇有些人脉,想来找个人应该不难,若睿王有您哪位失散王妃的小像,让我家老九撒到他在番禹城的商号铺子之中,说不准有些用处。” 睿王定定看了他一会儿:“侍郎大人是不是忘了在下是来退婚的。” 谢渲呵呵笑了两声:“一码归一码,退婚是退婚,找人是找人,又不是一回事儿,急人之难方是君子之风,谢渲虽不干妄称君子,却知与妻失散的苦楚,若能帮上殿下总是一桩好事。” 睿王大约是病急乱投医了,竟真的信了谢渲的话,从怀里拿出一副小像来,从他贴身放着的位置,拿出来的小心翼翼,都一再说明那位失散的还真是睿王的心尖儿。 睿王一打开小像,谢渲就认出来了这画上的女子,绝对是小阿十没跑了,即便睿王只画了个背影,且背影还有些模糊,即便画上人穿的是南越的服饰,可那身影□□活脱脱就是阿十,这丫头如今胆子是大了,出了这样的事儿,竟然瞒的死死。 若不是跟睿王这桩婚事,这丫头还打算瞒多久? 睿王见谢渲直勾勾盯着 小像,心中颇有些不舒服,把画收了起来。 谢渲这才回神,心情颇复杂的看向睿王,真不知该怎么应对这个场面,睿王口口声声说的妻子若是阿十的话,那么两人这桩婚事还真是天作之合,睿王上门退婚是因不知实情,若知他遍寻不见的妻子就是阿十,想来这会儿也不会称呼自己侍郎大人了。 不过有些事儿,还是要弄清楚:“谢渲冒昧,敢问殿下,若寻不到您这位王妃又当如何?” 睿王:“不会,我会找到她的,她是我此生唯一的妻,而且,说不准她肚子里已有了我们的孩儿。” 睿王这一句话,谢渲刚喝进嘴的一口茶全喷了出去,见睿王疑惑的看着自己,忙道:“失礼,失礼了,那个,殿下刚才说您那位失散的王妃已然有孕了,若如此,可要紧着找回来,一个怀胎的妇人,孤身在外可不妥当,不过殿下确定您那位王妃有孕了吗。” 睿王:“虽不十分确定,却也有七八分。” 谢渲愕然:“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心道这有孕还能靠猜的吗。 睿王自是不会把两口子床笫之事跟谢渲说,只道:“若谢洵兄能帮忙,来日在下必有重谢。” 看了小像之后,谢渲已认定睿王嘴里的妻子就是阿十,而从睿王的话里他家小阿十跟睿王只怕早已有了肌肤之亲,至于睿王说的有孕,谢渲觉着纯粹是他自己的臆想。 自己有时不也常如此吗,男人吗不喜欢的自是不会上心,若真喜欢了就会心心念念的都是那个人,总想着时刻在一起,对于床笫之事更是热衷,且事后大都会幻想妻子有孕,这而完全是一个男人自我幻想臆测出来的,往往事实并非如此。 第16节 只不过谢渲不明白的事,这两人既然都已有了肌肤之亲,为何这睿王绘制的小像却只是个模糊的背影,想到此,开口道:“睿王殿下这张小像绘制的不甚清晰,只怕不好寻找。” 谢渲本意是试探他,不想睿王却不应他,那意思明显是不想说。 谢渲从头到尾想了想这件事儿,皇上的赐婚圣旨已下,若此时由着睿王退婚,他家阿十的名声可就甭要了,所以这婚万万不能退,若不想退婚,如今唯一的法子就是让睿王见阿十一面,见了之后,估摸就是逼着睿王退婚,他也不退了。 到那时,再端出谢府来跟他讨个公道,倒是想看看睿王如何下台。 想到此,话音一转:“睿王殿下既已娶了王妃,跟我谢府这桩婚事的确不妥当,退婚之事,虽谢渲不能劝劝做主,倒是可以帮着劝劝父亲。” 睿王大喜:“如此,多谢侍郎大人了。” 谢渲:“睿王客气了,不过退婚乃大事,也不可能今日一天便能解决,这么着睿王殿下容谢渲两日,到时必给睿王殿下一个交代。” 睿王自是知道这亲事并不易推,如今谢渲竟大包大揽的要帮忙,实是意外之喜,虽说两日有些长,却也在情理之中,便点头:“如此,全靠侍郎大人周全了。” 谢渲笑道:“好说,好说,早闻殿下会酿酒,谢渲闲时也颇好此道,一直想与殿下请教请教,却始终不得机会,若睿王肯赏赐教,可否请殿下去谢渲的庄上的酒窖指点指点。” ☆、第 32 章 睿王微怔了怔,疑惑的看向谢渲, 不明白这说着退婚的事儿怎么就拐到酿酒上去了, 莫不是想拖延退婚之事,以谢渲的为人应不屑如此。 虽不是自己点头的婚事,到底是老爷子定下的, 自己如今上门退婚已是理亏在先, 若是能稍作补救也是应当的, 况且,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是酿酒罢了,去他的酒窖瞧瞧也没什么。 想到此,点点头:“不知侍郎大人何时得空?” 谢渲目光一闪:“明儿,明儿正好没什么事儿。” 睿王站了起来:“既如此,那明日一早在下再去府上拜访,告辞了。” 谢渲送他出了谢府大门拱手:“睿王殿下慢走。” 送走了睿王,把管家忠叔叫了过来:“今儿的事儿先别知会二老。” 忠叔为难的道:“可是睿王殿下是来退婚的, 八少爷这事儿只怕瞒不住啊。” 谢渲看了眼睿王消失的方向:“放心吧, 过了明儿刀架到脖子上,只怕他也不会退婚了。” 忠叔更迷糊, 实在想不出,今儿跟明儿有啥不一样的,刚睿王那张冷冰冰的表情,执意退婚,可是半点回旋的余地也没有, 明儿就能变个样儿,怎么可能。 不过忠叔一辈子在国公府,可是看着几位少爷长起来的,心里异常清楚,若论心机手段,九位少爷里头就得数八少爷了,只要从八少爷嘴里说出来的从来就没错的时候。 既如此,自己还愁个什么劲儿,而且以国公爷的性子,若是知道睿王殿下来府上退婚,还不知要闹出多大的事儿呢,阿十小姐那可是国公爷心尖子上的肉,平白受了这样的委屈,别说睿王,就是天王老子也不成,若再加上府上那几位生怕天下不乱的少爷,哎呦,光想想都头疼,若是八少爷能把这事儿蔫不出溜的解决,自是最妥当不过。 谢渲:“阿十呢?” 忠叔:“刚八少爷跟睿王殿下说话的时候,在穿堂的屏风后站了会儿,后来便回屋子去了。” 谢渲:“这丫头倒是个主意正的,多大的事儿都敢瞒着,我去瞧瞧她。” 谢渲刚走到窗下就听见里头冬儿絮叨着:“小姐您怎么一点儿都不着急,睿王可是来退婚的。” 谢渲停住脚,听见阿十很是无辜的道:“冬儿睿王上门退婚自是从心里瞧不上你家小姐我,就算我急死了能有什么用,他还是一样退婚啊。” 冬儿:“话不是这么说,小姐总的想想法子,若是这件事儿传出去,外头那些人还不知怎么嚼舌头根子呢,到时候坏了小姐的名声怎么办。” 阿十拖着腮帮子看了她一会儿:“冬儿,基本上呢,你家小姐我对于名声这种没什么用的东西,不甚在意的,更何况,嘴长在别人身上,人家爱怎么说怎么说,谁管得着,所以,倒不如想开了,让他们说去吧,我只管过我的日子就好了。” 谢渲听到这儿忍不住嗤一声乐了:“小阿十倒是想的开。” 阿十推开窗屉探出头来:“八哥,听人家的壁角可不是君子所为哦。” 谢渲笑道:“当君子一丁点好处都没有,你八哥可没那么想不开。”迈脚进了屋,兄妹俩在炕上坐了,冬儿端了茶来。 谢渲吃了一口 ,状似无意的道:“前些日子你跟老九去了一趟南越,回来倒未听你说起那番禹城的风光,今儿横竖无事,不如阿十跟八哥说说,八哥可还没去过南越呢?” 阿十最不想提南越的事儿,恨不能彻底忘了那档子乌龙事,奈何运道不济,自打回了京,不仅撞见了冰块男,还被皇上赐了婚,若不是冰块男今儿跑来退婚,自己成了睿王妃了,番禹城的事儿可就瞒不住了,如今这般倒好,退了婚,自己跟他就再无干系了。 这会儿八哥兴致勃勃一副听故事的口吻,让她说南越的事儿,实在为难她了,而且八哥可不是九哥,心思最细,若是自己露出一丁半点痕迹,给八哥知道可是麻烦,所以,最稳妥的法子就是什么都不说。 想到此,含糊的道:“那个,南越热的很,八哥知道阿十最怕热的,哪敢出去,自打进了番禹城,就天天在馆驿里待着,不曾出去过,倒是九哥总出去 ,八哥若对南越的风土人情有兴趣,不若去问九哥。” 谢渲:“哦,没出去啊,那你这大老远的岂不白跑了一趟,刚跟睿王殿下里聊了几句,方才知道当时他也在番禹城,八哥还以为你们见过呢,若是见过,可真算得有缘了。”说着,吃了口茶,却从茶碗间隙中打量了一番。 果然,这丫头跟睿王是见过的,她眼里的心虚也太明显了,应该说不止见过,听睿王的意思两人早有了肌肤之亲,他从小疼着护着长大妹子,竟然跟别的男人有了肌肤之亲,即便从理智上来说,谢渲知道这是一门难得的好姻缘,可心里仍是不爽。 更何况,这丫头也不知是糊涂还是傻,都跟人家有了肌肤之亲,还不想嫁,一听睿王退婚,高兴的什么似的,就不想想,若不是自己及时发现了睿王腰上的荷包,这桩婚事真退了,她可再嫁何人? 不过,这丫头没瞧上睿王也好,睿王闹了这出退婚的荒唐事,平白给了谢府没脸,总要吃些教训,要不然,还当谢府的女婿如此好当呢,小阿十可是他们几个从小疼到大的宝贝,如今白白便宜了外人,就算他是睿王也不能顺风顺水的娶了人去。 所以,在这丫头身上受些挫折,他们这些当哥哥的心里才能稍微平衡些,当然,这一切的前提得让睿王认出这丫头来,才有后续。 想到此,开口道:“前儿我庄子上那几个小戏子排了一出新戏文,你八嫂让我给你带个话儿来,让你明儿去庄子上品评品评。” 阿十正想去呢,上回是一听八哥没帮自己拒绝婚事,使性子回了谢府,如今还在六月底呢,热的很,国公府可远不如八哥的庄子上凉快,更何况还有新戏文看,再有,自己也惦记八哥酒窖里的好酒了,趁着这次去,把八哥私藏的好酒多吃些,也算解气了。 一想到八哥酒窖里的好酒,越发勾起了肚子里的酒虫子来,笑嘻嘻的凑过去:“阿十也想八嫂了呢,那一会儿阿十就跟八哥一起走吧。” 谢渲戳了她的额头一下:“鬼丫头,我看你不是想你八嫂了,是惦记上八哥酒窖里的好酒了?” 阿十嘿嘿笑道:“真想八嫂了,当然,吃酒也是顺便吗,反正八哥酒窖里放了那么多酒,不吃也是白搁着。” 谢渲:“八哥酒窖里的好酒,可没少便宜你这丫头,不过,八哥这回得嘱咐你一句,旁的酒由着你吃,唯独酒窖第二排架子最里边儿的那坛酒不许你动。” 阿十不满的道:“什么了不得好酒,至于这么抠门吗?” 谢渲目光深深:“不是八哥抠门,那酒实不适宜你吃,吃了要出事儿的,可记得了?” 阿十挥挥手:“记得了,记得了,第二排架子最里边儿那坛酒不能动。” 谢渲摸摸她的头:“记得了就好。” 转过天儿吃了晌午饭,听管家说前头来了要紧的客人,摆了酒席,府里的小戏子也叫了去凑趣儿,弄得阿十跟八嫂没什么乐子可寻,八嫂便回去歇午觉去了,阿十去厨房顺了一包五香毛豆揣着,拐了个弯子进了酒窖。 一进酒窖就想起了昨儿八哥嘱咐她的话,撇了撇小嘴嘟囔了一句:“酒还有适宜不适宜自己吃的,根本就是八哥抠门,不定是怕自己吃光了他的好酒,才用这样的话哄骗自己。” 也不知是什么好酒,至于这么抠门,想着便顺着第二排架子寻了过去,果然,最后的角落里有个小坛子,阿十伸手把酒坛子拿了下来,迫不及待的砸开封泥,顿时一股酒香蹿了出来,阿十吸了吸鼻子笑着嘟囔了一句:“我还当是什么好酒,原来是放了药材,药酒自己怎么吃不得了。” 说着忽的想起什么,从腰上把昨儿八哥才给她的酒葫芦解了下来,灌了满满当当一葫芦药酒,然后一手提着酒坛子一手拿着葫芦,往里边走去。 八哥很是贴心,知道自己就爱来他酒窖里偷酒吃,索性在酒窖里置了一张小榻,榻边儿上放了矮几,歪在榻上吃酒最是舒服。 阿十剥了个五香毛豆塞到嘴里,就一口酒,甭提多熨帖了,不一会儿一葫芦酒就下去了半葫芦,阿十忽觉有些燥热,琢磨这酒八哥倒是搁了什么药材啊,酒是好酒,可就是劲儿也太大了,自己才吃了这么点儿怎么就热上来了,莫非醉了? 或许睡会儿就好了,横竖酒窖里也没人来,索性把外头的衫子脱了,觉得凉快了些,可没一会儿又觉着热起来,索性把裙子也解了,只剩下里头小衣绸裤,鞋袜也甩到了一边儿,斜斜倚在小榻上睡了过去…… ☆、第 33 章 睿王今儿本是应了谢渲的邀约来他庄子上瞧瞧他的酒窖,若不是谢渲答应帮自己了结退婚之事, 睿王实在没心思走这一遭, 他虽擅酿酒却不过当个消遣,谈不上指教,更何况, 既来了, 却不见说酿酒的事儿, 而是摆了酒宴招待, 还寻了几个戏子来席间凑趣,自己屡次提起酿酒之事都被他岔开话去。 堪堪过了晌午,方才说去酒窖的事儿,刚到酒窖门口管家就匆忙来了,说有要事禀告,谢侍郎便告了罪说让自己先在酒窖里随便瞧瞧,他去去就来。 睿王不好拦他,只得应了, 自己进了酒窖, 倒颇有些意外,跟谢渲虽并无什么太深的交情, 若论起来,也算太学里的同窗,况,谢渲谢洵曾是皇上的伴读,后皇上登基, 谢渲又任户部侍郎,他卓越的才能自是有目共睹,倒是未想到他也喜欢酿酒,且从这酒窖的布置来看,酿酒的技艺并不在自己之下,先头说让自己指教实是谦虚之词,亦或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睿王一边儿想一边儿往里走,却嗅到一股奇怪的酒香,顺着寻过去,就瞧见如此一幅鲜活生动的海棠春睡图。 睿王先头只扫了一眼,便下意识别开头去,毕竟非礼勿视,这丫头穿的实在太清凉了些,刚那一瞥虽未看的太清楚,可那白生生的两只脚丫却瞧了个清楚。 女孩子家的脚除了爹娘也就只有夫婿能瞧,如今这丫头在酒窖里便褪了鞋袜,着实有些不妥,而且,她既在侍郎府的酒窖里如此,说不准是谢渲的宠妾丫头之流,如今被自己这个外人瞧见衣衫不整,若是传出去只怕你自己百口难辩。 故此,睿王只瞥了一眼,转身便要往外走,不想却听身后轻轻哼唧了一声,睿王下意识站住了脚,那声儿软糯糯的,柔媚入骨,这倒不是睿王站住的原因,而是这声儿实在熟悉的紧,竟与自己日思夜想了数月的声音,一模一样。 那夜在南越大王子府那张床榻之上,正是因这个柔媚入骨的声儿,让他一贯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屡屡崩塌,只想狠狠的抱着她,把身下那个柔软的身子连同这个声儿一起拆吃入腹,根本都顾不上她初初破瓜哪里禁得住自己那般折腾,后来自己遍寻不见她,甚至想过她是因那一晚而怕了自己,故意躲起来的,再后来,甚至疑心那一夜是自己做的一场春梦。 如今事隔数月重新听见这个声儿,对睿王来说真是说不出的惊喜,他乍然回身,目光有些急切的落在那小榻上的丫头身上,却发现那张被酒气染红的小脸有些眼熟,像是哪里见过一般。 略想了想,便记了起来,这丫头不就是那日在玉酿阁撞见的小太监吗,阿彻说他不是东宫的奴才竟是托词,原来是个小丫头,怪不得当日自己就觉这丫头的身形很是眼熟,可是那夜的她吗? 是不是,试试不就知道了,即便那夜没瞧清楚脸,可身子却早已熟的不能再熟悉,想到此,几步走了过去,在她旁边坐下,一伸手把她揽在了怀里。 人一入怀睿王便知是她,真的是她,这丫头让他想了数月之久,如今终于找到了,他低头仔细打量怀中人,手指从她光洁的额头轻轻滑过落在她秀气的眉峰上留恋片刻,顺着小巧的琼鼻,点在她红润润的两片唇上,想起那柔软销魂的触感,低头亲了上去…… 阿十迷迷糊糊的被堵住嘴巴,自是不舒服的,哼唧两声,想睁开眼,却发现眼皮足有千斤重,费了半天力气都睁不开,琢磨自己是醉了还是做梦呢,怎么觉着有什么东西咬自己,还咬自己的嘴,莫非是虫子? 想着努力抬起小手就挥了过去,睿王不防这丫头醉成这个样子,还有力气动手,竟被她一巴掌拍在了脸上,偏偏这丫头虽吃醉了力气却不小,只听啪一声脆响。 睿王哭笑不得,正要再亲她,却忽听脚步声传来,想是谢渲回来了,意识到怀中人过于清凉的打扮,迅速脱了自己的外衫罩在怀中人身上。 谢渲自是掐着时候来的,估摸自己再晚来了一步,就凭睿王那蓝汪汪的眼神儿,只怕跟他家小阿十在这酒窖里就直接上春,宫了,虽说早猜到这两人之间不清白,对睿王这个妹婿也还算满意,可小阿十到底是自己疼大的妹子,即便两人最终都得成婚,让自己亲眼瞧见别的男人动他家小阿十,他这个大舅哥仍然有宰人的冲动。 更何况,睿王可是巴巴跑到谢府去退婚的,昨儿那张毫无商量的冰块脸,谢渲今儿可还记得真真儿,之所以费劲巴拉的安排这么一出大戏,可不是为了成全睿王花好月圆的,他谢渲可不是菩萨没这么大的善心。 即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瞧见自己护了十几年的妹子被别的男人抱在怀里,身上还裹着那男人的袍子,脸色顿时阴了阴,却想到如今境况,侧头跟管家道:“怎么小姐会在酒窖里,还吃的这样醉,像什么话,冬儿呢,怎么伺候主子的,主子这都醉死了在酒窖里了,她却连个人影都不见。” 看向睿王:“我这妹子被爹娘自小宠到大,没什么规矩,若是醉酒冲撞了睿王,还请殿下赎罪。”说着上前来接睿王怀中的阿十。 睿王好容易把人找着,哪肯给别人,下意识避了开去。 谢渲挑眉:“虽阿十醉酒冲撞了殿下,到底是无心之过,殿下且把人给我,待改日她醒了酒,再与殿下赔罪。” 睿王这时候方回过神来,低头看了怀中人一眼:“侍郎大人说她是……你妹子?” 谢渲点头:“正是我家小阿十,这丫头自小被我们宠坏了,有些嗜酒,常跑到我这酒窖里偷酒吃,平日我这庄子上也没什么外人来,也就由着她了,倒是忘了今儿睿王前来,方才冲撞了殿下,这丫头吃醉了最是个不老实的,一会儿撒起酒疯来,还不知怎么折腾呢,回头若是吐了可是麻烦……” 谢渲话音刚落,就见阿十呕一下,吐在了睿王身上。 谢渲心道这丫头真成,醉了都知道配合自己,留意了一下睿王的神情,不见丝毫厌憎,那一贯冷冰冰的脸上,反而透出明显的心疼之色。 谢渲暗暗点头,开口道:“你瞧果然应了我的话,这丫头吃醉了最爱折腾人,殿下快把人给我,速速去客居里沐浴更衣吧。”说着伸手又来接人。 睿王却仍避开道:“先出去再说。”抱着阿十出了酒窖。在酒窖外头看见了冬儿,问了一句:“阿十的房间在何处?” 冬儿有些发傻,下意识指了指不远处的院子:“就,就是那儿。”为了方便进酒窖偷酒,阿十在八哥这儿的住处就在酒窖旁边。 按说未出阁的姑娘,闺房是不许外人进的,尤其男人,可睿王根本不理那一套的直接抱着人登堂入室了,弄得跟在后头的谢渲郁闷非常,颇有几分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琢磨自己是不是错误估计了睿王脸皮的厚度,还是说男人到了这时候都会变得格外无耻。 好在他还知道基本的礼节,把人抱回来就交给了伺候的婆子,等着婆子跟冬儿给阿十换了衣裳,料理清楚,又特意瞧了瞧脉。 谢渲知道睿王的师门跟神医谷有些渊源,睿王虽非师从神医谷,却也颇通歧黄之术,即便比不上七哥,比起自己媳妇儿可强多了,不过能请动睿王殿下瞧病的,只怕整个大晋也没几个,可以瞧出,他对阿十倒是真心。 瞧过了脉,吩咐冬儿去端醒酒汤来,又一口一口的亲自喂了下去,折腾了足有半个时辰,瞧着阿十那丫头在炕上睡得安稳了,方才起身。 谢渲真松了口气,看刚那情形,还真怕睿王从此黏在这儿不走了,他可记得昨儿在国公府退婚的时候,睿王一口一个我妻如何如何,再瞧今儿这意思,分明就是把阿十当自己媳妇儿了啊。 好在这位还有点儿理智,知道两人虽定了婚事却尚未成礼,如此亲近实为不妥。 第17节 念头至此,谢渲咳嗽了一声:“那个,睿王殿下咱们还是前厅叙话吧。” 睿王侧头瞧了眼床榻上睡的正香的小丫头,脸上露出一丝浅淡的温柔,能重新找到她就好,至于旁的事他都会一一料理妥当。 他从未想过她会是大晋的女子,还是国公府的千金,更是老爷子为自己定下的王妃,这一刻他倒真有些信了姻缘天定这句话,他跟她的缘分起于南越,终在大晋开花结果,她将是他的王妃,是他此生唯一的妻。 点点头跟着谢渲出了阿十的屋子,到了前厅落座。 谢渲略斟酌了一下言辞,开口道:“刚净顾着吃酒了,有件喜事儿倒忘了跟殿下说,昨儿晚上跟我父亲说了退婚之事,虽父亲有些着恼,却也知这婚姻大事不能勉强,终是点头答应了退婚之事,只皇上收回成命,睿王殿下便不用为难了,这婚事一退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第 34 章 睿王:“这婚事不能退。” 谢渲挑眉:“睿王殿下这话,谢渲可就不明白了, 昨儿可是殿下去我们谢府执意退婚的, 这怎么才过了一晚上就变卦了,君子一偌千金,堂堂的睿王殿下却出尔反尔实在不妥当吧。” 睿王:“非是在下出尔反尔, 先头并不知阿十便是我妻, 如今我夫妻已然相认, 怎可退婚。” 谢渲给他气乐了:“殿下, 阿十是谢渲嫡亲的妹子,自打出生便养在闺阁之中,我这亲哥都没听说自己的妹子有了夫婿,实不知殿下嘴里这个妻是从何处而来?况且,先头殿下不说您失散的那位王妃乃是南越女子吗,我这妹子可是实打实的京都人,从未出过京城一步,殿下莫不是因跟您那位王妃失散, 伤痛过度, 认差了人吧。” 睿王岂会不知谢渲是记着昨儿退婚的事,故意刁难自己, 只是如今既知阿十便是自己寻了数月之人,怎会放弃。 站了起来,异常诚恳的道:“昨儿退婚之事是在下莽撞了,还望谢兄莫怪。”说着躬身一揖。 虽说谢渲就是想刁难他,可也知道这位可是睿王殿下当今皇叔, 见了万岁爷都是免了礼的,自己哪里受的起这样的礼,忙站起来避过:“皇叔如此大礼微臣实不敢当。” 睿王本来就是谢府老八老九从心里敬服之人,正因如此,当日才毫不反对的认了这门亲事,心想着自己的妹子得了这样夫婿也不亏了,哪知睿王却来退婚,想到此事传出去阿十的委屈,方才想出了这个法子想给睿王个教训,当然,虽猜的八九不离十,谢渲心里仍有些疑惑,按说他家小阿十跟睿王可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去了一趟南越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就成了睿王念念不忘的妻。 就瞧刚睿王抱着阿十不撒手的热乎劲儿,谢渲就知两人这事儿绝对掺不了假,他自己也是男人,男人要是从心里稀罕了一个女人,那是时刻都想放床榻上去的,这是男人的本性。 这两人已经有了肌肤之亲,自己还能真把婚事退了不成,不过就是想为难为难睿王罢了,谁想这睿王如此撇的下架子,竟给自己躬身一礼赔罪,若自己再难为他倒显得不厚道。 只是这心里仍有些不甘,看了睿王一眼:“殿下可要想好了,虽说殿下身份尊贵,可这婚姻大事却不是儿戏,您这昨儿还非要退婚呢,今儿又不退了,微臣实在不解殿下何意?况且,我家阿十实未出过京城,又怎会跟殿下在南越相遇,故此,殿下还是谨慎些妥当。” 谢渲这些话无非就是两个意思,一个是睿王昨儿上门退婚的强硬态度很是不满,虽说碍于身份不好再刁难他,却得适当警告,告诫他谢家可不是软柿子,就算他是皇叔,要是将来敢欺负阿十,谢家一样不答应。 至于第二个意思就是为了阿十的名声考虑了,不管两人在南越发生过什么,那些事儿也是坚决不能宣扬的,睿王这一口一个我妻我妻的实在不妥,若是让有心人听了去,不定怎么嚼舌头呢,虽说谢府不大在意这些,可自己却不能不替阿十以后着想,毕竟她嫁给睿王之后便是皇家的媳妇儿,这只要一沾上皇家,就得多长几个心眼儿,不能让别人拿捏住把柄。 举凡能在朝堂上站着的哪个心眼子不跟藕眼儿似的,睿王殿下虽是带兵之人,可要论起谋略手段,谢渲都得靠后,所以说都是明白人,话不用说的太明白,彼此便都有数了。 睿王果然不再提南越之事,只是道:“多谢周全。” 谢渲:“殿下先别急着谢,这件事儿在下也坐不得主,昨儿殿下上门退婚,不知怎么给阿十知道了,我这个妹子,想必睿王殿下也有所耳闻,因是爹娘的盼了多年的老来女,难免宠溺些,上头我们九个哥哥又都大她许多,自是事事让着她,年头久了,这丫头的性子虽称不上刁蛮,却着实有些执拗,先头爹娘定下这门亲事,便闹了好些日子,说句实话,殿下昨儿纵不来退亲,这件婚事能不能成也难说,所以,说到底,这婚事还得阿十自己点头才行,这个我虽是亲哥却也帮不上忙。” 睿王嘴里说着:“这是自然。”心里却有些不爽利,忽想起在南越那晚自己问她愿不愿意跟自己回大晋,她忙不迭的摇头,当时自己以为她故土难离,舍不得离开南越,如今看来她是真不乐意,而且,谢洵曾在南越的馆驿宴请自己,记得当时那屏风后隐约有个女子身影,想来能去宴席间偷窥的,除了她也再无旁人。 如此看来,她明知自己再四处寻她,几乎把番禹城翻了几个过子,却仍刻意避开,可见是不想跟自己有牵扯的,若南越的事还不能说明的她要跟自己撇清的心思,前些日子在玉酿阁那次又该如何解释? 一想到自己心心念念找了数月之人,竟数次在咫尺之处避着自己,睿王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她就这么不愿嫁自己吗,那让自己时时午夜梦回的缠绵,与她竟是没有丝毫意义吗? 谢渲嘴里说着帮不上忙,却对于睿王在庄子上留宿的行为装了糊涂,由着管家给他安排了客居,心里知道,睿王必是不甘心,要跟阿十算账的,还非常够意思的示意管家安排了个近的院子,好方便睿王殿下偷香窃玉,自己这个大舅哥容易吗,这心都操碎了。 不过,再有涵养的男人遇上阿十这种没良心的丫头,也得气个半死,这丫头的心里也不知想的什么,都跟人家有肌肤之亲了,还藏着避着瞒着,若不是两人有些天定的缘分,爹娘给她另寻个夫婿,这丫头说不准真嫁了,到时候睿王找过来,还不气吐了血啊。 想着不禁摇头叹了口气,惊动了旁边的老婆,揉了揉眼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还不睡,大晚上的琢磨什么呢?” 谢渲:“我再想阿十这丫头呢,你说这丫头心怎么这么大呢。” 他媳妇儿打了哈气:“你是说阿十傻吗,傻点儿不好吗,你不总跟我说傻人有傻福吗。” 谢渲低头看着他媳妇儿那傻样儿,忍不住嗤一声笑了:“我媳妇儿说的对,是傻人有傻福,我也跟阿十一样傻,所以才能娶我家玳玳这样的聪明媳妇儿,听人说娘要是聪明,生的孩子也会聪明,我媳妇儿这么聪明,不多生几个岂不可惜,玳玳,你说为夫的话在不在理儿?” 玳玳本来脑袋就不大灵光,这会儿又睡得迷迷糊糊没醒透呢,哪听得出来谢渲这一番拐弯抹角不怀好意的话,只是习惯性点头应他:“嗯,你说的对。” 然后就觉身子一重,刚才还躺在自己旁边的人,整个压在了她的上面,夫妻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一见这架势哪还不会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玳玳吓得花容失色:“那,那个,刚,睡之前不是才那个什么过吗,怎么又做,我,我困了,想睡了。”情急之下玳玳想用睡觉当借口打发了马上就要化身饿狼的丈夫。 可惜却忘了她丈夫的脸皮厚的跟城墙差不多,只他想做的,她反对也没用,找借口更没用。 谢渲吃吃笑了两声:“媳妇儿,你睡你的,为夫做为夫的,不妨事……”玳玳所有的反抗都被堵在嘴里,剩下唯一的奢求就是明儿早上还能爬的起来,她还得去花园撷花呢…… 所以说,阿十总是可怜她八嫂,这辈子遇上八哥别人眼里是撞了大运,可只有她们谢家的人知道,被八哥瞧上的八嫂这辈子都甭想摆脱八哥的魔爪。 她八哥心眼子又多,脸皮又厚,可是什么事儿都干的出来,就八嫂那单纯的脑袋瓜儿,被八哥卖了没准还不帮着八哥数银子呢。 不过今儿阿十可没机会可怜她八嫂,因为她摊上大事儿了自顾不暇。 阿十这一觉睡到了天擦黑方才醒过来,揉了揉脑袋,琢磨八哥藏得那酒虽烈,倒不觉着头疼,想来是那药材的原因,也不知八哥放了什么药在里头,劲儿竟这样大,自己不过喝了那么一壶就醉了。 泡了热水澡,吃了冬儿端来的鸡汤面,觉得舒服了许多,歪在炕上,打算把上午瞧了一般的话本子看完,却发现冬儿总瞄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儿,阿十放下手里的话本子:“有话就说,这么瞧着我做什么?” 冬儿小心翼翼的道:“小姐,您今儿在酒窖里头的事儿都不记得了啊?” 阿十点点头:“八哥那个酒太烈,你家小姐我多吃了些,醉的有些很,就记着吃酒前的事儿,后来的事儿记不得了,横竖这里是八哥的庄子,记不记得也无妨。” 冬儿:“小姐,您真不记得了啊?” 阿十翻了白眼:“冬儿你年纪不大,却越发啰嗦了,我不是说不记得了吗,还问?” 冬儿:“小姐,不是奴婢啰嗦,是出大事了,今儿睿王殿下也去了酒窖,奴婢进去的时候,瞧见殿下抱着小姐不撒手呢……” 阿十蹭的坐了起来:“你,你说谁抱着我?” 冬儿还未答话,便从窗外跃进了人来,挥手就把冬儿敲晕了…… ☆、第 35 章 阿十惊愕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你,你怎么把冬儿敲晕了……”这里是八哥的庄子, 他怎会在这儿, 还跑到自己的闺房里来了,而且还是从窗户进来的,如此行径实在跟他的身份配搭不上, 更何况他这张冰块脸虽说瞧着没什么太大变化, 可阿十还是感觉到了他的怒意。 睿王根本不理会冬儿, 从进来目光就定在了她身上, 这会儿听见她说话儿,胸中怒意更甚:“在南越为什么装哑巴。” 阿十觉得目前的境况千万万千的不能承认,承认了就彻底玩完了,反正他也没凭据,怎么就认定自己是那晚上的人呢。 想到此,迅速眨了眨眼:“那,那个,你是谁, 我, 我跟你说这里可是侍郎府,只要我喊一声, 你就跑不了了,你要是来偷东西的,就拿吧,我就当没瞧见,想来若不是真缺银子使了也不会冒险跑到哦侍郎府来, 你,你看我做什么,值钱都在那边儿架子上呢,你,唔唔……” 阿十话没说完就给他按倒在炕上,嘟着了小嘴,那熟悉的气息直侵而入,在她唇齿间放肆的游走,想推他却被他紧紧箍住了手脚,想动都动不了,力量本来就悬殊,又完全处于被动的阿十,除了任她为所欲为毫无对策。 只不过,被他这么嘟着嘴,她要憋死了,脑袋几乎空白,她琢磨自己要是这么憋死,也死的太冤了,做鬼也不放过他。 睿王后知后觉的发现身下的小丫头不对劲儿,才放过了她,阿十大口道的吸气,半天才缓过来,两只大眼恨恨的瞪着他:“你这人怎么不讲江湖道义呢,我都说让你拿东西走了,你还想杀人门口。” “杀人灭口?”睿王愣了愣:“你说我刚才是要杀你灭口?” 阿十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难道不是吗?” 睿王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你是打算跟我装傻吗?” 阿十别开头:“什么装傻?听不明白,你,你快走,再不走我可叫人了,一会儿人进来你想走都走不了……唔唔……” 阿十觉着这命大约是前十六年太过顺畅了,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这才让自己碰上这么个冰块男,她记得在南越的时候,这男人挺冷的啊,那个南越公主热情的就差脱光了往他身上扑了,他硬是连眼角都没瞥一下,全程冷的跟块冰坨子似的,是半点儿热乎劲儿都没见着。 怎么一到了自己这儿就变了,热的跟煮沸了的滚水差不多,身上腾腾的冒热气,最重要这男人莫非真打算憋死自己不成…… 就在阿十认为自己就快瞧见阎王爷了,这男人才放开她,阿十一边大口喘气一边儿瞪着他,再这么折腾两回,自己真跟阎王爷喝茶去了,好容易喘匀了气儿,忍不住道:“你,你到底想怎么样吗?” 睿王直白的道:“答我的话,为什么装哑巴?” “什么哑……”见他又要低头亲自己,阿十吓得抬手捂住嘴:“那,那个你别又来了……” 睿王看了她一会儿:“你若是忘了南越那晚上做过什么也没关系,我记着呢,可以帮你回忆回忆。”说着,伸手就要来脱她的衣裳。 吓得阿十急忙捂住胸口飞快往后缩了缩:“你,你别过来,我,我貌似想起来了。” 睿王目光闪了闪,这丫头不是哑巴是只狡猾的小狐狸,这是千方百计的要跟自己撇清干系呢。 先头或许睿王还有一丝奢望,在南越是阴差阳错的跟她失散了,如今才算彻底明白,这丫头根本就是故意跑的,即便身子给了自己,依然不想嫁自己,甚至都到了这个份上,依然想糊弄过去,人不都说痴心女子负心汉吗,怎么到了他这儿就调个了呢。 失而复得的喜悦夹杂着知道她极力避开自己的怒意,让睿王心情很是复杂,也异常明白,这小丫头真是不喜欢自己。 她不喜欢自己,执意不想嫁自己,难道心里有了别人,一想到这个可能,心里陡然一酸,脸色更冷了下来:“你心里有别的男人了?” 阿十愕然看着他,着实不明白这男人是什么路数,刚还说南越的事儿呢,怎么话头一转就跑这儿来了,而且他的语气跟他的神情都好冷,听着都冒寒气:“什,什么男人?” 睿王:“若不是你心里有了别的男人,为什么不想嫁我?当日在南越也不想跟我回大晋。” 阿十翻了白眼:“拜托,上门退婚的可是你哎,这会儿跑来倒打一耙,可有损你睿王殿下的威名。” 睿王挑眉:“原来你知道我是谁?” 阿十这才想起来自己一气之下说漏了,别开头抿着嘴不吭声,她发现冰块男虽冷,心眼子也是一点儿都不少,简直比她八哥还难糊弄,所以多说所错,干脆什么都不说,许还好些,只是睿王怎么会跑到自己屋里来的,管家说今儿晌午八哥宴请一位贵客,这位贵客不会就是他吧。 若真是他,八哥打的什么主意,是想撮合自己跟他的婚事,还是知道了南越的事儿?阿十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极大,她八哥可是猴精猴精的,阿娘说他们一家子的心眼子都加在一起也斗不过八哥一个,如今想想,大约昨儿八哥就瞧出来了吧,所以才用好酒把自己勾搭过来,然后又宴请冰块男,不过,她实在好奇冰块男怎么认出自己的,若不是之前在南越的茶楼里见过他,自己断不会认出他的。 想到此,忍不住道:“你,确定没认错人?” 阿十话音刚落,就给冰块男揽进了怀里,他的手从自己的衫子底下钻了进去,阿十脸通红,急忙按住他作乱的手:“你,没认错人……你快出去……” 睿王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小脸,大约是害臊,白净的小脸染上一层剔透的粉,显得眉眼更加漂亮,尤其那双眸子,似恼似嗔的望着自己格外动人,还有那红润的唇,被一排小巧的贝齿咬住,让他忍不住想起那夜……一低头就亲了下去…… 有了前两次教训,阿十可不想憋死,忙偏头避开,生怕他来硬的,忙道:“有话好好说说,即便你我有婚约在身,也不该如此。” 睿王深深看着她,这丫头刚才还一副巴不得跟自己撇清干系的模样,这么一会儿竟承认了他们的婚事,莫不是又惦记什么鬼主意了。 不过她说的也有道理,虽两人在南越早已有了夫妻之实,如今却不是在南越,她不是管家送到自己房里的南越姑娘,她是国公府的阿十,是谢府的千金贵女,皇上的赐婚圣旨谢府已接下,她就是自己王妃,但终究并未成礼,如此亲近的确不妥。 虽睿王不在乎这些,但总要替她的名声着想,在南越的事儿只他们彼此知道就好了。 想到此,放开了她,还帮她整了整衣裳,本来天都黑了,沐浴过后的阿十便只穿了一件轻薄的小衫,下头一条撒腿的绸裤 ,想着看会儿话本子就去睡了,哪想堂堂睿王会干出如此偷香窃玉的行径来,刚一番折腾,裤子还好,衫子已褪了大半,露出里头葱绿的裹胸跟大半个雪白的膀子来,实在不成样子。 阿十还怕冰块男兽,性大发扑过来,毕竟经了南越那一晚跟刚才,阿十彻底看透了,男人不管长了一张多冷的脸,外头瞧着多正经,骨子里也不是好人,便也顾不上天热,扯了旁边的夹纱被来裹子身上,还刻意往后坐了坐。 既到了这种地步,抵赖是没用了,坐下来谈是唯一解决之道,阿十觉着自己如果再敢不认,这男人肯定就毫不犹豫的扑过来把自己办了,就像那晚在南越一样,一想到那晚上,阿十就觉浑身没个骨头缝都是疼的,如此想来倒越发佩服八嫂了,八哥有事没事儿就把八嫂往榻上拽,想来就是做那件事儿的,真难为八嫂怎么能忍这么久。 阿十略斟酌了一下决定还是先试探试探冰块男的意思再说,想到此开口道:“那个,这桩婚事你若不愿意,也没什么的,回头我跟爹说清楚就好,你放心,我阿爹跟兄长们不会为难你的。” 睿王本来稍稍转好一些的心情,听见这句话又坏了起来:“你想跟我说的就是这个?” 阿十见他脸色不善,有些怕怕,却仍鼓起勇气道:“我,我是怕你为难,毕竟婚姻大事也不是旁的,不能勉强,我阿爹常说强扭的瓜不甜,你我先头连面都没见过,皇上一张赐婚圣旨硬是凑成了夫妻,实在有些荒唐。” 睿王脸色沉沉看着她:“阿十想说什么?” 阿十:“那个,我是想说,是不是先彼此熟悉熟悉,毕竟要当一辈子夫妻,太生疏了也不好。” 睿王趋近她:“这身子的每一寸,本王可都记着呢?阿十觉得咱们还要怎么熟悉?” 阿十急忙推开他的手:“我,我跟你说正经的呢?我八哥说夫妻之间得彼此喜欢才对,不然便强凑成夫妻也是怨偶,若不退婚的话,你就要让我真心喜欢了你才行,若非喜欢之人阿十是不嫁的,便有圣旨也不嫁。” 第18节 ☆、第 36 章 睿王略皱了皱眉:“阿十不喜欢我吗?” 阿十:“我,我跟殿下, 算上今儿也未见过几回, 彼此连认识都不算,怎可能喜欢?我说的是实在话,难道殿下喜欢阿十吗?其实, 殿下实没必要把南越的事儿放在心上, 阿十知道那晚上也是阴差阳错, 并非殿下本意。” 睿王脸色更冷了下来:“你说这些话是想跟我撇清干系吗, 如此说来刚你说让我喜欢你,也只是你的托词了。” 阿十见他脸色不善,语气虽平缓却隐约透着怒意,便知惹恼了他,之前觉着他是块冰,又是堂堂皇叔,总会讲些礼法,刚切身领教过这男人的无耻之后, 阿十深觉这有些事儿是不能看表面的, 这男人都能干出偷香窃玉的勾当,还有什么干不出来, 真惹恼了他,把自己那什么了怎么办,她可是很怕疼的,如今一想起那晚上都怕。 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有时候先服软也没什么, 迂回作战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想到此,略酝酿了一下露出个类似讨好的笑来:“那个,不,不是托词,是阿十的真心话,既然总要当夫妻,自然要以诚相待。” 面对这么一张漂亮且讨好的笑脸,睿王心里再大的气也消了,更何况他也不过有些郁闷罢了,并不是真恼了她,只不过自己寻了数月的人,忽然出现在眼前,惊喜之余有些乱了方寸,而且她跟自己想了数月的人从身份到性子,太过不同,若是拥她在怀里的感觉,自己做梦也不会想到是她。 这会儿睿王渐渐有了真实感,她不是自己以为的南越的哑巴姑娘,她是三朝元老国公府的最宝贝的幺女,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的谢阿十。 谢家世代簪缨,满门俊杰,而谢阿十在这样的家里出生长大,傲气是刻在骨子里的,自然跟旁的闺秀不同,若是换成别人,只怕巴不得嫁给自己呢,哪会想她这般推三阻四的恨不能撇清了才好。 这丫头如此态度虽让自己心里很是不爽,却也知道,这才是谢家的阿十该有的反应,人是他的既然找到了就跑不了,既跑不了,她想怎么样就由着她好了,而且,她说的也有道理,两人是有些生疏。 阿十觑着他的脸色琢磨怎么瞧着有些阴晴不定的,不是又惦记那事儿了吧,想着不免有些怕忙道:“那个,虽皇上的赐婚圣旨下了,你我毕竟还未成礼,这半夜三更的若给人知道殿下在阿十闺房之中,传出去恐有损闺誉,况这会儿夜深了,想必殿下也乏了。” 阿十的意思,赶紧把这不请自来的送走,也省的自己担惊受怕的,如今不光想,只他一靠近自己,就浑身疼。 睿王这才倒是很配合的点点头:“是有些乏了,夜也深了该安置了。”说着一弯腰就把阿十抱在怀里,进了里屋寝室,把阿十放到床榻里侧,自己脱鞋褪袜,也上来了。 阿十吓得脸色都变了:“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睿王理所当然的躺在枕上,伸手把她揽在怀里搂着说了句:“夜了,睡吧。” 阿十傻愣了一会儿,觉着不对,忙挣扎着推他,却给他抓住手臂拢在怀里,低头看着她:“阿十若不困,我们倒可以做些旁的。”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眸光都暗了下来,阿十再傻也知道他说那些旁的是什么,吓得一激灵忙道:“我困了,很困,想睡了。”说着紧紧闭上眼,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一动,勾起这男人的性子,把自己那什么了。 睿王见她眼睛虽闭着两扇长长的羽睫却微微颤着,明显就是装睡,暗暗好笑,却也不戳破了她,他自是知道这般不妥,只是好容易寻到她,就这么走了实在舍不得,至少今晚他不想独眠。 阿十一开始的确是装睡,可装着装着没想到真睡着了,怪不得她八哥总说她心大呢,是有点儿大,大清早阿十坐在床上盯着旁边空空如也的位置,郁闷的不行,自己怎么就能睡着了呢。 见冬儿进来,阿十想起昨天睿王敲晕她的事,端详了她一会儿:“你什么时候醒的。” 冬儿:“奴婢昨儿后半夜就醒过来了。” 阿十:“后半夜就醒了,怎么不进屋。” 冬儿眨了眨眼,小声道:“小姐,昨儿夜里王爷在呢,奴婢进来不好吧。” 阿十白了她一眼:“你家小姐我被人挟持了,你这当丫头的都不带吭一声的,你这差事的当得真好啊。” 冬儿嘟嘟嘴:“睿王殿下又不是外人,是小姐的夫婿,是咱们谢府的姑老爷,也是冬儿的主子,主子不让奴婢进来伺候,奴婢自然不敢进来的。” 阿十咬了咬牙:“你倒是不记仇,昨儿他可是把你敲晕了。” 冬儿:“王爷哪不是想跟小姐说梯己话吗,怕奴婢碍事儿才敲的。” 阿十想了想:“不对,昨儿他怎么找到这儿的,就算八哥宴请他,也没说客人往人家后宅跑的。” 冬儿:“小姐您真不记得了啊,昨儿您不是在酒窖吃醉了吗,正巧王爷也去了酒窖,不过在酒窖里头怎么回事儿,奴婢可不知道,后来把少爷叫奴婢过去,就瞧见王爷抱小姐紧紧抱在怀里,那样儿好像失而复得的什么宝贝一样,一时一刻也舍不得放下,八少爷想接过来都不成,哪怕小姐吐了王爷一身,都没放下,直接把小姐抱了回来,吩咐奴婢去拿了醒酒汤给小姐灌了下去,瞧着小姐睡安稳了,方才去了,然后就是昨晚上的事儿了。” 阿十扶了扶抽痛的额头,自己东藏西躲的,从南越一直躲到京城,到底也没躲开,这究竟是何等孽缘啊。 冬儿见小姐不像欢喜的样儿,不禁道:“奴婢瞧着王爷对小姐很是温柔体贴,且论人品才能样貌,可着咱们大晋也实挑不出比睿王殿下再好的夫婿了,况,圣旨都下了,便小姐不乐意也终是要嫁的。” 阿十哪能告诉她自己之所以不乐意嫁是怕了那夫妻之事,若是相敬如宾的,跟冰块男做对夫妻也没什么,虽说八哥说夫妻得真心喜欢,可俗话说的好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哪能个个都像八哥八嫂一般恩爱呢。 更何况,自打南越那晚上之后,自己从心里觉得做恩爱夫妻也没什么好儿,就看睿王这样冷的一块冰,都对那种事如此热衷,若是恩爱夫妻岂不加个更字,不看别人就看八嫂就知道了,阿十如今算是知道为什么八嫂总是懒洋洋的不是靠着就是躺着了。 想来是那种事儿做的多了,腿软身疼的根本站不起来,所以才总是软趴趴的跟没了骨头似的,可见那件事儿多可怕。 只不过这种私密之事实在不能跟冬儿说,说了也没用,这丫头还没嫁人呢,哪懂这些事儿啊。 正想着,就听冬儿疑惑的道:“奴婢怎么瞧着王爷跟小姐像是之前就认识呢?” 阿十:“冬儿,我昨儿酒吃的有些多,这会儿头还疼呢,上回吃的那个酸菜豆腐汤倒是解酒,你去告诉厨房,做一碗送过来。” 把冬儿支走了,阿十刚松了口气,八哥就来了。阿十急忙躺下装睡,只可惜这一招蒙九哥还行,八哥这儿却行不通。 谢渲往床榻边儿上一坐:“行了,别装了,眼珠子在眼皮底下咕噜噜的转呢。” 阿十知道蒙不过去,只能坐了起来:“八哥怎么一大早就来了,阿十还困呢。” 谢渲哼了一声:“你倒是心大,出了这种事儿还能睡的着,八哥实在佩服的很,说吧。” 阿十眨眨眼装傻:“说什么?” 谢渲:“说你跟睿王是怎么回事儿?” 阿十:“什么怎么回事儿,不就是皇上赐婚吗,阿爹阿娘做主定了亲吗?” 谢渲伸手敲了敲她的额头:“少跟我装傻,我问的是这个吗,我是问你,在南越跟睿王怎么回事儿,如何就成了他嘴里未过门的妻,还为此上门来退亲?” 阿十抿了抿嘴,即便是自己的亲哥,有些事儿也不好意思说出口,磨蹭半天说了句:“反正就是阴错阳差的一桩乌龙事儿,谁想他会找我呢。” 谢渲没好气的道:“你说的倒轻松,殊不知女子的名节有多要紧,老九也是糊涂,你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这么大事儿,他竟半点不知,实在糊涂,若不是我认出了睿王腰上的荷包,真退了亲事,你打算如何?更何况你与他已有了肌肤之亲,如此,还想嫁与旁人不成。” 阿十嘟嘟嘴:“我没想过嫁人啊,是阿爹阿娘非要给我定亲事的。” 谢渲:“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还真打算在家当一辈子老姑娘啊,纵然阿爹阿娘再疼你,我们几个当哥哥的再不舍,我家阿十也大了,得去过你自己的日子,先头八哥还怕睿王性子冷,怕成了婚冷落了你,如今瞧着这意思,八哥倒是多虑了,你既不愿意说南越的事儿,八哥也不逼你,这也正说明你们有缘,当好好珍惜。” 阿十不满的道:“八哥都不疼阿十了,怎么向着外人说话。” 谢渲摇头:“不是八哥向着外人,而是深知睿王品性,若不是真心喜欢,断不会如此,你跟玳玳成天看那些戏文,难道不知,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八哥不哄你,他当得起我谢家的女婿。” ☆、第 37 章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八哥竟用这样肉麻兮兮的话劝她, 阿十心里颇有些不适应, 貌似自从八哥娶了八嫂之后,整个人都变的神叨叨的,真把自己当情种了啊, 张口闭口都是这些, 生怕旁人不知他跟八嫂多恩爱一般。 可自己跟睿王的情形与他跟八嫂哪有可比性, 她跟他只是阴差阳错的在南越闹了一场乌龙, 虽有肌肤之亲却仍跟生人没两样,如此就成了夫妻,简直比戏文里还荒唐。 想着不禁抬头看了眼对面的戏台,才子佳人你来我往正演的热闹,听在阿十耳朵里竟莫名有些烦躁,把冬儿叫了过来:“去叫他们换一折。” 冬儿愣了愣:“这不是小姐跟八少奶奶平日里最喜欢看的吗?” 阿十白了她一眼:“平日喜欢,今儿就得喜欢不成,哪里来的歪理, 大热的天儿听着这样软趴趴的戏, 都快睡着了,让他们换一出醒神儿的。” 阿十愕然, 心说醒神的是什么戏啊自己还真不知道,算了,自己就这么过去吩咐就是了,至于什么戏醒神儿让那些唱戏的烦恼去,跟自己什么干系, 想着便去了。 玳玳抓了把瓜子一边儿嗑一边儿瞧着她:“阿十今儿瞅着你有躁,莫不是着急有了心火吧。” 阿十:“我着什么急?” 玳玳凑了过来:“这还用说,着急嫁了呗,可是睿王殿下哎,当年大破西戎威风赫赫的大将军王啊,都不知多少女子想嫁他呢,如今这便宜柴火让你给捡了,你还能不着急啊。” 阿十:“那些想嫁给将军王的女子里,不包括八嫂你吧。” 她八嫂之前是个直性子,自来都是一一说一的,从不会打谎,估摸嫁了八哥之后,因为心直口快,这张小嘴没少给身子惹祸,以至于如今也圆滑了不少,心知阿十这话接不得,他那夫婿虽不在跟前儿,耳朵却极灵验,自己什么事儿都甭想瞒过他,吃了无数次亏之后的玳玳,也聪明了不少,知道有些话是坚决不能说的,因为她那夫婿,心眼子比针鼻儿都小,自己说着无心,传到他耳朵里不定就成了罚自己的由头,一想到罚,玳玳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忙摆手:“别,别胡说,我已嫁了你八哥,哪能想这个啊。” 阿十见她一边儿说一边儿不住的往四下瞄,估摸是想瞧瞧八哥是不是躲在哪儿偷听她们说话呢,那样儿跟做贼的似的,实在好笑,忍不住笑了起来,指着她:“八嫂你这也太不争气了,八哥也不是老虎,至于怕成这个样儿吗” 谁知她八嫂却心有戚戚焉的道:“你不知道,你八哥可比老虎可怕多了。” 阿十好奇的道:“怎么可怕了,我从小就跟着八哥,没发现八哥哪儿可怕啊。” 玳玳翻了白眼:“你是他亲妹子,能跟我一样吗,你八哥对你只能是护着疼着,对我就不一样了。” 阿十纳闷的道:“怎么个不一样?” 玳玳那好意思跟小姑子说夫妻炕上那点儿事儿啊,脸一红:“等你嫁进睿王府就明白了。” 玳玳这句话正戳中了阿十的怕处,忍不住凑过去小声道:“那个,八嫂,你跟八哥那什么的时候疼不疼啊?” 玳玳没听明白:“什么疼不疼啊?” 阿十脸更红,声音也更低了:“就是你跟八哥夜里在床榻之上做的那事儿?” 玳玳这次才算听明白了,一张脸也红了,忽想起今儿早上丈夫出去之前,特意嘱咐自己开解开解阿十,却并未说开解什么,这会儿阿十问起这个,难道是让自己开解这个? 想想也有道理,她那个能干的婆婆虽是阿十的亲娘,年纪却有些大了,有些事儿大约不好跟闺女说,阿十上头又是九个兄长,哥哥自是不能跟妹子说这些的,故此有些事儿便落到了嫂子们身上。 而这些妯娌里也唯有自己跟阿十年纪最相近,也最说的上来,所以丈夫才让自己开解她,不是有句话叫长嫂比母吗,意思就是自己这个嫂子跟娘差不多。 一想到这些,玳玳顿觉自己的形象陡然高大了起来,肩负着给开解阿十并给她解惑的重任,以免她成婚的时候,跟自己当初一样,傻傻的什么都不懂,谢渲脱光了她的衣裳,她还一个劲儿跟他说,我不热,不热,然后他那无耻的夫婿却说他冷的紧,让自己抱着他,然后自己就去抱了,结果异常惨烈…… 想到此,顿觉该好好开解阿十一番,便异常认真的道:“阿十,成婚的时候,睿王若来脱你的衣服,不是觉的你热,更不是他冷,而是想抱着你做那件事儿。” 阿十愕然半晌忽然想起八哥成婚的时候,九哥偷着跑去听壁角,回来后一直乐了足足三天,自己怎么问他都不说,今儿才算知道,闹半天她八嫂跟八哥还有这一出呢,八哥也实在太不要脸了,这种事儿都干得出来,不过,她八哥自小什么时候要过脸啊,所以干出这样的事儿一点儿都不稀奇,尤其遇上八嫂这么个天然傻的,还不怎么骗怎么有吗。 正想着,又听她的活宝八嫂说了:“至于你问那件事儿疼不疼,八嫂跟你说实话,疼的紧,对了,你之前你不是有个相好的做过了吗?不对,阿十这回可麻烦了,你不都有了相好,还跟你那相好做了夫妻之事,如今却又要嫁睿王为妃,我跟你说,这件事儿怎么也瞒不过的,若是让睿王知道自己的王妃竟跟旁的男人不清白,说不定把你吊起来打呢,以前在药铺里给人抓药的时候,一个老太太跟我说过,她闺女就是如此,还不是失身与旁的男人,是贪玩在院子里打秋千的时候摔了一跤,抓了身子喜儿去,后来嫁人,新婚之夜不见落红,生生被那男人吊起来打了个半死,睿王可是带兵之人,若把你也打一顿,你这小命说不准就交代了,不行,这件事得告诉你八哥,让他拿主意,不行就退了婚事吧,睿王再好,若是连命都搭进去也不值当。” 阿十心里一暖,拉着玳玳的手摇了摇:“八嫂,你对阿十真好。” 玳玳却认真道:“八嫂不是吓唬你,真有这事儿。” 阿十:“八嫂你别担心,他不敢打我的。” 玳玳疑惑的看了小姑子一会儿:“你怎知道他不敢打你?” 阿十觉得再解释下去就没完了,拉着她指了指前头的戏台:“瞧这出戏多热闹,听着就醒神儿。” 玳玳看过去:“孙猴子的戏闹的很,自然醒神儿,只不过这丫头一点儿都不担心呢。” 姑嫂俩正说着话儿呢,就见那边儿管家引着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走了过来,冬儿忽道:“这不是睿王府的大管家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阿十看了看那渐走近的两人:“你确定是睿王府管家?” 冬儿点点头:“小姐忘了上回送那对老主仆去睿王府就是奴婢,奴婢见过这个睿王府大管家呢。” 冬儿不提阿十都忘了这档子事儿,这睿王府的大管家跑这儿来做什么?不是冰块男又想做什么吧? 阿十如今都成了惊弓之鸟,冰块男实在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简直软硬不吃,自己过去用在哥哥们身上那一套在他哪儿没半点用处,他是说抱就抱说亲就亲,连招呼都不打,真把自己当他媳妇儿了,可两人根本还不熟悉呢,就这么直接来个三级跳的直奔主题,谁能不惊。 所以一听是睿王府的管家,阿十实在有些抵触,可人家倒是很讲礼数,到了跟前磕头:“奴才给主子请安,给侍郎夫人请安。”这远近分的极清楚。 这管家礼数一周到,阿十倒不好为难他了,摆摆手:“大管家不用如此多礼。” 管家极会说话,忙道:“奴才谢主子体恤,只是奴才今儿头一回给主子磕头,断不能马虎的,不然,回去我们王爷可要怪罪奴才了。” 阿十不想跟他废话,直接问:“这大热的天,大管家上这儿做什么来了?” 第19节 管家忙把后头两个小太监抬得箱子里拿出一坛子酒递了上来:“知道主子喜欢吃酒,这是王爷亲手酿的梅子酒,一直埋在树下,今儿一早便吩咐奴才掘出来给主子送过来吃着玩,酒虽寻常却能解暑,便多吃些也不伤身子。” 阿十倒未想到大管家大老远跑这一趟竟是为了给自己送梅子酒的,而且冰块男亲自酿的,原来他也会酿酒吗?不知比起八哥的手艺如何? 伸手摸了摸桌上的酒坛子,有些冰手,不禁道:“怎么是凉的?” 大管家忙道:“王爷说了如今暑热里,这梅子酒冰着吃方好,若是兑了碎冰在酒里,又怕冲淡了酒香,味儿差了些,便交代奴才用冰镇着,等送过来正好吃。” 阿十还没说什么,玳玳先忍不住道:“既是正好吃,就别耽搁着了,快把这封泥撬开尝尝滋味儿。” 下头人听了主子的吩咐,上来三两下就把封泥砸开了,封泥一开顿时一阵酒香冲鼻而出,阿十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暗道,就冲这清冽的酒香也知道一定是好酒,让冬儿倒了一盏过来,只尝了一口就刹不住了,最后的结果是,大管家走了,水榭里多了两个醉醺醺的酒鬼…… ☆、第 38 章 王德顺躬身进了御书房,见太子殿下在便知皇上正在考矫太子殿下功课, 遂立在一旁候着, 待太子告退出去之后,皇上方道:“如何?” 王德顺:“回万岁爷话,前儿皇叔从宫里出去便直接去了国公府退亲。” 皇上眉头紧皱, 背着手来回走了两圈道:“朕就说这赐婚之事得先问问皇叔的意思, 虽说是门当户对的好亲事, 也得皇叔点头才行啊, 再说这么多年都等了,便再多等几个月也没什么,偏太太上皇着急逼着朕下旨赐婚,如今这圣旨已下,皇叔却上门去退亲,这不是上赶着给老国公没脸吗,阿十这个老来女可是老国公的心尖子,如今受了这样的委屈, 怎肯罢休, 再有,皇后哪儿朕也没法儿交代。” 王德顺忙道:“万岁爷您先别着急, 这事儿瞧着有转圜的余地呢?皇叔虽匆匆上门退亲,奈何前儿老国公爷正好被太太上皇拉去郊外钓鱼了,未在府中,听说只见了侍郎大人,不知侍郎大人怎么说服了皇叔, 这婚事没听见退,反倒昨儿去了侍郎大人郊外的庄子上吃酒。” 皇上愣了愣:“你说皇叔去了谢渲哪儿吃酒?这倒蹊跷,谢渲可是比老国公还疼这个妹子,自小就护着,谁敢说他妹子句不是都不成,皇叔这跑去退亲,他心里不定多恼呢,如何还会设宴款待皇叔,别是鸿门宴吧。” 王德顺摇摇头:“老奴先头也是这么琢磨的,可后来听说皇叔跟侍郎大人相谈甚欢,末了还意犹未尽,皇叔晚上还在侍郎大人哪儿留宿了一宿,今儿一早才回的睿王府,一 回睿王府就吩咐王顺那小子跑去侍郎大人哪儿送了一坛子酒,再没提退亲之事,听说还吩咐人好生收拾睿王府,瞧意思是要迎王妃进府呢。” 皇上:“当真?” 王德顺:“奴才怎敢欺瞒万岁爷,老奴琢磨着,侍郎大人最是聪明有主意的,想来是把皇叔请了去,让皇叔亲眼见了阿十小姐,想来皇叔是相中了,不然,断不会叫王顺送酒过去。” 皇上点点头:“这倒是,皇叔虽擅酿酒,近年却不见有此兴致,偶尔酿些也是为了太太上皇,除了玉酿阁也就他的睿王府还有些存货,如今却舍得把他亲手酿的酒送了过去,可见是满意这么亲事的了。” 王德顺:“可不嘛,俗话说宝剑赠英雄,谁不知国公府的阿十小姐好这个,皇叔这坛子酒送的可比什么都合心思呢。” 皇上:“虽说阿十生的齐整,可皇叔也不是没见过比阿十还美的,也没见皇叔如何,如今这只见了一面就如此上心,着实有些蹊跷。” 王德顺:“万岁爷若想不明白,等皇叔进宫,万岁爷问问不就得了。” 皇上点点头:“是得问问,朕这个一贯不近女色的皇叔,怎么一见了谢家阿十就稀罕上了呢。” 太子慕容彻本来是要回东宫的,却听见殿内提起退亲之事,便住了脚,听了一会儿方才走了,出了承极殿的宫门,顺着廊子往自己的东宫走,进了东宫便嗅到一股清香,那边花圃中的茉莉开的正盛,不禁迈脚走了过去,站在花圃外瞧了一会儿。 刘进福忙道:“这会儿日头大上来了,主子又用了半日功,不若进屋里歇会子吧。” 慕容彻却道:“不妨事。”说着抬脚进了花圃,弯腰摘花。 刘进福自是知道太子殿下要做什么自己是拦不住的,忙叫小太监去拿了个斗笠过来,伺候主子戴上,自己在花圃外候着主子摘花。 阿十酒醒的时候外头天色已暗了下来,洗了个热水澡,吃了一碗鸡丝凉面之后,便歪在炕上吃茶,忽闻见一股茉莉清香,不禁推开窗屉往院子里望了望喃喃的道:“这院子里未种茉莉啊,怎么来的花香?” 冬儿正好进来,听见这话,笑着指了指旁边:“这院子里是没种茉莉,可咱们太子殿下的东宫里可种了不少,这不知道小姐喜欢,下半晌叫个小太监送了这个竹篮子来,说是太子殿下闲来无事串了几个,送过来给小姐戴着玩。” 说着把那边案上的小竹篮捧了过来放到炕桌上。 阿十拿出小些的套在腕子上,端详了一会儿笑道:“阿彻这小子成日的功课都做不完呢,怎么竟有这样的闲工夫了。” 冬儿笑道:“奴婢猜着太子殿下是想小姐了。” 阿十点点头:“阿彻这孩子还真是怪可怜的,你说才多大的孩子,成天不是经史子集就是国家大事,生生把个活泼可爱的小子弄成了个老头秧子,让人瞧着就心疼,回头寻个机会接他出来住几日,好好散散心,省的在宫里闷出病来。” 冬儿:“太子殿下是咱们大晋的储君,自然要想着国家大事,若是跟小姐似的成日吃酒还了得。” 阿十瞥着她:“冬儿你倒是越发聪明了,说话都会含沙射影了。” 冬儿:“奴婢不聪明,可小姐这吃酒也该节制些才是,酒吃多了伤身子,更何况,那酒还是睿王殿下特意送来了,小姐跟八少奶奶一顿吃了个精光,睿王殿下若知道还不知怎么想呢。” 阿十翻了白眼:“我管他怎么想,酒既送来了就是吃的,难道是送来当摆设的不成,至于伤身子就更不会了,那是梅子酒吃不醉人的。” 冬儿才不信呢:“还吃不醉呢,小姐可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吗?” 阿十仔细想了想,貌似是不大记得了。 冬儿:“您瞧吧,还说没醉呢。” 阿十:“你别着急,让我仔细想想,模糊记得有人把我抱回来的,对,是八哥抱我回来的。” 冬儿:“是有人抱小姐回来的,可不是八少爷,八少爷顾着少奶奶呢,哪有空管小姐啊。” 阿十不满的道:“还真是娶了媳妇儿就忘了妹子,有了八嫂之后我在八哥心里就靠后了。” 冬儿噗嗤笑了:“本来就该如此啊,夫妻跟兄妹哪能一样,不过小姐也不用吃味儿,有睿王殿下啊,今儿就是睿王殿下把小姐抱回来的。” 阿十听了蹭的坐了起来:“你说什么?睿王?他不是回他的王府了吗,怎么又跑来了?” 冬儿:“奴婢听见管家说,好像睿王府要修房子,有些乱,睿王便搬到了郊外的别院来了。” 郊外的别院?阿十眨眨眼忽又很不好的预感:“你说的不是咱们庄子旁边那个吧。” 冬儿点点头:“小姐怎么知道的,旁边那个别院可比八少爷这个庄子大的多,先头只听说是有主儿的,却没想到是睿王殿下的别院,如此可方便多了,小姐不是最喜欢跟八少奶奶在一处吗,等以后嫁进王府就可以搬到这个别院来,跟八少奶奶比邻而居,就算想天天见面也不难啊。” 阿十心道,当自己傻啊,他睿王府多大的地儿,闲屋子还不有的是,修房子算什么借口啊,只要不是整个推到了重盖,寻几个清净的院子还不容易吗,乱什么乱,分明就是借口,冰块男不是惦记着那事儿吧,要不然干嘛大老远搬到郊外来。 正想的入神都未发现冬儿悄然退了出去,等她回过神来旁边已经坐了一尊瘟神,正执着她的手瞧她腕子上的花串呢:“这花环串的倒精细。” 阿十急忙抽回手:“你,你怎么进来的?” 睿王一伸手把她揽在怀里:“还能怎么进来,自然是从门外走进来的。” 阿十哪肯老实的在他怀里,挣了挣身子,不禁没挣开反而给他抱得的更紧了些,而且,他还低头贴在她耳后说了句:“阿十你也知我对你没什么定力,你若再动,可怨不得我了。” 阿十是不敢动了,瞪着他小脸通红:“我,我们还未成婚呢,这般不合礼法。” 睿王:“人都说谢府自来不讲礼法规矩,怎么阿十这会儿跟我讲起礼法来了?更何况,虽未成礼,在南越那晚,你我便已是夫妻。” 阿十:“那晚上的事儿不过阴错阳……“阿十话未说完就被堵住了嘴,被他强烈的气息侵人唇齿之间,瞬间填满所有空隙,甚至脑袋都迷糊起来…… 阿十觉得自己快憋死的时候,冰块男终于放开了她,无视她大口倒气的狼狈,反而极不厚道的笑了一声。 他这一笑,把阿十笑恼了,瞪着他:“你笑什么?你要是想要我的小命,索性就来个痛快的,这般折腾人算什么好汉?” 睿王愣了愣:“要你的小命?” 阿十认真的道:“你别否认,从昨儿晚上开始好几次了,你都想憋死我。” 半晌睿王才明白过来,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丫头还真是个活宝,低头亲了她的小鼻子一下:“傻丫头,你这鼻子是摆设不成?我亲的时候用它喘气不就得了,哪会憋死。” 阿十恍然,是啊,自己怎么傻了,堵住嘴还有鼻子呢,怎么就傻乎乎的差点儿憋死呢,却仍瞪着他:“我自然比不得你,经验十足。” 这话听着可有些酸,睿王盯着她目光灼灼:“阿十这是醋了吗?” 阿十脸一红别开头:“谁,谁醋了?” 睿王:“阿十不用想这些,除了你,我从未亲过旁人,以后也不会有……” ☆、第 39 章 阿十撇了撇小嘴,睿王可是跟她八哥一般年纪, 又是皇族, 听人说过宫里的皇子到了十一二便有专门的大宫女伺候枕席,手把手教那件儿事儿,他这会儿竟跟自己说没亲过别人, 当自己傻啊, 就是小粘糕儿哪儿去年自己的大侄女都特意挑了几个稳妥的大宫女放在东宫里司寝。 这司寝说着好听其实就是伺候睡觉的, 个个生的眉眼如画, 温驯可爱,保管小粘糕瞧上哪个都能伺候的妥妥帖帖。 小粘糕才十二就有好几个侍奉枕席的了,更何况冰块男了,况且,自己也不是没领教过,在南越那晚虽疼的不想回忆,可冰块男那般轻车熟路的表现,她还是记得一些的, 要说他从未做过那件事儿, 却能那般熟练,难道是天才。 只见这丫头的神情便知她想的什么, 睿王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虽不曾与别的女子如此亲近过,但我却跟师傅习了歧黄之术。” 阿十可不信他的胡说八道,忍不住道:“你是说,因你会瞧病诊脉所以对于这些便也精通了?我七哥就是神医谷传人,我怎没听他说过这些。” 睿王轻笑了一声:“虽他是你兄长到底男女有别, 便知道这些也没跟自己妹子说的道理,医书有千金方有房内考,就是记录这些的,你不信回头我寻出来给你瞧。” 见他言之凿凿,阿十半信半疑:“照你说,我八嫂也该懂这些了,怎也没听她说过。” 睿王:“你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家,你八嫂便跟你再要好,又怎会跟你说这些夫妻间的秘事。” 阿十听了不禁道:“既知道我是未出阁的姑娘,你这般深夜前来,又如此一副姿态算什么?” 睿王:“阿十,你我虽未成礼,却早已是夫妻,你莫不是忘了,我们在南越……” 阿十如今可知这男人脸皮有多厚,根本没有不好意思的时候,什么话都敢说,他好意思说,自己可不好意思听,急忙伸手捂住他的嘴:“你,你,不许说……” 睿王握住她的手亲了亲:“好,那便不说,你放心,未成礼之前,我不会那般对你。” 阿十听了刚放了些心,却又听他道:“这几个月让我寻得好苦,若不是你落下的荷包,差点儿以为那一夜是一场梦呢,却不想你我竟近在咫尺,想来你该知道我在南越寻你的,却避而不见,回了京,在宫里的玉酿阁中被我撞见,却还要扮成东宫的太监蒙混了过去,阿十你心里这般不待见我吗,如此想方设法的避开我。” 这话说的语气颇有些幽怨,实在不该是堂堂睿皇叔嘴里该说出来的,尤其他那神情虽仍是冷冷的,可那双深邃的眸光里却闪着幽怨,像个备受冷落郁闷不已的妇人。 这般的冰块男,让阿十不由心中一软,丝丝缕缕的愧疚冒了出来,忽觉自己眼见着他到处寻自己,却避而不见,貌似是有些不厚道。 忍不住解释道:“那时我是瞒着爹娘偷跑出去的,没想到会出那样的事儿,你那时在大王府也不是待了一两日,大王子对你很是青眼,那管家更是把你伺候的无微不至,想来之前也少不了这样的事儿,况,你那时说寻一个南越的哑巴姑娘,哪知道就是我呢。” 睿王却给她气乐了,伸手点了点她的小嘴:“这张小嘴倒是能言善辩的,真不知之前怎就把你当成哑巴,你若想知道什么,直接问便好,你我之间用不着拐弯抹角的动心思,阿十之前,我从未如此亲近过旁的女子,并非有意为之,而是不喜旁人近身,为此,老爷子还寻了太医来给我瞧过,我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娶妻了,却不想一趟南越之行却遇上了你,虽是阴错阳差的乌龙事,我却很喜欢,那夜我便知道不管你是谁,什么身份,这一生你都是我慕容望舒的妻。” 慕容望舒?这是他的名吗,怪不得在南越都称呼他舒公子呢,原来他的大名叫慕容望舒,记得有句诗说,谁谓须张烛,凉空有望舒,又有批注云望舒,月也,虽说这男人有些冷,可阿十也得承认,生了一副极好的皮囊,这张脸便冷冰冰的也如清风朗月一般,故此太太上皇起的这个名字倒很适合他。 不过,这男人今儿跟自己说这么多有的没的,不是要跟自己表白吧,想到此,不禁道:“你,你说这些做什么?” 睿王微叹了口气:“这还用问吗,我是想跟阿十说,自从南越那一夜,我这颗心便放进了一个小阿十,若非你这丫头避着,如今你我早已成礼。” 这男人还真是什么肉麻话都说的出口,自己听着都害臊,偏偏他说的如此顺溜,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睿王不见她应声,微微低头,案头的烛光映着一张巴掌大的小脸,透红莹润,那双灵动的眸子,似嗔似羞的看着自己,眸光流转间溢出的风情,令人忍不住浑身燥热,一低头便亲在那张红润诱人的小嘴上,那香甜销魂的味道,可是让他馋了许久…… 亲了一会儿发现小丫头不对头,小脸憋的通红,仿佛都快背过气去了,睿王失笑,从唇上移开在她挺俏的鼻尖上轻轻咬了一口,低声道:“傻丫头,刚教你的怎么就忘了,这鼻子是摆设不成。” 阿十这才想起来他刚说堵住嘴的时候是可以用鼻子喘气的,刚才被他忽然亲上来,一慌便忘了。 睿王见她眸光流转间异彩生辉,这张小脸在灯下越发美的惊心动魄,叫人移不开视线,忍不住低头:“既想起来了,咱们再试试……”说着便亲了上来…… 阿十都记不清这一晚上给冰块男亲了多少次,这男人好像上瘾了一般,抱着她亲起来便没完没了,不,应该说乐此不疲,即便没做那件事儿,却仍把她亲的手软脚软浑身都软。 以至于他走了以后,自己在炕上半天都没动地儿,不是她不想动,而是被亲的浑身绵软,仿佛没了骨头一般,见冬儿进来,不禁道:“你这丫头倒是心大,不怕你家小姐被狼叼了去啊。” 冬儿听了噗嗤一声笑了:“瞧小姐说的,哪来的狼啊,睿王殿下是咱们谢府的姑老爷,圣旨都下了,睿王府那边儿正收拾着迎小姐这个准王妃进门呢,虽未成礼小姐跟殿下也已是板上钉钉的夫妻,姑爷来跟小姐说话儿,奴婢自然要识趣避开,若是连这点儿眼色都没有,哪还配伺候小姐呢。” 第20节 阿十白了她一眼:“你倒是机灵,我瞧你不是我的丫头,是他睿王府的。” 冬儿嘿嘿笑道:“小姐这么说也对,等小姐嫁过去,冬儿自然便是睿王府的丫头了。”说着端详小姐半晌不禁道:“殿下虽是皇叔身份却对小姐如此真心实意,小姐还有什么不满的吗?” 阿十愣了愣,是啊,自己还有什么看不满的,他是睿王是当今皇叔,是当年大破西戎的大将军王,人人崇拜的英雄,文武兼备,风姿卓绝,且,虽是皇族却跟小粘糕那个风流的爹不大一样,至少目前看来是不一样的,这样的夫婿,还有什么可挑剔之处,只是他越对自己好,阿十就越会想起南越那晚上的难过来。 若真如他说的那般,除了自己并未亲近过旁的女子,如今碍于未成礼或许还可收敛一二,等成了婚,如何还会放过自己,以冰块男对那件事儿的热衷程度,阿十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阿十深觉住在八哥这儿非常非常的不安全,冰块男分分钟都能过来,若他过来老实的说话儿也还罢了,可这两次的情形看来,冰块男话是说的不少,别的也没耽误,尤其有越来越过分的趋势,而且,也不知冰块男给了多少好处,自己身边这些眼皮子浅的竟然都已背主投敌,阿十相信就算睿王把自己怎么样了,这些人也只会当没瞧见。 别说这些人了,就是自己嫡亲的八哥,从小护着自己的八哥,竟默许了睿王偷香窃玉的行径,可见已经把自己这个妹子卖了。 为了避免那晚的惨烈,阿十觉得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八哥这庄子再好,有睿王这头色狼虎视眈眈的盯着,也甭想踏实,既如此干脆回国公府吧,她就不信自己回了国公府,睿王还能半夜钻自己屋里去。 拿定了主意,转过天天没亮就起来了,听着八哥去了朝堂,后脚便去了八哥八嫂的屋子,从床上堆的锦被中把八嫂拖了起来辞行。 一听她要走,八嫂才睁开眼:“住的好好的走什么,虽快立秋了,外头可还热的很呢,而且,戏班子昨儿排了出新戏文,说今儿唱来给咱们听呢,你走了我一个人有什么趣儿。” 阿十被八嫂说的有些心动,却忽瞧见了八嫂敞着的领口里大大小小的青紫痕迹,想起自己怕的那件事儿,哪还敢留,忙不迭的道:“八哥陪八嫂看戏就是了,阿十先走了。”丢下话,头也不回的跑了。 玳玳愣了愣,问旁边的婆子:“阿十这是怎么了,怎么跟有鬼追她似的。” 那婆子忍不住笑了:“夫人,想来阿十小姐不是怕鬼,是怕咱们庄子隔壁的那位姑老爷……” ☆、第 40 章 阿十在自己的院子里待了三日便待不住了,这三天时时都提心吊胆的, 尤其一入夜, 躺在床榻之上,瞧着纱窗上映了树影,也疑心是不是冰块男又来了, 弄得这三天都没睡个踏实觉。 这三天一过, 没见冰块男跑来, 才略放了些心, 想来这国公府毕竟不是八哥郊外的庄子能比的,家下仆人众多,院房屋舍更多,冰块男便再有本事,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摸到自己这院子来也没那么容易,若让人捉了去,可就现大了,毕竟堂堂睿王殿下, 回头落个偷香窃玉的色狼名声可不妙。 只不过, 自己也不能因为避着他永远在屋子里闷着啊,这得闷到什么时候去, 琢磨着这三天他既然没来,估摸是想明白了,也觉着他那样的行径不大妥当,所以决定收敛一下。 既然他收敛了,自己干嘛还在屋子里闷着啊, 出去逛逛吧,想到此便叫冬儿去拿衣裳,冬儿一边儿伺候她穿衣裳,一边儿道:“小姐出去便出去,非穿男人的衣裳做什么?” 阿十拿过扇子敲了她一下:“你不觉着男人的衣裳更方便吗,穿裙子拖拖拉拉的,我是逛街还是受罪去的,更何况,这般打扮不惹眼,省的招麻烦。” 冬儿却道:“小姐想的倒好,您也不在镜子里照照,这般一打扮,活脱脱一个俊俏的少年郎,小姐就不怕给那些姑娘瞧上,非要嫁给您怎么办?” 阿十笑了起来:“若是有这般不长眼的姑娘,非要嫁我也没什么,横竖七哥八哥都没娶嫂子呢,给他们寻个便宜媳妇儿回来,也不错。” 冬儿:“咱们七少爷八少爷虽未娶亲,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咱们国公府的,怎么也得门当户对才行,这从街上领回来的哪成啊。” 阿十:“你这小脑袋里成日想的什么,我阿爹阿娘何时在乎过什么门当户对,你瞧八嫂,我阿娘也没说因八嫂是个孤女就错待她啊,反而因此更为怜惜,比起我那几个嫂子更疼爱些,所以,在咱们谢府门当户对并不要紧,要紧的是彼此的情分。” 冬儿:“小姐跟睿王殿下便是又门当户对又有情份的好姻缘。” 阿十咳嗽了一声:“冬儿,你跟我说实话,他给了你多少好处打点,你这般替他说话。” 冬儿急道:“小姐明鉴,奴婢可没拿殿下的好处,是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的。” 阿十:“你才见过他几次,怎么就知道他对我有情份了?” 冬儿:“小姐,奴婢这双眼可不是白长的,殿下望着小姐的目光温柔的不行,就像戏文里说的情深似海。” 听见这四个字,阿十起了半身鸡皮疙瘩,看了冬儿一会儿:“以后那戏文还是少看些吧,免得以后嫁不出去,小姐我得养你一辈子。” 冬儿撅嘴:“小姐是厌烦冬儿了吗?” 阿十:“你再这么胡说八道下去,就快了。” 冬儿:“奴婢才没胡说呢,奴婢说的都是真心话。”见小姐出去了,忙随后跟了出去,她可得看紧了小姐,不能跟上回似的,一转眼的功夫就跑去了南越,然后好几个月才回来。 阿十出来逛了一会儿便去了茶楼听书,那说书的虽口若悬河胡说八道,到底是个乐子,而且,茶楼里头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有时候听这些人说说八卦倒是比那说书的还精彩几分呢,所以只要不是跟八嫂出来,阿十便不会去二楼隔间,而是喜欢坐在大堂的散座里,跟别人拼一张桌子,要壶茶一碟瓜子,磕着瓜子听旁边人说近日的新鲜事。 旁边两个男子瞧上去有三十上下了,却天生了一副八卦心肠,刚自己坐在这儿的时候瞧着两人还不认识,这会儿一碗茶下去就聊开了。 这边的一个神秘兮兮的道:“兄台可听说了近日咱们京里的一档子新鲜事。” 旁边的男子立马兴奋的凑过脑袋去:“兄台说的可是睿皇叔跟国公府阿十小姐的婚事,万岁爷下旨赐婚,太太上皇亲自颁旨的时候就传了个遍,京里无人不知,更何况,自打圣旨一下,谢府便四处搜罗奇珍异宝置办嫁妆,那些做买卖的可乐了,只要手上有好东西送到谢府,必能卖个好价钱,只可惜,好多宝贝都让荣昌号先一步买了去,说起来这荣昌号还真是吃了豹子胆,这不是上赶着给国公府添堵吗,难道荣昌号的东家也聘闺女不成。” 这边儿的男子:“兄台这消息可不灵通,荣昌号的东家不就是谢府的九少爷吗,这不管是国公府还是荣昌号,搜罗的宝贝都是为了阿十小姐的嫁妆。” 旁边的男子咂了咂舌:“这一个国公府搜罗的宝贝就堆成山了,再加上荣昌号,我的老天爷,这是多少嫁妆啊?这睿皇叔哪是娶王妃,简直娶了一座金山回去啊” 这边的男子摇头:“兄台这话可不尽然,虽国公府门第高,那也得看跟谁比,兄台莫忘了,娶阿十小姐的可是咱们大晋的睿皇叔,当年大破西戎的大将军王,堂堂睿王殿下还会在乎王妃有多少嫁妆吗?只不过,这件儿事也有些蹊跷,之前儿睿皇叔可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为了娶妃之事,太太上皇跟皇上可没少操心,可睿皇叔始终不松口,才拖到如今未娶王妃,这怎么忽然就点头答应了,你说蹊不蹊跷?” 阿十旁边的男子点点头:“可不是吗,我也觉着奇怪呢,这几年不都说咱们这位睿皇叔之所以不近女色是因有了龙阳之好,这些年总不在京里待着,就是怕太太上皇知道这个癖好,强逼着他娶妃,听人说睿王跟前伺候的小太监都是特意挑拣出来的,生的极漂亮白净,莫不是白日伺候主子夜里侍奉枕席……” 噗……阿十实在没忍住,嘴里一口茶喷了出来,惊着了两个八卦男,齐齐凑了过来:“莫非这位兄台知道什么内情?” 阿十忙摆手:“那个,在下常年在外做买卖不大回京,故此,这京里的事儿也知道的不多,不多。” 两人听了很是失望,又转过头说八卦睿王的特殊癖好去了。 阿十眨眨眼,自己还真没注意过冰块男身边伺候的人生的如何,听了这俩八卦男的话倒勾起了兴趣,琢磨等有机会可得好好看看,冰块男身边伺候的人到底有多白净。 不过对于冰块男的龙阳之好,阿十是不信的,毕竟她可是有亲身体会,对那种事儿乐此不疲的男人怎会是断袖。 正想着,忽听冬儿呀了一声:“小,公子,您看那边的两个人,生的跟咱们不大一样,衣裳也奇怪?一瞧就不是咱们大晋的人,是不是南越来的?” 阿十看过去,不禁一愣,暗道这不是在南越王庭里那个异族美男吗,好像是夜郎国的商人,怎么跑大晋来了。自己是不是上去打个招呼,毕竟人家曾经帮过自己,只是自己当时假借了刘喜儿的名头,这般过去有些不妥,还是避开吧省的麻烦。 想着,站了起来刚要走,却不想那异族美男恰好往这边儿看过来,看见阿十,脸色愣了一下,便走了过来,到了跟前儿:“上次南越一别,过后我特意去荣昌号的商铺里走了一趟,想寻你出来逛逛番禹城,却不巧扑了空,那商铺的伙计说你跟着东家回了京城,刚我还扫听着荣昌号想去寻你呢,不想在这茶楼便碰上了,用你们大晋的话说,咱们这算不算缘份?” 说着上下打量她一遭:“今儿这打扮倒不像个伙计了。” 阿十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打扮硬要说是伙计 ,也实在牵强了些,便道:“在南越是因跟着我们东家进王庭,故此那般穿着,如今在京城自是不一样了,在下好歹是荣昌号的伙计,打扮的太寒酸了也给我们东家丢脸。” 异族美男笑了一声:“看起来你们东家对你不差。” 阿十点头:“我们东家最是大方,从不吝惜这些。” 异族美男:“如此说来,我若想撬你们东家的墙角是不成了?” 撬墙角?阿十愣了楞:“什么撬墙角?” 异族美男笑道:“不瞒你,上次南越一别深觉你很是有趣,便想寻你跟我回夜郎去,我手下正缺个大管事,你倒是正好合适。” 阿十愕然:“这话从何说起?我们东家对我恩重如山,刘喜儿再怎么着也不能忘恩负义啊。” 异族美男摇摇头:“你且先别着急拒绝,我还要在大晋待上些日子,你也考虑考虑,等我走时再决定也不晚,今儿先不说这个,之前在南越我也算帮你解了围,如今我来了大晋,你是不是也该略尽地主之谊。” 阿十真心觉得这夜郎美男除了长得不像大晋人,骨子里真跟大晋人差不多,不说夜郎最不讲礼法规矩吗,可这位却很是有礼,即便有些挟恩以报,却仍算彬彬有礼。 冬儿略拽了拽她的袖子,把她拽到一边儿小声道:“小姐,奴婢想起来了,这两人的打扮是夜郎国的人,听说夜郎国刚闹了一场瘟疫,死了好些人,咱们还是离他们远些吧。” ☆、第 41 章 那异族美男虽没听见冬儿说什么,可从冬儿对他们避之唯恐不及的神色来看, 也大约猜出了一二, 脸色沉了沉:“听说你们大晋有句话叫受人点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看起来也就是嘴上说说的罢了。” 阿十微皱了皱眉:“你只听说过这句,可还听过挟恩以报非君子所为。” 谁知那异族美男却摇头:“这句倒不曾听过。” 阿十忍不住翻了白眼, 这人倒会挑拣, 对他有利的就听过, 对他不利的就不曾听过, 不过话说回来,在南越王庭他的确帮了自己,如今他来了京城,自己尽一下地主之谊也算还了个人情,八哥可说过这世上人情债最难还,总欠着也不妥。 想到此,开口道:“虽铺子里有些忙,却也能腾出一两日的空来, 倒可做个向导, 不知阁下想去何处?” 异族美男脸色和缓笑了一声:“你们大晋京城我是头一回来,哪知有什么好景致, 你是京城人自是熟悉,就听你的,你说去哪儿我跟去便是。” 阿十还怕这家伙吐出一溜名胜古迹呢,之所以刚才那么问他,就是因为京城知名的景儿实在太多, 若是都去,一个月也溜达不完,虽他曾帮过自己,也不过一个小人情,搭上一两日功夫还罢了,长了可不行。 更何况,如今可不像以前,自己想出去溜达就出去溜达,就是天天跑出去也没人管,那个冰块男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蹦出来。 虽目前来说对他的性情还不是很了解,但阿十也相当清楚,若是冰块男知道自己给这个异族男子当向导,领着他到处溜达,必是不会答应的。 不答应的结果,还不知要怎么样呢,如今好容易避开了冰块男,消停了几天,她可不想再找麻烦,既这异族美男如此上道,那就简单多了 ,自己就带着他在街市上溜达溜达就好了。 拿定了主意开口道:“今日出来不知能遇上阁下,铺子里还有些事需安置安置,若是阁下不着急回夜郎,那咱们约在明日,仍在这里碰面,再出去逛逛如何?” 异族美男点头:“好,那明日,便在此碰面。” 阿十:“那在下先告辞了。”拱拱手往外走,却给异族美男叫住:“贤弟留步。” 阿十站住回身:“阁下还有吩咐?” 异族美男笑了一声:“你们大晋有句话叫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你我既在此处碰面,想来必是有缘的,便当个故友重逢岂不好,你这阁下阁下的未免外道,想来我虚长你几岁,就拖个大,你唤我一声兄长,我称呼你一声贤弟如何?” 阿十虽觉跟个异族人如此兄弟相称有些诡异,但既然他开口了,自己也不好推拒,不过是个称呼罢了,也没什么,便点点头:“如此,却是刘喜儿高攀了。”这才转身去了。 出了茶楼,拉着冬儿绕到后头的胡同里,上了等在此处的马车,冬儿才道:“小姐您怎么认识那个夜郎国的人?” 阿十眨眨眼:“谁说我跟他认识了?” 冬儿:“小姐,冬儿可不是聋子,您跟那夜郎人说的话,冬儿听的真真儿呢,那人分明说你们在南越王庭见过面的。” 阿十装傻:“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冬儿气的不行:“小姐……” 阿十见这丫头气的脸都红了,伸手拍了拍她的小脸:“不气不气,不逗你了,刚那人是夜郎国做买卖的商人,咱南越的时候遇上些麻烦,多亏了他帮我接了围,因此欠了个人情,如今他既来了京城,怎么也要还了这个人情才好,我知道你怕什么,放心,我借了刘喜儿的名儿,他并不知我的身份。” 冬儿:“小姐还真是胡闹,您就不怕他瞧出您是女的来。” 阿十摇摇头:“要瞧出来当日在南越就瞧出来了,哪还用等到这会儿。” 冬儿:“可是,小姐如今已定了亲事,您可是睿王府未过门的王妃,这般陪着个异族男人到处去,若是给睿王殿下知道,岂不麻烦?” 阿十:“冬儿你是不是忘了他是睿王当今皇叔,不是那些闲的没事儿走鸡斗狗的纨绔子弟,他有许多正经事要忙呢,哪有空儿理会我?” 冬儿眨眨眼凑了过来:“小姐,冬儿听着您这话怎么有些酸呢?是不是殿下三天没过来寻小姐,您心里惦记殿下了?” 阿十一把推开她:“胡说,谁惦记他了,我倒是盼着他能长长远远的把我忘了方才自在呢。” 阿十话音刚落就听外头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原来,阿十如此不想见我,倒叫本王很是寒心啊。”阿十一惊,让冰块男抓了个现行,有自己的好儿吗,赶紧跑吧,伸手推开车门身子一纵就跳了出去。 人是跳了出去,可惜两只脚刚落地就给睿王捞上了马,把她揽在身前,跟冬儿道:“晚些本王送她回去。” 一夹马腹疾驰而去 ,甩下一路烟尘。 车把式看向冬儿:“冬儿姑娘,你看咱们是不是跟过去啊?这小姐万一出什么事儿……” 冬儿翻了白眼:“你傻啊,小姐又不是被歹人掳走,你没瞧见啊,那是睿王殿下,咱们谢府的姑老爷,能出什么事儿,殿下不说晚些会送小姐回来吗,咱们跟去做什么,回府候着就是了。” 车把式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是啊,自己怎么忘了,睿王殿下可是他们家小姐的夫婿,能出什么事儿啊,自己还真是老糊涂了,赶着车回府去了。 再说阿十,本来想跑却不想给冰块男抓到了马上,没等她反抗呢,马已经跑了起来,为了她自己的小命着想,不得不抱着他,这马跑的极快,不抱紧点儿摔下去纵然不死也得落个残疾,她可没这么想不开。 第21节 只不过,他也没必要用斗篷把自己蒙住吧,感觉马速慢了一些,腾出一只手来把蒙在自己头上的斗篷扯开,往旁边看了看,正看见马匹冲出城门,因马速慢了下来,所以阿十也听见守城的官兵惊呼一声那是睿王殿下,怀里的少年是谁等等。 阿十完全可以想象,明天京城就会出现新一轮的八卦话题,必然围绕着睿王殿下怀踹美少年出城踏青的主题,然后猜测一下睿王殿下怀里的美少年到底是何方神圣,顺便可怜一下国公府自己这个未过门睿王妃,还没过门呢,丈夫就坐实了断袖的名声。 这男人还真是从不顾及旁人的眼光,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样的人当年是怎么带兵大破西戎的,阿十实在好奇,不过,这马还真是匹难得的宝马,就算在五哥哪儿都没见过这样的好马,跑起来又快又稳,这不比不知道,一比真把自己的小白给比下去了。 速度渐渐慢了下来,直到彻底停下,睿王下马,伸手想抱她下来,却见小丫头根本没下来的意思,而是转过身子骑在马背上 ,一手抓住缰绳一只小手伸过去摸了摸那油亮的马鬃,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刚才自己还怕马速太快,惊吓到她,用斗篷蒙住她,可这小丫头却硬是扯开了斗篷,一路都是左顾右盼的,如今竟还不舍得下马,忽想起,这丫头可是谢家人,谢家世代簪缨 ,老国公跟着他们老爷子当年东拼西杀战功赫赫,身为谢家人,诗文可以不念,骑射却不能不精。 这丫头不是那些在闺阁之中绣花做针线的娇小姐,她是谢阿十,虽是姑娘家却也不失谢家的英武之气,还真是时时给自己惊喜。 想到此,嘴角弯了弯:“你想骑大黑?” 大黑?阿十低头看了看,心道这名儿听着怎么跟自己一个路数,当初自己那匹马起了个小白的名字,可是被九哥笑了很久,说她起的太直白,可惜了一匹好马。 自己却很是不屑,是不是好马跟叫什么名儿有何干系啊,若是好马,便叫二狗子也依然是匹良驹,没说叫二狗子变成了狗的,难道非要起个什么乌云追月什么才是宝马不成,委实是谬论,瞧瞧睿王这匹宝马不一样叫大黑吗,不过这大黑,小白,怎么听着像一对呢? 睿王见她出神,不禁摇头,有时还真不知道她这小脑袋里头想什么呢,这么爱出神? 好在阿十很快回过神来,一双格外晶亮的眸子兴奋的盯着他:“我可以骑吗?” 作为谢家人,对于马匹的认知是从小养成的,无论是她上头的九个哥哥还是阿十自己,从懂事起就知道怎么跟马相处,阿爹说这是他们谢家看家的本事,到了什么时候都不能丢,阿十知道阿爹的心思,阿爹自是也盼着国泰平安,可万一国家有战事,用到谢家的时候,谢家也是义不容辞,这是谢家的家训,只要是谢家的人无一例外。 即便自己这个备受宠爱的谢家幺女,依然跟着哥哥们学了一身骑射功夫,对于马匹也相当了解,马是一个武将的双脚,也是最亲密的伙伴,而马也有马的脾气,不是谁都能骑的,尤其是这样的宝马,更是个性十足,除非它的主人点头,所以阿十才会有此一问。 ☆、第 42 章 这丫头如此望着自己,一张小脸上满含期待的样子实在可爱的紧, 让他怎么忍心拒绝, 只是大黑本是野马,性子极烈,当日便是自己也费了不少功夫, 虽驯服了到底骨子里野性还在, 虽谢家的人骑射功夫都不弱, 到底这丫头是个女子, 万一有个闪失,自己还不心疼死。 可若不应她,又不想她失望,想到此,开口道:“大黑性子野,寻常人想靠近它都难,你若要骑我带你如何?” 阿十撇撇嘴,不满的道:“舍不得让我骑就直说呗, 做什么寻这样的借口。” 睿王摇头:“阿十是我的妻, 夫妻一体,我的便是你的, 何必分你我寻借口,这样生分的话以后不许再说。” 阿十却道:“这可是你说的,你的便是我的,那么大黑也是我的了,既是我的马, 骑一圈也没什么吧。”话一说完已挽住了手里的缰绳,两条腿一夹马腹,那大黑两只前蹄一跃而起,嗖的冲了出去。 睿王是带兵的将军,骑射功夫是内行,只一瞧这丫头在马上的姿态就知道骑术精湛,虽早知她会这些,却跟亲眼瞧见不同,更何况这丫头生的娇小了些,加上南越那夜的事儿,给睿王留下的既定印象一直是令人怜爱的,像是一朵需细心呵护的娇花。 今儿方知道,这丫头并非温室里等人呵护的娇花,而是劲草,是可以跟自己并肩而立策马天涯的心爱之人。睿王忽觉老天实厚待自己,这么多年独来独往孑然一身,不曾娶妻,不想娶妻,是觉得女子是麻烦,不是死缠烂打,便是哭哭啼啼,实在恼人,与其娶个这样的妻子他宁愿孤独终老,却不想这世上还有一个谢阿十,竟还有一个谢阿十啊。 阿十今儿可撒了欢,这世上最畅快之事便是爱马之人碰上了宝马良驹,大黑的确是匹野马,性子绝不温驯,刚开始还真跟自己撒了两回性子,想把自己甩下去却没得逞,也不看看自己是谁,她谢阿十的骑术五哥跟八哥手把手教出来的,就算阿爹都说她的骑术不在五哥之下,而五哥可是她们谢家公认骑术最好的。 不过,大黑真是一匹宝马,就这速度日行千里也不在话下,听着耳畔划过的风声,两侧急掠而过的景物,像是腾在云端一般,兜了一圈回到原地,勒住缰绳,大黑前蹄直立起来,仰头嘶鸣一声,停了下来,两只大鼻孔还喷着气,前蹄在地上刨了几下,那样子威武的像个大将军。 阿十翻身下马,伸手摸了摸它油亮的马鬃,大黑的马头立马靠了过来,在她手上蹭了蹭,阿十有些后悔,早知今儿骑马出来了,若是骑马,荷包里总会带上一袋五哥亲制的麦饼给小白当零食,也能喂给大黑一些,如今就只剩下自己的手指头了,给馋嘴的大黑舔的有些痒痒的。 正后悔呢,一个麦饼塞到她手里,阿十侧头看了一眼,睿王:“看起来大黑很喜欢你,喂它吃些东西,以后就不会跟你使性子了。” 阿十把手里麦饼喂进马嘴,大黑舌头一卷,麦饼就进了马嘴,没吧嗒两下就吃进肚了,然后还来蹭阿十的手,赖的不行。 不过,拍了拍它的大脑袋,说了声:“去吧。”大黑仿佛听懂了一般,喷了喷气,跑去那边儿吃草去了。 阿十这才发现,这一通疾驰竟已到了郊外,虽立了秋,草木却仍葱郁,从脚下铺开一直延伸到前头的山坡上,一眼望去,像一片绿色的毡毯,五颜六色的野花点缀其上,远远望去便是一副最美的画卷,哪怕世上最善丹青的画师,也描摹不出如此美丽而生动的风景。 且,这一片山势颇缓,草木葱茏,因风景秀美,又比城里凉快,便依山而建了几栋避暑的别院,前头不远那栋便是八哥的庄子,阿十自是认识的,至于旁边那栋建在山坡上,远远瞧着水光潋滟的园子正是冰块男的别院。 因这几栋别院,建在此处,周围的地便都给那几家买在手里,因是避暑赏景色的地方,便一直维系了原来的样子,如此方才保留了这一番天然景致,而且没什么人。 睿王见她额头有些汗意,掏出帕子来给她轻轻擦了擦,他手上的动作很是温柔,比他的手更温柔的是他的目光。 阿十印象中这男人的目光跟他的脸色一样总是冷冰冰硬邦邦的,像块冰,而这会儿他望着自己的目光如此温柔,温柔的像是二月初融的春水,让人忍不住沉醉其中,不能自拔。 阿十一时移不开视线,也不只是舍不得移开,还是不想移开,总之就这么望着他,望着他把帕子收了起来,然后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再然后,那张英俊的脸庞越来越近,近到瞧不清了只感觉到他唇间喷薄而出的气息,这男人的气息大约有迷魂的作用,阿十忽觉脑袋有些迷糊起来,身子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只听得见耳边的声音:“闭眼,张嘴……” 跟过来侍卫早识趣的躲到远处去了 ,太太上皇可是特意吩咐过他们,说他们王爷这当了二十多年的和尚,如今好容易开了窍,他们这些身边的人,得会瞧眼色,该跟的时候跟,不该跟的时候就早躲一边儿别碍了主子的好事儿。 自从王爷把阿十小姐掳上马一路奔出城,他们就远远的跟着,没敢靠近,不过,并未错过刚才的事儿,这会儿想想都兴奋,不亏是国公府的小姐,这骑术实在让人心服口服,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他们王爷。 侍卫甲往那边儿望了望,肘了旁边的侍卫乙一下:“刚还瞧见王爷王妃呢,怎么这会儿不见人了,别是走了吧?” 侍卫甲嘿嘿笑道:“你这眼珠子是当泡踩得不成,走什么,咱们王爷可是惦记好几天了,这好容易逮着人,不亲热够了,哪肯回啊,你没见那边儿草长得高吗,不见人就对了,咱们王爷王妃的好事儿能让你小子瞧去不成。” 侍卫乙忍不住往那边儿望了望,果见远处半人高的草地上模糊有两个人影,紧紧缠在了一处难舍难分的,不禁道:“说实话,跟了咱们王爷这些年,还说王爷是个冷性儿呢,哪想是没遇上合心的,这一碰上合心简直就是一团火啊。” 侍卫甲:“主子是火是冰也跟你我没干系,咱们当好差事便了。” 睿王这团火的确跟这些侍卫没干系,不管烧的多旺烧的也只有怀里的小丫头,他紧紧抱着她滚倒在草地上,及膝的青草掩住了两人的身形,也掩住了睿王情难自禁的热情,之前南越一别数月之间,虽春梦不断,却也不像如今这般想念。 亲着她的小嘴便想把她吞进肚子里,抱着她的身子便想把这丫头一点一点儿拆吧零碎了揉到自己的身体里…… 若不是顾及两人并未成礼,若不是还有一丝理智,知道这里是野外,他真想彻彻底底要了她,如今竟比南越一别的时候还要难耐。 终是极力压抑住想要她的念头,放开了怀中的小丫头。阿十已给他亲的手软脚软浑身都软,且衣裳散乱狼狈不堪,她都不知自己腰上系的丝绦什么时候落到了旁边,衣襟敞开,就连里头的小衣带子也都松了,露出里头耦色的裹胸来…… 阿十很是懊恼,自己在府里躲了三天,终究还是没躲过去,就这么就让冰块男占了便宜,而自己竟然还迷迷糊糊的任其为所欲为,若不是他放开了自己,肯定就跟南越那晚上一样了…… 一想到南越那晚,阿十陡然一激灵,急忙推他,可惜手软没力气,根本没推动,反而被他揽进了怀里,阿十想挣却哪儿挣的开。 睿王亲了她的额头一下低声威胁:“若再动,我可不知能不能忍住了?” 阿十自然不敢动了,僵直着身子:“你,你我尚未成婚,如此亲近不合礼法?” 睿王帮她拢好了衣裳才道:“在南越的时候你我便已是夫妻,只因你避我,方才拖到今日,有什么不合礼法的,况且我们也没做什么?” 阿十气鼓鼓的瞪了他一眼:“你还想做什么?” 睿王见她那娇俏的样子,喜欢的不行,凑过去亲了一口,在她耳边小声道:“我想做什么,难道阿十不知道吗?我想做南越那晚上对阿十做的事儿,阿十可还记得?那晚上我要了几……” 睿王话未说完就给阿十的小手捂住了嘴巴,阿十不想他如此不要脸,这样露骨的话都说得出口,这哪儿是冰块,分明就是只色狼:“不,不许说……” 睿王轻笑了一声,把她的手攥在大掌里揉了揉:“好,我不说,不过,我不说可有什么好处?” 阿十愕然看着他:“什么好处?” 睿王目光深了深:“阿十既不让我说,我就听阿十的,我这般听话,阿十是不是该奖励些什么?” 阿十彻底呆掉,想不出这冰块男私底下竟是这样的人,还找自己要奖励,简直无耻到了一定程度,她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第 43 章 阿十拖着腮帮子,望着窗外, 落晚凉快了不少, 徐徐夜风透过窗上的碧纱带进来丝丝缕缕的花香,是她喜欢的茉莉香,她这院子并未种茉莉, 这花香是从窗上挂着的花篮传进来的。 花篮是冰块男亲手编的, 折了他别院水边的柳条, 费了些功夫, 阿十从不知道男人还会干这样细致的活计,国公府也有几个手巧的丫头,冬儿算其中的佼佼者,刺绣针线无一不精,也爱斗草摘花,到了春天的时候,几个丫头凑到一起,折了细软的柳条编个花环, 花篮子, 戴在头上,挂在屋里倒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可若这编花篮的是冰块男就……阿十这会儿想想白日里冰块男坐在湖边儿的草地上认真编花篮的样子, 都觉跟做梦似的。 一个男人,还是冰块男这样硬邦邦的大男人,他那双拿着刀剑所向披靡的手,那是该挽着马缰大破西戎的手,今天竟拿着柳条绕来绕去的编花篮, 编好了之后,还去摘了一篮子茉莉花让她提了回来。 这样怪异的举动让阿十很是震惊,而震惊之余不可否认还有些莫名的欢喜,这欢喜丝丝缕缕冒出来,就像这清清淡淡的茉莉香,不知不觉便氤氲了她的五脏六腑,竟让阿十都不怎么恼他白日里在草地上自己做过的那些事了,果然,人都是浅薄的吗,一个小小的花篮就把她谢阿十收买了,让她可以无视他那些衣冠禽兽的无耻行径。 阿十忽觉衣冠禽兽这四个字简直就是给冰块男量身定做的,就没这么适合他的词儿了,当年自己逢人就扫听大破西戎的大将军王的时候,何曾想过自己心中熠熠生辉的英雄,竟是这样一个不要脸的男人。 那张冰块脸下头藏着的是头色狼,整个大晋的老百姓都给他糊弄了,什么不近女色,什么洁身自好,自己可没看出来他有如此高贵的情操,反倒觉得这家伙只要见了自己,仿佛时时刻刻都处于发情的状态,就像五哥庄子上那些配种的公马一般,让她恨不能离他远远的,以策安全,可惜这只是个想法,根本无法实现,即便没做像南越那夜的事儿,那家伙也没放过她。一想到白日里的事儿,阿十就觉浑身不自在,就连这一向喜欢的茉莉香也有些嫌弃。 正想着,冬儿进来:“热汤备好了。” 阿十点点头站起来进了梢间,出水芙蓉的大屏风后热气蒸腾,浴桶内浮着一层晒干的茉莉花,熏蒸出阵阵花香。 冬儿正要上前伺候,阿十挥挥手:“你下去吧,我自己便可。” 冬儿愣了愣,心道小姐今儿怎么不让自己伺候了,却只小姐的性子,平日随和,真若吩咐下来,便不可违逆,只得把换洗衣裳放好,去外头候着了。 见冬儿这丫头出去了,阿十才松了口气,不是不想让冬儿伺候,这丫头手巧机灵,跟七哥学了些按摩的手法,平日沐浴的时候,让这丫头按按头按按背的异常舒服还解乏,所以,每日洗澡都会让冬儿按几下,几乎成了习惯,如今却不成了。 阿十可不想冬儿这丫头瞧见自己身上被衣冠禽兽的冰块男弄出的痕迹,免得这丫头大惊小怪,既要遮掩自然需牺牲按摩的福利了,想想阿十都郁闷。 可郁闷归郁闷,阿十也相当清楚,这件事儿不仅不能杜绝,只怕以后那家伙还会更过分,就如他说的,自己是他的王妃,即便未成礼也是,所以他对自己做什么都是名正言顺,虽说哥哥们会护着自己,可就算自己脸皮再厚,这样的事儿也不好意思跟兄长们提。 想来,冰块男正是知道这一点儿,才会如此肆无忌惮的轻薄她,想到此,不禁有些恼,脱了衣裳,跳进浴桶之中,低头看了看,那红色的吻痕映着细白的肌肤越发鲜艳,瞧见这些痕迹不自觉想起冰块男亲在上头的感觉,忽觉身子有些燥热,急忙摇摇头缩进水里,靠着桶壁琢磨看来明儿出去得裹严实些,不然,若让那异族美男瞧出破绽可不妙。 想起那异族人,阿十忽想起昨儿九哥来瞧自己的时候,说那个夜郎王貌似近日要来京城朝拜,好像有和亲之意,若两国能结秦晋之好,南疆至少能太平几年。 虽说大晋国力不弱,不像以前那些积弱的王朝,必须靠和亲来稳固疆土,但情势所迫和亲也是权宜之计,毕竟北狄虎视眈眈秣兵利马也不是一两年了,北疆随时都可能有战事,此时若不安抚好南疆,若北狄跟夜郎串通好一起动兵,便成了腹背受敌,所以南疆必须安稳,至少如今不能生变。 阿十忽想起冰块男,若有北疆有战事,他可会带兵出征,一想到这些,阿十忽觉有些心烦意乱,心里竟隐隐有些不舍。 摇摇头,自己这是怎么了,不是恨不能避开他吗,他若出征北疆,自己岂不正得了自在,怎会不舍,一定是给这些热气熏蒸的脑袋迷糊了,还是别泡了,再泡下去估摸就泡傻了,再说没有冬儿按摩解乏,这澡泡着也没意思。 阿十穿好衣裳才唤了冬儿进来收拾,自己上了床榻打算睡觉,这一天又是骑马又是折腾的,还真有些累了,明儿还得领着那个异族美男逛京城呢,今儿的好好歇歇,不然可没精神。 转天一早,吃了早饭,收拾妥当,阿十便往茶楼去了,一进茶楼就见靠窗坐着的主仆二人,瞧见阿十,异族美男笑道:“我刚还说贤弟若再不来,为兄只得去荣昌号找人了。” 阿十:“兄台说笑了,君子一诺千金,既应了兄台,自是不能爽约。” 异族美男点点头:“贤弟在荣昌号做个管事可是屈才了,昨儿为兄提的事情,贤弟考虑的如何了?” 阿十不想他又提起此事,自己又不是刘喜儿哪能真跟了他去当掌柜的,便是刘喜儿自小跟在九哥身边儿,也断不会因为个掌柜就跑去夜郎,所以这件事根本不可能实现,还不如及早打消了他的念头,免得他心存希望总惦记着。 想到此,开口道:“谢兄台抬举,刘喜儿实无什么才干,不过是自幼跟在东家身边伺候,得了东家点拨,才混成了管事,东家对刘喜儿恩重如山,便结草衔环也难报答东家大恩,想来要辜负兄台的一番好意了。” 那异族美男挑了挑眉:“你们东家虽对你有提拔之恩,到底也不过提拔你当了个管事,如此岂非埋没了贤弟之才,若贤弟跟为兄去夜郎,或许可以创立另一个荣昌号也未可知,有道是良禽择木而栖,何故贤弟非要吊死在荣昌号这棵树上。” 阿十看了他一会儿,忽的笑了。 异族美男:“贤弟笑什么?” 阿十:“我是笑兄台的好口才,怪不得能做这般大的生意呢 ,以利相诱实在叫人心动。” 异族美男:“可惜这令人动心的利对你却毫无用处。” 阿十摇摇头:“利字当头,只要是人哪有不动心的,刘喜儿也是凡夫俗子,自然有用,只不过刘喜儿心中除了利字还有情份,在刘喜儿心里情份比利稍微重了那么一些,故此,刘喜儿这里谢过兄台的好意了。”说着微微躬身。 异族美男却仍有些不甘:“我还要在京城待上一阵子,若贤弟改变主意,随时来寻为兄。” 阿十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根本不可能事儿,说了也是白说,便岔开话题:“兄台可有想去的地方?” 异族美男摇头:“不是说好听贤弟的吗,贤弟说去何处为兄跟着便是。” 阿十:“那今儿咱们就逛逛街市吧,耍把式卖艺的,卖玩意吃食的,都在前头那条街上,咱们去哪儿瞧瞧热闹。” 异族美男往后看了一眼:“昨儿跟着你的那个小丫头怎么没来?” 冬儿那张脸虽不是十分漂亮,却也可人的紧,跟自己常年扮男装不同,这丫头一举一动都非常女孩子,即便穿上小厮的衣裳,也瞧得出来是个丫头,所以,以前阿十出来总会甩开她,免得因为这丫头把自己也暴露了。 第22节 今儿本来不想带她,可甩不开,自从南越回来,这丫头生怕自己再跑了,时时都得盯着自己,根本甩不开,今天是好说歹说才把她留在车上,免得这丫头说话不防头,露了馅儿。 果然,昨儿这异族人就瞧出冬儿是女的了,正琢磨怎么圆过去,便听异族美男道:“昨儿那丫头虽生了几分姿色,可若是跟我们夜郎的姑娘比起来,可差远了,我们夜郎的姑娘可比昨儿那丫头漂亮的多,贤弟若喜欢,等你去了夜郎,为兄给你寻几个绝丽的丫头给贤弟暖脚。” 阿十咳嗽了两声,暗道莫非自己生了一副色鬼的形容,异族美男利诱不成,这又开始□□了,若是想□□自己,只怕漂亮姑娘不行,若是像他这样的美男许还有些希望。” ☆、第 44 章 既然异族美男自发的把冬儿想成了自己相好的丫头,倒省的自己费心编瞎话了, 只是呵呵笑了两声:“兄台说笑了, 说笑了。” 谁知异族美男却很是认真的道:“为兄并未说笑,女人嘛也就这点儿用处,多几个也无妨。” 这话说的阿十无名怒火心头起, 这话听着着实刺耳, 忍不住道:“兄台这话从何说起, 莫不是兄台被女人伤过心, 才如此瞧不起女人?” 异族美男嗤一声乐了:“这世上能伤我的女人还没生出来呢,为兄说的是实话,尤其你们大晋的女子,比我夜郎的更是无用,娇娇弱弱,走几步路都累的不行,说话跟蚊子哼哼似的,这样对女人除了在炕上伺候男人, 还能做什么?” 阿十:“听兄台的语气竟从心里瞧不上我大晋女子, 听说你们夜郎的国王近日就要来我大晋京城求娶公主,可见, 兄台之言论跟你们夜郎王的想法不大一致啊。” 异族美男:“贤弟倒是消息灵通,据我所知我们国主还未进京呢,想不到贤弟连和亲之事都知道了。” 阿十撇撇嘴:“你们夜郎这位国王可是出了名儿硬气,若不是今年夜郎那场瘟疫闹得民生凋敝,想来你们这位国主也不会来京朝拜了。” 异族美男看向她:“贤弟是觉得我夜郎国主是个没骨头的王吗?” 阿十摇头:“相反, 我倒很佩服这位夜郎王。” 异族美男挑眉:“贤弟这是嘲讽吗?” 阿十:“并非嘲讽,是真心佩服,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更何况,你们国主这屈尊朝拜还是为了你们夜郎的百姓,作为国主有爱民之心,体民之情,便称得上一代明主。” 异族美男目光闪了闪:“我以为你们大晋的人对我们国主都不待见呢,这几日在街上走动,人们见我穿着夜郎的服饰都远远避着,窃窃私语说的都是我夜郎国主野心勃勃,此次来京也是未安好心,贤弟倒与他们不同。” 阿十侧头看着他:“我只是说佩服你们国主,立场跟大晋的百姓还是一致的。” 异族美男:“莫非,贤弟也觉得我们夜郎国主此次来京不怀好意。” 阿十:“我可没这么说,不过,若不是此次夜郎的一场瘟疫,想必你们国主也不会想起和亲来,你这样一个夜郎的商人都如此瞧不上我大晋女子,更何况你们那位硬气的国主了,所以,你们国主心里惦记什么,还用明说吗。” 异族美男哈哈笑了起来:“贤弟果真聪明。” 阿十:“不是我聪明,而是你们国主的目的本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儿,谁瞧不出来呢。” 异族美男:“如此,依着贤弟说,你们的皇上能否答应和亲之事?” 阿十看了他一眼:“我是当伙计的干好自己的差事就得了,你是做买卖的,有银子赚就好,这些国家大事跟你我有什么干系。”阿十可不想再跟他讨论这些,万一不防头说露了可麻烦,想着便一指前头:“前头有耍把式的,咱们去瞧瞧。” 从街头逛到街尾也差不多晌午了,日头正大,晒的地上白花花的,秋傻子的傻劲儿上来,能热死人,阿十可不想在日头下再逛下去,见前面临着河边的树荫下有个茶摊子,便直接走了过去,一屁股坐在板凳上,摇着手里的扇子说了句:“这里要一壶茶。” 老板娘应一声,提了个大茶壶过来,估摸是见他们三个人便拿了三个碗。 异族美男的随从是个黑大汉,热的顺着额头往下滴答汗,却仍一动不动的站在异族美男身后,阿十招呼他坐下喝茶,也没反应,最后还是异族美男微微点了点头,黑大汉才端起桌上的茶碗仰脖喝了,然后又站到了一边儿。 阿十的目光落在黑大汉身上,这会儿才发现如此训练有素的下人,可不像是商人能调,教出来的,怎么瞧着有些像跟着冰块男的那些侍卫呢,阿十知道冰块男那些侍卫都是当兵的出身,别看一个个长得厚道憨实,估计到了战场上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儿。 这个黑大汉的气场可不像寻常随从,寻常随从哪会如此有规矩,若他并不是寻常随从,那么这异族美男又是何人?若他是商人,刚才从街上过来,却对那些商铺买卖毫无兴致,反倒是那些耍把式打拳的,瞧得津津有味,而且…… 阿十的目光从黑大汉身上移回来落在桌子上,异族美男端着茶碗的手,能清楚瞧见虎口处厚厚的茧子,这茧子阿十很是熟悉,她阿爹,她的哥哥们有,冰块男有,自己也长过,后来是阿娘说女孩子家手上长茧子不好看,让冬儿给她做几幅羊皮手套,嘱咐她练骑射的时候戴上方才好了。 若不是行伍出身,常年骑射,断不会磨出如此厚实的茧子来,一个做买卖的商人是断不会有这样一双手的,听闻夜郎王长相俊美,精骑射,善韬略,如此说来跟眼前之人倒颇吻合。 那么,此人的身份莫非便是夜郎王,难怪他对自己评论夜郎王的话题如此感兴趣,而且细想起来,当日在南越王庭遇上他的时候,就不大对劲儿,自己是为了避开冰块男,才从宴席上跑出去的,他是为了什么,若果真是商人何必出去,便是内急也自有宫女引路,何必自己跑出去,必然是跟自己一样,为了避开什么人,想那宴席之上必有见过他的,怕露了行迹方才避出去,却不想碰上了自己,还看了冰块男跟那南越公主的一出好戏,顺道帮了自己一把。 若所猜不错,此人真是夜郎王的话,既进了京可不该如此无声无息,他是夜郎国主,便是来大晋朝拜,也该以国礼待之,皇上便不能亲自出迎,至少小粘糕儿这个东宫太子也的露面,以彰显泱泱大国虚怀若谷的气度。 绝不该如此只带了一个随从以商人的身份在街上溜达,若说想瞧大晋的风土民情,阿十可不信,这家伙明显对大晋想当了解,不是他的长相糊弄不了人,说他是大晋人,也没人说不是。 只是,自己的身份跟夜郎王扯上干系可不大妥当,更何况,还陪着夜郎王逛大街,这将来若是两国打起来,翻出此事,给自己扣个通敌叛国的帽子都不冤。 越想越后悔,自己还是赶紧撤吧,别跟着这家伙裹乱了,想到此,喝了碗里的茶,站了起来:“逛了半日,想必兄台也乏了,不若兄台回去好好歇歇。” 异族美男却道:“为兄倒未觉着乏,这会儿时辰尚早,吃茶却没意思,不若寻个酒馆,你我一醉方休岂不好。” 阿十虽说喜欢吃酒,却也知道跟眼前这位是万万吃不到一处去的,两人既非朋友也非故交,说白了也就一面之缘,更何况,他还是夜郎国主,自己跟他吃酒算怎么回事儿。 想到此,开口道:“不瞒兄台,在下最是怕热,偏今儿日头大,在街上逛了半日,便有些不爽利,恨不能立刻回去躺着,哪里吃的下酒,改日天气凉快了,在下做东请兄台吃个痛快,今日就算了,我这头晕,先告辞了,失礼之处还请兄台莫怪。”说着拱拱手快步走了。 夜郎王身后的侍卫低声道:“王,这小子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 夜郎王笑了:“他这般聪明,瞧不出来才奇怪,我本来也未想瞒他,只是先头在南越王庭碰上的时候,说自己是夜郎的商旅,便顺水推舟的扮了下去,更何况,他早晚要去夜郎,我的身份也瞒不住他。” 那侍卫:“这小子不过是荣昌号一个管事,王何以如此看重他,属下瞧这小子弱的跟个女的似的,去夜郎做什么?” 夜郎王:“身子强壮有什么稀罕的,脑子好使才最难得,就凭他这聪明劲儿当个商号的管事,实在屈才,到了夜郎大有用处。” 那侍卫:“可是,这小子说不想去夜郎。” 夜郎王目光一闪:“若不去那咱们就请他去,明儿一早你去荣昌号走一趟,就说我摆了酒谢他今日之情。” 侍卫应了一声,转天一早拿了帖子往荣昌号的总店去了,进了门就说找刘喜儿,伙计看了看他手上的帖子,嘿嘿笑了,扭头冲着里头喊了一嗓子:“刘管事您混出头了,今儿有人来给您下帖子呢。” 侍卫琢磨,这伙计怎么这个语气呢,就听里头一个粗嗓门传了出来:“谁这么不开眼给我下帖子啊,滚你娘的蛋。” 伙计更是笑了起来:“刘管事,小的真没糊弄您,您出来瞧瞧就知道了。” 刘喜儿放下手里的账本子,走了出来,疑惑的看向那个黑大汉:“你找谁?” 侍卫比刘喜儿还惊呢:“你是谁?刘喜儿呢?我找刘喜儿。” 刘喜儿拍了拍自己胸脯:“我就是刘喜儿。” 侍卫摇头:“不对,不对,你不是刘喜儿,昨儿我们家主子还跟刘喜儿逛街呢,那刘喜儿生的比你白,也比你模样儿好看,哪是你这个德行的?” ☆、第 45 章 这句话直把刘喜儿气了个倒踉跄,指着他:“怎么说话呢, 小爷这模样是人生父母给的, 小爷瞧着好看的很,怎么德行了。” 刘喜儿一句话铺子里的伙计都撑不住笑了出来,刘喜儿一瞪眼:“笑什么笑, 赶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跟这儿裹什么乱。” 众人知道刘喜儿平常虽是个好脾气的管事, 可要是恼起来也不是个善茬儿, 哄一声散了。 刘喜儿这才上下打量这汉子一遭,虽是一副大晋的装束,可那眉眼五官一看就是异族,瞧着像夜郎那边儿的人,之前因夜郎王屡屡侵扰边境,两国关系并无友好,遍京里有不少外族来做买卖的商旅,夜郎国的人倒是不多, 如今想是夜郎王要入京朝拜他们大晋天子的原因, 倒是能见着几个夜郎人在街上走动了,不过大多是来寻发财机会的商人, 而眼前这个黑大汉明显不是商人,那股子硬邦邦的劲儿,十有八九是当兵的。 估摸是给夜郎王打前站的侍卫,既是夜郎王的侍卫来找自己做什么?刚他说自己昨儿还跟他主子逛大街,这不睁眼说瞎话吗, 自己昨儿在库房里头清点九爷给他们阿十小姐备的嫁妆,一一记录造册,忙活了整整一天,连库房的门儿都没出过,怎会跟人逛大街,更何况这黑大汉的主子不就是夜郎王吗,自己连见都没见过那夜郎王,逛什么大街啊,这不胡说呢吗。 不对,这侍卫既能找到荣昌号来,还点名道姓的说找自己,绝不是凑巧,自己这名儿便俗了些,许有几个重名儿重姓的,若是荣昌号的刘喜儿管事,自己可是独一份的,找不出第二个来,所以找错了不大可能。 若没找错,就是有人冒了自己的名儿,这黑大汉刚说的比自己白,比自己模样好看……刘喜儿脑子里陡然划过一个人,暗道,这黑大汉找的莫不是他们阿十小姐吧。 毕竟也就阿十小姐扮成自己不是一两回了,只是小姐怎会跟夜郎王扯到一块儿去了,这可是个麻烦事,夜郎王野心勃勃,一直对大晋虎视眈眈,若不是闹了这场瘟疫,也绝不会来京朝拜,虽说如今怂了,那也是情势所迫,并非出于本心,所以大晋跟夜郎还远算不上友邦,避之唯恐不及呢,怎还往上凑呢。 更何况,皇上的赐婚圣旨已下,他们阿十小姐便是板上钉钉的睿王妃,若叫人知道睿王妃跟夜狼王逛大街,他们小姐这名声可就毁了,虽说国公府一向不在乎这些,可皇上哪儿只怕交代不过去,毕竟小姐这一嫁便是皇家的媳妇儿了,一言一行那都代表皇族。 越想越觉得不妥,那侍卫见刘喜儿一双眼珠子在眼眶里滴溜溜的转,目光上下打量自己,好像要把自己看出个窟窿来,不禁皱了皱眉:“你看我做什么?刘喜儿我认得,绝不是你?” 刘喜儿心道你嘴里的那个刘喜儿自然不是我,不过你想找那位做梦吧,那可是他们国公府的阿十小姐,能跟你们异族的蛮夷沾上干系吗。 想到此,睁着大眼装糊涂:“那个,这位兄台,在下不知您要找的刘喜儿是何人,不过呢,我敢保证,这荣昌号的刘喜儿就在下一个,兄台莫不是找错了地儿,那边儿街上有个绸缎铺子,里头的账房也叫刘喜儿,那面皮倒是比在下白的多,要不兄台去那当铺里头瞧瞧去。” 侍卫疑惑的看了看刘喜儿,又往他指的街上望了望,喃喃道:“莫非我真找错地儿了?” 刘喜儿耳朵多尖,听见这话呵呵笑道:“找错了找错了,荣昌号就我一个刘喜儿,您去那绸缎铺子里头看看吧,一准是他。” 侍卫只得道:“那我先去那边儿看看。” 刘喜儿拱手:“ 您慢走,在下还有差事,就不送您了。”瞧着那侍卫拐过街角,刘喜儿莫转身进了里头去寻九少爷。 谢洵这会儿正挑珊瑚树呢,嫌屋子太暗,瞧不清楚,叫伙计把十几盆珊瑚树都抬到了院子里来,他瞧瞧这颗,又看看那颗,最后挑出两颗半人高通红透亮没有一丝杂色的来,左看看右瞧瞧,看着都不错,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抬眼见刘喜儿进来,冲他招招手:“你过来瞧瞧这两颗珊瑚树,那棵更好些?” 刘喜儿瞧了瞧道:“奴才瞧这都好。” 谢洵点点头:“我也这么觉着,既然都好,这两棵都收起来吧,回头一棵摆在新房,一棵摆在堂屋亮堂堂的,吉利又好看,小阿十肯定喜欢。” 其实他们阿十小姐对于屋子里摆什么从来不放在心上,就算这半人高的珊瑚树随便一棵都是价值连城,可在小姐眼里估摸还不如院子里那颗石榴树合心思呢,毕竟那树能结出红通通的石榴,而那石榴能酿出小姐最喜欢的石榴酒,这珊瑚树再好也是个死物,不能吃也不能喝,小姐能待见吗。 谢府从上到下都知道小姐的性子,可这嫁妆仍是备的如火如荼,恨不能把天下所有的好东西都添到小姐的嫁妆单子里,这也可以理解,毕竟盼了几十年才盼了这么一位小姐,能不宝贝吗。 谢洵盯着伙计把珊瑚树抬了下去,才道:“刚听伙计说有个异族人找你?人呢?” 刘喜儿忙道:“九少爷,那异族人哪是找奴才啊,是找咱们阿十小姐的?也不知小姐从哪儿认识的,外头那人说昨儿小姐还跟他们主子逛大街呢,小姐是扮成了奴才,那异族人才找到这儿来。” 谢洵挑眉笑了:“小阿十跟个异族人逛大街,这可是新鲜事儿。” 刘喜儿:“九少爷您还笑得出来啊,麻烦大了,刚外头那人一看就是个侍卫,且还是夜郎国来的,如今夜郎国主来咱们大晋朝拜可是街知巷闻,少爷想想他嘴里的主子能是何人?” 谢洵脸色一变:“你是说小阿十招惹的人是夜郎王?” 刘喜儿点点头:“十有八九不会错,只是奴才实在想不明白,小姐怎么会认识夜郎王的?” 谢洵:“这丫头还真是不叫人省心啊,那夜郎王野心勃勃,可不是什么好鸟,这事儿恐有麻烦,不行,我得底细问问这丫头,倒是怎么回事儿?”说着站起来回谢府了。 不过谢洵却扑了空,阿十没在府里,问了管家才知,一大早就被阿爹拉去郊外钓鱼去了,谢洵不禁莞尔,据他所知,睿王一早就以整修睿王府为由,搬到郊外的庄子上去了,而太太上皇有事儿没事儿就拖着阿爹钓鱼的小河,离着那庄子可不远,所以这钓鱼只怕是个幌子,估摸两位老爷子是有意寻机会让这未成礼的小两口提前见见面儿,相处相处,免得成婚之后不和睦。 还真是难为两位老爷子了,为了这小两口又当媒人又当月老的,心都操零碎了,想着抬头望了望,今儿还真是天高气爽,不如自己也去郊外散散吧。 谢洵骑着马远远就瞧见那小河边儿上两位老爷子坐在树荫下,一边钓鱼一边儿做贼似的往旁边瞄,那边儿碧草如茵的地上,睿王跟阿十正搭帐篷呢,睿王府的侍卫跟冬儿几个都远远的看着,没一个上前帮忙的。由着主子在哪儿独立奋战。 刘喜儿不禁道:“这些狗奴才竟眼看着主子干活,动也不动,胆子也太大了。” 谢洵:“他们若是敢上去帮忙才是找死,你没见睿王那张冷脸都有笑模样了吗,可见这活儿干的很是欢喜。” 刘喜儿手搭凉棚仔细望了望,便隔着一段距离都能瞧见睿王那微微翘起的唇角,手里忙活着,一双眼时不时就会望望阿十小姐,那眸光跟旁边的小河一样春波荡漾的,不过他们家小姐瞧着倒有些怪异,那神情仿佛防备着谁似的,那边儿也没别人啊,莫非小姐防的是睿王殿下? 刘喜儿猜的不错,阿十防备的就是睿王这头色狼,这男人为了达到目的竟然连太太上皇跟自己阿爹都利用上了。 昨儿瞧出了那异族美男的真实身份,自然要敬而远之,阿十本想着在府里老实的待上些日子,等夜郎王走了,再出去逛,也陪陪阿娘,娘俩有些日子没好好说梯己话了。 阿十想的好,哪知转过天一早自己刚过去给爹娘请了安,就被阿爹兴匆匆的拉来了郊外说让自己陪他钓鱼。 阿十觉着阿爹这个借口寻得实在没什么水准,这么多年了,她怎么不知道阿爹喜欢钓鱼,要说舞刀弄枪骑马射箭,阿爹肯定喜欢,钓鱼这么慢吞吞的消遣,实在不适合急性子的阿爹。 所以,到了地方,阿十瞧见冰块男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今儿这事儿肯定是他安排的,不过,阿十终于明白,为什么太太上皇如此迫不及待的客串了一回媒婆,若早知如此,当日在郊外若当没瞧见那主仆来二人,估摸也没后头这些麻烦事儿了。 ☆、第 46 章 第23节 冬儿瞧见站在河边儿的两人忍不住惊呼了一声:“你,你们不是上, 上回郊外的那俩老头子吗……” 阿十怕这丫头再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来, 忙道:“冬儿胡说什么呢?”接着跪在地上:“谢家阿十给太太上皇扣头。” 太太上皇捋了捋胡子,挥了挥手:“丫头起来吧,你今儿这头磕的有点儿早了, 等你跟我家老五成礼的时候, 再给我老人家磕头敬茶也不晚啊, 谢老头你说我这话在不在理?” 国公爷忙点头:“在理儿在理儿, 阿十起来吧,这也不是宫里没那么多礼儿,咱们就是来钓鱼的。”说着看了看阿十,又瞧瞧太太上皇旁边的睿王,心里这个美啊,虽说自家小阿十怎么瞧着都好,可也不得不说这个乘龙快婿实在可心,两人站在一起活脱脱就是一对璧人, 般配的紧。 而且, 还有些担心,毕竟睿王是个冷性子, 他家阿十又自小被自己跟她的哥哥们宠惯了,难免有些小性子,这两人到了一起只怕不和睦,可如今这头一面瞧着就很有意思,自打小阿十一来, 睿王那双眼可就没离开过阿十,虽说自己年岁大了些,可这男人稀罕女人是什么样儿,还是知道的,想当年,自己见阿十娘的时候,也是如此,眼睛根本挪不动窝,恨不能长在对方身上,怎么瞧都瞧不够。 不过,自己跟阿十娘是青梅竹马自小的情分,这睿王跟阿十可是头一回见,怎么瞧着两人这意思,像很是相熟呢,还是说自己老了,如今的年轻人都兴一见钟情了,刚一见就熟的跟两口子似的。 国公爷真心觉着自己没看错,睿王跟他家小阿十那个熟络劲儿,真跟小两口差不多,时不时的拉一下手,找个机会就近乎近乎,这还是当着自己跟太太上皇两个长辈,还这么着呢,要是他们不再,这俩人还不知怎么热乎呢? 这么瞧着,心里忽有些酸溜溜的,虽说对睿王这个女婿很是满意,眼看着别人占自己闺女便宜,当爹的也别扭啊,想过去把阿十带过来,却又觉着不妥当,毕竟两人都快成亲了,更何况,今儿拖着阿十过来,不就是为了让小两口联络联络感情吗,自己这老丈杆子过去棒打鸳鸯算怎么回事儿。 国公爷是个直性子,心里头酸脸上就带了出来,往那边儿看了一眼,问太太上皇:“老爷子你让他们俩搭帐篷做什么?难道您老今儿打算在这儿住不成?” 国公爷不过是随便说了一句,不想老爷子却点了点头:“不愧是老谢头,知道我的心思。” 国公爷愣了愣:“这荒郊野外的如使得,如今又立了秋,夜里风寒,您老这身子骨能守得住吗,万一病了老臣可没法儿交代。” 老爷子哼了一声:“你如今怎么越发婆妈起来,交代什么,跟谁交代?是我自己想在外头睡的,有你什么事儿?” 国公爷:“您老说的轻松,老臣随侍在侧,您老若是病了,皇上追问下来,老臣如何能脱得干系。” 老爷子:“老谢头,你啊如今也学的滑头了,你是不是也觉得咱们老了,连这么点儿风寒都禁不得了,你可还记得当年,咱们在北地征战的时候吗?” 国公爷:“怎么不记的,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么冰天雪地的,冷的地都冻裂了,手上脚上长满了冻疮,冷着还好,一缓过来,那痒的心慌,还不能抓,抓破了更麻烦,饿了就啃两口又干又冷的饼子,渴了抓把雪往嘴里一塞就当水了,都不知当时是怎么熬过来的,可熬过来了,说来也怪,当时那么苦的日子,这么多年还总惦记着,时不时就会想想,我记得那时候我还病了,病的稀里糊涂的躺在帐篷里以为自己这把骨头得落在北地了,后来您老叫人抓了个北地的土郎中来,灌了两碗药,臣才得了一条活命。” 老爷子:“你当时那个没出息的劲儿,我可记着呢,躺在帐篷里闭着眼人都病迷糊了,嘴里却还一声声叫着你媳妇儿的小名儿,那个肉麻,听的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国公爷老脸一红:“那,时候,我跟我媳妇儿刚过了定,还没成礼呢,心里自然想着她的。” 老爷子往那边儿瞟了一眼:“既如此就该知道推己及人,你别光顾着酸,看看我家老五那眼珠子都快黏你家小阿十身上了,咱们当长辈的得识趣儿,适当的让小两口亲近近亲,也是咱们的心意。” 国公爷愕然:“老,老爷子,他们可还没成礼呢,您不是今儿就让他们入洞房吧。” 老爷子白了他一眼:“我倒是想呢,可你瞧瞧我家老五疼他媳妇儿的意思,舍得在这儿入洞房吗。” 国公爷:“那您老让他们搭帐篷做什么?” 老爷子:“搭帐篷自然是要睡在这儿了,老谢头今儿晚上咱们就体会体会当年北地征战时候的光景,顺便让这小两口说说话儿。” 国公爷还要说什么,却被老爷子打断 ,抬手指了指:“那边儿是你们家老九吧。” 国公爷看过去:“还真是,这小子跑来做什么?” 说话儿谢洵已到了跟前,先给太太上皇磕了头,又给阿爹见了礼,刚站起来,阿十便花蝴蝶一样的跑了过来拉着他的手摇了摇:“九哥你怎来了?不是也来钓鱼的吧。” 谢洵习惯性要摸妹子的脸,却不想手刚抬起来,小阿十就给人拽一边儿去了,取而代之的是睿王那张冷冰冰的脸,谢洵抬起来的手只能放了下去,躬身见礼:“睿王殿下。” 睿王想起刚阿十跟谢洵的亲热劲儿,脸色更冷了几分,眉头都皱了起来,虽不满却也知道眼前的是自己的舅哥,开口道:“一家人不用多礼。” 一家人?谢洵还真给这三个字惊吓了一下,虽说对这个妹婿很是满意,可也没想到一向冷冰冰不近女色的睿王殿下嘴里,竟能蹦出如此家常的三个字来,而且说得极顺溜,弄得谢洵都有些不自在。 看了眼被他抓着手拖着身侧的小阿十,琢磨他这妹夫不是因为阿十跟自己亲近吃味了吧,不然,用得着这么一副防贼似的防着自己吗,要知道阿十可是自己的亲妹子,难道嫁了人就不能跟他们这些哥哥亲近了?这也太小气了点儿吧。 不过,这么小气的妹夫,要是知道这丫头背着他跟夜郎王逛大街,还不气炸了,想到此,谢洵还真替自己这个没心没肺的妹子担心了。 阿十正愁没借口溜呢,她可不想跟睿王这个色狼纠缠,明显太太上皇那老爷子没按好心,这光天化日的,冰块男都不时对自己动手脚,等这帐篷搭起来,阿爹跟老爷子往帐篷里一钻,自己不就成了这色狼的嘴边肉吗。 这家伙可是越来越过分,阿十觉得早晚得跟南越那晚上一样,一想到南越,阿十就怕,如今的阿十就当自己是鸵鸟,能拖一天是一天,能躲一会儿是一会儿,等到实在不能拖了再说,至少现在还没到那时候。 九哥来的正好,阿十可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以她跟九哥过往的默契,一搭一唱的演出戏实在简单的很,想到此,冲她九哥眨眨眼道 :“九哥是不是有急事寻阿十啊,那咱们赶紧走吧,别耽搁了。”说着就要挣开冰块男的掌握。 可惜没挣开,冰块男的手抓的极紧,根本没有放手的意思,而且直接问九哥:“有什么急事?” 谢洵看了眼冲自己求救的小丫头,琢磨自己这个妹夫可不好惹,更何况,自己来本来就是要问问这丫头夜郎王的事儿,给她提个醒,当着睿王的面却不能提,便咳嗽了一声:“那个,其实也没什么急事?就是听阿娘说阿爹带着阿十来郊外钓鱼,勾起了兴致,便过来凑凑热闹。” 阿十眼睛瞪了老大,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九哥,心说,九哥今儿也太不够意思了,怎么到了冰块男跟前儿就怂了,钓什么鱼啊,他吃鱼还差不多,他什么时候有这爱好了,自己怎么不知道。 睿王侧头看了小丫头一眼,唇角微微弯起一个弧度,看起来这丫头还得好好教育,连远近都不知道,见了哥哥就把夫君丢在一边儿可不成,而且这丫头不知道男女有别吗,这么大了,见了哥哥还拉拉扯扯又搂又抱的,像什么样子。 叫人拿了一副钓竿儿来递给谢洵,省的他闲得无聊,然后拖着一脸不情不愿的阿十接着搭帐篷去了。 这次的帐篷搭的飞快,而且也没再跟阿十说话儿,一张脸本来就冷,这会儿更加阴沉,明显是生气了,那边儿冬儿都瞧出来了,偏阿十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心思都在九哥不肯搭救自己的不满上,却仍心存希望,盼着九哥能聪明些,明白自己的心思,寻个机会把自己救出去,故此时不时就往九哥那边望望。 她越望,睿王脸色越阴沉,等帐篷一搭好,便听见一声长长的口哨声,阿十好奇的看过去,见刚还在那边儿草地上悠闲吃草的大黑,四蹄跃起踢踏踢踏的跑了过来,矫健是身姿瞧着就让人喜欢,阿十大喜,以为大黑来找自己的,正琢磨等着他过来,摸摸它漂亮的马鬃,然后喂它几个豆饼,说不定就跟自己更亲了。 正想着,就见冰块男翻身骑了上去,阿十还没来及失望,就给他一弯腰捞上马,急奔而去,转瞬便不见了影儿…… ☆、第 47 章 国公爷愕然一瞬蹭的站了起来就要追,给太太上皇一把抓住:“你没见都没影儿了吗, 来, 来钓鱼钓鱼。” 国公爷不满的道:“那,那我家阿十……” 太太上皇扯着他坐下:“是,知道是你亲闺女, 我马上的还是我亲儿子呢, 你瞧我怎么不着急。” 国公爷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我家阿十要是小子, 我也不着急。” 太太上皇嗤一声乐了:“你这老头子, 就算你那闺女是个宝贝疙瘩,这闺女大了也得嫁人,这赐婚的圣旨一接,你那闺女就是我家老五的媳妇儿了,人家小两口好容易寻机会亲热亲热,你这老丈杆子还非的追过去,不是讨嫌吗,放心, 我家老五你又不是不知道, 自小就是个板正的性子,这大清白日的能把小阿十怎么着了啊, 至多也就说几句梯己话罢了。” 国公爷酸溜溜的道:“老臣也知道睿王是个正经人,今儿瞧着可不大一样,不是模样没变,老臣还当自己老眼昏花认差了人呢。” 太太上皇如何不知这老头子是说老五刚对小阿十动手动脚的行径,不过, 他可不觉着有什么不好,反而很是欣慰,他家老五终于开窍了,知道对姑娘动手了,这才是个正常男人该干的事儿呢。 想到此,不禁感叹道:“老谢头不瞒你说,我这老五自小没教人费过心,可就是这男女之事上不开窍,可把我老人家愁的够呛。” 国公爷:“老爷子您逗老臣呢,老臣瞧着睿王颇有您老当年的风采啊。”这话说的可有些含沙射影。 太太上皇:“老谢头别学他们跟我这儿绕弯子,有话直说,你我这都成亲家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国公爷道:“老爷子当年是风流帝王,我大晋何人不知,这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您老的皇子自然也随您老的龙性了。” 太太上皇:“老五前头几个倒还成,唯独我这老五个别,跟你说,当年这小子十三的时候,我叫胡升精挑细选了两个模样儿好,性情佳的大宫女,夜里头脱了衣裳一股脑塞到这小子的帐子里,琢磨十三的年纪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这小子又自小练武,落了个好身板,碰上这么漂亮合心的姑娘,怎么不得折腾一宿啊,便叫人从外头锁了寝殿的门,把仨人关在里头,直到天亮才叫胡升把门开了,你猜怎么着?那俩大宫女裹着被子跪在廊子上冻得唧唧索索,我家老五正在院子里刷刷的练剑呢,就这么着练了一宿,连一指头都没碰。” 谢洵一口茶刚吃进去听见这话一口茶全喷了出来,见阿爹跟老爷子都看向自己,忙咳嗽了两声:“那个,不小心呛着了,呛着了。”心道,亏得自己前生积德没拖生在皇家,若是摊上太太上皇这么个专坑儿子的亲爹,就算贵为皇子,这日子也没法儿过啊,他这妹夫实在不易。 心里这么感叹着,却仍止不住八卦之心,竖起耳朵听太太上皇还干了什么折腾儿子的事。 不想他家阿爹听见老爷子的话倒担上心了,凑过去低声问:“真没碰啊?不能吧……” 太太上皇:“真没碰,我特意叫宫里的老嬷嬷给那俩宫女验了身子,仍是完璧。” 国公爷心凉了半截:“老爷子,您说这血气方刚的小子,榻上搁俩清洁溜溜的大姑娘,却连一指头都不动,这怎么可能,除非……老爷子睿王不是有什么隐疾吧,这可干系我家阿十一辈子的事儿,您老可别坑老臣啊。” 太太上皇拍了拍他:“别忙,放心,咱们谁跟谁啊,我能坑你吗?不过这些年也是担心,怕我这老五不近女色是好了别的,跟前伺候的下人举凡长得顺溜些的都叫胡升暗里换了,也没见老五跟我要人,这才放了心,虽不好龙阳,房里却也没见有个侍奉枕席的丫头,也没听说对哪家的姑娘动过心思,眼瞅都二十六七了,还没娶媳妇的意思,你说我这当爹的能不着急吗。” 国公爷不禁瞪了老九一眼:“着急,怎么不着急,这些混小子一点儿都不体谅当爹的心。” 谢洵只当没听见这句,反正让他娶媳妇儿,门儿都没有,他这日子过得好好的,可不找那个不自在去。 太太上皇:“就是说,那天在郊外偏就碰上了你家小阿十,这一打照面,我老人家就知道,这丫头就是我家老五的媳妇儿,老谢头你说这是不是姻缘天定。” 国公爷点点头:“还真是姻缘天定。” 胡升摸了摸鼻子,国公爷还是那个性子,给老爷子忽悠了一辈子也没长记性,什么姻缘天定明明是太上皇瞄着人家谢家的阿十小姐等在哪儿的,没有太太上皇一眼相中,逼着皇上下了赐婚的圣旨,这谢家阿十能不能成睿王妃还真难说。 即便如此,太太上皇上心里也一直敲鼓呢,就怕睿王殿下回来,要反悔退婚,若这么着可就好事变坏事,没法收拾了,所以睿王殿下进京那天,太太上皇才着急忙慌的拉着国公爷跑了,郊外钓鱼是假,避开睿王殿下才是真。 可谁也没想到睿王殿下冷着一张脸进了国公府,出来也没见缓,听说执意退婚,可这事儿就是怪,不过一天的时间,转过天儿就变了,不禁绝口不提退亲之事,还特意跑来催着老爷子定成礼的日子,如今胡升还记得睿王那个神情呢,即便瞧着仍是没什么表情,可那眉梢眼角透出来的欢喜,真是藏都藏不住,可见对这桩婚事多满意。 而且,胡升觉着国公爷担心睿王殿下有什么不能人道的隐疾,实属多此一举,就算自己一个割了子孙根的阉人,都能看得出睿王望着阿十小姐那个目光凶猛一场,恨不能把阿十小姐一口吞下去,老爷子刚说睿王捞着阿十小姐跑了是想说梯己话儿,估摸老爷子自己都不信,就殿下那神情儿,不把小丫头拆吧拆吧吞了也得解解馋。 胡升倒很了解睿王,睿王那一股子醋劲儿上来,那还管什么老丈杆子,直接捞了人就走。 大黑腾起四蹄来撒了欢的跑,马速太快,不想摔死的话,便得扎在他怀里紧紧抱着他,出了耳边呼呼而过的风,阿十根本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哪儿?更不明白,他好端端的搭着帐篷怎么忽然就抽起风了。 等马速渐渐慢下来的时候,阿十这才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刚想看看这是哪儿,却给他揽着腰纵身一跃,从马上跳了下去。 阿十一惊,急忙抱住他,接着就觉身子落在一片软绵绵的东西上,还没来得及看是哪儿,便被他噙住了唇舌,攻城略地,一发不可收拾…… 从南越那一夜阿十就知道这男人是霸道而强硬的,那晚上他问自己愿不愿意跟他回大晋,其实并不是问,而是告知,告知她,他要带她回来,他要娶她为妻,而现在,他不是要跟自己做那件很痛很痛的事儿吧…… 阿十想推开他,努力找回的理智却在他凌厉的攻势下,一溃千里,她明明很怕那件事儿,可被他这么亲着抱着却又感觉浑身燥热,迷迷糊糊的陷进这片燥热之中,不知今夕何夕…… 等他终于放开自己的时候,阿十才渐渐回神,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裳已经乱七八糟,裙子虽还好好系在腰上,上头的衫子却腿了半边一侧肩膀露在外头,裹胸虽好好的还在身上,冰块男的手却钻到里面揉了揉低声道:“好像大了些?” 阿十脸腾一下红了,七手八脚把他的手拽了出来,拢了拢自己的衣裳:“你,你胡说什么?” 冰块男却极认真的道:“真的大了。”说着还把手伸了过来,阿十急忙抬起胳膊护着自己:“你,你,我们还没成亲呢。” 冰块男看了她一会儿:“阿十你怕什么?在我心里你已是我的妻子,成不成亲都是,阿十,我这人不解风情,也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但我会疼你的,我自来不在乎那些虚礼,若不是如今边境不安,我不会在京城久留。” 阿十:“既然不想久留做什么要整修睿王府,如此岂不是劳民伤财做无用功。” 睿王叹了口气:“若不是因为你这丫头,我又何必寻这个幌子,你跑到你八哥的庄子上来,我自然要寻个妥帖的借口过来,却不想我来了你却又回了谢府,阿十,你怕什么?” 阿十看了他一眼别开目光:“谁怕了?” 睿王俯身,捧住她的脸,不许她逃避:“阿十,我们是夫妻,是这世上至亲至近的之人,即便我们初见的时候是阴差阳错,却也是姻缘天定,在南越那晚我就知道你是我的妻,若非如此,我不会那般对你。” 阿十:“那晚上你连我长得什么样儿都没瞧清楚,就要娶我为妻,你不觉有些草率吗。” 睿王:“即便没看清你的样子,我也知道你就是我的妻,你不知那晚我多快活,多难舍……”说着低头亲了亲她。 阿十有些烦躁的推开他:“可,可我不快活,我,我疼……” ☆、第 48 章 疼?睿王挑了挑眉,倒是未想到她是因这个怕自己, 想那夜她初初破瓜, 便被自己不知节制的折腾了几次,是有些禁不住,只是也不至于怕成这般吧。 想着把她揽在怀里柔声道:“那夜是我孟浪了, 忘了你刚破瓜的身子, 禁不得折腾, 你放心, 以后不会了。” 阿十抬头看着他:“你是说以后不做那件事儿了吗?” 睿王见她明显有些高兴的样儿,心里着实有些郁闷,难道小丫头如此不愿与自己欢好吗:“阿十,那件事是周公之礼,人伦之道。” 阿十撅了噘嘴:“什么人伦,根本就是受罪,我怕疼,我们不要做就好了。” 睿王莫名看着她:“阿十, 不做不行, 我忍不住。”说着把她揽的近了些,紧紧贴在他怀里, 阿十能清晰感觉到他健壮的胸膛,还有下边儿那个抵着自己硬邦邦的东西。 第24节 阿十自是知道那是什么?脸色一红,想起以前偷听府里的年轻些的媳妇儿们说私话,说起夫妻间的事儿,便说说男人就是爱折腾, 什么一到晚上就在炕上折腾,不折腾到天亮不算完云云,以前还听不大懂,如今想起才知道说的是这件事儿。 再想想八哥,自打娶了八嫂之后,衙门的事儿那么多,还总回来寻八嫂,见了八嫂十次有十回都是关在屋子里,寻了个借口就要罚八嫂,至于罚的手段,也是千篇一律只有一种。 由此可见男人对这件事儿大都热衷,所以那些人说男人忍不住,许有些道理,可他忍不住就要折腾自己,一折腾起来那么疼,自己可忍不得。 他忍不住自己忍不得该怎么办,还真叫人为难,阿十认真想了想。 这丫头认真琢磨的样儿睿王觉着很是好笑,琢磨这丫头不是真在想这件事儿吧,自己倒是很想知道她想怎么解决,忽想起昨儿老爷子神秘兮兮丢给自己的东西,言道是他私藏多年的孤本,就算宫里都没了,也就是怕自己不开窍,洞房花烛的时候不知怎么做,才拿出来给自己观摩学习。 睿王自来知道自家老爷子是个风流帝王,年轻的时候宫里的妃子有好几十位,虽未见哪个特别得宠,却也都没闲着,比起老爷子,自己如今这个皇侄儿还真算清心寡欲的很。 那私藏孤本也的确让自己开了眼界,原来这夫妻之间还可那般,那般…… 想着不觉有些燥,低下头顺着小丫头的发鬓轻轻亲了亲,然后慢慢移到她细白的脖颈上,正在十分动情处,却忽听小丫头说了句:“你,你要实在忍不住,就去找别人做好了。” 这句话直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下来,瞬间便浇灭了睿王身上的躁火,随之而来的是腾然的怒气,一翻身把她压在身下,伸手捏住她的下颚,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这几个字几乎是从他齿缝里蹦出来的,虽声音不大,语气也不重,但阿十就是知道,冰块男生气了,而且很气很气,他眼里的丝丝缕缕的寒意让阿十忍不住激灵了一下。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阿十自然知道这会儿不能惹他,可她真的怕啊,想着,忍不住道:“你干嘛这么生气?你们皇家人不都是奉行女人多多益善吗,女人多了才能为皇家开枝散叶,既然不止我一个,何必非跟我做不可,我不喜欢那件事儿,你找喜欢的不就好了。” 睿王咬着牙:“想不到本王的王妃竟如此贤德,还没进门呢就思量着给本王纳妾了,你还真是大度的很,只不过本王倒是想问你,你这般大度亟不可待的把本王往别人那儿推,是打算跟本王做个挂名夫妻不成。” 挂名夫妻?阿十眨眨眼琢磨他说的挂名夫妻莫非就是只担个王妃之名,并无王妃之实,如此倒也不错,他过得他的,自己过自己的,两不相扰。 想到此,点点头:“挂名就挂名,之前你不是一直想退婚的吗,想来你也是不愿意娶我的,既如此,做个挂名夫妻也好,你放心,我虽不如我们家兰丫头贤德,却也不是妒妇,你若瞧上谁了,只管纳进王府,我绝不会阻拦……呜呜……” 睿王觉得自己再不把这张气人的小嘴堵上,今儿绝对会被这丫头气死,这丫头上辈子莫不是自己仇家吧,这辈子专门来寻自己报仇的。 虽气的快吐血了,睿王还是没舍得把这丫头办了,一个是此处不宜,再一个两人并未成礼,万一蓝田种玉,日后会被人诟病,既然人已找到,以后有一辈子时间,也不差这几日,只是惩罚性的把这丫头亲的差点儿晕过去,才稍微消了些气。 一放开她,见她那小嘴又要动,睿王的手指点在上头,用十足威胁的语气道:“这张小嘴里再说出一个让我生气的字,我在这儿就要了你。” 阿十吓得脸色变了几变,终是像恶势力低头了,轻轻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不说了。 睿王亲了一口:“这才乖,以后再不许说那些让我生气的话,知不知道,我不会找别人,也不会纳妾,我只会跟你做那件事儿。” 阿十张了张嘴,想说自己怕疼,又怕惹恼了他,真在这儿把自己那什么了,这荒郊野外的,就算自己呼救估摸也没人来,就算有人也都是向着他的,包括自己的九哥跟阿爹,对冰块男这个妹夫女婿十分满意,阿十觉得阿爹跟哥哥们恨不能把自己打个包直接送到冰块男的床榻上,阿十十分怀疑阿爹跟哥哥们早就厌烦她了,所以才这么迫不及待的把她嫁出去,越想越觉得委屈,小嘴扁了扁。 睿王见小丫头那委屈的小模样儿,心里一软,抱着她一翻身躺在草垫子上,把小丫头揽在自己怀里,低声道:“那件事儿头一次是有些疼的,以后就不疼了。” 阿十才不信呢:“可是,在南越的时候后来也是疼的。” 睿王不免有些自责,那晚上自己被下了情药,加上对这丫头很是喜欢,便由着性子折腾了几回,倒是未想到她会疼的怕了,如此说来,她明知自己到处寻她却避而不见,难道也是这个原因? 想到此,问了出来:“当日在南越你明知我寻你却刻意避开,也是因怕疼?”见这丫头老实点了点头,不禁叹了口气,低声哄她:“在南越是你不习惯,以后习惯就好了,其实这件事儿做来很快活,就像骑马,你骑马都能学好,这件事儿比骑马简单多了。” 阿十觉着,冰块男这纯是忽悠自己,那事儿跟骑马能一样吗,不过仔细想想,貌似是有点儿异曲同工,想着小脸红了红,自己瞎琢磨什么呢。 不想再跟他就这个话题纠缠,回头这冰块男一发情就麻烦了,忙岔开话题左右看了看:“这是哪儿?我怎么从未来过?”阿十这才发现两人躺的地方是个草垛,身下是堆得厚厚的草垫子,软绵绵的很是舒服,鼻端尽是青草香,远处能瞧见建在山坡上的睿王府别院,还有八哥的庄子,按说这附近自己都应该逛过啊,怎么不知还有这么个地方。 睿王拢了拢她的鬓发:“不知从哪儿变出朵野花来插在她的发鬓间,仔细端详了端详很是满意:“我的阿十真好看。” 阿十给他赞的脸色微红:“我问你话呢?” 睿王笑了一声:“这是我庄子上养马的草场。” 阿十伸手抓了把草看了看:“这草瞧着跟别处的不一样。” 睿王点点头:“这是我特意叫人从北地找来的草籽,这北地的草长得快,马也喜欢吃,快的话一个月便能出一茬儿。” 阿十:“听我八哥说过,这一片原是河滩地,日积月累的成了盐碱地,长不出庄稼来,才空了这许多年,后来不知谁撒了草籽倒是活了,没两年,便成了这么一大片青草地,使的这边儿景色好了许多,八嫂最喜欢这片绿油油的草地,八哥娶八嫂的时候才把这庄子重新修葺,搬了进来,以前可是光秃秃的,你种这么多草做什么?” 睿王看着她:“阿十不妨猜一猜?” 阿十:“这草长得快,又耐寒耐碱,成活率高,虽好看却并不能当粮食吃,老百姓自是不会种的,老百姓虽不能吃,却是马匹的口粮,睿王殿下大老远从北地弄了草籽来,种了这么一大片草,肯定不是为了看景儿,想必是为了备战,如此说来,咱们跟北地真要打仗了吗?” 睿王目光晶亮看了她许久:“我的小阿十竟有如此见识,只瞧见这片草场便知道要有战事。” 阿十一惊:“这么说是真的了?” 睿王点点头:“北疆这些年一直不稳,皆是北狄作乱,先前因夜郎虎视眈眈,不宜对北狄用兵,如今一场瘟疫,夜郎国力衰退至少近两三年之内,不会动兵,不过也只有两三年,夜郎王野心勃勃,这野心岂会因一场瘟疫便熄了,如今只是韬光隐晦,积攒实力,以图来日罢了。” ☆、第 49 章 阿十看了他半晌:“若北狄起兵,你可会出征。” 睿王:“阿十, 我从不希望打仗, 战事是百姓的灾难,但若非战不可,也是责无旁贷。” 阿十点点头:“是啊, 你是睿皇叔又是我大晋的将军王, 当年大破西戎, 威名赫赫, 若有战事,自然要带兵。” 睿王亲了亲她的额头:“小阿十担心吗?” 阿十别开头:“谁,谁担心了?” 睿王轻笑了一声:“小丫头就是嘴硬,妻子担心丈夫本是天经地义之事。” 阿十:“太太上皇跟我阿爹还在呢,我们出来太久不妥,更何况,我九哥还来了,我们回去吧。” 睿王把她头上粘的青草拿下来:“回去可以, 不过你需答应我, 以后不许跟你的兄长们太过亲近。” 阿十愕然:“什么叫太过亲近,那是我的嫡亲兄长。” 睿王揽着她站了起来, 帮她整理了整理散乱的衣裙:“男女授受不亲,兄妹也不该太亲近。” 阿十不乐意了:“既然睿王殿下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今日这般作为岂不是自相矛盾。” 睿王笑了:“我们是夫妻,自当亲近,与旁人不同。” 阿十忍不住翻了白眼:“你不可理喻, 再说我做什么听你的。” 睿王低声道:“小阿十你可以试试……”语气饱含威胁。 阿十不想理他,学着他捏起两个指头放到唇边,鼓起腮帮子吹了半天,也没吹出声音,倒是把一张小脸憋得通红,正打算再接再厉,忽听一声响亮的口哨响起,远处正吃草的大黑,听见召唤,欢快的跑了过来,围着冰块男转了两圈,还在他手上蹭了蹭,看的阿十很是眼热。 睿王看了她一眼:“走吧。”说着揽着她翻身上马 ,回去倒走的不快,也不催大黑,信马由缰的慢慢溜达了回去。 帐篷已经搭好了,九哥正带着刘喜儿搭烤鱼的架子,河边儿冬儿正挽着袖子收拾鱼,收拾好了丢到一边儿的桶里,预备着架子搭好了就开烤。阿爹跟太太上皇正盯着木桶里鱼,指指点点,这最大的一条是我钓上来的,那条小的是你钓的。 阿爹不干了:“老爷子,您这不睁眼说瞎话吗,明明那条大的是老臣钓的,那条小鱼秧子才是您钓上来的。” 太太上皇:“是吗,我怎么记得那条大的是我钓的呢?莫非是我老人家记差了。” 阿爹点头:“您老记差了,老了,记性不好了。” 太太上皇:“老什么,信不信,若有战事,我这把老骨头一样能冲锋陷阵。” 阿爹笑了:“好,是老臣说错了话,您不老,您还跟当年一样所向披靡,瞧我家阿十回来了。” 太太上皇冲阿十招招手:“小丫头快过来让你爹瞧瞧,可受了什么委屈不曾,把你爹担心的,生怕被我家老五这只狼崽子叼了去呢。” 阿十脸一红终是走了过来,国公爷是过来人,虽说两人整理的干净清爽,可那眉梢眼角的风情,却藏掖不住,要说两人只是说话儿,鬼才信呢。 虽心里有些不爽,到底两人快成礼了,也不好太掺和小两口的事儿,只是把阿十拖到老九哪儿,觉着在她哥跟前儿,有老九在多少能放点儿心。 烤鱼的架子已搭好了,九哥叫刘喜儿把鱼提过来,却被睿王拦了:“这么烤不好吃。” 九哥摊手:“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这儿除了盐巴,什么调料都没有,要不然等等,我叫刘喜儿去八哥哪儿要点儿香料过来。” 睿王:“不用这么麻烦,这里便有。”说着掏出匕首去河边割了一把绿油油的草,斩碎了合着盐巴把桶里的鱼搓了一遍,又用匕首在鱼身子上随便划了几下,放回木桶里腌着,见干柴已堆好,便从怀里掏出火石来生火,不一会儿着了起来,才把鱼串起来放到火上烤,很快便有香味飘了出来,勾人馋虫。 阿十眼巴巴盯着睿王手上用树枝子削成的简易叉子上烤的滋滋响的烤鱼,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睿王侧头见小丫头的馋样儿忍不住笑了一声:“肚子饿了?” 阿十嘟嘟嘴:“一早还没吃早饭呢就被我阿爹拖了出来,哪能不饿。” 睿王皱了皱眉:“饿了怎么不早说,叫了睿王府的大管家王顺过来,吩咐了几句,王顺应一声骑马跑了,瞧方向像是去了那边儿的别院。” 睿王这鱼还没烤熟,王顺便回来了,手里拿了个提篮,睿王随手递给阿十:“先吃些点心。” 阿十揭开提篮上头的盖子,见是一篮子点心,有桂花馅儿的甜糕,枣泥馅儿的油卷,还有做成茉莉花式样的酥饼,都是自己爱吃的,捏了一块刚要往嘴里放,忽想起那边儿的太太上皇跟阿爹,又放了回去,提着篮子走了过去:“太太上皇,阿爹,吃点心。” 太太上皇捋了捋胡子:“知道你这丫头是个孝顺孩子,孝心我们领了,这点心你留着吃吧,我跟你阿爹不喜吃甜食。” 阿十又提着篮子给九哥送了过去,瞧着她那忙活的小身影,太太上皇不禁道:“老谢头你这闺女养的还真招人疼。” 国公爷:“那可是老臣的亲闺女,自然招人疼了。” 太太皇心说,这老谢头还得意呢,就算你养的闺女再好,不是也便宜了他家老五吗,这往后自己就是这丫头的公公了,老谢头这个亲爹也得往后站,回头两人成了礼,明年给自己添个大胖孙子,抱在怀里心里得多美啊。 越想越美,琢磨回去得催催钦天监那帮没用的,也不知成日里忙的什么,这成礼的日子这么久了还没定下来。这是打算急死他老人家不成,俗话说的好吃到嘴里的才是肉,瞧他家老五这个馋劲儿,再不快点儿定日子,不定哪天就刹不住把这丫头吞了,到时候老谢头这儿可不好交代。 老爷子哪儿知道,阿十这块红烧肉早进了他家老五的嘴,正是因为尝过了肉香,再让睿王殿下做吃素的和尚,才不可能呢。 睿王这会儿正盯着自己那块香喷喷的红烧肉,走到她九哥身边儿,注意到小丫头听话的没跟她哥太亲近,才满意的弯着弯唇角,小丫头还算听话,一会儿这鱼就奖给她解馋。 阿十自是知道她九哥也不喜欢吃这些甜食的,只是想寻个借口过来,跟九哥说句话,自从阿爹接了赐婚的圣旨,九哥就格外忙碌了起来,几乎日日在荣昌号给自己打点嫁妆,忙的都没时间回谢府了,今儿忽然跑来,必是有事儿。 阿十琢磨着,别是那个夜郎王找去了荣昌号吧,毕竟自己可顶的刘喜儿的名儿,阿十相当有自知之明,深知自己跟夜郎王逛街这件事儿,绝不能让冰块男知道,自己跟九哥亲近亲近,冰块男都板着脸把自己教训了一顿,若是知道自己跟夜郎王……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冰块男的反应。 阿十觉得自己不是怕他,是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趁着送点心的借口,把九哥拖到一边儿小声道:“九哥,你铺子里不是忙的紧吗,怎么得了闲跑这儿来了?” 谢洵:“你说呢?” 阿十:“是不是,是不是有人去荣昌号了?” 谢洵挑了挑眉:“看起来你倒是知道不该跟那夜郎王有牵扯?” 阿十:“他真找去了啊。” 谢洵点点头:“阿十你现在是不是能告诉九哥,跟那夜郎王是怎么认识的?那夜郎王可不是什么善茬儿,不是你能招惹的。” 阿十:“谁没事儿招惹他做什么?我也是偶然碰上的,在南越王庭的时候,他说是夜郎的商人,我就当了真,加之他帮了我个小忙,算是欠了份人情,前儿在茶楼里撞上,他便说我换这个人情,领他逛京城的街景儿,当时并不知道他是夜郎的王,后来知道了就断了往来,谁想他竟找去了九哥哪儿?” 谢洵皱了皱眉:“南越王庭?你是说上次你跟我去南越王庭赴宴那次,夜郎王也在王庭之中?” 阿十点点头:“若那男人果真是夜郎王的话,是在的。” 谢洵:“他堂堂的夜郎王扮成商人混进南越按得什么心思?” 阿十:“我记得九哥不是说夜郎想跟南越联姻吗,是不是去相看那南越公主去了。” 谢洵嗤一声乐了:“你当他真想娶南越公主啊,不过是用联姻把南越拖到他的阵营里,跟他一起对付咱们大晋,夜郎王野心勃勃,怎会为了一个女人乔装跑去南越,只要对他有利,就算南越公主貌比无盐,一样娶回去,女人之于他不过是个摆设。” 阿十想起夜郎王游说自己跟他回夜郎的时候,说过寻两个绝色的夜郎国美人给自己暖脚,可见在他心里女人就是玩物。 谢洵看了她一眼,脸色郑重道:“阿十,您跟九哥说实话,你跟那夜郎王没什么吧。” 阿十翻了白眼:“我跟他能有什么啊,不过是偶然见过一面罢了。” 谢洵:“他不知你的身份?” 第25节 阿十:“要是知道也不会找去荣昌号了?” 谢洵松了口气:“不知就好,以后不许再跟他有牵扯。” 阿十:“知道啦,不过他找去了荣昌号怎么办?” 谢洵:“这倒无妨,他不是找刘喜儿吗,让他找。” ☆、第 50 章 阿十笑了,是啊, 自己担什么心, 虽京里大都知道,荣昌号的东家跟谢家有些干系,知道就是谢家老九的人却不多, 就算那夜郎王再精明, 也不会从一个刘喜儿就猜到自己是国公府的谢阿十。 刚放了心, 忽听九哥疑惑的道:“小阿十, 九哥怎么总觉着你跟睿王之间不大对劲儿呢。” 阿十刚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在南越的丢脸事儿,她可不想让九哥知道,含糊道:“什么不对劲儿?” 谢洵往那边儿瞟了一眼,自打阿十过来跟自己说话,睿王那目光便追了过来,那样儿谢洵怎么看都像盯梢儿,他试着抬手摸了摸阿十的肩膀, 立马就感觉那目光如冷刀子一般刺了过来。 虽私心里觉的自家的小阿十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可睿王是何等冷性,这些年都没听过对哪个女人动过心思, 不然,也不会外传他又断袖的癖好。 可这么个不近女色的冷皇叔,一到了他家小阿十这儿就跟换了个人似的,神情虽是一样冷,可那目光却火热的很, 刚把阿十捞上马疾奔而去的急色形容,跟过往的睿王殿下可是判若两人啊。刚自己一直在这儿想,想到现在都没想明白,睿王这性子怎么一碰到阿十就变了呢?莫非真是姻缘天定,也或许是他家小阿十的魅力太大,让睿王殿下一见就死心塌地的稀罕上了?想到此,点点头,也只有这个理由能解释的通。 阿十生怕九哥问起自己跟冰块男的事儿,寻了借口跑去吃鱼去了。 别说,冰块男又一次给了她惊喜,忍不住看着他,琢磨还有什么是这男人不会做的? 睿王见她唇边沾了些香茅草的碎屑,伸手过去帮她擦了擦:“这么瞧着我做什么?” 阿十小脸微红:“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睿王:“阿十以为我是养尊处优的皇子,就应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吗?” 阿十:“难道不是吗,即便不是皇子,就算那些世家大族里的公子少爷,哪个不是如此?” 睿王往老爷子那边儿看了一眼,谢洵正给老爷子跟老国公烤鱼呢,虽不如自己熟练,却也是有模有样,而且一边儿烤鱼还不忘跟老爷子聊天,不知说了什么,逗的两位老人不时便会笑几声,谢家与别的世族之家不一样,谢家的孩子都是放着养大的。 老国公仿佛并不期望谢家的儿女能多有出息,只是任由他们自己选择,想做什么都行,家里都不会反对,以前常听皇上说起谢家,言语之间很是羡慕。 可这样的谢家却并无一个纨绔子弟,且各有建树,很长一段时间内,谢家的事儿都是京里的奇闻,还有阿十这丫头,老国公的老来女,谢家的掌上明珠,比起自己过往见过的那些做作的闺秀,这丫头格外真实,而且也并不娇气,一趟南越之行得了这么个活宝贝,自己的运道实在不差。 想到此,伸手把她揽在自己怀里,低声道:“阿十,以后我们也多生几个可好?” 阿十愣了愣:“生什么?” 睿王:“生孩子,阿十你喜欢小子还是丫头?我觉着还是先生几个小子,然后再生丫头,这样小子就能护着自己的妹妹不受别人欺负了,你说好不好?” 阿十额角抽了抽:“那个,睿王殿下,您是不是想的有些远?”两人这还没成亲呢,这家伙都想到小子保护丫头不受欺负了,什么跟什么啊。 睿王笑了:“不远,成亲之后,为夫勤力些,很快就有了。” 阿十发现这男人看着冷冰冰的,心思却跟外表极不相称,尤其就他们俩的时候,三句离不开那事儿,阿十觉得前头他说的那些什么小子丫头都是幌子,这最后一句才是他想表达的重点。 阿十懒得搭理他,觉着自己越搭理他,他越蹬鼻子上脸,可见男人不管多冷的性子,脸皮都是很厚的,想来自己要是跟人说睿皇叔私下就是一只不折不扣的色狼,估摸全大晋的老百姓都不信。 这男人前头树立的形象太过光辉高大,以至于没人看出这家伙的本质。不过这么跟他待在一起,也并不会觉得不舒服,难道自己适应了? 正想着,忽听他道:“阿十上回王顺给你送去的酒好不好?” 这一提酒顿时勾起了阿十的馋虫,王顺上回送来的那酒可是难得的美酒,要不然自己跟八嫂也不会喝的酩酊大醉了。 可要是自己说好,这男人若以此来诱惑自己怎么办,想到此,硬着头皮违心的道:“还好啦。” 不想,睿王却点点头:“那酒的确寻常了些,只因我常年不在京,睿王府的酒窖便让人封了起来,那一坛子是埋在树下的,方起出来给你送了过来。” 阿十眼睛一亮:“你是说,你睿王府的酒窖里还有好酒?” 睿王目光闪了闪:“阿十不知道,我酿酒的手艺是我师傅亲传的,我师傅在江湖上有个酒圣的绰号。” 酒圣?作为好酒之人,谁没听过酒圣的大名啊,那可是酿酒界的传奇,只不过听说多年前就归隐山林不知所踪,自己可是做梦都想一尝酒圣酿的仙人醉,还托九哥帮自己扫听酒圣隐居在何处,自己可以上门去求一壶仙人醉,好一偿宿愿,却至今都未寻到,却原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冰块男竟是酒圣的弟子,那自己嫁了他之后,不也得跟着叫一声师傅吗。 想来这师傅可不是白叫,怎么也得送些见面礼才说过去吧,既是酒圣送自己一两坛子仙人醉,貌似也不算什么大事,想到此,阿十兴奋的抬头:“酒圣真是你师傅啊?你不是糊弄我的吧。” 这丫头还真是个小酒鬼,一听见酒,整个人都精神了,眼巴巴望着自己,那张小嘴微微张着,红润润的唇瓣诱人非常。 睿王忍不住低头亲了一口:“我何时糊弄过你,睿王府酒窖里便有师傅酿的仙人醉,你若不信,可去瞧瞧。” 阿十忽的明白过来,嘟嘟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哄骗我去你的睿王府?” 睿王:“那么,小阿十去不去?” 阿十推开他:“明知哄骗我还去,你当我傻啊。” 睿王笑了起来,他的小阿十不傻,不过却是个小酒鬼,故此以仙人醉做诱饵,这丫头想不上钩都难。 太太上皇跟国公爷加上一个谢洵,三人都算过来人,对于男女之事也都心知肚明,即便如此,也给睿王跟阿十惊了一下。 小两口简直旁若无人 ,两人跟连体婴似的分不开,一会儿抱抱,一会儿亲亲,就没消停过。看的国公爷又惊讶又心酸,这没亲眼瞧见还不觉着,这亲眼瞧见有男人对自己从小搁在手心里捧着长大的宝贝闺女,又是亲又是搂的,当爹心里那个滋味儿实在不好受。 跟国公爷相反,太太上皇笑的见牙不见眼,心说我家老五这是真开窍了啊,瞧那亲热劲儿,自己先头还担心这小子不会这些呢,特意把自己收藏多年的孤本春宫给他作参考,这会儿看来,简直多此一举啊,这手段比自己年轻时候都厉害,尤其这小子生的又俊,这张俊脸冷的时候,都招女人喜欢,更何况如今轻声细语的,还不把小丫头迷的晕头转向啊。 想着笑道:“我家老五这不开窍则已,一开窍就成了高手啊。” 国公爷听了忍不住道:“老爷子,老臣记得你刚还疑心你家老五是断袖呢,怎么这会儿就成高手了。” 听出老谢头的不爽,老爷子考虑了一下老谢头的立场,稍微收敛了一下:“我是有些疑心,不过今儿瞧这意思,是有些多虑了,我说,老谢头你就甭别扭了,闺女养大了终究是要嫁人的,我家老五性子虽冷了些,却是个孝顺孩子,你放心,以后也会孝顺你这个老丈人的,而且,你的国公府离着老五哪儿又近,回头你想闺女了,就去串串门子不就得了,谁还能拦着你不成。” 话虽如此说,可眼看着别的男人抱着自己闺女,国公爷这心里还是别扭,国公爷酸,谢洵比他爹更酸,心道,合着这睿王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自己的亲妹子,如今碰一下都给自己送眼刀子,他倒好,又抱又亲的,谢洵都怀疑,要是这会儿没有他们这些碍眼盯梢的,睿王殿下能把他家小阿十直接推倒办了。 这得多稀罕啊,如此旁若无人不管不顾的,这要是在这外头过一晚,还不知出什么事儿呢,想到此,咳嗽了一声:“阿爹,瞧着时候不早了,如今立了秋,这水边儿上到底有些阴寒,不宜宿在此处。” 这句话正合国公爷的心思,让他这么眼睁睁看着别的男人对他的阿十动手动脚,便不由生出一股子砍人的冲动。 为了避免自己一怒之下砍了睿王这小子,还是早早回去的好。拿定主意站了起来微微躬身请辞:“想是此处阴寒勾动旧疾,老臣那老寒腿的毛病又犯了,这会儿腿疼起来,请太太上皇准许老臣回府诊治。” ☆、第 51 章 看着老谢头黑着一张脸带着闺女走了,老爷子侧头端详了儿子一会儿:“我说老五, 你是不是这些年不近女色憋坏了, 怎么一见了这丫头就跟狼崽子似的,恨不一口吞了。” 睿王:“您不是总说儿臣不开窍吗?” 老爷子:“我先头是嫌你不开窍,可没想你不开窍是不开窍, 这一开窍就开成这样了啊, 一见了那小丫头什么都顾不得了, 也不想想人家爹跟哥哥都在呢, 你多少得收敛些,你说老谢头把他这宝贝丫头捧在手心里头养了这些年,眼见着被狼崽子叼走,能痛快的了吗,你没见那老头的一张脸黑的,都快赶上过锅底灰了啊,还有他家老九,那酸的跟灌了二斤醋似的。” 睿王抿了抿薄唇:“哪有如何?阿十总归是我的。” 老爷子给他这一句噎了半天才缓过来:“老五, 你可别忘了, 你跟小阿十还没成礼呢,既没成礼, 老谢头若是恼起来不舍得把闺女嫁给你了,以老谢头的执拗性子,就算有赐婚的圣旨也是白搭,所以说,这肉哪怕到了嘴边儿上, 只要没吃进肚子里就不是你的。” 睿王挑了挑眉:“您老怎么知道我没吃进肚子?” 老爷子愕然看着他,半晌才道:“你,你是说你跟那丫头,已经成事了?什么时候?在哪儿?你别是忽悠你爹呢吧……” 睿王想到南越那一夜,目光柔软,过了一会儿才道:“天色不早,回城吧。” 老爷子道:“在郊外住的好好,回城做什么?” 睿王:“我刚接到消息,夜郎王已然进京。” 老爷子皱了皱眉:“夜郎王此来是朝拜的,照礼节应先遣人送信儿,再安排迎接的礼仪,怎么连点儿动静都没有?是不是消息错了?” 睿王:“夜郎王的护队,三日前便进了宛平县,在宛平县城已停了数日。” 老爷子:“你是说夜郎王撇开仪仗护卫,自己进了京。” 睿王:“这夜郎王虽是异族,却心思缜密,对我大晋惦记了许久,如今来京朝拜,自然要了解一番,若是跟着依仗护卫进京,行动便不得自在,撇开大队,乔装打扮一番,混进京来,才能切身感受我大晋的风土民情。” 老爷子:“这小子可是只狼崽子,当年这小子弑父杀兄才坐上夜郎王位,登上王位之后,铲除异己,把那些反对他的大臣,困在一起集体点了天灯,这小子的一颗心可是比什么都硬。” 睿王:“便他是头狼如今也得老实的趴在窝里猫冬,至少近几年内,夜郎没有作乱的能力,至于以后,若他狼子野心不灭,也是避无可避,如今北狄才是心腹之患。” 老爷子:“若北狄起兵,这一仗你可以把握?” 睿王:“只要粮草充足,儿臣必能一举平了北疆之乱” 老爷子叹了口气:“这一起战事北地的老百姓又该受苦了,但愿此一战能换的北地长治久安,就是老百姓的造化了。以北地如今的情势,恐会生变,一旦生变,只怕你跟阿十成礼的日子……” 睿王:“不管成不成礼,在我心里她都是我妻。” 老爷子:“你想没用,这丫头可不是寻常人家的,她是谢家的独女,若是没个像样的婚礼,谢家绝不会答应,你就瞧瞧这些日子京里因为国公府备嫁的热闹劲儿就知道了,恨不能把金山银山都送给这丫头当嫁妆,生怕受了委屈,所以这成礼大事,草率不得,更何况,姑娘家哪个不想有个风光的大婚之礼,阿十这丫头心里只怕也盼着呢。” 睿王摇摇头:“她不在意这些。” 老爷子:“你怎么知道?小丫头跟你说了,就算她跟你说了也做不得准,你别傻实诚,这女人大多都是嘴不应心的,说的话你的反着听,有时候明明满心乐意,嘴上却死活不承认。” 睿王:“您老倒有经验?” 老爷子咳嗽了一声:“少说风凉话,若不是你这么大年纪才得了个可心的媳妇儿,着实不易,你老爹至于连这个都手把手的教这个吗,要是让阿十那丫头知道,非说你爹是个老不羞。” 睿王:“您老倒有自知之明。”说完转身走了。 老爷子咂摸了一会儿,觉着滋味不对,侧头问胡升:“这小子那句话什么意思?” 胡升咳嗽了一声:“那个,奴才不知。” 老爷子哼了一声:“你少装蒜,什么不知,这小子是说我是个老不羞,当我听不出来呢。” 胡升:“奴才真没听出来,不过奴才倒是瞧的出来,殿下跟未来的王妃是天赐良缘,成了婚之后肯定和美。” 老爷子白了他一眼:“这还用你说,老五那样儿都恨不能把那丫头吃了,能不和美吗,对了,你回头把库里的东西拢拢能耐卖就卖了吧,这一动兵,银子就连草纸都不如。” 胡升:“主子,真卖啊,那可都是您这些年积下的宝贝,尤其那些字画可都是您喜欢的。” 老爷子挥挥手:“卖了,卖了,我喜欢也不过瞧瞧罢了,不能吃不能喝的,倒不如换些粮草棉衣,北地苦寒,千里行军已是艰难,若是在吃不饱穿不暖,军心溃散,还打个屁啊。” 胡升忙道:“是,奴才明儿就去清点,送去典当。” 老爷子忽想起来什么道:“荣昌号不是谢家老九开的吗,这小子买卖做的大,手里有的是钱,且是个识货的,就把那些东西卖给谢老九。” 胡升眨眨眼:“您老不是听说谢家正给阿十小姐四处备嫁妆呢,才想出这个主意来吧。” 老爷子老脸一红:有道是便宜不出当家,这样的好东西自然不能便宜外人。” 胡升笑道:“老爷子说的是。” 转过天儿,阿十正在屋子里摆弄王顺送来的那个柳编的花篮,里头是一早摘的茉莉花,插了满满一篮子,放在桌子上满室生香。 阿十拨了拨花瓣,上头还带着的露水,想是新摘下来的,阿十撇撇嘴:“他倒是还有闲工夫弄这个,听说夜郎王就要进京了,今儿一早上一直赋闲在家的大哥都上朝去了,还有阿爹,想是商量怎么迎接呢,毕竟是一国国君,虽是来京朝拜,却也是两国之间的来往,礼仪规矩不能有差,况且他还要和亲。 第26节 说起和亲,也不知这倒霉事儿会落到哪位公主头上,皇族的人都很是能生,太太上皇,太上皇,加上如今这位自己的大侄女女婿,都是喜欢广撒种的,弄得如今宫里有几十位公主,自己不大进宫,便进宫也都在小粘糕的东宫或是大侄女的坤宁殿里头,虽见过几位,却没什么印象。 倒是有一个认识,是皇上的姑姑,当年招的驸马是大嫂的娘家兄弟,皇上赐了座公主府在城西,记得前年去大哥的承恩公府,听见婆子说闲话提起这位大嫂这位兄弟,说跟公主因个小妾闹得沸反盈天,好像公主嫉妒驸马新纳的侍妾,听说小妾怀了男胎,怕自己地位不保,趁着驸马不在,把那小妾拿住,生生按着灌了打胎药,落了胎下个成形的男胎下来,两口子因此事大闹了一场,驸马跑去扶月楼住着不回府了,公主来寻大嫂这个大姑姐哭诉了一通,弄得阖府上下没有不知道的。 这位公主生了个女儿,是大嫂嫡亲的侄女,因她爹娘总闹得不可开交,便隔三差五到姑姑家住着,兰丫头未嫁的时候,总跟在兰丫头身后,兰姐姐长,兰姐姐短的,故此跟阿十也算相熟。 但阿十并不喜欢这丫头,若照着他们家的排行不该有兰字,可她娘非给她起了盛兰的名儿,兰丫头叫漪兰,她叫盛兰,这不明摆着要别苗头吗,况且,那丫头极随她娘,心机重的很,嘴里说一套心里想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总把别人当傻子看,以为不知道她惦记什么呢。 阿十最烦她,所以只要那丫头去承恩公府,她坚决不去看大哥大嫂,什么时候那讨嫌的丫头走了,自己再去。不过,后来倒不见她去了。 貌似前年年听说那丫头的娘去宫里哭闹了一通,给闺女要了个郡主的封号,论年纪这位郡主跟夜郎王倒是很配 ,只是近年这娘俩的名声不大好,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刺激,自从夫妻大闹之后,驸马不回服了,这公主倒是放开了,弄了好几个面首养在公主府里,成日吃酒坐乐,好不快活。 娘风流了闺女也是有样学样,自己去南越之前,城西的公主府可闹了一场丑事,闺女勾搭上了娘的相好,被她娘堵了个正着,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城西公主府的香艳事一直是京里茶余饭后的谈资,更何况这种娘俩争一男的丑事,没两天便传的街知巷闻,大哥气的不行,把大舅子叫来数落了一通,让他约束妻女,免得连谢府的名声都牵连进去,实在丢不起这个人。 夜郎王那厮一看就是个爱四处撒种的,那位郡主也好此道,阿十很不厚道的想,若是这两人倒很是般配。 ☆、第 52 章 阿十正在这儿乱点鸳鸯谱呢,就听外头一阵热闹, 推开窗屉往外头一瞧, 顿时笑颜开:“九哥来了。”说着窗子上直接跳了出去,指着九哥后头往里抬的箱子道:“这是什么?” 谢洵道:“自然是好东西了,说起来你跟睿王的婚事定的也太快了些, 匆忙间九哥想给你置办几样过得去眼的嫁妆都难, 不想今儿倒是得了几样好东西, 抬过来让你这丫头瞧瞧合不合心思。”说着挥手叫把箱子都抬进明间打开, 拉着阿十挨个箱子的看。 阿十越看越惊:“这些东西随便一样都是市面儿上见不着的宝贝,九哥是从何处得来?” 谢洵:“阿十猜一猜?” 阿十拿起箱子里的卷轴小心打开看了看道:“这几幅字画,随便一幅都是价值连城,更遑论竟这么多,听说太太上皇最爱收藏字画,这些莫不是太太上皇手里的藏宝吧。” 谢洵笑了:“我们家小阿十就是聪明,一猜就中了。” 阿十摇摇头:“看起来真要打仗了,要不然太上皇怎舍得把这些积攒多年的藏宝卖了。” 谢洵收起笑容点点头:“是啊, 太太上皇虽早早便禅了皇位, 却仍心系天下,十年前那场战事, 几乎耗尽了我大晋的国库,亏得这十年间风调雨顺,方才渐渐缓了了过来,只不过到底才十年,十年所积下的银子堆在哪儿看着挺多, 可这大军一动,银子就跟流水一般,若全指望国库的银子只怕远远不够,太太上皇这也是没辙了,才把自己的私库拿出来换银子充作军饷。” 阿十:“九哥,你给了多少银子?” 谢洵:“放心吧,这老爷子精明着呢,你说京里头那么多当铺买家,老爷子这些东西,卖给谁不是抢着要,却巴巴的卖给了荣昌号,虽说我荣昌号价格公道童叟不欺,自来有个好名声,可太太上皇的东西,谁还敢占老爷子的便宜啊,若是卖给旁人只怕价还能高,这话我也跟胡爷爷说了,你猜胡爷爷说了什么?” 阿十:“胡爷爷肯定说老爷子交代了就卖个九哥的荣昌号。” 谢洵一拍大腿:“就是这么说的,一字不差,当时我还没想明白呢,等胡爷爷走了,我这咂摸咂摸滋味才咂摸出来,老爷子这明摆着舍不得这些宝贝,知道你跟睿王的婚期渐近,我正操持着给你置办嫁妆呢,这时候送这些宝贝来,不用想肯定就添进嫁妆单子里去了,这东西既添进了嫁妆里,末了还不是进了他们皇家吗,这里外里算下来,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你说老爷子这算计的,简直比我这个买卖人都精。” 阿十忍不住笑了起来:“老爷子还真是只老狐狸呢,反正九哥银子多的花不完,就当捐给朝廷做了军饷呗。” 谢洵翻了白眼:“你九哥的银子再多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要不都说女生外向呢,你这人还没过门呢,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阿十嘟嘟嘴:“九哥真真小气,若是心疼银子,这些就拿去卖了吧。” 谢洵曲指敲了敲她的额头:“没良心的丫头,九哥什么时候心疼过银子,都恨不能把荣昌号按上四个轱辘,给你推去睿王府,你却说我小气。” 阿十伸手抱住他的胳膊撒娇:“阿十就是说着玩的,九哥才不小气呢,九哥最大方,最疼阿十了。” 谢洵点了点她的鼻子尖儿:“就会拿话儿哄九哥,行了,不用撒娇,九哥给你备的嫁妆也少不了。” 兄妹俩正说笑呢,八哥一脚迈了进来,看了看地上的箱子,不禁道:“这些不是太太上皇的宝贝吗,怎么跑阿十屋子里来了,莫不是送来的彩礼吧。” 谢洵道:“不是彩礼是我给阿十背的嫁妆。” 谢渲眼珠转了转就明白了,笑了起来:“老爷子还真是会算计,这想银子的主意都打到九弟头上了。” 三人落座,冬儿上了茶来,谢洵方道:“不说今儿夜郎王进京,早上我出门的时候,听刘喜儿说从城外一直到驿馆的那条路都是看热闹的老百姓,挤的人山人海的,我可是绕了一大圈才把这些东西拉回来,八哥您这个侍郎大人,怎么倒如此清闲。” 谢渲:“这迎夜郎王是礼部的差事,我一个户部侍郎跟着掺和什么,况且阿彻这个东宫太子都迎出了城,可算想当礼遇了,就算夜郎王是个刺头儿,也挑不出错去。” 阿十不禁皱了皱眉:“小粘糕才多大,怎么让他去了?” 谢渲:“你当阿彻是你这丫头呢,别看他年纪小,却颇有储君风范,你还担心他出差错不成。” 阿十:“不是担心这个,而是那夜郎王心思莫测,让阿彻去应对他有些不妥。” 谢渲挑了挑眉:“小阿十怎么知道夜郎王心思莫测,难道你见过他?” 八哥可不跟九哥一样好糊弄,若是让他知道自己跟夜郎王认识的事,不定就是麻烦。 想到此,忙摇头:“我上哪儿见他去?” 谢渲:“最好没见过,这夜郎王不是什么好鸟,且还极为好色,听说他的王庭里储了上百的美人,夜夜笙歌,好不快活,如今他来求娶,也不知哪位公主如此倒霉让他瞧上。” 谢洵道:“既是求娶哪有他挑拣的份,自是皇上指谁便是谁了。” 谢渲:“话是如此说,可这位夜郎王不止自己来,还带来了他妹妹,夜郎的公主。” 谢洵:“夜郎公主,莫非就是那位月光公主?” 谢渲点点头:“正是。” 阿十听了好奇道:“为什么叫月光公主?” 谢洵:“因这位公主生的像天上的月光一样美丽,故而被夜郎的先王封为月光公主,是这一任夜郎王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故此备受宠爱,听说性子极为刁蛮。” 谢渲:“这夜郎王来求娶公主,却带了他妹子,到底按得什么心思?” 阿十道:“这还用说吗,美人计呗,既是这位月光公主生的美,干脆趁着此次来朝拜的机会,露露脸,若是让皇上瞧上,充入后宫,不是现成的细作吗。” 谢渲皱眉道:“这夜郎王狼子野心,还真是不得不防,此事我需及早禀奏皇上。”说着站起来走了。 阿十撇撇嘴:“若他无色心,便那月光公主脱光了坐在怀里,也不会怎么样的。” 谢洵:“什么他啊他的,我知道你因为兰丫头心里怨皇上,可这两口子的事儿,便是人脑子打出狗脑子来,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不是外人能掺和的,况且,兰丫头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吗,是个走一步看三步的,当初既选择了入宫,便料到了如今这样的结果,却仍执意如此,便是她一早就想好了的,况且,皇上也没你想的那般不堪,帝后毕竟不是寻常老百姓家的夫妻,能如此已是难得了。” 阿十:“我是看不过去,兰丫头那么个好强的性子,却能受这样的委屈,还一受就是这么多年,她在宫里这般强颜欢笑的苦熬着,图的什么啊,莫非图的是落个母仪天下一代贤后的虚名。” 谢洵:“兰丫头的性子既选择了入宫必是有所图的,至于图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兰丫头的心思岂是旁人能猜透的。” 兄妹俩说了会儿话,刘喜儿进来说铺子里来了要紧的客人,九哥匆匆去了,阿十拨了拨桌子上的茉莉花,忽想起昨儿冰块男说他师傅是酒圣,他睿王府的酒窖里储着酒圣亲手酿的仙人醉,这仙人醉自己可是想了多少年了,如今一听说就在睿王府,自己肚子里的酒虫子都勾了起来,若是不尝尝非馋死不行。 只不过,阿十也不傻,以冰块男的阴险狡诈,怎会如此好心的告诉自己他酒窖里藏着仙人醉,明摆着就是想把自己勾过去,然后这色狼守株待兔占自己的便宜,自己若去了岂非正中了他的请君入瓮之计吗,这男人还不亏是带兵打仗的,这计策一个跟着一个。 阿十琢磨自己是不是可以等冰块男不在的时候,去睿王府走一趟,摸进酒窖里尝一口仙人醉就走,便他得了信赶回府也来不及了。 她想着是不是扫听扫听冰块男这几日的行程,再做相应的计划,计划的虽好,皇上的一道口谕下来,全泡汤了。 为了彰显泱泱大国气度,君王有容乃大,不计前嫌的胸怀,更为了体现两国互为友好和平共处的诚心,在郊外的校场举办了一场骑射比赛。 不知道是不是考虑到一堆大老爷们晾胳膊根子,太过粗鲁,特意下了道口谕让皇后娘娘率领着后宫的娘娘们一起过去凑趣。 这皇后跟后宫娘娘们都去了,各府的女眷自然也要跟着,所以谢府的女眷也是倾巢而出去郊外凑热闹。 阿十作为国公府唯一的小姐,又是睿王未过门的王妃,再不想也躲不过去,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跟了去,心里却不免有些忐忑,既是两国比骑射,那夜郎王自然也在的,若是认出自己来,可是大麻烦…… ☆、第 53 章 郊外校场上已扯起幔帐,正中搭了一座两米高的看台, 上设坐席, 正中的黄罗伞下坐着的正是自己不怎么待见的侄女女婿,当今圣上,对面席上坐的正是那个夜郎王, 这一穿戴上夜郎王的袍服冠冕, 更显出几分霸气, 真不知当初自己怎会以为他是商人, 这家伙跟商人根本搭不上边儿。 忽感觉有两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阿十看过去,一道是皇上身边的睿王,正往自己这边瞧,另一道是他旁边的小粘糕儿,一身骑装正襟危坐,瞧着颇有几分气势,那张俊俏的小脸板着, 跟个小大人似的。 阿十忽的调皮起来, 趁着小粘糕侧身喝茶的时候正对着自己这边儿,冲他弄了个斗鸡眼, 噗,太子刚吃进去的一口茶都喷了出来。 刘进福吓坏了忙又是拿帕子又是呼噜后背的,脸色都变了:“主子这是怎么了,可觉得好了些?” 慕容彻往阿十那边儿看了一眼,挥挥手:“不妨事。”拽过帕子自己擦了擦身上茶水, 仍是正儿八经的坐着,只不过刘进福却能瞧出太子殿下唇角微微翘起的笑意,心道还是阿十小姐有本事,这一个斗鸡眼就能把主子逗的高兴起来。 两人这一番眉眼官司落在皇后眼里,目光温软,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她旁边是大公主也是她的弟媳妇,眼睛不住的往对面的夜郎王身上瞄,虽是公主,那目光实在有些轻浮。 看了一会儿凑到皇后耳边低声道:“先头还说夜郎都是异族的野蛮人呢,倒没想到生的如此好看,瞧那身姿竟比咱们大晋的男子健壮威武一些。” 皇后哪会不知自己这位大公主心里想的什么,这几年公主府养面首的丑事,闹得人尽皆知,先开头多少还顾着几分脸面,虽找了男人好歹能遮掩些,后来传出去,干脆脸一抹搭,公然养起了面首,专挑健壮威武的男人养在公主府里,胡天海地的乱来,数落她吧,虽嫁了自己的兄弟,却是长辈,便皇上都不好说她什么,倒是越发得寸进尺,自己不正道不说,还把亲闺女也带上了邪路。 皇后实在有些看不下去,咳嗽了一声,心知这位大公主谁也不怕唯独怕睿皇叔这个兄弟,便淡淡提醒了她一句:“今儿睿皇叔在呢。” 果然,一听这句话大公主立马坐正了身子,整了整头上的帷帽,只不过一双眼还是时不时就往对面的夜郎王身上瞄,她旁边的亲闺女端和郡主跟她娘一样,一双眼睛也直往对面席上扫,这娘俩挑男人的眼光格外一致,也难怪上回闹出那么一出争男人的丑事来。 这端和郡主自己看就看呗,还不过瘾非凑到自己耳边小声道:“阿十,你瞧对面那个穿着黑袍的就是夜郎王,听说此次来咱们大晋是来求和亲的,你说皇上会挑那位公主下嫁这位夜郎王。” 阿十很了解这位郡主,一向跟自己合不来,若不是有事儿必不会凑过来跟自己聊闲天儿,估摸是想自己去和亲呢。 阿十真想破开她的脑袋看看里头装的是什么东西,色心上来什么都顾不得了,就看夜郎王长得俊,身板好,就争抢着想和亲,也不琢磨琢磨,夜郎跟大晋自来关系恶劣,若不是闹了这次瘟疫,夜郎王岂会前来朝拜和亲,为的是让大晋帮夜郎度过难关,顺便弄个公主回去当人质,以后若是两国交战,人质公主便有大用。 这夜郎王此次来求娶公主看似诚意满满,实则阴险狡诈,若真是诚意求娶,绝不会带他夜郎的月光公主一起来。 刚才一进校场阿十就看到了夜郎王身旁坐着的女子,皮肤雪白,眉眼深邃,一身大红的夜郎贵族少女服饰,穿在她身上,不像月光倒像一团火,美的热烈而张扬,阿十注意到就算皇上在,那些大臣也忍不住往这公主身上瞄,可见美人的魅力都能胜过君王的威仪。 阿十正想着,旁边的端和郡主不见阿十回应,有些不耐,也懒得绕弯子了,直接道:“你是皇后娘娘的姑姑,皇后娘娘最听你的,回头你得空跟娘娘提提本郡主。” 阿十眨眨眼:“提郡主做什么?” 端和郡主:“少装了,我不信你不知道,也夜郎王来和亲的事儿?” 阿十假装恍然大悟:“哦,端和郡主是想我在皇后跟前儿提议郡主去夜郎和亲。”端和郡主点点头。 阿十看了她一会儿:“郡主愿意离乡背井去夜郎。” 端和郡主:“若两国能结为秦晋,世代交好,本郡主离乡背井又怕什么?” 阿十都差点儿给这位鼓掌,说的好冠冕堂皇,若不知自己太了解这位的性子,还真能被糊弄了过去,没准以为她大义凛然为国家甘愿牺牲自己和亲呢。 可以阿十对她的了解,这位只怕就是看上了夜郎王那张俊脸加上健壮的身体,两者相加,便是大公主这娘俩最欣赏的类型,若不是大庭广众之下,估摸这娘俩的口水都能流三尺。 阿十:“郡主你觉得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跑到娘娘跟前儿说这个合适吗?” 端和郡主:“有什么不合适的,又不是你去,是我去。” 阿十懒得搭理这位神经病逻辑的郡主,却又怕她没完没了的跟自己纠缠,便道:“我觉着这种事儿毛遂自荐比别人提更好,郡主这为国之心,娘娘若知道肯定感动,跟皇上一说,郡主这和亲的事儿不就成了吗,何必有近路不走,非绕我这个远道呢,你说是不是?” 端和郡主仔细想了想,觉得阿十说的颇有道理,自己这可是为了大晋,有什么不好开口的,一会儿若得机会自己就自请和亲,皇上要是答应了,那对面俊俏的夜郎王不就是自己男人了吗,瞧那张俊脸,那威武的身姿,可是比公主府那些男人强多了。 阿十见端和郡主那目光越来越露骨,不住往对面瞄,那轻浮的样子,实在丢脸,应该说,端和郡主娘俩早就不要脸了。 阿十生怕端和郡主又出什么幺蛾子,寻了借口躲到八嫂那边儿去了。 玳玳一见阿十,就拉着她道:“听庄子上丫头说,前儿你去我们那儿烤鱼去了,就在我们庄子外头不远,你明知我最喜欢吃鱼,怎么不叫人喊了我去,太不仗义了吧。” 阿十翻了白眼:“拜托八嫂,我也是被阿爹硬拖去的好不好,更何况,八嫂若喜欢吃烤鱼还不简单,只要八嫂说一声,保证我八哥能亲自搭架子烤给你吃。” 第27节 玳玳撅噘嘴:“你八哥最是不吃亏,若是让他给我烤鱼,不定要拿什么换呢,还是算了吧。” 阿十奇怪的问:“八哥那么疼你,烤个鱼还换什么?” 玳玳有些扭捏半晌才小声道:“你八哥每次帮我做了事儿便要换我亲他。,要说亲一口也没什么,反正也不会掉块肉,可每次说好只亲一口的,最后他却把我的衣裳都脱了,然后,然后……总之,阿十你明白的对不对,就是那种事儿。” 阿十听的脸都红了,心道,看起来这男人都一样无耻,没有例外的。 姑嫂俩正说着,忽听玳玳道:“阿十,睿王殿下往这边瞧呢,肯定是瞧你呢。” 阿十翻了白眼:“这边儿一溜女眷,你怎么知道他是瞧我呢,别说话了,比赛开始啊了。” 阿十一句话玳玳急忙往校场看了过去,见分别穿着两国服饰的骑手已骑在马上跃跃欲试,骑手背后背着箭篓,马鞍侧面挂着铁弓,校场中间已竖起了标靶。 皇上笑微微的对夜郎王道:“闻的夜郎忘精善骑射,俗话说强将手下无弱兵,想必这些骑手也都身怀绝技,朕今儿倒要见识见识了。” 夜郎王微微颔首:“皇上谬赞了。”说着目光看向睿王:“若说强将,本王如何能跟大将军王相比,当年大将军王年仅十六便大破西戎,生擒了西戎王,大将军王的威名可是震慑四海,令人敬佩。” 夜郎王话音刚落,她旁边的月光公主便道:“什么大将军王,这大晋的人惯喜欢吹牛皮,瞧这些大晋的男人瘦巴巴的身子跟没吃饭似的,能有什么本事。” “放肆,皇上跟前儿岂容你如此无礼。”夜郎王喝了一声。 皇上摆摆手:“无妨无妨,月光公主快人快语,倒是个直爽性子。” 阿十撇撇嘴,心说,今儿自己这侄女女婿可是格外的好脾气,这月光公主如此无礼,都能不计较,不是看上这公主了吧。 正想着,那边儿一声锣响,比赛开始了,两个骑手几乎同时冲了出去,绕着校场跑满三圈,方拉弓搭箭,离的太远瞧不清到底射中靶心没有,不过从下头兵士叫好声中推测应是大晋赢了………… ☆、第 54 章 王德顺手搭凉棚望见大晋的骑手一马当先跑了回来,虽只胜了夜郎骑手半个马头到底是胜了, 忙低声道:万岁爷, 胜了半个马头。” 皇上暗松了口气,夜郎王带来的这些兵士护卫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本来夜郎王这些年便不服大晋, 一直想起兵侵犯南疆, 如今前来朝拜也是迫于无奈, 以夜郎王的野心岂会因为一场瘟疫便屈服, 不过是暂时俯首称臣,却未心服,带了这些好手来,就是来给大晋难看的,他是想让自己知道,他夜郎虽国力衰败却仍有骑□□湛英勇无敌的勇士,比大晋的兵要强得多。 若是此次骑射比试大晋输了,这夜郎王的野心只会更加膨胀难以压制, 如今北疆战事一触即发, 这当口,南疆万不能生变, 故此这次骑射比试虽看似轻松实则紧张非常,而大晋这边派出的骑手也都是皇叔手下精善骑射的好手,也才赢了半个马头,可见夜郎骑手的确厉害。 两边的骑手单膝跪在台下复命,大晋这边儿的骑手自是抬头挺胸格外骄傲, 夜郎那边儿的却心有不甘跪在地上请命再比试一回。 玳玳撇撇嘴小声道:“阿十你看这夜郎的蛮子还真是不讲理,明明就输了还输不起,竟要再比试,这不是笑话吗,难道他们不赢就要比试,这么着岂不要比到地老天荒了。” 阿十:“八嫂倒是对咱们大晋的骑手有信心啊。” 玳玳:“那是,就你八哥这么个弱巴巴的白面书生骑射功夫都不差,更何况那些将士了,你瞧瞧他们一个个状的跟黑铁塔似的,难道还比不上你八哥。” 阿十忍不住道:“八嫂,你都嫁给八哥这么久了,竟还觉得八哥是个弱巴巴的白面书生?我可真服你了,什么眼光啊。” 玳玳眨眨眼:“啥意思,你八哥不就是小白脸吗,成天不是料理衙门的公文就是看书,不是白面书生是什么?” 阿十摇头,深深被她八嫂的白痴程度所折服,八哥也就那张脸长得白些,跟白面书生八竿子也贴不上边儿,八嫂这天天跟八哥同床共枕 ,竟连还觉得八哥弱,除了八嫂迟钝之外,只能说八哥太过阴险,肯定是在八嫂跟前儿装柔弱来着。 虽然阿十无法得知狐狸一般的八哥装柔弱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儿,却完全想象的出八嫂被八哥糊弄时的傻样儿,偏偏八嫂还很自以为是的认为她自己是对的。怪不得阿娘对八嫂格外疼爱,估摸是阿娘的补偿心理作祟,觉着八哥太坏了,自己偏疼点八嫂这个傻媳妇也应该。 正瞎想呢,忽听八嫂惊呼一声:“阿十,你看,你看,那个夜郎的什么月光公主出来了,你瞧她那样儿像不像院子里打鸣的公鸡。” 噗,阿十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夜郎的服饰其实还听好看的,只不过让八嫂这么一解释,再瞧还真有有些像,。不过这月光公主跳出来做什么?是不服输,想替夜郎的骑手争取再比的机会吗? 夜郎王这兄妹俩倒是都说的一口流利的大晋官话,因此,用不着翻译也能沟通明白,这月光公主跳出来的确是要求再比试一次。 皇上:“两国骑手已比试三局,还有何必要再比?” 那公主却道:“你们的骑手赢了皇上自然觉得没有再比的必要,可我夜郎的骑手输了,若不再比一场,本公主是不服。” 这公主虽说有些刁蛮任性,却生的极美,尤其一身红衣,站在那儿美的张扬,即便举止不合规矩礼法,却很难让人讨厌。 皇上很是宽容的笑了一声:“那就依着公主,再比一场如何?王德顺去吩咐下去,再比一场。” 不想那公主却道:“且慢,这一场可不是那些骑手比试了。” 皇上愣了愣:“不是骑手比试?” 公主点头:“不是他们,是本公主跟你们大晋的皇后娘娘比试一场,听说皇后娘娘是定国公府谢家的嫡长孙女,小时候常听父王提起大晋这位定国公是为勇冠三军的猛士,谢家更是你们大晋的簪缨之家,世代将门,皇后娘娘既出身谢家,想必骑射功夫必然不差,不然可辍了谢家的威名,所以,本公主要跟皇后娘娘比试一场。”说着扫了眼对面的姹紫嫣红的女眷,异常不屑的道:“想来这里也只有皇后娘娘还能与本公主比试比试,其他人恐怕恐怕连马都上不去吧。” 夜郎公主此话一出,大晋这边儿的君臣脸色都沉了下来,礼部尚书道:“公主虽远来是客,却不该如此出言不逊,皇后娘娘凤体尊贵,如何能跟公主比试骑射,公主此举不是故意刁难吗?” 那月光公主摆摆手:“什么凤体不凤体的,就本公主这几日瞧来,你们大晋的女子实在弱的很,走几步路都要喘上半天,也就你们皇后娘娘还好些,而且是谢家的人,我不找皇后娘娘还能找谁?要不然你这老头子给我找一个出来。” 这几句话说的越发不客气,把老尚书气的脸色又是红又是白,不知该跟这夜郎的刁蛮公主说什么,这位根本不知规矩礼法也不懂道理,就是输的不甘心,胡搅蛮缠的非要赢一回不可。 虽这夜郎公主说出的话不中听,仔细想来却也有几分道理,大晋的女子讲究的是三从四德,以柔弱为美,尤其世族千金多养在深闺之中,学些琴棋书画针线女红,连家里的大门都没出过,更遑论什么骑射功夫了,的确也只有谢家千金才能学些骑射与她比试一番。 且这公主看似鲁莽实则聪明的紧,她一口一个国公府,一口一个谢家威名,把谢家推到了前头来,若皇后娘娘不应她出来比试,就辍了谢府威名,若出来比试 ,堂堂母仪天下的金尊玉贵的皇后娘娘,跟她一个夜郎公主比试骑射,无论输赢都不光彩。 更何况谁都知道皇后娘娘虽是谢府嫡长孙女,骑射功夫自是不弱,却是过去,自入宫为后,一行一动需端庄沉稳,骑射功夫早八百年就丢到了一边儿,虽不至于上不去马,却也不能与当年相比,更何况跟这弓马娴熟的夜郎公主比试了。 所以这夜郎公主这一招明摆着是将军之计,算准了皇后娘娘绝不会真跟自己比试,既不能比试,就算认输,如此夜郎便板回了一局。 阿十不禁道:“夜郎这位公主还真是聪明。” 玳玳忙道:“为什么聪明,怎么聪明了,我瞧着她笨的很,说话都不过脑子的,得罪了皇后娘娘还不知道呢。” 阿十:“也就八嫂觉得这公主笨,她这是将兰丫头的军呢,把咱们谢家推出来,兰丫头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便应了输赢都是夜郎占了大便宜。” 玳玳:“那,那这么说不是糟糕了吗?听师兄说皇后娘娘这两年身子不大好,每春秋两季常犯咳疾,哪能跟这夜郎公主比试骑射啊。” 玳玳话音刚落,小粘糕便开口道:“今日本是两国骑手比试,虽是比试却并非要比个输赢高下,而是为了两国的将士能彼此亲近互为兄弟,公主却执意要分输赢却是为何,莫非是不想与我大晋亲近共处不成,那么本太子不免要疑心夜郎王此次进京朝拜的诚意了。” 玳玳一脸崇拜的道:“阿十,阿十,你看咱们太子殿下多厉害,年纪虽不大,气势却足,不亏是咱们大晋的储君,好厉害啊。” 阿十:“八嫂,你这么花痴的望着阿彻,若是让八哥瞧见,你想想后果。” 玳玳切一声:“你少吓唬我,太子殿下才十二,你八哥就算再小心眼,还能跟一个十二的半大孩子计较不成。” 阿十:“那可不说不准,八嫂,我得提醒你一句,八哥的心眼比你想的还小了许多许多,真的,不骗你。” 玳玳却不停,两眼放光的盯着小粘糕:“阿十,我发现太子殿下长得跟你有些像啊,你瞧那双眼晶亮亮贼呼呼的跟你一模一样。” 阿十:“八嫂晶亮亮还凑合,这贼呼呼怎么听也不像好话。而且,这三个字用在咱们大晋储君身上,尤为不妥。” 玳玳挥挥手:“知道啦,知道啦,我不就私下里跟你说说吗,别人又听不见怕什么,阿十你看夜郎王出来替他妹子说话了。” 阿十忍不住翻了白眼,她八嫂这是当成戏文来看了,瞧那一脸兴奋的样儿,简直唯恐天下不乱。 阿十看向夜郎王,以夜郎王的心机哪会不知这公主的秉性,既任由她跳出来挑衅,绝不会因小粘糕的几句话便偃旗息鼓。 果然,夜郎王听了小粘糕的话,笑了起来:“太子殿下言重了,本王这位妹妹乃先王的掌上明珠,先王在世之时,甚为宠爱,便有些任性,便是本王也是管不住的,不过小女儿的好胜之心,跟本王来京朝拜的诚意并无干系,本王的诚心天日可表。”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补昨天的,昨天卡文了。 ☆、第 55 章 玳玳:“这夜郎王说的不像假话。” 阿十:“像他这样的人一般都是假话当成真话说的,你自然听出来。” 玳玳:“你是说这夜郎王说的是假话了, 他并不是诚心来咱们大晋朝拜。” 阿十:“若不是夜郎这场瘟疫闹得大, 夜郎王何来朝拜之心。” 玳玳:照你这么说,夜郎王跟这个什么月光公主是有意刁难了,可那公主的话都说的这么难听了, 咱们这边儿要是不出去跟她比试比试, 这脸可就丢大了, 前头的骑手赢了也找不回来。“ 阿十惊讶的看着她:“八嫂你这次怎么变聪明了?连这个都看出来了。” 玳玳:“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吗, 我要是看不出来,真成傻子了,所以说,这件事儿可麻烦了。” 阿十:“有什么麻烦的,她既口口声声要找谢家的人,谢家又不止兰丫头一个,我谢阿十还在呢,岂容这蛮帮公主辱我谢家。” 玳玳愕然的看着身边阿十站了起来:“月光公主若不嫌弃, 我与你比试一番如何?” 月光公主愣了楞, 不想这些花枝招展的女眷之中却忽然站出来一个要跟自己比试的,颇意外的看向阿十, 见是一个穿着翠色衣裙的小姑娘,头上的帷帽遮住了容颜,瞧不清样子。 月光公主目光落在她纤细的身形上打量了一遭,不屑的道:“ 你是谁?你这样儿能上去马吗?” 阿十笑了:“上不上得去,不是嘴说的。”说着手指放在唇边, 一声长长的哨声从樱唇间响起,随着长哨,不一会儿便见那边儿马厩里跃出一匹神骏的大黑马来,跑到台下,两个前蹄,嘶鸣一声停下。 冬儿早把她的金弓箭囊取了过来,阿十接在手里,看了月光公主一眼,纵身从台上跳了下去,正落在下面的大黑马上,冲月光公主道:“谢家阿十请公主赐教。” “你也是谢家人?” 太子开口道:“公主不是要找谢家的人比试吗,这位正是国公府的千金贵女,便不及母后尊贵,却也并不辱没公主殿下吧。” 那公主忽的笑了起来:“到底是谢家千金,不跟那些软趴趴的女人一样,有胆量,好,能与谢家千金比试一番,本公主也没白来一趟大晋。” 玳玳忍不住道:“我们阿十可不是只有胆量,骑术更好,一会儿你要是输了可不能再赖账哦。” 玳玳一句话皇后娘娘都忍不住轻笑了一声,看了自己这位八婶一眼,也就她敢说这样的话了,却忽听大公主道:“也不知谢侍郎怎么想的竟娶了这么位夫人。” 这句话正巧落在国公府王氏夫人耳朵里,侧头道:“大公主这话老婆子可听不明白了,我家玳玳怎么了,我还觉的老八配不上玳玳呢啊,能娶这么个儿媳妇儿,是我谢家祖上积了德行,我瞧着哪儿哪儿都好,说句大公主不爱听的话,就你们皇家的那些公主,比起我家玳玳差远了。” 大公主起的脸都黑了,想发怒,却碍于国公夫人的身份,她心里明白,自己这个大公主也不过是名儿好听罢了,若论起尊贵来,跟谢家是没法比的,自己的丈夫也过是谢家长媳的兄弟,无论从哪儿论起来自己都是晚辈,哪敢发脾气,只得讪讪笑了两声:“您老听差了,本宫并无他意。” 王氏夫人:“哦,那就是老婆子听差了,想来是年纪大了,耳背些也未可知,大公主莫怪啊。”说着跟旁边的王嬷嬷道:“你去把这碗茶给玳玳送去,这丫头瞧起热闹来,连茶都忘了,秋天风燥,回头闹起嗓子来可得受罪了。” 王嬷嬷应一声端着茶过去了,玳玳接过茶冲自己婆婆露出个大大的笑脸,看的王氏夫人暗暗好笑,她这个八儿媳,人简单,心思更简单,偏就让老八给瞧上了,落到了老八手里,也不知这丫头算运气好还算运气不好,不过这两口子的姻缘都是上天一早就定好的,便隔着千山万水,该是两口子的早早晚晚也跑不了,老八跟玳玳如何,阿十跟睿王也是如此。 正想着,忽听王嬷嬷小声道:“刚那匹大黑马,老奴瞧着可有些眼熟,像是睿王殿下的。” 王氏夫人愣了愣:“你没看错?” 王嬷嬷道:“刚老奴过来的时候正碰上睿王殿下,殿下叫住老奴问了阿十小姐可到了,当时老奴瞧得清楚,睿王殿下骑的正是这匹大黑马,脑门上有道白,老奴记得真真儿呢。” 王氏夫人:“既是睿王殿下的坐骑,怎么阿十这丫头使唤的如此顺溜。” 王嬷嬷:“可是说呢,老奴听人说过睿王这匹马可是匹野马,难训的很,除了睿王殿下谁都不认的,可您瞧刚咱们阿十小姐,一个口哨就给叫过来了,您瞧这会儿一人一马的亲热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咱们阿十小姐的马呢。” 王氏夫人看过去,还真是,阿十骑在那大黑马上,探着手摸了摸大黑马的马鬃,那大黑马在她手上蹭啊蹭的,别提多亲热了:“嬷嬷你说小阿十跟人家的马都这么亲热,人呢?” 王嬷嬷忍不住笑了一声:“您不是心心念念的都想抱外孙子,老奴瞧着快了,小两口都好的不分你我了,等成了大礼,过不多久就能听见喜信了。” 王氏夫人眉开眼笑:“不过我倒是盼着小阿十给我生个外孙女,跟咱们小阿十小时候一样,小小的漂漂亮亮个小丫头,叫我一声阿婆,多招人稀罕啊。” 王嬷嬷点点头:“是啊,阿十小时候是招人疼,后来大了成日跟着八少爷九少爷,才学的调皮了些,说起来,小阿十这一身骑射功夫可是八少爷手把手教出来的,又加上睿王这匹神俊宝马,这夜郎的公主今儿这脸是丢定了。” 王氏夫人:“这夜郎公主口口声声谢家谢家的,就是知道以兰丫头的身份不会下场跟她比试,却忘了咱家还有个小阿十呢,让这蛮子公主知道知道,咱们大晋的女子也不都是没用的娇小姐,比起骑射来,她一个蛮族公主差的远呢。” 王嬷嬷点头:“那可是,咱们阿十小姐多厉害啊,您瞧小阿十开弓了。” 第28节 王氏夫人忙手搭着凉棚望了过去,远远瞧见校场中间马道上她的阿十骑着大黑马在疾驰而过,靠进标靶的时候,从马鞍上摘下她的小金弓,箭囊中取了白羽箭,搭在弓弦上,瞄准开弓只听嗖一声,接着便是兵士的欢呼声。 王氏夫人微微有些出神:“恍惚昨儿还担心她从马上摔下来呢,现在却能在校场上如此光彩照人。” 玳玳一把抓住冬儿用力摇了摇:“冬儿冬儿,你瞧清楚没有,阿十到底射中没啊,我就瞧见她拉弓了。” 冬儿忙道:“不用瞧,您就听下头的欢呼声就知道小姐肯定射中了靶心,不过那夜郎公主貌似也射中了 ,怪不得那么大言不惭呢,还真有两把刷子。” 玳玳急道:“要是夜郎公主也这么厉害,那阿十能赢的了吗?” 冬儿摇摇头:“这就不知道了,就算赢不了也是个平手,反正不会输的。” 皇上瞧着校场上骑在黑马上的阿十,那身翠色的骑装在她身上既如此令人惊艳,可惜头上的轻纱帷帽遮住了绝美的容颜,不然,只怕底下的兵将们的欢呼声还会更热烈,到底是谢家人,就算老国公已两鬓斑白,在家颐养天年,谢家这一辈上的九位少爷,也都弃武习文,不再出带兵的将军,即便如此,也不会辍了谢家的名头。 恍惚中仿佛记得也有这么个身影儿,曾让自己倍觉心动,是当年的皇后,他记得第一次见皇后的时候,也是在郊外,却不是秋天,而是暮春,自己跟谢洵谢渲约着来郊外踏青,正碰上皇后,皇后当时骑着一匹白马,踏着满地上的青草野花而来,眉目如画英姿飒爽,令自己格外心动,后来听说自己要娶的是她,虽当时已是心有所属,却仍有些期待。 想着不禁看了皇后一眼,皇后也正好看过来,帝后目光一对便迅速移开,皇上暗暗叹了口气,自己终是有些对不住她的。 侧头看了眼睿王:“看起来皇叔对朕赐婚的这桩姻缘很是满意啊,皇叔这王妃还未娶进门,聘礼都送过去了,大黑可是匹野马,朕想骑都不让,却对这丫头言听计从,不过,这夜郎公主的骑射功夫可不差,皇叔觉得阿十能赢了这一场吗?” 话音刚落就听睿王道:“我记得,侍郎大人当年有个厉害的本事。” 皇上愣了愣:“你是说同射三箭,箭箭皆中,虽说阿十的骑射是谢洵教出来的,可这三箭中靶的本事,只怕这丫头……”话未说完就瞧见骑在马上的阿十,自箭囊之中抽出三只白羽箭来,搭在弓上只听嗖嗖嗖三声,下头的兵士欢呼声响了起来,摇山振岳一般。 ☆、第 56 章 三箭射完,阿十一马当先到了终点, 大黑马仿佛还未尽兴, 冲力不减就,撒开性子围着校场跑了一圈,一直跑到看台下, 两只前蹄腾起冲天嘶鸣一声停下, 阿十跳下马, 伸手摸了摸大黑的脖子, 从腰上荷包里拿住一块豆饼喂给它作为奖励,大黑高兴吞了豆饼,用马舌头舔阿十的手,舔的阿十有些痒,咯咯的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马头:“不许淘气,再淘气,以后不给你豆饼吃。”声音娇俏, 一副小女儿形容, 跟刚才校场上飒爽英姿的样子判若两人。 看台上的众位大臣都忍不住露出笑意来,阿十跟大黑马亲热了一会儿, 夜郎的那位月光公主方到了跟前,跳下马冲阿十道:“你赢了。” 阿十:“公主承让了。” 那公主摇摇头:“我没让你,你比我厉害,虽然你的马好,可那三箭中靶却跟马没关系, 是你的真本事,我输的心服口服。” 阿十在心里撇嘴,既然心服口服,还非要说自己马好做什么,明摆着还是有些不服气,而且,这公主真听不出来自己是跟她客气,刚才这公主都快拼命了,可怜她那匹马,不知挨了多少鞭子,竟还这么说,实在可笑。 阿十看了她一眼:“我大晋虽与你们夜郎风俗不同,但我们大晋的姑娘却也不是软脚虾,既可以在绣楼上绣花,若有战事,也可跟男人一样上阵杀敌。” 那夜郎公主道:“到底是谢家人,看来当年父王并未哄我,你们谢家果然个个都是好样的。” 阿十:“蒙公主看得起,谢阿十这里先谢了,既公主屡次提起我谢家,不知公主可晓得我谢家的家训吗?” 家训?夜郎公主摇摇头:“什么家训?” 阿十:“我谢家的家训是,犯我大晋者,虽远必诛,阿十告退。“转身走上了看台,玳玳迎着她过来把她拖到座位上,两眼一闪闪都是小星星:“阿十,刚才呢好厉害啊,冬儿说你那三箭都射中了靶心,可惜这边儿离着太远,瞧不清楚,等回头你再射一回给我瞧好不好。” 冬儿忍不住道:“八奶奶你当我们小姐是街上打把式卖艺了啊,这可是绝活儿,轻易不能给人瞧的,哪能随随便便就使出来呢。” 玳玳不满的道:“使一回能怎么样,不是说熟能生巧吗,多使几此说不准下次使着更顺手,阿十你说话啊,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啊,回去就跟我去庄子上。” 阿十给她缠着不行,只得道:“八嫂,你想看这个还不容易,何必非来缠我,直接找八哥不就好了,不是更现成,别说看一回,就是你天天看都不叫事儿。” 玳玳:“找你八哥做什么?” 冬儿:“八奶奶,您不知道啊,我们小姐的骑射功夫可是八少爷手把手教出来的,尤其刚才那个三箭中靶本来就是八少爷的绝活儿,这个谁都知道啊。” 玳玳愣了愣:“真的,你没哄我?” 阿十叹了口气:“八嫂你是让八哥哄了,我跟你说八哥可不止会这个,拳脚也厉害着呢,以前我亲眼看他跟别人打架,一次都没输过。”见八嫂有些傻呆呆眼睛都直了,估摸是受的刺激太大,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阿十真不是有意破坏八哥的恶趣味,实在是觉得八嫂被八哥骗的太可怜了,所以决定打抱不平一下,毕竟今儿她有些正义感爆棚。 忽觉一道审视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阿十看过去,是夜郎王,虽然隔着帷帽,又离着不是很近,他应该看不见自己的样貌,但阿十仍能感觉到他目光中的疑惑审视,这家伙不会看出什么来了吧,自己刚才应该没有露出破绽才是。 想着,下意识拉了拉自己头上的帷帽,略往后避了避,正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先撤了,又碍于皇上皇后阿娘都没动劲儿呢,自己先走了不合规矩,却听后头的几个小丫头小声道:“瞧,那夜郎王站起来了,莫非瞧中哪位公主了,要求娶吧。” 阿十这才想起来,今儿这场郊外之行比赛就是幌子,其实是给夜郎王安排的乡亲见面会,怪不得这么多公主都来了呢,就连嫁了人的大公主都没落下,不过大公主是没戏了,她闺女端和郡主许有些希望,而且这俩人也挺般配。 虽如此想,却也有些好奇这夜郎王到底相中了哪位公主,便也看了过去,见那夜郎王站起身来,走到皇上跟前儿,单膝跪地,行了个他们夜郎最恭顺的大礼开口道:“今日本王寻得心悦佳人,愿求娶为夜郎王后,若得皇上许嫁,夜郎愿岁岁对大晋纳贡称臣。” 皇上微有些意外,虽是给夜郎王安排的相亲会,可这夜郎王却一直没什么性质的样儿,怎么忽然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寻到心悦佳人,主动求娶了,还愿意为此对大晋称臣纳贡,这变得是不是有点儿快,尤其阿十跟夜郎公主刚比试完,这夜郎王心悦的佳人不会是…… 皇上忍不住看了自己皇叔一眼,开口道:“若你我两国能结秦晋世代交好,倒也是一桩佳话,不知夜郎王心悦之人是哪位公主?” 皇上特意点了点夜郎王,意思是虽是给你安排的相亲,也是有范围对象,不能无的放矢,由着你想选谁就选谁? 夜郎王显然并不想理会皇上的暗示,而是直接道:“本王心悦的佳人便是谢府千金,谢阿十,望皇上成全。” 夜郎王一句话语惊四座,众位大臣不约而同看向睿王,心说这夜郎王还真敢开口啊,谁不知万岁爷下旨,宣平侯府的老侯爷做媒,太太上皇亲自宣旨,这谢家阿十早许了睿王殿下,就等着选定吉日良辰过了大礼,就是睿王妃了,而且,据说一向冷心冷情的睿王殿下极满意这桩婚事,为了跟这未婚妻见一面,不惜把太太上皇搬出来,拖着国公爷去郊外钓鱼,这事儿如今京里传的可是沸沸扬扬,京里那些心慕睿王殿下的闺秀,都羡慕坏了,都恨不能自己就是谢阿十呢。这夜郎王求娶谁不好,非大谢阿十的主意,这不是自找不痛快吗。 果然,夜郎王话一出口,睿王殿下那张本来就冷的脸更为冰寒,离着最近的皇上都能感觉到皇叔身上散出的阵阵寒意,咳嗽了一声道:“既是两国联姻自然应是公主,旁人却不妥当,况,夜郎王大约不知,谢府这位千金已许嫁睿王,虽未成大礼,却已是睿王未过门的王妃,夜郎王求娶许嫁之人,实在不妥,不若另选佳人。” 夜郎王却道:“未成礼不就是还未嫁吗,既未嫁为何本王不能求娶?”这话实在混账的很,礼部尚书那老头气的胡子直颤:“夜郎王此言实在无礼,赐婚的圣旨却已颁下,还是太太上皇亲自去宣的旨意,宣平候做媒,这桩婚事岂是儿戏,便未成大礼,谢府的阿十小姐也是睿王妃,夜郎王竟求娶我大晋的睿王妃,莫不是想羞辱我大晋的睿皇叔。” 睿皇叔?夜郎王看向睿王:“在我夜郎,美人只有勇士方能拥有,睿王殿下,你可愿与本王比试一番,若睿王殿下胜了,本王另选佳人,睿王大婚之时本王会送上一份厚礼,若本王胜了,睿王殿下便把谢阿十让与本王如何?” 这一句话把王氏夫人气的险些背过气去,抓住皇后的手:“兰丫头,兰丫头你听听,这是什么混账话,合着我家小阿十成了他们爷们的彩头了。” 皇后忙道:“祖母您老别急,这夜郎地处南蛮之地,跟咱们大晋不一样,不懂规矩,他说他的,皇叔不是没答应吗?” 皇后娘娘话音未落就见谢洵上前跪在地上:“夜郎王羞辱阿十就是羞辱我谢府,请万岁爷准许,臣与夜郎王一决胜负且生死不论。” 谢洵这一句话,周围的大臣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这开弓没有回头箭,谢洵这一句生死不论出口,明摆着要跟夜郎王以命相搏了,可见心中恨极,想也是,谢阿十是谁啊,那可是谢府的掌上明珠,谢家这几位少爷的宝贝妹子,尤其侍郎大人,以前在太学伴读皇上的时候,为了这个妹子什么荒唐事没干过啊,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宝贝妹子无故受辱,自是要拼命的,只是对方可是夜郎国主,这生死不论的比试实在不妥,说白了谁把谁弄死都是举国之祸。 皇上也没想到谢洵会在这个节骨眼跳出来要跟夜郎王拼命,眉头都皱成了川字,看着谢洵,半天没说出话来,主要皇上很了解谢洵,两人虽是君臣,私底下却跟兄弟差不多,按说谢洵的性子绝不会如此莽撞,只不过前提是别扯到他的宝贝妹妹,若是跟阿十相关,谋略过人的谢侍郎就会直接变成斗鸡,逮着谁啄谁。 还真是红颜祸水,这丫头今儿还没露脸呢,就惹出这么大乱子来,僵持在此,让自己怎么收拾。皇上正左右为难,忽见皇叔站了起来:“夜郎王若想比试,本王恭候,却有一言先要说在前头,阿十乃本王之妻,不是你我比武的彩头,胜负皆与我妻无关。” ☆、第 57 章 夜郎王:“莫非堂堂大将军王还怕输了不成。” 睿王看向他:“本王已说的甚为清楚,我妻是我妻, 比试是比试, 不知夜郎王是想比试拳脚还是骑射?本王皆奉陪到底。” 夜郎王还未说话,月光公主抢先开口:“当然是比试拳脚。”月光公主话音一落,玳玳忍不住道:“切, 肯定是知道骑射比不过才比拳脚的。” 月光公主的扫过玳玳看向旁边的阿十笑道:“我的骑射功夫远不如我阿哥呢, 若是你谢阿十服气, 可与我阿哥重新比试一场, 若如此,也省的睿王殿下出马了,谢阿十你敢不敢?” 玳玳气的小脸通红:“你,你堂堂夜郎公主竟说出这样无赖的话,还要不要脸面了。” 那公主嘻嘻笑道:“我脸就露在外头自然要的,倒是你们谢阿十的脸面一直遮着,莫不是丑八怪吧,阿哥我看你还是小心些, 你看这谢阿十一直遮着脸, 万一丑的见不得人,难不成阿哥娶个丑八怪回去当我夜郎的王后啊。” 玳玳气的刚要冲上去, 被阿十的大嫂眼疾手快的抓住:“弟妹不可莽撞。”这位大嫂年纪大地位尊崇,对玳玳而言跟她婆婆差不多,虽是平辈儿的妯娌,却是个实在的长辈儿。 玳玳这才停住身形不满的道:“大嫂您没听见那公主说什么啊?我是要过去跟她理论。” 大嫂忍不住摇头,老八这个媳妇儿大约是因在神医谷中长大的, 心思简单,完全就是个孩子心性,虽善恶分明却不通人情世故,跟阿十又好的跟亲姐妹儿似的,自然见不得有人诋毁阿十,只不过却不想想她自己什么身份,若上去跟那月光公主理论,岂不叫人看了笑话。 那月光公主是骑射上输给阿十,心里不痛快,就想在容貌上跟阿十一较高下,若论容貌,不是自己护短,这月光公主虽生的美,比起自己的小姑子来,可还差着一截儿呢,要不然阿十这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声难道是白来的吗。 只不过,刚阿十已经赢的想当完美,何必再比什么容貌,实是多此一举,见玳玳还一脸不甘不愿的,大嫂轻叹了一声:“八弟妹,你管那公主说什么呢,反正阿十已经赢了。” 玳玳想了想:“是哦,赢了还比什么?差点儿上了这公主的当,都说夜郎人心思简单,这夜郎王跟这个夜郎公主怎么都这么坏呢。” 大嫂急忙咳嗽一声掩盖过去:“八弟妹,你还是小点儿声儿。”说着看向那边儿的谢洵摇摇头:“老八自来稳妥,今儿也不知怎么了?” 王氏夫人听了,哼了一声:“老八做的好,我家小阿十何等身份,岂是他们爷们之间比试的彩头,这夜郎王实在无礼,该好好教训教训,不然,还以为我谢家好欺负呢。” 大嫂虽是承恩公夫人,可在婆婆跟前儿那也是小辈儿,尤其深知自己的小姑子就是谢家的宝贝疙瘩,从小到大都是谁也不能说一句碰一下的,不然能乌泱泱跳出一大帮子拼命的,就连自己的丈夫,刚才自己也瞧见那张脸黑的跟包公似的,估计老八不出头,说不准出去就是自己丈夫了。 说来这夜郎王也是可恶,来朝拜和亲的小小一个夜郎国,竟还异想天开的求娶阿十,就算没有阿十跟睿王这桩婚事,也不可能。 自然不会跟婆婆顶嘴,笑道:“您老说的是。” 阿十凑过来靠在身边道:“大嫂,前些日子得了块好皮毛,凑不上做大衣裳的材料,阿十让冬儿给大嫂做了对袖套,这眼瞅天就亮了,等下雪的时候,大嫂带着暖手比揣着手炉轻便,明儿叫冬儿给大嫂送过去。” 大嫂心里一暖,帮她理了理帷帽:“还是我们小阿十心里有大嫂,前儿你大哥还说怎么这些日子小阿十不来了,我说你这丫头最怕热,虽说立了秋,暑气还未消退,不定还在老八哪儿呢,才没叫你,如今天儿也凉快了,一会儿这边儿完了事儿就别回谢府了,去大嫂哪儿住些日子,咱们姑嫂俩好好说说话儿。” 阿十眨眨眼:“阿十也想大哥大嫂呢,不过今儿不成,阿娘院子里的石榴熟了,今儿回去得赶着摘了让八哥酿石榴酒,错过了时节可酿不出好酒来。” 大嫂不懂酿酒,却知道每年这时候阿十跟老八都要捣鼓着酿石榴酒,这酿石榴酒对阿十来说是头疼大事,便道:“那等酿了酒再来大嫂这儿好了。” 阿十松了口气,侧头瞧见兰丫头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知道给她看破了心思,做了个鬼脸,才意识到自己戴着帷帽呢,兰丫头瞧不见,方笑了笑。 大公主见大姑姐儿姑嫂间这股子亲热劲儿,忍不住有些酸:“大姐可真疼您这小姑子啊,不知道的还当是亲娘俩呢。” 大嫂瞥了她一眼:“怎么着,我们姑嫂间还不能亲近亲近,依着你都跟乌眼鸡似的,见了就掐,你就痛快了。” 大公主知道自己这大姑姐儿的脾气忙道:“我可没这意思,大姐多想了。” 大嫂:“没这意思就好,我瞧你还是少管点儿闲事,先给盛兰寻门亲事要紧,这女大不中留啊,别总由着她挑拣,门第秉性差不多就成了。” 大公主:“我可是想,也得盛兰愿意才行啊,大姐盛兰可是您嫡亲的侄女儿,这俗话说的好,姑表亲辈儿辈儿亲,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您可是给阿十物色了这么一门好亲事,怎么到了盛兰这儿差不多就成了,您这心也不能太偏了。” 大嫂听了这话,哼了一声:“你别这么酸言酸语的,睿王殿下可是你亲兄弟,什么性子你这当姐姐的还不知道,你可是真瞧得起我,若是睿王殿下不点头,别说我了,就是太太上皇,万岁爷,也没辙啊,再说盛兰跟阿十怎么比?” 大公主:“是不能比,可大姐这也不能怪我们盛兰啊,阿十姓谢,阿十的爹是战功赫赫的国公爷,这谢家祖宗有德,辈辈儿的儿女都争气,可盛兰的爹什么样儿啊,成天泡在花楼里头胡天黑地的混,这上梁不正下梁歪,根儿上就歪了,能指望结出什么好果子来。” 这几句话直把大嫂气的不行:“既如此,还求我物色什么人选,你们娘来自己随着性子折腾去吧。” 大公主一见大姑姐急了,忙道:“大姐别生气,我是一时气不忿说顺了嘴,没别的意思,我是瞧着这夜郎王倒是个好的,跟盛兰年貌也相当,反正他也得娶个回去做夜郎的王后,俗话说这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么好的事儿,便宜了外人岂不可惜,不如您在承恩公跟前儿递句话儿,若是承恩公出面保媒,这桩婚事十有八九能成。” 大嫂愕然看着她:“你想盛兰去夜郎和亲?”虽说一直知道自己这弟妹糊涂,可也没想到糊涂到这种地步,这夜郎王明摆着狼子野心,如今求和也不过是无奈之举,就看那夜郎公主刚那番话就知道,在夜郎王眼里,根本就没把大晋公主看在眼里。 若不是阿十为大晋女子争了口气,这夜郎王也不会主动求娶,大公主还当这和亲是多便宜的事儿呢,以为野狼王后如此好当不成,这都不是糊涂的问题了,是愚蠢。 跟这样的蠢人还有什么好说的,只应付了一句:“此事再说吧。”别开头看向前头。 场中睿王跟夜郎王已比试了起来,正如夜郎公主建议的,比试的是拳脚,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台上便腾出一块比试的场地,睿王跟夜郎王对面而立,睿王拱手:“请赐教。” 夜郎王倒是不客气,一拳就打了过去,这一拳虎虎生风,光听声儿就能想想到打在身上得有多疼,眼瞅这一拳就打到睿王脸上了,玳玳紧张的捏着阿十的手,小嘴里不听的道:“要打到了,打到了……还好,还好……” 间睿王躲了过去,阿十也是心里一松,可见夜郎王又打了过去,一颗心又提溜到嗓子眼了,正七上八下呢,忽听旁边小粘糕低声说了句:“阿十担心皇叔会输吗,皇叔刚说的话阿十没听见吗,不会把阿十输给夜郎王的,你担心个什么劲儿啊?” 阿十侧头,发现小粘糕不知什么时候跑到自己身边儿来,阿十瞪了他一眼:“就算输赢都跟我没关系,难道我就不能担心了啊。” 小粘糕儿撇撇嘴:“也是,阿十就要嫁给皇叔了,阿十从母后这边儿论,我得叫你姑姥姥,可你嫁了皇叔之后,我就得叫你奶奶了,你是想我叫你姥姥还是奶奶?” 阿十伸手敲了他的额头一下:“什么姥姥奶奶的,从小到大你什么时候叫过我姥姥了,不一直阿十阿十的叫吗,照辈分儿你该喊睿王叔爷的,还不是每次都叫皇叔。” 半天不见小家伙应声,阿十侧头看他,见小家伙脸色颇有些落寞:“可我就想叫阿十。” 阿十愣了愣,小家伙最近大了有心事了儿了,总是怪怪的,想起听王嬷嬷说过这么大的男孩子都是有些古怪的,顺着他就好了,便道:“你想叫阿十就叫呗,谁还管你不成。” 第29节 ☆、第 58 章 忽听玳玳惊呼一声,潘清忙撇开小粘糕儿看过去, 见这么一错眼的功夫, 两人便已经分开了,仍是刚才对峙的姿态,夜郎王手里攥了一角袍子, 阴晴不定的望着对面的睿王, 半晌方道:“大将军王果然名不虚传, 本王输了。” 众人愣了楞, 夜郎王手里攥着睿王的一角袍服,按理说这场比试应是夜郎王赢了,可他怎么认输了? 夜郎公主不干了:“阿哥你明明赢了,做什么要认输,你是怕他们大晋不把公主嫁到夜郎吗。” 夜郎王却不理会她,而是上前摊开手掌:“东西该还本王了吧。” 睿王方松开手,一条兽皮串的狼牙项链落在夜郎王手里,大家这才恍然大悟, 夜郎王虽扯了睿王一角袍服在手, 狼牙项链却被睿王得了去,这是比试友谊第一当不得真, 若真到了战场上以命相搏,睿王的一角袍服至多就挂点儿彩,可夜郎王的狼牙项链都让睿王摘了,那么夜郎王的项上人头还有吗,所以这场比试夜郎王输了。 夜郎王倒还有些一国之主的风度, 并未耍赖,也并未再提求娶阿十之事,而是改而求娶端和郡主,夜郎王一言在场的都愣了,怎么也没想到这夜郎王前后画风差这么多,刚求娶谢阿十虽莽撞,可谢阿十刚才跟夜郎公主比试的那场骑射,实在太出色,夜郎求娶还在情理之中,更何况谢家世代将门,大晋一等一的世族之家,加上子孙又争气,别管做什么都极有出息,跟皇家的关系也颇紧密,不仅是皇后母族,谢家老八老九当年还是皇上的伴读,如今谢阿十又许了睿皇叔,论身份谢阿十是不及皇族公主金贵,可那是虚名,实在的一个谢阿十顶得上皇族所有公主。 所以夜郎王求娶谢阿十虽无礼大臣们心里却是认可的,觉着夜郎王还有些眼光,是个识货的主儿,可如今却忽然求娶端和郡主,就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大公主母女俩在京里可算的臭名昭著,这光明正大养面首的就大公主府这一家,别的公主便有此丑事多少也会遮掩着些,可这位大公主硬是自我放飞解放天性了,跟驸马俩人达成了一致,你玩你的我乐我的,互不相扰,娘如此闺女也是有样学样,前些日子母女俩争一个男宠的丑事可是街知巷闻,虽说这夜郎王头一回来京,可在京里必有耳目,估摸夜郎王的王驾还未进城,京里各府怎么回事儿,就知道的一清二楚了,怎会没听过大公主娘俩的风流韵事。 这些年端和郡主的婚事受阻,就是因她不检点,就算有郡主的头衔,这明知脑袋上绿油油的,谁甘心,倒是也有想攀附大公主府的,毕竟大公主虽没什么用,驸马爷却是苏家人,苏家便比不得谢家,也是有名的世族大家,况且苏谢两家还是姻亲,苏家的外孙女正是当今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曾外孙子是东宫太子,这一连串的亲戚,一个比一个尊贵,攀上大公主府就等于攀上了一拉溜的权贵,那些有野心的想出人头地的,削尖了脑袋都想往里钻,还管头上绿不绿。 只不过他们想戴绿头巾也得端和郡主点头才行,而端和郡主选郡马爷的标准,极严苛,首先生的得俊,长得难看的不要,其次身体得健壮,跟弱鸡似的风吹吹就倒不行,最后一样得门当户对,就算娘俩再荒唐,也得顾及皇族苏家的脸面,总不能把外头那些卖苦力的招来当郡马吧。 可这娘俩也不想想,门当户对的谁乐意娶这么一位风骚浪荡货啊,还外搭个胡来的丈母娘,实是丢不起这个人。 正因如此,娘俩才惦记上夜郎王,这夜郎王完全符合娘俩的标准,不,应该说都超出了娘俩的期望值,无论是长相还是地位,亦或那格外精装的身体,都让娘俩异常满意,所以,大公主才跟阿十大嫂透话儿,想让承恩公做个大媒。 可大公主也没抱太大希望,知道这个大姑姐儿死瞧不上她们娘俩,正琢磨回头是不是去宫里走一趟,直接跟皇上说,怎么说自己也是皇上的亲姑姑,盛兰是皇上亲表妹,总比阿十那丫头亲吧,阿十都能嫁睿王,盛兰嫁夜郎王怎么就不行了。 大公主这心里正打主意呢,不想喜从天降,夜郎王竟然主动求娶,这盛兰成了夜郎王王后,那自己以后得了空去夜郎探探女儿住上个一年半载的也是顺理成章,这夜郎的男子瞧着可比大晋男人精壮,弄几个男宠伺候自己,岂不舒坦。 越想越有些急不可待,忙开口道:“皇上,这可是一桩好姻缘,盛兰是本公主嫡亲的女儿,身上也有皇家血脉,和亲夜郎最为恰当,可比嫁个世族闺秀有诚意的多,再有,盛兰……” 她还要说往下说女儿的好,却给皇后打断:“和亲之事关乎两国邦交,是国家大事,皇上自有决断,大公主还是回座上歇会儿儿养养您老的精神,周喜儿,还不扶大公主过来。”周喜儿忙应了一声,过来搀大公主。 大公主一把甩开他:“本公主有腿能走,用不着你这奴才多事。”不情不愿的走了回去,她知道这些人瞧不上她们母女,可她们娘俩就是有这样的好运道,夜郎王亲自求娶,她不信皇上会不答应。 皇上颇有些为难的看向地上单膝跪地的夜郎王:“这和亲当许嫁公主方显我大晋与夜郎永结秦晋之诚意。” 夜郎王道:“据本王所知,端和郡主乃大公主之女,而大公主是皇上嫡亲的姑姑,端和郡主身份尊贵,且听闻郡主秉性温婉贞静贤淑,本王心慕郡主,还请皇上成全。” 玳玳凑到阿十耳边小声道:“温婉贞静贤淑,这夜郎王是不是输傻了,脑袋都不灵光了,这说的是那边那位吗,我怎么没瞧出来,那位身上哪儿温婉贤淑了。” 阿十也很是意外,她可知道这夜郎王根本不把女人当回事儿,虽说自己先头是觉得他跟苏盛兰很是相配,那也只是想想,可没想过他真会娶苏盛兰。 以自己对他的了解,他这满嘴里说的都是胡话,一句真的没有,倒更让人要猜测他安得什么心? 皇上微侧头看了旁边的皇叔跟谢洵一眼,想看看这两人是什么意思,可这俩皇叔是万年寒冰脸,根本瞧不出什么意思,谢洵更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神色,皇上都觉刚才那个为了妹子要跟夜郎王拼命的谢老八,是自己做梦呢。 这俩最亲最近的指望不上,别人就更别想了,其实皇上心里也明白,因端和是大公主的女儿,自己的表妹,身份在这儿摆着,这件事就得自己决定。 虽说知道这夜郎王的野心,皇上也没想过把端和嫁去夜郎,毕竟端和的名声实在不好听,这在京里头丢人也就罢了,这人要是丢到夜郎,真是丢大了,可这夜郎王执意要娶,还说的如此冠冕堂皇,自己也没理由拒绝,既然他非要娶,那也怪不得自己了。 想到此,便道:“既夜郎王心悦端和郡主,朕也不好棒打鸳鸯,端和郡主封端和郡主许嫁夜郎王为后,择吉日成婚。” 苏盛兰兴奋的手里的帕子直抖,起身过去与夜郎王一起跪下谢恩,起身站起的时候,月光公主忽道:“遮着脸做什么,别是丑八怪吧。”说着猛然伸手揭了苏盛兰头上的帷帽。 苏盛兰倒未恼,反而含羞带怯的看向夜郎王,眼里蕴满情意,动人非常,就连阿十都没见过这样的苏盛兰,心道,苏盛兰不是真瞧上夜郎王了吧,打算把她的满腔深情都送给夜郎王,若她真如此打算的,那就是蠢到家了。 月光公主看了看苏盛兰:“倒算个美人。” 旁边的丫头不乐意了:“什么叫算,我们郡主本来就是京中有名的美人,谁不知道。” 月光公主撇撇嘴:“算了吧,别以为我们是外头来的就不知道,你们京城的第一美人本公主可听说过,不是什么端和郡主,而是谢阿十,你敢说你们郡主比谢阿十美吗?” 月光公主一句话把那丫头噎的脸红脖子粗,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月光公主哼了一声:“看起来,你也知道你们家郡主比不过谢阿十,本公主倒是越发好奇了,今儿非要见识见识不可。”说着忽的冲到阿十前面,伸手便来揭她头上的帷帽。 众人哪想这公主说风就是雨的,根本没防备,眼看就碰到了阿十头上的帷帽,却给阿十抓住手腕:“公主莫非仍是不服,要跟阿十比试拳脚不成。” 月光公主却道:“谢阿十,我不跟你比试拳脚,我想跟你比比容貌,我是夜郎的月光公主,你是大晋的第一美人,骑射我比不过你,我就不信容貌还会输给你?。” 阿十:“阿十的第一美人是徒有虚名,公主却是名副其实,阿十认输。” 阿十本是为了省去麻烦,不想这公主却不依,硬的不行该软的了,拉着阿十的胳膊撒起娇来:“谢阿十你就让我瞧瞧呗,就瞧一眼好不好,好不好嘛?” ☆、第 59 章 这公主如此一闹,倒让人哭笑不得:“容貌不过外在之物, 便生的再美终有一日也会鸡皮鹤发, 公主何必如此在意?” 夜郎公主愣了愣:“难道你不在意,我不信,咱们女子哪有不在乎容貌的, 我也是因为容貌生的美才被父王封为月光公主的。” 她这般一说, 阿十倒有些可怜她了, 从夜郎王对女子的轻贱程度, 完全能想像出女子在夜郎的地位有多卑微,哪怕这个月光公主也一样,生的美才有用,若容貌寻常些,估计就会当成笼络臣子的工具,随意赐给下头的将领。 便是这公主此次夜郎王带她来大晋,按得什么心思也相当明白,夜郎王从来没把她当成妹妹, 真正的兄长应该想自己的哥哥们一样, 无论对错倾力相护,甚至以命相搏, 绝不是夜郎王这般。 想到此,放开她:“公主,女子的容颜就如春花,有花开便有花落,但阿十笃信, 若心有阳光便能时时花开。” 散了的时候,阿十生怕被大嫂抓去学针线,连谢府都没赶回,钻进了玳玳的马车,回了八哥的庄子,决定在八哥这儿暂住些日子避避风头。 阿十有种直觉,即便夜郎王没认出自己来,也已经有了疑心,虽说自己遮住了脸,可身量却未变,况且自己还跟月光公主比试了一场,难保露出马脚来。 玳玳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激动情绪中恢复过来,拉着阿十叽叽喳喳说个没完,说完比赛又开始八卦夜郎王的婚事:“阿十,你说奇不奇怪啊,刚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那夜郎王明明瞧上的是你,却怎么最后娶了端和郡主,听你八哥说那个端和郡主跟她那个娘不是什么正经女人。” 阿十好奇的道:“八哥这么跟你说的,怎么好端端会提起她们?” 玳玳撅了噘嘴:“还不是那个大公主,不知从哪儿听说我是神医谷弟子,前阵子说身上不好,便叫公主府的管家来请我过去给她诊治,正让你八哥碰上,说瞧病去太医院,这里是侍郎府,把那管家赶了出去,回来还气的不行,说她们不是正经人,让我以后见了也别搭理她们。” 阿十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说大公主找你去给她诊病,她还真是胆大。” 玳玳不乐意了:“阿十,你这是什么话,我好歹也是神医谷的弟子,她找我诊病有这么好笑吗。” 阿十:“神医谷的弟子的确都是医术高明的神医,可八嫂你却是例外,你在神医谷就是混日子的。” 玳玳:“谁说我是混日子的,我会配药啊,会做香膏,不然你使的那些香膏香饼子是从哪儿来的?” 阿十见八嫂要恼,生怕她以后不给自己制香膏,忙道:“是,是八嫂不是混日子的,八嫂最厉害,九哥都说想跟八嫂开个香膏铺子呢。” 姑嫂俩一路说笑着回了庄子,进了后宅,阿十刚要往酒窖钻,却给八哥叫住:“阿十,你站下,八哥有话问你。” 阿十不满的道:“八哥有什么要紧话非这阵说不可,你看八嫂都睁不开眼了。” 谢洵看了看妻子,见她揉着眼,一个接着一个打哈欠,那样儿勾人非常,让他心里直痒痒,却想到什么,吩咐婆子扶着玳玳回屋,看着妻子消失在视线中方收回目光看向阿十:“我问你,你跟夜郎王是怎么回事?” 阿十心里一惊,难道八哥看出了什么,嘴里却仍装傻道:“什么怎么回事儿?” 谢洵:“少跟八哥打马虎眼,你是八哥一手带大的,你那点儿小心思能瞒得过八哥不成,夜郎王这人傲气的很,从不把女人看在眼里,若不是之前认识你,绝不会因为一场骑射比试就贸然求娶,我想了这一路,你跟夜郎王若见过,只可能是在南越,你是自己说,还是让我去问老九。” 阿十再不厚道也不能牵连九哥啊,八哥的脾气,她可知道,恼起来九哥一样揍,在南越的事,无论跟睿王那桩乌龙事,还是夜郎王,都跟九哥无关。 想到此,忙道:“我说还不行吗,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在南越王庭偶然见过一面,那时我以为他是夜郎客商,并不知他是夜郎王,而且,那时我借了刘喜儿的名儿,他以为我是荣昌号的伙计呢,根本不知道我的身份。” 谢洵眉头皱了皱:“你确定他不知道你的身份?” 阿十:“便他有些疑心,也不确定,况且,就算他认出来又能如何?” 如何?谢洵摇摇头:“阿十,你实在不了解男人,男人对于自己想要的女人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放手的,尤其夜郎王这样的男人 ,越难得到越会势在必得,如今我倒想明白,他为何求娶端和郡主。” 阿十:“为何?” 谢洵:“他是想借此跟谢府搭上关系,苏盛兰是大嫂的侄女,苏家跟咱们谢家既是姻亲,又走的格外亲近。” 阿十:“八哥你不是想说,他娶苏盛兰是为了接进我吧,怎么可能?你不知道夜郎王是什么人,他是不会为了女人而放弃和亲所带来的利益。” 谢洵:“夜郎王娶谁都一样,只要是大晋女子,无论身份如何,都会获封公主,只要有公主的封号,和亲就是名正言顺,和亲的利益不会损失分毫,而夜郎王从来没想过娶真正的公主,公主是皇家血脉,万一有了子嗣,将来就是麻烦,而娶苏盛兰,就没这些烦恼,苏盛兰并非真正的皇家公主,且名声狼藉,将来若两国交战,苏盛兰便是借口,他会说是皇上羞辱夜郎,把不贞之女许嫁。” 阿十一愣:“既如此,皇上怎么还赐婚。” 谢洵:“刚才的境况,夜郎王主动求娶,皇上如何拒绝,总不能说大公主母女行为浪荡,不守妇道吧,毕竟皇家脸面还是要的。” 阿十:“八哥是不是过虑了,就算夜郎王狼子野心,我大晋兵强马状还怕他一个小小的夜郎不成。” 谢洵:“不是怕,是不想百姓受苦,所以能和最好不要战。” 阿十:“冰块男也这么说过。” 冰块男?谢洵愣了楞继而笑了起来:“你说的是睿王,这个绰号倒是极贴切,他那张脸是跟冰块似的,说到睿王,八哥得提醒你一句,男人在这种事儿上,可是一点儿度量都没有的,你小心些。” 八哥是绝对的乌鸦嘴,刚说完就见睿王一脚迈了进来,阿十瞄了他的脸色一眼,虽说仍是冷冰冰的可是阿十就是觉着有些瘆得慌,转身就要溜,却给睿王一把抓住手腕:“这几日……”说着顿了顿,看向谢洵。 谢洵多聪明啊,立马就明白过来,笑道:“这几日,阿十身子不大好,在我这儿养病呢,一概人等均不能见。” 阿十听着这话怎么像是八哥要把自己卖了呢,忙道:我身子好着呢,养什么病,呃,呃,你放我下去,我自己有脚,你快放我下去啦……”声音渐行渐远,不一会儿就听不见了。 管家见主子脸色有些古怪,以为是怪他没拦住睿王,忙低声道:“奴才拦不住睿王殿下,情愿领罚。” 谢洵摆摆手:“罚什么罚,睿王是我妹夫又不是外人,以后不许拦,下去吧。” 管家疑惑的瞄了主子的脸色一眼,心道,主子这脸色瞧着可不像嘴上说的如此大方,这明明就是舍不得小姐呢,也是眼睁睁看着别的男人把自己疼了十几年的妹子扛走,搁谁能舒坦的了啊。 谢洵呆呆在厅里坐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忽的悟出一个真理来,这闺女再疼终究也得便宜别的男人,倒不如生了个小子,还能拐回来一个,所以,他决定了要生个小子,这就去跟媳妇儿努力去,想着快步往后宅去了。 不说侍郎大人这儿悟出的真理,回头再说阿十,被冰块男直接男扛着出了府门,都没拐弯直接进了旁边的别院。 阿十给他扛得晕头转向,终于落地的时候,还没等缓过来呢,冰块男就俯身亲了过来,唇舌交缠,来势汹汹,阿十只觉自己的舌头都给他亲的没知觉了,可是这男人仍然不想放过她,阿十用了吃奶的力气才推开了一些:“你,你这是做什么?” 睿王贴着她的脸:“你是自己说还是等我审你。” 阿十:“我又不是犯人,审什么?” 睿王微微眯眼语气低沉而危险:“你跟夜郎王怎么回事儿,怎么认识的 ,何时见过?在何处?见过几次?都说过什么话?若你敢漏掉一个字试试。” 阿十给他的语气吓得激灵了一下:“我跟夜郎王什么事儿也没有,就是在南越王庭的时候为了避开你,在花园里撞见过他一次?” 南越王庭?睿王皱了皱眉:“那晚你在?” 到了这会儿阿十不想承认都不行,只得点点头:“我本来想躲你的,谁想冤家路窄,偏偏你跟南越公主也来了花园,情急之下,只能躲在了花树后,却不小心弄出些声响,让你察觉,本来我以为躲不过去了,谁想夜郎王也藏在花树后,你一发现,他先出去了。” 睿王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然后呢?” 阿十眨眨眼:“哪还有什么然后……”见他伸手到自己的襟口,阿十吓得忙抓住那只作乱的手:“然后他就说我欠了他个人情,以后需还他等等,再然后我就跟九哥回驿馆了,接着就回大晋来了,……”见他还盯着自己,只得又道:“那时我并不知他就是夜郎王,以为是夜郎的客商,前几日在茶楼碰见,才看出他的身份,然后就没再见过了……” ☆、第 60 章 第30节 生怕他不信,阿十忙又找补了一句:“真的, 这次我真不骗你, 骗你是小狗。” 小丫头的神情可爱非常,跟今日校场上三箭中靶飒爽英姿的女骑手判若两人,也不似那个霸气的跟夜郎公主说犯我大晋者虽远必诛的谢阿十, 此时的她是个古灵精怪招人疼的小丫头。 这样时而英姿飒爽, 时而霸气十足, 时而淘气可爱, 时而又妩媚动人的女子,将是他的妻,大约是老天怕他孤苦一生,才把她给了自己,自己何其有幸。 阿十见他直勾勾望着自己,神情瞧着像是高兴又不大像,像恼怒也不像,总之复杂非常, 忍不住问了句:“你,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是不信我的话吗?” 睿王这才发现小丫头正忐忑的看着自己,小手还死死抓着襟一口, 小脸上满是戒备,仿佛自己时刻都可能把她拆吃入腹一样,虽说自己是这么想过,但她如此戒备自己,也有些不爽, 或许自己太急了些,她毕竟年纪小些,又对南越那一晚的破瓜之痛记忆深刻,自己得慢慢来,慢慢让她适应进而水到渠成。 想到此,低头轻轻亲了她额头一下:“我信。” 他这么简单就信了,阿十还有些不适应:“你真信?” 睿王:“阿十你莫非忘了我们是夫妻,夫妻是这个世上最亲最近的人,我不信你还能信谁?” 这男人说起情话儿来当真肉麻的很,却也贴心的很,让阿十不觉放松下来:“那你刚才那般怒气冲冲的把我扛了出来,让外头那些下人怎么想吗?” 睿王微叹了口气:“阿十,我只是想你我两个在一处待几日,不想外人打扰,我并未恼火。”见阿十瞪大眼睛一脸不信的看着自己,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好,我承认是有些嫉妒,阿十你的体谅我,我是男人而你是我的妻,世上哪个男人能眼看着别的男人对自己的妻子图谋不轨,还能无动于衷,除非那个男人不在乎他的妻,而我很在乎。” 阿十:“你,你这人说起话来一套套的,总是有许多道理,我是说不过你的。” 睿王:“你不需说得过我,只知道我在乎你,疼你,爱你就好。” 阿十没想到他会如此直白的示爱,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你,你今天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说起了这些。” 睿王拉她起来:“我这庄子上也有酒窖,阿十可想去瞧瞧。” 阿十一听有酒窖立马高兴起来:“可有你师傅酿的仙人醉?” 睿王点了点她的小鼻子:“你可知为什么起了这么个名儿?” 阿十:“这个你可考不倒我,相传酒圣梦中得仙人教了一个酿酒之方,照着方子果真酿出了绝世美酒,酿出之后藏于窖中,却不想当夜便少了一坛,后酒圣又梦到了那位仙人,那位仙人言道他酿的酒好是好,就是酒劲儿太大,纵是仙人的酒量也只一坛便醉了,酒圣方知那每日少了一坛的酒是被仙人偷了去,醒后哈哈一笑,为此酒起了仙人醉的名儿。” 阿十说完见睿王一脸好笑,不禁道:“你笑什么?难道我哪里说错了?” 睿王:“不是你说错了,我是笑竟传的如此离谱,想是那传此事之人跟阿十一样,戏本子瞧多了,方编出这么个胡说八道的故事来。” 阿十愕然:“难道这故事是假的?” 睿王:“自然是假的,哪来的什么仙人,不过是我那个好酒的师弟,偷着吃了,怕师傅怪罪,便说是仙人偷去吃了,师傅自来大度岂会跟师弟计较,便随口给这酒起了个仙人醉的名儿,后来不知怎么传了出去,且越传越离奇,不过,故事虽离奇,有一样却是真的,这仙人醉酒劲儿极大,莫说你一个小丫头就是我那号称千杯不醉的小师弟,半坛子仙人醉下去,在酒窖中直醉了三日,最后被师傅发现,灌了醒酒药下去才醒过来,不然还不知要醉到什么时候呢。” 阿十看着他:“你不是舍不得你的好酒吧。” 睿王哭笑不得,捏了她的小鼻子一下:“没良心的丫头,对你我还有什么舍不得的,我是怕你吃起酒来不知节制,伤了身子。”说着大手轻轻贴在她的肚子上:“我可还指望着你给我生儿子呢。” 阿十腾一下红了脸,忙拨开他的手:“你,你胡说什么,什么儿子?我,我不跟你说了,屋里热,我得出去凉快凉快去。”说着推开他跑了出去。 睿王倒是不紧不慢的在后头跟着,诱饵已经抛过去了,不信这丫头不上钩,果然睿王一出屋就瞧见阿十站在院子里他叫人新移过来的几株茉莉花前,弯着腰看似赏花余光却不时往自己这边儿瞥。 睿王不觉莞尔,走过去:“刚说的酒窖去不去?虽说仙人醉你吃不得,却有些果子酒,这时节吃正适宜,瞧你这意思,是不想去?” 阿十想说不去,可又被勾起了酒虫子,略纠结了一会儿,便被酒虫子占了上风,到底脸皮薄,有些拉不下来,嘴上不吭声,却拉着睿王的手往外走。 睿王本来也只是逗她,自不会说破,任他拉着出了院子,一出院子便侧头看着他,一双眼睛眨了眨,见自己没反应,便有些恼起来,就要甩开自己的手,睿王反手抓住她:“你这脾气真不小。”抓着她往酒窖走去。 进了酒窖,这丫头才眉开眼笑起来,东看看西摸摸,问他:“仙人醉呢?” 睿王一指角上的一个酒坛子:“那个不就是。” 阿十跑过去,不禁失笑,这酒坛子上明明刻着字呢,自己竟没瞧见,想打开尝尝,却又不好下手,毕竟这么大一坛子酒,拍开封泥便不好存放了。 正为难忽闻一股酒香,一个精致的小盏送到她的唇边:“只许吃这一盏。” 阿十眼睛一亮,就着他的手,仰脖吃了下去,酒一入口初觉清冽入喉却陡然转烈,如冰似火滚滚而下,过后酒香绵延不绝,只这一小盏便让阿十有些醺然欲醉,身子一软靠进他怀里,半晌方道:“果然是仙人醉,好酒。” 睿王见她一副醉态可鞠,摇摇头:“小醉猫儿,本还说给你吃些果子酒的,这么便醉了,倒省下了。”伸手抱起她,出了酒窖。 阿十这一觉睡得格外安适,睁开眼便是睿王的冰块脸,以为自己还做梦呢,忍不住闭上眼,忽听睿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醉猫,醒了,你这一觉倒睡得踏实。” 阿十睁开眼:“我,我怎么会在这儿?”想从他怀里出来,却被他拢住身子:“别动,仔细掉到水里。” 阿十这才发现,他们竟是在水面上,身下是一艘小船,微一仰头天上月色星光交相辉映,月光倾泻而下,落在水面上,一颗颗莲蓬此起彼伏的挺立在荷叶间,虽入了秋荷花谢了,这些莲蓬却也别有风韵。 阿十伸手摘了一颗剥开吃里头的莲子,却又嫌莲心太苦,吃了两颗便丢在一边儿,睿王忍住道:“怎么不吃了?” 阿十皱了皱鼻子:“太苦,而且剥着也有些麻烦。” 睿王摇头失笑,拿过去给她剥,莲心也剥出去,喂进她嘴里:“这样不苦了吧。” 有人效劳,阿十自然乐不得,点点头:“嗯,不苦了。”不过看着他给自己剥莲子的样子,阿十忽然想起了小时候的事儿,开口道:“我外祖母家种了一大片荷花,小时候我跟八哥九哥就盼着去外祖母家住着,因为去外祖母家就能摘莲蓬吃,也是这样的小船,八哥划船摘莲蓬,九哥给我剥莲子,知道我怕苦,把莲心都剔了出去,现在想想仿佛就是昨儿的事儿,却已是好些年了。” 睿王剥莲子的手一顿,丢开莲蓬,低头噙住她的小嘴亲了起来,直到小丫头气息紊乱,才放开她:“阿十,看清楚了,我可不是你八哥九哥,我是你的夫君。” 阿十满脸通红:“我,我又不是瞎子,哪会看错。” 睿王:“我是怕你一迷糊看错了,提醒你一下。” 阿十瞪了他一会儿:“你,你当我真傻啊,你就是想找借口亲我。” 睿王笑了:“既然小阿十看出来,那为夫以后也不用找借口了……” 阿十一愣:“你……唔唔……” 后来阿十想想都忘了那天晚上两人说了什么,就记得他怀里很温暖,星光很灿烂,还有他亲自己的时候有莲子的味道,很甜…… 谢洵本来以为睿王把阿十扛过去过个一两天还不送回来吗,可谁想一转眼三天过去了,连点儿影儿都没有,作为哥哥只能亲自上门了,总不能让自己还没过门的妹子,就这么被睿王霸着吧。 跟着管家王顺进了花园,远远就瞧见水边的两人,谢洵心里这个酸啊,瞧样儿是钓鱼呢,只不过钓竿被丢在了一边儿,本应钓鱼的睿王怀里搂着他家小阿十,正在剥莲蓬,剥一颗喂一颗,喂着喂着便亲到了一处,手里的莲蓬掉下来,咕噜噜滚到了水里惊了刚要上钩的鱼,也没人理会。 ☆、第 61 章 两人旁若无人的亲热,让谢洵这个大舅哥看在眼里, 心里真说不出有多酸, 却还顾虑着自己这忽然出现不好收场,睿王倒无妨,男人吗脸皮都厚, 根本不会因为自己这个大舅哥在, 就会收敛。 更何况, 以睿王的机警, 若是自己都到跟前儿了还不知道,也不会有大破西戎的将军王了,早不知死上多少回了,估摸自己刚一进这园子,他就知道了,在他眼里阿十不是自己的妹子,是他的媳妇儿,所以想亲就亲, 想抱就抱, 别说自己这个大舅哥了,就是阿爹来了都没用。 所以说, 自己这忽然出现,不自在的只会是阿十,这丫头可没睿王的厚脸皮,当着自己的亲哥跟未婚夫亲热,能不害臊吗, 说不准好些日子都得避着自己,见不着阿十可不行。 想到此,便没过去,而是跟王顺说了句:“我去前头候着殿下。”转身走了。 王顺只能咳嗽一声,估摸着两人分开了,才躬身上前,脑袋都不敢抬的回禀:“侍郎大人到了,正在前厅候着主子呢。” 睿王自然知道谢洵来了,只不过不想搭理这个大舅哥罢了,他跟媳妇儿独处不易,谢家的男人连他那位老丈杆子在内,都把这丫头看成心头肉一般,就算自己跟阿十名份已定,谢家的男人看自己的目光依然不善,那天在郊外,他那老丈人可是防贼一样放着自己这个女婿,急巴巴就把阿十带走了。 别看谢老八看似很通情理,还帮自己打幌子,可心里不定怎么酸呢,他刚避开可不是识趣儿,十有八九是怕阿十害臊起来跟他闹别扭 ,所以自己根本不领这个情。 阿十却不然,一听八哥来了,立马慌乱起来,挣着就要从睿王怀里出来,却被这男人揽住不放,阿十不免着急起来:“你,你快放开我啦,我八哥来了啦。” 睿王挑眉:“阿十你不是忘了我们是夫妻,就算你八哥来了又如何?” 阿十推他:“我,我,你,总之被我八哥瞧见不好,你先放开我。”见他没有放开自己的意思,忽想起一招儿,探头过去,在他脸上啪嗒亲了一口,趁着睿王发愣的一瞬,从他怀里跳了出来一溜烟跑了。 睿王摸了摸自己的脸,忍不住笑了一声,这丫头倒真是个聪明的,这才跟自己待了三天,就找到了对付自己的法子,而且,即便知道这是小丫头用来对付自己法子,他心里却依然雀跃期待。 王顺听见主子的笑声,从一开始的惊吓到现在已习以为常,自从太太上皇给主子定下谢家这么婚事,不,应该说自打主子见了谢家的阿十小姐,私底下就变了 ,要是搁以前打死王顺都不信,他们一本正经的主子会对一个女子又亲又抱的,那情话儿说起来一套套儿的,肉麻的他都有些扛不住,如今每一天都会刷新他们这些奴才对主子的既定印象,一次一次的让王顺觉得,就算是从小伺候的主子,也不一定了解真正了解主子,没准儿有一天主子遇上心尖子上的人,就会来给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原来王顺以为主子就是座千年不化的冰山,可在王妃跟前儿的主子能立马变成火焰山。 王顺一边儿想着一边儿跟着主子到了前头,一进花厅就感觉一阵冷,王顺忍不住打了激灵,顺着主子的有些冰的目光看过去,果然是王妃正拉着侍郎大人的胳膊亲热的撒娇呢,一副小女儿的娇憨:“八哥,你怎么来了?我正想着八哥呢” 谢洵打量了妹子一遭,见这丫头双颊绯红,眼含春意,小嘴红肿,一看就是刚被男人亲过,谢洵心里跟吃了一筐酸梨似的,直窜酸水,酸溜溜的道:“你还知道想八哥啊,八哥以为你这丫头乐不思蜀了呢,你这可还没过门呢,就这么着,等以后真过了门,估摸连谢家的大门往那边儿看都不记得了吧,要不都说女生外向呢,亏得我们这么疼你,你倒好,有了男人哥哥就丢到脖子后头去了,小阿十,你这可是重色轻兄啊。” 阿十脸一红,摇着谢洵的胳膊:“八哥说什么呢,谁重色轻兄了,你永远都是阿十最亲的八哥啊。” 话音刚落就听睿王道:“阿十,过来。”语气颇有些不爽。 阿十下意识走到他身边,睿王拉着她的手,帮她拢了拢鬓发:“你八哥难得来一趟,你去厨房瞧瞧,让厨子掂量几个你八哥爱吃的菜,晌午就留你八哥在别院中用饭。” 阿十听了点点头:“那八哥你先坐一会儿,阿十去去就回。”撂下话欢欢喜喜的跑了。 谢洵心里更酸了,喝了口茶压了压心里酸气:“睿王殿下真是好手段啊,才三天,就把这丫头调理成顺毛驴了,这往后真过了门儿,估摸连娘家在哪儿都不知道了。” 睿王挑眉看了他一眼:“八哥,阿十永远都是谢家的小姐。” 谢洵摆摆手:“行了,你就甭说废话了,既然你叫我一声八哥,那我这个大舅哥就说两句,想必你也知道,阿十是我们谢府的宝贝,从小到大都是我们护着长起来的,也因此这些年在她的婚事上,如此踌躇,总觉着交给谁都不放心,我们从未想过让阿十嫁给皇族,我们想的就是她这一辈子能永永远远如现在这般快活的过日子,而你们皇族跟我们谢家不同,我们谢家人不爱则已,爱了便是一生一世永远是这一个人,若不是你睿王,就算有皇上的圣旨,我们谢家也绝不会答应这桩婚事,即便如今我们答应了,若将来你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我们谢家一样能不认这桩婚事,你可记下了。” 睿王点点头:“记下了。” 见他如此识趣,谢洵的酸气消了不少,这才说起正事:“端和公主与夜郎王十日后大婚,因皇上所赐公主府尚需修整,端和郡主上奏说想在承恩公府大婚 ,大嫂是她的亲姑姑,也跟亲娘差不多,公主府修好之前,暂在承恩公府住着,在去夜郎之前,承欢膝下好生尽尽孝道。” 睿王:“她也不是没亲娘,在大嫂膝下尽什么孝道,更何况,便端和公主府正在修整,他们也该住在大公主府,哪有住承恩公府的道理。”说着皱了皱眉:“她可是还有什么要求?” 谢洵点点头:“她要阿十送嫁。” 睿王:“这么说,夜郎王知道阿十的身份了。” 谢洵:“阿十当初跟夜郎王撞见的时候借了的是刘喜儿的身份,刘喜儿既是荣昌号的管事也是九弟跟前儿的人,便外人不知底细,苏盛兰以前常在谢府走动,断不会不知此事,夜郎王在校场求娶端和郡主,一个是不想娶真正的皇家公主,二一个想必就是为了阿十,想借着苏盛兰的身份接近阿十,至于让阿十送嫁十有八九是夜郎王的主意,这夜郎王贼心不死,不得不防。” 睿王点点头:“皇上应了?” 谢洵:“皇上也是为难呢,不应,苏盛兰即将远嫁,就提了这么个要求,不好不应,若应了,又知道阿十的脾气,回头这丫头使起小性子来,就是不去,谁也没法子,这才叫了我去商议。” 睿王:“这公主和亲虽我朝未有,前朝却又先例,送嫁之人虽需身份尊贵,却大多是兄弟子侄,若论身份,端和既封公主,照理皇子送嫁,若论辈分,本王是她的皇叔,阿十是本王未过门的王妃,便是她的皇婶,哪有皇婶给侄女送嫁的,便从苏家那边儿论,阿十也是长辈,断没有给晚辈送嫁的道理。” 谢洵笑道:“正是这话,我这儿琢磨着,那夜郎王虽自诩聪明,撺掇着苏盛兰想出这么个主意来,以为皇上不会驳他,实是没搞清楚咱们大晋的礼法,以礼法而言,绝不该阿十送嫁。” 睿王:“下午我便进宫。” 谢洵目的达到,松了口气,这种事儿最是麻烦,说家事不算家事,说国事不算国事,夜郎王把家事跟国事混在一起就是想让皇上不好拒绝,想着只要皇上一道圣旨下来,阿十便不乐意也得遵旨送嫁,毕竟谢家是臣吗。 可夜郎却忘了,阿十不止是谢家的掌上明珠如今更是皇家的媳妇儿,却辈分儿比皇上都大了一辈儿,以后皇上都得称呼一声皇婶,他想让阿十送嫁,皇上能答应睿王能答应吗,更别说,这夜郎王明显对阿十有贼心,以一个男人的立场来说,睿王绝不会给夜郎王一丝一毫的机会。 其实,谢洵觉得夜郎王这些心机手段根本用错了对象,先不说阿十本来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丫头,对男女之事根本就没开窍,就算阿十先头对他有那么点儿意思,在知道他是夜郎王之后也绝无可能。 阿十在校场跟月光公主说的那句话,犯我大晋者,虽远必诛,可不是说着好听的,这句话真是他谢家的家训,如今还挂在谢家祠堂之中,时刻提醒着谢家的后代子孙。 而夜郎王侵犯大晋的野心,连傻子都看得出来,所以就算他如今做小伏低对大晋示弱称臣,只他贼心不死,便永远是谢家的敌人 。 ☆、第 62 章 谢洵可知道这睿王别院的厨子大有来头,原是在宫里御膳房当差的, 厨艺精湛, 之前伺候过太太上皇,后来年纪大了些,太太上皇便要到了睿王府来, 一个是睿王府中差事清闲, 有让他养老之意, 算是恩典, 再一个也是为了睿王,太太上皇偏疼睿王,早不是什么新闻了,毕竟老来子吗,跟他阿爹一样,对阿十也是宝贝的不行,从这儿上头说,睿王跟他家阿十实在的般配。 御厨做的菜自是难得, 只是谢洵这顿饭却吃的食不知味, 不,应该说吃什么都是酸的, 眼看着睿王一会儿夹菜一会儿盛汤,一会儿伸手过去帮阿十擦擦嘴角,要不然就拢拢鬓发,总之眼里除了阿十旁若无人,谢洵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修成了什么隐身之法, 这两人根本看不见自己。 一顿饭快吃完了,阿十才想起自己这个哥哥来,倒了杯酒递过来:“八哥尝尝这果子酒,比八哥酿的石榴酒还好喝呢。” 第31节 谢洵接在手里,瞥了睿王一眼酸溜溜的道:“看起来今年的石榴酒不用八哥了。” 阿十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八哥的脸色不大好,忙道:“怎么不用八哥,八哥酿的石榴酒可是阿十最喜欢的。” 谢洵哼了一声:“口是心非,得了,这饭也吃完了,你是不是也该跟八哥家去了,昨儿王嬷嬷来了说院子里的石榴该摘了,若错过了时候,可酿不得酒了。” 阿十这才想起来,可不嘛,那天在校场就想回去酿石榴酒的,是怕大嫂压了自己去学针线,才躲到八哥这儿来,谁想末了却在睿王的别院里待了好几日。 忙站起来:“那咱们赶紧走吧。”说走就要走,却给睿王拽了回去,凑到她耳边道:“就这么走了?” 阿十脸一红:“我,我总不能一直在这儿住着啊,就算我乐意,我阿爹阿娘也不能答应啊。”这话说的很有些难舍的味道。 睿王脸色缓了缓:“算你还有些良心。”说着拉着她往外走。 阿十一愣:“你,你拉我做什么?” 睿王:“不是回谢府吗,我送你。” 阿十忙道:“不,不用麻烦了。” 睿王:“不麻烦,我进宫正好顺路。”拖着阿十走了。 玳玳正盼着阿十回来跟她八卦端和公主跟夜郎王大婚的事呢,为此晌午饭都吃的心不在焉,一会儿就往外头瞟一眼,好容易看见谢洵,眼睛一亮颠颠的跑了出去。 谢洵本来十分郁闷,可一瞧见媳妇儿一脸笑的跑出来迎自己,心里总算平衡了一些,刚要伸手抱媳妇儿,哪想却扑了空,他媳妇儿穿过他直接往他后头去了,蹬蹬的跑出去院子看了看没瞧见人,才又跑回来:“你不是去接阿十了吗?人呢?” 谢洵心里更酸了,没好气的道:“那没良心的丫头让狼叼走了。” 玳玳吓了一跳:“哪来的狼啊,你哄的是不是?” 谢洵:“怎么没有,旁边别院里就有一只绿了眼珠子的狼,一见阿十叼嘴里就跑了,连影儿都找不见。” 玳玳:“绿眼珠,师傅跟我说过,山坳子里常有饿极了狼,眼珠子就是绿油油的,专门吃人,让我晚上别往外头去,可我们神医谷外头是深山老林,这里却是京城,莫非是山里的狼饿极了跑下来吃人来了。” 谢洵本来满心的不痛快,这会儿给他媳妇儿一打岔倒觉消了不少,目光闪了闪,有了个主意,凑到他媳妇儿耳边道:“我家玳玳就是聪明,连这个都知道,玳玳有对付饿狼的经验,不如现在回屋去,好好教教为夫,下次再碰上,为夫也知道怎么对付,你说是不是。”说着揽着一脸迷茫的玳玳往寝室里去了。 两人前脚进屋,伺候的婆子非常识趣的把门关上了,在廊下候着,知道侍郎大人跟夫人这一进去,再出来就得天黑了,不过夫人还真是,每次都被侍郎大人哄骗,这青天白日的哪来的什么饿狼,侍郎大人说的只怕是旁边别院里她们国公府的准姑爷,不过说准姑爷是狼也有道理,姑爷每次瞧阿十小姐那眼神儿的确有些吓人,恨不能吞了小姐似的,想想都叫人脸红,这可还没过门呢,等小姐过了门,还不知多恩爱呢。 想吃人的睿王这会儿正抱着阿十嘱咐呢:“这几日外头乱,不许到处去,老实在府里待着,等我得了闲儿接你出去散散心,回头我让王顺给你送些果子酒来,不许由着性子多吃,虽是果子酒吃多了也伤身子,可记住了?” 阿十早有些不耐却不敢发作,只得道:“记住了记住了,时候不早你不是还得进宫吗,快去吧,别耽搁了正事。”说着推开他就要下车,却给睿王拖了回来低头看着她:“这么着就想走?” 阿十愣了愣:“不然呢?” 睿王轻笑了一声:本王送你回来,总得讨点儿辛苦费。” “什么辛苦费?”阿十还没回过味来 ,小嘴就被堵了严实…… 睿王讨辛苦费的结果,就是红肿着一张小嘴的阿十,都没敢往阿爹阿娘跟前儿去,直接溜回了自己的小院,翻出七哥配给她的碧玉膏抹了抹,对着镜子照了照,瞧不出异样,才去给阿爹阿娘请安。 饶是如此,还是给阿爹瞧出了端倪,冲她招招手:“阿十你的嘴怎么这么红,过来让爹瞧瞧?” 阿十的小脸嗖的红了,哪敢过去,期期艾艾的道:“想是八嫂新配的胭脂膏子颜色重了些……那个,我去院子里摘石榴去了。”一溜烟跑了。 国公爷愣了愣:“这丫头脸红什么?” 王氏夫人白了他一眼:“你说脸红什么,他们小两口感情好,你当爹的瞎问什么?” 国公爷这回才算明白:“你说这丫头是……这还了得,就知道那小子没安好心,瞧着就不老实,一肚子花花肠子。” 王氏夫人不爱听了,瞥着他:“这瞧着老实儿的,内里也不一定老实,当年是谁出征前偷钻我家后花园子里去的,趁着我去花园子里赏花把我拖到石头洞子里,后来给我阿爹撞了个正着,我阿爹是打你还是骂你了?嬷嬷你可记得这事儿不?” 王嬷嬷忍着笑道:“老爷叫厨房备了一桌上席,让咱们舅爷去酒窖里把最好的陈酿好酒搬了出来,招待姑爷,让姑爷下回来别翻墙,说王家外头的院墙高,就算姑爷艺高人胆大,也怕有个闪失,万一 摔下来,没法儿交代,让姑爷走大门,别人乐意说什么让他们说去。” 王氏夫人:“你瞧瞧我爹这老丈人怎么当的,你便学不来我爹的大度,总会装糊涂吧,非揭穿了他们小儿女的心思做什么,不就是偷着亲了亲嘴吗,算什么大事儿啊,你也不是没干过。” 国公爷老脸通红:“那,那能一样吗,那时候我就要出征了,一走还不知回不回的来呢?不见你一面儿,心里放点儿念想,能回得来吗?” 王氏夫人想起当年,丈夫出征的前偷着来找自己,说是偷,其实就是爹娘有意放他进来的,为的让他们见上一面,说些梯己话,那时候也不讲什么山盟海誓的,便是别人会说,丈夫这样笨嘴拙腮的也说不出来,就会傻愣愣的盯着自己看,看了许久许久,最后抱着自己啃了一口,没有技巧,不懂温柔,就知道用蛮力,把自己的嘴唇都啃破了。 当时真疼的够呛,可后来在他出征的日子里,那疼就变成了沉甸甸的思念,变成了心里唯一的念想,心里盼着却又怕着,既盼着传回来消息,又怕有消息,战战兢兢的,到如今她都不知道那段日子怎么熬过来的? 可熬过来方才有了这一辈子的夫妻,这些儿女,如今连最小的阿十都大了,有了心上惦记着的人,就像当年的自己。 想起什么来,有些忧心的道:“昨儿我兄弟来说起北边儿的事儿,说瞧形势不大好,只怕咱们大晋得出兵了,这一出兵只怕睿王就得挂帅,你说这成礼的日子可还没挑出来呢?” 国公爷:“这成礼的日子先头本定的入了秋就办,可老爷子跟我说上月里北狄有变,姜氏灭了赤狄一族,统一了北狄,如此一来只怕立刻就会起兵,睿王特意寻了老爷子说把成礼的日子往后推推。” 王氏夫人愣了愣:“你是说睿王怕此去北疆……”说着并未说下去。 国公爷:“这一点儿上我的确不如他思虑周全,当年我恨不能出征前把你娶进门,可你爹说赶不及,你别看丈人睁只眼闭只眼的让我溜进你家去见你,心里却打着最坏的打算,若万一我回不来了,即便过了定未成礼,到底不至于拖累你一辈子,那时我不能理解丈人,还恨过你爹一阵子呢,如今方知当爹的心,想来睿王也是这个心思,才把成礼的日子往后推的。” 王氏夫人竟说不出话来,侧头望向院子里踩在梯子上摘石榴的女儿,手里拿着一颗老大的石榴,夕阳下酡红一张小脸,似笑似嗔,不知想什么呢…… ☆、第 63 章 睿王一进御书房,皇上便打趣道:“美人在怀, 难为皇叔还有空进宫。” 睿王:“到底我跟阿十还未成礼, 若太过了,谢家那边儿不好交代。” 皇上笑着打量睿王,他们叔侄自小一起长起来的, 彼此的性子最是清楚, 自有记忆开始, 皇上便记得他这位小皇叔, 从来不笑,一张脸生的极俊,却终日冷冰冰的,没什么表情,这一点儿上,太子倒有些像皇叔,大些了更是少年老成,便当年大破西戎得胜而归, 获封大将军王的时候, 也没见他有什么变化。 可如今虽脸还是那张脸,神情却大不一样了, 一提起阿十,往常那无波无澜的目光顿时变得温柔起来,唇角微微弯了弯,一丝笑意从唇角溢出来,跟变了个人一般。 皇上:“既如此喜欢, 为何还要把成礼的日子往后推。” 睿王收起笑意:“北狄姜氏吞了赤狄,统一了狄族各部落,狄族内乱已平,姜氏必会趁此机会对我大晋宣战,姜氏休养生息数十载,又吞了赤狄,如今正是兵强马壮,与当年的西戎不可同日而语,这是一场恶战,便是我带兵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皇上:“皇叔是怕,不会的,皇叔深谙兵法韬略,那北狄一族不过化外之民,怎是皇叔的对手?” 睿王:“战场凶险,生死难料,若我平安归来,自是好,若万一有闪失,未成大礼,也不至于误她一生。” 皇上:“皇叔这是何必?您真舍得下阿十吗。” 睿王:“正是因为舍不下,所以才会如此安排。” 皇上叹了口气:“难怪谢家会答应把阿十嫁给皇叔,皇叔对这丫头还真是掏心掏肺的好。” 睿王:“若能娶阿十为妻,此一生便再无所求。” 皇上:“以前真没瞧出皇叔如此痴情,皇叔今日进宫想必也是为了端和请旨让阿十送嫁的事吧。” 睿王:“公主和亲,我朝虽无先例,前朝却有记载,送嫁之人必是皇族子弟,兄弟子侄方合乎礼法,谢家虽显赫,却并非皇族,阿十一个世族千金送嫁公主着实不妥。” 皇上:“这件事儿,朕也想不明白,这端和好端端的非让阿十送嫁做什么?阿十的身份并非皇族,夜郎王还曾在校场当众求娶,这端和是糊涂了不成,还有这夜郎王,先是求娶阿十不果,竟非要娶端和,这端和的名声不大好听,若传到夜郎王耳里,只怕又要生出许多事来,且,端和还以尽孝之名,非要在承恩公府大婚,为此事,皇后的脸色都不大好看,更别提承恩公了 ,若不是朕直接下了旨意,断不会答应此事。” 说着叹了口气:“若不是北疆不稳,朕又何必如此迁就夜郎,如此,就让太子送嫁吧,太子身份尊贵,也彰显我大晋和亲的诚意。” 皇上的一道圣旨承恩公两口子再不乐意,也不能失了礼数,毕竟两国和亲干系重大,尤其这个当口,更不能出差错。 承恩公府挨着谢府,若不是兰丫头入宫为后,皇上恩典封承恩公,得有个单独的府邸,作为谢家长房,是应该住在谢府的,这不得不搬出去另设府邸,也不想太远。 好在谢府挨着王家,当年国公爷娶王氏夫人之时,为了方便王氏夫人回娘家走动,便临着王家的花园圈地盖了国公府,后来谢家子嗣旺,国公爷怕住不开,陆陆续续的把前后的几家也都买了过来,弄得如今半条街都是谢府,再往后,阿十的哥哥们都长大成家,各有各的事,谢家二老也跟别人家一样,非圈着儿子儿媳妇,在一处里过。 二老的一贯原则是,只要年节儿的都回来,一家子热热闹闹的吃顿团圆饭,知道这里是家就成,平常日子回不回来随便,所以,谢家的院子虽多,大多时候都是空着的。 大哥不想离着太远,阿爹跟就跟王家商量着,两家各辟出一半花园给大哥,盖了府邸,便是如今的承恩公府,也因离的太近,阿十以前常为了避开苏盛兰,跑去八哥哪儿住着。 如今苏盛兰跟夜郎王要在承恩公府大婚,苏氏跟丈夫一商量,索性两口子收拾收拾直接搬回谢府这边儿来了,反正屋子都是现成的,把整个承恩公府都腾了出来,让苏盛兰跟夜郎王大婚。把布置收拾的事儿一股脑交给了管家,两口子跑谢府这边儿躲清静来了。 大嫂倒是躲了清静,阿十可受罪了,大嫂对于阿十的女红针线很是忧心,怕她嫁去了睿王府,被人笑话,正好搬回了谢府,有的是时间,便把阿十捉到跟前儿来,盯着她学针线,让她给睿王做件家常穿的袍子。 阿十初一听整个人都呆掉了,不满的道:“大嫂,他那袍子上的绣工繁杂的很,您让阿十给他做袍子,阿十还不如拴根绳子上吊来的痛快呢。” 大嫂听了忍不住白了她一眼:“谁让你做睿王上朝穿的朝服了,是让你做一件家常穿的素面袍子。” 阿十嘟嘟嘴:“他还能缺衣裳穿不成,做什么非让我做给他不可,我的针线又不好,便勉强做出来也跟他府里针线房的绣娘没得比。” 大嫂:“不过是你当妻子的心意罢了,谁还指望你比那些绣娘做的好,再说指望也没用,你这丫头自小不喜做针线,如今这眼瞅就嫁了,再学也来不及了,这袍子最是简单,让冬儿帮你裁好了,你不过比着缝上就成了。” 大嫂说的轻松,哪有如此容易,阿十的十根手指头都快扎成筛子了,还在冬儿三无补偿帮她作弊的前提下,终于做了出来。 大嫂皱着眉看了看,还嫌针脚太粗,七扭八歪的不齐整,阿十一听,心都凉了半截,生怕大嫂逼着她重做,接着尿尿的机会跑了出来,琢磨着去睿王府避避风头好了。 睿王府离着谢府不远,最重要的是睿王府的酒窖自己还没去过呢,她记得冰块男说过睿王府的酒窖可比他别院的酒窖大多了,而且还藏酒也多,这两日王顺来给自己送果子酒的时候,有意无意便会提一句,勾的她肚子里的酒虫子没找没落的。 那果子酒虽好也不能总吃,总的换换样儿才行,不然再好的酒吃多了也会腻烦的。当然,阿十绝不会承认自己有些想冰块男了,她只承认是想睿王府的好酒了。 阿十偷偷摸摸从谢府的角门溜了出去,角门出去穿过角门外的胡同出去,拐个弯再过两条街就能瞧见睿王府了,很是近便。 阿十摆脱了冬儿,换了件男装,想着神不知不鬼不觉的溜去睿王府,哪想一出角门就碰上了个最不想见的人,转头就想回去,夜郎王已先一步拦住了她的路:刘兄,这是要去荣昌号当差吗,荣昌号离这儿可不近,为兄送你去如何?” 阿十看了他一会儿:“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在南越我是隐瞒了身份,可你不也一样,所以说,你我彼此彼此,就不用追究了,如今你我身份有别,还是避嫌些的妥当,以免生出不必要的麻烦来。” 夜郎王却仿佛没听见阿十的话一般,不禁没避嫌反而趋身向前,凑近她:“当初在南越隐瞒身份,也是权宜之计,以夜郎国主身份出现在南越,着实不妥。” 阿十冷笑了一声:“权宜之计,说的倒是好听,难道不是另有所图,或许夜郎王去南越是冲二王子去的,那晚南越王庭的逼宫大戏,想必少不了夜郎王的功劳?你这权宜之计该不是扮作细作潜入南越行离间之计吗,堂堂一国之主,行如此小人之行,若是传出去是不是有伤国体之嫌啊。” 旁边的汉子听不下去,开口道:“放肆,我们夜郎国主身份尊贵岂容你如此无礼。” 阿十一摆手:“实话是无礼,难道你们想听谎言,对不住,在下自来是个不会打谎。” 夜郎王喝住手下,看向阿十:“阿十果然聪明,你说的不错,本王去南越的确别有所图,若说此是小人行径,那么阿十,你们大晋的睿王殿下,扮成舒公子成了大王子的府的清客难道就是君子所为吗,如今想来,那夜在南越王庭,阿十你躲的不会就是睿王殿下吧,既当日你躲他,为何如今又要嫁与他?你不是亲眼看见,他是跟那位南越公主纠缠不清吗。” 阿十:“若我记得没错,那晚是那位南越公主对睿王纠缠不清吧。” 夜郎王笑了起来:阿十如此聪明,难道不知男女之间哪会有谁纠缠谁之说,彼此若无意,又怎会纠缠,想必你在南越也听过公主与舒公子的传闻,这种事断没有空穴来风的,所以,本王断定舒公子跟那南越公主必不清白。” 阿十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就算他们不清白,与你夜郎王何干,哦,你不提我倒忘了,当初你是想娶那南越公主的,你如此在意舒公子跟南越公主的清白,难道娶了我大晋的端和公主仍不满意,还想左右逢源与南越联姻,若皇上知道夜郎王的心思,大晋跟夜郎这和亲之事,不知有没有变数呢。” ☆、第 64 章 夜郎王:“以阿十的聪明,想必知道, 北狄姜氏如今已秣兵历马蠢蠢而动, 这当口,大晋与我夜郎和亲尤为重要,别说本王娶南越公主, 便再娶几个公主又如何?” 阿十冷冷看着他:“夜郎王跟我一个小女子逞口舌之利算什么英雄, 若传出去可有损你夜郎王的威名, 况, 阿十虽是小女子,对于夜郎那场瘟疫多少也听说过一些,以贵国如今的境况,若与我大晋为敌,想必对贵国也并无半分好处,大灾过后首要安民,想必夜郎王明白这个道理,如今才会站在此处, 我劝夜郎王还是审时度势, 对我大晋的端和公主尊重些,也免得失了和气, 对谁都没好处。” 夜郎王定定看着她:“若阿十肯下嫁夜郎,本王自然会尊你为后,并保证世代与大晋交好,如何?” 夜郎王话音刚落,就听睿王冷冰冰的声音响起:“夜郎王在校场众目睽睽之下求娶公主, 转眼却来调戏本王之妻,如此出尔反尔,是想与我大晋开战吗?” 阿十侧头,见睿王一脸凛冽之色走了过来,高兴的道:“你怎么来了,我正要去找你呢?”说完,才想起,当下境况不适宜话家常,遂咳嗽了一声站到睿王身后,反正他来了吗,就用不着自己对付这夜郎王了。 夜郎王目光闪过一丝嫉妒,却也知道此时还不能跟大晋撕破脸,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必争一时长短,以后有的是机会。 想到此呵呵一笑:“睿王殿下言重了,在下跟阿十小姐乃是故交,如今成了亲戚,且住的又近,这才过来打个招呼,并无他意。” 第32节 阿十瞪着他,心说这夜郎王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还真是厉害,脸皮厚到这种程度,也着实不易。 睿王看了他一眼:“并不他意就好,不过本王还是要提醒夜郎王一句,莫忘了你此次来我大晋是来求助的,既是来求助就该有求助的样子,你以为我大晋以往对你的忍让是怕了你夜郎吗,只是皇上悲天悯人,不忍生灵涂炭,是为了百姓不想战而非不能战,夜郎王若不信,可以试试,本王恭候,告辞。”撂下话拉着阿十走了。 到胡同口一上车,见睿王颇不善的神色,阿十忙道:“我是想去睿王府的,才会甩开冬儿从角门溜了出来,谁想会碰上他,我这什么运气啊,真是倒霉透了。” 睿王:“这夜郎王虽有些狂妄,五官还算端正,自打进京便惹的不少女子思慕与他。”说着目光却一瞬不瞬的望着她颇有些危险。 阿十又不傻,哪会不知这家伙是个醋坛子啊,不对,他是个醋缸,还没怎么着呢就酸气冲天,自己要是答的不得他的心思,后果会很凄惨。 吃了几次亏的阿十也学聪明了,瞪着眼说瞎话:“在南越王庭我跟那夜郎王不过就照了一面,还是晚上,根本没瞧清楚他的长相,哪知道端不端正,至于女子思慕他,你说的不是苏盛兰吧,那娘俩谁不思慕啊,我看只要是个男的就行。” 睿王给她这几句话逗笑了,点了点她的小嘴:“这张小嘴越发会说话了,嗯?” 阿十嘿嘿笑道:“我说得可是真心话,你不信吗?” 睿王低头亲了小嘴一下:“信是信,不过你这丫头还真不叫我省心,我不是嘱咐你这几日在家老实待着吗,怎么又跑出来了?” 阿十伸出自己两只手可怜巴巴的道:“我要是再不出来,手就废了。” 睿王拿着她的手一看不禁皱紧了眉头:“这是怎么弄的?” 阿十委屈饿道:“还不是因为你,我大嫂非说嫁人的姑娘都得给夫婿亲手做件袍子以表心意,逼着我给你也做了一件,那个针线跟我八字犯冲,拿在手里怎么都不顺当,于是就扎成筛子了,可疼了。” 睿王见她小脸都皱了起来,心疼的不行,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盒来打开,挑了里头的药膏子,小心的抹在她的手指上,顿时一片清凉,而且闻起来有淡淡的茉莉花味,不禁道:“这是什么?闻着跟我八嫂配的香膏差不多。” 睿王:“别院里的茉莉花开的正好,我记得喜欢就给你配了这个,你这丫头淘气,难免磕碰了哪儿,把这个带在身上,伤了便擦上一些。” 阿十眼睛一亮:“给我的啊。”伸手要拿,睿王等了他一眼:“还没裹好呢,不许动,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你喜欢以后我多给你配些就是。”一边儿说着,一边儿用帕子把她的手细细裹了起来。 阿十有些心虚,虽说手指头是扎了几个眼,可也没严重到这种程度,忙岔开话题:“我八嫂在神医谷待了十好几年,才学了配香膏香饼子的本事,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睿王:“我师傅说人的天赋不一样,学东西的速度也不一样,想来我比你八嫂的天赋强些,所以学的东西就多了些。” 阿十忍不住噗嗤笑了:“你这话要是我八嫂听见非气吐血不行,八嫂说她本来很努力的,可是她师傅总是劝她算了,说差不多就行了,女孩子嘛将来总要嫁人,会生孩子就成了,学太多本事没大用,生怕八嫂执拗起来非要学成神医不可,忙不迭的把八嫂送出了神医谷,你说好笑不好笑。” 睿王也笑了一声:“我倒是听师傅提过神医谷出了个不会诊病的弟子,莫非就是你八嫂。” 阿十笑弯了腰:“原来我八嫂这么有名啊,不过我阿娘说八嫂这样的才好,正好配我八哥,月老一早就牵好了红线,所以八嫂一来京城,我八哥就相中娶回来了。” 睿王:“阿十,我们的姻缘月老也早牵好了,在南越那一晚,我也是一眼就相中了阿十。” 阿十脸一红:“你,你胡说,那晚上黑灯瞎火的,连我长得什么样儿都没瞧清楚,哪里就能相中了。” 睿王:“虽未瞧清楚,可你在我怀里的样子,我记下了,想那么抱在怀里一辈子,阿十,若你当初不躲我该多好,我们便不用蹉跎这些日子。” 阿十抬头看着他:“你今儿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儿?” 睿王:“阿十,北狄姜氏下了战书,如今北狄大军已临北疆蒲城之下。” 阿十愣了愣,怪不得最近八哥九哥忙的不见影儿,原来是北狄大军压境,睿王这个大将军王要带兵出征了。忽想起一事:“那我们的婚事?” 睿王抵着她的额头:“阿十,我以为你会欢喜的,你不是一直怕那件事吗?” 阿十:“我,我是怕疼。” 睿王叹了口气:“阿十,那本是极快活的事儿,你只是不适应罢了,等我回来再慢慢教你。” 阿十小脸通红:“谁让你教了,我可不想学这些,你,你,不许说这些不正经的事。” 睿王:“周公之礼人伦大道,哪还有比这更正经的事儿。” 阿十低下头不想理他,过了一会才抬起头来:“你今儿来寻我,就是说来跟我说这些的吗?” 睿王摇摇头:“这几日忙着出征事宜,实在抽不出空来,不然,早来寻你了。”说着微微叹了口气:“虽早有准备,却也未想到与北狄这一战竟如此快便来了,我倒无妨,却难为你八哥了。” 阿十略想想就明白了,有道是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这数十万的大军一路上人吃马喂的,可不是个小数目,这粮草就是银子啊,便阿十不懂国事,却知道距离上次于西戎一战,不过才十年,便这十年里风调雨顺,也远远达不到国库丰盈的程度,便倾尽整个国库也一定能支撑多久,所以说,打仗打的就是国力,如今北狄大军压境,这一战避无可避,八哥如今是大晋的户部侍郎,大约是如今最为难的官儿,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难怪太太上皇会把那么多积年的存项都拿出来变卖呢,是为了此次北征的大军,而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阿十猛然想起有些事自己还是能尽力的。 她并非一无所有,她是谢家的掌上明珠,爹娘兄长这些年给她备的嫁妆,应该有一些。 阿十正想着,忽发现身边的人没动静了,侧头看过去,见这么一会儿功夫,竟睡着了,窗外的光线映着他脸上的疲累,眼下氤氲着一圈淡淡的青黑。 阿十有些心疼,不管这男人多爱强撑,也终是血肉之躯,也会疲累,轻声吩咐车夫慢些,阿十知道,今儿他只是抽空来看自己,一会儿醒了就该走了,大军即将开拔,他作为领兵的大将军,绝不会有多少闲暇跟未婚妻子谈情说爱。 果然,也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他便醒了,睁开眼见阿十一脸温柔的望着自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阿十,你真好看。” 阿十臭屁的道:“这还用你说,我可是京城第一美人,能娶我谢阿十的都是上辈子积了大德行的。” 睿王轻笑了一声:“是,我上辈子积了大功德,此生才能娶你为妻。” 忽外头王顺的声音传来:“主子,宫里的王总管来了。” 睿王微微叹了口气:“阿十,我得走了。” ☆、第 65 章 睿王微叹了口气:“阿十,看起来今儿不能陪你了。” 阿十:“我也不是小孩子, 哪还用人陪, 你去忙你的吧,只是你也知道我最是好酒,你让我这好酒之人进你的睿王府, 就不怕我搬空了你的酒窖吗?” 睿王笑了:“小酒鬼, 除了那仙人醉不许动, 其余随你搬, 只是不许多吃,你别以为我不在跟前儿就没人看着你了,你若不乖乖听话,看我怎么罚你。” 阿十撅了噘嘴:“我知道冬儿成了你的眼线,这是个糊涂丫头,我对她那么好,她却成了墙头草,风还没吹呢, 就倒你那头去了, 实在没良心。” 睿王:“冬儿不是没良心,是知道我是为了你好, 再好的酒吃多了也伤身。” 阿十挥挥手:“王德顺在外头候着你呢,你快忙你的去吧,再啰嗦下去天可都黑了。” 睿王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乖乖听话,等我回来捎几坛子北狄的酒,给你尝尝。” 阿十道:“以前阿爹说过北地苦寒, 北狄也与咱们大晋不同,居无城郭,逐水草而居,饥则捕兽饮乳,寒则寝皮服裘,奔走射猎,以杀为务,他们的酒也极烈,初入喉如刀割火灌,过后却能通身发暖,在北疆的时候,兵士们最喜欢狄人的酒。” 睿王:“北地苦寒,酒性也烈,咱们大晋的百姓多吃不惯,那些兵士喜欢狄人的烈酒是为了驱寒。” 阿十:“如今已入了秋,只怕北地已是冰天雪地,狄人早已习惯,可咱们大晋的兵只怕耐不住。” 睿王笑了:“若是耐不住这点儿冷还当什么兵。” 外头王德顺见皇叔这么半天都不出来,心道,就瞧皇叔跟阿十小姐这个热乎劲儿,外头的传言还真不虚,这抽点儿空就来见一见,可见心里多惦记了,且,听着车里的动静,王德顺都怀疑里头是不是皇叔,这轻声细语时不时还笑一声的男人,会是冷冰冰没什么表情的睿皇叔? 不过,这两人要亲亲我我到什么时候啊,万岁爷可还等着跟皇叔商量出征事宜呢,想到此,轻轻咳嗽了一声,以示提醒。 阿十听见瘪瘪嘴:“你快走吧,你听王德顺都咳嗽了。” 阿十的声音不小,外头的人听的一清二楚,王德顺听了,忍不住又咳嗽了几声,却不是有意,是让自己的吐沫呛着了。 睿王到底是下来了,只不过看了王德顺一眼:“德顺,你这嗓子怎么了?” 王德顺忙道:“回皇叔话,奴才这几日上火有点儿闹嗓子。” 阿十也从车上跳了下来:“王德顺,我哪儿有专门治嗓子的药,是我七哥配的,回头叫人给你送去几丸,你吃了就好了。” 她一说王德顺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奴,奴才,这会儿觉着好了不少,就别浪费七少配的灵丹妙药了。”开玩笑,这位姑奶奶,可调皮的紧,如今大了些还好,小时候专爱捉弄人,又因谢七少极宠这个妹子,配了些乱七八糟的药,像是什么迷药,痒痒粉什么的,无伤大雅,可要是给谁使上了,那滋味可不好受,所以这位手里的送出的药,自己哪敢吃啊。 阿十见他那样儿忍不住噗嗤笑了:“你怕什么,我不给你加料就是去火的,我七哥说秋天最易生躁火,专门配来给我备着的,若不是看在咱们的交情上,我还舍不得呢。” 王德顺:“那,那老奴先谢阿十小姐赏了。” 阿十:“不用谢,治好了你的嗓子,省的你事儿没事儿就咳嗽。” 王德顺哪会不明白,阿十小姐这是摆明了嫌自己扰了她跟睿皇叔谈情说爱呢,忙道:“奴才下次一定注意。” 阿十跟睿王道:“你忙去吧,我自己进去。”说着进了睿王府,看门的见了她忙躬身见礼,阿十脚步未停只摆摆手就没影儿了。 王德顺忍不住抬头看了看门头上敕造睿王府的金字牌匾,揉了揉眼,没看错啊,就阿十小姐这个熟悉劲儿,他差点儿以为自己来的是国公府了,看来这人虽未过门,却已是睿王府的女主人了,以前真没瞧出来,睿皇叔这手脚还真够快的。 阿十可不管王德顺想什么,刚才给他催的心里不痛快,口头上捉弄他几句罢了,不会真把他怎么样的,兰丫头说过,皇上自幼丧母,基本是在王德顺背上长起来的,所以王德顺虽是奴才,地位却相当于半个主子,这体面不是皇上给的,也是他忠心侍主挣来的,就算兰丫头这个皇后见了他也要客客气气的称呼一声王总管,自己是因为自己的辈大,叫王总管他不敢应承,才叫名字的,虽如此,尊重还是要尊重的,就不算他侍奉的功劳,就他的年纪也该尊老。 王顺引路直接往酒窖走,知道他们这位准王妃对别的地方也没兴趣,进了酒窖阿十可真有些花眼了,这睿王府的酒窖她还是头一回来呢,前头都是想来,却一直未成行,虽睿王总用这酒窖诱惑她,可真正置身其中,才发现冰块男真是一丁点儿都没夸大,这酒窖比自己想的还要大上许多,甚至都能跟宫里的玉酿阁媲美了。 王顺俨然一个向导,一边儿指给她看,一边儿解释:“这边儿是五年的,那边儿是十年的,架子上是二十年的,这些都是王爷亲手酿的,那边儿便仙人醉,王爷出师的时候,王爷师傅送的出师礼。” 阿十听了忍不住道:“这出师礼送酒的,我还头一回听说呢。” 王顺难得幽默了一回:“估摸我们王爷的师傅能掐会算,知道王妃爱酒,便送了这样的出师礼。” 阿十噗嗤笑了:“王顺原来你也会说笑话,我还以为你跟你主子一样都是冰块脸呢。” 王顺不认同:“主子不是冰块脸,刚奴才还看见主子笑了呢。” 阿十:“他现在是好多了,我说的是以前,以前他就是冰块脸,先头我都以为他不会笑呢,你不知道在南越的时候,那个南越公主围着他又唱又跳,又表白,折腾了半日,他那脸上竟一丝表情都没有,一甩袖子直接走了,把那南越公主晾在了茶楼里,气的发疯,满世界抓男人,受了你家主子的池鱼之灾,我差点儿给那公主抓走呢。” 王顺还是头一次听这事儿,忍不住道:“王妃跟王爷在南越曾见过?” 阿十这才想起说漏了嘴,这王顺当时可没在南越,说起这事儿难免带出那档子乌龙事儿来,虽说自己并不在意,可也没说满世界宣扬的,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还是别让人知道的好。 想到此,咳嗽了一声直接岔开话题:“这个,这个,这个,一样一坛子都给我搬到国公府去,给我阿爹尝尝。” 王顺应着叫人进来搬,王爷早就交代下来,只王妃吩咐的都照办,就算王妃把整个睿王府都搬国公府去,也得照搬不误。 阿十来的时候乔装空手,回去的时候却是拉了一车酒,简直满载而归,王顺带着人亲自送过来,指挥着往里头搬。 谢洵一下车正赶上这个热闹,走进去,见了阿十打趣道:“我记得你跟睿王成大礼的吉日还未订呢,怎么今儿就下聘送彩礼了,是不是早了点儿。” 阿十:“什么送彩礼,就是几坛子酒,从睿王府的搬过来给我阿爹尝尝的。” 谢洵:“好家伙,那么一大车酒,阿爹都尝到猴年马月啊,你这太过了,你别是把人睿王府的酒窖都搬空了吧。仔细睿王来跟你算账。” 阿十:“是他让我搬的啊,算什么帐,而且就几坛子酒罢了,九哥以为他跟你一样小气啊。” 这话谢洵听着可酸,哼了一声:“原来九哥在阿十眼里是小气鬼啊,那九哥给你置办的那些嫁妆是不是可以不用给你了,反正九哥小气。” 若是之前嫁妆不嫁妆的阿十可不会在意,她对这些并无概念,但如今不行,她有大用,自然是多多益善,而且九哥可是财神爷,把九哥哄好了,自己的嫁妆只会更多。 想到此,凑过去搂着谢洵的胳膊晃了晃:“谁说九哥小气了,九哥是这世上最大方的人,外头的人谁不知道荣昌号的东家最是乐善好施急人之难的一代侠商。” 一代侠商?谢洵:“怎么听着名儿这么别扭呢,听过儒商 ,听过奸商,还从没听过侠商,是你这丫头胡乱杜撰出来的吧。” 阿十:“从古至今杜撰的多了,九哥何必在意这个,是事实不就得了,至少在阿十眼里,九哥当得起一个侠字。” 谢洵可不上当,忙摆手:“你这丫头就别给你九哥灌迷汤了,有什么话直接说,别跟九哥绕弯子,九哥听着累得慌。” 阿十:“那我可说了啊。” 谢洵:“快说快说。” 阿十:“九哥能不能多给我置办些嫁妆。” 谢洵一愣:“你这丫头从来不在乎这些,今儿是怎么了,竟主动跟九哥要起嫁妆来了,你跟我说实话,惦记什么主意呢?” 第33节 阿十:“哪惦记什么,就是想嫁妆多些,到时候过嫁的时候风光啊,至少不能让苏盛兰给比下去吧。” 谢洵嗤一声乐了:“瞧你比的这人,她苏盛兰别看封了公主,也没用,就她那点儿嫁妆咱家的边儿都挨不上,你放心吧,有九哥给你打点,必回让我家小阿十风风光光的出嫁,把整个京城都震了。” 阿十眨眨眼:“我不放心,得拉回家里来自己看着,好不好嘛九哥……” 真是好久这丫头都不跟自己撒娇了,这一撒娇,谢洵这当哥的心都快化了,别说都拉回家来,就是这丫头把那些假装倒河里,都没二话。 点点头:“成,明儿我叫刘喜儿给你拉回来。” 阿十忙道:“那我明儿一早就去荣昌号。” ☆、第 66 章 六部衙门如今数着户部最忙,从上到下有个算一个, 哪怕扫院子打杂的都好几天没回家了, 不是不想回去,是不敢回,虽说是打杂扫地的差事, 可一提六部衙门里当差那也风光啊。 俗话说宰相门人七品官, 这六部衙门里看门扫地的天天低头抬头的不是尚书就是侍郎, 天天在衙门里浸着, 怎么也沾了些官气儿,所以这扫地也是打破头抢不上的好差事。 不过,在六部衙门里当差风光是风光,也得会瞧眼色,上头的尚书大人侍郎大人都在衙门里待好几天了,尤其侍郎大人,京里有名的疼媳妇儿,哪怕多要紧的事儿, 也是雷打不动的天天家去陪媳妇儿吃饭歇午觉, 就为这事儿御史还特意上过弹劾的折子在皇上跟前告了侍郎大人一状,文词儿他们这些人听不懂, 反正大意就是说侍郎大人不把衙门的公务当回事儿,办公期间,私自回家陪媳妇儿吃饭睡觉。 这件事儿在朝堂上闹得沸沸扬扬,皇上召了侍郎大人询问,侍郎大人高高兴兴的把头上的乌纱帽一摘, 说了句:“臣自知不能胜任如此要职,请皇上罢了臣的官职,另择良才施用。” 这一下皇上可为难了,忙道:“爱卿言重了,圣人云齐家治国平天下,就是说这治国必先齐家,家和则国兴,谢爱卿家去陪夫人是为了更好的料理公务,其心可嘉,侍郎府人贤德,实乃后宅典范。”末了还赐了一柄玉如意,作为嘉奖。 从哪儿以后,就算侍郎大人天天往家跑,也没人敢挑刺儿,都知道这位巴不得不当这个侍郎呢,想想也是,别人削尖了脑袋想当官不是为权就是为利,要不然就是想混个千古流芳的好名声。 可他们这位谢侍郎,出身国公府,亲爹是国公,亲娘是一品诰命夫人,亲大哥是承恩公,亲侄女是皇后,论起来皇上还是谢侍郎的侄女婿呢,上头几个哥哥没一个纨绔,各有各的出息,唯一的亲妹子如今也成了睿王的王妃,人家是要什么有什么,至于名声,能把陪媳妇儿吃饭睡觉的事儿都弄到朝堂上当成正事儿争论一番的谢侍郎,还在乎什么名声啊。 所以人谢侍郎根本不想当官,据听说是皇上三催四请,才把这位请来的,还是瞧在当年伴读太子那几年同窗之谊的份上,加上皇后娘娘的关系,才勉为其难的当了户部的侍郎。 六部衙门里的人都知道他们这位侍郎的来头大,皇上最为倚重,故此,若有什么大事,尚书大人也多会先询他的意见,再做决定。 如今,他们这位最爱家去的侍郎大人都走,他们敢走不是自找倒霉吗,连这个念头都不能有,不能走就只能饿干活了,一遍一遍的扫院子,把户部院子里外洒扫的一尘不染的,院子里头没得扫了就扫外头,门外的大街,也多扫几遍,反正不能闲着。 正在外头扫着,忽听见那边街口传来一阵热闹,接着就是一辆辆牛车行了过来,车上堆了满满的箱笼,就看牛走起来那沉沉的牛蹄子,就知道车上那些箱子里装的都是重东西。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边是六部衙门办公的地儿,京里头谁不知道啊,除了各位大人的官轿马车,老百姓可是不能来的,更何况这些牛车一看就是买卖家运货的,这运货的怎么走这儿来了。 不过没等户部的人过去,那边儿兵部的人先过去了,兵部衙门的外头守门的可都是爷,兵部衙门里从上到下都是当年跟着睿王殿下大破西戎的旧部,差事都是用军功换的,所以一个比一个牛气,天王老子的账都不买。 一见有牛车过来还了得,气势汹汹的过去驱赶,不想刚到了跟前儿跟那领头的一辆牛车上的人不知说了什么,立马就变了样儿,不禁没赶回去,反而一招呼从兵部衙门里叫出一队兵来护在牛车两侧,往这边儿来了,瞧那意思像是冲着户部来的。 那些扫地的愣了愣虽说闹不明白出了什么事儿,却知道不是他们这些扫地的能处理的,忙跑进去回,刚一进院,迎头撞上侍郎大人的小厮福子,跑的太急没看路,把福子撞了个屁股蹲。 福子拍拍屁股站起来:“我说你们跑什么啊。” 那扫地的一着急,说不出话俩,只抬手指着外头,福子着急,干脆自己跑出去看,这一看可傻了,冬儿这丫头怎么跑这儿来了,还有牛车上那些箱子,怎瞅着这么眼熟呢,忽的想起来,一拍大腿:“哎呦,这些箱子不是我们家阿十小姐的嫁妆箱子吗,冬儿这丫头疯魔了,怎么把我们小姐的嫁妆箱子拉这儿来了。” 想着,忙小跑了过去,冬儿一看见福子忙道:“福子,你快来,快来把这些都搬到你们户部衙门去。” 福子:“冬儿,你这是抽什么风,这可是咱们小姐的嫁妆箱子,是九少爷前两年得的老香樟的料,寻了匠人做出来,搁在荣昌号的库房里,就是为了小姐出门子过嫁时使唤的,如今装的满满当当都是宝贝,就等着成礼的日子一定,风风光光的过嫁妆呢,你怎么给拉这儿来了?这里可是户部衙门,别捣乱,赶紧拉回去。” 冬儿:“谁捣乱了,这是小姐吩咐的,就叫送户部来,说如今北狄宣战,咱们大晋的将士们即将开拔赶赴北疆与狄人一战,小姐说了太太上皇为了筹措军粮把他老人家私库里积了多年的存项都变卖了,作为谢家人,作为大晋的一份子,便不能上阵杀敌保家卫国,至少要尽自己的一份心,把我们小姐的嫁妆都捐出来换成军粮,能让征战的将士们多吃一顿饱饭,就能多杀一个狄人,能早一天得胜而归。” 福子愣在当场,不知该怎么办,忽听八少爷的声音传来:“还愣着干什么,阿十这些嫁妆可是价值连城,搁在户部衙门不妥,先送去银库里放着,待我进宫禀了万岁爷再料理。” 福子应一声,跟押车的刘喜儿道:“让赶车的掉头跟我走吧。” 话刚一出口,后脖子就挨了一巴掌,福子摸着脖子不明所以的看着谢渲:“少爷,您抽我干啥?” 谢渲翻了白眼:“连道儿都不认了,不抽你抽谁,掉什么头,从这边儿过去?” 福子愣了愣:“可是从这边儿过去可是得绕好几条街,不如掉头近便……。”话为说完就又挨了一巴掌,不是谢渲抽的是刘喜儿抽的:“让你从哪儿走就从哪儿走,跟少爷犟什么,赶紧走。” 福子委屈的揉着自己的后脖子领着车走了,跟着牛车后头是看热闹的百姓,呼啦呼啦的跟了过去,加上车队两边兵部主动护送的人,这一个车队的组合简直就是混搭,走到哪儿热闹到哪儿。 尚书大人见车队过去了捋着胡子道:“自打万岁爷赐了婚事,你们谢府就开始置办嫁资,满京城可都没有不知道的,就算还没过嫁呢,也知道谢府千金的嫁妆有多丰厚,倒是未想到令妹眼睛都不眨的就捐了出来,不愧是谢家贵女,这份大义,实在叫老夫钦佩。” 谢渲看了他一眼:“老大人啊,光嘴上钦佩可没什么用。” 尚书大人笑了:“本官家资虽不多,却也有些薄产,回头打点了捐三万两银子出来充作军饷,侍郎大人意下如何?” 谢渲躬身:“谢渲先代将士们谢老大人了。” 尚书大人摇摇头:“比起你们家阿十来,我这三万两银子实在寒酸的紧,且,将士们抛头颅洒热血为的保家卫国,为的是我大晋百姓能过太平日子,令妹一个女子都能舍了自己的嫁妆,本官捐几个银子又算得什么,不过若是能抛砖引玉,倒是件好事,侍郎大人说,本官说的可在理儿。” 谢渲知道这油滑的老头子,看破了自己的心思,目光一闪笑了:“想必老大人也知道我阿爹阿娘统共生了我们九个小子,就得了阿十这么一个丫头,自小疼的紧,这一要出门子,哪里舍得,这份不舍之心,末了便转成了嫁妆,便陪送一座金山,都觉着少了,故此这丫头的嫁妆单子,拉的长长,若换成银子说百万之巨,也不新鲜,老大人,您也知道我谢渲可不是什么大方之人,我嫡亲的妹子都把嫁妆捐了出来,别人若是根毛不拔,我这心里能平衡吗,我这心里一不平衡,就爱没事儿找事儿,没准换个御史的差事干干,也省的他们天天憋着劲儿弹劾我,我先下,看看他们一个个义正言辞的到底有多清白。” 尚书大人咳嗽了一声:“如今户部可离不得侍郎大人,大人若想换差事,也得过过,侍郎大人放心,都是大晋的臣子,平常如何且不论,这时候必会倾力而为。”心道,你小子叫车队绕个圈子不就是给别人看的吗,只要脑袋不糊涂的,都得知道该怎么办了,毕竟谢阿十的嫁妆,太太上皇帝存项都捐了,别人要是还不开眼,那就擎等着倒霉吧,到时候别说银子,头上的乌纱帽能不能保住都得两说。 ☆、第 67 章 承极殿内,皇上正发愁呢:“北狄这一仗有皇叔在, 朕自是放心, 只是这大军一动,动的可就是银子啊,皇叔想必也知道底细, 当初朕初登基的时候, 虽有些底子, 却赶上西戎作乱, 那一仗差不多把国库的底儿都耗净了,亏得皇叔当年那一仗打的快,一举便大获全胜,不然,后头大军的粮草只怕都难以为继,那一阵子可把户部给愁坏了,老尚书愁的头发都白了。” 睿王:“因此,老尚书才一力举荐谢渲任户部侍郎。” 皇上:“正是, 户部侍郎出缺, 朕便询老尚书何人可既任侍郎之职,老尚书说满朝文武看过来, 也就谢家老八能成,只是谢渲性子懒散,不喜为官,成日在府里吟诗作画,酿酒观花, 好不快活,朕一连上门三次,他才应了来户部,还是瞧在朕与他当年的同窗伴读之谊,若非如此,断不会当这个户部侍郎。” 说着叹了口气:“皇叔,您这几位大舅哥,一个比一个有本事,可也一个比着一个傲气,轻易请不出来,朕知道老国公是想保谢家一个长久太平,所以自太太上皇禅位之后,便渐渐隐退,若不是当年父皇亲自提出,让皇后进宫,只怕如今的谢家更不会掺和朝政大事,实在可惜。” 睿王:“便谢府不参议政事,却仍有赫赫威名,即使老国公有意隐退,也是我大晋的簪缨世家,谢家的家训挂在国公府的正堂之上,我相信,若有朝一日需带兵出征,便没有本王,也会有谢府。” 皇上:“是啊,那日校场之上,一个谢府的小阿十都能震住夜郎王,更何况她那些兄长们了,这些年谢府虽不参与朝廷大事,却总归是时代将门,没一个孬的,便是谢渲,这些年,若不是他任户部侍郎,精打细算,就算北狄宣战,这一仗咱们也打不起啊,即便如此,仍是捉襟见肘,也怕后头难以为继。” 睿王也知这一仗之所以难打,北地苦寒,作战环境太过艰苦,且北疆的蒲城距京都太远,长途行军,只运输粮草就是个大问题,且这一仗不比当年跟西戎作战可速战速决,那北狄的姜氏出了名的狡诈阴险,既选在蒲城,就是算着大晋兵将不能适应北地苦寒,就是想打持久战,普城外便是北狄之境,北狄在蒲城下安营进可攻退可守,既占了天时又占了地利。 而且姜氏必然知道,这一仗拖得时间越长,北狄的胜算越大,这数十万大军人吃马喂,日子长了,谁也撑不下去,所以,必须筹备尽量多的粮草供给大军所需,要粮草就得有银子,国库里那点儿底子是远远不够的。 叔侄俩正说着,外头王德顺进来,一脸奇怪的表情。自皇上小时候就是王德顺伺候,哪会不知他有话说,直接问了一句:“什么事儿?” 王德顺:“那个,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今儿京里出了一件大热闹,把整个京城都震了。” 皇上皱了皱眉,看向他:“什么大热闹?” 王德顺瞄了睿王一眼才道:“是谢府的阿十小姐,把她的嫁妆都捐了,叫丫头领了一个车队,直接拉去了户部,说小姐不能上阵杀敌,那些嫁妆搁着也是搁着,还不如捐做军饷,若能让将士们多吃一顿饱饭,便能多杀一个狄人,也算小姐为北征大军尽了一份心。” 皇上:“真捐了?” 王德顺:“真捐了,宫外传进来的信儿说,侍郎大人让车队绕了半个京城,车队两边有兵部衙门的兵将们护着,两边儿瞧热闹的百姓人山人海的,老奴就不明白了,做什么非绕城做什么,又不是真过嫁。” 皇上略想了想,忽的笑了:“这么多年,他还真是一点儿都没变,还是那个性子,他这是示威胁迫呢。” 王德顺挠挠头:“示什么威力?胁迫谁啊?想不明白” 皇上:“这小子自来是个不吃亏的,阿十的嫁妆可是谢府如今最大的一件事儿了,就为了备嫁,谢家可是差点儿把整个京城都翻个过子,据说光嫁妆单子,就得用单一个箱子装着,你说这是多少?如今阿十这丫头一股脑都捐了出来,谢渲这小子除了对他妹子跟夫人大方,对其他人可是抠门的紧,阿十这一捐嫁妆,他能不肉疼吗,他都吃了亏,能让别人在旁边瞧着吗,这绕半个京城就是给那些大臣看的,胁迫他们捐银子出来。” 王德顺:“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怪不得侍郎大人非让绕城呢啊,不过侍郎大人这么做也是应该的,阿十小姐把自己的嫁妆都捐了,别的大臣若是根毛不拔,可就说不过去了。” 皇上忽的笑了:“朕刚还为银子发愁呢,这一转眼的功夫就有了,阿十捐嫁妆既是她的大义,也立了大功,她一个人便有再多的嫁妆,也终归有限,可若是人人都跟阿十一样,心存大义,多捐些银子充作军饷,此战何愁不胜,皇叔,先头朕还觉着阿十这丫头性子有些跳脱,嫁皇叔有些不妥,今日看来,倒是朕多虑了,只是你们总要成大礼的,这丫头的嫁妆都捐了,等过嫁的时候怎么办。” 睿王这会儿忽想起昨儿在睿王府门前,阿十跟自己说的那些,想是早打好了主意,听见皇上的话,睿王摇摇头:“只她嫁我便可,还用过什么嫁妆,我也她本也不在意这些。” 皇上暗暗点头,这两人倒配了个实在,对于这些身外之物都看的极淡,事实上,除了阿十这丫头,自己也没见皇叔对谁如此过,俨然已经把阿十当成了妻子一般对待。 想到此,不禁道:“皇叔跟阿十先头你们连见都没见过,这一见面就如此相合,还真是天赐的姻缘。” 睿王目光闪了闪,轻笑了一声:“的确是天赐姻缘。”想起那小丫头,即便昨儿才见过,却也惦记的厉害,恨不能立马就能见着她。 想到此,站了起来:“既出征之事议毕,臣也该告退了。” 皇上忽生出几分顽皮之心,笑眯眯的道:“皇叔这般着急要走,莫不是去密会佳人吧。” 给自己侄子打趣,睿王却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点点头:“是要去国公府。” 皇上一愣:“毕竟还未成大礼,皇叔这么堂而皇之的去丈人家不大好吧。” 睿王挑了挑眉:“谁说我要走门的,臣告退。”撂下话人已出去了。 皇上愣了好一会儿才侧头问王德顺:“皇叔刚那句是什么意思?你可听明白了吗?” 王德顺:“奴才听明白了,睿皇叔的意思是说,不走门。” 皇上:“不走门还能走哪儿?” 王德顺:“翻墙呗,要不然钻狗洞,都能进去。” 皇上咳嗽了一声:“胡说八道,皇叔能钻狗洞不成。” 王德顺小声道:“万岁爷,您别瞧皇叔在您跟前儿一本正经的,在阿十小姐跟前儿,可不是这样的,跟变了个人似的,说话轻声细语,瞅着阿十小姐的眼神,温柔的都能滴出水来,一会儿亲亲,一会儿抱抱的,简直不知怎么稀罕了,奴才估摸着要是有一天非钻狗洞才能见着阿十小姐,睿皇叔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 皇上瞪了他一眼:“胡说,阿十是皇叔的媳妇儿,到什么时候也不至于钻狗洞啊。” 王德顺心道,这可说不准,这世上的事儿,有时候就这么奇怪,越是不可能的事儿越可能,所以王德顺对睿皇叔有可能钻狗洞的事儿,深信不疑,最后果然让他说着了不是。 此是后话暂且不提,却说阿十这一捐嫁妆可引得整个京城的百姓都跑出来看热闹,这本来也没什么,偏偏赶上今儿是端和公主过嫁的日子,若是没对比勉强还过得去,这一对比差别可就大了。 要说皇上待端和这个表妹实在不差,如此急需用银子的时候,却仍赐了许多嫁妆,规格比照着真正的公主,甚至比真正的公主还要风光,朝冠首饰,衣料布匹,摆设家具,古董字画,药材香料,田产铺子,真是应有尽有,足足一百零八抬嫁妆,过嫁的队伍排起来足有好几里地。 苏盛兰本来就非常好强,就喜欢拔尖儿掐头的,偏偏碰上了一个表姐谢漪兰当了皇后,母仪天下,自己比不得还罢了,却还有个谢阿十,论出身自己比她高多了,可就是没这丫头命好,有疼她的爹娘,兄长,想干什么干什么,小日子过得别提多自在了,就是自己身为公主之女,都比不上她。 还有姿色,明明自己生的一点儿也不比谢阿十差,偏偏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头就落在了她头上,这让苏盛兰嫉恨了好久。 如今终于有一样能比过她了,虽说皇上赐婚她成了睿王妃,可自己也不比她差多少,夜郎王长相俊美,地位尊崇,自己嫁过去就是夜郎的王后,她一个睿王妃跟王后怎么比,还有这嫁妆,就算谢家翻江倒海的折腾又能如何,苏盛兰就不信,谢阿十不过一个世族千金,嫁妆能比自己一个公主多…… ☆、第 68 章 苏盛兰为此得意了几日,天天盼着过嫁的日子里, 好显摆显摆公主的排场, 让以前那些总觉着自己不如谢阿十的人看看,谁尊贵风光。 存了这个心思,苏盛兰特意让人定了茶楼上临街的雅室, 一早带着丫头珍珠跑来茶楼候着看自己过嫁的风光, 眼瞅时辰到了, 仍不见过来, 正暗骂那些送嫁的人磨蹭,忽听珍珠道:“郡主,您瞧送嫁的过来了。” 苏盛兰挖了她一眼:“你说什么?” 珍珠回过味来忙道:“奴婢知错,请公主责罚。” 苏盛兰哼了一声:“这次且绕过你,下次若再叫错,一并罚你。” 珍珠:“谢公主殿下。” 第34节 苏盛兰没空理会她,略探着身子去瞧街上过嫁的队伍,不想过来的不是送嫁的队伍, 而是一辆辆牛车, 牛车上堆的许多箱笼,两边儿却有两排兵将护持, 吱扭扭的走的极慢。 苏盛兰脸色沉了下来:“这是哪个商号的牛车怎么进内城里来了,难道不知今儿是本公主过嫁的日子?这是有意来捣乱的不成。” 正气的不行,伙计端了茶进来,珍珠忙抓住小伙计:“街上这是怎么会子事儿,你可知道, 不是听说今儿是端和公主过嫁的日子吗 ,怎么跑出来这些牛车,若是因此坏了大晋与夜郎国和亲的大事,谁担待的起。” 小伙计:“姐姐这话说的虽在理儿,可也得看什么时候,如今北狄大军兵临蒲城,战书都递到了京城,要跟咱大晋决一死战,这事儿姐姐难道没听说?” 珍珠:“听是听说了,可这北狄作乱跟这些牛车有什么干系?” 小伙计:“可有大干系,姐姐瞧见那些护持着牛车的兵将了吧,瞧那衣裳一看就是兵部衙门的人。” 珍珠听了特意看了看:“还真是,这兵部衙门的兵将怎么给商号当起跑腿的了。” 小伙计:“姐姐还真有些见识,跟您说吧,这些牛车是荣昌号的,荣昌号姐姐听说过吧。” 珍珠:“呃,听说过一些,说是跟国公府有些牵连。” 小伙计:“岂止牵连,跟您说吧,这荣昌号的东家就是谢府的九少爷,这事儿外头的人知道可不多,若不是我堂弟在荣昌号当伙计,小的也不知底细呢,前一阵子为了给国公府的阿十小姐备嫁,可是没少折腾,九少爷最疼自己的妹子,恨不能把天下的宝贝都弄来给妹子添嫁妆,荣昌号的库房里堆得满满当当,小的堂弟说,随便拿出一件儿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您说那一库房的嫁妆得值多少银子啊。小的想都不敢想。” 珍珠见公主脸色越发不好看,忙道:“你这小子怎么说起话来就没边儿了,就算是荣昌号的牛车,又碍着兵部什么事儿了?” 小伙计:“姐姐倒是个急性子,小的这不是怕您听不明白,得从头说吗,街上这些牛车上拉的正是谢府给阿十小姐备的嫁妆,要说阿十小姐还真是叫人佩服啊,这么多嫁妆随便一样拿出来搁在平常老百姓家里都能当成传家宝,可阿十小姐眼睛都不眨就捐了。” 珍珠一愣:“什么捐了?捐了做什么?” 小伙计:“还能做什么,给北征的大军当军饷呗,就算小的不懂这些国家大事,也知道这仗一打起来,银子使的就跟流水似的,那么多又是兵又是马的,光粮食也得成山成海的,这是多少银子啊,光指望国库里的存项能成吗,为了军饷听说太太上皇把自己私库里多年的存项都卖了,可见是不够的,如今阿十小姐这嫁妆一捐,不正应了那句雪中送炭吗。” 苏盛兰咬着唇哼了一声:“既然你都知道大军一动银子使的流水似的,就该明白,她的嫁妆捐了也顶不了什么事儿,不过就是为了谋个好名声罢了。” 小伙计:“您这话说的可不对,人阿十小姐说了,这些嫁妆搁着也没用,换成口粮将士们能多吃一顿饱饭,许就能多杀一个狄人,阿十小姐不能亲自上阵杀敌,只能把自己的嫁妆捐了,略尽些心,您说阿十小姐谋的是名声,人堂堂国公府的千金,又是圣上赐婚的睿王妃,还用谋什么名声啊,更何况,若不是尽心,谁舍得拿这么些金山银山的宝贝,换个虚头巴脑的名声啊。” 苏盛兰哼了一声:“若不是为了名声,何必如此大张旗鼓的游街,弄得人尽皆知,为善不为人知才对。” 小伙计嗤一声乐了:“小的不懂您这话,就知道人家阿十小姐把自己值金山银山的嫁妆一股脑都捐了,要是换成小的可舍不得,您两位吃茶吧,旁边屋还有客呢,小的得去伺候着。”说着退了出去。 珍珠瞄着公主的脸色,开口道:“这个谢阿十按的什么心,公主送嫁的日子,非来添堵,这不是有意跟公主过不去吗,肯定是看公主成了夜郎国的王后,心里嫉恨公主呢,公主就别生气了,她再怎么显摆也没用,论出身,她不过就是国公府的小姐跟公主怎么比,就算圣上下旨赐婚,把她许给了睿王殿下,如今睿王殿下可要带兵出征了,这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有个什么……” 话刚说到此,被苏盛兰一声喝住:“放肆,凭你一个奴婢敢说诅咒皇叔,是活腻了吗。” 珍珠吓的忙扑通跪在地上:“奴婢知罪,请公主饶了奴婢这一遭。” 苏盛兰冷冷看着她:就算我跟谢阿十自小不对付,道理还是明白的,皇叔带兵出征为的是我大晋的安生,此是我大晋的国之大事,在这样的大事之前,岂能因我跟阿十的小恩怨,就诅咒大军主帅,下次,再让本公主听见一句不敬之词,直接打死,记下了。” 珍珠:“奴婢记下了,以后断不敢再胡说八道。” 苏盛兰摆摆手:“行了,起来吧,时候不早,也该回府了。” 珍珠一愣,忙指了指下面:“可,可是公主,送嫁的过来了。” 苏盛兰站了起来:“过来又有什么用。”沉着一张脸下楼去了,珍珠急忙跟了过去。 眼瞧着主仆俩上了马车走了,旁边雅室里夜郎王挑了挑眉:“格鲁,本王之前倒有些看走眼,还当这个端和公主跟她娘一样,就是个骚浪货呢,今儿倒是有些刮目相看。” 后头的黑大汉点点头:“属下也没想到,看起来这个端和公主也不像外头传的那般不堪,只不过跟谢阿十不合倒是真的。” 夜郎王:“什么不合,是她嫉恨阿十罢了,她这嫉恨之心倒是有些用处。” 格鲁:“大王刚也听见了,这位端和公主虽嫉恨谢阿十,却并不糊涂,若大王想让她做对晋国不利之事,只怕不易。” 夜郎王:“格鲁你还是不了解女人,女人一旦嫉恨起来,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而且,想端和这种女人最容易对付,只对她稍微好些,她便能为你赴汤蹈火,只是哄这样的女人,实在乏味的很。” 格鲁:“属下知道大王喜欢那谢阿十,不过格鲁有句话不得不说,那谢阿十虽好,却并不适宜做我夜郎的王后,她的性子太硬,况且还是谢家人,那天在校场她说,犯我大晋者虽远必诛,虽是对着公主说的,其实是说给咱们夜郎的将士们听的。” 夜郎王:“格鲁,你不觉得只有这样的女人才适合站在本王身边吗。” 格鲁:“大王莫非忘了,她不仅是谢阿十,还是睿王妃。” 夜郎王目光闪了闪:“只她未嫁一日,便只是谢阿十,格鲁,刚端和那个丫头叫什么来着?” 格鲁:“好像叫珍珠。” 夜郎王点点头:“对,珍珠,名儿起不错,姿色差了些,却有些心思,你说本王给她个机会如何?” 格鲁跟了大王这些年,从大王还是个不受宠的王子开始便知道只要大王想做的事,就没有做不成的,更何况对付女人,对于大王来说太容易了些。 若大王动这些心思是为了夜郎还罢了,格鲁就怕大王是为了那个谢阿十,大晋有句话叫红颜祸水,格鲁觉着那个谢阿十弄不好就是祸水,要不然怎么他们大王才见了一面,就如此放不下了,千方百计的想跟前凑,甚至不惜求娶端和这样一个女人,虽说夜郎跟大晋不同,没有大晋这么多礼法规矩,可作为夜郎无上尊贵的王后,也不能是个声名狼藉的女人。 所以,格鲁到现在都不理解大王求娶端和的目的,若是为了夜郎,大晋那么多公主,随便娶谁都比这个妥当,况且,无论大王求娶哪位公主,于大晋跟夜郎来说都是一样的,两国都明白和亲不过是权宜之计并非出于真心。 格鲁怕的是大王求娶端和是看中了苏家跟谢府的姻亲关系,娶了苏盛兰为后,等于间接的跟谢家成了亲戚,既是亲戚,自然有机会见面,绕这么大弯子,若为的还是谢阿十,就不得不叫人担忧了。 ☆、第 69 章 谢渲一进屋就见阿十瞪着自己,笑道:“这是谁惹我们家小阿十了, 跟八哥说, 八哥替你教训他去。” 阿十:“教训谁啊,就是八哥你惹的。” 谢渲莫名:“我,你这可冤枉八哥了, 这些日子八哥忙的连你八嫂都没顾上, 吃住都在户部, 再这么下去, 只怕把你八嫂的样子都忘了,哪能惹着我们家小阿十呢。” 阿十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就算再忙,八哥也忘不了八嫂的,我问你,那些东西我不过是让冬儿跟刘喜儿送去了户部,你收起来不就好了,做什么非大张旗鼓的绕城一圈,弄得人尽皆知。” 谢渲眨眨眼:“阿十, 行善不为人知是积阴德, 可咱家的阴德积的已经够多了,用不着你这丫头再往上添就足够惠及咱们谢家子孙后代, 再说,你这可不是寻常的善事,此举于朝廷于我大晋的百姓都是一件了不得大功德,既是大功德,自然得好好宣扬宣扬。” 阿十:“宣扬什么, 不过就是捐了点儿东西罢了。” 谢渲:“你说的轻松,莫忘了你这丫头捐的可是谢家给你备下的嫁妆,若是捐的无声无息,赶明儿你跟睿王成礼的时候,要过嫁的时候怎么办,便你不在意,咱们谢家也丢不起这个人,没说堂堂谢家千金出门子连嫁妆都没有的,不得叫人笑话死啊,如此围着城绕上一圈,给大家瞧瞧,就当提前过嫁妆了,反正你嫁给睿王便是嫁进了皇家,如今睿王即将挂帅出征,你这睿王妃捐了嫁妆做军饷,也是一段佳话。” 阿十:“八哥少糊弄我了,我才不信你这些鬼话呢,八哥自来是不吃亏的,我这些嫁妆捐了,八哥不定多心疼呢,肯定是打别的主意呢。” 谢渲笑了点了点她的鼻子:“知道八哥心疼就好,你说八哥都心疼了,怎么也得让别人也疼疼才公平吧,北地苦寒,这一仗不用想也知道如何艰苦,银子多些,粮草便充足,粮草充足了,将士们才有力气冲锋陷阵,兵将们出生入死为的是我大晋万千黎民百姓的安乐,百姓们苦巴巴的就不提了,可朝堂上那些一个个吃的脑满肥肠,家里的银子与其吃了花酒,不如捐出来给将士们做身冬衣,也抵挡抵挡北地的严寒,你说八哥说的在不在理儿。” 炕上的国公爷老两口本来瞧他们兄妹斗嘴的热闹呢,这会儿听了老八的话,国公爷激动起来,一拍炕桌:“在理儿,朝堂上那些混账王八蛋,平常瞅着道貌岸然一本正经的,到了花楼里,一瞧见姑娘,立马就变了,搂着姑娘又亲又摸的,下流之极,姑娘唱个曲儿,白花花的银子就赏了出去,眉头都不见皱一下,可若是哪儿有个灾荒什么的,让他们捐些银子出来救济救济老百姓,一个个都成了琉璃公鸡根毛不拔,哪家不是金山银山的堆着,装什么傻啊。” 国公爷冲动起来,说的口沫横飞慷慨激昂,却不妨把自己的底也露了,王氏夫人目光闪了闪,暗暗冷哼,这老头子竟敢背着自己去吃花酒,胆子也太大了,却不打断他,而是笑眯眯的听着,看看这老家伙究竟背着自己干了多少坏事儿。 阿十跟老八兄妹俩也没想到阿爹如此激动,而他们阿爹一激动就容易口无遮拦,把什么都抖搂出来,然后结果就是惹了阿娘,然后就会被赶到外头厢房里头睡去,可怜非常。 以往数年里这种事儿多次发生,谢家的人没有不知道的,虽说觉得阿爹有些活该,却也不忍心看着阿爹受罪,所以兄妹俩一个劲儿跟阿爹使眼色,可惜阿爹正说到兴头上,根本不理会他们的眼色。 倒是王氏夫人瞪了两人一眼,那一眼颇具威胁,兄妹俩立马老实了,他们谢家阿娘最大,宁可惹阿爹一百回也别惹阿娘一回,这是谢家子女通过多年教训而总结出来的共识,所以,阿爹自求多福吧。 等国公爷说尽兴了,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貌似自己说了不该说的,咳嗽了一声:“那个,宣平候府刚来人送信,说他们老侯爷请我过去下棋,我先去了啊。”说着就要往外走。 王氏夫人哼了一声:“ 你确定是去下棋,不是去吃花酒。” 国公爷刚抬起的脚听见这话又缩了回来,知道,自己跑是来不及了,这会儿走了,吃花酒的罪名就落了实,这么大年纪,孙男弟女的一大群了,若是还让老妻给赶到厢房去睡,可有些丢人。 想到此,笑着坐回了炕上:“夫人说笑话儿呢,吃什么花酒。” 王氏夫人瞥着他:“这可不是我说的,是你自己说的,老八跟阿十都听见了,老八,阿十,刚你阿爹可说了去吃花酒的事儿。” 国公爷冲两人眨眼,阿十跟老八都有些无语,他们阿爹简直就是慢半拍,刚给他使了那么多眼色也没理会,说的那个起劲儿,如今再眨眼有什么用。 他们兄妹俩难道敢替阿爹说话不成,谁不怕阿娘啊,兄妹俩异口同声的道:“说了。” 国公爷瞪着两人:“胡说八道,我说什么了?” 王氏夫人:“阿十你阿爹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你再告诉他一遍,提醒提醒,免得想不起来了。” 阿十:“阿爹您刚才说跟那些大臣去吃花酒的时候,那些人对着姑娘又亲又摸的然后唱曲儿的时候,白花花的银子就赏了出去。” 国公爷眨眨眼:“你听错了吧,这是我说的?” 阿十觉得她阿爹实在天真的很,都这时候了,她家阿爹还想抵赖呢,怎么可能,非常肯定点点头:“没听错,就是阿爹说的。” 国公爷白了她一眼:“阿爹白疼你了,小白眼狼。” 阿十可冤枉:“阿爹明明是您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迁怒阿十可不是君子所为哦。” 国公爷哼了一声:“你老爹不是君子。” 王氏夫人:“你可不是不是君子,你是个老不羞,胡子都花白了,还往花楼里头钻,亏你还好意思说女儿,你才是个老白眼狼,想当初成婚的时候你是怎么跟我发誓的,你说今生今世都只有我一个妻子,别的女人在你眼里如同狗屎,你如今跑花楼里头去,难不成就为了踩狗屎去啊。” 国公府人一句话,阿十跟老八都忍不住笑了出来,见阿爹瞪他们,忙收住笑低下头,却仍忍不住笑意,肩膀子微微的抖。 他们家阿爹还真是人才啊,这发誓发的都如此别具一格,把别的女人比成狗屎的,估摸整个大晋就她家阿爹这么一位。 当着儿女被老妻揭了当年的事儿,国公爷一张老脸臊的通红,有心辩驳,可这话还真是自己说的一字不差,不仅发了誓,还为了表示心诚不顾男儿膝下有黄金,跪下发的誓言,这件事儿要是给儿女知道,自己这张老脸可往哪儿摆啊。 想到此,忙凑到老妻耳朵边儿上道:“我真没做对不住你的事儿,这事儿,一会儿我保证给你说明白了,这会儿孩子们在呢,多少留些体面成不成?” 王氏夫人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亏了你还知道体面。”看向儿女:老八这几天都不回去,玳玳不定多担心呢,既得了空赶紧回去瞧瞧你媳妇儿去吧,眼瞅天就凉了,你们那庄子上暑天住着倒舒服,冬底下可不成,玳玳身子弱,着了寒该病了,如今老七也不在跟前儿,若病了可麻烦,指望太医院那些太医,不治坏了就是好的,你这次去把你媳妇儿接过来,这大军一动,你这个户部侍郎就更忙了,也不能天天都往城外跑,住到这边儿来也近便,趁着这一冬,让厨子给你媳妇儿调理调理身子,你这年纪不小了,也该要个孩子了,玳玳这孩子身世孤清,有个孩子在跟前热闹。” 谢渲:“那我这就去就接她过来。” 阿十可不想留在这儿打扰爹娘,忙道:“阿十也好几天没见着八嫂了,索性跟八哥一起去接八嫂,也能帮八嫂收拾收拾。” 王氏哪会不知女儿的心思,估摸去接玳玳是假,去睿王府才是真,这女儿大了,终究是别人的,当爹娘的也拦不住,只能成全他们小儿女,挥挥手:“去吧。” 兄妹俩前脚一出去,后脚王嬷嬷一使眼色,丫头婆子都退了出去,就留下老两口子在屋里说话儿。 见屋里没了外人,国公爷才道:“就是上回被宣平候那老家伙硬诓着去过那么一回,先头我都不知哪儿是花楼呢,进去才知道,都没站住脚就走了,真的。” 王氏夫人道:“没站住脚就瞧见那些大臣对姑娘又亲又摸的了,还瞧见给唱曲儿的姑娘赏银子了。” 国公爷:“我说的是真的,就那么两眼正好瞧见,夫人若不信可以问问宣平候那老家伙。” 王氏夫人:“你跟他是一丘之貉,问他还不如不问呢?行了,既是过去的事儿,就不提了,你去安排安排,明儿一早我想去大佛寺走一趟。” ☆、第 70 章 国公爷愣了愣:“怎么好端端的想起去大佛寺了?” 王氏夫人:“这两天,一想到大军即将出征, 我这心里啊就总是慌慌的不大安稳, 那大佛寺的香火极灵验,我是想带着阿十去拜拜佛祖,顺道让她给睿王求个平安符戴在身上, 一是个念想, 二来也能庇佑着些。” 国公爷:“怪不得这两日夜里你总睡不踏实呢, 原来是为了这个, 你呀就是胡思乱想,睿王也不是头一次出征,你莫忘了,他十六的时候就大破西戎生擒了西戎王,堂堂的大将军王,小小的北狄还能蹦跶出天去,大军所到之处,必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王氏夫人:“话是这么说, 战场上刀剑无眼, 就怕有什么闪失,这人心啊也是怪, 之前他不是咱们谢家的女婿,瞧见的都是他大将军王的威名,如今要娶阿十了,就忍不住担心他的安危了,行了, 别跟我这儿磕牙了,快吩咐下去,明儿一早就去,对了还有玳玳,她也得好好拜拜,有道是心诚则灵,佛祖有知,说不准来年就能生个大胖小子,不,不对,生个跟阿十一样的漂亮丫头,让我这个阿奶抱着,想想都高兴。” 国公爷:“夫人想的倒是长远,如今八字可还没一撇呢,说来也奇怪,我瞧着老八挺疼媳妇儿的,怎么就听不见喜信儿呢。” 王氏夫人白了他一眼:“这儿孙都是有份的,哪是他们想有就有的,我这当婆婆的都不急,你这当公公的急什么,若是眼馋想抱孙子,那不是有的是吗,老二,老三老四老五,哪家没有,你想抱多久就抱多久,非跟老八闹什么。” 国公爷:“那儿闹了,不就是咱们老两口背地里说句闲话吗。” 第35节 王氏夫人:“这样的闲话以后少说,若是玳玳听见不定心里多难过呢。” 国公爷:“瞧你说的,这点儿道理我还能不明白吗。” 王氏夫人:“我是怕你老糊涂了,说话没个把门的,回头当着儿媳妇儿胡说八道,不过,阿十这丫头还真是的饿,一下子就把嫁妆都捐了出去,连丁点儿都没留,回头等成礼的时候,怎么办。” 国公爷:“这个有什么愁的,咱家还能缺了阿十的嫁妆不成,再备一份也就是了。” 王氏夫人:“这话倒是,说到底,只要他们小两口能恩恩爱爱的过日子,嫁不嫁妆的都是小事。” 国公爷哼了一声:“这个夫人尽管放心,就是想让他们不恩爱都难。” 王氏夫人:“瞧你那酸溜溜的样儿,还跟女婿吃醋不成,闺女嫁了不还是你闺女,你这成日拈酸吃醋的,让外人知道还不得笑话你啊。” 国公爷:“谁乐意笑话谁笑话,我不怕,我就是看不惯两人那亲热劲儿,你是没见着睿王看阿十那眼神,跟要把咱家阿十生吞活剥了似的。” 国公夫人嗤一声乐了:“老东西,你忘了当初你怎么看我的,不也这德行。” 国公爷老脸一红:“这说着阿十呢,怎么又拐我身上来了,得,我不跟你说了,去寻管家给你安置明儿去大佛寺的事儿去。”撂下话走了。 国公夫人想起当年新婚那会儿,丈夫真是无时无刻不粘着自己,那目光盯在自己身上,直勾勾的,自己去哪儿,他的目光就跟到哪儿,就算在自己爹娘跟前儿也毫不避讳,弄得自己颇不好意思,生怕被人笑话,都不敢看他,如今想着都好笑。 微微侧头看向院子里的石榴树,红彤彤的石榴都给阿十摘下来酿酒了,剩下满枝的绿叶,虽入了秋倒也翠生生一点儿也不光秃。 犹记得这棵石榴树是阿十落生那年丈夫亲手栽在院子里的,那时候阿十还是个奶娃娃,一晃眼的功夫都快嫁人了。 王嬷嬷端了茶来搁在炕桌上:“主子想什么呢?出神了这么久。” 国公夫人:“我是想这日子过得快呢。” 王嬷嬷听了笑道:“可不快吗,老奴恍惚记得昨儿小姐才刚出嫁,如今阿十小姐都要出门子了,总觉着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少爷小姐就都大了。” 国公夫人:“阿十呢,真跟老八去帮忙了啊。” 王嬷嬷:“老奴刚听管家说,一出大门,八少爷就自己走了,阿十小姐倒是也出去了,只不过没跟把少爷去,而是往别处去了,瞧方向十有八九去了睿王府。” 国公夫人叹了口气:“难怪她爹吃味呢,先头还为这丫头于男女之事上不开窍发愁呢,怕耽搁了大好年华,回头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这会儿你瞧跟睿王的亲热劲儿,真是一时一刻都要黏在一处。” 王嬷嬷:“之前瞧姑娘也不大乐意的,却是睿王殿下上心哄着,主子别瞧那睿王殿下一张脸冷冰冰的连点儿笑模样儿都不见,可一见了阿十丫头,那脸上的欢喜遮都遮不住,手巧还肯花心思,老奴上次去阿十屋里,瞧见那窗子下挂着一个用柳枝编个花篮子,精巧非常,里头装了一篮子茉莉花,满屋子的清香,后来问了冬儿才知道,是睿王殿下知道小姐喜欢茉莉花,亲手编了个花篮,叫人送了过来,主子,奴婢以前还以为睿王殿下那双手就会舞刀弄剑,带兵打仗呢,如今才知道,哄起女孩子来,比打仗本事还大呢,这一点一滴的下来,小姐便是铁石心肠,也融了。” 国公府人笑道:“竟还有这样的事儿,看起来睿王对阿十倒是用心,其实,就这次他往后推迟成礼的日子,我就知道他是真心对阿十的,这一个男人若是心尖子上搁着一个女人,会事事都为她打算周到的,断舍不得她受半点委屈,就算他是大将军王,对这一仗甚有把握,也怕万一,万一有闪失,未成大礼,终究还是有退路的。” 想到此,不禁道:“这丫头倒是个有福的命,在家有爹娘哥哥们宠着护着,出了门子还落了这么个处处为她打算的夫婿,往后还有什么愁的,盼着这回平平安安的,到时候把这丫头嫁出去,自己就不用费心了。” 主仆俩正闲话呢,忽听外头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一阵热闹,内宅都能听见,可想而知多大的动静,国公府人愣了愣:“这是谁家做法事呢,这么热闹。” 王嬷嬷忙道:“哪是做法事,今儿是端和公主过嫁的日子,外头这动静想是过嫁的队伍临门了,说起来这位也不知怎么想的,她爹娘都好好的呢,公主府也在哪儿摆着,怎么就非住到别人家来呢,这位自小就跟阿十不对付,别是想找茬吧。” 国公夫人冷哼了一声:“就算这丫头如今下嫁夜郎王为后,也不过一个和亲公主罢了,想欺负阿十,门儿都没有。” 王嬷嬷笑道:“她想欺负也得有那本事才行啊,说到底不就是因为嫉恨咱们小姐样样比她强吗,那个夜郎王老奴瞧着不像善茬儿,端和公主那点儿心机,只怕被那个夜郎王卖了还替人家数银子呢。” 国公夫人叹了口气:“那娘俩一个赛一个糊涂,也不想想夜郎对咱们大晋历来不友好,如今来和亲,也是因夜郎闹了场大瘟疫,为了求得援助,才不得不对咱们大晋做小伏低,在校场,瞧哪娘俩的意思,倒是一门心思挑女婿去了,不过说到这个,到底关乎国礼,你去嘱咐老大媳妇儿两句,叫她别太过不去,搬出来既搬出来了,该有的礼不能少,免得那夜郎挑了刺儿去,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王嬷嬷应着去了不提,且说阿十跟八哥在大门口分道,直接去了睿王府,一头钻进酒窖里头去,寻好酒解馋去了。 睿王从宫里商议过事回来,一进门王顺忙迎上来回:“王爷您回来了,王妃来了半天了。” 睿王挑挑眉:“人呢?” 王顺:“一来就进酒窖里去了,交代下不许奴才们打扰,奴才没敢跟进去。” 睿王笑了一声:“她是去偷酒吃的,自然不让你们打扰,这做贼的还有人陪着,岂不可笑,你别管了,本王进去瞧瞧。”说着往酒窖去了。 王顺摸了摸子,琢磨偷酒吃,她可是堂堂的睿王妃,虽还未过门,却已不重要了,从太太上皇到底下的奴才下人,都认可她是睿王妃,她就是这睿王府的女主子,不成礼也是,不过殿下这一进去,只怕酒不醉人人自醉了,自己还是叫人在外头守着些吧,别有不长眼的闯进来扰了爷的好事,大军即将开拔,以后王爷跟王妃别说亲近,连见一面都不可能,以王爷对王妃的稀罕劲儿,这会儿不多屯点儿念想,过后非得相思成灾不可。 其实王顺错了,就算还没分开,这会儿眼瞧着佳人,一样的相思难耐,不过,这丫头倒是吃了多少酒,竟醉成了这个样儿,身子斜着歪在酒窖里的小榻上,一手撑着小几,一手还拎着自己送她的那把小酒壶,已吃的双颊酡红醉眼迷离,却仍举起酒壶一仰脖咕噜又吃了一口,眯着眼砸吧砸吧小嘴咕哝了一句:“好酒,好酒……” ☆、第 71 章 睿王摇头,过去把她手里的酒壶拿了过来:“好酒也不能多吃, 吃多了伤身子。”阿十显然吃醉了, 根本没意识到有人进来,直到被抢了酒壶,才一脸不爽的睁开了眼, 看了睿王一会儿, 一时迷糊起来, 连人都不认了:“你, 你是谁,干嘛抢我的酒,拿来。” 本来睿王脸上还带着些许笑意,听见这句话一张俊脸立马沉了下来,一伸手把她揽到自己怀里,低头看着她:“你仔细瞧瞧我是谁?”语气颇有些危险,只是阿十这会儿早醉迷糊了,哪管什么危不危险, 听了他的话, 果真抬头瞧他,却伸出小手贴在他的脸上:“你, 你别晃,你一晃我都瞧不清你的样子了。” 睿王抓住在他脸上作乱的小手:“小醉猫,吃的这般醉,连人都不认了,看以后还让你吃酒。” 阿十却挣开他的手, 又在他脸上摸了摸:“瞧着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一样,哦,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冰块男。” 睿王脸色更冷:“什么冰块男?这丫头把自己认成谁了?” 阿十:“冰块男就是冰块男,其实你虽然跟冰块一样冷冰冰的,但长得还算不赖,跟你说,那天晚上我一听见你的声音就认出你了,可惜你把我弄得好疼,要不然,我也不会那么跑了。” 睿王脸色缓了不少,原来小丫头嘴里的冰块男是自己,听她又提起那夜的事儿,睿王低头亲了那张撅起来的小嘴:“真这么疼吗。” 小丫头认真的点点头:“真疼。”这丫头实在起来让人郁闷。 正郁闷呢,小丫头忽的嘻嘻笑了起来:“不过,好奇怪哦,虽然知道那样很疼,但你亲我的时候,我会忍不住总想起那些事来,一想起那些事,就觉得身子怪怪的。” 睿王愣了一下,柔声道:“怎么怪了?” 阿十摇了摇脑袋:“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热,想你亲我,抱我,夜里还会做梦,梦见那晚上你做的那些事。”说着,忽的凑过来亲他。 吃醉了酒的小丫头,胆子变得格外大,以往自己亲她的时候,小丫头都是推拒的,推拒不过才会稍微配合一下,今天的小丫头却异常热情,在他唇上又亲又啃的折腾了一会儿,还不满意,小舌头一下子钻到了他嘴里…… 自从南越那一夜之后睿王就知道,自己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这丫头跟前儿毫无用处,若这丫头推拒些还好,如今这热情起来,哪里忍得住,最后一丝理智在这丫头无意识的攻势下,瞬间溃散。 几乎立刻便夺回了主动权,倒在了榻上,衣裙卸落,小几翻了下去,撞倒了半开的酒坛,顷刻间酒香四溢,一闻便是难得的陈年佳酿,可惜好酒的小丫头,这会儿早已顾不上了,酒虽好,情却更是醉人,一响贪欢,几许缠绵,竟不知是梦是醒…… 阿十以为自己做了羞人的梦,梦醒了就好了,可醒过来却仍看见梦中的冰块脸,便有些吓人了,急忙又闭上了,喃喃的道:“怎么又做梦了。”过了会儿睁开眼,却仍是那张脸,不禁道:“你,你怎么在这儿?” 睿王看了她一会儿:“刚的事儿阿十这么快就忘了不成。” 阿十眨眨眼:“什么事?我不是做梦了吗” 睿王倒是笑了:“我倒不知原来阿十常做这样的梦?真是个口不应心的小丫头,这张小嘴上说的不能信,你的身子比你这张小嘴诚实的多。” 身子?阿十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身无寸缕的被他抱在怀里,周围弥漫的酒香,让她想起了一些事,貌似自己今儿从谢府出来,跟八哥在门口分开,八哥去城外接八嫂,自己便来睿王府酒窖偷酒吃,然后吃了多少酒,不大记得了,貌似不少,他这酒窖里的好酒实在太勾馋虫了,闻着闻着就想吃上一口,吃上一口就想再多吃两口,于是就吃醉了。 醉了之后,好像有个人跟自己说话来着,然后那个人冷冰冰一张脸跟眼前这张脸重合在一起,阿十彻底想起了刚才的事儿,小脸腾一下红了,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应付眼前的状况。 她还记得自己一直跟他说怕疼,千方百计的抵触做那件事儿,如今不仅做了,还是自己主动勾引他做的,前头说的那些怕疼什么的,岂不都成了谎话,他肯定以为自己先头是骗他的了。 阿十这会儿多希望自己酒量差,跟七哥似的,吃上两杯就能睡着,然后把什么都忘了,可自己酒量太好,即便吃醉了,过后也能清楚的想起来发生过什么,而且这一次还格外清晰,她甚至能想起做那件事儿的时候,不仅没觉的痛反而很是快活。 阿十头一次觉得吃酒不好,吃醉了就更不好,阿十这会儿恨不能在地上刨个坑钻进去了事,可惜做不到,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脑袋扎进他怀里闭上眼装睡。 睿王哪会不知她的小心思,就看她透红的小脸,也知道根本没睡着,睿王轻轻亲了她的额头一下:“阿十,自南越那一晚你便是我的人了,其实成不成礼,我并不在意,但这里终究不是南越,你也不是我以为的南越姑娘,你是谢家千金,便我早已视你为妻却仍要有所顾忌,本来我是想等到成礼那一日再碰你的,却终究没忍住,阿十,你心里若是怨我就怨吧……” 阿十陡然睁开眼,从他怀里探出脑袋来看着他:“我怨你做什么,明明是我勾引你的,要怨也该你怨才对。” 睿王目光一闪:“这么说,阿十承认是你勾引的为夫了。” 阿十方知上当,脸更红了:“你,你这人实在奸诈,原来刚那些话都是故意哄的。” 睿王轻笑了一声:“不哄你,你还不知要扎我怀里多久呢,不过,那些话也不全是哄你的,阿十,我没想这么快要你,而且还是在这里?却不知你这丫头吃醉了竟变得那般热情,刚那样子若我还能忍住,就不是男人了。”说着低头瞧着她:“刚才那样疼不疼?” 到底是未出阁的小姑娘,阿十臊的别开头不吭声,不过,小脸上的红晕却已蔓延到了脖颈下,本来细腻的肌肤染上一层红晕,更为透亮,诱人非常,睿王忍住低下头去亲了又亲……终极力抑制住把这丫头压在身下的欲,望,略放开她,捡起散落一地的衣裙,一件件给她穿妥当。 这男人一君子起来,阿十反倒有些郁闷,她记得八嫂若是穿的轻薄些,八哥见了眼睛都舍不得错开,直勾勾的盯着,然后就会把八嫂带去他们的寝室里,老半天会出来,出来之后的八嫂身娇体软,满眼□□。 以前不懂这些事儿的时候,还天真的一位八哥在房里罚八嫂来着,后来才知道八哥八嫂这个罚其实就是做这件事儿。 而阿十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之前她觉着疼是因为并不喜欢他,喜欢之后再做那件事儿就不会觉得疼了,反而很是快活。 也才知道,为什么说至亲至近方是夫妻,那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亲近,这世上再无可能有第二个人了,那种快活也只有他才行。 阿十想不出什么时候喜欢这个男人的,也许是在宫中的玉酿阁重新见到他的那一刻,或许是他给自己编花篮的时候,或许是他亲自己时候,也或许是他们共骑策马的时候……总之这些点点滴滴,串联在一起,在她不知不觉的时候便喜欢了。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总想见到他,吃饭睡觉甚至喝茶的时候也会想到他,哪怕知道他忙,不能见到他,也想在他的地方待着。 如果这些还不是喜欢,那么她不知道什么才算喜欢了,所以,结论就是,自己喜欢他了,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想跟他一生一世在一起永不分离。 可是,造化弄人,他们即刻便要分开,在她刚知道自己的心意之后,他便要带兵出征了,阿十知道这一走可不是三两日,蒲城远在北疆,大军一来一回也得数月光景,更何况,还要跟狄人打仗,若是一年能回来都是快的了。 想到此,阿十顿觉不舍,扑进他怀里:“大军何时开拔可订好了日子?” 睿王低头看着她:“阿十是舍不得我走吗?” 阿十抬起头来:“是舍不得,要不然我跟你一起去好不好?“ 睿王点了点她:“我倒是想呢,你若去可在我帐下做个传令的小兵。” 阿十不乐意了,撇了撇嘴:“你也太不瞧不起人了,我若去了怎么不得做个先锋官啊?” 睿王笑了起来:“好,你就做先锋官,让那些狄人一见你的威风便闻风丧胆。” 阿十也笑了起来:“我知道你哄我呢,女子不能上阵杀敌的。” 睿王理了理她的发鬓:“我的阿十为将士们筹了那么多粮草,比上阵杀敌的将军还厉害。” 阿十:“说起这个,我是来跟你说一声的,我把嫁妆都捐了,以后成礼的时候就只我人嫁过去,你可不许嫌弃。” ☆、第 72 章 睿王:“好,不嫌。”伸手给她整理好衣裙, 拉她站了起来。这一站起来阿十陡然腿一软, 不是睿王揽住她,又栽回去了,不觉想起刚才的事儿, 一张小脸红的快滴出血了, 一双大眼左右飘忽。 睿王轻笑了一声, 一弯腰把她抱了起来, 阿十吓了一跳手臂下意识圈住他的颈项:“你,你放我下来,我能走。” 睿王:“我跟前逞什么强。” 阿十急道:“不是逞强,而是你这么抱我出去,你府里的人瞧见不定怎么想呢,若是传出去怎么办。” 睿王:“不会,我让人伺候你沐浴,泡泡热汤会舒服些。” 他倒是想的周到, 阿十也知道若是自己这样回谢府, 肯定露馅的,虽说阿爹阿娘不会为难她, 总归不妥,便没吭声由着他安排。 泡在热水里,舒服轻舒了口气,靠在浴桶壁上,任由后头的嬷嬷给她搓洗头发, 阿十这会儿才明白冰块男刚那句不会是什么意思,这睿王府里的从管家到扫地的都极有规矩,若自己不问,绝不会多言多语,更不会嚼舌头根子了。 阿十放了心,闭上眼,一放松不小心睡了过去,伺候的嬷嬷怕她着凉,叫了几声,方才醒过来,嬷嬷拿了身簇新的衣裙过来伺候她换上,从里到外很是全和,阿十不免有些想歪:“这衣裳是哪来的?” 那嬷嬷忙道:“主子莫误会,这些衣裳是王爷之前就交代针线房预备的,料子都是皇上赐下来的,王府里并无女眷,这些料子便一直堆在库里,前些日子王爷说要给王妃做四季衣裳,才从库里倒腾出来,交给针线房,已经做得了几箱子呢。” 阿十抿着小嘴有些不好意思:“这也太浪费了,这么多衣裳,我一个人哪穿的过来啊。” 话音刚落睿王便走了进来,一瞧见阿十的打扮,眼睛一亮:“真好看。” 第36节 阿十忍不住道:“是衣裳好看还是人好看?” 睿王:“衣裳好看,人更好看。” 阿十眨眨眼:“外头人都说睿王不善言辞,是个冷郎君,若是知道这般会甜言蜜语,肯定要吓坏了。” 睿王笑了:“我说是实话,别人吓什么。” 阿十:“不跟你说了,出来这么久了再不回去,阿爹阿娘该担心了。” 睿王伸手把她揽在怀里:“吃了晚上饭再回去,若怕岳父岳母担心,我叫王顺去知会一声。” 阿十忙摇头:“不成,不成,阿爹阿娘可不知我来了你这儿,我是打着跟八哥去接八嫂的名头跑出来的,若是你叫王顺去说这个,岂不露馅了吗。” 睿王点了点她的鼻子:“你也不瞧瞧这会儿外头天都暗了,你八嫂早就接回谢府去了,便这会儿回去也晚了。” 阿十听了,忙侧头瞟了眼窗外,可不嘛,刚从酒窖里出来的时候还有日头呢,这会儿天都黑了,回去也来不及了,索性破罐子破摔的点头应了。 吃了饭,睿王亲自送她回了谢府,阿十一下车,冬儿就跑了过来,先给睿王见了礼,便道:“小姐,您可回来了,奴婢这一眼没看到,您就跑没影儿了,嬷嬷说小姐跟着八少爷去庄子上接少奶奶去了,可八少爷跟八少奶奶早就回来了,却不见小姐的影儿,八少爷说一出咱们府门,小姐就跑了,去哪儿了八少爷也不知道,可把奴婢急坏了。” 阿十自知理亏:“好啦别唠叨了,下次再出去一定给你留话还不成吗,走吧,进去吧,大晚上的在外头站着做什么。” 说着往里走了几步,想起什么又折了回来,走到睿王跟前儿:“刚在王府问你的话你还没答我呢,何时出征?” 睿王:“三日后。” 阿十点点头:“那明儿后儿恐怕你都得忙了。” 睿王颇有些愧疚的看着她:“对不住阿十,只怕抽不出空来陪你。” 阿十仰着头看着他:“我也不是小孩子,非要人陪着不可,更何况,我虽算不得贤良淑德,大事小事还是分得清的,大军出征是国家大事,不可轻忽,比陪我要紧的多,再有,我们以后的日子长着呢何必非要在乎这一时一刻。” 睿王看了她许久柔声道:“我的小阿十年纪虽小,却最明事理,你说的是,我们以后有一生一世的时间可以相守。” 两人正说着忽听一阵笑声传来,阿十侧头见是九哥从那边儿走了过来,不知听了多少去,脸一红颇有些不自在:“九哥,听人壁角可不是君子所为。” 谢洵嗤的笑了:“这可是谢府大门口,你九哥我要回家必须得从这儿过,可不是故意要听你们俩说梯己话儿的。” 阿十给他说的越发不好意思。跺了跺脚:“九哥讨厌。”捂着脸跑了。 谢洵笑的不行:“殿下还真有本事,能让我家小阿十害臊可不容易,可见以往是在下看走眼了,没瞧出来殿下还能如此儿女情长。” 睿王:“九哥取笑了。” 这声九哥叫的谢洵生出许多感慨来,当年在太学伴着皇上读书的时候,睿皇叔那可是光彩熠熠的英雄人物,就算提一提都觉荣幸,如今这位英雄人物见了自己得恭恭敬敬的叫一声九哥,哎呦,这心里甭提多舒坦了。 谢洵舒坦够了,咳嗽了一声:“妹夫既叫我这一声九哥,我就接着了,以后就是一家人,妹夫有什么事儿尽管开口,不用客气。” 谢洵刚说完,睿王便道:“还真有件事儿要劳烦九哥?” 谢洵愣了愣,看了他一眼,心道,这还真是,闹半天刚才那句九哥是因为有求于自己才叫的,还真现实,可话都扔出去了也不能收回来,更何况不管他这声九哥叫的是不是心甘情愿,他娶阿十是不会错的,所以,不管如何,睿王都是自己人,既是自家人还有什么计较的。 想到此,开口道:“客气什么,说吧什么事儿?” 睿王:“我知道我大晋数九哥的荣昌号分号最多,各处商队来往也多,不知蒲城可设了荣昌号的分号?” 谢洵:“说到这个,还真是我的一个念想,别瞧那北地苦寒,却蕴藏这无限商机,那些皮毛牛羊在北地不值钱,到了南边儿可就不一样了,若是我荣昌号能在蒲城设立分号,便可把北地的皮毛牛羊运到南边去,换了茶叶绸缎等物再回蒲城,这一来一回所获利润可是想当可观,而蒲城正在咱们大晋跟北狄的交界之地,若无战事,蒲城可是块风水宝地,只可惜,北疆这些年一直不太平,狄人作乱,谁敢在蒲城设商号,不是擎等着被抢吗,而且到蒲城这一路的商道也并不太平,又是土匪又是山贼,专门抢夺过往商旅,杀人越货,无恶不作,故此,虽北地有无限商机,我等却也只能望洋兴叹。” 睿王:“若我可以打通南北商道,九哥可愿意在蒲城设立分号。” 谢洵眼睛一亮,暗道,是啊,自己怎么没想到呢,大军既然北征,沿路收拾几个山贼土匪不就是顺手的事吗,若是自己带着商队跟着大军一路北上,沿途设立荣昌号的分号,等到了蒲城,不禁南北的商道通了,荣昌号也站住脚了,实是一举数得的好事。 不过,谢洵可不傻,就算睿王如今成了自己的妹夫,究根结底他还是北征大军的主帅,绝不会为了讨好自己这个大舅哥,让大军一路剿匪为自己打通商道,而且刚才他明明说是有事劳烦自己,这忽然抛出如此一个巨大的好处出来,只能说明他劳烦自己的事情的难度,跟这个好处一样巨大。 想到此,开口道:“妹夫就别绕弯子了,干脆撂句痛快话儿,帮着荣昌号打通南北商道的代价是什么?北征大军可不是剿匪的。” 睿王:“此次北征共二十万大军,此去蒲城千里之遥,贰拾万大军人吃马喂的,这光运送粮草就是难题。” 谢洵是什么人啊,买卖上的事儿一听话音就明白了:“你是想把大军的粮草交给荣昌号来运送。” 睿王:“据我所知,荣昌号虽在蒲城并未设立 分号,这一路往北的数个州府之地却都有荣昌号的分号,只因商路不通,故此走的并不勤便,如今我帮你打通商道,你只要把大军所需粮草运到蒲城,待北疆安定,蒲城之内可任由荣昌号选址设立分号。” 谢洵眼睛都亮了,的确这实在是个极其诱人的条件,睿王说的不错,这几年便是商道不通,自己也让人逐渐在北边的几个州府之内设立了分号,主营的买卖便是粮食跟草料,这两样东西是朝廷严禁私贩的,土匪山贼的不稀罕劫,劫了也卖不出去,所以还算稳妥。 有这个先决条件,运送粮草对于荣昌号来说的确不算什么大事,只是这次的量大了一些,不过却方便了许多,可直接把那些分号收上来的粮草,直接送到蒲城,如此于朝廷来说省了运送粮草的人力不说,又少了这一路上的消耗,于自己的荣昌来说,既打通了北边的商道,又拿到了蒲城最好的地点,实是两全其美之策。 ☆、第 73 章 衡量利弊, 谢洵深觉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况且,身为大晋谢家的人,就算一个钱也赚不着,事关战事,岂能做壁上观, 更何况, 睿王如今还是自己的妹夫, 这于公于私都不能推脱。 想到此, 点点头:“好,粮草之事便交给我荣昌号了,听阿爹说起北疆风光, 竟一直未有机会欣赏,这次倒可好好领略一番。” 睿王:“既如此, 三日后大军开拔。” 谢洵:“我知道,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吗, 我这就回去收拾明儿一早便动身, 如此,咱们蒲城见了。”拱拱手进去了。 睿王这才上车,路过旁边的承恩公府, 撩开窗帘看了一眼,张灯结彩好不热闹,这时候了大门外仍是迎来送往的。 等车过去,睿王才道:“来跟夜郎王讨喜酒的还真不少。” 王顺听了摇摇头:“王爷不知, 这是万岁爷亲自下了口谕让大臣们来承恩公府贺喜的,是怕太冷清了,过不去眼,王爷没见刚九少爷一身酒气吗,想是刚从承恩公府吃了喜酒回来。” 睿王:“这倒也奇怪,谢洵虽曾伴读皇上,却最厌官场,这才去开了个荣昌号做买卖,朝堂的事再不理会的,今儿怎么跑去喝喜酒了?” 王顺:“这个奴才知道些,万岁爷下了口谕让大臣们都来贺喜,端和公主是承恩公夫人的嫡亲侄女,两边沾着亲戚,这喜酒不好推脱了去,偏偏国公府从上到下都不想去,就算承恩公两口子,都搬到谢府住去了,把偌大一个公府腾出来当了公主府,一应事务都交给府里的管家料理,面儿都不露一下,吃喜酒更甭提了,九位少爷里就数着九少爷的性子最是随和,还是排行老小的,故此国公爷就让九少爷去应酬了。” 睿王点点头,谢府自打老国公便如此,谁的面子也不买,若不是如今大战在即,想来连谢洵都不会去吃这喜酒的,只是夜郎王明明对端和无意,却硬是要求娶,其醉翁之意不在酒啊,估计还是惦记阿十呢,不过睿王倒不担心,这夜郎王纵然再有心计手段也无济于事,阿十不会跟他再有接触,至于端和,便再糊涂,大义上也该清楚,应不会做出有损大晋之事,而睿王相信,只要端和不去找事儿,夜郎王也不会歪带她这个大晋公主。 睿王却忘了,让端和不找事儿,纯粹痴人说梦,这就是个没事儿也得找出点儿事的主儿,更别提还有事儿了。 苏盛兰这两日心情极差,得了如意郎君还没来得及显摆,就让阿十给搅了,自己送嫁的时候,她偏在那天要捐嫁妆,弄得满京城沸沸扬扬都是赞她的声儿,什么国公府的阿十小姐如何如何的人美心善,如何如何深明大义,还有那些嫁妆到底有多少宝贝,能值多少银子,直把这丫头夸成了朵花儿,谁还管自己这个公主过嫁的热闹。 不看还罢了,偏偏还要比较一番,听人说昨儿那些牛车绕城一遭之后又拉回了户部,户部侍郎谢渲吩咐人搬了套桌椅摆在户部大门口打开登记造册,听说拿出来的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可把整个京城都震了。 苏盛兰是没亲眼看见,但是听丫头说了,心里恨的不行,却也没法子,毕竟谁也挡不住人家捐嫁妆,却认定阿十是故意跟自己过不去。 好在转过天成礼的正日子倒还算热闹,好歹板回了些颜面,再有一想到夜郎王那张俊美的脸,苏盛兰心里扑腾扑腾的直跳,一是欢喜,二是忐忑。 欢喜自己终嫁了个如意郎君,便比不上表姐能当上夜郎的王后,怎么也比谢阿十强些,睿皇叔说到底也不过一个大将军王罢了,阿十这个睿王妃哪及夜郎王后尊贵啊。 忐忑是自己婚前失贞,如今想来苏盛兰后悔不跌,后悔当日被母亲那个面首所惑,做下了丑事,以至于为此跟母亲打了起来,后来就成了他们母女争一个面首的丑闻,京城无人不知。 虽只那么一次,到底失了贞,并不是清白姑娘,若是夜郎王以此为借口冷落自己,到时还真是有苦说不出,故此忐忑。 却转念又一想,她们母女的名声也不是坏了一天两天了,便夜郎王不是京城人氏,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的事儿,他又怎会不知,既知道却仍公然求娶,说明他并不在意那些事儿,真心实意的要娶自己,自己又忐忑什么。 想到此又放心了些,却到底有些虚,既然瞒不过去,一会儿他进来干脆就主动认错,她娘说过,男人心都软,禁不住心爱女人的几句软话儿,所以只要女人姿态放低些,就没有男人能扛得住,再说,这关上门就剩下夫妻两个,做小伏低些也没人知道。 刚拿定了主意,就听外头给驸马请安的声,忙把刚嫌闷得慌,掀起来的红盖头放下来,又让珍珠帮自己整了整袍服。 夜郎王一进来,屋里的嬷嬷宫女跪下磕头:“奴婢们给驸马爷道喜。”虽是和亲,在京城以公主为大,便称呼夜郎王一声驸马。 夜郎王略低头看向跪在自己脚边的丫头目光闪了闪:“你是公主跟前儿伺候的,你叫什么?” 珍珠哪想到驸马爷如此随和,竟问自己的名字忙道:“奴,奴婢珍珠,自小伺候我家公主的。”夜郎王点点头:“珍珠,还真是好名字,起来吧,以前怎么伺候你们家公主,以后便怎么伺候本王,不用太拘束。” 珍珠受宠若惊,忙道:“奴婢定当好好侍奉主子。”站起来,忍不住偷眼瞄了一眼,却正对上驸马爷似笑非笑的目光,珍珠脸一红,急忙低下头。忽听公主道:“都下去吧。”珍珠这才不情不愿的跟着喜娘嬷嬷们退了出去。 苏盛兰这个气啊,琢磨这是给自己下马威不成,把自己堂堂公主晾在这儿不理,却跟她的丫头说了半天的话,忍不住道:“驸马倒是好兴致,莫不是瞧上了珍珠吧。” 话刚说完,盖头就被揭了开去,苏盛兰不妨他这般快,抬头,不免愣住了,这男人今儿穿的是他们大晋的服饰,收敛了那种张扬的野性,看上去颇有几分儒雅,看上去像个风流俊俏的书生,叫人怎能不怦然心动。 夜郎王笑眯眯的看着她:“公主莫不是吃味了吧。” 苏盛兰想发脾气,却又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想到刚拿的主意,咬咬牙站起来缓缓跪了下去。 夜郎王目光闪了闪:“公主这是做什么?莫非对本王有什么不满,不想嫁本王?” 苏盛兰抬起头来,看着他:“妾身有一错处需向驸马坦诚,驸马若能原谅妾身,妾身往后为驸马奴为婢也心甘情愿。” 夜郎王:“公主言重了,你我夫妻,什么错处值得公主如此?” 苏盛兰低下头:“妾身年幼无知,曾,曾被奸人所害失了贞洁之身……” 夜郎王目光闪过一丝阴冷,心里暗暗冷笑,这女人还真是有够无耻,这种话都说得出,就她们娘俩那名声简直臭名远播,亏她说得出什么年幼无知,被见人所害,新婚之夜跟自己说这些,是想让自己心甘情愿的当个活王八不成。 苏盛兰见他不吭声,硬是挤出几滴眼泪来,颤颤巍巍梨花带雨的抱住夜郎王的大腿:“妾身知错,大王若能不纠过往,妾身情愿当个丫头,一辈子伺候大王。” 夜郎王伸手扶起她:“公主严重了,公主或许不知,我夜郎跟你们大晋不同,对于女子的贞洁并不大在意,更何况,公主也说了,是公主年幼无知被奸人所害,既是无心之过,本王岂能怪罪。” 苏盛兰大喜,却仍有些不信自己的好运,抬头眼巴巴看着他:“你,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不在意。” 夜郎王把揽在怀里低声道:“你们大晋不是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吗,大好春宵这般岂不浪费,倒不如好生快活快活。”说着一把抱起苏盛兰丢到床榻之上…… 夜郎王刻意笼络,苏盛兰更是有心讨好屈意承欢,两人真是干茶烈火,一点既着,一夜颠鸾倒凤,快后非常,转过天更是携手进宫谢恩,一路上亲亲我我异常恩爱,以至于外头传说两人如何如何郎才女貌,如何如何天作之合,这桩和亲从一开始的笑话竟隐隐成了一段佳话。 夜郎王跟苏盛兰在宫里谢恩的时候,阿十跟玳玳正在皇后的坤宁殿里,是皇后遣了周喜儿把两人接到宫里来了。 虽说论辈分皇后是两人的晚辈,可阿十跟玳玳一个比一个怕这个晚辈,所以一旦皇后派人去接她们,便不想也得来。 皇后瞟了眼阿十明显一副不情愿的脸色,不禁摇头:“你以为我是想瞧你啊,我是有日子没见八嫂了,心里惦记着,知道八嫂搬来了谢府,才叫周喜过去接的。” 阿十嘿嘿一笑:“知道我是顺道的带头踪行了吧,得,既你们有话说,那我去寻小粘糕儿玩去。”说着一溜烟跑了。 皇后娘娘摇摇头:“都快嫁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也不怕皇叔瞧见了嫌弃。” 玳玳眨眨眼:“睿王才不会嫌弃,皇后不知道,睿王殿下可稀罕阿十了,一瞧见阿十眼睛就是直的,都迈不动脚。”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出了点儿急事,更新慢了,明天恢复正常。 ☆、第 74 章 皇后娘娘噗嗤一声乐了, 她这个八婶的性子还真是一点儿都没变,拉着她坐在炕上说话儿,不知怎么就提起了孩子,皇后娘娘瞄了玳玳的肚子一眼小声道:“怎么,还没信儿?” 玳玳摇摇头,小脸有些黯淡, 忽的想起什么, 眼睛一亮:“那个, 有件事儿想求皇后娘娘帮忙。” 皇后:“八婶跟本宫还客气什么, 尽管说就是。” 玳玳:“趁着今儿在宫里,能不能让太医院的太医帮我瞧瞧,在宫外的时候顶着神医谷弟子的名头, 若是寻太医来诊脉传出去可丢了神医的脸面,虽说我不在乎什么脸面不脸面, 谁乐意说谁说去呗, 管他呢, 可我师傅师兄在意, 出谷的时候一在交代我不能给神医谷丢人,所以不得不顾虑些,今儿在宫里就没人知道了, 也就不用在意丢不丢脸了。” 皇后好笑的看着她,心里说,出了八婶这么个弟子,也是神医谷的劫数, 皇后都能想到送八婶出谷的时候,八婶的师傅得多欢欣雀跃,终于把这个麻烦送出去了,至于丢不不丢脸,敢把八婶这样的弟子送出来,估摸神医谷早不怕脸皮豁出去了。 不过,寻太医给她瞧瞧也好,毕竟八叔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有个子嗣,祖母哪儿还盼着呢啊,想到此,吩咐周喜儿去传太医过来请平安脉。 不大会儿功夫,便进来个白胡子的老太医,跪下磕头:“老臣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摆摆手:“起来吧。”说着,嬷嬷过来把娘娘的手腕子搭在软枕上,让林太医诊脉。 第37节 请平安脉不过是例行公事,请了脉,说一声主子玉体安好便交差了,请了脉刚要退下,却听皇后娘娘开口道:“正好八婶也在,前些日子听说八婶身上有些不好,不如让林太医瞧瞧是不是有什么症候?” 林太医呆了一下,虽说自己是太医院院正,可要说医术,跟谢家七少爷也没法比,谢府的七少爷那是神医谷的弟子,什么疑难病症到了谢七少手里肯定药到病除,只不过谢府这位七少爷有些怪癖,寻常达官贵人想请谢七少看病,难着呢,倒是喜欢给那些平民百姓看病,即便如此,别人想求谢七少瞧病难,可身为谢家人眼面前儿守着这么一位神医,什么症候瞧不出来啊,何必让自己多此一举。 可既然皇后娘娘开口了,自己有几个脑袋敢推辞啊,忙躬身过来请脉。 等林太医抬起手,玳玳忙问:“怎么样?有什么症候?” 林太医:“从夫人脉上瞧,并无什么症候,六脉平和,很是康健。” 玳玳有些不信:“真的,你不会骗我吧,我知道你们这些太医最喜欢说拜年话儿,快死的症候到了你们嘴里,也不过偶感风寒。” 林太医吓得扑通跪在地上:“娘娘明鉴,下官不敢妄言。” 皇后娘娘没辙的看了眼玳玳:“八婶说话自来如此,林太医不必在意,今日劳烦林大人了,回去歇着吧。”林太医忙谢恩跑了。 玳玳不禁道:“哎,他怎么跑了,我还没问清楚呢?” 皇后娘娘:“听祖母说,过些日子七叔便家来了,到时候让七叔给八婶好好瞧瞧便是,这些太医终归靠不住。” 玳玳惊喜的道:“师兄要回来了,真的吗,师兄当日走的时候,我本来要跟去的,可谢渲死活拦着不让我去,当郎中的就该跟师兄一样,悬壶济世才对,哪有像我这样天天在家里头待着的。” 皇后娘娘一口茶刚吃到口,听了这话险些喷了出去,急忙放下茶盏:“当郎中的是该悬壶济世,不过那也得分时候,如今八婶都嫁了人,若是跑去悬壶济世,八叔怎么办?所以,八婶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的好。” 玳玳忽的笑了,眨眨眼:“其实我是说着玩的,我虽笨些,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我这点儿医术,若是去了只会给师兄添乱,半点儿忙也帮不上的,所以还是在家里待着最适合。” 皇后娘娘笑了:“八婶倒是想得开。” 玳玳点点头:“阿十总说我这样没心没肺最好,看得开,日子便过得快活,要不然成日发愁有什么意思啊,虽然我没心没肺,但有些事也是明白的,就如我知道谢渲喜欢小孩子,我也想赶紧生一个,可我的肚子不争气怎么办。”说着叹了口气,小脸上染上些许与她不相称的愁绪。 皇后娘娘倒颇有些意外,谁说这丫头没心没肺,这不就让八叔给捂热乎了吗,当初八叔娶她的时候,自己可记得,貌似是八叔使了手段连哄带骗才把媳妇儿骗到手的,成亲之后也是宝贝一样把媳妇儿护在手心上,还怕在谢府住不惯,搬到了郊外去。 如今见她一脸愁容,皇后娘娘反倒觉得很是欣慰,虽说辈分上是自己的长辈,可在她眼里,八婶跟阿十一样,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如今玳玳能体会八叔对她的情意,阿十跟皇叔情投意合,不过一转眼的功夫小姑娘就长大了,懂事了。 皇后忍不住想起自己还是小姑娘的时候,躲在柱子后头偷看皇上,在心里偷偷想着有朝一日能嫁他,在她心里,从未把他当成太子或者皇上,她喜欢的只是那个温柔可亲的男人罢了,可那个温柔可亲的男人那时心里已经有了别人,如今即便成了夫妻,却是帝后,他们之间隔着是整个大晋后宫,她必须贤良淑德母仪天下,这无上的尊荣于她来说像是牢笼也是天堑,隔在他们中间,似近却远,可她仍是庆幸的,庆幸自己生在谢家,因为自己谢家嫡长孙女的身份,才能嫁入皇家,守在他身边,为他生儿育女。他不在意皇后的尊荣,却只当了皇后才能与他相守。 玳玳见皇后盯着自己出神,不禁有些心虚:“娘娘这般瞧着我做什么,是玳玳说错话了吗。” 皇后娘娘回过神来,拍了拍她的手:“八婶不必如此拘束,便说错话也不妨事,儿女要看天意急不得,回头等七叔回来再让他给你调理调理身子,想来很快就能听见喜信了。” 玳玳点点头:“我是觉得不能落在阿十后头,我比阿十年纪大,孩子总不能比她的小。” 皇后挑了挑眉:“她跟皇叔还未成礼,哪可能有孩子?” 玳玳:“怎么不可能,她跟睿王在南越的时候就好上了,如今在京里重逢自是黏在一处分不开了。” 皇后睁大了眼:“在南越就好上了?” 玳玳猛然想起这事儿答应过阿十不能说,忙捂住嘴:“娘娘就别问了,您就当我什么都没说,我可答应过阿十的不能告诉别人的。” 皇后本来还半信半疑,如今倒是真信了,却也不好为难玳玳,便不再追问,不过心里却隐隐明白了,为什么睿王一开始非要去谢府退亲,后来却又不退了,反而异常上心,原来两人早在南越就有了前缘,只不过,以睿王的性子,两人莫非真有了肌肤之亲。 这件事却有些不妥,不行自己得问问阿十,想到此,叫嬷嬷陪着玳玳去坤宁殿后头的书阁里逛逛,玳玳早听阿十说过,皇后娘娘没入宫之前也喜欢看些话本子什么的,常扮成男装去逛书铺子,故此收藏了不少孤本珍本的好书,可惜入宫的时候都带了进来,没留在谢府,如今有机会逛坤宁殿的书阁,玳玳自是兴奋,脚不沾地的跟着嬷嬷去了。 皇后交代几句,出了坤宁殿往东宫走,从后殿的屏门出去,穿过御花园便是东宫,很是近便,只是刚出了后殿的门,远远就瞧见前头的廊子阿十被个男人拦着说话,便离着远,皇后都能感觉到阿十的不耐,不禁问旁边的周喜儿:“前头跟阿十说话的是谁?” 周喜儿忙道:“主子没认出来,那是夜郎王,也是端和公主的新婚驸马,昨儿成了大礼,今儿进宫想必是来谢恩的。” 皇后:“既是谢恩,就该去承极殿,怎么跑御花园来了,而且端和呢怎么不见。” 周喜儿:“奴才也想不明白呢,这时候论理早谢完恩,该出宫了啊,而且那天在校场上,夜郎王对阿十小姐的心思,可是昭然若揭,还曾当众求娶,莫不是还没歇心思呢,知道阿十小姐今日进宫,跑这儿堵人来了。” 皇后皱了皱眉:“若夜郎王仍存这个龌龊之心,却容他不得。”说着迈步走了过去:“阿十,你不是去东宫瞧彻儿吗,在这儿做什么呢?” 阿十哪想到会在宫里碰上夜郎王啊,更没想到这家伙如此不要脸,根本不管是不是在宫里,公然骚扰自己,弄的阿十想躲也躲不开,正不耐呢,忽听见大侄女的声儿,简直跟救星一般,忙道:“是要去的,驸马爷,阿十先告退了。”撂下话一溜烟跑了。 夜郎王想追却碍于皇后在不好失礼,只得作罢,躬身:“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看了他一眼:“驸马爷倒是好兴致,这是来逛御花园吗?” ☆、第 75 章 夜郎王:“是公主说这御花园多奇花异草, 景致甚好,正好进宫谢恩,便说来瞧瞧。” 皇后:“原来是端和的意思,却怎么不见她只驸马一人在此?” 话音刚落就见那边儿苏盛兰匆匆而来,后头她的丫头珍珠手上端着个托盘,托盘之中放着一方琉璃盏, 大公主最喜欢讲排场, 日常用的都是这些什么琉璃盏玛瑙盘子, 仿佛使这些才能配得上她公主的尊贵, 以至于端和有样学样,也极讲究排场,平日里用的茶盏碗筷都是琉璃象牙所制, 本就是彻底的俗人,偏偏还要附庸风雅, 是不是学人家那些文人雅客, 一会儿弄个桃花羹一会儿弄个秋露茶的穷折腾。 皇后也知道, 端和折腾这些其实是为了显摆, 端和虽出身不低,却自小虚荣,最喜欢跟阿十别苗头, 容貌家世都比不过阿十,就在这些事儿上折腾,其实她在折腾也没用,阿十从不在意这些, 端和最可悲的地方就是,找错了较劲儿对象。 珍珠手里端和每年秋天都要折腾几回的菊花秋露茶,真难为她在哪儿找来的秋露,而且只看她那一脸□□就知昨儿洞房花烛过得不错,这倒让皇后有些意外。 皇后是知道端和的,大公主娘俩臭名昭著,即便端和未出阁,也早不是什么清白之身,为此每每阿娘提起来都要骂舅母几句,说苏家清白的门第,生生让这娘俩给毁了。 若是端和嫁个寻常男子,以她的身份,想来还能安生,却偏偏成了和亲的公主,嫁了夜郎王,这夜郎王何等心高气傲,瞎子都能看出,夜郎王喜欢的是阿十,能喜欢阿十的男子,怎会瞧得上端和这样声名狼藉的女子。 所以,这夜郎王安得什么心思,还真难说,如今这般对端和是真想做一对恩爱夫妻,别说皇后不信,只怕整个大晋都没有信的,除了端和。 端和没想到皇后会在此,愣了一下,笑道:“若早知表姐也来逛御花园,这菊花秋露茶端和就备两盏了,如今只这一盏可怎生好?” 这几句话皇后哪有不明白的,是说珍珠手里那盏茶是给夜郎王的,没自己的份儿,倒是对夜郎王死心塌地的,也不看看这夜郎王对她如何。 夜郎王却道:“公主此话不妥,你我夫妻,公主亲手泡的菊花枫露茶,本王何时不能吃,这一盏自是要奉与皇后娘娘才对。” 端和却不乐意,噘着嘴:“可是人家一早上才收了这么一点儿秋露,驸马不吃岂不辜负了我一番心意。” 皇后娘娘心道,这端和还真是有了男人什么都不顾了,怕她再说出什么不妥之语,遂咳嗽了一声:“本宫并不觉口渴,这菊花秋露茶既是端和的一番心意,驸马还是莫辜负了,本宫不打扰你们夫妻了,去东宫走一趟。” 端和忙拉着夜郎王:“恭送皇后娘娘。”皇后摆摆手,自己这一走她倒讲起规矩了。一出御花园的月亮门,便忍不住叹了口气。 周喜儿低声道:“娘娘可是担心端和公主?” 皇后:“好歹也是本宫的表妹,自小也是一处长起来的,总有些情份,你瞧刚才那情形,这才刚成婚已被那夜郎王拿的死死,一颗心都扑在了夜郎王身上,若是旁人也还罢了,偏偏是夜郎王,这么多年夜郎可是一直对咱们大晋虎视眈眈,若不是这场瘟疫,夜郎又怎会与我大晋和亲,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这夜郎与北狄一样,跟咱们大晋早晚得打上一仗,若到了那时,端和这个和亲公主岂有好下场。” 周喜儿:“可不是吗,按说这和亲公主本不该落到她头上,便夜郎王公然求娶,若大公主母女死活不应,这和亲也落不到她们头上,毕竟宫里这么多正牌的公主,既是和亲自然正牌公主最合适,想必夜郎王爷也不会勉强,偏偏大公主母女一门心思要攀这门亲事,上赶着跟夜郎和亲,也不知大公主心里怎么想的。” 皇后冷哼了一声:“一见了男人就什么都顾不得了,还想什么,这娘俩一个样儿,算了,既是她自己种的因,将来什么结果也得她自己担着。” 周喜儿:“这夜郎王还真是胆大包天,在御花园便公然堵截阿十小姐,若是在别处,这夜郎王还不知干出什么事儿来呢?” 皇后:“待北征大军开拔,他也该回夜郎去了。” 主仆说着话进了东宫,一进来就见阿十跟太子两人打在了一处,这情形公里的人早就见怪不怪了,尤其东宫的都知道阿十小姐只要一来,太子殿下便会格外高兴,交手过招只是太子殿下表达亲近的方式,除了阿十小姐,跟那些陪着太子练拳脚的侍卫,见太子跟谁切磋过拳脚啊。 所以,阿十跟小粘糕过招的时候,东宫这些奴才没一个上前的,都远远的在周围候着,免得搅了太子殿下难得的好心情。 瞥见皇后娘娘,忙跪下磕头,皇后娘娘摆摆手,示意他们起来,自己却看向空地上的两人 ,能瞧得出阿彻故意让着阿十的,拳脚挨在阿十身上便收了力,而阿十这丫头却时不时就会耍赖,阿彻虽嘴里嚷嚷着她耍赖,那脸上的笑容却比平常灿烂的多,可见口不应心。 阿十发现跟着小子过招儿越来越力不从心了,小时候揍这小子三拳两脚就收拾了,如今这小子力气 大,套路熟,想赢还真有些难。 不过阿十并不着急,她还有一招儿百试百灵的绝招,只要使出来,必然能赢他,想到此,见小粘糕一拳打了过来,暗道好时机,不退反进,迎着拳头过去,阿彻急忙收手,却已经晚了。 阿十挨了一拳,哎呦一声,蹲在地上,阿彻脸色一变,忙过去:“可是伤着了,我瞧瞧。”说着伸手拉她,却给阿十抓住胳膊一带一按,把他按在地上嘻嘻笑道:“小粘糕服不服,别看你长高了不少,想赢你姑姥姥差得远呢。” 阿彻不满的道:“你耍赖,我不服。” 阿十:“姑姥姥教过你多少次了,兵不厌诈知不知道,你这点领悟力,以后千万别带兵打仗,不然肯定吃败仗。”见那边儿大侄女来了,放开他,跑了过去:“那个夜郎王可走了?” 皇后娘娘:“你怎么跟他碰上了?” 阿十摊摊手:“我哪儿想到他会跑到御花园去啊,我一出去就给他截住了,跟我说了一堆有的没的,什么夜郎的风光很好,让我得空去夜郎,他一定尽地主之谊等等,还说娶了苏盛兰,就跟我们谢府站了亲,让我称呼他姐夫,亏他想当出来,苏盛兰算我哪门子的姐姐啊,若是从苏家那边儿论辈分,我可是苏盛兰的长辈,他倒是脸大,蔫不出溜的给自己长了一辈儿。” 太子过来给母后请了安,方皱眉道:“夜郎王找阿十做什么?” 阿十:“我哪儿知道啊,看样子是想攀亲戚。” 皇后:“你这丫头还真是个惹祸精,夜郎王可不是好惹的,你以后离他远些。” 阿十:“谁惹他了,是他来惹我好不好?好了,总说不相干的人做什么,玳玳呢,怎么 没过来?” 皇后:“八婶极少进宫,在我那坤宁殿还好,到了东宫只怕她不自在,我让嬷嬷带她去书阁了,估摸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阿十笑了:“这倒是,你那书阁里藏得话本子,她最喜欢?只怕到天黑都不舍得出来了。” 皇后趁机暗暗打量这丫头,虽乍一看没什么变化,可那眉梢眼角悄悄溢出的风情,一看便知是怎么回事儿,莫非真跟睿王有了肌肤之亲。 想到此,看了阿彻一眼:“北征大军即将开拔,虽你年纪还小不能带兵出征,却也不能袖手旁观,你父皇跟皇叔正在承极殿议事,你去伺候着,听听也长些见识。” 太子应一声去了,到了门口忍不住回头道:“阿十晚些走,我有个东西给你留了好些日子了,等我回来给你。” 阿十眼睛一亮:“是什么好东西,干嘛还非等你回来,这会儿给我不就好了。” 太子抿着嘴笑了一声:“这会儿不成,我得去承极殿,你若不等我,这东西我可送别人了。”撂下话才转身走了。 阿十咕哝了一声:“什么宝贝啊,至于吗?” 皇后:“阿彻自小跟你亲,我这个当娘的倒靠后了。” 阿十:“兰丫头,不是我说你啊,你这当娘的也太严厉了些,你看人家老百姓家里的爹娘莫不是一个唱白脸一个□□脸,当爹的严厉些是有的,当娘的可都温柔可亲的很,哪有你这样的一见了小粘糕不是问功课,就是问政事,这哪是当娘的该做的。你想想大嫂当初是怎么对你的。” 皇后:“阿彻身份不同,他是大晋储君东宫太子,若我不想将来大晋出一个昏君就必须严厉。” 阿十也知道她大侄女说的对,储君自然不能像自己一样散养,小粘糕将来要扛起的是大晋万千百姓的生计,生在帝王家就注定他此生不可能恣意快活。想到此,不免有些心疼,琢磨下次再跟他过招儿不耍赖好了,让这小子赢一次也高兴高兴。 ☆、第 76 章 见大侄女屏退左右, 阿十便知大侄女有话要说,琢磨莫非是夜郎王的事,不禁道:“我跟夜郎王就见过几次,并无交情来往,你就放心吧,就算我再糊涂些, 敌我还是分的清楚的。” 皇后:“我问的不是夜郎王, 是皇叔。” 阿十一愣, 想起那天的事儿, 到底有些心虚:“好端端的问他做什么?” 一见她的神色,皇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仍有些不信:“你说我问什么, 你跟我说句实话,跟皇叔可是在南越就认识并且有了肌肤之亲。” 阿十脸一红, 知道肯定是玳玳那个大嘴巴说漏了, 自己想赖也赖不掉, 只是让她说出来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故此低下脑袋不吭声。反正,以她大侄女的性子,至多就唠叨两句也就过去了。 皇后见她那样儿, 哪会不知她想的什么,叹了口气:“你说你,这么大的事儿,怎么回来连提都不提, 这是皇上有意撮合你们的婚事,太太上皇做了主,才成就了你们的婚事,若不然,你打算怎么办?咱们女孩子身子多要紧,你身子给了皇叔,若嫁不得他,以后还能嫁何人,若不是你二人有缘,岂不是要耽误你一辈子。” 阿十:“你不知道,在番禹城的时候,也是阴错阳差……”把南越跟睿王 的事儿大略说了说,免得大侄女没完没了的数落自己。 皇后听完愣了半晌不禁叹道:“还真是姻缘天定,你说你在京里待了十几年连皇叔一面都没见过,这不过去了一趟南越就有了肌肤之亲,是阴错阳差也是上天注定,只是,你既知道他是谁,回来怎么不说,若是你早说了,这会儿不定已成了大礼。” 阿十拖着腮帮子看了大侄女一会儿:“兰丫头,当初大哥大嫂,阿爹阿娘都反对你入宫,可你却执意入宫,虽说当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可这样的尊荣,别人稀罕,咱们谢家的人却不稀罕,八哥说你是为了皇上,因为喜欢他,爱他,所以非他不嫁,你宁愿入宫,在这个牢笼里过日子,给他生儿育女,可他却左一个妃子右一个美人的好不快活,若早知如此,当初你还会毅然决然的入宫吗?” 第38节 皇后沉默良久点点头:“会。” 阿十:“兰丫头我之前总觉着你糊涂了,做什么放着外头的自在日子不过,非要自找别扭的进宫当什么皇后,可如今,我好想明白了一些,真正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许多事情身不由己。” 皇后:“既如此,你更不该瞒着南越的事。” 阿十摇摇头:“可是在南越的时候,我还没喜欢他啊,即便有了那件事儿,却是阴错阳差的乌龙事件,难道就因为这一场乌龙,就要跟他捆在一起做一辈子夫妻吗,更何况,他的身份如此尊贵,便我说出来,他若执意不娶我怎么办,就算我丢的起这个人,咱们谢家也丢不起这个脸啊,还不如就当什么都未发生,他当他的睿亲王,我昨做我的谢阿十,两下太平各自相安。” 皇后:“你说的倒是轻巧,就不想想自己,清白的身子没了,以后怎么办?” 阿十:“兰丫头,你难道不觉得不公平吗,你看外头那些男人莫不是左拥右抱三妻四妾的,还要去青楼妓馆寻乐子,却要求娶的妻子必须是清白之身,岂不混账,我谢阿十才不要那样的混账男人呢。” 皇后自来知道这丫头让八叔给带歪了,有些想发离经叛道,且是个小杠头,若是认真跟她抬杠,能抬上三天三夜,不禁道:“好,好,你不要那样的混账男人,既如此,为什么又喜欢了?” 阿十:“我也不知道,在南越的时候我真不喜欢他,觉得他就是个冰块,冷冷的,一丝人情味都没有吗,后来回来之后才发现,其实冷的只是他那张脸,内里却是个很有趣的人。” 皇后见她说起睿王一张小脸都放光,完全一副提到心上人的小女人的样子,便知道,这丫头是打心眼里喜欢皇叔,不过有趣的人,皇后仔细回想了回想皇叔那张冷冰冰没有一丝表情的连,深觉阿十先头说他像个冰块,很是贴切,至于有趣,真没看出来。 忍不住好奇的道:“皇叔哪里有趣?” 阿十:“他会用柳条编好看的花篮,然后把我喜欢的茉莉花都插在里面,叫王顺给我送过来挂在窗子边上,还会酿酒,兰丫头你不知道,他酿酒的手艺比八哥还厉害,还会香喷喷的鱼给我吃,会用青草编蜻蜓蚂蚱给我玩,还让我骑他的大黑,还……” 皇后看着这丫头说的这些,忍不住有些惊愕,忍不住道:“阿十,你确定说的是皇叔?”这跟自己平常见的那位也差太远了。 阿十自是知道大侄女惊讶什么,不禁笑了起来:“就知道你不信,我一开始也没想到,还以为他是块冰呢。” 皇后见她笑的开心,也跟着笑了起来:“倒是没想到皇叔还会这些。”忽想起什么,不禁收了笑,白了阿十一眼:“甭想着混过去,就算你们两情相悦也该知道分寸,如今大礼未成,有些事还是的避讳些。” 阿十小脸一红,那天在睿王府的酒窖里是自己吃醉了,主动骚扰,不然也不会发展到那种地步,虽如此,她却并无后悔,喜欢就是喜欢了,他们还有婚约在身,做什么要惺惺作态,况且,他就要出征了,这一走至少也得一年,再想见他就难了。 想到此,小脸暗了暗:“兰丫头,他要出征了呢。” 皇后叹了口气,小儿女的心思,她自是知道:“就是要出征了才要谨慎些,你也不想想,你们这般,若万一有了该怎么办?” 阿十愣了愣:“有什么?” 皇后伸手戳了她的额头一下:“你这丫头真是个糊涂虫,你说有什么,自然是孩子,便你们有婚约却并未成礼,若有身孕,你该如何自处?好了,事情既做了,再后悔也晚了,只是你需答应我,不可再莽撞行事。”说着笑了一声:“待皇叔得胜归来,你们俩成就大礼,随你们如何恩爱,谁还管得着。” 姑侄俩说了会儿话,周喜儿便来回说,端和公主有事请见。 皇后皱了皱眉,这端和还真糊涂,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夜郎王没把心思放在她身上,偏偏端和对他言听计从,刚在御花园瞧那情形,堂堂公一个公主,做小伏低的讨好男人,脸面都不顾了,这么半天不出宫,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那夜郎王贼心不死还惦记着阿十呢。 想到此 ,看了阿十一眼:“这端和不知要出什么幺蛾子,你跟她素来不和睦,还是不要见她了,阿彻不是有东西给你吗,你且留在东宫等他。” 阿十也不想理会端和那两口子,点头应了。 皇后吩咐了两句便回了坤宁殿,召了端和进来,果然端和旁边跟着夜郎王,两口子一块儿进来的,见了礼,端和四处看了看:“怎么不见阿十?听说她今儿也进宫来了,莫不是怕给我行礼,故意躲着我吧。” 皇后瞥了眼夜郎王:“这话从何说起,刚在御花园,驸马还跟阿十说话来着,想是驸马忘了告诉你也未可知。” 端和脸色略变侧头看了眼夜郎王:“大王跟阿十又不认识,有什么话说?” 夜郎王:“都是亲戚,碰上了若不打招呼岂不失礼。” 端和:“可你怎么没跟我说?” 夜郎王脸色微沉:“这样的小事也需跟公主汇报不成。” 端和一见他的脸色,立马软了:“大王莫多想,妾身并无他意,只是妾身跟阿十自小一起长大,情同姊妹,知道她进宫来,就想寻她说话,不想大王倒先碰上了,却不跟妾身提,日后见了阿十提起此事,妾身不知,岂非不妥。” 夜郎王:“既是你的姊妹,该当府中设宴好好款待才是,你们姊妹也可一处里说说梯己话,回去便让管家请过来吧,你我即将回夜郎去了,你们姊妹也该好好聚一聚。” 端和为难的看着他,自己不过随口一说的,她跟阿十从小斗到大,说冤家还差不多,哪来的什么姊妹情深,就算自己不计前嫌,下帖子请她,阿十也只会无视,断不会来赴宴的,那丫头傲气的很,从不把自己看在眼里。 可自己前头的话都扔出去了,这会儿再让她收回来岂非没面子,更何况,大王这也是替自己着想,若自己不领情,岂不辜负了他的一片好意。 左右都不是,正为难呢,皇后开口道:“这两日宫中事多,本宫有些忙不过来,便接了阿十过来,让她帮着本宫料理些杂事,一时半会儿的回不去谢府,这设宴还是免了吧。” 端和听了暗暗松了口气:“那等阿十忙完了回去再说。”说着看向夜郎王:“大王也听见了,实在不巧,也不能因为我们姊妹叙话就耽搁了娘娘的大事。” 夜郎王目光闪了闪:“自然正事要紧。” ☆、第 77 章 皇后见周喜进来, 问道:“出宫了?” 周喜儿:“奴才一直送到了宫门外,眼瞧着上了马车方才回转。” 皇后点点头:“这就好。” 周喜儿:“说起来,公主还真是糊涂,而且怎么夜郎王说什么听什么,连点儿公主的体面都不顾了,一味的讨好做小伏低, 哪有半分公主的样子, 如今可还在咱们大晋呢, 等以后到了夜郎怎么办, 奴才可听说夜郎王后宫储了不少美人呢。” 皇后:“道儿是她自己选的,好歹对错也怨不得旁人,这个我倒不担心, 我是担心夜郎王对阿十的心思,只怕不会轻易丢开, 大军出征的当口, 万万不可出岔子。” 周喜儿:“就算夜郎王对阿十小姐贼心不死, 可如今阿十小姐已跟睿王殿下定了婚事, 夜郎王也已娶得了端和公主,他不死心还能做什么,况且, 阿十小姐对他可是一点儿意思都没有,奴才瞧得真真儿,阿十小姐那个脸色恨不能躲得远远,况且, 以阿十小姐的性子,断不会跟异族有什么牵扯,主子多虑了。” 皇后点点头:“阿十这丫头虽贪玩,可大事上从不糊涂。” 周喜儿:“那可是,阿十小姐捐了嫁妆做军饷,这事儿可都传遍了,还有谁不知道,若没有阿十小姐起头,那些朝中的大臣,别看吃花酒寻乐子舍得掏银子,真让他们捐些出来,难着呢,如今阿十小姐捐了嫁妆,他们你若是再装聋作哑,侍郎大人也不能答应。” 皇后嗤一声笑了:“八叔自来个不吃亏的,阿十的嫁妆都捐了,别人怎么也得陪着。”说着叹了口气:“这刚太平了十年,北狄又起兵作乱,这一闹腾,不知多少人家要妻离子散呢,老百姓就望着太平,谁乐意打仗啊,可太平怎么就这么难呢。” 皇后话音未落就听外头皇上的声音传来:“大白天的皇后怎么唉声叹气的。” 皇后忙站了起来,刚迎到门口,皇上已经走了进来,后头还跟着睿王跟八叔,两人给皇后行礼,皇后不禁开口道:“大军即将开拔,皇上这几日连用膳的时辰都一再往后错,怎么这会儿得了闲。” 皇上:“若信着忙且忙不完呢啊,只不过,朕也的体恤下臣,自打阿彻一进承极殿,听说阿十进宫来了,皇叔与谢侍郎心里都跟长了草似的,一个劲儿往外瞧,心不在焉的,哪还有心思议事啊,朕瞧着不忍,干脆顺着他二人的意,来皇后这里会佳人来了,虽说咱么老夫老妻了,比不得他们青春年少,可皇后也不能嫌弃朕。” 虽自打入宫,二人之间相敬如宾,似这般轻松说笑的时候极少,而且,皇上这一句老夫老妻实在说到了皇后的心坎了,这是皇后藏在心里多年的念想,想着他们不是帝后而是夫妻,像那些千千万万的寻常夫妻一般相亲相爱,冷暖相依。 心里存着这个念想,皇上这一句老夫老妻听在耳里,实在窝心,忍不住看了皇上一眼,私心里猜度着这句话是不是他的无心之语。 谢渲自是知道大侄女对皇上的心思,不禁暗暗叹息,这丫头还真是个死心眼,不过,他们谢家的人哪个不是死心眼的,莫不是认准了一个就是一生一世。 不过,自己媳妇儿哪儿去了,不是跟阿十来坤宁殿了吗,想着忙左右找了找,正瞧见玳玳手里搬着一摞书颇费劲的从外头走了进来。 谢渲急忙过去接了过来,忍不住数落她:“怎么搬这么多书,累坏了怎么办?以后不许拿这么重的东西知不知道?” 说的玳玳脑袋垂着跟个犯了错的小孩子似的,皇后都忍不住道:“八叔的家教当真严格。” 若是别人被侄女当众这么调侃,怎么也得有些不好意思,可谢渲这人自打生下来就不懂什么叫不好意思,脸皮厚的很,把自己媳妇儿扶进来才道:“娘娘谬赞了。”皇后愣了愣,继而笑了出来。 睿王□□来:“阿十呢,怎么也不在?” 玳玳这会儿抬起头来道:“阿十去东宫寻太子玩去了。” 睿王躬身:“皇上,皇后娘娘,臣告退。”说着专转身要走,皇上好奇的叫住他:“皇叔是去东宫还是回睿王府啊?” 睿王:“回禀皇上,先去东宫,再回睿王府。”撂下话快步去了,那脚步怎么看都像急不可待。 睿王刚走谢渲也带着媳妇儿走了,知道睿王就算去东宫把人逮着也不会回坤宁殿了,眼瞅大军即将开拔,他跟阿十在一起没多少时间了,虽说看着自己疼大的妹子跟别的男人相亲相爱的,心里酸的很,如今分离在即也该给他们些独处的时间。 睿王进来的时候,阿十正在摆弄小粘糕给她的新玩意,是一把精钢袖弩,戴在手臂上上试了试,轻便趁手,比自己先头那把小弓可好多了,而且弓箭不好随身携带,这个却可以戴在胳膊上防身。 阿十爱不释手的摆弄了半天,不禁道:“这个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太子:“这有什么难的,是我绘了图样,让造办处的工匠做的,怎么样喜不喜欢?” 阿十点点头:“喜欢,还是我家小粘糕好。“说着走过去,在他脸上啪嗒啪嗒就亲了两口。 太子脸一红:“阿,阿十,你干嘛亲我?” 阿十噗嗤一声乐了:“亲两口怎么了,瞧你这脸都红。看起来我家小粘糕真长大了,都知道脸红了,来,我瞧瞧亲哪儿了,我瞧瞧啦……” 太子死活不让她看,来回的躲,阿十偏要看,两人你追我躲的好不热闹,睿王一进来就瞧见瞧见这幅情景,一张脸顿时沉了下来,咳嗽了一声。 两人侧头,正瞧见睿王站在门边儿上望着自己,那张脸要多黑有多黑,阿十猛然清醒过来,貌似睿王是个醋缸,瞧见这一幕还了得,忙松开小粘糕,很是狗腿的跑了过去:“你怎么来了,是来接我的吗?那走吧。”到了院子里,阿十对太子挥了挥手臂:“小粘糕这个我很喜欢,回头姑姥姥给你寻几样好玩的东西送你,你等着。” 太子没吭声,只是站在哪儿看着睿王牵着阿十走了,出了东宫,阿十站住,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睿王牵过她的手:“看什么呢?” 阿十:“看小粘糕呗,我总觉着小粘糕跟过去不一样了,你不知道他小时候可有意思了,天天缠着我问东问西的,像个小话痨,后来越发越没趣儿,明明还是孩子,却成了小老头,瞧着都叫人心疼。” 睿王:“他这么大正是走心思的时候,古怪些也没什么,况,他是储君,自当沉稳,若真是个话唠才麻烦。” 阿十想了想,小粘糕这么大的男孩子,自己还真没见过,自己的记事之后,哥哥们就都大了,哪怕最小的八哥九哥也都是大人了,所以自己根本没机会接触这个年纪的男孩,除了小粘糕。 正想着,忽然身子腾空被抱了起来,阿十一惊下意识圈住他的脖颈:“你做什么?” 睿王把她抱到车里,不等阿十再问,便俯身过去亲在那张自己想了整整一天的小嘴上,唇齿纠缠,半晌才放开她。 阿十喘了两口气:“你,你怎么了?” 睿王:“阿十,你猜刚我跟皇上在承极殿议事的时候,心里想的什么?” 阿十:“我也不是你肚子里的虫子,哪儿知道你想什么啊?” 睿王:“我想的是你,满脑子都是你,连皇上说了什么都没记住,看在我这么想你的份上,阿十是不是得表示一下。” 阿十:“表示什么?” 睿王:“亲我,就像刚才在东宫亲阿彻那样。” 阿十不免有些心虚:“你,你都看见了?” 回答她的是睿王凑过来的脸,阿十亲了两口,却给睿王一把揽在怀里,亲上了小嘴,这一次比刚才要激烈,阿十再迟钝也知道这家伙吃味儿了。 忍不住道:“你,你不会连我侄孙子的醋都吃吧,而且小粘糕也是你孙子辈,吃孙子的醋,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死。” 睿王“阿十,我上次在郊外说了什么你都忘吗?” 阿十装傻:“什么话?”见他目光危险,忙改口:“哦,想起来了,你说不许我跟哥哥们太过亲近对不对,虽然很没有道理,但我还是照做了啊,可是阿彻跟哥哥们不一样,他年纪小,还是个小孩子呢。”见睿王看着她忙道:“我知道了,以后跟小粘糕也不要过于亲近。” 睿王叹了口气:“阿十,大军即将开拔,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没多少了,你还要提别人吗?” 阿十刚想说小粘糕不是别人,却想起他就要走了,不免勾起离愁别绪来:“好,别说别人。”然后扑进他怀里,半晌才道:“早知道,在南越的时候不躲你就好了。” 睿王低头看她:“躲了也没用,阿十你是我的,上天入地都是我的。” ☆、第 78 章 大军开拔的前一晚, 谢洵邀睿王过府吃酒,顺便商谈一下随军商队的事儿,谢洵住的院子跟阿十比邻,其实这些年他很少在这里住,不是各处跑就是住在荣昌号,偶尔才回来, 便邀朋友吃酒也不会在谢府。 如今邀了睿王过来, 傻子都知道不过是借口罢了, 谢洵本来还想使坏逗弄逗弄自己这个妹夫, 却忘了睿王的性子,一进来就问阿十。 第39节 谢洵忍不住道:“我说你好歹也得做做样子吧,你跟阿十可还没成亲呢, 这么着见面名不正言不顺 ,要不然我也会在这儿讨嫌了, 有件事儿的提前说, 我家阿爹阿娘一早就交代了, 让我在这儿看着, 你若惦记着撇开我跟小阿十独处就甭想了。” 睿王看了他一眼:“九哥想要什么?” 谢洵嗤一声乐了:“我就说我谢洵的妹夫哪能连这点儿事儿都不明白呢,上道,听说你睿王府的酒窖里藏着几坛仙人醉?也不瞒你人找我专门踅摸这酒, 开出的价格令我实在动心,之前寻了好些年都未寻到,不想睿王府竟有,不知妹夫可否割爱匀我一坛子如何?” 谢洵话音刚落就听阿十的声音传来:“不成, 九哥却别处寻,不许打睿王府酒窖的主意。” 谢洵抬头用十万分不满的目光瞅着他妹子:“我说小阿十,你这手伸的也太长了,这还没嫁过去呢就当了睿王府的家不成。” 阿十小脸微红,却仍道:“你管我,总之那仙人醉不能给你。” 谢洵:“既如此,那就别怨九哥讨嫌不长眼色了。”说着一屁股坐下来,目光灼灼的盯着两人。那意思很明白,没有仙人醉就当定了碍眼的。 睿王:“九哥若想要仙人醉,今日可去王府酒窖中取。” “今日?”谢洵愣了愣继而明白过来:“你是想用这个由头支开我。” 睿王并不否认:“只今夜可取,除了仙人醉,我那酒窖之中还有几样好酒,九哥可一并拿走。” 谢洵哈哈笑了起来:“妹夫这可是明目张胆的贿赂我这个大舅哥呢。” 睿王:“九哥不愿意接受贿赂吗?” 谢洵站了起来:“谁说不乐意,我可是商人,这样的好事儿岂能错过,得了,瞧瞧小阿十那脸色多嫌弃,九哥就不讨嫌了,去睿王府走一遭去。”说着转身走了。 阿十侧头看向睿王:“你怎么把仙人醉给九哥了?我才尝过一次呢。” 睿王点了点她:“小酒鬼,上次吃了一口就醉了半日,还惦记着呢,其实我师傅酿的最好的酒并非仙人醉,等我从北疆回来,带你去拜见师尊,到时候可去我师傅的酒窖瞧瞧。” 阿十眼睛都亮了:“真的吗,你会带我去你的师门?” 睿王:“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我既已成亲自然要拜见师尊。” 阿十不免有些紧张:“那,那你师傅要是不喜欢我怎么办?” 睿王见她那样儿忍不住笑了:“我倒不知这世上的还有不喜欢我家小阿十的,我记得老爷子第一次见了你回来就让皇上下旨赐婚了。” 阿十:“老爷子跟你师傅不一样,你师傅是世外高人,听我八哥说这些世外高人性子都有些古怪,一般最得意的弟子都是要给自己当女婿的,这便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你是不是有个美丽温柔的小师妹?” 睿王点点头:“阿十怎么知道我有个小师妹?你八哥说的?” 八哥自然不会这么神通广大,其实前半截是八哥说的,后半截是从玳玳那些话本子里瞧来的,大多故事都是如此,很牛的江湖门派收了许多弟子,最厉害最得意的一个弟子必然会跟掌门的女儿,美丽温柔的小师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然后再穿插些江湖恩怨什么的,师兄家里不满意这样的儿媳妇,另选了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然后逼迫两人分开,其中这位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对哪个小师妹极尽迫害之能事,最终引发了男人的怒火抛了荣华富贵身份地位跟小师妹浪迹天涯双宿双飞。 这么想来,自己貌似就是那个门当户对注定要当炮灰的千金小姐。 想到此,顿觉酸气上涌,瞥着他:“你真有个小师妹啊。” 睿王听出她话里的酸味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刚还说你是小酒鬼呢,这么会儿怎么就成小醋缸了,我是有个小师妹不过早已嫁了,嫁的是我的小师弟,我那小师侄都八岁了。” 阿十愣了愣:“孩子都八岁了,怎么可能,不说是你的小师妹吗?” 睿王:“小师妹跟我师弟一般大,只比我小一岁,孩子八岁了有什么奇怪的,你不嫌烦的话,我给你说说我师门的事。” 阿十:“怎么会嫌烦,我小时候还想过跟七哥一样去拜师学本事呢,可我阿爹阿娘死活不同意,说我一个姑娘家不能到处乱跑,磨了好些日子,爹娘都不应,末了只能作罢。” 睿王好笑的摇摇头,之前自己虽极少回京,可谢家的事儿还是知道一些的,毕竟谢家跟皇家既是姻亲又走的近,谢家老八老九还是皇上的伴读,谢家的事自己不想知道也难,尤其谢家求女的事儿,当年可是闹得人尽皆知,老国公连得了九个儿子,可谓人丁兴旺,不知多少世家大族都瞧着眼热呢,偏偏老国公不满意,求神拜佛的想要个千金,折腾了好些年终于得偿所愿生了个闺女,简直当得了个活宝贝一样,哪舍得她去拜师学艺啊,自是不会答应的。 不过,这丫头的性子还真不是那些深宅大院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她鲜活灵动跟那些木呆呆的闺秀不一样,自己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丫头在校场的英姿,那时他便想等天下安定,两人策马大江南北该是何等快事。 想到此,伸手把她揽在怀里:“你想听,我便给你讲讲我的师门,今夜月色极好,咱们上去说。”说着不等阿十反应过来,揽着她纵身跃上房顶。 一时间院子里就剩下的冬儿,冬儿抬头看了看房顶上旁若无人的两人 ,只得在廊下坐了,心里琢磨她们家小姐这婚姻还真是一波三折,先头是因国公爷夫人还有少爷们太挑拣,哪家的子弟都瞧不上,如今好容易有个都通过,跟小姐也情投意合睿王殿下,眼瞅着就成婚了,狄人却又做乱,狄人大军临城,睿王殿下不得不带兵出征,这一走没有一年是回不来的。 也就是说小姐的婚事还得往后推一年,更何况战场凶险,万一……想着忙摇摇头,不会的,睿王殿下如此喜欢小姐,肯定会平安归来。 阿十倒是没有冬儿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担心,她颇认真的听着睿王跟自己说师门的事,老顽童一般的师尊,年纪最小却一本正经的小师弟,还有温柔可亲的师妹,那样生动有趣的生活跟她想的不大一样,却令她很是向往。 不禁道:“怪不得你以前都不大回京呢,原来外头比较有趣。” 睿王低头轻轻亲了亲她的发鬓:“我却有些后悔,若我常在京城,你八哥九哥正随皇上在太学伴读,有些来往,说不定便可瞧见你了。” 阿十听了忍不住笑了一声:“这可都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才几岁,就算你看见我又如何?” 睿王:“阿十,如果可能我恨不能从你一出生就守着你才好,免得错过了这许多年。” 阿十脸一红:“你这甜言蜜语说的倒是越发顺溜了。” 睿王:“并非甜言蜜语。“ 阿十抬头看他,月光落在他脸上把他轮廓映的越发清晰俊美,他眸光中沉了浅淡的星光,闪闪烁烁,仿佛承载着千言万语,但最终都化为一片莹莹的璀璨,眼底的深情与不舍仿佛即将满溢而出。 阿十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不想错过,便好好珍重自己,我等着你回来娶我。” 睿王握住她的手:“好。” 离别在即,时间匆促,仿佛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天就亮了,隐约听见号角声,睿王低声道:“阿十,我该走了。” 阿十点点头:“我去送你,我阿爹当年出征的时候阿娘都是亲自送的。” 睿王正想拒绝,听见下面谢渲道:“这丫头拧的很,她决定的事谁说也拦不住,她既要送你就让她送吧,我谢家的人不怕抛头露面,只要小阿十能高兴就好。” 睿王揽着阿十跳下来看向谢渲:“在下出征这段日子就有劳八哥照顾阿十了。”撂下话看了阿十一眼,大步而去。 阿十要跟上去,被谢渲一把拽住:“既要去送他,自然要把他迷得七荤八素,让他时时都惦记着你,如此才会尽快得胜归来,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去梳洗打扮,八哥在府外等着你。” 阿十忙应一声跑了,谢渲摇摇头,这丫头还真是,先头不开窍,也让人着急,这一开窍了更让人担心,狄人可是一场恶仗,睿王这一去当真是吉凶未卜,想必睿王自己也知道,才会推迟了婚事,只不过,若真有个万一,这丫头用情至深,只怕…… 得了,仗还没打的,自己就别吓唬自己了,以睿王的本事,这一仗即便艰苦也必会大获全胜。 ☆、第 79 章 帝都城外三军排成偌大的方阵, 兵山将海之中旌旗在飒飒秋风中无边无际,当头一杆大旗下一身玄盔铁甲的大将军,俊美的五官坚定的目光立在晨光中威风凛凛,正是如今带兵北征的大将军王睿王殿下。 不一会儿城门处天子所乘御辇随着一排排的黄门小太监打的黄罗伞盖迤逦而出,到了近前,大总管王德顺扶着皇上下了御辇。 睿王肃手致地:“请皇上恕臣甲胄在身不能施以全礼, 臣慕容羲叩见皇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睿王一语既落, 后头的兵士齐刷刷致礼高呼:“叩见皇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三军齐呼,摇山振岳一般。 皇上上前一步扶起睿王:“皇叔是我寡人的皇叔也是我大晋的大将军王,此去北疆必会旗开得胜, 庇佑我大晋万万年太平。” 王德顺端了御酒过来,皇上亲自执壶倒了三盏酒, 第一盏酒敬了天地。端起第二盏开口道:“这一盏敬皇叔此去大破北狄旗开得胜, 北疆的百姓就交给皇叔了。” 睿王举起酒盏:“臣必不负圣上所托。”仰脖干了。 端起第三盏酒高高举起:“这一盏敬将士们, 敬你们为了我大晋的百姓舍生忘死奋勇杀敌, 待你们得胜归来,朕在承极殿为将士们庆功,寡人再与将士们不醉不归。” 将士们高呼:“万岁, 万岁万万岁。” 皇上摆摆手看向睿王:“皇叔,朕候着你的好消息。” 睿王点点头往城门出望了一眼,不尽叹了口气,她不来也好, 阿十这丫头瞧着性子坚强,到底是个姑娘,经不住离别的场面,她若来了,若忍不住哭起来,自己不定多心疼呢,三军之前自己身为主帅,万不可失态。 只不过临走不能再瞧她一眼,心里总有些黯然,正要上马,忽旁边的侍卫道:“王爷,王妃来了。”睿王蓦然转身,就见城门处跃出一匹通体雪白的马,马上的小丫头穿着一身艳红的骑装,美丽的身影如一道惊鸿,转瞬到了近前,跳下马,抬头望着他:“对不住,来晚了,好在赶上了。” 一张笑脸在朝霞里美的惊心动魄,那双晶莹的水眸莹莹然望着自己,万语千言尽诉其中,却没有令自己担心的难过。 睿王忍不住抬手想摸摸她的脸,却终意识到不妥,收了回来:“你怎么来了,不说不让你来的吗。” 阿十:“虽不能随大将军王出征杀敌,但阿十至少能暂时充当一下马前卒,为大将军王牵马坠蹬。”说着牵了大黑过来:“大将军请上马。” 睿王想起两人之前说的玩笑话,不禁莞尔,这丫头倒记的清楚,轻笑了一声,翻身上马,深深看了她一眼说了句:“等我。”策马去了。 直到大军浩浩荡荡去远了,阿十紧绷着的情绪终于绷不住了,忽的纵身骑上小白追了出去,皇上一愣刚要叫人拦她,谢渲道:“臣去瞧瞧。”上马去了。 兄妹俩不一会儿就跑没影儿了,皇上不禁摇头:“刚看这丫头表现的如此大度,朕还说她长大了呢,闹半天是装的啊。” 王德顺低声道:“阿十小姐才多大,又跟皇叔两情相悦,乍一分离自然受不得,别说阿十小姐就是皇叔刚才都差点儿……可把奴才吓了一跳,不过,就奴才瞧,能生出阿十小姐这样的巾帼不让须眉的,也只有国公府了。”、 皇上点点头:“谢家确不亏世代簪缨之家,其实皇后当年也不差的。” 王德顺道:“那可是,奴才可见过娘娘当年随着国公爷打猎的英姿,虽不如阿十小姐能三箭中靶,却也是百步穿杨,世族千金里没有能跟娘娘匹敌的。” 想起以前,皇上不免微微叹了口气:“终是朕的不是,这些年在宫里委屈她了。” 王德顺心里知道,皇上跟皇后娘娘当年貌似有个心结没解开,所以这么多年始终留着个疙瘩,不能算冷落,却也算不得恩爱,只是帝后之间的事儿,不是他们这些奴才能插手的,故此躬身不语,不过皇上刚那句话倒是,虽说母仪天下之尊是这世上万千女子做梦都想得到的尊荣,却不包括谢家,谢家的人都不在乎名利地位,若当年不是皇后娘娘执意入宫,便是太上皇亲自开口,只怕国公爷也不会答应。 说起来,这情之一字真不知是好是坏。就如阿十小姐这样的性子,一遇上情爱,不一样糊涂吗,刚才装的那般大度,人一走就挺不住了,便追过去能追多远,还能追到蒲城不成。 若是可能阿十是真想追去蒲城的,可是小白累了,她不知自己跑了多久,反正一直跑到了小白停下不肯跑了,才不得不停下。 跳下马,见前面一条小溪清清亮亮的,溪边还有些未枯的青草,遂摸了摸小白:“对不住小白,累了你,去吧。” 小白在她手上蹭了蹭,踢踢踏踏的跑了过去,不禁道:“果然还是当马好,没那么多离愁别绪,有吃有喝就能欢喜。” 谢渲在后头听了忍不住好笑:“你要是真当了马,等你夫婿得胜回来上哪儿找媳妇儿去,难不成跟匹马拜堂成亲啊。” 阿十嘟嘟嘴:“人家随便说的而已,哪能当真了,八哥怎么跟来了。” 谢渲:“我可答应你夫婿,好好照顾你,你这一撒欢跑了这么大老远,我要是不跟着,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回头让八哥怎么你夫婿夫交代。” 阿十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八哥,之前我也想的好好,觉得自己不应该想那些离不开男人的女人一样,男人一走就黏黏糊糊哭哭啼啼的,我告诉自己我是谢阿十,我不能哭,不能难过,我该高高兴兴的送他出征,就像娘当年送爹一样,这样他才不会担心。” 说着瘪瘪嘴:“可我做不到,八哥,我难过死了,我就是想哭怎么办?” 谢渲坐在她身边,把她揽在怀里:“哭吧,这里荒郊野外的,你哭多大声也没人听见,八哥保证不告诉别人。” 阿十扎进他怀里唔唔的哭的异常伤心,哭的谢渲心里酸酸涩涩的难过,这丫头长这么大,那禁过这样的离别,谢家人口众多,可年节儿的也会齐聚一堂一个都不少,这丫头从小在这样的家里长起来,是谢家最重情的一个,所以即便七哥在外游历也会三五不时给这丫头捎封信回来,免得这丫头记挂。 更何况,她初尝情滋味,又跟睿王两情相悦,正在情热之时乍然离别,今天在城外能做的那样好,已经很是难得了,毕竟小阿十才十六。 哭了一会儿渐渐没了声息,谢渲狐疑的低头看了看,见小丫头哭着哭着竟在自己怀里睡着了,想她昨晚上一夜未睡,一早上又折腾到现在,不睡着才怪。 等后头的马车跟上来,小心的抱她上车,这么折腾都没醒,可见困狠了,只不过睡得却并不安稳,睡着了还一抽一抽的伤心呢。 一直抱回了谢府,怕她醒来之后又难过,便放到了阿娘屋子里。 王氏夫人,叫丫头绞了湿帕子过来,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心里疼的不行:“早知道,当日不定下这门亲事就好了。” 老国公哼了一声:“当初是谁天天逼着我给这丫头找女婿的?这会儿后悔晚了吧。” 王氏夫人:“我哪儿知道狄人会作乱啊,你这话倒来说嘴了,当初不是你说睿王这也好那也好,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女婿,如今倒来埋怨我了。” 谢渲嘴角抽了抽:“那个阿爹阿娘,你们再吵下去,可就把阿十吵醒了,她好容易睡着,若是醒了又该难过了。” 老夫妻彼此看了一眼,忙住了嘴,王氏夫人小声道:“不是我要跟这老东西吵,是这老东西非要跟我吵。” 谢渲扶了扶额:“阿爹阿娘,我知道您二老是心疼阿十,可也不用一心疼阿十就后悔定亲的事吧,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阿十大了,自然要嫁人的,难道还能留在家里当一辈子老姑娘,况且,她跟睿王是既定的缘分,您二老还不知道吧,阿十跟睿王在南越就相识了,睿王寻了阿十数月,回来才知道竟是太太上皇给他定下的王妃。” 国公爷恍然大悟:“我就说那小子盯着阿十的眼神不对劲儿,跟狼崽子盯着嘴边的肉似的。” 第40节 谢渲一口茶喷了出来:“您老这是什么话,睿王若是狼崽子,太太上皇是什么。” 国公爷:“打个比方而已,这么较真儿做什么,更何况,老爷子自己也疑心呢,不明白他家冷冰冰的老五怎么忽然就开窍了,原来两人在南越就见过了,这么说还真是天定的姻缘。” 王氏夫人:“行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了,你们出去吧,别吵这丫头,让她多睡会儿。” 父子俩点点头,蹑手蹑脚的出来,估摸着里头听不见了,国公爷才叹了口气:“你也瞧见这丫头的样子了,如今我倒不怕别的,就怕真有个万一,岂不要了这丫头的命吗 。” 谢渲:“老九跟着大军一块去了,您老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国公爷点点头:“朝堂这边儿得盯着些,如今带兵出征的是我谢家的女婿,若是哪个混账敢趁机作乱,甭管是谁,直接下狠手掐了,我谢府这些年不理事,却不代表好欺负,去吧。” ☆、第 80 章 阿十醒过来眨眨眼, 自己怎么会在爹娘的屋里,她坐了起来,记得自己骑着小白跑了老远,然后八哥来了,她在八哥怀里哭着睡着了,怎么一醒过来就回谢府了, 还是爹娘的屋子。 正纳闷呢就瞧见阿娘走了进来:“醒了, 你这一觉可是睡得好, 天都黑了, 睡到这会儿,夜里只怕睡不得了。”说着坐在炕边儿上。 阿十一下子扑进她娘怀里:“阿娘你当初送阿爹出征的时候不难过吗?” 王氏夫人顺了顺她的头发:“傻话,这只要搁在心里的人, 哪能不难过呢,只是难过也不能漏出来罢了, 男人们出去打仗是保家卫国, 咱们女人不能上阵帮忙, 至少不能拖累他们不是, 若哭天抹泪的舍不得,男人们放心不下难免挂念,那战场上刀来剑往的, 可是分不得心,倒不如让他们放心的去。” 阿十:“我,我不如阿娘,我心里难过极了, 我担心他,刚我骑着小白真想跟着他去,可又知道不能胡闹,而且,他刚走我就开始想他了怎么办?” 虽说前头瞧着两人情投意合的,可也未想短短十日这丫头就对睿王用情如此之深,又转念一想,这男女之间彼此喜欢跟日子长短有什么干系,尤其她们谢家的人,只要看对眼上了心就是一辈子。 想到此,王氏夫人微微叹了口气:“那就在心里想吧,想着想着他就回来了。” 阿十忽道:“阿娘那时候怎么熬过来的。” 王氏夫人:“娘那时给你阿爹做鞋,做好了托叫人捎给你阿爹,等你阿爹回来未穿的鞋子装了一大箱子,够穿好几年的了。” 阿十脸色黯然:“可是阿十笨啊,不会做鞋。” 王氏夫人:“阿娘就是这么一说,又没让你做鞋,你若腻烦了,让你八嫂陪着你去戏园子里看戏去书楼听书消遣消遣,过些日子就好了。” 阿十点点头,忽看了看窗外:“阿娘,你说他现在走到哪儿了?” 王氏夫人怕这丫头一发疯跑出去,忙道:“我让丫头备了热水,快起来沐浴,瞧瞧你这张小脸哭的皱巴巴的,一会儿你大嫂过来,瞧见你这样可又该说你了。” 阿十一听大嫂要过来,忙一咕噜爬起来:“我这就去沐浴。”下地跑了出去。 王嬷嬷笑道:“还是这个灵验,一提这丫头就怕了。” 王氏夫人:“老大家的性子板正,其实最疼这丫头了,只不过,这丫头以前不开窍让人着急,这一开窍更让人担心了。” 王嬷嬷:“主子担心咱们姑爷,老奴瞧着您不用担心,咱们姑爷当年才十六就大破西戎,生擒了西戎王,大将军王的威名大晋何人不知。” 王氏夫人:“你不知道这北狄与西戎不同,而且你忘了,那天咱们在大佛寺。” 王嬷嬷低声道:“主子说您求的那个签不大吉利。” 王氏夫人:“岂止不吉利,是下下签大凶之兆啊,那天从大佛寺回来,我这心就悬着呢,怕应在这上头。” 王嬷嬷:“这求签也不一定就准的。” 王氏夫人:“话是这么说,到底放不下心。” 王嬷嬷:“可阿十丫头落生时请高僧批过八字的说是一生富贵夫妻和美子孙满堂的好命格。” 王氏夫人:“这倒是,若论这丫头的命,不该有凶兆啊,得了,事已至此也不是咱们能改的,往好里头盼着就是,对了,这事儿万不可叫这丫头知道,这丫头如今心里正放不下,听了这个说不准真跑去了蒲城,那蒲城可不是南越,正打仗呢可不是闹着玩的。” 王嬷嬷:“您就放心吧,那天在大佛寺阿十小姐尽顾着玩了,根本不知道求的什么签。” 不说主仆俩这费心瞒着,再说阿十,洗了个热水澡觉得舒服了许多,或许因哭了一场,发泄了出来,这会儿也不觉得像早上那么难过了,而且,她也想明白了,阿娘说的是,既不能拦着就努力想他呗,这都是他欠自己的债,自己一天一天的全部记下来,等他回来连本带息的还给自己。 玳玳得了丈夫婆婆的托付,一连几天拖着阿十出来,不是去戏园子就是去书楼,玳玳自己倒是玩的很高兴,可阿十却有些兴致寥寥。 这天被八嫂拖来了书楼,刚坐下,就听玳玳道:“阿十,你瞧今儿倒是碰上了熟人,不说就回夜郎去了吗,怎么还有兴致来听书?” 阿十顺着往楼下一看,正瞧见夜郎王跟苏盛兰走了进来,阿十皱了皱眉,有心想拉着八嫂走,可这会儿下去岂不正跟他们打了对头,虽说阿十心里一百个不乐意搭理他们,可以苏盛兰的性子,绝不会消停,阿十就不明白,自己跟苏盛兰是不是天生八字不合,从小这丫头就专爱跟自己过不去,装腔作势的耍阴招儿,手段还非常之白痴,自己每每都懒得理会她。 可越不理会苏盛兰越来神儿,更要事事都要跟自己比较,阿十实在想不明白个人过个人的日子,有什么可比的。 想到此,身子略往帐子后靠了靠,希望苏盛兰别看见自己,苏盛兰是没瞧见,夜郎王倒是眼尖,抬头看了看,略侧头在苏盛兰耳边嘀咕了句什么。 玳玳小声道:“她们上楼来了,瞧意思是看见咱们了像是过来打招呼的。”玳玳话音刚落,那两人已到了跟前。 苏盛兰:“夫君说瞧见阿十了,我还不信呢,想着睿王殿下刚带兵出征,阿十你这不得相思成灾啊,哪有心思跑出来寻乐子呢,不想还真是阿十,看起来外头说睿王殿下跟未来的睿王妃如何的两情相悦难舍难离的,都是胡说的,这瞧着哪有半分相思成灾的样儿。” 阿十冷冷看着她:“苏盛兰既知道我这会儿心情不好,就躲远点儿,别跑过来寻不自在,我跟你不熟,别有事儿没事儿套近乎。” 阿十几句话说的苏盛兰脸色陡变,指着阿十:“你,你说什么?” 阿十:“我跟你不熟,别有事儿没事儿跑来套近乎,慢走不送。” 珍珠见公主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上前一步:“放肆,敢跟公主如此说话,还有规矩吗?” 玳玳哼了一声:“主子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奴婢插言了,这又是什么规矩?” 珍珠抬手指着阿十:“我,我,她,她欺负我们家公主,我看不过去……”话未说完就听啪一声,冬儿这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在珍珠脸上,顿时珍珠半边脸就肿了起来:“你算什么东西,敢指我家小姐,这一巴掌算本姑娘教教你规矩,不许拿手指着主子懂不懂。” 珍珠捂着脸,见冬儿凶神恶煞一般,顿时怂了,往后退了一步,委屈万分看向夜郎王:“大王,您跟奴婢做主。” 冬儿听见忍不住笑了起来:“珍珠我记得你是苏家的丫头吧,这才几天儿怎么就另投了主子,你这当着你家公主就跟驸马爷眉来眼去的,你们公主府的规矩,可真叫人开眼了。” 冬儿这几句话苏盛兰顿时警觉,回身瞪向珍珠,珍珠意识到露了底忙道:“公,公主您别听她胡说八道,奴婢跟大王,跟大王没什么,真的。”嘴里说着,身子却不由自主躲到了夜郎王身后,明显是寻求庇护,那一副柔弱可怜备受欺负的样子,瞧着都叫人心疼。 阿十忽觉心里的气消下去不少,这苏盛兰是个蠢人,连她的丫头都能欺到头上,自己跟她计较什么,站了起来:“看起来公主的家务事得料理料理,阿十就不打扰公主了,告辞。”拉起玳玳就要走,却听夜郎王开口道:“请留步。” 阿十停住脚看向他:“驸马爷还有何事吩咐?” 夜郎王:“明儿本王就回夜郎去了。” 阿十:“那在下祝夜郎王一路顺风了。” 夜郎王:“本王更希望听到后会有期。” 阿十:“那夜郎王恐怕要失望了,在下倒想说后会无期,告辞。” 姑嫂俩上了车,玳玳才道:“这夜郎王明显对你贼心不死,你可得小心点儿,这人可不是东西,刚成亲才几天啊,就跟珍珠不清不楚的,这还是在京城呢,等回了他的夜郎还不知什么德行呢,这么一想,我倒有些可怜苏盛兰了,苦日子在后头呢。” 阿十颇有些意外的看着她:“八嫂你变聪明了,这个都能瞧出来。” 玳玳不乐意了:“这么明摆着的事儿都瞧不出来,你当我傻啊。” 说实话阿十以前还真觉得她八嫂有些傻,不然能让八哥给哄来当媳妇儿吗,可今儿忽然发现,说不定自己看走眼了,八嫂不是傻是大智若愚。 玳玳给她看毛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是不是沾了瓜子皮,不然你这么盯着我做什么?” 阿十噗嗤笑了:“八嫂你还真是个活宝。” 玳玳:“可算笑了,这几天看你板着一张脸,我这心里都跟着你难受,笑了就好了,家里就放心了。” 阿十忽道:“八嫂你会做鞋吗?” 81、第 81 章 … “做鞋?”玳玳愕然看了她一会儿, 伸手摸了摸额头:“阿十你不是发烧了吧,好端端的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阿十拉开她的手, 琢磨自己是有些傻了, 她八嫂除了会捣鼓些香膏香饼子, 别的想都甭想,哪会做鞋啊, 想到此, 摇摇头:“我还是去找大嫂吧,大嫂的针线最好。” 玳玳一听不乐意了:“做鞋而已简单,你若想学, 我教你好了。” 阿十:“八嫂真会, 我怎么不知道。” 玳玳:“你忘了我可是神医谷长大的,神医谷里都是男弟子我师傅也没娶师娘, 算起来就我一个女的,缝缝补补的除了我也没别人指望了,你别瞧我医术学的寻常,针线却不差。” 阿十半信半疑:“我怎么没见八嫂做过针线啊。” 玳玳:“先头我也想做来着,可你八哥说家里就我们两个人, 这些针线活我都做了,府里针线房里的绣娘就没事儿干了, 那些绣娘都是靠着这份差事养家活口呢,若是没事儿干差事也就没了。” 阿十觉得这理由十有八九是八哥想出来糊弄八嫂的,反正八哥糊弄八嫂也不是一两回了,谢府, 大哥大嫂的承恩公府,可都有针线房,可也没见阿娘跟大嫂闲着啊,其实府里的针线房做的大都是丫头小厮的四季衣裳,主子的衣裳鞋子轮不到她们做的,大都是屋里的丫头婆子,就像冬儿的针线就比那些绣娘都强呢,对啊,有巧手的冬儿啊,自己何必舍近求远呢。 而且,既然八哥不让八嫂做针线,必然有八哥的道理,哪怕是歪理也轮不到自己这个小姑子管,想到此,点点头:“八哥说的是,为了绣娘别丢差事,这针线八嫂就别动了。” 可玳玳转过天来寻阿十的时候,发现堆了满炕的布料,阿十正跟冬儿商议着用那块做鞋面子呢,那块做鞋帮子,怎么做鞋底子,完全一副要亲手做鞋的架势。 玳玳不禁道:“阿十你昨儿在车上不是跟我说不能做针线的吗。” 阿十:“八嫂本就会而且也已经嫁给了八哥,自然不用做,可阿十还没嫁呢,大嫂说若是不会做针线,以后嫁了别人要笑话的。” 玳玳奇怪的道:“你会在意别人笑话你?” 阿十:“以前是不在意,以后说不准就在意了,八嫂来寻我做什么?” 玳玳:“你怎么忘了今儿是夜郎王回国的日子,虽已成礼,今儿才算公主远嫁的正日子,太子亲自送嫁,听说街上都是看热闹的百姓,咱们也去瞧瞧呗。” 阿十摇摇头:“苏盛兰嫁个人都折腾好几回了,又什么热闹可看的,我还得在家做鞋呢,而且,我跟苏盛兰昨儿才吵了一架,今儿若是让她瞧见我,岂非又要不痛快,我倒是不怕她,只不过昨儿我回来想了想却有些后悔,说到底我与她也算从小认识,如今远嫁夜郎,以她的性子今后的日子只怕不会太顺遂,我何必跟她计较太多,而且,我倒是挺佩服她有如此勇气,想来若不是真喜欢夜郎王,哪个女子愿意背井离乡嫁去那么远,父母不能见,乡音不可闻 。” 玳玳:“阿十你是心善不与她计较,我听你八哥说过,苏盛兰最喜欢跟你过不去的。” 阿十:“她只是嫉妒罢了,而且这些我从未放在心上,时辰不早了,再不出门可赶不上热闹了。” 玳玳一听赶不上热闹了,也没心思跟阿十说什么了:“等我回来再跟你说。”站起来走了。 冬儿:“也不知八少奶奶成日赶什么呢,总是忙忙乱乱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有多要紧的事儿呢,哪知就是去瞧热闹。” 阿十:“八嫂娘家人都不在京里,难免孤清,不像其他嫂嫂娘家亲戚一大帮子,来来回回的串串就打发日子了,八哥又忙,不可能总陪着八嫂,有些热闹瞧也好打发时间。” 冬儿点头:“几位少奶奶中,老夫人最疼的就是八少奶奶了呢。” 阿十:“别说八嫂了,快帮我挑块料子做鞋面。” 冬儿指了指一块天青色的料子:“这个如何,捏上云头最是好看。” 阿十摇摇头:“这颜色太鲜亮,他平常的衣裳没有一件鲜亮的,想是不喜欢这样的颜色。” 冬儿又拿了一块:“那这块棕青的,做个鞋面子穿在脚上稳重大气。” 阿十又摇头:“不成,不成,这颜色也太老了些,他也不是七老八十了,这块给阿爹倒合适。” 冬儿没辙的道:“小姐,从早上一直挑到这会儿,可是连个鞋面都没挑出来呢,照您这么个挑法儿,姑爷得什么年月才能穿上啊。” 阿十眨眨眼,也觉得自己效率差了些:“要不还是用那块玄色的料子好了,压脚也好搭衣裳。” 冬儿生怕她又改了主意,忙去拿了来,想想不禁道:“小姐怎么想起给姑爷做鞋了?” 第41节 阿十抿抿嘴:“你不是一直让我学着做针线吗,在如今我起了兴致,怎么倒问东问西的。” 冬儿凑过来:“小姐别不好意思了,奴婢知道,小姐是想姑爷了对不对。” 阿十并否认,而是愣了一会儿道:“冬儿,你说大军这会儿到哪儿了?” 冬儿摇摇头 :“奴婢不知,不过想来应该走老远了。” 阿十:“听阿爹说过,越往北边走越冷,咱们这边儿刚入秋的时候,蒲城那边儿便已天寒地冻的了,等到了冬底下就更冷了,呵气成冰,点着炭火盆子都冻得睡不着,手上脚上都是冻疮,冷的时候还好,就怕暖和,一暖和过来就痒的钻心。” 冬儿:“对了,我记得七少爷哪儿有专门治冻疮的药膏,咱们府里外头跑的小子常就去跟七少爷讨,后来七少爷索性做了许多,一入冬就拿到府里来发下去,最是灵验。” 阿十眼睛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想起来呢,你快去看看有多少都拿过来,回头交给刘喜儿让荣昌号的商队捎过去岂不正好,快去,快去,别耽搁了。” 冬儿只得应着去了,到了外头还想呢,小姐可真是心疼姑爷,连冻疮都想到了,而且,一向最不喜做针线的小姐,竟要给姑爷做鞋,就是不知道小姐做出的鞋能不能穿,不过,以姑爷对小姐的喜欢,便不能穿想必心里也欢喜,况且姑爷还能差了鞋子穿不成,不过是个心意罢了。 阿十这头一双鞋做了足足两个月才勉强做好,不管怎么样,瞧着还算像个鞋子样儿,这是大嫂说的,把阿十打击的不善,以至于送不送过去,让阿十纠结了许久,最后还是送了出去,心里却有些忐忑,不知他会不会嫌弃,听见冬儿说落雪了,阿十急忙下地趿拉上鞋子就跑了出去。 冬儿吓了一跳,急忙拿着斗篷跟出去给她披在身上:“小姐怎么跑出来了,外头冷,着了寒可怎么办。” 阿十推开她:“啰嗦,刚下雪而已,又不冷,哪有这么娇气,冬儿,你说咱们这儿都下雪了,北边得冷成什么样儿啊,上回信上说,还得一个多月才到蒲城呢,这会儿还早着呢,九哥的信里却来要了大毛衣裳可见冷的很了。” 冬儿:“小姐就别担心了,姑爷可是主帅,再冷也冷不到姑爷的。” 阿十摇摇头:“你不知道他的性子,他不是那些喜欢端架子摆排场的,就算他是主帅也一样。” 冬儿:“九少爷在,就九少爷也不会让姑爷受委屈的。” 阿十:“亏得九哥在,我才放心了些,不知送去的东西什么时候才能到。” 冬儿:“荣昌号的商队来来去去轻车快马走的利落,算着日子至多半个月就能收着了,雪大了,咱们还是回屋里吧。” 阿十看了眼廊外,刚还细小的雪粒子渐渐大了起来,变成了一片片的雪花,纷纷扬扬落下来,如初春三月里的飞絮,说起来,自己跟他还不曾在一起赏过春景呢,这雪也一样,不知他那边儿是不是落雪了,若也是如此,他们虽隔着千山万水,也算同赏了一样的雪景。 谢洵提着个大包袱往大帐而来,到了门口,见王顺站在外头,低声道:“怎么,还在商量军务?” 王顺担心的道:“从早上一直到这会儿,饭都没吃几口。” 谢洵:“你们家王爷是做事儿的人,一忙起来顾不上吃饭有什么新鲜,你是头一次跟你们家主子出征吧。” 王顺点点头:“主子本不让奴才来的,是奴才非要来的。” 谢洵:“你来了也好,身边儿总归有个妥帖的人,我妹子也能放心些,你说是不是。” 王顺:“九少爷怎么知道是王妃让奴才来的。” 谢洵:“我这妹子不开窍则已,这一开窍一颗心就都扎你们主子身上了,若非军中不能有女人,这丫头说不准自己跟来了,既不能来,自要寻个妥帖的人,你伺候你们主子多年,自是最佳人选,让我猜猜,肯定是那丫头跟你说,男儿一辈子没上过战场不算真男儿对不对?” 王顺愕然看着他。 谢洵拍了拍他的肩膀:“虽那丫头忽悠了你,不过这话倒不错,好好干,没准这回就落个战功,也算给你王家光宗耀祖了。” 82、第 82 章 … 王顺忙道:“九少爷您打趣奴才呢, 奴才就是伺候主子的,哪敢奢求什么战功啊, 只要主子熨帖了, 奴才就光宗耀祖了。” 谢洵:“有你这么个忠心不二的奴才, 还真是你们主子的福气,放心吧, 一会儿我陪着你们主子喝两口, 保证你们主子胃口好,对了,这个酒囊给你, 这边可比京里冷的多, 你总在外头站着,穿多少也挡不住寒, 倒不如闷口酒,一会儿就暖和了。” 王顺接过酒囊看了看道:“这是狄人的酒?” 谢洵:“这越往北边儿走越冷,咱们大晋的酒多绵软清甜,若在家品品滋味还成,如今这北沿子都能冻死人, 这酒就不是为了品滋味是救命的,冷的时候闷上一口, 比什么灵丹妙药都强,也难怪狄人酿的酒如此之烈,天冷,酒若不烈跟喝凉水似的, 不是越喝越冷吗。” 自打狄人下了战书,狄人知道他们的酒能取暖,便下令严禁售卖,尤其不能卖给大晋,所以这狄人的烈酒变成了紧俏货,寻常兵将摸都摸不着,就算里头那些跟主子议事的将军们也偶尔才会弄来一些,看的宝贝一样,轻易不舍得吃,倒未想到,九少爷出手就是给了自己一囊。 不禁道:“这可是好东西,奴才给我家主子收着。” 谢洵:“这是给你的,你家主子还能缺了酒吃不成,跟你说吧,这不是狄人的酒,是我荣昌号下头的酒坊比着狄人的酒酿的,虽仍不如狄酒烈,也差不太多了,取暖是没问题的。” 王顺惊喜的道:“这么说,以后兵士们都不用挨冻了。” 谢洵:“这行军最苦,北疆又冷,冻还是要挨的,只是有酒终归能好些,狄人以为不卖他们的酒,咱们就没辙了,想什么呢,也不想想本少爷是做什么的,区区一个酿酒的房子就能难道本少爷不成。” 王顺听他吹牛忍不住道:“哦,原来上个月,主子让奴才交给九少爷的那张纸上写得是酿酒的方子啊。” 谢洵看了他一眼:“若没有本少爷,光你们主子的酿酒方子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酿出这么多烈酒来吗?” 王顺:“是,是,都是九少爷的功劳,没有九少爷,奴才连饭都吃不上呢。” 谢洵点点头:“还算明白。” 两人说话的功夫,帐内也散了,议事的将领们鱼贯而出,见了谢洵没别的事儿就是要酒,如今军中的粮食物资都是这位经手的,找他要最有用,生怕开口晚了,就要不到了,争先恐后的开口。 谢洵道:“众位将军别急,酒有的是,在下已叫人送到了各位将军的大帐之中,照着人头送的,从上到下人人有份,只不过那酒性烈,将军们可得交代下去,让兄弟们悠着些,吃两口暖和暖和身子就好,吃多了一是怕误事,二也伤身子。” 众人笑道:“这是自然,酗酒误事当军法处置。若不是这北疆实在太冷,兄弟们受不住寒,这酒是不许吃的。” 待众人去了,谢洵方进了大帐,见睿王站帐内的地形图前蹙眉沉思,一张脸消瘦了不少越发冷峻,估摸阿十那丫头若是瞧见不定要心疼了。 谢洵并未打断他的沉思,而是让小厮把提盒里的酒菜摆在桌子上,挥挥手让小厮下去,待睿王过来坐到桌前,才道:“这蒲城之外与北狄接壤,尽是一马平川的荒原,打起仗来唯有真刀真枪的上,可咱们大晋的兵士的骑射功夫本来就不如以狩猎为生的狄兵,加上不能适应北疆的寒冷,体力能力上都大打折扣,若真刀实枪的对战,对我军很是不利,且姜氏显然筹谋已久,对你知之甚详,知道你善用兵法奇谋,以姜氏的悍兵,一鼓作气连下数城不在话下,何以却老老实实的等在蒲城与你决一死战,正是看中了蒲城的地形之便,便你再熟络兵法,善用谋略,这一马平川的地方也施展不出,姜氏此一番可谓用心良苦,被北狄王如此费尽心机的对待,睿王殿下有何感想?” 大军行了数月,谢洵一得了闲就会来自己的大帐消磨时间,即便之前还不大清楚这位大舅哥的性子,如今也知道了。 睿王不得不佩服老国公,虽说谢家这一辈儿上没出带兵的将领,可也都不是孬种,先不说前头几个,就是这位外传最不成材,跑去做买卖的老九,说起当前两军战势也是一针见血,的确,姜氏在蒲城外按兵不动,为的就是防着自己,若姜氏连下数城,战场自然就会移往别处,而除了蒲城之外,任何一座城池,都能借地势而行兵法,如此,便劳师以远也能以逸待劳,胜算将会大上许多,如今姜氏把战场摆在蒲城,对自己极为不利,如何能在极不利的前提下胜了这一仗,是睿王这一路都在想的难题。 如今,谢洵既说了出来,莫非他又什么妙计,想到此开口道:“九哥可有对策?” 谢洵执壶倒了两杯酒,自己拿起一杯抿了一口,那股子辛辣顺着舌头嗓子眼一溜下去,热辣辣的,顿时就觉暖和了不少。 谢洵把酒杯放在桌子上:“睿王殿下这一声九哥叫的我这心里直打颤儿,先前被你几句话诓了来,还当自己占了多大的便宜呢,如今才算知道,这便宜可是真不好占啊,这商道通了,也得你打赢了仗才行啊,不然岂不白费了功夫,还要你答应我的蒲城的商铺,说的倒是好,可惜是画饼充饥,你说要是这一仗败了,蒲城都成了北狄的领土,哪还有我的商铺啊,所以,跟殿下商量个事儿,以后能不能别叫九哥,你这一叫九哥准没好事儿。” 睿王:“你是阿十的亲哥,自然不能失礼,这声九哥是该叫的。” 谢洵挥挥手:“可你一叫我就心慌,要不这么着,你以后有事儿就说事儿,这九哥还是等你打完了仗回去跟阿十成了亲再叫也不晚。” 睿王忽想起阿十跟自己说过她九哥最是抠门,除了对她这个妹子大方,旁人都别想占他一点儿便宜,活脱脱就是个奸商。 虽说这次瞧着是自己说动了他,其实睿王心里比谁都明白,若自己不是谢府的女婿,谢家绝不会让谢洵随军,谢家这些年不插手军务,就是想避嫌,谢家毕竟不是自己,自己是皇族是皇上的叔叔,这大晋的江山是他慕容家的,他带兵出征名正言顺,也没有功高震主之说。 可谢家就不一样了,世代簪缨名声在外,便如今各国提起谢家也都得竖大拇指,赞一声谢家满门英烈,这文官坐到顶头也无妨,不会让君王忌讳,武职就不一样了,若谢家手握重兵,便再忠心也是皇上的一块心病,所以老国公当年以年老体衰不能胜任军职为由,致休在家乐享天伦,谢家这一代的子女只有老大老八在朝为官,老八还是皇上凭着同窗的情意,请回来当了户部侍郎,巴不得甩手不干呢,可见谢家隐退之意何等坚决。 如今却因自己成了谢府的女婿,谢家重新插手军务,为的就是保自己万无一失,这个睿王比谁都明白,而此次行军之所以如此顺利,也多亏了谢家鼎力相助,即便谢老九嘴上说的不大乐意,可大军这一路上的粮草供给却极为充足,没了后顾之忧,自己也轻松了不少。 睿王不理会他的话,而是直接开口道:“这些日子我倒是想到了一计,姜氏陈兵蒲城,求胜心切,可佯装退败诱狄兵进入蒲城。” 谢洵:“这十万狄兵,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杀尽的,若等援兵一到,里外夹击,岂非又是混战,只怕我军占不到半点好处,反倒被狄兵牵制。” 睿王:“故此,不能等北狄援军到来,必须速战速决。” 谢洵拿起酒杯把杯中剩下的酒,倒在炭盆子里,顿时轰一声窜出老高的火苗:“速战速决的话唯有用火,如此一来,蒲城百姓的安置变成了大问题,而且,姜氏多疑极为狡猾,若想取信于他,让他认为大晋的大将军王的确不敌败退,而非诱敌之计,必要有一场实打实的苦战,伤亡在所难免。” 睿王皱眉:“正是有此顾虑,才迟迟不能下决断。” 谢洵:“我是商人,商人谋利无可厚非,但有时为了后头更大的利润也需做赔本的买卖,端看值不值了,战事一起伤亡在所难免,我倒觉得,若能用伤亡能换来大晋万千百姓的安和太平,也是相当值的,况,便不用此计 ,直接真刀真枪的来去,只怕伤亡更为惨烈,只是,蒲城的百姓并非都是大晋子民,身份庞杂,难免就有北狄的细作,这计虽好,却万万不能泄露,若泄露出去丁点儿消息,此计便功亏一篑,而,如此一来,蒲城百姓如何安然撤走,便成了最大的难题。” 83、第 83 章 … 睿王:“这个我倒想到了, 蒲城地处北疆,一年中半年都是冰天雪地的, 老百姓家家户户都会挖地窖储藏过冬的菜蔬食物, 起火之时避在地窖里应会安然无恙, 只怕有人不在家中,就麻烦了。” 谢洵:“这个主意妥帖, 若是撤走了百姓, 难免打草惊蛇,至于那些不在家里的,正打仗呢还往外跑着看热闹, 纯属找死, 与旁人无干,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只要能赢了这一仗,北疆至少能得二十年太平,北疆的百姓再也不用忍受狄人的烧杀抢掠,也不会再有离散之苦,如此想来, 便多死几个狄人这笔买卖也是相当值的,狄人天生好战野性难驯, 我阿爹曾说过,跟狄人讲道理根本没用,他们唯一认得的道理就是拳头,谁拳头硬, 谁就是道理,打疼了,打怕了,才会消停。” 睿王点点头:“老国公不亏久经沙场,这几句正道出了狄人的秉性。” 谢洵嗤一声笑了:“你刚叫我九哥可是叫的挺顺溜,怎么这会儿倒称呼起国公了,难道不该称呼一声丈人吗。” 睿王也笑了:“是,岳丈大人高见。” 谢洵:“这才是,跟你说在我们谢家嘴甜的最吃香,不信你瞧阿十,这丫头凭的就是一张巧嘴,哄死人不偿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把阿爹阿娘跟我那些兄嫂哄的啊,就算她要天上的月亮,都能给她摘下来。” 睿王目光温软透着浓浓的思念,想起那丫头的一张小嘴,他倒不是想那张小嘴说什么甜腻的话,而是想起了那张小嘴诱人的滋味儿,曾惹的他一尝再尝,如今远隔千里,这入骨的相思如何排解。 谢洵见他那神色,还真挺佩服自家小丫头的,竟能把这位有名的冷王爷勾的如此情绪外露,那眼神估摸这会儿要是阿十在跟前的话,真能一口吞下去,能如此也不枉那丫头往这儿捎东西了。 想着,把后头的包袱拿过来丢了过去:“这是我家阿十让荣昌号的商队捎过来的,这么老大一个包袱,真不知里头装的什么宝贝?” 睿王接过包袱刚要打开,却见谢洵脑袋探了过来,又把包袱合上,搁在身后,伸出手:“书信。” 谢洵缩回脑袋,从怀里掏出一封厚厚的书信来搁在桌上:“也不知有什么可说的,每次都是这么厚厚的一封,这丫头还真是重色轻兄,给我的信就是薄薄一张纸,写得还都是问我要东西的,亏得我这么疼她,活脱脱一个小白眼狼。” 见睿王看着自己,摆摆手:“别瞪了,虽说那丫头没良心,可我这大舅哥却最是知情识趣儿,绝不干讨嫌碍眼的事儿,这就走。”说着站起来走了。 等谢洵走了,睿王挥挥手遣退了账内服侍的军校,先把信拆了,展开里头的信纸逐字逐句的看,小丫头的信里写得都是平常小事,看了什么戏文,瞧了什么新奇的话本子,跟她八嫂讨论戏文里的才子佳人为什么都会在后花园相会,然后写了句,看了许多戏文,没发现一个跟他们一样的,由此可见那些编戏文的都是凭空捏造毫无根据。 看到此处,睿王忍不住轻笑出声,完全可以想象的出小丫头拖着腮帮子跟她八嫂抬杠的样子,不禁想起了南越的时候,本来留在番禹城只是为了稳住南疆,让夜郎不能趁机作乱,却不想竟遇上了这丫头,让他对南越多了一份挂念,等仗打完了,回去成了大礼,可以带着她故地重游,想必她会十分欢喜。 长长的一封信写得都是些鸡毛蒜皮的琐事,可在睿王看来每个字都能化成那张让他朝思暮想的脸,让他百看不厌。 王顺进来添炭,日头落下去就更冷了,西北风一刮打在脸上跟刀子割肉似的,厚厚的牛皮帐子也挡不住夜里的寒气,得把炭火烧的旺旺,要不然这一宿,到明儿早上,眉毛都能冻上。 一进来,就瞧见坐在桌前看信的主子,脸上的神情温柔之极,寻不到平日半丝冷硬,尤其那目光仿佛能滴出水来,明明是冰天雪地,可他家主子眼里硬是萦起一片暖融融的□□。 王顺早已见怪不怪了,只要是王妃来信,主子便会如此,自己如今就盼着这一仗早早打完,回京之后成了大礼从此王爷王妃甜甜蜜蜜的过起小日子就齐活了。 忽见王爷撂下 书信,把身后的包袱放在桌案上打开翻找。 王顺过去:“主子找什么,奴才帮您。”话音未落就见王爷从包袱里翻出一个小包袱来,外头裹了两层包袱皮,真不知是什么东西,见王爷解开外头的包袱皮,王顺好奇的看过去,不禁道:“好丑的……”鞋没出口呢,就被主子比刀子还利的目光直接噎了回去。 王顺忙低下头去拨弄炭火,眼睛余光却仍忍不住瞧了瞧那双鞋,自己说好丑都含蓄了,实在实在太丑了,那料子自己没看错的话,可是最好的贡缎,这样的好料子做鞋面子本来就糟蹋,还做的这么丑,哎呦,谁家的拙婆娘,做出这样的鞋来真是人才啊。 不对,自己傻了啊,这包袱是九少爷提溜来的,既然王爷手上有信,必然是跟这包袱一块捎来了,如此说来,这鞋除了王妃还能是谁做的,怪不得主子刚的目光那般利呢,凭主子对王妃的稀罕劲儿,哪看得别人说王妃半个不好,自己着实不长眼眉,活该挨眼刀子。 想明白了,忙凑过去补救:“这鞋做的真好。”说着自己心里都发虚。 可王爷却点点头:“是不错。” 王顺有些扛不住:“那个,奴才去端水。”忙着出了大帐,想想王妃做的那双鞋,王顺深觉得王妃原先的样子就很好,会做鞋的女人不稀罕,可骑术高超能三箭中靶的,各国都算上也寻不出第二个来,所以王妃千万别想不开要跟人家学贤惠,贤惠跟王妃不搭。 不过,王顺很快发现自己错了,王妃好像爱上了做鞋,等大军到蒲城的时候,已经捎了第三双,做的比前两双好了一些,却仍有些丑,当然,这话王顺只敢在心里说说罢了,毕竟王爷很是喜欢,时不时就会拿出来瞧,王顺听过睹物思人,睹鞋思人的就他家主子一个。 其实,阿十也知道自己做的鞋丑,她审美又不扭曲,基本的美丑还是分的出来的,只不过自己一针一线做出来的东西,即便丑也觉得好,就像自家的孩子,哪怕生的再丑,在爹娘眼里也都是漂亮的。 而且,阿十也终于能体会阿娘做鞋的心思,把不能宣之于口的思念凝在每一针里,仿佛真舒服了许多。 阿娘说人总要有个念想,有了念想就有了盼头,有了盼头日子再慢也能过去。阿十深以为然,他走的时候还是秋天,可自己做了两双鞋给他捎去之后年都过去了。 谢府这些年头一次过年的团圆饭少了人,九哥远在蒲城,不可能回来过年,不过七哥倒是回来了,带了许多稀奇古怪的药,拉着阿十讲他在外游历的稀奇事,这些本来是阿十最喜欢听的,不管哪个哥哥出外游历回来,阿十必会缠着问东问西,把这一路的大小事都问过来才算完。 这次七哥主动给她讲,她都听的意兴阑珊,众人知道她是惦记睿王,莫说她,就是皇上也没心思过年,前方战事吃紧,这一场恶仗打下来,若胜了北疆百姓能太平几年,若败了便只能和谈,以北狄的狼子野心,和谈根本不可能,北狄大军会长驱直入直取京都,若到了那般境地,他如何对得住太庙里慕容氏的列祖列宗。 思虑过甚夙夜不安,竟成了症候,病卧在床,无法料理政事,皇后急得不行,如今北边战事吃紧,这时候皇上病了的消息若传出去,只怕会动摇军心,引发骚乱,忙瞒下消息一边招来谢渲商议对策,一边让太子去谢府请七叔进宫。 一见小粘糕来请老七,谢家人便猜着必是皇上龙体违和,王氏夫人担心孙女,让阿十跟着一块进宫了,也好陪陪兰丫头。 进了承极殿,大总管王德顺迎上来见礼毕,引着他们进了后头的寝殿,寝殿之中大侄女正半坐在龙榻边上,一脸担心的望着榻上的人。 阿十往龙榻上瞄了一眼,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除夕自己跟着阿娘来宫里的时候,皇上还好好的,还打趣的跟自己说了几件睿王小时候的趣事,引得自己笑了许久。 这才几日,竟病的不成样子了,两腮都凹了下去,整个脸上蜡黄蜡黄的难看,闭着眼不知是睡着了,还是病的沉了撑不住精神。 第42节 七哥刚要行礼,兰丫头便道:“七叔这里都是自家人就不必多礼了,七叔快来瞧瞧这好端端的怎么就病成这样了,不是实在撑不住了,连我还蒙在鼓里呢。”说着冷冷瞪了眼王德顺。 王德顺忙低下头,龙榻上皇上却睁开了眼:“是朕让德顺瞒着你的。” 皇后叹了口气:“皇上也真是,这病能瞒的住吗,若早让妾身知道又怎会病成这般。” 84、第 84 章 … 太子:“母后, 还是快让七姥爷给父皇诊脉吧。” 皇后抹了抹眼角:“七叔您快瞧瞧,这前儿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病的起不来了。” 谢渂近前叩拜, 皇上略撑起身子摆摆手:“皇后说的是, 都是一家子, 这些虚礼儿就免了吧。”皇上心里明白,若不是瞧着皇后的名字, 便自己是当今天子, 想请谢老七进宫也没这么容易。 谢渂诊了脉,皇后忙问:“七叔,可要紧?” 谢渂:“万岁爷这病是由思虑而起, 想来近几月夜里难有一夜安眠。” 几个月?皇后了然的看向皇上, 自从大军北征,皇上便已料理公务为名不再招寝嫔妃, 虽常去自己的坤宁殿,却从不留宿,想是怕不能安眠的事被人知道。 皇上:“七公子不亏是神医谷传人,果真什么都瞒不过七公子,正是如此, 朕近几月不知怎的竟不得安睡,吃了些安神丸也不见有效。” 谢渂摇头:“万岁爷这病由心而起, 安神丸如何能有效。” 皇后:“七叔,如今北疆战事未定,若此时皇上卧病的消息传出去,只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骚乱, 于战事不利。” 谢渂:“万岁爷若是忧心北疆战事,在下以为有些多虑了,虽在下不懂战事,却还记得当年睿王殿下大破西戎得胜而归的雄姿,便北狄如虎狼,可咱们大晋的大将军王却是最好的猎手,任虎狼如何凶残,也终逃不过猎手,在下相信,必会听见睿王凯旋的消息,能再见识大将军王班师回京的英姿。” 谢渂一席话说出来,皇上眉头舒展,眼里的藏得忧虑消散了不少,眸光晶亮,整个人都仿佛精神了不少:“想是承平已久,朕倒忘了皇叔的本事,以皇叔之能此战必胜。” 谢渂躬身:“万岁爷英明。”告辞出了寝殿,皇后忙追了出来:“七叔且留步,您还没开方子呢。” 谢渂:“宫里的规矩多如牛毛,尤其事关皇上饮食起居,更是如此,七叔并非太医院的太医,便开了方子,也是麻烦,更何况,也并非什么大症候,这心病只需心药就好了,若非要吃药,可用安神丸。” 王德顺忙道:“可是前头万岁爷吃过了安神丸并不见有效。” 谢渂:“之前是无效,今儿说不准就有用了。”说着看向阿十:“你在宫里陪陪兰丫头吧,跟她说说话儿,也免得她成日胡思乱想的。” 阿十也是不放心兰丫头点点头,送着七叔走了方回来,刚走到殿外还没进去,就被小粘糕一把抓住,没等阿十开口已被这小子捂住了嘴,凑到耳边道:“阿十先别出声。”拖着她凑到旁边寝殿的窗下。 阿十不禁好笑,原来这小子是拉自己听窗户根儿啊,不过寝殿里这会儿就皇上跟兰丫头夫妻俩,有什么好听的,难道这小子是想听他爹娘谈情说爱,虽说阿十自己都不信她那一本正经的大侄女跟假正经的皇上说出什么情话来,但想起睿王,先头自己不也以为是块冰吗,可背地里却能立马变成一团火,说起肉麻的情话也是信手拈来顺溜非常,睿王跟皇上是亲叔侄,这侄子随叔也并不稀奇。 想到此,顿时来了兴致,贴在窗子上想听听皇上说什么,不想却听见八哥的声音:“皇上龙体违和当好生歇养才是,不该劳神。” 皇上:“朕召你来就是想跟你商量此事,朕有意趁此机会让太子代朕批阅奏章料理国事,你说太子可能胜任?” 谢渲:“太子虽年纪不大,行事却沉稳果决,必不会辜负皇上厚望。” 皇后:“太子虽沉稳,到底还是孩子,国事何等要紧,交给彻儿是不是有些早了,万一有什么差错可怎么好。” 皇上:“皇后不用担心,朕只是想趁机让彻儿历练历练,有朕在呢,不会出差错,况,如今除了北疆战事,也没什么太要紧的政务。”说着看向谢洵:“蒲城那边儿这几日可有变动。” 谢渲摇摇头:“并无变动。” 皇上:“朕记得当年皇叔大破西戎的时候是一鼓作气速战速决,如今大军既已到了蒲城却不应战,是为什么?” 谢渲:“狄人跟西戎不同,狄人善骑射,体力上而言,也要比咱们大晋的士兵强的多,加之就在北狄的家门口,既占了地利人和又以逸待劳,而我军长途行军,这会儿正疲惫不堪,若此时对战,必吃败仗,睿王深谙兵法,如此简单的道理,岂会不懂这个道理,若微臣所料不差,此时大军正在修整。” 皇上点点头:“以爱卿之见,若待我军修整妥当,与狄人这一仗可有必胜的把握?” 谢渲:“若是旁人带兵,还真难说,不过睿王殿下手上从未有败绩,微臣相信此次不会例外,只不过,跟北狄这一仗的确是场恶仗。” 听到此处 ,太子忍不住看了阿十一眼,见她秀美紧蹙,眼里透出不容错变的思念,整个人都有些神思不属,不用猜也知道必是惦记皇叔了,张嘴想劝劝她,又不知该说什么。 听见里头谢渲告退的声音,两人急忙躲在一边儿,却听里头皇上的声音传来:“还不进来,还打算听多久。” 阿十:“坏了,被你爹发现了,小粘糕你进去请罪吧,至多就是罚你抄几遍书,反正你最喜欢念书,多抄几遍也没什么,我就不行了,让我抄书我宁可骑十圈马,所以,姑姥姥先撤了,你自求多福吧。”说完撂下小家伙,拔腿跑了。 阿十的这几句话说的声音可不低,只要不是聋子都能听见,皇上忍不住笑了:“过年的时候见这丫头闷闷的,还当改了性子,今儿瞧着倒跟以前一样。” 皇后笑道:“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丫头自小就是这么个跳脱的性子,哪可能改得了,她这会儿跑了只怕是缠八叔扫听北疆的事儿去了,怪不得都说女生外向,这人还没嫁过去,心已经过去了。” 皇后倒真了解阿十,阿十从承极殿出去,坐在御花园的廊子上等着八哥过来。 谢渲到了近前,点了点她的额头:“有什么事儿家去不能说,还非在这儿堵着我不成。” 阿十:“八哥这几日忙的都不着家,八嫂都快成怨妇了,好容易回家一趟,自然该跟八嫂在一处,我去岂不讨嫌。” 谢渲挑了挑眉:“别说,你这丫头自打订了婚事之后,倒懂事了不少,我记得以前你可没少讨嫌,可见是明白了既不所欲勿施于人的道理,你放心,等妹夫回来,八哥也不去搅合你们。” 阿十小脸一红:“八哥胡说什么呢。” 谢渲:“这可不是胡说,得了,不逗你了,有什么话就问吧。” 谢渲这么一说,阿十倒有些无从开口了,刚明明心里有许多事要问的事情,这会儿却一个也问不出来,只能愣愣看着她八哥。 谢渲叹了口气:“八哥知道你想问什么,把你的心踏实的放回肚子里吧,他很好,没病没灾的,只是听说瘦了一些,不过这么大老远行军,瘦些也不新鲜对不对,所以,别担心了,等打完了仗他就回来了。” 阿十:“可是,这一仗会很容易吗,刚才八哥不还跟皇上说是一场恶战吗?” 谢渲:“的确是恶战,可你自己的夫婿有多大能耐,你还不知道吗,放心吧,若是连狄人都对付不了,他就不是我大晋的大将军王了,我猜着,他如今按兵不动,顾虑的正是怎么降低伤亡。” 阿十:“其实我也知道这些,可最近我这心里总有些慌慌的,仿佛要出什么事儿似的。” 谢渲:“你呀就是关己则乱,成日胡思乱想的,把自己吓着了,一会儿回去好好睡一觉,醒了就没事儿。” 好说歹说的把小丫头劝走了,谢洵才出宫,到了宫外这心里也有些忐忑,这相爱的人之间心是互通的,即便远隔千里,对方欢喜的时候你也能感觉到欢喜,对方难过的时候你也会觉得难过,而若对方真有意外的话,也会感受到。 小丫头自打过了年就满腹心事闷闷不乐的,莫非蒲城那边儿有什么变故。 一场大雪下了两日夜,整个蒲城像是披上了一层厚厚的雪白的毡毯,站在城楼上望过去,雪白仿佛能一直延伸到天边,就连对面的狄兵的营帐都融进了这片雪白的里,若不仔细瞧还真有些不好分辨。 谢洵拿起手里的酒囊灌了一口酒,递了过去:“如此好的雪景怎么能少了酒。” 睿王接过喝了一口:“ 城里如何?” 谢洵:“这蒲城地处边塞,龙蛇混杂,外头来的倒是比本地的百姓还要多,不过,你放心,这些人大都是商人,精明非常,又极怕死,哪家里都挖了深深的地窖,一旦起火,头一个儿就会躲起来,不会有上赶着找死的,如今唯一的就是怎么把姜兴给诱进来,擒贼先擒王,这姜兴就是北狄作乱的祸首,只要把他收拾了,北狄必降。” 85、第 85 章 … 睿王:“之前在外游历听过北狄的一些事, 这姜兴的生母是个粗使的奴婢,是北狄先大王醉酒之后行了荒唐之事, 不想那奴婢却身怀有孕, 足月后生下了姜兴, 却因其母地位卑下而被众人轻贱,是北狄王庭之中最不得宠的王子, 却极有心机手段, 知道他父王好色便在各国买了不少美人进献,听说其中有一个骊姬,姿色倾城, 极受宠爱, 得这个骊姬相助,方有了自己的部落, 招兵买马成了气候。” 谢洵:“我倒是也听说过一些,姜兴为了登上北狄的王位,不禁杀了他亲爹,连他那些兄弟也都屠杀殆尽,这家伙简直比狼崽子都狠, 估摸他爹到了黄泉路上还在后悔呢,当初就该这小子一落生就直接掐死, 也免得最后被自己的亲生儿子弄死。” 睿王:“此人心机阴沉,手段狠辣,从他宁可在蒲城外扎营候着也绝不往前一步,就可看出, 此人性子极为谨慎,且疑心病重,若想诱他进城不能有丝毫破绽,除此之外还需一个合适的人选做诱饵。” 谢洵忽有不好的预感:“你不是想亲自出马做诱饵吧。” 睿王:“若我不出马,只怕姜兴不会中计,若此一计不成,两军对峙僵持下去,这一仗不知要拖多久了,以我大晋如今的国力,若不能速战速决,早晚得拖垮了,到时国力衰败不战自溃。” 这是明摆着道理,谢洵自是明白,只是明白归明白,若事不关己什么道理都行得通,这事儿一旦跟自家人有个干系就不一样了,有句话叫关己则乱,这一摊上自家人就难免瞻前顾后的。 尤其睿王可是他们的妹夫,谢府的东床快婿,是阿爹阿娘千挑万选才给阿十挑了个如意的女婿,这要是有什么闪失,自己回去怎么交代啊,而且,阿十这丫头是个死心眼的,之前没瞧上怎么都好说,就算真出了什么意外,再找一个更好的就是了,反正也没成亲呢怎么都好说,就凭他家阿十的容貌性情,不信找不着个更好的。 可如今不成,人早就搁那丫头心尖尖儿上了,小阿十可是最厌烦做针线 ,如今连鞋都会做了,别管做的好不好,只要做了,就足以让人震惊,更何况,瞧着那鞋子还颇像样。 那鞋子自打从来睿王就当成宝贝一样藏着,连自己这个嫡亲的大舅哥都甭想看一眼,自己之所以能瞄见,还是因为睿王时常没人的时候拿出来摆弄,让自己撞见过两回,即便撞见了,也还是有些不信,这才几个月小阿十竟变得如此贤惠。 当然,心里还是有些酸溜溜的不爽,自己可是她亲哥,从那丫头呱呱落地一直到长成了能嫁人的大姑娘,整整十六年里,自己宠她疼她护着她,当宝贝一样,什么好吃好玩的头一个想到的都是这丫头,这丫头给自己做过什么,连个线头都没见啊,如今,竟然给别的男人做了鞋子,还不止一双,就没说给自己这个亲哥也做一双穿穿,小白眼狼,白疼了。 以至于,如今只要一穿鞋就会想起小白眼狼,连带看睿王也越发不顺眼,可不顺眼也是小阿十的女婿,不能眼看他置于如此凶险之地。 想到此,开口道:“我去吧,我是谢家的人,只要把谢字旗挂上就是金字招牌,便不是主帅,想必姜兴也会追过来。” 睿王摇头:“你虽可随军出征却并无军职在身,不可出战,更何况,姜兴算得上当世枭雄,我也想会一会他。” 谢洵:“你不是还惦记跟他惺惺相惜吧。” 睿王挑眉:“再有,我身为主帅当身先士卒,没有退后的道理。” 谢洵心道,怕的就是这个好不好:“你可别忘了,小阿十还在京里等着你回去娶她过门呢。” 提起阿十,睿王目光温软起来:“你放心,我舍不得丢下她,这辈子都舍不下。” 谢洵点点头:“你知道就好,我这丑话可得说在前头,你若是少条胳膊缺条腿的还好说,要是连命都没了,那就对不住了,我家阿十可不能当一辈子望门寡。” 睿王皱了皱眉,却点了点头:“若真有闪失,如此也好。” 谢洵挥挥手:“行了,这时候就别说这些不吉利的了,话虽如此,你也知道那丫头是什么性子,你还是好好保重吧,莫忘了你可不仅是我家阿十的夫婿还是我大晋的大将军王。”说着看向城外,雪停了,触目所及的天地如此干净,可惜很快这里就会变成横尸遍野的修罗场。 正想着,忽听下头王顺的声音传来:“葛大人怎么上这儿来了。” 接着就听一个有些油滑的声音:“我是听人说这北疆的风光,得登高望才能领略其中真味,今儿正好雪后初晴,便想到城楼子上来赏一赏雪景,瞧见王爷的亲兵在此,想来殿下如今正在城楼上,若是上去见礼怕搅了殿下的的兴致,若不上去又怕失礼,一时犹豫大管家就来了。” 王顺:“我家主子交代下,不许人打扰,葛大人还是请回吧。” 那个油滑的声音忙道:“在下告退。” 不一会儿王顺上来,谢洵道:“刚你跟谁说话呢?” 王顺:“他叫葛里,是太医院的太医,这次万岁爷下旨让太医院派出几个太医随军,这个葛大人就是其中一位。” 葛里?谢洵:“说起这名儿,我还真有点儿印象,记得年纪不大,却极圆滑,跟别的军医不同,常四处走动,跟谁都能攀谈几句,只不过,既瞧见了殿下的亲兵还跑过来就有些可疑了。” 睿王目光沉了沉:“去查查这个葛太医的底细。”王顺应着去了。 天黑的时候,谢洵提了食盒子进来,他也不想这么折腾,可这冰天雪地的一个人孤单单的吃饭实在吃不下去,而且,大战在即,他这心里也有些焦躁,想着跟睿王说说话或许好些,便提了食盒子过来,顺道吃些酒,天冷,吃些酒夜里睡觉暖和。 谢洵刚在门外正碰上睿王的亲卫头儿,估摸葛里的底细查清楚了,便问道:“如何?” 睿王摇摇头:“这葛里资历尚浅,大军出征前,刚进的太医院,他有个表妹在公主府当差,托了公主府的关系才进的太医院。” 谢洵:“哪个公主府?大公主府?” 睿王:“是端和。” 谢洵知道虽说苏盛兰不招待见,到底地位在哪儿摆着,她府里的人,给表哥谋个太医院的职位倒不难,只是谢洵总觉得这事儿有些不对头,苏盛兰跟着夜郎王早就回夜郎国去了,举凡她府里当差的,跟前儿得用的都跟去夜郎了,其他的那些留下看着公主府的空屋子罢了,有本事给自己表哥谋进太医院的,必是苏盛兰身边儿得意的,即便大军出征之时,苏盛兰还未去夜郎,也差不了几日,这当口把自己的表哥谋进太医院,还随军成了军医,是不是太过巧合了。 想到此,开口问道:“他妹子又是何人?” 王顺道:“葛里的妹子是端和公主跟前的大丫头珍珠。” 谢洵一愣:“珍珠,苏盛兰跟前儿那个牙尖嘴利的丫头。” 王顺点点头:“就是她。” 苏盛兰小时候常跟着兰丫头跑谢府来寻阿十,故此自己见过几次,眉眼不大记得了,就记得说话有些刻薄,原来她就是葛里的表妹。 苏盛兰跟她娘虽生性轻浮浪荡,却不至于干出叛国投敌的事情来,这个葛里也并非异族,应该不是细作,大概因为大战在即,自己有些草木皆兵了。 不过谢洵这心还没放踏实,夜里就出事儿了,竟抓住了个北狄的细作,从身上搜出了蒲城的布兵防卫图,绘制的想当详尽。 而绘制这个布兵防卫图的正是葛里,谢洵看了看那防卫图:“还真给他葛家的祖宗长脸,身为大晋的人竟干出背过投敌之事,人呢?” 睿王:“我并未惊动他。” 谢洵挑了挑眉:“你是想将计就计。” 第43节 睿王点点头:“蒲城大的很,若是能把姜兴引到一处,事先布好弩兵,倒可万无一失。” 谢洵:“好计,好计,不过,这葛里怎么会给北狄人传递消息,若是图财,冒这么大险可有些得不偿失,若是为了图官职,就更说不通了,他一个大晋的人难道还能去北狄当官吗,唯一的可能是夜郎,若果真如此,这夜郎王还真是狼子野心,竟是想坐收渔人之利吗……” 睿王脸色沉了沉:“夜郎王做此事并不稀奇,只是……” 说着顿了顿,停住话头。 谢洵:“你是说,此事是苏盛兰做的?” 睿王:“待大战过后严审葛里,便知跟她有无干系了。” 86、第 86 章 … 谢洵:“你是说, 这件事儿跟端和公主有牵连,不能吧, 她虽是夜郎王后却也是大晋的公主, 便再糊涂也该知道若没有大晋, 她这个夜郎的王后之位也难保,若此仗狄人胜了, 对她没有半分好处。” 睿王:“此事容后再说。” 谢洵点点头:“是啊, 大战在即,得尽快把布兵图送到姜兴手上,只是如今细作已被咱们抓了, 这布防图如何送到狄营却是有些麻烦, 且姜兴这人疑心重,便咱们把细作故意放走, 姜兴也不会相信他带回去的布防图,如此,岂不白费了功夫。” 睿王:“所以,这份布防图实在粗糙,本王得亲自绘制一份布防图, 送给姜兴,以表诚意。”说着吩咐王顺铺纸在桌上, 当真绘制了起来。 谢洵凑过去看了看:“你绘的这是假的?” 睿王:“这是明日要换的布防图。” 谢洵愕然:“你把真的送给姜兴啊,万一姜兴信了,岂不糟糕。” 睿王:“昨儿我还在忧虑攻城的时候,若我大晋兵将伤亡太少, 只怕难以取信与他,不想今儿就抓了细作搜出布防图,有这布防图,姜兴攻城之时,即可减少我军伤亡,又不会令姜兴疑心,进而退却,正是两全之计。” 谢洵:“可是,你也知道姜兴疑心重,你亲手绘制的这份布防图,他如何能信。” 睿王:“放心吧,他必会信的。” 虽觉这事儿有些荒唐,可想想自己这妹夫的秉性,还真不是吹牛说大话的,一贯有一说一,既说姜兴会信,自己就等着吧,毕竟此计若成,真如睿王所说,能免不少伤亡,这些当兵的可也都是人,家里不是有爹娘二老,就是有妻子儿女,日夜盼着他们家去团圆,虽说打仗难免伤亡,可能少一个人死,就是一家子的幸事。 夜里,蒲城大牢,刚抓住的细作是个做皮毛生意的,瞧着有二十上下,比起狄人,身量有些矮小,只是五官深邃,能瞧出异族的影子,估计是个混种儿,狄人狩猎放牧为生,女子多生的魁梧健壮,皮肤黑而粗,跟男人差不多少,而大晋的女子却生的骨架纤细,皮肤白皙,狄人的贵族多喜欢大晋女子,这些年狄人在北疆烧杀抢掠,抢了不少大晋的女子回去,这些女子一到了北狄就成了那些贵族的玩物,地位卑下随意买卖,有时候一个女奴的价值还不如一头牲口。 年纪大些了,就配给底下干粗活的仆役当老婆,还能生育的会一个个生孩子,生的孩子就如这个混着大晋跟狄人血脉的细作一般,这样的人在北狄一样没有地位,混得好也就跟这个细作一样做些皮毛生意,当细作也能掩人耳目。 只不过当了细作脑袋就拴在裤腰上了,既被晋兵抓了,这条命也就交代了,想来很快晋兵就会把自己拖出去,他曾见过大王叫人把抓来的细作洗剥干净丢到煮肉的大锅里煮熟了,分给属下的兵将下酒,看过一次之后,吓的夜里做了好久的噩梦,从那时他就知道自己当不了兵,当然,像他们这样混着晋国人血脉被称为杂种的人,也没资格当兵,他唯一的出路是当细作。 如今,他想起这些,忍不住哆嗦,他是不是也会像那些被大王煮了的人一样,死了之后连尸骨都找不着。正想着,忽听有声音响起:“参加睿王殿下。” 睿王殿下?那不就是晋军的主帅吗,细作吓得一激灵,急忙抬起头来,就见那边走过来几个人,头先一个穿着一袭青衫,虽神情有些冷,却生的俊美儒雅,这真是晋国的那位大将军王吗,怎么看都像个文弱书生。 旁边的兵士喝了一声:“见了睿王殿下还不跪下行礼。” 细作吓了一跳,两腿一软跪在地上:“小,小的见过睿王殿下。” 王顺搬了椅子过来,睿王坐了下来,看向跪在地上的人:“你叫什么?” 那细作:“小的没名儿,别人都唤一声阿奴。” 睿王:“你娘是晋人?” 那细作不明白睿王问他娘做什么,却也点点头。 睿王:“北狄与我大晋比邻二居,本可和平共处,相互守望,可北狄却善起兵祸,挑起战乱,为了北疆百姓的安生,我大晋不得不对阵应敌,只是战祸一起,遭殃的还是老百姓,不管是我大晋的百姓还是北狄的百姓,都会受战乱之苦,实非本王所愿。” 那细作愣愣看着他:“您真是晋国的大将军王吗?” 旁边的兵士冷声道:“大胆,竟敢质疑殿下。” 睿王挥挥手:“无妨,怎么,本王看起来不像吗?” 细作摇摇头:“不,不像,我们北狄的大王不是你这个样子。” 睿王:“你娘是晋人,你身上有一半血脉都是晋国人给你,虽你生在北狄,却也是我大晋的百姓,若北狄跟大晋不打仗,你们既可在北狄,也可来大晋,该多自在。” 细作:“可,可我是狄人。” 睿王站了起来:“在本王眼里你与我大晋的百姓一般无二,来人,把牢门打开,放他出去。” 旁边的兵士应了一声,真打开了牢门:“走吧。” 细作:“为什么不杀我。” 睿王站起来,:“本王不杀手无寸铁的百姓,更何况还是我大晋子民。”说着把布防图递给他:“你身上那张布防图有误,本王重新绘制了一幅,送与姜兴,你回去给本王带句话,他想借本王的布防图一观算什么大事,只说一声派人来取,本王必不会吝啬,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撂下话走了。 阿奴拿着手里的布防图,站了半天没动静,兵士推了他一把:“怎么着,在大牢里头住舒坦了,舍不得走了。” 阿奴知道自己若这么回北狄,大王绝对不会饶过自己,但是他还是得回去,他若跑了遭殃的只会是他阿娘,自己不能让阿娘代自己受过。 一想起阿娘,阿奴急忙跑了。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谢洵不禁道:“你放了他,他也活不成了,不过这些混着晋人跟狄人血脉的在北狄人眼里根本不当人看,过得日子还不如牲口,就算死了也没人理会。” 睿王:“生死有命,看他的运气吧。” 谢洵:“不过,刚你那一招釜底抽薪可够阴的,这些混种在北狄可有不少呢,若是你的那些话传到北狄,在这些人心里落下种子,早晚会生根发芽,一边儿是狄人不把他们当人看,一边儿是把他们当成大晋的子民,人哪有不想过好日子的,先前是没有希望,如今有了希望,便是人心所向,别看这些人在北狄过的日子还不如牲口,可一旦纠集起来,也不容小觑。” 睿王:“并非釜底抽薪之计。” 谢洵愣了愣:“啥意思,不是计,合着你刚说的是真的。” 睿王:“自然是真的,在我眼里他们跟其他百姓一样,都是我大晋的子民。” 谢洵:“殿下倒真不像个久历沙场杀人如麻的将军,倒有些像庙里慈悲为怀悲天悯人的佛爷。” 睿王:“我跟阿十说过,若四海太平,九州无战祸,我们策马天涯,去领略这九州四海的大好河山,该是何等快意之事。” 谢洵抬头,不知不觉夜色已经褪去,晨光透过天边的云层落下来,几乎立时便染亮整个蒲城,这座城因地处北疆,总免不了战祸侵扰,却依然屹立不倒实在是个奇迹,而且,正因如此,这里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沧桑厚重,每每站在城楼上,往下望的时候,谢洵都忍不住想,曾经有多少将士的鲜血洒在这座古城下,曾经有多少鲜活的生命,陨落在此,蒲城的沧桑厚重是用鲜血跟生命堆积出来的,睿王说的是,战乱一起,最苦的就是百姓。 所以这一仗还是速战速决吧,这一次过来,他深觉做生意比打仗有意思多了,等这一仗打完,他就会在这蒲城最好的地段,挂上他荣昌号的金字招牌,这北狄的皮毛牲畜肉干可都是能赚大钱的买卖,其实,谢洵很不理解姜兴,就算北狄地处偏僻,不能耕种只能放牧为生,只要跟大晋处好关系,不在限制两国商贸来往,北狄的繁荣指日可待,这才是正道,被穷兵黩武烧杀抢掠容易多了。 可这狄人就是想不开,怪不得阿爹说他们只认拳头,只有把他们打服了打疼了,才会坐下里听你说话儿,这真是妥妥的欠揍。 再说阿奴,一进了狄人的营地就被押到了王账之中,北狄大王姜兴手里的牛骨头一丢,阴沉沉看向他:“你是怎么回来的?” 阿奴一激灵:“是,是,晋国的睿王殿下把阿奴放回来的。” 姜兴哼了一声:“睿王放你回来的,他倒是心善,你手里拿的什么?” 阿奴:“是,睿,睿王殿下画的布防图,睿,睿王殿下说,说,大王想要蒲城的布防图只需派人去取,不用如此费事。” 姜兴挥手叫人把布防图拿上来,打开看了看:“怎么是两张?” 87、第 87 章 … 阿奴:“底下那张是葛里给阿奴的, 上头这一张是,是睿王殿下亲自绘制, 让阿奴带回来交给大王。” 姜兴阴沉沉看着阿奴:“你倒听话, 来人把他拖出去剁了, 给兄弟们添些下酒的荤食。” 阿奴吓得扑通跪在地上:阿奴被晋人抓住,大王剁了阿奴, 是阿奴罪有应得, 只是,阿奴求求大王,能不能让阿奴回去瞧一眼阿娘, 就瞧一眼阿奴死而无怨。” 姜兴挥挥手:“拖出去。”两个兵士上来拖了阿奴就要往外走, 就听外头给公主见礼的声音,接着一个身穿红衣的少女。 屋里的人忙跪下:“给达莱公主请安。” 少女笑眯眯的摆摆手:“起来吧。” 那俩兵士站起来刚要拖着阿奴出去, 却被少女拦下:“站下,你们不能走。”看向阿奴:“喂,你一个大男人哭鼻子多丢脸啊,父王说好男儿都是宁可流血也不流泪的。” 阿奴:“阿奴是想起了阿奴的娘,阿奴的娘病了好些日子。” 少女点点头:“原来是想你阿娘了啊, 这也没什么,家去看看你阿娘不就好了。”说着指了指两个兵士:“你们俩抓着他做什么, 还不把他放了,让他回去瞧他阿娘的病去就。” 两个兵士低下头:“回公主,他是晋人的奸细,大王让推出去剁了。” 阿奴忙道:“阿奴不是奸细, 阿奴是被睿王殿下抓了又放了回来。” 睿王?那少女目光闪了闪:“是晋国那个十六岁就大破西戎的将军王吗?。” “阿莱不许胡闹,过来让父王瞧瞧,在外头跑了这半日,冻坏了没有?” 那少女指着两个兵士:“你们来不许动知不知道。”迈步过去,一下扑到她父王怀里:“阿莱哪有那么娇气,外头雪停了不冷呢。” 姜兴目光柔和,点了点她的鼻子:“阿真呢。” 少女:“阿真怕冷,缩在他的帐篷里不肯出来,刚我去瞧他,窝在榻上睡着了。” 姜兴皱了皱眉,刚要说男孩子怕什么冷,想起自己到了如今这般年纪才有了这么一子一女,阿真是个晋人女奴所生,那女奴身子柔弱,生的子嗣也不健壮,自打落生身子就不好,北狄又是苦寒之地,隔三差五的病,这都七岁了还跟个软趴趴的奶娃子一样,将来如何能继承北狄的王位,阿莱倒好,却是女子。 少女:“父王,阿莱身边儿正缺人使唤,我瞧这个阿奴顺眼,父王把他赐给女儿好不好?” 姜兴:“胡闹,他作为我北狄的人却未晋国传递消息,罪不可恕。” 少女:“如今蒲城都是晋国的兵,父王派他去刺探消息,被抓了也不是他的错啊,况且,他阿娘正病着,他要是死了,他阿娘怎么办,父王就大人大量饶了他这次吧,把他交给我,我看着他,如果他真是晋国的奸细,阿莱一刀斩了他的脑袋。” 姜兴:“你呀,就知道胡闹,行了,父王还有正事,你别在这儿搅合父王了,去吧。” 少女:“阿莱谢父王。”说着走到阿奴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从今儿起你就是本公主的人了,先说好,你若是晋国的奸细,本公主一样要你的命。” 阿奴忙道:“阿奴多谢公主救命之恩,阿奴不是晋国的奸细真的。” 少女:“不是就好,走吧。” 阿奴跟着少女出了大帐,走了一段,少女站住回过头来:“阿奴,你跟本公主说说,那个晋国的大将军王长得什么样儿?高不高,壮不壮?威武不威武?” 阿奴想了想摇摇头:“睿王殿下不像个带兵的将军,倒是有些像晋国的书生。” 少女摇头:“那你肯定认错了,我听说晋国的这位大将军王十六岁就大破西戎,勇冠三军,是最厉害的勇士,这样的人怎会跟晋国那些软趴趴的书生一样。” 阿奴:“可是他就是睿王殿下,他还亲手绘制了蒲城的布防图让阿奴给大王带回来。” 少女:“你少哄我,我才不信呢,阿奴,你再跟我说说,那位睿王殿下,还跟你说了什么? ” 阿奴想起睿王说的那些,是不能跟公主说的,摇摇头:“没说什么,公主,阿奴能不能先回去看看我阿娘。” 少女:“对哦,忘了你阿娘病了,你去吧,看了你阿娘再来帐篷寻我。”撂下话走了。 阿奴愣了一会儿,阿莱公主真像他们北狄达莱花一样美丽,心底也善良。若是公主当了北狄的大王,或许他们这些人的日子会好过许多。 如果不打仗了,北狄跟晋国和睦相处,他们这些人可以自由出入蒲城做生意养家该多好,不过,睿王身为晋国主帅,自然知道蒲城布防图有多要紧,为什么会亲手绘制了让自己拿回来,难道他不怕吗。 而且,很奇怪,阿奴从心里相信,睿王殿下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 阿奴相信,姜兴却不信,他把两份布防图摊在桌子上,仔细看了无数遍,也未看出丝毫破绽,这两份布防图看上去都不像假的,每一处细节都禁得住推敲,而且是睿王的布兵风格,晋人兵法里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深以为然,尤其面对睿王这样强悍的对手,更要倍加谨慎。 所以在兵临蒲城之前,对于睿王的带兵风格已经研究了许久,应该说,他非常了解这个人,这个人通晓兵法,足智多谋,比起之前那些狄族的部落首领,这个睿王要难对付的多。 不过,自己倒是发现了他一个致命的弱点,自大,也难怪,年少得意,出身皇族,地位尊崇,众人追捧,不自大才奇怪。 看起来自己之前真是高估他了,竟然自大到如此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把蒲城的布防图,送于自己,他以为他布防精妙,自己就攻不破蒲城吗,这一仗让他输的心服口服,待拿了他,自己再用此事好好羞辱他一番。 想到此,哈哈笑了起来,顿觉畅快无比,这数月以来就数今儿最痛快,来人,去蒲城下战书。 第44节 谢洵看了眼战书:“这姜兴莫非真信了你那布防图,不然,你到蒲城也有些日子了,怎么今儿才下战书。” 睿王:“多疑往往会影响判断,而且,姜兴虽出身北狄王族,却身世坎坷,年幼时应该受过不少欺负,这样的人一般心理阴暗,性格偏执,对于贵族子弟有较固执的认定。” 谢洵挑了挑眉:“你的意思是说,他把你看成了那些时欺负过他的北狄贵族。” 睿王:“我师傅常说,一个人年幼时的经历,往往会影响这人的一生,无论做什么都会带着这些,就如烙印,姜兴一开始对那些人是恨,驱使他一步一步爬上了王位,我想那些人如今的下场应该异常凄惨,把这些人收拾了之后,他便从心里看不起这些人。” 谢洵:“所以,他认为你跟那些人一样好对付,你送他的布防图为的就是让他尝了甜头之后,觉得可以大胆的攻城略地进而长驱直入,如此,咱们才能瓮中捉鳖,看起来,这一仗终于可以结束了,我也能回京看看我家小阿十了,这一晃可都好几个月没见小阿十了,我这心里头还真想的紧,好在有我家小阿十的画像,能让我略解思念之苦。”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丝制的小画轴来,展开看了看。 “啧啧,瞧瞧我家小阿十真是越长越美,瞧这小脸儿,这小嘴,这乌压压的头发……”话未说完,就被抢走了。 谢洵:“我说睿王殿下,你名着抢夺可有些说不过去吧。” 睿王合上画像看了他一眼:“你虽是阿十的兄长,拿着她的小像却不妥当。” 谢洵:“这话听着可新鲜,我这个嫡亲的兄长都不妥当,你这个没成亲的未婚夫拿着,难道就妥当了?” 睿王根本懒得废话,直接撂给他两个字:“妥当。”然后开口道:“你不说去探探葛里的底吗,怎么不去?” 谢洵:“不用殿下撵,我这就走,省的在这儿耽搁睿王殿下料理军务。”最后四个字拉长了音儿,说的尤其重,明显就是讽刺呢。 睿王却根本没听见一般,连看都不看他。 谢洵只得出来了,摸了摸鼻子,侧头看向王顺颇同情的道:“王管家这么多年在你主子跟前伺候,真是辛苦了,你放心,回头等我家阿十嫁过去,我让她给你多加工钱,多少补偿一些。”撂下话走了。 王顺张着嘴愣了半天,挠挠脑袋,琢磨,这九少爷是不是冻傻了,怎么说出的话没头没脑的一番话,伺候他家王爷有什么可辛苦的,自己的工钱不少了,又没什么使钱的地方,加工钱做什么? 转身进去给主子添茶,瞥了眼主子手里的画轴,其实不是画轴是一副小小的绣像,有些眼熟,对了,这不是主子之前给王妃画的吗,自己记得是挂在睿王府书房之中的,怎么成了绣像,难道是九少爷叫绣娘比着绣好送过来的,为的就是一解主子的相思之苦,这么看来,九少爷这个未来的舅哥对主子还真好。 88、第 88 章 … 睿王看了许久许久都不舍得移开目光, 一日不见如三秋,京中一别到今仿佛过了数十年之久, 他伸手碰了碰画卷上巧笑嫣兮的小脸, 忍不住低声道:“想不想我, 我就回去了,等我。”小心的把画轴卷好贴身放在怀里, 站起来走了出去。 以大晋兵士的战力跟狄人对阵, 可以预见如何惨烈,但即便不敌也绝不能退缩,要瞒过多疑的姜兴, 佯败很难不露出破绽, 唯有真败才能把姜兴诱进蒲城,聚而歼之。 道理睿王非常清楚, 但一想到明日便有如此多的士兵战死,心中仿佛压了一块大石一般沉重, 那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睿王信步走到驻军的营地,大战在即,兵士们的状态瞧着还算好, 除了值守巡营的,十几个人兵将凑到一起围着火堆吃酒说说笑笑的倒是热闹。 睿王不想打扰他们的乐子, 刚要走,不想却被谢洵看见,喊了一声:“咱们大将军王来了。” 兵将们吓了一跳,忙站起来行礼, 睿王只能走了过来。 他刚一过来,谢洵蹭的站了起来:“一直听我家妹子说,大将军王如何如何厉害,好像天底下,除了睿王殿下就没别人了,我就不服,今儿就领教领教,看看咱们大将军王到底有多厉害。”说着抬手一指睿王:“你敢不敢跟我谢老九较量?” 大家伙谁不知道国公府的谢阿十是睿王殿下未过门的王妃啊,若不是狄人作乱,如今早成礼了,论起品阶来,无官无职的谢老九自然不能跟睿王殿下比,可人家却是谢阿十的亲哥,睿王殿下的大舅子,这大舅子可是最得罪不起的,别说较量了,就是真不讲理的把自己妹夫揍一顿,睿王也不敢怎么着。 所以,这里头也只有谢老九敢叫着跟睿王比试,大舅哥的头衔可是比什么都好使,这热闹可是千载难逢,这些兵将们虽脸上瞧不出来,可心里总有些惴惴不安,如今有热闹瞧,倒是忘了这些,故此,谢洵话音一落,众人就纷纷附和起哄。 这小子脚步踉跄醉眼迷离,明显是吃醉了,要不然,也不会想不开要跟自己比试,不过他提到了阿十,想是阿十在她哥跟前儿夸自己了,谢老九吃味,今儿才趁着酒劲儿要跟自己比试。 睿王瞥了他一眼:“若是较量,本王可不会留情。” 这句话只把谢洵气的够呛,这简直是明明白白的羞辱,冲周围拱拱手:“在下是生意人,不习惯带佩剑,哪位兄弟借你们佩剑一用。” 旁边一个汉子把自己腰上的佩剑□□,丢了过来:“俺可是听说谢家没有一个孬种,谢老九你可不能给谢家丢人啊,就算输也不能输的太难看了,好歹得跟殿下过上几招。”汉子一句话,众人好好笑了起来。 这些当兵的都是粗人,说话也是直来直往有什么说什么,不会拐弯抹角,且又都是跟着睿王征战的老人,对睿王都本事清楚的很,而谢洵这个人,除了会做生意,能让他们这一路都没挨饿受冻之外,对于他的剑法武功实在没什么概念,今儿跟睿王一挑战,才想起他还是谢家人,是久经战场的国公爷的儿子,所以大家伙更是兴奋起来,迫切的想看看谢家这位会做生意的谢老九到底是嘴炮还是真有能耐。 谢洵接过剑,指了指周围的兵将:“我说你们刚跟我吃酒的时候勾肩搭背跟兄弟似的,怎么睿王一来你们胳膊肘都拐他那头去了,你们也太小瞧我了,今儿就让你们好好看看我谢老九的真本事。”手里的长剑一指睿王:“甭废话了,来吧。”说着一剑刺了过去。 两人你来往不一会儿就走了数十招之多,王顺都有些看傻了,琢磨这谢家老九平常日子瞧着整个就生意人,性子油滑,说话办事儿从不吃亏,完全一副奸商的嘴脸,不想这拿起剑来就变了,招式纯属,剑法精妙,一时间竟跟主子不相上下,主子可是久经沙场的大将军王,能跟主子打平手的,除了主子那位师弟,就是眼前这个谢老九了。 不过,仔细想了想,又觉不意外,虽然如今不带兵了,可谢家却世代将门,这带兵打仗的本事已刻进了骨血之中,不可磨灭。 莫说谢老九是谢家嫡出的少爷,就是他们家未来的王妃,谢阿十当日在校场上三箭中靶的英姿,可是迎的了在场所有兵将的欢呼,把那个夜郎的月光公主虐的连北都找不着了。 所以,刚那汉子还真不是瞎喊的,谢家真没一个孬种,别管干什么的,随便提留出来一个都是好样的。 两人过了有百招儿之多,渐渐谢洵有些不支,见睿王一剑过来,手里的剑迎了过去,一阵火花四溅只听咔嚓一声,谢洵手里的剑断成了两截。 谢洵暗暗松了口气,亏得这剑断了勉强算个平手,再比下去,自己这脸非丢这儿不可,其实谢洵明白,睿王放水了,若不放水,自己哪能撑这么久,不过这一场比试实在畅快。 谢洵把手里的剑丢在地上,哈哈笑道:“我输了,不过输给我妹夫不冤,看来我家小阿十也没说大话,就冲这场比试也得吃酒,来人,去我哪儿搬酒,把我哪儿的好酒都搬过来,今儿非喝他个不醉不归。”一把拽住睿王:“我说妹夫,你可不能走,你若不把大舅哥陪好了,等回去我在小阿十跟前儿告你一状,管保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到此,忽然的笑了起来:“你说你再厉害有个屁用,娶了我家阿十,你这辈子都得叫我一声哥,哈哈哈……”众人听了都大笑了起来。 睿王摇摇头,谢家的人什么德行,他早就领教多少回了,虽说不反对自己跟阿十这桩亲事,可心里却别扭,舍不得自小疼的妹子嫁人,时不时就会找自己点茬儿,睿王已经习惯了,自己在这些大舅哥跟老丈人眼里,这辈子也顺眼不了。 可以想见,成亲以后,这些人也会三五不时轮着来骚扰他们,所以他早就决定好了,一成了礼就带着阿十出外游历,让这些人想找茬儿都见不着人,所以,现在不跟他一般见识。 谢老九可不知道睿王心里打的小算盘,吃的高兴了,一把搭在旁边的葛里肩上:“葛太医,听说你妹子在端和公主跟前儿当差,不瞒你,端和那小丫头自小有事儿没事就往谢府跑,既是亲戚,又边边儿大,跟我家小阿十好的跟亲姐妹似的,我也常见她,她身边的人,我也差不多都认识,你妹子叫什么?” 葛里:“我妹子是公主跟前儿大丫头珍珠。” 谢老九一拍他:“哎呦,这还真是自己人,你妹子是珍珠啊,怎么不早说呢,早说的话,我也不用这么晚才来找你吃酒了,自己人,自己人,以后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尽管开口。” 葛里目光闪了闪:“九少爷抬举了。” 谢老九:“别说外道话,我跟葛兄很是投契,不若今晚上咱们抵足而眠如何,就这么定了,时候不早,这就走吧。”说着拖起葛里走了。 葛里正想这个机会呢,明儿一打起来兵荒马乱的,自己在哪儿都不安全,万一给瞧出破绽来,睿王可不是好惹的,非扒了自己皮不可,如今跟着谢洵就不一样了,既脱了嫌疑又不会有危险,实是两全之策,所以将计就计的跟着谢洵走了。 谢洵搭着他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架势,走的踉踉跄跄:“我说葛里珍珠对你还真不赖啊,都跟着端和嫁到夜郎去了,还不忘给你这个堂哥谋个差事。” 葛里一惊,心道莫非自己漏了破绽出来,他这是拿话试探自己,不可能,就算珍珠去了夜郎,自己没有理由给狄人当奸细啊。 其实,葛里也不明白,为什么珍珠让自己给狄人送消息,就算她一心为了夜郎王,可如今形势,大晋若败了,对夜郎也没什么好处吧。 算了,不想了,如今珍珠跟着公主去了夜郎,自己在这大晋没了靠山,大公主哪儿根本不鸟自己,更何况,就算大公主肯帮自己,也没这样的能耐,虚有个公主的头衔,什么都干不成,自己这样的在大晋混一辈子也混不出头,倒不如去夜郎投奔珍珠,趁着珍珠还算得宠,谋个好差事,吃香喝辣一辈子就什么都不愁了。 想到此,定了定心神:“我妹子是见我医术有成,才在公主跟前儿递了句话。” 谢洵点点头:“说起来,好些日子没见你妹子了,怎么样,她在夜郎可过的惯吗,若是待不惯,回头我跟皇上说说,把她接回京,寻个情投意合的人嫁了,岂不比远在夜郎的强,就这么办了,等回去我就进宫跟皇上说去。” 葛里吓了一跳,这要是把珍珠接回来,自己去夜郎靠谁啊,一着急开口道:“不能接。” 谢洵侧头看向他:“怎么不能接?” 葛里陡然回过神来,知道自己说的太急,不合常理,忙道:“不瞒九少爷,珍珠如今已是夜郎王的侧妃了。” 89、第 89 章 … 谢洵目光闪了闪笑了:“原来如此, 夜郎王倒真好福气,这左拥右抱大享齐人之福啊, 这都封成了侧妃了, 自是不能往回接了。”说着看向葛里:“这么说起来, 葛兄如今岂不是夜郎的国舅爷了吗,这往后要是去夜郎, 体面可大了。” 葛里:“九少爷说笑了, 珍珠是一心伺候主子。” 谢洵:“说的也是,端和虽贵为夜郎王后,到底孤立无援, 把自己跟前儿的大丫头, 给了夜郎王做侧妃,往后主仆俩互帮互助有商有量, 可稳妥多了。” 葛里:“就是说,我还特意嘱咐珍珠,即便封了侧妃,也不能恃宠而骄,尤其不能轻慢了公主殿下。” 谢洵暗暗点头, 看起来这葛里一直跟珍珠有书信来往,不然他进了太医院, 珍珠去了夜郎,何来嘱咐之说。 谢洵拉着他进了屋道:“这狄人的酒烈,我今儿可是吃醉了,这会儿有些上头, 我得躺下睡上一觉,葛兄自便。”说着踢掉了鞋子上榻躺下睡了,不一会儿功夫连呼噜都打上了。 葛里愣了愣,坐在炕边儿上,打量这里一遭,这里是蒲城县衙,自打大军到了蒲城,这里就成了蒲城的睿王府,作为督运粮草的谢洵本该住在营地里,却因是睿王殿下大舅哥的身份,而住进了这里,可见还是关系更有用,等自己去了夜郎,是不是也有这样的待遇,只要珍珠一直得宠,自己在夜郎就是国舅爷,谁敢惹。 想到此,下意识抬了抬下巴,他们姓葛的在大晋是奴才,到了夜郎终于熬成了主子,只要有荣华富贵的好日子,自己就在夜郎安家落户,听说夜郎的姑娘都生的极美,身材也比大晋的女子丰满,虽未去过夜郎,却见过那个月光公主,那眉眼儿,那身子,腰是腰屁股是屁股的,光瞅着都销魂,这要是压在炕上干一回事儿,就是死了都值。 越想越兴奋,恨不能这会儿立时就跑去夜郎,弄个夜郎的美人享用享用,可惜,这仗还没打完呢,自己走不了。 想着,叹了口气,合衣躺在炕上。正坐美梦呢,猛地被人推醒,葛里睁开眼见是谢洵:“天亮了啊。” 谢洵翻了白眼:“天没亮,狄兵攻城了,真他娘不是东西,明明下的战书上说是一早在城外决战,谁知这姜兴半夜三更的就攻城了,这些野蛮人根本不懂规矩。” 攻城?葛里顿时清醒了过来,目光烁烁:“真是狄兵攻城了?” 谢洵疑惑的看了他两眼:“怎么,听你这口气,像是挺高兴,巴不得狄兵攻城似的。” 葛里生怕自己露出马脚,忙道:“不,不是,我只是觉得这些狄人不懂规矩。” 谢洵忽的凑近他:“真不是高兴?” 葛里被他忽然凑近的脸吓了一跳:“真,真不是高,高兴。” 谢洵:“葛里,那你说说,狄兵在蒲城陈兵数月未动一兵一卒,怎么就在今夜攻城了呢,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葛里:“我,我就是个随军的太医,不,不懂这些打仗上的事儿。” 谢洵:“真不懂?” 葛里:“真的,不,不懂。” 谢洵:“那葛兄给可否给我解释一下,为何把蒲城的布防图递送给狄兵的奸细?” 这样的天,葛里的冷汗唰就下来了:“什,什么布防图?” 谢洵:“昨儿捉了个狄兵的奸细,从奸细身上搜出了一张蒲城的布防图,那奸细说,是你葛里给他的,葛兄你不会说是那奸细诬陷你吧。” 葛里:“是诬陷,他诬陷我,想我乃大晋的百姓又得皇上恩典,进了太医院,怎会做出如此叛国之行,是他诬陷我,九少爷您千万别信那些狄人胡说八道。” 谢洵:“本少爷本来也不信,你说你好好的太医去当什么细作啊,况且还是狄兵的细作,这事儿说不通啊。” 葛里点头:“就是说,我葛里就算再糊涂,也绝不会做出如此卖国求荣之事,狄人扰我北疆,杀我百姓,我恨不能食其肉啃其骨,方解我心头之恨。” 谢洵:“既然葛大人如此有抱负,若不成全你,实在不该,如今狄兵攻城,城楼上狄兵最多,不如你去守城,想啃几个狄兵就啃几个,保证没人拦着你,如何?” 葛里脸色惨白,这会儿方知,谢洵大概早知道自己给狄兵递消息的事儿,从他昨儿晚上跑去军营跟自己东拉西扯开始,就是来探底细的,如今探听明白了,就要自己的命呢。事到如今只能把错都推给珍珠了,毕竟保命要紧。 想到此,扑通跪在地上:“九少爷饶命,这递送消息不是小的的主意,是珍珠给小的捎了信来,逼着小的做的,威胁小的若不照着做,就甭想在太医院立足。” 谢洵:“你妹子手够长了,人都去了夜郎,还能威胁到你,太医院是珍珠开的不成。” 葛里:“小,小的说的句句属实。” 谢洵:“果真属实的话,签字画押吧。”说着把旁边伙计记下来的笔录,放到他跟前儿。 葛里:“画押?” 谢洵挑了挑眉:“自然要画押,画了押这罪过就是你堂妹的 ,若不画押自然是你得扛着,这叛国之罪可是要诛九族的哦。” 葛里:“画,我画。”说着接过笔在上头签字画押。 谢洵看了看,伸手捏住他的手腕子举了起来,另一只手从靴筒里抽出一把寒光烁烁的匕首来,吓得葛里魂儿都快没了:“九,九少爷,您不说只要小的画了押,罪过就是我妹子的吗。” 谢洵:“你是不是傻,我不过随便说说你就信了啊,我一无官职二无品阶,就是个做买卖的商人,你这都叛国了,我说了有个屁用啊,不过呢,你这手印还是得按,不然 ,以后跟夜郎交涉起来,无凭无据的,夜郎要是抵赖就不好了,你说是不是?” 说着,手里的匕首在他手指上就是一刀,顿时血就喷了出来,谢洵抓着他的手在纸上按了下去。 按好了,甩开葛里的手,把那张纸折好收到怀里放起来,这可是宝贝,能勒索来不少好处。收好,瞥了葛里一眼:“畜生都知道得护住自己的窝,不让别的畜生进来,你倒好,巴不得打包把窝送出去,葛里,你说你白长了个人模样,怎么还不如畜生呢,我让你亲眼看看,你把蒲城的布防图送给狄人的后果。”说着一把抓起他出了县衙,直接上了城楼。 城楼之上已是一片血海,狄兵的火把整个蒲城照的亮如白昼,那些狄兵就像不要命似的,搭云梯往上爬,主攻的地方都是布防最弱之地,若不是兵将舍生忘死以命守城,早被狄兵攻上来了,死的兵士不知有多少。 谢洵捏住葛里的脖子:“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些死伤的将士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这些将士浴血奋战而死,你这个奸细好意思活着吗,我现在给你个机会,你去跟将士们一起杀敌,只要你杀十个狄兵,就抵了你这条狗命,不然,本少爷把你从这儿丢下去。” 说着作势把他往前推,谁知这厮怂的很,还没看见狄兵的影子呢,白眼一翻晕了。 第45节 谢洵甩开他:“捆起来。”自己走到睿王身边:“怎么这会儿就攻城了?莫不是得了布防图,忍不住了,这姜兴倒是个急性子。” 睿王:“他不是急,他是求胜心切。” 谢洵:“两军对战最忌讳求胜心切,一心求胜就会顾虑不周,虽我军伤亡惨重,但狄兵却已露败迹。” 睿王:“若姜兴不是求胜心切,这一仗的胜负还真难说。” 姜兴没想到,就算布防图在手也依然无法破城,刚杀了一个劝他暂缓攻城的属下,如今箭在弦上哪有后退的道理。 麾下大将安罗进来跪在地上:“大王,如此攻下去,便攻破蒲城,我军也损失过半,还是暂缓攻城吧。” 安罗不止是他麾下大将还是曾与自己共患难的兄弟,阿莱的舅舅,若说别人会因怕死而劝自己退兵,安罗绝不会,他既如此说了,自己倒不得不重新掂量。 来回踱了数步开口道:“安罗你说是本王错估了大晋的兵力还是这个睿王的本事。” 安罗:“属下以为,大王错估了睿王,这位大将军王,十六便大破西戎,虽年纪不大却足智多谋,自出征以来,从无败绩。” 从无败绩?姜兴冷哼了一声:“那么今日本王倒要会会这个从无败绩的大将军王。”说着,出了大帐策马而去。 安罗急忙叫人跟了过去,姜兴在城下勒马,抬头看向城楼:“大晋睿王可敢出城与本王一战?”他一出口,后头的狄兵顿时沸腾了起来,跟着喊了起来:“大晋睿王可敢与我大王一战?”十万大军齐声高呼摇山振岳。 睿王开口道:“蒙大王邀战,若不应战,岂非失礼。”说着就要下去,谢洵忙拉住他:“你真下去啊” 睿王:“我若不去,如何能把姜兴诱进蒲城,你在此让□□手准备,待狄兵大半入城方可动手。” 90、第九十章 … 谢洵:“这里交给我, 你放心吧,你, 小心些, 莫忘了阿十还等着你回去呢。” 想起阿十睿王眼里温柔一闪即逝点点头, 转身大步而去。 谢洵也不想这么婆妈,可姜兴实在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 万一……不没有万一, 不会有万一,而且,自己这时候也不该想这些有的没有的, 这些狄人实在可恶, 好好的太平日子不过,非要打仗, 这一战若不把他们打疼了,以后甭想消停。 想到此吩咐下去:“给我盯住了,待狄兵入城立刻动手。”自己却走到前头去看下头的战况,狄兵久攻不下已退了开去,火把映着雪光, 照的亮如白昼,两军对阵主帅交手, 胜负干系重大,两边的战鼓声响起来,震的城楼上的积雪簌簌而落。 姜兴微微眯眼看着晋兵战阵前的一骑,打量了一遭, 不免有些疑惑,开口道:“你就是晋国大将军王。” 睿王:“正是。” 姜兴哈哈大笑了起来:“我还当大将军王生的三头六臂,原来是如此一个软趴趴的书生,不过这模样儿倒是体面,本王膝下有一公主,尚未招驸马,睿王若有意,不若到我北狄招为驸马,等本王攻入晋国京都,拿了你们的皇上取而代之,到时你照样荣华富贵享用不禁,如何?” 若不是这姜兴的嗓门极大,城楼子上的谢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忙侧头问王顺:“下头那个姜兴说的什么意思?” 王顺:“姜兴说他有个没嫁人的闺女,瞧着我们主子生的俊,要招我们主子当北狄的驸马爷。” 谢洵呸一声:“想的美。”冲下头喊了一句:“姜兴你还真是大言不惭,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的德行,就你这德行,生的闺女还不跟夜叉一样啊,趁早藏在家里甭出来吓人了,我们睿王殿下是什么人,能瞧上你北狄的丑女吗,公主算个屁啊,我们殿下不稀罕。” “对,不稀罕。”守城的兵士听了跟着谢洵高声附和。把姜兴给气的一张黑脸胀的通红,拔出自己的刀一指睿王:敢辱我北狄的公主,既然不识抬举,今日本王就取了你的性命。”说着催马冲了过去,跟睿王你来我往的战在一处。 谢洵在城楼上观望了一会儿,不禁暗暗点头,睿王随世外高人学艺多年,一身功夫极少有人能是他的对手,就算以英勇出名的夜郎王,当日在校场之上,也输的心服口服,而这个姜兴却能跟他打的不分上下,可见这个姜兴的确不是浪得虚名,不过,想打败自己这个妹夫,还差得远,不对,老东西要出邪招儿。 只见姜兴卖了破绽 ,带住马缰,身子猛然一低,从背后射出数只箭来,直奔睿王面门而去,饶是睿王躲得快,依旧中了一箭,一头栽下马去,谢洵忙叫鸣金,晋军撤入城内。 姜兴下令攻城,狄兵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比之刚才更加勇猛,不一会儿便攻破了城门。 谢洵虽担心睿王伤势,却也知道轻重缓急,这时候得先把狄兵办了,不然前功尽弃,见狄兵大半入城,亲手把火箭射向空中,接着孔明灯冉冉升空,瞬间变点亮了整个蒲城的夜空。 狄人哪里见过这么多孔明灯,纷纷抬头:“这是什么?”话未落地,就见四面八方密密麻麻的箭雨落了下来,惨叫声不绝于耳。 姜兴方知中计,忙吩咐撤兵,却听属下道:“大王,城门关了,外头都是晋兵,堵住了城门。”姜兴顿时明白过来,一时不慎竟中了晋兵的诱敌之策 。“想起蒲城的布防图下令:“去城西。”乌压压的狄兵往城西冲去。 刚到城西便有人发现马蹄子打滑,低头一瞧姜兴的心都凉了,竟是油,忙下令往别处撤,哪里还来得及,四周火箭齐发,烧了起来,谢洵让兵士把抬上城楼的烈酒倒了下去 ,顿时整个蒲城陷入一片火海之中,就算狄兵长了翅膀,这滔天大火之中也休想逃出升天。 天亮了,雪光之中半个蒲城都化为一片焦土,晋兵正在搜检城内北狄的残兵,谢洵终于喘了口气,忽见赵勇踉踉跄跄的跑了过来:“九少爷,我们家王爷不见了。”赵勇是睿王府的亲卫头儿,一直跟在睿王前后。 谢洵一惊:“怎会不见了。” 赵勇跪在地上:“主子在阵前中了那姜兴的暗箭,栽下马,我等上前扶了主子撤回城,却见主子口唇发黑,昏迷不醒,疑心那暗箭上含有剧毒,小的心急,忙去寻军医,待回来却发现,兄弟们竟都倒在地上,像是中了迷药,主子却不见了。” 谢洵心凉了半截:“虽大火烧了一宿,却至今都未发现姜兴的尸首,能从一个出身卑微处境艰难的王子,最后登上王位统一狄族,这样的人怎会轻易烧死,落到如今境地,唯一的机会就是挟持睿王,方有希望脱身,睿王失踪必除了他,还真想不出别人。 若睿王并未中毒,谢洵一点儿都不担心,就算再来几个姜兴,也挟持不了睿王,可如今睿王身中剧毒,昏迷不醒,若是有个闪失,自己怎么跟阿十交代啊。 不,不能着急,让他仔细想想,如今蒲城外都是晋军,进了蒲城的狄兵不是烧死就是被俘虏,没有一个逃出去的,城外狄营之中留守的狄兵,如今已连夜后撤三十里,估计是等着姜兴的消息呢。 姜兴的生死左右着狄军进退,姜兴若挟持了睿王会逃往何处呢?必是蒲城有北狄人的落脚之处,姜兴这人未雨绸缪城府极深,既陈兵蒲城,必然在蒲城内安置了内线做内应。 这蒲城之内大都是做生意的外乡人,各族都有,鱼龙混杂,也极好隐藏,不过北狄能做的买卖说穿了就两种,一种是贩卖皮毛,一种是酒。 酒?谢洵想起酒叫了知县过来问:这蒲城中可有酒坊?” 那知县忙道:“蒲城地处北疆,一年里有大半年都是冰天雪地的,酒能暖身,万万少不得,尤其狄人的烈酒,先头没打仗的时候,倒是有两家酒坊,都是狄人开的,一个在城西,一个在城东,后来北狄的大王下了令,禁止把他们酒外卖,那两个酒坊的老板没了生意,就关门走了 。” 谢洵点了点头,城西已烧成了焦土,所以不可能是城西,那么必是城东了,想到此,忙吩咐知县带路,去城东的酒坊。 城西虽烧的没剩下什么,城东倒还算完好,据蒲城的知县说这酒坊前面是门面,酿酒的作坊跟酒窖都在后头。 谢洵一到,就看见酒坊已被兵将团团围住,十几个北狄的残兵败将守在酒坊门口,与兵士对峙,酒坊的门开着,能看见姜兴正坐在里面,手里的提着酒囊,像是正等什么人来。 兵士过来道:“殿下在他们手上,我等不敢轻举妄动。” 谢洵点点头开口道:“姜兴,你一个北狄大王,先是暗箭伤人后又做出挟持之事,如此卑劣行径实非英雄所为。” 姜兴走了出来,身上的盔甲烧乱七八糟,头发烧焦了一片,脸上黑的都看不见本色了,跟昨晚在城下叫战的时候判若两人,只不过那双眼依旧阴沉狠辣。 打量了谢洵一遭:“你是什么人?” 谢洵:“在下谢洵。” 姜兴:“谢,你是谢家人呢,定国公是你什么人?” 谢洵心说,自己老爹虽不理军务多年,这名声还是蛮大的:“正是家父。” 姜兴挑了挑眉:“都说谢家世代将门,以前听人说过当年定国公在北疆何等威猛,本王不曾领教,一直引以为憾事。不知老国公如今可还康健?。” 这真是猫哭耗子假慈悲,谢洵:“劳大王惦记了,家父虽如今不能带兵出征,身子骨还算康健,我这临出来之前,还跟我提起你们北狄呢。” 姜兴颇有兴致:“哦,国公爷提起北狄,可说了什么?” 谢洵:“家父言道,你们北狄人只认拳头不认其他,谁拳头硬谁老大,这一仗既然打了,就得打疼了,疼了你们这些狄人才能记住教训。” 姜兴:“老国公不愧是身经百战的将军,这话说得霸气,本王佩服,不过,刚你说本王此番并非英雄所为,那本王倒想问问,你们使诈诱本王进城,一把火,我北狄的十万大军烧死大半,如此又算什么英雄?” 谢洵:“你北狄屡次犯我大晋北疆,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如今更是兵临城下,我大晋本是礼仪之邦,我大晋天子深忧百姓疾苦,本不想兴兵,可北狄却狼子野心,想取我大晋的锦绣河山,被逼无奈只得应战,至于诱敌深入,聚而歼之,这是兵法韬略,跟你暗箭伤人怎可同日而语。” 姜兴听了哈哈笑了起来:“没想到谢家人竟还能如此巧言善变,不过,即便你再能说,今日也别想救回你们的睿王,本王的性子你大约不知,就算死也得寻个伴儿。” 谢洵一惊:“你想做什么?” 姜兴:“不做什么,就是让你大晋的大将军王与本王陪葬。”话音一落,手中酒囊从头兜下,怀中掏出火折子来,一晃转身扑进酒坊之中,轰一声,顿时火光冲天…… 91、九十一章 … 阿十从梦中惊醒, 蹭的坐了起来,冬儿听见动静忙进来, 掌亮床前的犀角琉璃灯, 拢起帐子, 就着灯亮见阿十满头的汗,吓了一跳:“小姐这是怎么了, 莫不是病了, 怎出了这么多汗,你这就去寻七少爷?” 阿十一把抓住她:“不妨事,只是做了个梦, 你去给我倒盏茶过来。” 冬儿点点头:“去那边儿把桌上暖套子里温着的茶壶提了出来, 倒了一小盏递给阿十吃了,接过空盏搁在一边儿:“小姐是做了怎样的梦, 吓成这般,脸色都变了。” 阿十不觉想起刚才的梦,冲天的火光,仿佛要把一切都焚毁 ,然后她看见了睿王, 他冲自己挥了挥手,自己刚要跟他说话, 不想他却转身投入大火之中,她着急冲了过去,却发现她跟那些火仿佛隔着一层,她根本过不去。 这样的梦让她有些怕, 是不是北疆蒲城那边儿出了什么事儿,她已经有半个月未收到蒲城的信了,自己去了荣昌号几趟,刘喜儿吱吱呜呜闪闪躲躲,说蒲城一战咱们大晋胜了,两边如今正善良和谈之事,想必忙的很,故此近日并无信件送回来。 这个理由实在有些牵强,自大军开拔,每十天便会有信送到自己手上,便大军到了蒲城也是一样,如今却已过了半个月,甚至大晋胜了的消息,自己竟也是从八嫂嘴里听来的。 不是自己疑神疑鬼,而是她真切的感觉到所有人仿佛有意瞒着她什么,他们瞒她的能是什么,无非就是睿王,难道他真的出事了,刚才那个梦就是征兆。 想到此,把茶盏往冬儿手里一塞,跳下床榻就要往外走,冬儿吓了一跳忙拦住她:“这会儿天还没亮呢,小姐这是要做什么?” 阿十:“你别拦着我,我去找八哥,我有事问他。” 冬儿:“便再要紧的事儿,也得等天亮啊,这会儿八少爷跟八少奶奶正睡着呢,小姐去了不妥当。” 阿十:“你别管,我有十万火急的事要寻八哥问清楚。” 冬儿见拦不住忙道:“那小姐也不能这么去吧。” 阿十低头看了看自己,穿着贴身的中衣,这么出去是不大妥当,去那边儿龙门架上取了衣裳披上:“这样总成了吧。”撂下话,跑了出去。 八哥八嫂就在自己院子旁边,从廊间的腰子门过去就是八哥的院子,她是知道八哥习惯的,自从娶了八嫂,除非衙门里太忙,回不来,只要能回来,天一黑必然回屋熄灯睡觉。 这会儿已是三更天,按说八哥八嫂应该睡得正熟,却不想只有八嫂,外头值夜的婆子,小声说,少奶奶在屋里睡着呢,八少爷还在老爷屋里说是商量什么要紧事儿呢。” 阿十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会儿八哥在爹娘屋里做什么,什么要紧事儿,非得半夜三更的商议不可,莫非真是蒲城出事儿了…… 想着阿十掉头往她爹娘院子里来了,刚拐过廊子远远就瞧见爹娘院门外有个人影,略走进些,方瞧出是王嬷嬷。 王嬷嬷是阿娘的陪嫁丫头,伺候了阿娘一辈子,也是看着他们长起来的,虽是嬷嬷,可在国公府却没人把她当下人看待,他们兄妹更是视她如长辈。 以王嬷嬷的地位,怎会在院外守门,除非是真有大事,不想让自己知道,阿娘不放心别人,才会遣了王嬷嬷出来瞄着自己。 阿十越发觉得不好,想来若自己从院门进去,王嬷嬷知道必回知会屋里,便从旁边绕过去,绕到正院后头,从墙头翻了过去,躲过后头值夜的婆子,摸到了窗下。 这一到窗下,听见里头的说话声竟不止八哥,她贴着窗户听了听,除了九哥不不在,其他八个哥哥都齐了,不禁哥哥们都齐了,连嫂子们也都在,整个一个谢府的家庭会议,既是家庭会议怎么独独不叫自己,八嫂不来正常,八嫂跟其他的嫂子们不一样,以八嫂的脾性,便家里出了什么事儿,八嫂知道了了也没用,反倒白跟着担心。 可自己又不是八嫂,谢家里什么事儿需这般防贼似的瞒着自己,正想着,忽听里头五哥的声音:“我就说阿十年纪还小,成亲的事儿不着急,再等上个一两年也不晚,怎么也得好好选个妥当的才好,若是早听了我的,哪会落到如此境地。” 五嫂:“你这是什么话,怎么连公公婆婆都怪上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阿十都十六了年纪可不小了,你看看京中世族中的姑娘,哪个不是早早就定了亲事,一过了十五就成礼,阿十十六都算大的了,至于挑人,你看看睿王殿下的人品,相貌,品性,哪一样不是咱们大晋都拔尖儿的,除了他,再想找个配得上咱家阿十的可难了。” 五哥哼了一声:“命都没了,再好有什么用。” 五哥一句话阿十只觉如晴天霹雳一般,顷刻间在她头顶爆开,整个脑子都嗡嗡直响,练武之感觉本来就较常人敏锐,如今阿十一慌头磕在窗棂子上,发出声响,岂会不惊动屋里。 “谁在外头?八”八哥头一个跑了出来,看见窗根下,面如死灰的阿十愣了愣。 他愣神的功夫,阿十已经扑了过来抓住他的胳膊抬起头来紧紧盯着他:“八哥,你告诉我,五哥说的不是真的,他没事儿,他好好的在蒲城呢,你告诉我是不是?” 谢渲低头看着她,小丫头绝望中带着希冀的目光,让他心疼非常,犹记得这丫头刚出生的时候,软趴趴红通通像个难看的小猴子,可抱在怀里的那一刻,却让他觉着异常兴奋,他在心里发誓,这一生自己都会护着她,让她不受一丁点的苦,快快活活的过一辈子,什么风雨都有他们这些哥哥挡着。 可现在,他忽然发现自己竟如此无力,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跟她开口,这丫头对睿王用情至深,若是自己说了实情,这丫头哪里受的住。 不说,更不可能,蒲城一战睿王跟北狄大王姜兴葬身火海的消息,就算他们再隐瞒,终究纸里包不住火,谢渲在心里叹了口气,伸手把阿十揽在怀里紧紧抱着,却不吭声。 阿十彻底慌了,她太了解八哥,八哥不说话就等于告诉了她答案,可阿十不信,她不信,她从八哥怀里抬起头来:“八哥说话,你告诉我,他会回来的对不对?” 谢渲心疼的看着她,实在不忍,便想着要不还是顺着她说吧,点点头:“阿十说的是,他会回……” 八哥话未说完就被王氏夫人接了过去:“阿十,蒲城传来消息,睿王跟北狄大王一同葬身火海,因是在北狄人开的酒窖里,混着烈酒烧了一天,根本救不得,阿十,睿王死了,他回不来了。” 阿十呆呆看着王氏夫人,眼神直勾勾的,嘴里喃喃的嘀咕着:“不,不,他会回来的,他会回来的,你们骗,我,你们都是骗我的,我不信,不信,死也不信,我要去找他,我现在就去找他,我会找到他的,一定会……”丢下话,从谢渲怀里出来,转身就走,谢渲一计手刀敲晕了她,抱了她放到屋里炕上:“阿娘,这件事应缓些日子再说。” 王氏夫人:“那你说缓多少日子,一月一年还是十年,若睿王未死,哪怕缓上十年,也总有个念想,如今人都死了,再缓有何意义,拖得日子越长,将来知道了越痛苦,倒不如快刀斩乱麻,直接告诉她的好。” 第46节 五哥:“阿娘的话虽是,可这丫头的样子着实叫人心疼。” 国公爷开口道:“你们娘做的对,人死不能复生,瞒能瞒多久,早知道也好,早点儿死了心,难受过去就想开了。” 七少爷谢渂摇摇头:“这丫头倔的很,是一条道跑到黑的性子,又对睿王用情至深,想开只怕不易。” 国公爷看了他一会儿,忽的眼睛一亮:“老七你哪儿有没有能让这丫头忘了睿王的药,若有,干脆拿出来给这丫头灌下去,也免得她如此难过。” 谢渂:“这种药有是有。” 国公爷大喜:“既然有,快拿出来。” 谢渂咳嗽了一声:“阿爹,这种药我没有也不曾见过,只是听师傅提过,好像狄族巫医能配这种药,却也不是只能忘掉一个人,而是都忘了。” 国公爷一愣:“什么叫都忘了?” 谢渂:“就是什么都不记得了,爹娘是事儿,家在哪儿,这些所有的事儿都忘了,而且对身子有一定伤害,说不准遗留个什么症候。” 一听对身子有伤害,国公爷忙摇头:“伤身的就算了。”而且把爹娘都忘了怎么行。 王氏夫人看了炕上的女儿一眼:“你们都出去吧,别扰了阿十,让她多睡一会儿,等醒了不定怎么难过呢。” 众人这才散了,大嫂留了下来,在炕边儿坐了,心疼的拢拢阿十的发鬓,叹了口气:“这丫头最是重情,便是小猫小狗死了,都要难受好些日子,如今可是她的未婚夫婿,怎么受得住哦。” 王氏夫人:“从昨儿我就想,好在未成礼,你说若是成了礼,如今睿王身丧,阿十岂不成了未亡人,这丫头可才十七啊……” 92、九十二章 … 大嫂苏氏点点头:“那狄人也是, 不好好的在自己国里头过日子,非要起兵做乱, 如今落个死伤无数, 他们那个大王也死了, 也不知图什么,听人说, 那北狄大王毒的紧, 当初为了登上王位,把自己的亲爹亲叔亲兄弟,杀了个光, 如今一死连个继承王位的人都没有。” 王氏夫人:“难道这北狄王膝下没有儿女。” 苏氏:“倒是有一个公主一个王子, 公主跟咱们阿十一般年纪,王子更小了才七岁, 如今狄兵伤亡惨重,无力再战,便呈了降书要跟咱们大晋和谈,打的名头是北狄新王,就是那个才七岁的王子, 但做主理事的却是那个公主,那公主的亲舅舅是北狄的大将军, 有他压着北狄才没乱起来。” 这一说起和谈,王氏夫人想起太子,开口问:“彻儿何时启程?” 苏氏:“若是睿王殿下在就省事多了,如今咱们大晋得有个主事儿的, 老九并无官职在身,帮着管管事儿还成,这两国正经和谈,就不成了,如今两边的军队都在蒲城呢,耽搁不得,皇上下了令,让彻儿明儿一早便动身。” 王氏夫人:“别看咱们这边儿开了春,蒲城可冷的紧,彻儿人小身子弱,又没出过皇城,只怕禁不得北疆的寒气,一会儿天亮了你赶紧进宫,让兰丫头都收拾几件大毛衣裳带着,有句话叫饱带干粮暖带衣,用不用得着先带着,免得到时候冻着。” 苏氏:“您老就放心吧,彻儿身边儿的刘进福心细,有他跟着彻儿事事妥帖。” 王氏夫人点点头:“刘进福虽稳妥,你也嘱咐几句,北疆如今正乱呢,那些狄人性子野,彻儿可是连京城都没出过,让他去跟那些狄人和谈,我这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皇上也是,彻儿才多大的孩子,就舍得派去北疆了。” 苏氏:“兰丫头说皇上也是为了彻儿好,这是个难得的机会。” 王氏夫人叹了口气,知道这话在理,自己心疼归心疼,到底彻儿不是谢家人,是太子,是大晋的储君,不能像她谢家的子孙一样,由着性子长。况且,彻儿那孩子虽然年纪不大,可要是论性情,比阿十这丫头稳妥多了。 虽心里庆幸,两人未成大礼,可闺女是自己生的,当娘的如何不知闺女的性子,就算没成大礼,若这丫头想不开,往后可怎么好哦,想到此,王氏夫人愁的肠子都打结了。 王氏夫人发愁阿十醒了不定要怎么折腾呢,却未想到,这丫头反倒改了性子,醒过来之后没哭没闹,异常平静的问:“阿娘,事到如今,他是死是活,您总的给我撂句实在话。” 王氏夫人叹了口气:“具体的娘也不清楚,就知道蒲城一战,咱们大晋胜了,可是睿王跟北狄的大王却一起葬身火海,尸骨无存。” 阿十闭了闭眼:“阿娘,我要见八哥,有些事儿我得问清楚了,我不想这么糊里糊涂的。” 王氏夫人刚要劝她,谢渲却一脚迈了进来:“有什么想知道的问吧。” 阿十盯着他:“我大晋是怎么胜的?” 谢渲暗暗点头,不愧是他谢家的人,这丫头一开口就问到了点子上:“这一仗我大晋是险胜,北狄陈兵蒲城,已做好了完全准备,正是以逸待劳,我大晋却千里行兵,且兵士大多不能适应北疆寒冷的天气,无论天时地利,我大晋都不占,若跟狄兵对阵,我军必败 ,故此,睿王便想出了诱敌之策,把狄军诱入蒲城聚而歼之,可北狄大王姜兴为人谨慎,疑心极重,若想他中计必须下足够份量的饵。” 阿十:“所以,他用自己做了饵。” 谢渲:“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若睿王不亲自出马,姜兴必会以为城中有诈,不敢进城,而这一仗是万万拖不得,若是拖得日子长了,我大晋十几万大军,人吃马喂,就算把老九生吃活嚼了也变不出这么多粮草来,因此,他故意把蒲城的布防图泄露出去,让姜兴轻看于他,趁夜攻城,久攻不下,便下了战书要在城下决一死战,睿王出城迎敌,姜兴这厮却暗箭伤人,且箭上抹了剧毒。” 阿十脸色变了变:“剧毒?” 谢渲点点头:“睿王中毒,一头栽下马,赵勇带着人把睿王抬回城,去寻军医解毒,姜兴乘胜攻入蒲城,正好中了诱敌之计,不想,姜兴狡猾竟给他逃脱开去,挟持了睿王躲到了城内的酒坊之中,那酒坊本是狄人开的,藏了数十缸烈酒,姜兴知道他自己必死无疑,当着老九的面儿一把火点了酒坊。” 阿十自然知道,酒性越烈越易燃,而北狄的酒比仙人醉还要烈上许多,那是沾火既燃的,更何况数十缸的烈酒,一旦着起来,神仙也救不了。 阿十:“尸首呢?” 谢渲目光闪了闪:“那酒坊一着起来,烧了一天一宿,什么都烧成灰了,哪里来的尸首?” 阿十:“八哥骗不过我的,七哥以前跟我说过,那些毁尸灭迹的案子都是托词,因为便再大的火,也烧不尽人的骨头。” 谢渲在心里暗吗七哥,有事儿没事儿跟这丫头说这些做什么,弄得如今想骗都骗不了,人都死了,还见尸首做什么,不用想也知道,就算没烧成灰,也就剩下焦黑的骨头,瞧见了,不是更伤心吗。 见阿十直勾勾看着自己,知道瞒不过去,只得道:“如今还在蒲城呢,需阿彻过去扶灵柩回京。” “阿彻要去蒲城?” 谢渲心道糟糕,怎么把阿彻去蒲城的事儿说了,这丫头若非要跟去岂不麻烦。 正想着,阿十从下炕站在了地上,对着王氏夫人跪了下去,王氏夫人忙伸手扶起她:“阿十有什么话就跟娘说,用不着跪。” 阿十却仍挣开她娘的手臂跪了下去:“请阿娘允阿十去蒲城。” 王氏夫人:“你去蒲城做什么?” 阿十抬起头来:“我要去亲自接他回家。” 王氏夫人一惊:“阿十你虽跟他有婚约在身,却未成大礼,你并不是他的王妃,你以什么身份接他的灵柩回京。” 阿十:“阿娘,在我心里,我早就是他的王妃了,而且,我们已有了肌肤之亲,无论名还是实我都是他的妻,他走的时候我不能随他去,如今我只是想接他回家,难道也不行吗。” 大嫂听着着急的不行:“阿十,大嫂知道你难过,可再难过也不能犯糊涂啊,无论如何你跟睿王并未成礼,就不能算是夫妻,若你扶着他的灵柩回京,势必要顶了睿王妃的名头,这名头一顶,往后可还怎么嫁人啊。” 阿十摇摇头:“大嫂不是我糊涂,是你糊涂了,阿十已经嫁了,阿十此生此世只是他一个人的妻,至死不渝。” 大嫂还要说什么,王氏夫人却伸手扶起闺女,开口道:“好,娘答应你,去吧,去蒲城接睿王回京,他一人身死却换来了我大晋北疆的安稳,换来了我大晋百姓的太平日子,他是我大晋的英雄,不该在荒凉的北疆孤零零的待着。” 阿十:“阿十谢谢阿娘。” 王氏夫人:“阿娘不用你谢,阿娘只有一句话要说,阿娘知道你与睿王情深意切,恨不能生死与共,可是阿十啊,你看看娘,娘老了,娘的头发都白了,娘什么都不盼着,就盼着你们能好好的顺顺当当的,阿娘禁不得打击,你如今大了,想做什么娘拦不住,也不能拦,可是你得记着,你不是孜然一身,你有垂垂老矣的爹娘,你有疼爱你的兄嫂,你眼望着你的子侄,娘等着你回来。” 阿十眼泪落了下来:“阿十记住了。” 王氏夫人给她擦了擦泪:“别哭了,哭的眼睛肿了不好看,既然要去,就会去收拾收拾吧,北边冷,多带些衣裳,去吧。” 阿十点点头:“阿十去了。”转身走了。 苏氏忙道:“娘您怎么就答应她了,这一去回头真扶着睿王的灵柩回来,往后可怎么办。” 王氏夫人:“往后再说往后吧,这丫头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吗,若不让她去,她自己也得去,回头要是出了什么事儿岂不更麻烦,倒不如让她跟着阿彻走一趟,有阿彻看着她,跟她说话儿总好过她一个人偷跑了去,你别再这儿待着了,赶紧去宫里,好好嘱咐阿彻几句,让他看住了这丫头,只能能安生的从蒲城回来,以后日子长了,也就淡了。” 苏氏从心里觉着婆婆这话有些难,莫说阿十是个死心眼,认准谁就是谁,就算这丫头想得开,可去哪儿再找一个睿王这样的夫婿呢。 这丫头也不知是个什么命,记得小时候批八字说是福寿双全子孙满堂的好命格,怎么就成这样了。 不说苏氏暗暗叹息,且说阿十回去收拾了衣裳,转天一早跟着阿彻往蒲城去了。 太子放下笔,搓了搓手,已是春天,可越往北走越冷,眼瞅再走个两三天便到蒲城了,不想竟落了雪,大雪阻了官道,得等雪停了,清出道来才能走,便在这座名叫代城的地方暂时住了下来。 代城虽小却是个古城,据这里的知县说,城墙的砖有上千年了,侧头看了眼那边儿炭炉边儿上发愣的阿十,刚听小太监说外头雪小了许多,或许可以出去走走…… 93、九十三章 … 想到此, 太子走过去:“我难得出宫一趟,阿十陪我出去走走好不好?” 阿十回神:“外头下了雪冷的很, 还是在屋里待着吧, 免得着了寒, 你可是来跟北狄和谈的,若病了可怎么办。” 太子伸手拉起她:“哪有这么娇气, 况且七叔不是说了吗, 多在雪地里走走对身体好,走啦,听说这代城有上千年了, 是座古城, 我还没见过古城墙是什么样儿呢。” 阿十不得已被他拖了出去,刘进福刚打起棉帘, 迎面一阵北风卷着雪粒子扑了进来,打在脸上,冻得阿十一激灵,肩上一沉,小粘糕把狐狸毛斗篷披在她肩上, 细心的帮她系好,拉了拉头上的风帽, 又帮她整了整领口的毛边儿。 阿十定定看着他有些出神,小粘糕细致体贴的动作,让她忍不住想起了睿王,只要有他在, 都会把自己照顾的异常妥帖,那个男人对这些小事乐此不疲,跟他在一起,自己的手脚都成了摆设,他那么疼自己,怎么舍得丢下自己走呢,直到如今她仍是不信,所以她必须来蒲城。 慕容彻见她直勾勾望着自己,目光温柔,眼底却是浓重的悲伤,这样的阿十之前那么多年他从未见过,自从他有记忆开始,阿十便是快活的,她这双漂亮的眼睛里,有调皮,有欢喜,有温柔,有慧敏,有时像春日盛开的花,有时又像秋夜静静的月,不管怎么变化,却从未像现在一样,溢满悲戚甚至绝望。 皇叔去了仿佛带走了阿十的灵气与魂魄,她整个人变得呆呆傻傻的,除了坐着发呆就是悲伤难过,这样的阿十让他心里跟着就揪成了一团,他不明白,就算阿十跟皇叔在南越的时候就认识了,满打满算也不过数月光景,而先头自己记得阿十并不想嫁皇叔的,后来不知怎么就两情相悦难舍难离了。 可不管怎么说,自己不想见阿十难过,她一难过自己心里也跟着难过,想到此,曲指敲了她的额头一下:“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阿彻手下并未留情,敲的极疼,阿十也回过神来瞪着他:“你敲我做什么,没大没小,我可是你的姑姥姥。” 慕容彻笑了一声:“哪有你这样的姑姥姥,走吧。”拖着她出了县衙往城门行去。 代城不大,因这些年狄人作乱,时常侵扰北疆,代城虽不比蒲城地处北狄与大晋的交界,也离着不远,狄人常潜入抢夺掳掠,先走在代城做买卖的,早都回了家乡,便是代城本地的百姓,也为了避祸,去了别处安身,留下的不是走不了的老弱病残,就是故土难离,实在舍不得家的,人都走了,使的本来就不代城越发荒凉起来。 平常街上都瞧不见什么人,更何况如今落了雪,外头冷的滴水成冰,街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从街这头一直能看到那头。 代城的布局很是规整,县衙前的大道直通着城门,故此,两人连弯都不用拐,顺着道走就行,大概因太子出行,道上的积雪已经清到了两边,只不过雪虽小了却未停,这么一会儿功夫,又落了薄薄的一层,越发有些滑。 阿十心不在焉,走了几步,不防脚下一滑,亏得阿十拉着她的手呢,才免于跌在地上,阿彻摇摇头,索性一伸胳膊把她揽在怀里:“地上滑,小心些,七姥爷可不再,若是摔断了胳膊腿儿,可没人接的好。” 阿十站住身形:“阿彻,要不咱们回去吧,你不也说了雪天路滑,摔了怎么办。” 慕容彻:“出都出来了,回去做什么,阿十你看,前头就是城门楼子了,咱们上城楼子上去,这边儿地方开阔,说不准能望见蒲城。” 他这般一说阿十动了心,抬头看了看,的确前头不远就是城门,遂点点头。 望山跑死马,瞧着不远可走起来却不近,加上路滑,两人走了足有半个时辰方到了,从一侧上了城楼,阿十站在城楼的瞭望台上,望远处望去,极目之处具是一片白茫茫雪原,仿佛能延伸到天边,像铺了一层层雪白的毡毯。 若不是从京城出来的,都忘了如今正是春天。 慕容彻摸了摸城楼上的青砖:“瞧着不像千年的城砖,阿十,你说我是不是给知县那个老头子忽悠了。” 阿十指了指自己手边的一块:“你摸的那块肯定没有千年,这一块应该差不多,这城墙历经千年仍能屹立不倒,必是历代都未断了修缮,若不然,也不会到现在了仍如此完好,这代城的知县是个聪明人,也是个好官,是真心想做好代城的父母官。” 慕容彻挑了挑眉:“阿十怎么替那老头子说起话来了。” 阿十点点头:“我的确是为他说话,我被他这番良苦用心感动了,代城之所以如此荒凉,是因狄人作乱之故,如今狄人败了,两国和谈之后,狄兵便会撤回北狄,至少近十年之内不敢再来骚扰北疆的百姓,家乡太平了,那些出去避祸的自然要回来了,有了人,代城才会活起来,只代城百姓,这座古城也不会热闹,就必须留住外乡人,此处离蒲城不过一两日的路,蒲城一旦繁华起来,自然会带动周边地带,而蒲城周边可不止一个代城,正好你这个台子殿下在代城落脚,不让你留下点儿墨宝什么的,岂不亏死了。” 慕容彻略有些意外:“阿十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阿十:“这些是跟九哥学的。” 慕容彻忍不住道:“怪不得九姥爷的买卖做这么大呢。” 阿十:“既然知道,就别刁难人家了,写几个字也不费什么功夫。” 慕容彻笑了:“我哪里刁难他了,他让我出来看看这前年的古城墙,我不是顶风冒雪的来了吗。” 阿十:“你这若算顶风冒雪,那些跟狄人打仗的兵又算什么 ?” 说到这个,又不禁想起睿王,脸色一黯,搭着凉棚望了望,除了雪什么也望不见。 慕容彻见她这样儿,忍不住道:“阿十,死者已矣生者如斯,你得看开些。” 阿十:“阿彻你不懂,关己则乱,有些道理纵然心里明白,摊到自己身上也会看不开,而且,未亲眼看到他的尸首,不管别人说什么,我都不信。” 慕容彻一惊,他没想到阿十至今都不信皇叔的死讯:“阿十,你魔怔了,他就这般让你放不下吗。” 阿十:“阿彻,我放不下,真的放不下,他答应过我,会回来娶我,会带着我去四处游历,去看看我大晋的大好河山,他还答应带我去见他师傅,去偷吃他师傅酿的好酒,然后去番禹城,阿彻你不知道吧,我跟他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南越的番禹城,那时候他被南越的公主纠缠,想招他当南越的驸马,他冷着一张脸,连个眼角都没扫,因此,我叫他冰块脸,再见就是在大王子府,后来为了避开他,费了许多功夫,如今想来,十分后悔,若早知今日,当初就该避着他,如此一来,至少能多些日子在一起。” 第47节 慕容彻虽隐隐猜到他们在南越便相识了,却未想到其中还有这许多事儿,忍不住道:“阿十为什么避开皇叔?” 阿十:“当初事发突然,生怕家里知道之后,会逼我嫁给他,那时候我无法想象只是匆匆一面,连对方的样子都没看清楚的人,如何能做夫妻,八哥说夫妻该□□方能一生相守,我跟他连认识都不认识,却要相爱相守岂不可笑。” 慕容彻:“后来阿十答应婚事是喜欢皇叔了吗” 阿十摇摇头:“当时我跟他仍不熟悉,哪里谈得上喜欢,可婚事是阿爹阿娘答应的,宣平候做媒,皇上赐婚,太太上皇宣旨,我不答应能如何,我毕竟是谢家人呢,而谢家毕竟是大晋的臣子,所以即便我不情愿也得先应下,后来不知怎么渐渐的就喜欢了,才知道,喜欢一个人其实就是一刹那的事,跟认识多久,时间长短都没干系,只是那一瞬喜欢了认定了,便会生死不离。” 生死不离?慕容彻一震一伸手扳了她的身子厉声道:“阿十你不是想,是想……”慕容彻实在说不下去,想都不愿意去想。 阿十愣了愣:“你放心,我不会寻死,因为他没死,阿彻,不管你信不信,我能真切的感觉到他还活着。” 慕容彻在心里叹了口气,竟不忍戳破她的念想,或许有些念想也好,不然以这丫头的性子,真要是想不开跟皇叔去了也不新鲜。 想到此,开口道:“回去吧,想必那老头子已经在县衙候着本宫了,笔墨纸砚都备好了,就等着本宫回去呢。” 阿十点点头,两人回了县衙不提,县衙后头一个狭窄的巷子深处,有个寡妇,命不济,刚过门男人就死了,因娘家姓胡,都称呼一声胡寡妇,狄人作乱,别人都跑到外头去谋生路,胡寡妇一个妇道人家,外头也无亲戚可投靠,只得留在代城。 妇道人家没个男人不成,便寻了个异族的相好,囫囵着过了许多年。 94、九十四章 … 胡寡妇生的五大三粗, 性子也泼,她那个异族的相好认真说并非真正的异族, 是狄人跟代城花楼里的姑娘生的, 代城这样的小地方不比京城, 花楼里的姑娘一天接十几个客人也不新鲜,按说做这一行的常年吃避子药, 根本不可能有身孕, 偏就有了,孩子做的结实,吃了打胎药都没打下来, 末了只能生了下来。 因骨架大难产, 好容易生了下来,那姑娘也撑不住了, 老鸨子一看是个小子,还是个异族的种,哪敢留着,弄了个破棉被裹吧裹吧丢了出去,正巧被倒夜香的老头子瞧见, 那老头子膝下无子,扒开棉被见是个带把的, 乐的不行,索性抱回家去,因见这孩子长得丑,起了个名叫丑驴。 养大成人, 老头子也去了,丑驴嫌倒夜香的活儿腌臜,不乐意干老头子的营生,因生了个狄人的样子,便常跑去狄人部落去收皮子,然后去蒲城卖给那些皮毛商人,倒是能混个衣食温饱,后来搭上胡寡妇,更十分知足,便惦记着娶了胡寡妇,回头再生一窝孩子,一家子安安生生的过日子。 可胡寡妇却骂他说穷的都掉腚了,还想着成亲生孩子,拿命养活不成,让他趁早一边儿歇着去,甭想这风轱辘屁吃。 骂的丑驴没了话,可心思却没改,只是出去的更勤了,想着多赚几个钱,有些积存,到时候胡寡妇说不定就应了嫁给他。 其实胡寡妇也不是真嫌他穷,自打落生,她也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就想着有口吃的不饿肚子,有个遮风挡雨的破屋睡觉,再有个疼自己的汉子,这辈子就足了。 她也知道丑驴是个实心眼的男人,比她前头那个死鬼男人强多了,可偏偏是个异族人,狄人这些年在北疆闹得沸反盈天,可没少祸害老百姓,故此没有不恨的,虽说丑驴也就生了个狄人的模样,可模样也不成,便如今,左邻右舍的都不搭理他们,他们这辈子就是受苦来的,凑合着过也没什么,可是若是真嫁给他生了孩子,孩子是狄人的种,将来还不知受多少白眼呢,她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受这样的罪,所以随便寻了借口。 可胡寡妇万万没想到,这男人一心要娶自己过门,竟从蒲城拖了一个死人回来。 昨儿下了一夜大雪,算着日子,丑驴早该家来了,可到今儿都不见影儿,胡寡妇心里有些慌,先头丑驴说再去跑一趟买卖的时候,自己就拦着,说如今蒲城那边儿正打仗呢,这一打起仗来,人命最是轻贱,回头要是有个闪失可怎么好。 可任自己死说活说的也说动,丑驴反而说正是因打仗才更要去,这时候狄人那边儿的皮毛最贱,收了来屯在手里,等仗一打完,世道一太平,这皮毛的价儿说不准能翻几番,这一趟跑回来挣的银子,说不定就够娶她进门的了。 说的胡寡妇心里酸酸涩涩的难过,拦不住,只能给他收拾了行李送他出门了,如今想起来,真是悔的肠子都青了。 听见说蒲城那边儿烧了半个城,烧死的尸首都能垒成山,大多是狄兵的,也有大晋的兵和老百姓,听的胡寡妇心里越发慌乱起来,丑驴生的那个样子,一看就是狄人,若是去了蒲城哪还有活路啊,自己好容易寻了这么个男人,还想守着过后半辈子呢,若是死了,让自己以后可怎么活。 早知道自己当初就该答应嫁他,若是成了亲,了了他的心愿,也省的他总惦记着出去挣钱了。 越想越难过,在街上走了一圈,听来的消息更认定丑驴有死无活,摸着眼泪,却买了些香烛纸马,好歹的回去给他烧一些,也免得到了地下连贿赂鬼差的钱都没有。 哭哭啼啼回了家,想着回头寻人刻个灵牌搁在家里,早晚上炷香也祭奠祭奠,让鬼差知道她男人不是孤魂野鬼,是有家有媳妇的。 刚进家就觉着不对劲儿,走的时候自己明明上了锁,怎么锁没了,忽听见里屋窸窸窣窣,胡寡妇一惊,暗道莫非进了贼,好啊,如今的贼越发胆大,青天白日的就敢偷东西。 左右看了看从墙角把劈柴的斧子提了起来,蹑手蹑脚的掀了里屋的帘子,见炕上有个人,不等看清,论起斧子就砍了下去:“我让你偷东西,我砍死你这胆大包天的贼……”不想劲儿使的太大,一斧子下去落了空,砍在了炕桌上,。 胡寡妇去拽斧子的功夫,被人一把楼在怀里:“媳妇儿是我丑驴。”听见是自家男人的声音,胡寡妇一把把他头上的毛帽子摘了去,看见她家汉子那张丑脸,顿时哇一嗓子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捶他:“你这个死挨千刀的,你怎么不死在外头,回来做什么,你个死鬼,怎么这时候才回来,可把我吓死了,吓死了……”捶到后来,一脑袋扎进男人怀里,又捶又打又揉搓的。 走了这么些日子,没沾过女人,哪禁得住这般揉搓,给胡寡妇揉搓出火来,一下子把她按在炕上就去扒裤子,胡寡妇咯咯笑了几声:“走了这么些日子,我还当外头有了相好绊住了脚,舍不得回来呢,怎么还是这么没出息。” 丑驴喘着气:“哪来的相好,就你一个婆娘还伺候不过来呢,快着,这些日子可想死我了,让我舒坦舒坦……” 胡寡妇笑的不行,正要自己解裤腰带,却一侧身猛然瞧见旁边躺着个人,吓得叫了一声,从炕上窜了起来躲在丑驴身后,一边提裤子一边儿指着炕上的人:“你这杀千刀的怎么弄了个死鬼家来,若让邻居知道报了官,看不把你抓大牢里头去,就早哪儿弄来的扔哪儿去,免得惹上官司。” 丑驴:“这人是我从蒲城捡来的,怎么丢回去。” 胡寡妇一叉腰:“好端端的捡个死人做什么,你是太平日子过腻歪了,想去牢里头蹲着不成。” 丑驴:“你,你别踢我,我也不想啊,我本来想去北狄收皮子,不想朝廷封了城,不让出去,便在蒲城耽搁下了,好在一打仗,好些人家都跑去逃难去了,屋子都空了出来,也不用住客栈,随便寻了个空屋子落脚,也是我的运气好,那家先头是开酒坊的,地窖里头竟还藏着十几坛子酒,想是兵荒马乱主家忙着逃难去了,便把酒藏在了地窖里,那地窖进口很是难寻,若不是我馋了想捉只老鼠解解馋,也不会发现。” 胡寡妇白了他一眼:“出息,连老鼠肉都惦记,甭跟我扯这些没用的 ,就说这死鬼是怎么来的?” 丑驴:“你别着急啊,慢慢听我说,我在那酒坊里住了两天,琢磨等仗打过去,寻辆牛车把这些酒都拉回来,找买主卖了,怎么也能卖个几两银子,有了这些银子,就能把咱家在院子屋里粉刷粉刷,添些柜子桌凳什么的,再给你置办一身大红的衣裳,摆上两桌酒请左邻右舍的来热闹热闹,也算正经办了事儿,你跟了我总的有个名份才像话。” 胡寡妇戳了他的额头一指头:“你想的美,怎么不想想,就算摆了酒,谁能来捧场,平常左邻右舍的见着你可都躲得远远。” 丑驴:“如今不一样了,仗打完了,听说两国正在和谈,等谈好了,两国的百姓来往做买卖,也就方便多了,邻居们也不会再怕我了。” 胡寡妇没吭声,她自然也希望有这一天,也免得被人指指点点的,她也想堂堂正正的过日子,不想这么偷偷摸摸的。 忽想起,自己问他的哪是这个,又给他岔开了,气的伸腿踢了他一脚:“我问你这死鬼是哪儿来的,你跟我说这么多没用的做什么?” 丑驴不以为意,伸手抓住她的脚揉了揉:“我皮草肉厚,仔细踢疼了你的脚。”一句话说的胡寡妇没了脾气,噗嗤乐了,指着他:“少跟老娘打马虎眼,快说这死鬼是从哪儿来的?” 丑驴:“我也不知道,我那天出去扫听事儿去了,天黑才回来,回来的时候发现酒坊失了火,后来听人说才知道是那个北狄的大王不知怎么逃到了酒坊,怕被逮住,索性一把火点了酒坊,他连跟着的那些狄兵都烧死了,一个活口都没留,你说这北狄的大王怎么想的,好死不如赖活着呢,干嘛非得寻死啊。” 胡寡妇:“你当都跟你一样呢,想来像他们那样的人,活着被逮着比死了更难。”说着想起什么:“这死鬼你不是从那个酒坊弄来的吧,别是狄兵吧,你要死了,不会弄了个狄人回来吧。” 丑驴忙道:“不是狄人,瞧着像个读书人。” 读书人?胡寡妇大着胆子往前探了探身子,瞅了两眼,大约是为了遮人耳目,丑驴弄了个装炭的麻袋蒙着回来的,整个脸都染得黑漆漆的,即便如此,仍能看出俊朗的眉眼,的确像个读书人。 胡寡妇:“就算是个读书人,也是死鬼,你弄个死人回来做什?” 95、九十五章 … 丑驴:“你别着急, 你看看他身上穿的衣裳,脚下的鞋子, 可都是值钱货, 还有这个。”说着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来在胡寡妇眼前晃了晃:“ 你看这是不是宝贝?” 胡寡妇一把夺了过来, 见这玉佩白的跟外头的雪似的,晶莹剔透, 攥在手里一点儿不觉着凉, 反而暖暖的,不禁爱不释手,端详了一会儿, 拿给丑驴道:“你瞧这上头刻了字, 是什么字啊?” 丑驴摇了摇脑袋:“我也没念过书,哪知道什么字啊, 哎呀,你管刻的什么字呢,是宝贝不就得了,你说老天爷是不是待咱们不薄,那十几坛子酒没指望上, 却凭空落下这么一笔外财,这一趟蒲城也没跑, 我跟你说,这一打仗蒲城到处是死人,若是胆子大,死人堆里扒拉扒拉能发大财。” 胡寡妇白了他一眼:“死人的财这么好发吗, 更何况那些是咱大晋的兵,大老远的跑到北疆来跟狄兵拼命,为的不还是咱们老百姓的太平日子吗,咱们帮不上忙也就罢了,怎么还能打死人的主意。” 丑驴:“这个理我也知道,你放心,我就想想,没去干,你瞧这个人身上穿的是丝绸衣裳,又长成这个模样,一看就不是当兵的。” 胡寡妇:“倒是不像,可再不像也不能弄个死人搁家里啊,咱们这儿可不是蒲城,没打仗,死了人命,官府是姚查问的。” 丑驴挠了挠头:“我,我本来是想,趁着乱把他拖出城,寻个没人的地儿,把他身上的衣裳鞋子扒下来,尸首往雪堆里一塞就得了,哪想,我一扒衣裳才发现他还有气呢。” 胡寡妇一惊:“什么?有气?你是说这是个活的。” 丑驴:“说是活的,我瞧着也快死了,你看他这脸上都是青黑青黑的,胸口的伤也是黑的,像是中了毒,你你不常跟我说别干昧良心的事儿吗,你说他还有口气呢,要是把他丢在外头,不得冻死啊,他要死了,不等于我害了他的性命吗。” 胡寡妇脸色缓了缓:“我是让你别干昧良心的事儿,谁让你捡死人了。” 丑驴:“他没死,还有口气呢。” 胡寡妇瞪了他一眼,爬上炕就去脱那人的衣裳,丑驴不干了,忙抓住她的胳膊:“你干啥,你不是见这小白脸生的俊,想跟他干事儿吧。” 胡寡妇一脚踹了过去:“放你娘的屁,老娘若是稀罕小白脸轮的上你上老娘的炕吗,再说,他这半死不活的,我就是想能干成什么事儿,我是看看能不能救,好歹是条命。”说着已经把衣裳脱了露出胸前的伤来。 饶是胡寡妇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箭伤的,你是从哪儿捡的人,别是当官的吧。” 丑驴:“不说在酒坊的地窖里捡的吗,不是当官的,当官的我见过,穿的不是这样的衣裳。” 胡寡妇:“你傻啊,就算当官的也没说天天穿着官服的,算了,你这傻憨货跟你说了也白说,去拿菜刀过来。” 丑驴吓了一跳:“拿,拿菜刀做什么,你不是想剁了他吧。” 胡寡妇没好气的道:“我剁了你,甭废话,快去拿来,我得把他伤口的黑肉都挖了,对了,把酒拿过来,再把炭火盆子也断这屋来,还有热水。” 丑驴忙着去了,不一会儿都拿了过来,胡寡妇撸起袖子,把菜刀在炕沿儿蹭了几下,在滚水里烫了烫,喷了些酒在上头,咬了咬牙,对着伤口挖了下去。 胡寡妇下手极利落,不一会儿功夫就把黑肉都挖了出来,弯腰在炕下掏了个小陶罐子出来,把里头的药面舀出来,敷在伤口上,寻了块干净的破棉布好歹的裹了裹。 丑驴:“这不是上回我腿上生疮你给我敷的药吗?这个能治伤?” 胡寡妇:“能不能治的,也只能试试了,咱家也没别的,若是去寻郎中,人家瞧见咱家弄了这么半死不活的人回来,还不报官啊,若是报了官,这人要是活了还好说,要是死了说不准让你我抵命呢。” 丑驴:“人也不是咱们弄死你的,干嘛让咱抵命啊。” 胡寡妇:“官府的人还听你辩白不成,行了,就先这么着,活不活的就看老天爷了,要是不该着死,怎么都呢个活过来。” 丑驴:“媳妇儿,刚你拿刀可真利落。” 胡寡妇哼了一声:“我前头的男人干的是杀猪的营生,虽是个短命鬼,倒也教了我些手艺,只是狄人作乱,常来骚扰,人都逃没了,这营生就做不下去了,不然,凭老娘这手艺,日子还能宽裕些,你也不用总往外头跑了。” 丑驴心里一热,一把把她搂在怀里啪嗒亲了一口,这一亲可就亲上了火,手下去摸裤腰带,花寡妇笑了两声:“馋死你个死鬼 ,你也不忌讳些,这炕上可还有个大活人呢。” 丑驴瞥了眼炕上的人:“咱去那屋。”说着一把扛起胡寡妇往东屋去了,一通折腾过后,丑驴累的睡了,胡寡妇起来,去打了水给他擦了擦脸,瞧着这张丑脸,越看越喜欢,这男人虽生的丑,可知道疼人,一门心思想着自己,这样的男人丑点儿怕什么,只不过这男人还真会惹麻烦,弄了个半死不活的人回来。 想起西屋里男人,胡寡妇过去扒了一眼:“脸上的黑气退了一些,只是还没醒过来。”瞥眼看见旁边的一个画轴,刚给他脱衣裳的时候从怀里掉出来的,贴身搁在怀里,是什么宝贝不成。 胡寡妇好奇起来,见男人没有醒的意思,拿起那个画轴慢慢打开,见上头画的是个美人,仔细端详了端详,不禁道:“难不成是个色鬼,怎么怀里还揣着美人的画像啊,不过,世上真有这样的美人吗,别是天上的仙女吧。”看看画像又看看炕上的男人,不得不说,还真般配,老话儿说瘸驴配破磨,人家这俊郎君自然有仙女,自己这样的跟丑驴正合适。 想着,不禁笑了一声,把那画像卷好,放了回去,出去外间做饭,一边儿做饭一边儿想着,若这男人醒过来,该怎么说,指望丑驴可不成,这憨货是个直肠子,说话不知道拐弯的,若这男人是当官的就得小心些,听说当官的最记仇,若是知道丑驴拿了他的玉佩,只怕不会干休。 若他没活过来一命呜呼了,寻了个机会,弄到城外头去,寻个雪窝子一埋,神不知鬼不觉,对,就这么办。 拿定了主意,便放了心,反正人已经捡回来了,也不能活着就扔出去,至于这人是谁,等他醒过来问清楚了再做打算。 可胡寡妇万万没想到,这人醒是醒过来了,可就是一问三不知,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简直比丑驴还傻,琢磨是不是自己给他敷的那药弄的。 那药是她前头的男人留下的,说是祖上传下来的法子专治恶疮,但不能随便用,因为有毒,去年丑驴腿上生了创,连道都走不了,瞧着一条腿都要废了,自己想起这个药,找出来先使了一点儿给丑驴敷上,不想一天就见好了,敷了几日就结痂了。 自己也是死马当成活马医才给他敷这个药,也或许是他先前中的毒太厉害,以至于醒过来都不记的自己是谁了? 一开始胡寡妇还有些忐忑,后来想了想,不记得了不是更好,既然什么都不记得了,那玉佩丢了也就不知道了,不过,稳妥起见,胡寡妇还是把那块玉佩包了几层油纸,寻了个罐子装了,挖了坑埋了起来,琢磨等过个一两年的再拿出来变卖换钱。 虽说有些不厚道,可自己两口子还救了他的命呢,这救命之恩用一个玉佩来顶还便宜他了呢,更何况,他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以后在她这人白吃白住的,怎么也得交点儿饭钱吧,所以这玉佩就当饭钱了。 虽如此想,可胡寡妇还是忍不住有些怕这男人,她自己也想不明白,一个连自己的名字都起来的人,跟傻子一样,有什么可怕的,可就是怕。 这男人一睁开眼浑身上下就透着一股子冷气,比外头的雪天还冻得慌呢,胡寡妇还记得那天他刚醒过来的时候,自己问他是谁,家在哪儿,叫什么名字,男人只是摇头,一声不吭,自己险些以为他是哑巴呢,直到后来自己把那个画像拿给他,他问了句画像中的人是谁?自己才知道他不是哑巴。 他身上贴身放的画像,都不知道是谁,别人更不知道了。 一晃就是两个月过去了,男人渐渐好了起来,饭量也大了,家里两个大男人吃饭,自然费的很,眼瞅着粮食嗖嗖的没了,手里的钱也没多少了,上回丑驴去了趟蒲城,赶上打仗,就弄了这么个大活人回来,家里的存项也差不多快使尽了。 正想着跟丑驴说呢,不想丑驴倒是比自己还着急,过来寻她商量去北狄跑买卖的事儿,还说把西屋的男人一起带去。 96、九十六章 … 胡寡妇愣了愣:“你去跑买卖带他去做什么, 他可什么都不记得了?” 丑驴:“虽说什么都不记得,也是个识文断字的, 还会算账, 带着他也是个帮手, 省的让人糊弄了去。” 胡寡妇瞥了他一眼,伸手拧在他腰上:“少老娘打马虎眼, 说带他去做什么?” 丑驴:“哎呦, 疼,你先松开手。” 胡寡妇放开他,丑驴摸了摸自己的腰:“你这婆娘下手真狠, 我可是你男人。” 胡寡妇柳眉一竖又要伸手:“你说不说?” 丑驴忙道:“我说, 说还不成吗。”说着瞄了她一眼,有些磨叽的道:“我一走了, 家里就剩下你一个女人,我不放心。” 第48节 胡寡妇:“放你娘的屁,你去外头跑买卖也不是一两回了,一走大半年的时候也有,那时候怎么没见你不放心。” 丑驴嘟囔了一句:“那时候不是没有别人吗。” 胡寡妇眼珠子转了转, 噗嗤儿笑了,一指头戳了他一下子:“想不到你这憨货还有这样的心眼子,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见着个男人就□□啊。” 丑驴:“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要不然也瞧不上我了,只是这男人生的太俊, 不瞒你,我有时候瞧着他都觉老天爷不公,怎么把我生的这样丑,人家却这么好看呢,你说我要是长他那么俊,你不是更稀罕我了吗。” 胡寡妇踢了他一脚:“谁稀罕你了,俊什么俊,俊能当饭吃啊,我瞧着晦气的紧,成天冷着一张脸跟谁欠他多少银子似的,不是老娘心眼好,他这会儿早见阎王去了。” 丑驴往西屋瞟了一眼:“你小的声儿,回头让他听见。” 胡寡妇:“在老娘这儿白吃白住的,还不让老娘说两句啊,听见就听见,怕他怎的。” 胡寡妇话音刚落,门帘子唰的撩开了,那男人走了进来,胡寡妇下意识躲在丑驴身后,探出脑袋来:“你,你瞪着我做什么,老娘说的都是实在话,你不想听就给老娘滚,老娘还不想养活白吃饭呢。” 丑驴忙拦住她:“别说了。” 胡寡妇一叉腰:“我就说怎么了。”却听那男人道:“多少钱?” 两口子一愣:“什么多少钱?” 男人:“ 饭钱?” 胡寡妇疑惑的打量他一遭,心话莫非这男人身上还藏了银子,不能啊,先头给他治伤的时候,里外都脱了,除了那个美人画像就是被自己埋起来的玉佩,自己都翻遍了,什么都没翻着。 丑驴厚道:“大兄弟你别在意啊,我这婆娘就是嘴头子不饶人,心眼挺好的。” 胡寡妇不乐意了:“什么心眼好,连饭都吃不上了好心眼而有个屁用啊,你要算账,光给饭钱可不成,老娘还给你治伤呢,你外头扫听扫听去,寻个郎中治病没银子能成吗,再加上你在我家住了这两个月,都算上,我也不坑你,就十两银子不多吧。” 丑驴直拉她,那男人却点了点头:“不多。” 胡寡妇给他气乐了一伸手:“既然不多,银子呢拿来。” 男人:“这会儿没有。” 胡寡妇:“没有说个屁啊。” 男人:“若有纸笔我可以写借据。” 胡寡妇琢磨有借据也好,这男人一看就是寻常老百姓,浑身上下都透着骨子贵气,虽说胡寡妇也不懂啥叫贵气,可见过她们代城的知县大人,这男人之前,她一直觉得知县大人就是她这辈子见过最贵气的人物了,可跟这男人一比就比到爪哇国去了。 虽说这会儿这男人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可万一有天想起来呢,有张借据好歹也有个凭据,只不过这纸笔她家可不趁,去外间灶膛里寻了根烧了一半的柴火棍,又翻出来一块旧窗户纸递了过去:“写吧。” 男人略犹豫一瞬接了过来,皱着眉看了看手里的东西,最终还是在桌子上写了起来,兹欠银十两,一月后归还,写到此抬起头来:“我叫什么名字?” 胡寡妇翻了白眼:“你自己都不知道,我们哪会知道,不是跟你说了吗,是我男人见你还有一口气,不忍看着你死,把你捡了回来,本想等你醒了还不家去吗,哪想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我说你是真不记得了还是哄我们呢,好端端的怎么会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呢,你再使劲想想,没准就想起来呢。” 男人真的想了想,摇摇头:“想不起来。” 胡寡妇:“既然想不起来,不如你自己起一个吧。” 男人脑子里忽的划过一个名儿不禁吐口而出:“阿十。” 胡寡妇嘟囔了一句:“阿十?这算什么名字啊。” 男人却已经写在了纸上,写好递给她,胡寡妇拿着纸相了半天面,跟天书差不多,忍不住道:“你这写的什么?” 男人说了一遍,胡寡妇愣了愣:“一月后,你哄谁呢,你如今吃的穿的可都是我们的,往哪儿弄十两银子去,难不成想去偷抢。” 男人指了指丑驴:“我跟他去。” 丑驴忍不住道:“就算如今不打仗了,买卖好做了不少,可一个月也赚不来这么些银子啊,要是买卖这么好做,我早发财了。” 男人看了他一眼:“明儿一早我在外头等你。”撂下话出去了。 丑驴挠了挠脑袋:“他什么意思啊。” 胡寡妇:“什么意思,懒得搭理你呗,我跟你说,带他出去,留个心眼儿,别让他卖了。” 丑驴嘿嘿笑了起来:“瞧你说的,我虽笨可看人还算准,一瞧阿十就是个好人,不会害咱们的。” 胡寡妇:“傻样儿的,好人写脸上不成,不过,你说他还真怪,怎么就起了这么名儿呢,阿十,听着像个小名,咱们邻居家的几个小子不就是叫阿大阿二阿三吗,要是生十个不就叫阿十了。” 丑驴:“你倒是会想,谁家能生这么多啊。” 胡寡妇:“你知道什么,那些世家大族,枝枝叶叶的房头多,照着排行下来十个都是少的。” 丑驴一把抱住她:“咱们也生十个。”抱起来丢到炕上,就扑了过去,胡寡妇咯咯笑了两声,忙捂住嘴,打了他两下子:“你小声儿点儿,别叫他听了去。” 丑驴伸手去摸裤腰带:“听见咋了,不干事儿算什么两口子,……”说着便折腾了起来。 这屋子隔音差,两人这一折腾,悉悉索索哼哼唧唧的声音,西屋听的分外清楚,一开始他还真不习惯,可这两人消停的时候少,夫妻恩爱到这种程度的都不多见,更何况这两人还不是夫妻,他也是这些日子才知道,那女的是个寡妇,丑驴没媳妇,两人伙着过日子。 因丑驴长的像异族,左邻右舍都不怎么搭理他们,这两人的日子过得虽清贫却有滋有味的啊,让自己很有些羡慕,而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羡慕这两个人。 听见旁边屋的声响越发大起来,摇摇头,走了出去,从外头掩上院门,正要去街上走走,却听见旁边有人喊了句:“喂。” 是邻居家的女儿,这一个月来自己出门总能碰上她,不过之前并未打过招呼,想来不是喊自己的,想着只看了一眼,便回过身来,往街上行去。 刚走了几步,那姑娘一阵风的冲了过来,拦在他身前,一叉腰:“我叫你呢,你没听见吗?” 他看了她一眼:“何事?” 那小姑娘的脸腾一下红了:“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想问你,你是胡寡妇的什么人?我娘说胡寡妇不是正经人,不让我们跟她说话。” 他:“为什么?” 小姑娘:“还能为什么,你没瞧见吗,她那个男人是狄人,我娘说狄人最坏了,以前都不让我出门的,就怕碰上狄人,如今好了,我们大将军王把狄人打败了,他们以后再不敢跑来干坏事。” 他:大将军王? 小姑娘:“你不是没听过大将军王吧,你还是不是我们大晋的人啊,大将军王就是睿王殿下,皇上的亲叔叔,可厉害了,我娘说十六的时候就大破西戎,封了大将军王,我爹说像大将军王这样的人都是天上犯星象下来的,日子一到都得回天上去,所以都活不长。” 他:“活不长?” 小姑娘点点头:“你不知道吗,就是这次跟北狄打仗的时候,所以说,狄人都是坏人,你得小心些。”说着往胡寡妇院里瞟了一眼。 小姑娘见他没反应,开口道:“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了不?” 他微点了一下头,转身要走,那小姑娘一见他要走,急的跺了跺脚,跑了过来把一个东西往他手里一塞,不等他反应过来,便红着脸跑了。 他低头看去,是个荷包,上头绣着几朵小花,做的阵脚细密,可见下了不少功夫,他盯着荷包看了一会儿,恍惚觉着这荷包上的花有些熟悉,仿佛在哪儿见过,竟有些不想丢开,便随手塞到腰间,往城墙根儿去了。 听丑驴说这里是座古城,城墙上的砖都有上千年了,他来过这边儿几次,却都未出去,他抬头看了看,城楼是不让老百姓上的,但是他觉的这样的城楼自己上去过,这或许跟自己是谁有关,眼看着天快黑了,琢磨那两人也该折腾完了,才往回走,走了几步却忽听有人喊了一句:“阿十,你怎么又跑这儿来了。” 他猛然回头,就见一个少年急匆匆上了城楼,隐约瞧见前头一个穿着白衣的影子,一闪往城楼上去了。他下意思走了过去,却被守城的兵士拦住:“军事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他:“刚才那两人不是上去了吗?” 兵士上下打量他一遭,没好气的道:“你知道那两位是谁吗,前头那位是咱们老国公爷的千金,大将军王未过门王妃,后头那位就更厉害了,是咱们大晋的太子爷。” 97、九十七章 … 未过门的王妃?刚那小丫头不是说的大将军王战死了吗, 那么这位王妃岂不成了未亡人,一想到此, 心里竟莫名有些疼。 守城的兵士见这汉子动也不动的站着, 眼睛直勾勾往城楼上望, 有些不耐起来,推了他一把:“看什么看, 还不走, 惊动了太子殿下跟王妃,没你的好果子吃。” 见他还是不动,仿佛没听见自己的话一般, 兵士脸色一黑:“哎呦, 今儿还真碰上了活腻歪了的,既然你小子找死, 爷就成全了你。”说着就要拔腰上的剑。 这当口就见一个女人跑了过来一把抓住眼前的男人:“阿十,你怎么跑这儿来了,真是的,一转眼没看见就跑出来了,赶紧家去吧, 丑驴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你兄弟拖回去。” 丑驴忙过来拖着人就往后头,却被兵士一下拦住了, 看了看丑驴:“你是狄人?” 丑驴摇摇头:“我不是狄人,我就是这代城的人。” 兵士:“你以为老子是瞎子啊,你明明就是狄人。”说着宝剑□□一指丑驴:“说,你是不是狄人的奸细。” 胡寡妇吓的魂儿都没了, 心里暗骂没事儿找事儿,哪儿不好去,非跑这儿城门楼下头来,这是军事重地,是他们老百姓能待的地儿吗,若不是两人折腾完了,人不见这男人回去,丑驴担心要出来找,自己才不管这闲事呢。 如今倒好,把她男人也搭进去了,胡寡妇忙道:“军爷,军爷,您千万别动手,他是我男人,真是土生土长的代城人,他爹虽是狄人,可他娘却是咱们晋国人,他是随了他爹 ,所以才生了这个狄人的模样,这长相都是父母给的,也不是能挑拣的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您能看他兄弟就随了他娘。”。 兵士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来回看了几遍,不禁道:“你说他们是兄弟,亲兄弟?这模样也差太多了吧。” 胡寡妇点点头:“谁说不是呢,先开头相看的时候见得就是弟弟,我一瞧就答应了,可过了门入了洞房,红盖头一揭开,小妇人恨不能找根绳子吊死,后来见他虽长得丑可心眼好,也就过下来了,军爷别瞧他兄弟模样俊,小时候得过一场厉害的病,这里落下了毛病,有些呆傻。”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兵士虽仍有些怀疑,可这妇人言之凿凿,加之丑汉说话是一嘴地道的代城口音,绝不是狄人能说出来的,怕下边闹起来,惊动城楼子上的两位贵人,便不跟他们纠缠,收起剑来:“既然有些呆傻,爷就不跟个傻子计较了,以后看住了,别到处乱跑,走吧。” 胡寡妇忙谢了,拖着丑驴跑了,跑出去老远,看不见城门了,才停下,喘了几口粗气,瞪着男人:“你跑城楼子下头做什么去了?” 丑驴也道:“是啊,不是跟你说过,哪儿不让百姓靠近的吗。” 胡寡妇见他不吭声,仍转过身往远处的城楼子上王,不禁摇摇头,这人就是个冰坨子,这两个月也没见他说几句话,若他不想说,就算自己跟丑驴再问一百遍也一样,要信着着急,早急死了,也不知之前这冰坨子之前那些年都怎么过的,他身边的人能受得了吗。 叫丑驴拖着他家去,免得惹出祸事来,却也忍不住往城楼上望了望,远远的瞧着上头仿佛有两个人影,瞧着像是一男一女,胡寡妇暗暗纳罕,这城楼子上若是有兵上去倒不奇怪,可怎么有女人,看那些下头的兵严阵以待的样子,想必是极尊贵的人,忽想起,两国已和谈完了,狄兵撤回了北狄,主张和谈的太子殿下若是回京,一定会经过代城,如此说来,那女的莫非是太子殿下的女人,这出门都带在身边,可见多受宠。 不过,自己也不羡慕,这些有权有势的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今儿爱的什么似的,转过身就忘了,就算得了天仙,三朝五夕过去,也丢脖子后头去了,还不如自己呢,她男人虽说生的丑,也没钱没势,可知道疼人,心里只有自己一个,比那些朝三暮四的强远了。 自己也别再这儿瞎想了回去给她男人收拾行李去,明儿一走少说也得一个月才能回来,衣裳得多收拾几件儿,还有干粮得备出来带着,路上饿了得填肚子,两个大男人,得多备些,一边掂量一边儿往家去了不提。 再说守城的兵,等胡寡妇几个人走了,才想起来,貌似刚那妇人叫那傻子阿十,这名儿怎么听着有些熟呢,想着不禁跟旁边的兵提了一句。 那兵听了往城楼上瞄了一眼道:“能不耳熟吗,你不知道上头那位的闺名就叫阿十吗,听说谢府老国公爷,就稀罕闺女,可一连生了九个都是少爷,末了才得了位千金,因排行第十,就起了个谢阿十的闺名儿,这位可是谢府的宝贝疙瘩,连名儿都起的不寻常,你说刚那男的也叫阿十,就算重名,也没上头这位的好命,不过这人的命也不能太好,太好了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你说这位在娘肚子里就是千疼万宠的,落生之后,有爹娘兄长护着,到了该嫁人的时候,又寻了睿王殿下这么个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女婿,听说两人情投意合,若是成了婚想必也是夫妻恩爱 ,这辈子还有什么不顺心的,偏偏狄人作乱,这一打仗睿王殿下战死,这位还没过门就成了寡妇,往后可怎么好。” 旁边的兵:“你不都说了没成大礼吗,既未成礼,就不能算是夫妻,凭国公府的门第,再寻一个才貌双全门当户对的女婿也不是什么难事,得了,还是别说的这些了,要是让太子殿下听见,咱们这差事可就悬了,不过太子殿下对这位还真是上心,就这么一会儿都得跟来。” “那可是,太子殿下可是皇后娘娘生的,皇后娘娘正是谢府长房嫡女,别瞧年纪差不多,论辈分上头这位可是长了两辈儿呢,太子殿下得叫一声姑姥姥,嘘,别说了,下来了。” 见两人一前一后的下来,两人忙跪下行礼,余光瞧着太子拉着那位走远了才站起来。 慕容彻拖着阿十回了县衙,把她按在炕上,招了招手,刘进福端着托盘走了进来,把托盘里的盖着布的小篮子放到桌子上。 慕容彻看着阿十笑道:“阿十猜猜这里是什么?” 阿十看了那篮子一眼摇摇头,慕容彻掀开上头的布,装了满满一篮子粽子,阿十愣了愣:“这粽子从哪儿来的?代城有这个?” 慕容彻摇摇头:“北疆跟咱们那边儿的习俗不同,老百姓不过端午,哪有粽子,我是想着咱们赶不回去过端午,总要应个节气,这是我让人特意从京里快马送过来的,有你爱吃的蜜枣馅儿的。”说着伸手拿了一个,剥开外头的粽叶,递到她手里:“阿十尝尝。” 阿十不忍拂逆他的好意,接过咬了一口,实在吃不下,便放下了开口道:“京里的人都等着呢,不能耽搁,明儿就启程吧。” 慕容彻看了她一会儿:“阿十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可否告诉阿彻。” 阿十目光闪了闪:“什么主意?” 阿彻叹了口气:“阿十我们自小在一起,你的心思瞒不过我的,我知道你必然是打了什么主意,所以才如此急着回京。” 阿十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我们小粘糕真的长大了,知道担心姑姥姥了。” 阿十这样摸脑袋的动作,小时候经常如此,后来他渐渐大了,就不许她摸了,总觉得被她摸脑袋的自己像个小孩子,而他不想当孩子,事实上,他比阿十没小的多少。 可是这会儿阿彻忽觉得自己竟有些想念这个动作,甚至想若是他们不曾长大该多好,至少阿十不会伤心难过,她不伤心了,自己也就不难过了。 他是很了解阿十的,所以到蒲城之前,他一直担心阿十会做出什么傻事来,她太在乎皇叔,可他万万没想到,她会如此冷静,冷静的让他越发忐忑不安。 皇叔的尸骨是从酒坊里找出来的,是仵作照着皇叔的年纪身材特征寻出来的,酒坊里有数十具尸首,个个烧得面目全非,只能从身材年纪上辨别,至于仵作寻出来的这具尸首是不是皇叔,谁也拿不准。 而阿十只看了那具尸首一眼,就转身走了,说那不是皇叔,自己跟北狄和谈的时候,阿十几乎把蒲城掘地三尺,他知道阿十仍是不信皇叔死了,甚至不去理会皇叔灵柩回京之事,阿十太冷静,太反常,她如今执意回京,必是打定了主意。 第49节 想到此,阿彻拉住她的手:“阿十,回京之后你搬到东宫来陪我好不好?我知道你嫌宫里规矩多,我让刘进福吩咐下去,在我的东宫,阿十可以随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管什么规矩。” 阿十摇摇头:“我不能住你的东宫,我得住睿王府。” 98、九十八章 … 七月流火, 过了七月便一天天凉快了起来,今年是个难得的丰年, 衣食足用老百姓本该欢喜雀跃, 却因大将军王的陨落使的整个大晋陷入悲伤之中。 大将军王的灵柩入京之时, 皇上御驾亲迎三十里,身着素府扶棺入城, 太子殿下捧着大将军王的战袍在前开道, 抬着棺椁的是三十六位朝廷忠臣,京城内外寺庙道观鸣钟贰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下。 也只有战功赫赫的大将军王能享如此尊荣而不被诟病,只是悲伤之余老百姓发现竟没看见谢家人, 谢家千金可是大将军王未过门的王妃, 此事人尽皆知,就算未成大礼, 此时也该露面吧,不是说谢家千金跟太子殿下一起去了蒲城吗,怎么扶着灵柩回来的只有太子殿下,谢家千金呢。 都说睿王于这未过门的王妃两情相悦,如今睿王战死, 怎么连个人影儿都不见,莫不是怕以后不好另寻亲事, 才避嫌的。 一时间京城街头巷尾议论纷纷,说的都是谢阿十的不是,谢家人也未出来澄清,渐渐随着大将军王下葬, 便平息了下来。 至九月,皇上却忽下了一道圣旨,赐谢阿十与睿王殿下成礼完婚,一石惊起千层浪,刚刚平息下去的事情又翻了出来,纷纷议论这是怎么回事,睿王殿下不是已经下葬了吗,怎么成礼晚婚,更何况下葬的时候都未见这位没过门的王妃,怎么皇上就下了完婚的旨意。 吉日定在九月初八,老百姓恨不能立马就到日子,好去看看这谢家小姐如何同死人完婚。 谢家却自阿十回来便是一片愁云惨雾,本来见阿十并未扶灵回京,国公爷两口子真是松了一口大气,若是这丫头非要扶着灵柩回来,这名声可毁了,以后还怎么嫁人,虽说有些对不住睿王 ,可不得不为女儿打算,女儿才不过十七,大好青春怎么能耗在一个死人身上。 而谢家人从不在乎外人说什么,老八的一句话最在理,嘴长在别人身上,让他们说去,反正也不会少块肉。让他们眼睁睁看着阿十的大好年华为个死人守寡,是绝不可能的,所以在此事上,谢家人出奇的一致,就连谢府的下人也都觉得亏了未成礼,他们家小姐还能另泽如意郎君,对于外头的人说什么,谢府上下都当听不见。 甚至在皇上不满的质问皇后的时候,皇后却不紧不慢的顶了回去:“大将军王为我大晋立下赫赫战功,如今战死北疆,妾身于万岁爷一样难过,可惜,但与阿十的婚事却是两码子事,若他们二人已成大礼,阿十自当为睿王送葬守孝,妾身不敢有二话,可他们并未成礼,阿十仍是未嫁之身,若以王妃身份送葬守孝,实不妥当,况,这只怕也是皇叔的意思。” 皇上跟睿王自幼一起长大,虽是叔侄实乃兄弟,皇上相当了解皇叔的性子,阿十是皇叔心尖儿上的人,他记得之前北狄未宣战之时,皇叔心念念催着钦天监选吉日成礼,后来北狄的战书送到京城,便改了心思,皇叔是怕战场上万一有闪失,阿十不至于为他耽误了一辈子。 皇上不曾想过皇叔会如此爱一个女子,甚至为了她可以做到如此地步,想到此,对比阿十的无情,更为皇叔不值,不禁冷哼了一声:“你们谢家的人什么时候如此守礼了,朕倒觉得你们是在为无情无义寻借口罢了。” 皇后抬起头来:“若妾身有错处,万岁爷下令处罚妾身,妾身绝无二话,但万岁爷说谢家无情无义,妾身说不得要为谢家辩驳辩驳,且不说妾身祖父当年与太太上皇征战沙场,立下的功勋,也不言妾身父亲,妾身八叔兢兢业业为皇上分忧,万岁爷是君,谢家是臣,臣为君分忧是应该则分的,不必居功,妾身就说说九叔跟阿十,九叔曾是皇上的伴读,什么性子,皇上自是比妾身清楚,九叔无意仕途,只想做闲云野鹤,却因北疆战乱,随军出征,若没有九叔倾力相助,我大晋十几万兵将只怕要忍饥挨饿,便到了蒲城,还有多少余力跟狄兵交战,再说阿十,她不过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是我谢家阖家宠溺着长大的宝贝,便性子有些跳脱,大义之前可曾有过丝毫含糊,为了兵将们能吃上一碗饱饭,她所有的嫁妆都捐出来做了军饷,若如此皇上还觉我谢家无情无义,那妾身也是无话可说了。” 被皇后一通抢白,皇上自觉面子下不来,脸色变了几变,哼了一声:“是,你谢家最是有情有义,你谢家是我大晋的最大的功臣,此次北疆之战多亏了你谢家相助,不然朕的江山都要被狄人抢了去,待朕回去好好想想如何表彰你谢家的功勋。” 皇后:“妾身恭送皇上。”皇上回身看了她一眼拂袖而去。 周喜儿扶起皇后低声劝道:“万岁爷不过是因睿王殿下战死心中难过,不满阿十小姐未去送葬,跟娘娘絮叨几句罢了,夫妻之间本是寻常事,娘娘怎么倒认真起来了。” 皇后:“当初本宫执意进宫,便委屈也是本宫自己的选择,可本宫不能由着皇上如此冤枉谢家,我谢家对大晋鞠躬尽瘁,还不够吗,难道还要让阿十为皇家当一辈子的望门寡,阿十不去送葬本在情理之中,皇上质问本宫是何道理。” 周喜儿:“便如此,娘娘也该好好跟万岁爷说才是,这般顶着岂不闹僵了。” 皇后叹了口气:“本宫与皇上还有什么僵不僵的,皇上心里何曾在意过本宫。” 周喜儿深知皇后,当得起深明大义母仪天下的贤后,可再贤惠也有不能触碰的底线,谢家就是娘娘的底线,尤其阿十小姐,皇上与皇叔情谊深重,娘娘跟阿十小姐何曾不是,说是姑侄儿,可娘娘对阿十小姐比对太子殿下还要疼爱,哪舍得阿十小姐年纪轻轻就守寡啊。 不过,此事也真奇怪,周喜儿可是知道睿王跟阿十小姐的情份,便没瞧见多亲热,可男人若是从心里稀罕一个女人,就连目光都会不一样,尤其睿王殿下自来冷冰冰的,可只要阿十小姐在,殿下就冷不起来了,目光温柔,行止间呵护备至,那样子恨不能把阿十小姐噙在嘴里含着才好呢。 而阿十小姐对睿王殿下也是大有情意,为了殿下把自己的嫁妆都捐了,那可不是笔小数目,说句不中听的话,就是皇家公主的嫁妆也远远比不上,阿十小姐眼睛不眨的就捐了出去,不就是为了睿王吗,还有谢家,老国公这许多年致休高乐,从不插手朝政,就为了自己的小闺女,谢家可是倾巢而出,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说白了,跟北狄这一仗能打赢,谢家有大半功劳。 若睿王殿下未战死,回京跟阿十小姐成就大礼,还真是花好月圆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好结果,可惜天不从人愿,睿王殿下战死了,以谢家的立场,自然要为阿十小姐着想,毕竟谢家上下护犊子可是出了名儿的,绝不会为了奉承皇上就把阿十小姐搭进来。 可周喜儿还是觉得,阿十小姐心最善,平常日子对他们这些奴才都很是体恤,更何况自己的未婚夫婿,岂会如此无情。 正想着就见王德顺从那边儿小跑了过来,周喜儿迎了上去:“大总管不是刚走吗,怎么又回来了,莫不是落了什么东西吧。” 王德顺:“滚你娘的,阿十小姐进宫了,这会儿正跪在承极殿内,请万岁爷赐她跟睿王殿下完婚呢,万岁爷让奴才来请娘娘。” 周喜儿脸色一变:“哎呦喂,好容易消停了,这位小姑奶奶又折腾什么啊。” 王德顺:“谁知道啊,甭废话了,快请娘娘过去,这事儿万岁爷也不好擅自做主。” 周喜儿忙跑进殿内,皇后听了站起来就往外走,这丫头不知事,怎么跑皇上跟前儿去了。 皇后一进承极殿就见不止阿十这丫头还有她祖父祖母老两口,祖父祖母后头还跟着爹娘跟八叔九叔,都一脸心疼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阿十。 自这丫头从北疆回来,今儿还是头一回见她,小脸清瘦了不少,一身素衣跪在地上,瞅着都叫人心疼。 皇后叹了口气:“你这丫头进宫了不来坤宁殿,跑到万岁爷这儿搅合什么,万岁爷日理万机,你就别再这儿添乱了,有什么事回坤宁殿再说。”说着伸手来拉她。 阿十却避开她的手:“阿十不是添乱,阿十是求皇上 赐我跟睿王成婚。” 皇后:“还说不是添乱,皇叔如今已下葬,还怎么跟你完婚,乖听话不许胡闹。” 阿十摇摇头:“兰丫头你别劝我了,我主意已定断不会更改,他答应过要娶我的,就得说到做到,他如今人不在了,我就抱着他的灵牌完婚,阿爹阿娘哥哥们都点头了。” 抱着灵牌完婚,皇后皱了皱眉,看向祖父祖母,老两口仿佛一瞬老了许多,老国公叹了口气:“既这丫头执意如此,万岁爷就依了她吧,也算全了她跟睿王的情意。” 99、九十九章 … 皇上看了皇后一眼开口道:“阿十你要知道, 若朕下了这道旨意,你便是我皇家的媳妇儿, 不能反悔了, 你还年轻, 真甘心一辈子孤枕寒衾的过吗。” 潘清异常坚定的道:“阿十愿意,阿十不悔, 请皇上成全。” 皇上点点头:“如此, 朕便下旨。” 皇后急道:“不能下旨。”伸手拉住阿十:“阿十你才十七,可知道一辈子有多长吗,我知道你跟睿王情深意切, 可你难道丝毫也不顾念年迈的父母吗, 不顾念我们这些亲人吗,别在这儿胡闹了, 跟我回去。” 阿十抬头看了她:“兰丫头当日你入宫的时候,阿爹阿娘大哥大嫂也不赞同,可兰丫头还是毅然决然进宫了,为什么?” 皇后一愣,能为什么, 不就是为了心里那个人,那点儿微薄的念想, 盼着那个人心里也能有自己,便是如今,明知他心里没有自己,依然无悔。 她自己尚且如此, 哪有立场劝阿十,想着不禁松了手,阿十:“请万岁爷下旨。” 九月的京城,一片萧瑟的秋景,自从睿王殿下的灵柩回京,整个京城都陷入一种悲伤之中,便是难得的丰年,都没令老百姓高兴起来。 因谢家无人送葬,惹的街头巷尾纷纷议论,都怨谢家无情,虽说未成礼,也是未过门的王妃,谢家千金连个面儿都不露,实在说不过去。 可没想到,一转眼的功夫,皇上却下旨赐谢阿十与睿王成礼完婚,这道圣旨一下,整个京城都炸了锅,不明白这是唱的哪一出,下葬的时候都未见谢家小姐出来,怎么这就完婚了,人都死了还怎么成礼,这不笑话吗? 很快大家就发现真不是笑话,虽说日子匆忙,可谢家仍是热热闹闹的备起了嫁妆,吉日前一天过嫁的时候,乌泱泱的送嫁队伍,从谢府出来浩浩荡荡的奔着睿王府去了,队伍究竟有多长实在算不过来,就知道这边儿送嫁的进了睿王府,那边儿谢府还没出完呢。 京里百姓这个纳闷啊,有个汉子道:“我记得大将军王带兵北征的时候,这位未过门的王妃不是把嫁妆都捐成军饷了吗,这些嫁妆是从哪儿来的?” 旁边的汉子道:“你当谢府是什么人家,那可是世族大家,家底儿厚着呢,再加上谢家上头的九位少爷可是一个比一个有出息,九少爷还是荣昌号的东家,荣昌号知道不,那可是咱大晋首屈一指的买卖,银子东西有的是,整个谢府就这么一位千金,这些嫁妆算什么,就是把整个谢府的家底儿都陪送过去,也不新鲜啊,不过,这位小姐才十七,就守了寡,往后可怎么熬啊,陪嫁再多,身份再尊贵,可没有男人这日子还有什么指望。” 先头的男人:“前次睿王下葬的时候,你不骂谢小姐无情无义吗,怎么这会儿又可怜起人家来了。” 那汉子:“先头是先头,可这会儿想想,要是我闺女没过门就成了寡妇,我可舍不得她嫁过去受罪。” 先头的男人:“行了吧你,左右都是你的理儿了,这也是命,谁能想到大将军王会战死在北疆呢,若不然,今日成婚,岂不是花好月圆的一桩佳话,这老天爷实在不开眼,这么好的一对怎么就给拆散了呢。” 玳玳心里也这么想,看着妆台前一身王妃正品大妆,美的如神妃仙子一般的阿十,玳玳这心里更加难过,谁家新嫁娘不是高高兴兴的,盼着成婚之后跟丈夫恩恩爱爱举案齐眉,偏偏阿十这没过门呢就守了寡,往后一人守着偌大一个睿王府,该有多寂寞啊。 越想越难过,忍不住眼泪掉了下来,想起今儿是阿十大喜的日子,忙抹了一把,阿十却瞧在眼里,伸手拉住她的手:“八嫂哭什么呢?” 玳玳:“谁哭了,是沙子迷了眼。” 阿十:“八嫂你忘了咱们在屋里呢。” 玳玳:“屋里也有沙子,你管我呢。”说着别开头去抹了抹眼泪。 阿十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八嫂的肚子:“七哥说有孩子的女人不能哭,哭多了赶明儿生的孩子也喜欢哭鼻子,八嫂,我可不想我侄子是个爱哭鼻子的小子。” 玳玳看着她:“阿十,要不你别嫁了吧,你要是不喜欢住在府里,跟我去庄子上住着,戏班子又编了几本子新戏,我还等着你回来一起看呢。” 阿十:“八嫂忘了忙,皇上下了旨啊,素服一年,遏八音百日,这些日子听不了戏的,而且,我若跟八嫂去庄子上住着,岂不阻挡了你跟八哥恩爱,八哥该嫌我碍眼了。” 玳玳:“你管他,我不觉得你碍眼就好了。” 阿十摇摇头:“那也不行,我嫁人了,得住到婆家去,我得替他守着家。” 玳玳:“他也回不来了,你守什么啊?” 阿十:“八嫂不管你信不信,我总觉得他会回来的。” 玳玳:“你这可是胡说呢,人都下葬了还回什么?” 阿十:“总之,他会回来的,我相信自己的直觉。” 玳玳知道这丫头性子执拗,认准了谁劝也没用,只得叹了口气:“你啊是魔怔了。” 阿十靠着她的肚子听了听,不禁道:“怎么听不见动静?” 玳玳失笑:“才不过三个月,能听见什么,七哥说还得一个月才能动呢。” 阿十掰着指头算了算:“这么说明年开春就能瞧见我侄子了。” 玳玳:“你侄子还少啊,至于这么高兴吗。” 阿十:“八嫂生的不一样。” 玳玳:“你这当姑姑还真偏心。” 冬儿进来道:“太子殿下到了。” 阿十:“小粘糕怎么来了?”话音刚落谢洵一脚迈了进来:“你不知道吗,他是来迎亲的,是阿彻自己跟皇上请的旨。”说着上下打量阿十一遭:“我家阿十这么一穿戴更漂亮了,来,九哥背你出去。” 阿十伏在他的背上,王嬷嬷把大红盖头盖在她头上,谢洵背着她一步一步往外走,谢洵走的极稳却也极慢,一边走嘴里还说着:“阿十,你说从小到大,九哥背过你多少回,可唯有这回九哥背的不情不愿,九哥以前还想将来谁敢来娶你,九哥就把谁打出去,可今儿九哥连发挥的余地都没有,九哥拳头没招呼到我妹夫身上,九哥憋屈啊,你知道九哥不在乎别人说什么,九哥就在乎我家阿十过得顺心不顺心,你如今非要嫁过去,九哥不拦着,以后你要是想家了九哥就去接你回来,别管什么皇家规矩,无论多大的事儿九哥都能给你撑着……阿十,你别哭啊,你一哭九哥就没力气了,若是背不动可丢大人了……听话别哭,今儿是你大喜的日子,万万不能哭的……” 阿十吸了吸鼻子:“九哥放心,我不哭,我高兴。”到了前厅,拜别父母,国公爷老两口子强撑着没掉下泪来,可眼瞧着阿十上了轿,王氏夫人再也忍不住眼泪哗哗的落了下来,大嫂也一个劲儿摸眼泪啊。 谢家上下没有一个高兴的,能高兴的了吗,从小到大疼着护着的宝贝疙瘩,没过门就成了寡妇,这往后还有一辈子呢,就这么单着过,什么时候是给头啊。 睿王大婚,皇上皇后亲临睿王府主持大礼,乃是无上荣光,只是眼看着阿十抱着睿王的灵牌叩拜行礼,皇后娘娘这心里酸酸涩涩的难过,可这丫头执意如此,也只能依她,好在皇上也应了自己,暂不把阿十的名字记入皇家玉蝶,如此至少有转圜的余地,日后若这丫头想开了,寻个由头还她自由,依旧可以嫁人,只不过,这丫头能不能想开,自己也没把握。 礼毕之后,皇后让太子留了下来,阿彻跟阿十自小一起长大,情份不同,有阿彻在至少能放心一些。 阿彻刚迈进院子,就见冬儿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不禁道:“你跑什么?” 冬儿:“太子殿下,小,小姐不见了?” 阿彻皱了皱眉:“怎会不见?” 冬儿:“刚一进来,小姐就把屋里的人都遣了出去,说不想被打扰,又遣奴婢去端茶,奴婢端茶回来,就不见小姐的影儿了,到处找了也未找见,奴婢正要去寻王顺。” 阿彻:“不用去找王顺,你可知这府里的酒窖在何处?” 冬儿眼睛一亮:“对啊,奴婢怎么忘了酒窖。” 到了酒窖门口,就见王顺在门口守着,一见太子殿下,王顺忙跪下行礼:“太子殿下。” 慕容彻:“阿十可在里头?” 王顺点点头:“王妃进去一会儿了。” 阿彻点点头迈脚走了进去。王顺本想拦的,可又一想,太子殿下岂是他能拦住的,更何况,太子殿下也不是外人,王妃一人在酒窖里吃酒,太子殿下或许能劝劝,免得王妃吃太多酒伤身。 想着抬头看了看天上,今儿的月亮真圆,可惜月圆人不圆,若主子活着,今夜得偿所愿不定多欢喜呢,如今却阴阳两隔,北狄姜兴他自己自作孽不可活,却还拖了主子跟他一起命赴黄泉,真不是东西,而明年开春北狄新王来京朝拜,还要以国礼待之,实在叫人憋屈。 100、一百章 … 慕容彻一进酒窖, 就嗅到一股浓烈的酒香,顺着酒香寻过去, 果然瞧见了阿十歪在矮塌上, 手里提着酒壶, 双颊酡红,映着墙上夜明珠的亮光, 脸上的泪光晶莹闪动让人心疼。 慕容彻走了过去, 把她手里的酒壶拿了过来,闻了闻,是仙人醉, 怪不得这么快就醉了, 把酒壶放到一边儿,伸手抱起她走了出去, 这仙人醉酒劲儿极烈,酒量浅的一两口都能醉了,这丫头一下子吃了半壶,这一觉不知睡到什么时候了,也好, 睡了就不想皇叔了,免得伤心难过。 阿十睁开眼就看见白花花的胡子在自己眼前晃了晃, 然后是太太上皇的脸:“丫头醒了,你还真能睡啊。” 第50节 阿十坐了起来,看着老爷子:“您怎么在这儿?” 老爷子:“听你这丫头的话,不是刚过门就要把你老公公赶出去吧。” 阿十知道老爷子的性子:“这么个不孝的大帽子, 阿十可不敢接,这里是您老的家,谁敢赶您老出去。” 老爷子:“这话中听,我说丫头你以后怎么打算的啊?” 阿十愣了愣:“什么打算?” 老爷子:“你嫁过来就是想在这府里醉生梦死的过后半辈子吗?” 阿十抿了抿嘴没吭声。 老爷子:“当初是稀罕你这丫头才让皇上下旨赐婚,本想着把你们俩凑到一起,转年给我老头子生个大胖孙子抱着,想不到我家老五是个短命的,说起来当初给他批的不是夭寿的命格啊,怎么就走了呢,看起来那些老和尚都是胡说八道的,回头老头子见了非找他们算账不可,害了老五也就罢了,还把你这丫头搭了进去,实在可恶。” 阿十脸色黯了黯,她自己小时候算命还说子孙满堂呢,可见这些算命的话信不得。 老爷子凑近她:“总在屋里闷着有什么意思,不如出去走走,你没见老五的师傅把,那可是个老酒鬼,咱们去瞧瞧那老酒鬼怎么样?” 阿十想起冰块男答应过自己等回来带自己去见他师傅,如今言犹在耳,人却没了,她还哪有这样的心思,摇摇头。 老爷子:“丫头有句话叫百事什么为先来着?” 阿十:“百事孝为先。” 老爷子点头:“对,就是百事孝为先,既然孝为先,你这都过了门,是不是得孝顺我老人家。” 阿十有些无奈的道:“您老想说什么 ?” 老爷子:“孝顺孝顺,孝就是顺,所以你这丫头得听我老头子的,不然就是不孝,再有,你看我这年纪一大把的老头子,你忍心让我一人出去吗,若是有个病灾儿的,跟前儿连个端茶递药的都没有,万一运气不好碰上个山贼路费的,这条老命可要交代了,我老头子可怜啊。” 阿十看眼旁边的胡升,老爷子这不明摆着睁眼说瞎话吗,这位当年的内廷大总管一时半会也没离开过老爷子啊,若论伺候的周到,谁能比得上,再有老爷子出外游历,身边自然有暗卫跟随保护,那个山贼路费的如此不长眼,惹上老爷子贼窝都得拆了。 老爷子唱作俱佳的演了一通,见阿十不为所动,顿时泄气了:“我知道你们小一辈儿的都不乐意陪我们老人嫁,嫌我们老的烦,哎,可怜我虽有几个儿孙也就老五知道孝顺,不想还去了,丢下我一个孤寡老头子,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可怜啊……” 老爷子这种唐僧式的絮叨,还不如杀了她痛快呢,阿十揉了揉抽痛的太阳穴屈服了:“我跟您老去成了吧。” 老爷子正想着再接再厉重新唠叨一遍,听见这话,顿时眉开眼笑:“还是我家阿十孝顺,既然答应了,事不宜迟,咱们明儿就动身吧。” 阿十愕然:“什么?明天就走?” 老爷子点点头:“你看如今这都九月了,再不走可就入冬了,一入冬封了河,还怎么坐船,这时候越往南边走越暖和,今年冬天咱们爷俩就去南边过了,不用在京里头挨冻了。” 阿十心说,这话说的,就算再冷还能冻着太太上皇不成,虽自己没有游玩的心思,可既然答应了就去吧,老爷子的年纪也的确不小了,一个人出去也让人忧心。 老爷子不让阿十声张,说要是宫里的皇上知道,不定又要跑过来又跪又磕头的拦着不让出去,要不然就会派一大堆又是车又是人的跟着,到时候还有什么意思。 阿十也觉老爷子的话颇有道理,便留了一封信在桌子上,天刚亮爷俩就出了京直奔码头去了,等宫里接着信儿的时候,一老一小的船已走了老远了。 皇上一拍桌子:“睿王府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两个大活人在眼皮子底下走了都不知道。” 王顺哆嗦了一下,忙道:“回万岁爷,老爷子在奴才们的饭食里头下了迷药,奴才们这一觉就睡到了天亮,醒过来,老爷子跟王妃主子已经走了。” 皇后:“老爷子的性子万岁爷还不知道啊,若是想做什么,还能让这些奴才拦着不成,。” 皇上看了她一眼:“朕还以为皇后得着急呢,难道你不担心阿十?” 皇后:“虽说论辈分儿妾身是晚辈,可因阿十年纪小,以前妾身总把这丫头当成孩子,担心这儿担心哪儿的,可皇叔这件事儿后,妾身才发现,这丫头长大了,有她自己的主意,认定了,不管多少人劝也没用,况且,妾身知道老爷子是心疼阿十,想带她出去散散心,也免得她一个人待在睿王府里,出去走走,心境开阔,许就想开了,既如此,妾身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皇上点点头:“有这丫头跟着,朕也能放心些。”说着摆摆手让王顺起来:“国公府那边儿可知道此事?” 王顺:“冬儿回去了,想必这会儿已经知道了。” 国公爷两口子刚起来,就见冬儿跑了回来,见她那脸色可把老两口吓得不轻:“这一大早的你怎么跑回来了,可是阿十出了什么事儿?” 冬儿:“小姐跟着老老爷子走了,留下了这封信给老爷夫人。”说着把手里的信递了过去。 国公爷刚拆开就给王氏夫人抢了去,一目十行的看完了方松了口气:“是跟着老爷子出外游历去了,如此也好,出去散散心,总好过在王府里胡思乱想。” 国公爷接过来看了一遍,不满的道:“老爷子不是跟我订好了,一起出去走走的吗,怎么把阿十拐走了。”说完才意识到说漏嘴了忙咳嗽了一声:“有些饿了,传早饭吧。” 王氏夫人瞥了他一眼:“传什么早饭,先把话说清楚了,你跟老爷子订好什么了?我怎么不知道?” 国公爷:“没,没订什么,就是随口说着玩的,当不得真。” 老爷子说南越的姑娘模样漂亮,性子又热情,跟他们大晋的女子不一样,能歌善舞的,别具风情,说的自己心里有些痒痒,便订好跟老爷子去南越走走,谁想还未成行,北疆就打仗了,然后就是睿王战死,他家阿十非要嫁过去,事儿一件跟着一件儿,哪还有出去游历的心思,就搁下了,这些话若让他夫人知道还了得,忙紧着遮掩。 王氏夫人哼了一声:“那老头子就是个老色胚,这么年还是一个德行,你跟他出去能有什么好事儿,不定是惦记哪里的姑娘了,老不羞。” 国公爷忙一把捂住她的嘴:“胡说什么,太太上皇你也敢骂,不怕抄家灭族啊。” 王氏夫人却不怕,拉开他的手:“你捂着我做什么?我说的是大实话,他就是个老不羞,年轻的时候,就左一个妃子又一个美人的往宫里头纳,先头我就说他们皇家的根儿就是个花花肠子,也难怪下头有样儿学样儿了,你跟着他能学什么好。” 国公爷深悔自己说漏了嘴,怕再待下去漏的更多,忙寻个借口跑了,连早饭都没顾得吃。 王嬷嬷好笑的道:“这么多年国公爷的性子一点儿都没变。”想起什么不禁担心的道:“老爷子不会带着阿十丫头去哪种地方逛吧。” 王氏夫人哼了一声:“这可说不准,那老不羞什么事儿做不出来。” 阿十抬头看了看,愣了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来,琢磨老爷子这是跟自己开玩笑呢吧,就算没来过这种地方,光听里头隐隐传来的笑声夹杂着丝竹乐曲就知道这里是男人寻乐子的。 老爷子看了她一眼:“愣着做什么?进去啊。” 阿十刚要说什么,从里头出来个花枝招展的妇人,瞧着有四十上下了,风骚入骨,估摸年轻时候一准是尤物,见了老爷子,手里的帕子一甩:“哎呦,你老不死的还知道来啊,我还当你入土了呢。” 阿十瞥了胡升一眼,见他脸色都没变一下,便放了心,不禁看了那妇人两眼,心说,这位若是知道老爷子的真实身份,不知还会不会如此自如的勾搭了。 老爷子一看就是风月中的好手,抓住那妇人的手亲热的道:“便入土也得拖着我们香儿,不然黄泉路上多无趣啊。” 那妇人,一把抽开手,啐了两口:“呸呸晦气,你才入土呢,大过年的咒我呢。”一双眼瞟向阿十顿时一亮:“哎呦喂,小公子这模样生的,比我这天香楼里的姑娘还俊呢。”说着伸手就摸了过来…… 101、一百零一 章 … 阿十皱了皱眉不等她摸到自己的脸上, 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子,那妇人哎呦叫了一声, 阿十才放开她, 那妇人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子, 白了阿十一眼:“长得这么俊个小公子,却不知惜香怜玉, 捏的人家手腕子疼死了。” 老爷子呵呵一笑:“忘了跟你说, 我家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性子怪,不能给人碰, 尤其女人, 你这还算好,若不是她手下留情, 你这膀子都卸了,来,我给香儿揉揉。”说着伸手拉住妇人的手腕揉了揉。 妇人愣了愣:“你家小子,你说这小子是儿子?” 老爷子点点头:“怎么,我们爷不像爷俩吗?” 妇人来回看了两人一遭:“不大像, 你这小子可生的比你俊多了。” 老爷子不乐意了:“你是没见过我年轻的时候,比这小子还俊呢。” 老爷子这脸皮厚的简直令人发指, 那妇人哼了一声:“得了吧,你这老东西年轻的时候,老娘还没出生呢,长得再俊有个屁用, 更何况,瞧你如今这样儿,年轻时也俊不到哪儿去。” 老爷子:“总在门口站着做什么,这些日子,我可是天天想你的手艺。” 那妇人拉了拉老爷子的胡子:“你这老东西就这张嘴会说,既然天天想我的手艺,怎这么长日子都不见影儿,可见都是嘴把式糊弄人的。” 老爷子笑了:“家里有事耽搁了,不然早来了。”揽着妇人进了里头。 阿十看了胡升一眼忍不住道:“胡爷爷,这是……” 胡升咳嗽了一声:“就是主子想的那么回事。” 阿十心说怪不得阿娘不乐意阿爹跟老爷子出去呢,有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老爷子混的日子长了,真能把阿爹带坏了。” 坐在后院的厢房了,那妇人跟老爷子调笑两句便去了,不一会儿端了菜上来,老爷子夹了一筷子鸡肉放到阿十碗里:“香儿的手艺可是比宫里的御厨都厉害,你尝尝。” 那妇人笑了起来:“就跟你吃过御厨做的菜似的,也不照照镜子自己的德行,做梦呢吧。” 阿十看了妇人一眼,妇人道:“你看我做什么,你爹不就是个跑买卖的吗。” 阿十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闷着头吃饭,这妇人的手艺的确好,比八哥府里的厨子做的菜都好吃,八哥府里的厨子可就是宫里出来的御厨,这么说起来老爷子还真没糊弄自己。 正想着忽听老爷子道:“我一进城就见了好几个夜郎人,他们来这儿做什么?” 妇人:“你不知道,那夜郎王有意娶南越的公主为侧妃,为表诚意置办了厚礼,三日后进番禹城求娶,这边儿不是离着番禹城近便吗,近日也来了不少夜郎人。说起来,这夜郎王还真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去年咱们大晋的公主刚和亲夜郎,如今又娶南越公主当侧妃,把咱们大晋置于何地,若是大将军王还活着,带兵一举平了他夜郎,看他们老实不老实。” 阿十脸色微暗,原来冰块男在南疆也赫赫有名,只是这夜郎王也太迫不及待了些,是看准了大晋近些年都不会用兵,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求娶南越公主,他惦记的只怕不是南越公主,而是南越所在的这片富饶之地。 以前冰块男跟自己说过一些,南越所出地势优越,一年三熟的粮食,让南越人生活富足衣食无忧,正因此成了令夜郎垂涎三尺的肥肉,欲吞之而后快,尤其一场瘟疫过后的夜郎,民生凋敝,靠自己休养生息至少需要十年,夜郎王的野心只怕等不了,所以惦记上富庶的南越,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阿十也明白了为什么老爷子不直接进番禹城而是跑到这来这不远的南江城来,老爷子是来打探消息的,而打探消息,这样的地方最合适,只不过这个叫香儿的妇人,虽不是良家女子对老爷子倒是真情实意。 阿十还以为老爷子得留在这天香楼里呢,没想到吃了饭便出来了,见阿十一脸奇怪的看着自己,老爷子拍了拍她的肩膀:“当我老头子是你们年轻人啊,一见着就你侬我侬黏糊个没完,我跟香儿是知己无关风月。” 见阿十一脸怀疑,老爷子不乐意了:“怎么不信?” 阿十咳嗽了一声:“您老高兴就好。”反正关不关风月也跟自己没关系,这么大年纪还有这样的花花心思,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这一点阿十由衷佩服老爷子。 不过,夜里在南江城的客栈里歇着的时候,阿十虽躺下了却有些睡不着,越近番禹城便越发生出几分近乡情来,番禹城虽不是她的家乡,却是她跟冰块男相识的地方,如今躺在这南江城的客栈里,脑子里一幕幕都是跟冰块男相遇的情景。 其实,在番禹城她跟冰块男统共没见过机会,可就是这短短的几次,如今翻来覆去的自她脑子里过,每过一次,她就想他一分,如今早已思念入骨,可他在何处?那具烧的焦黑尸首,她是抵触的,她总觉得那不是他,九哥说她糊涂了,阿彻说她魔怔了,可不管他们说什么,她就是觉得他没死,他舍不得丢下自己,只要自己耐心的等着,他终有一日会回来,回到她身边。 正想着,忽见窗子映出两个人影,接着便是老爷子的声音响了起来:“阿十,你睡了吗?” 阿十正坐起来刚要下去开门,就听胡总管道:“主子,这会儿都二更了,小主子只怕已经睡熟了,您就别吵他了。” 听见这话知道老爷子是试探自己呢,便又躺了回去,果然,老爷子叫了两声不见自己应,自言自语的道:“还真睡了。” 胡总管哪会不知主子的心思,低声道:“您老去天香楼,小主子也不会拦着您的,你这又是何必呢?” 老爷子:“你懂什么,我这当公公的在儿媳妇跟前儿总得有点儿长辈样儿,怎么能让这丫头知道我要去天香楼呢。” 胡总管:“主子说的是,既然小主子睡了,奴才就陪主子去天香楼吧。” 主仆俩说着,脚步声渐远,阿十忍不住好笑,老爷子真是想多了,在自己跟前儿他何时像个长辈了,简直比老顽童还老顽童。 阿十忽然觉得这世上大约只有老爷子能活的如此恣意,或许这正是老爷子年少时不能达成的梦,所以退位之后才会游历天下,而且,估摸像香儿这样的红颜知己,还有许多,老爷子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风流人物。 想着想着便睡了过去,转天一早洗漱完毕,一出房门就看见老爷子站在外头的楼梯边儿上,衣裳还是昨儿那身儿,一看就知道刚回来,阿十目光闪了闪:“您老怎起的这般早。” 老爷子本来以为给这丫头撞个正着,瞒不过了去了,不想这丫头却问他怎么起的这么早,明显是不知道自己昨晚上出去的事儿,如此说自己岂不是能混过去了。 想到此,开口道:“年纪大了比不得你们年轻人能睡,早起来了,都出去溜达一大圈了。”老爷子话音刚落,底下的伙计听见道:“昨晚上见您老出去,小的还给您留门了呢,不想您老竟出去了一宿,这会儿才回来。” 老爷子老脸一红:“谁出去了,我一直在屋里好不好,不许胡说。”伙计见老爷子疾言厉色,也不敢再吭声了,可嘴上却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本来就是吗。” 老爷子:“这伙计爱胡说八道,咱们还是去番禹城住吧。”胡总管应着去收拾了行李,三人结了店钱,出了客栈,往番禹城去了。 进了番禹城正要找客栈落脚呢,却碰上了刘喜儿,阿十高兴的道:“刘喜儿你怎么在这儿,是跟九哥来的吗?” 刘喜儿:“九少爷明儿才到,是估摸着小姐跟老爷子弄不好回来番禹城,才遣了我提前过来瞧瞧,果然小姐跟老爷子来了番禹城。” 阿十疑惑的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刘喜儿:“我让伙计在城门盯着呢,一瞧见小姐就回去报信儿。”说着左右看了看,低声道:“这边儿人多耳杂,咱还是先回馆驿吧。” 阿十看向老爷子,老爷子点点头:“去吧,正好等你九哥来了,有些事儿得跟他商量。” 九哥转天晌午到了番禹城,兄妹俩数月不见亲热处自不必说,一时饭毕,方才说起夜郎王求娶之事,老爷子道:“这夜郎王狼子野心,若真娶了南越公主却有些不妙。” 谢洵点点头:“娶了南越公主,他就成了南越的驸马,若南越发生叛乱,他以驸马的身份带兵来平叛也算顺理成章,若夜郎的虎狼之师进来,能眼看着南越这块肥肉不吞吗,夜郎对南越早就垂涎三尺了,若夜郎王吞了南越这块富足之地,不出两年便会对我大晋宣战,而我大晋刚经北疆一战,需休养生息,若再起战祸,百姓只会苦不堪言,故此,绝不能让夜郎王娶南越公主。” 第51节 102、第102章 老爷子:“腿儿长在他身上, 哪是咱们说不让就不娶的。” 谢洵:“当初夜郎王与南越二皇子私下勾连,睿王殿下在大皇子府数月之久, 扶植大王子登上王位南疆方得安生。” 阿十:“如此说来夜郎与如今这位南越大王应有过节才是, 怎会答应把公主嫁与夜郎王?” 谢洵:“如今的南越王是个糊涂虫, 只知一味高乐,况夜郎王投其所好, 在各国搜罗了二十个美男打算赠予南越王, 有这二十个美男,南越王还管什么过节不过节。” 阿十这倒想起来,南越这位大王好男风, 美人不能动其心, 美男才行,这夜郎王还真是费了大心思。却忽想出一个主意:“既然南越王是因这二十位美男才对夜郎王不计前嫌, 若没有这二十个美男不就好了。” 老爷子:“这个主意好,只是此时需做的格外隐秘,若被夜郎王知道可就前功尽弃了,而且夜郎王身边好手众多,且这小子狡猾谨慎, 必护卫严密,想不知不知觉把人放了, 着实不易。” 谢洵:“夜郎王以国主身份前来求娶,南越必以国礼相迎,必会安排在国宾馆驿之中。” 阿十眨眨眼:“这么说,不就是隔壁吗。” 谢洵点点头:“正是隔壁。” 老爷子:“就算是隔壁也必是守卫森严, 想进去也不易。” 谢洵:“据我所知,这国宾馆的驿官儿为了讨好夜郎王,已请了芳华姑娘来为夜郎王歌舞助兴,而这芳华姑娘与我有几分交情。”见阿十看着自己,谢洵咳嗽了一声:“只是朋友无关风月。” 阿十不禁道:“我记得昨儿有人跟我说过跟某个姑娘无关风月,可是夜里却跑去了姑娘的香闺。” 老爷子:“那个,其实我昨儿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跟她扫听事儿去了。”说完又觉这个理由实在没有可信度,不满的道:“我说你这丫头,昨儿既然装了糊涂,做什么又戳破。” 阿十:“我可没说是您老。” 谢洵见这丫头比之前在京里的时候好了许多,暗暗点头,看起来跟着老爷子出来走走果真有用,至少不会沉浸在悲伤中不能自拔了。 老爷子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们的人扮成芳华姑娘的随从跟她进入馆驿之中再伺机行事,如此倒简单,找个暗卫去不就成了。” 谢洵摇摇头:“这驿官儿是个极小心的人,夜郎王如此要紧的人物,岂会掉以轻心,早知会了芳华姑娘只可待二人入内,一个是芳华阁的琴师,另一个是她的丫头绿儿。” 阿十:“那我扮成那个绿儿不就好了。” 谢洵:“此计虽可行,你却莫忘了那夜郎王曾见过你,难保他会认出来。” 老爷子道:“这倒不一定,既是饮宴夜郎王必在主席之上,芳华姑娘歌舞助兴,只需琴师即可,丫头不会露面,便夜郎王见过阿十怕什么?如今也只有阿十能进去,倒不如一试。” 谢洵看向阿十,这丫头跟夜郎王可不只是见过这么简单,那夜郎王对阿十的心思,自己可是一清二楚,不过,正是因为如此,就算阿十被发现,想必夜郎王也不会舍得下杀手,更何况,老爷子说的也有道理,夜郎王应该不会去注意一个丫头。 三人商量妥当,谢洵自去安排不提,且说这日夜郎王的王驾进了番禹城,阿十跟老爷子一早就在临街的茶楼里坐了 ,瞧着夜郎王一行车轿从那边儿缓缓过来。 老爷子:“你说那后头的轿子里是不是那些美男,大男人却被当成礼物送人,他们爹娘若是知道,说不准一出生就把他们掐死了。” 阿十:“这还不是投其所好,若南越王不好男色,也不会如此荒唐之事了。” 老爷子:“我倒觉得这夜郎王穷折腾什么,把自己送给南越王保准比这些美男有用的多,这小子生的俊,我瞧着也就比我家老五差些。” 说完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停住话头看了阿十一眼。 阿十脸色微黯,想起两人当初在这番禹城中相遇的情形仍仿佛昨日一般历历在目,可他的人却已杳无所踪。 忽感觉有目光投过来,阿十看过去是夜郎王,他坐在马上正侧头望这边儿看,阿十正要躲忽想起这茶楼上有青纱帐幔遮挡,又隔着一段距离,便能看见也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阿十还真不信,他仅凭一个模糊的影子就能认出自己来。 格鲁见大王侧头望旁边的茶楼看不禁道:“大王您看什么呢?” 夜郎王道:“晋国京城那边儿可有消息?” 格鲁知道大王问的什么,却不想把谢阿十的事儿告诉大王,那个谢阿十简直就是红颜祸水,大王才跟她见了几面,便心心念念的想着,当初在晋国还曾公然求娶,被拒之后仍不死心,阿爹说过女人是祸水,能消磨男人的大志,大王在蒲城做的那些手脚,若是给晋国知道,只怕不妙,而且夜郎经了那场大疫,近几年都不宜兴兵,可大王却来求娶南越公主,就是想吞了南越对晋国兴兵。 虽大王如此不一定都为了谢阿十,但至少有这样的想头,睿王死在蒲城,谢阿十成了寡妇,大王这心思便又活了。 想到此,开口道:“明年开春北狄新王入京。” 夜郎王:“谢府可有消息?” 格鲁摇摇头:“自睿王战死,谢府的人深居简出,就连谢渲也告了假。” 夜郎王:“阿十呢?” 格鲁:“一直未见出门。” 夜郎王侧头又看了一眼,如此说来,应该不是她了,莫非是自己日有所思看错了。” 老爷子:“我怎么觉得那小子刚往咱们这儿看了几眼呢?丫头你跟这小子是不是认识啊?” 阿十摇头:“不认识。” 老爷子:“其实这小子除了野心大点儿,别的方面也还过得去,就是心太花,端和那丫头可受罪了。”见阿十一脸奇怪的看着自己,不禁道:“你这么看我做什么?端和丫头虽跟她娘一样性子不稳,到底也是我的外孙女,我老人家关心一句有什么新鲜的,那丫头跟她娘一样糊涂,心倒不坏,说起来,你跟她还是自小一起长起来的,若端和学到你一丝半点儿也不会落到如今的地步。” 阿十想到苏盛兰,也不禁暗暗叹息,她一心为了夜郎王,为此不惜背井离乡远嫁夜郎,不管她以前如何,这份痴心也值得好好对待,可惜所托非人,夜郎王先跟珍珠搞在一起,如今又公然求娶南越公主,根本未把她这个王后放在眼里,可见苏盛兰在夜郎的日子并不好过。至于夜郎王自己绝不会让他达到目的。 虽明日夜郎王才会进宫求娶,今日国宾馆中也没闲着,驿官儿为了讨好夜郎王,安排了接风宴,驿官儿对芳华姑娘还是颇为优待的,有专门换衣休憩的院子,也更方便行事。 进了院子阿十跟芳华姑娘说了一声,便要往后院去,这国宾馆的格局跟九哥住的馆驿一般无二,只是布置的更奢华,估计那二十个美男应该关在后院之中。 阿十刚要走,却听芳华姑娘忽的开口:“敢问姑娘与谢公子是何关系?” 阿十对这位芳华姑娘印象极好,虽沦落风尘,身上却无一丝风尘气,反而眉目如画,气韵出尘,而且对九哥大有情意,疑心自己跟九哥关系,却知道这会儿才开口,也是难为她了。 想到此,阿十笑了:“我还以为姑娘不会问了呢?” 芳华姑娘微微垂下头:“姑娘莫误会,奴家自知身份卑微自知不能匹配谢公子,只是有些好奇,并无他意。” 阿十:“谢公子也不过一个商人,有何匹配不匹配的?” 芳华姑娘:“姑娘说笑呢,谢公子乃大晋谢府少爷,谢府是我大晋一等一的勋贵世族,谢府少爷身份尊贵,岂是奴家一个风尘女子能匹配的。” 阿十:“原来你知道他的身份。” 芳华姑娘:“便以前不知,蒲城一战之后,天下谁还不知九公子之名。” 阿十:“其实男女之间根本没有配不配得上,只有喜不喜欢,你既然喜欢他就得告诉他,你么藏着在自己心里偷偷的喜欢,一点儿用处都没有。” 芳华姑娘疑惑的看着她:“姑娘为什么跟奴家说这些?难道姑娘不喜欢公子吗?” 阿十:“我当然喜欢他了,但我喜欢我的,跟你喜欢他并无干系,总之记住我的话,喜欢就要让他知道,万一他也喜欢你呢,岂不就两情相悦了,若他不喜欢,你也没什么损失,大家还可以做朋友吗对不对?我还有事儿,先走了,那个夜郎王是个色胚,你自己小心些。”说完从后窗跳了出去。 芳华姑娘愣了许久,方才想起她还没告诉自己她跟谢公子是什么关系呢?其实不用问,自己能猜着,何曾见过谢公子对谁如此亲近,举手投足都能瞧出公子对这姑娘的宠溺疼爱,可是,若果真如此,她为什么还劝自己跟谢公子表白,莫非是想看自己的笑话? 103、103 … 阿十从后窗跳了出去, 便往后院行去,这馆驿之中花树众多, 自己这身绿衣花树后头几成一色, 轻易不会被人发现, 而且这后院并无什么人,异常顺利的就找到了关那些美男的院子, 远远的观察了观察, 也没发现有守着的侍卫。 保险起见阿十还是绕到了后头,打算从后墙翻进去,院墙不高, 自己应该能翻过去, 左右看看,助跑, 跳,阿十纵身一跃翻了过去,不妨脚下有块石头,垫了一下,一屁股摔在地上, 脚脖子疼的厉害。 阿十暗道坏了,自己是翻过来了, 可脚要是断了也白搭啊。想着,伸手按了按钻心的疼,正琢磨怎么办呢,忽听一个声音道:“你是谁?” 阿十吓了一跳, 心说不是刚进来就被发现了吧,侧头看去,发现自己旁边坐着一个人,穿了一件银红的锦袍,更显出美丽的五官,阿十猜着应该有异族的血统,在蒲城见过一些,狄人与晋人的孩子,大都漂亮,不过跟眼前的男孩相比,仍差了许多。 瞧年纪跟小粘糕差不多,或许更小一些也未可知,这夜郎王竟把这么大的孩子送给南越王当玩物,简直丧尽天良,男孩见她盯着自己,不禁笑了一声,这一笑竟魅惑非常,指着阿十:“虽我从不接女客,不过若是你,我倒可以破个例。” 接客?这是什么话?阿十:“你也是被夜郎王抓来的?” 男孩:“谁告诉你我是被抓来的?” 阿十愕然:“不是吗,难道你是自愿的,你可知夜郎王要把你们送给南越王吗?” 男孩点点头:“知道啊,我就是冲这个来的,听人说南越王庭遍地是宝贝,只要南越王高兴,赐我一些以后吃香喝辣可都是好日子。” 阿十实在想不到他会这么想,不禁道:“你,你知道那南越王是,是个变态?” 男孩嗤一声笑了:“变态怕什么,干我们这一行的什么没见过?为了寻乐子,蜡烛皮鞭牛毛细的针,什么招儿使不出来?”见阿十小脸通红,男孩凑了过来:“一看你就是个雏儿,这光听听就脸红了,对了,你是来做什么的?” 男孩一问阿十才想起自己是来放这些人出去的,可依照目前的情形来看,这些人是心甘情愿被送给南越王的,阿十想起听九哥说过,有好多专门养了相公专门为男人寻乐子的地方,这些孩子莫非都是从那种地方来的,若果真如此,怎会听自己的。 想了想:“大好男儿去当南越王的玩物,有什么出息。” 男孩:“我要出息做什么?我一出生爹娘就把我卖了,没爹没想的我出息给谁看?” 阿十:“你又不是为你爹娘活着,为你自己出息啊,男子汉立于世间,应堂堂正正的做一番事业,岂能如此混吃等死。” 男孩:“你教训起人来倒是有模有样,做一番事业,你说的轻巧,我们这样的人出去,没人瞧得起,就算要饭的都恨不能躲着,你是晋国人吧,难道不知一入贱籍,此一生都无法翻身,还谈什么事业,岂不可笑。” 阿十倒是想出一个主意:“可以脱籍啊?” 男孩目光闪了闪:“脱籍需有权贵作保官府大印,难入登天。” 阿十:“不难不难,我可以帮你们脱籍。” 男孩打量她一遭不屑的道:“你就吹吧,你这么个小丫头能帮我们脱籍?” 阿十看了他一会儿,拍拍屁股站了起来:“不信拉倒,既然你们愿意去南越王庭,我也不好多事儿。”说着往院门走了两步,余光瞧见那孩子脸上有些着急的神色闪过,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瘸着又走了几步,眼看走到了门边儿,那孩子忽然开口:“你真的能帮我们脱籍?” 阿十没理会他仍往外走,那孩子跑了过来,拉住她:“你这么走脚不疼吗?” 阿十:“疼也没法子。” 男孩:“你要是真能帮我们脱籍,我就背你出去。” 阿十:“你不是不信我吗?” 男孩:“我决定赌一把。” 阿十笑了:“你赌运不错,那你叫屋里的人跟我走吧。” 男孩:“就这么走岂不是便宜了那夜郎王?你既然来了这里,不就是想把夜郎王娶南越公主的事儿搅合黄了吗,若只把我们放出去,那夜郎王还会找别人送给南越王,不是白费功夫了吗。” 阿十: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男孩翻了个白眼:“干我们这行的消息最是灵通,什么不知道,夜郎王求娶南越公主可是没按好心,是相中了南越这块肥肉,吞了南越军费粮草就不愁了,而且,经了蒲城一战,虽晋国大胜却也折损了无数兵将,元气大伤,此时兴兵,对夜郎来说是最佳时机,若错过去,等晋国缓过来可就没机会了,再有,如今大将军王战死,晋国能带兵的就剩下谢家了,可谢家的那位国公爷,已经几十年不曾出来,下头的子女不是做买卖就是当郎中的,就算当官也是文官儿,谢家这个世代将门如今早不如当年了,只剩个空架子摆在那儿,当个虎皮扯着。” 阿十还是头一回听见别人如此说她谢家,心里很是不爽,哼了一声:“ 你话倒是不少,就是没说正事儿。” 男孩:“是你问我好不好,怎么又嫌我话多了,你不乐意听我还不想说呢。”说着别开脑袋不看阿十,明显就是赌气。 阿十愣了愣不禁失笑,自己跟个孩子计较什么,拉了拉他:“是我不好,你说吧,我听着。” 男孩这才回过头来:“你去找二十个跟我这身量差不多但容貌丑陋的,穿上我这样的衣裳,趁着夜里弄过来还了我们出去不就得了。” 阿十:“即便如此,明儿一早你们进宫不一样被发现吗。” 男孩:“我们二十个人进宫是傩戏的名目,都得带上面具,只要身量差不多,不会被发现,而且,有我呢,不会露馅。” 阿十:“你不走?” 男孩:“就算夜郎这些人再傻,若连我都出去了,还能看不出来吗。”见阿十一脸担忧,不耐的挥挥手:“你们女孩子就是啰嗦,放心吧,我自然能脱身,到时候去找你们就好了,你告诉我地方就成。” 第52节 阿十:“那今晚行动,明日你脱身之后,去旁边馆驿之中寻我便可。” “旁边的馆驿?”男孩眯着眼看了她一会儿忽的笑了:“怪不得刚你不乐意听呢,闹半天跟谢家有干系,你是谢家什么人?” 阿十:“你怎知我是谢家人?” 男孩:“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吗,南越谁不知道,只要谢家老九来南越都会住在此处,便不来,外人也别想进去,所以旁边的院子就是顶了馆驿的名儿,其实就是谢家在南越的私宅,你既让我去旁边寻你,必是谢家人无疑。” 阿十:“你倒聪明,既然如此聪明,就自己猜猜我的身份吧?” 男孩:“不好猜,若说你是谢家养的护卫,这身手有些菜,而且谁家也不会养女的看家护院,若说你是谢家的丫头,也不像,而且丫头哪有还会功夫的,难道你是谢老九的红颜知己,这倒可能,可你的样子又不像那种风尘中的女子。” 阿十:“胡说八道,红颜知己难道都是风尘女子不成。” 男孩:“你不会真是谢老九的女人吧,我跟你说谢老九可不是他爹,一肚子花花肠子,远的不说,就说这番禹城里就有他的相好,那个芳华阁里的寇芳华就跟他有一腿,你长得又不差,做什么想不开跟这么多女人抢男人啊。” 看起来她九哥还真是花名在外,芳华姑娘的事儿连这个小子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而且竟来规劝自己,想想都觉好笑,正要说什么,忽听外头有人声传来,听着像个丫头:“这后院里都是大王搜罗来的美男,娘娘进去不妥,还是回去吧,若是给大王知道,怪罪下来,奴婢的小命就没了。” 接着便另一个声音:“滚一边儿去,听说这些狐媚子的功夫必女人还厉害,我倒是要见识见识都是些什么货色,值得大王如此费尽心思。”嗓音有些尖利。 阿十暗道,怎这声音听着如此耳熟,竟好像听过一般。 先头那个丫头苦口婆心的劝道:“咱们还是回去吧,好容易求得大王答应然给您跟着过来南越,何必又要惹大王着恼呢,况且这些美男明儿就要送去南越王宫,大王并不会留下他们,侧妃娘娘何必担忧……” 丫头一个侧妃大约惹恼了主子,就听啪一声:“闭嘴,再若啰嗦,把你送去红帐,让你好好受用受用。” 阿十这次倒是听出来了,不禁暗惊,竟是珍珠,若珍珠进来可不全露了吗。 正着急男孩推了她一把,指了指旁边的小屋:“你先去茶房。” 阿十忙一瘸一拐的进了小屋,刚进屋院门便推开了,阿十躲在茶房的门后往外看,认了一会儿才认出是珍珠,算起来不过一年,那个苏盛兰身边儿唯唯诺诺的丫头,已是一头珠翠满身绫罗,俨然一位盛气凌人的异族贵妇,哪还有丝毫往日的卑微。 104、104 … 珍珠进来看见男孩, 上下打量一遭:“你叫什么?” 男孩:“你管我叫我什么?” 珍珠后头的丫头喝了一声:“放肆,敢跟我们娘娘如此说话, 还有没有规矩?” 男孩:“对不住, 我自来野惯了, 从不知规矩二字,至于说这位是娘娘, 少蒙人了, 夜郎的王后如今在夜郎呢,大王此来求娶的娘娘这会儿还在南越王宫,这怎么又蹦出了个娘娘来。” 男孩几句话正戳中珍珠的痛处, 本来自己上头只压着一个公主, 如今大王又来求娶南越公主,这往后自己见了南越公主也要行礼问安, 想想都憋屈,如今连这么个给人当玩物的东西都不把自己看在眼里,恼恨起来,抬手就是一巴掌,男孩不闪不避结结实实挨了一嘴巴。 珍珠这一巴掌几乎用了吃奶的力气, 男孩的半边脸立马就肿了起来,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男孩却毫不在意,脸上的笑都未退,抹了抹嘴角,看着珍珠:“俗话说好事成双, 这边儿再来一巴掌就齐活了。”说着偏头把另一边脸伸了过去。 他这般豁得出去,珍珠倒有些怂了,下意识退了一步,男孩笑了:“怎么,没种,还说自己是娘娘呢,这点儿胆儿都没有。” 男孩一句话激怒了珍珠,扬起手又要打过去,却给旁边的丫头拦住:“娘娘不可,这位怀玉公子明日可要进宫的,若是伤了,大王怪罪下来……” 丫头没说下去,但珍珠已经恢复了理智,知道自己闯了祸,她听底下的人说过,这个怀玉公子是大王费了些力气寻来的,就是为了献给南越王,如今被自己打了一巴掌,这脸肿的老高,哪里能瞒得过去,想到大王的脾气,珍珠脸色变了几变,终露出个笑来:“哎呦,你瞧瞧,我这不防头一挥手怎么碰脸上了,我可不是故意的,公子也别往心里去,我这儿有上好的药,最是消肿去疼,给了你吧,你自己擦擦,明儿就好了。”伸手从怀里寻出个白瓷小瓶子来,递了过去:“这可是难得好东西,拿去吧。” 男孩笑眯眯的接了过来,珍珠刚要松气,男孩抬手就是一巴掌,啪一声,打的珍珠退了两步方方站住,捂住脸指着他:“你敢跟我动手。” 男孩甩了甩手腕子:“哎呦,你瞧瞧,我这不防头一抬手,怎么就碰您脸上了,我可不是故意的,您别往心里去,这药您消肿去疼,您拿回去擦吧。”说着把手里的瓷瓶丢了过去,那瓷瓶子掉在地上摔了粉粹,里头的药撒了一地。 珍珠一张脸气的通红,何曾吃过这样的亏,就算在京里的时候,仗着郡主的势,也没人敢如此对待她,更何况,自己如今已是夜郎的王妃,这个下贱的小子敢对自己这般,哪里咽的下这口气,嗷一嗓子冲过求就跟男孩撕扯在一起。 丫头吓坏了,拦又拦不住,忙转身去外头喊人,这一闹惊动了前头饮宴中的夜郎王,快步行来的时候,男孩正骑在珍珠身上,左右开弓,夜郎王脸色一沉:“这是怎么回事?还不拉开。” 上去两个侍卫把男孩拉了起来,丫头扶起珍珠,众人一看差点没笑出来,头上的珠翠簪环散了一地,发鬓蓬乱的跟疯婆子差不多,一张脸肿的像猪头 ,估摸连亲娘来了都认不得了。 珍珠勉强睁开眼,见自己男人来了,立马找着了主心骨,踉跄着扑了过去,抱住夜郎王的大腿哭了起来:“大王您可得给妾身做主啊……” 夜郎王低头看了看她,脸色难看之极冷声道:“还嫌不丢人吗,你扶她回去,从今儿起闭门思过,没本王的令,不许踏出房门半步。” 那丫头忙应着,扶起珍珠走了。 夜郎王看了男孩一眼皱了皱眉:“去找郎中来。” 男孩拍了拍身上的土:“大王不觉这会儿再找郎中晚了些吗,明儿就进宫了,一晚上我这脸上的伤,怎么都是好不了的,不过呢,倒是还有一个法子。” 夜郎王:“说。” 男孩:“戴面具,明儿进宫表演傩舞也是需戴面具,早戴些也没什么。” 夜郎王:“你自己一人戴岂不怪异。” 男孩:“那就都戴上不就得了。” 夜郎王想了想,如今也只有这个法子可行,点点头:“就依你的主意。”转身走了男孩:“怀玉送大王。” 等院门关上,阿十从灶房出来,看着他脸上的伤:“你是故意的。” 男孩:“故意什么?” 阿十:“故意激怒珍珠,让她伤了你的脸,如此明儿便能顺理成章的戴面具了。” 男孩:“你还不笨吗,那面具是跳傩舞的时候才戴上的,平白无故戴个面具,岂不惹人怀疑,夜郎王可不是容易糊弄的,本来我还发愁怎么寻个机会,不想这蠢女人就送上门来了。”说着看了阿十一眼:“你认识刚那蠢货。” 阿十点点头:“她是我一个亲戚家的丫头。” 亲戚?男孩眨眨眼:“你是谢家那位阿十小姐。” 阿十一愣:“你怎么知道?” 男孩:“怪不得你让我去旁边馆驿找你呢,原来是谢家千金,睿王殿下的未过门的王妃。” 阿十:“你倒是什么都知道。” 男孩:“那是,我是谁啊,再说你谢阿十鼎鼎大名,谁人不知。” 阿十:“什么鼎鼎大名?” 男孩:“三箭同靶巾帼不让须眉的谢家阿十,早就声名远扬了,那些说书的都把这段编成了书,你不是不知道吧。” 阿十摇摇头:“不知。” 男孩打量她两眼:“看起来外头的传言不像真的啊,你这小胳膊小腿儿的,拉不拉的开弓都难说,还三箭同靶,怎么看都像胡说的,你跟我说句实话,是不是外头人胡编的,根本没这么档子事儿。” 阿十:“你说编的就是编的好了。”说着从腰上的荷包里掏出个药瓶子来塞在他手里:“这里人多眼杂,我不能在久留,明儿就照我们商量好的计划行事,你既知我是谢阿十,想必知道我七哥是神医,这药是我七哥配给我的,最是管用,你用温水洗了脸,涂上明儿一早就能好,我先走了。” 男孩却一把拉住她,指了指她的脚:“你脚不疼了啊。” 他一说阿十才想起自己的脚腕子扭了,走路还勉强凑合,翻墙恐怕有难度。 男孩拉着她坐在他先头坐的那块石头上,蹲下伸手去脱她的鞋子,阿十忙避开:“你做什么?” 男孩翻了白眼:“治伤啊,还能做什么?”说着瞥了她一眼嗤一声笑了:“你以为我要做什么?非礼你?虽说你长的不错,可我对寡妇可没兴趣,一句话治不治,不治的话,你今儿就只能留在这儿了。” 留这儿哪成?老爷子跟九哥还等着呢,更何况还有芳华姑娘,自己总不能把芳华姑娘一个人了在这儿吧。 想到此,看了男孩一眼:“你多大了?” 男孩斜眼瞟了她一眼:“怎么,你不是瞧上我了吧。” 阿十皱了皱眉,看他的样子也不过十二三,比小粘糕还小呢,就是个孩子,自己避讳个什么劲儿,索性自己把鞋脱了袜子褪了一半,见脚腕子上青了一片。 男孩伸手在她脚腕子上摸了摸:“放心吧,没伤了骨头,揉开就好了。”说着揉了起来。 别说给这小子揉了几下,真不那么疼了,阿十站起来动了动,虽说还是疼,但比刚才好了许多,这矮墙应该能翻过去。 看了男孩一眼:“别忘了擦药,我先走了。”说着,纵身翻了出去,听见男孩在院里咕哝:“还是管好你自己吧,原来这丫头就是谢阿十,还真让人失望……” 阿十低头看了看自己,怎么让人失望了,摇摇头,顺着原路回了先头的院子,一进屋,芳华姑娘便站了起来:“你可回来了,我还以为被人发现了呢,事情办成了?” 阿十:“办成了,还得多谢芳华姑娘仗义相助。” 芳华姑娘:“不过举手之劳,何必客气,走吧,刚驿官叫人来催两次了,我都说累了想歇息一会儿,好歹支应了过去,若你再不会来,只怕就要生疑了。” 一行人刚出了院子就碰上前来查看的驿官儿,芳华姑娘:“大人倒是跑的勤。” 驿官儿:“芳华姑娘不知,若以往您就算在这国宾馆中住个一月两月都不成问题,只如今夜郎王来求娶公主,却不能怠慢。” 芳华姑娘:“大人不必为难,奴家这就回芳华阁去了。”撂下话带着阿十跟琴师出了国宾馆。驿官儿一直送出大门,看见她们上了轿子方才回转,进来瞧见格鲁,愣了愣忙道:“格鲁将军您怎么在这儿,莫不是有什么吩咐?” 格鲁往外头瞟了一眼:“刚那是什么人?” 驿官儿愣了愣,心说这位什么记性啊,刚在宴席上还看芳华姑娘歌舞呢,怎么转过眼就不记得了,只能道:“是芳华姑娘跟她身边的伺候丫头还有芳华阁的琴师。” 格鲁暗道,不可能是她吧,那丫头如今远在晋国京城呢,怎会出现在番禹城?想必是自己眼花看错了,摇摇头走了105、105 … 从国宾馆出来, 特意绕了一圈在驿馆侧门停下,阿十:“多谢姑娘送我回来, 姑娘可有话要问, 若无话我可走了。” 芳华姑娘欲言又止终抿着嘴摇摇头, 阿十暗暗叹了口气,这姑娘太腼腆了, 真不像是风月场中打滚的女子, 对付她九哥这种人就得直白,含蓄委婉可是一点儿用都没有。 阿十跳下车,正想进馆驿, 就见窗帘撩了起来:“姑娘。” 阿十回身看着她:“芳华姑娘可有吩咐?” 那张漂亮的脸红了红, 半晌方才磕磕巴巴的说了一句:“姑,姑娘好, 好走。” 阿十愕然,这姑娘还真是,不过正是因为如此,才显得更加可爱,可爱的让自己都不想捉弄她了, 眨眨眼:“我叫阿十,上头有九个哥哥, 却跟我八哥九哥的感情最好,尤其九哥每次来南越都会给我带许多好玩的回去,你说我九哥是不是很好。” 芳华姑娘愣了愣,下意识点头:“姑娘的九哥对姑娘真好。” 阿十:“我也这么觉得, 我的回去了,再不回去九哥就要担心了,回见。”挥挥手跑进驿馆去了。 李芳华愣了好一会儿才道:“阿嬷您说她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阿嬷想了想,忽道:“姑娘可记得国公府有位千金小姐因排行第十父母深爱,因此起了名就叫阿十,而谢公子可不正是国公府的九少爷吗。” 李芳华:“这么说,这位阿十姑娘是谢公子的……” 阿嬷:“妹子,嫡亲的妹子。” 李芳华:“如此说来,她就是晋国大将军王那个未过门的王妃,曾在校场三箭中靶胜了夜郎月光公主的谢家幺女。” 阿嬷:“可不就是她吗,若不是亲眼所见,老奴真想不到竟是这么个小姑娘,而且还是一个英姿飒爽的美人,谁说咱们大晋的姑娘都是软趴趴没用的,瞧瞧这位谢阿十,可真给大晋的姑娘长脸了。” 李芳华:“阿嬷糊涂了,咱们哪里还能算大晋的人。” 阿嬷:“姑娘何必如此,当年咱们也是迫不得已才跑到这南越来,当日那县官死的蹊跷,跟姑娘毫无干系,却被按在咱们头上,这才不得不逃到这南越来安身,姑娘不是一直想洗清冤屈吗,如今倒是个机会。” 李芳华:“阿嬷是说让我求助谢公子?” 阿嬷点点头:“谢公子仗义豪爽,对姑娘也是大有情意,此事必不会推脱。” 李芳华:“之前阿嬷也知公子身份怎不劝我如此。” 阿嬷:“之前老奴是觉姑娘跟谢公子门第悬殊身份有别,便你二人彼此有情,也怕终不得个好结果,故此不曾劝姑娘。” 李芳华叹了口气:“阿嬷您糊涂了,之前我与谢公子身份有别,如今不是一样。” 阿嬷摇摇头:“不一样,从这位阿十小姐对姑娘态度来看,谢家或许不在乎门第身份,听人说谢家的八少爷任侍郎之职,是天子宠臣,而谢家的八少奶奶却是一位出身江湖无父无母的孤女,姑娘想啊,若谢家有门第之念,怎会由着八少爷娶一位孤女进门,刚阿十小姐对娘更是格外亲切,若是姑娘能嫁给谢公子,姑嫂之间也会和睦。” 李芳华脸一红:“阿嬷说到哪儿去了。” 第53节 阿嬷:“老奴可不是瞎说,咱们主仆也不能总在南越待着,老奴这把老骨头倒没什么,死了不过一口薄棺,随便葬在哪儿都成,可姑娘如今正值青春,后头还有一辈子呢,这芳华阁终究不是个结果啊。” 李芳华:“容我再想想。” 阿嬷知道姑娘动意了,也不着急,让她自己想清楚,毕竟是一辈子的事儿。 再说阿十一回驿馆便跟老爷子九哥仔细说了经过,老爷子道:“你说的那个男孩莫非就鼎鼎大名的怀玉公子。” 阿十:“老爷子知道。” 老爷子:“丫头你可不能小瞧我老头子,这些年可不是白在外头跑的,这各国的新鲜事儿,我老头子可都一清二楚,就说这位怀玉公子,别看年纪不大,却是藏玉楼的头牌,这藏玉楼可是天下闻名的小馆儿,先头叫藏香楼,就是因为这个怀玉公子方改成藏玉楼,听说这小子先头是个乞儿,后来自己跑到藏香阁去的,没几年藏香阁就成了他的,按说这小子不缺银子啊,怎会来趟这滩浑水。” 阿十暗道,怪不得这小子年纪不大,却如此会察言观色,只从自己的只字片语里瞬间便猜到了自己的身份,尤其想到他对付珍珠的手段,先是激怒珍珠引她动手,后又把珍珠揍成了猪头,引来了夜郎王,顺利成章的让戴面具的计划得以实施。真不知多少苦难才会历练出如此聪明世故的小子来。 老爷子端详她一会儿:“丫头你不是瞧上那小子了吧。” 阿十:“您老吃酒了。” 老爷子摇摇头:“那就是没瞧上,没瞧上就好,那小子年纪跟你不搭配,性子也不好,听说前一阵一个去藏玉楼寻乐子的,被这小子割了子孙根,对了,别是因为这个,这小子才跟着夜郎王跑来南越避祸的吧。” 谢洵:“如今看来,还多亏有这小子,不然还真不可能如此顺利。” 老爷子点点头:“这小弟真是个人才,亏他怎么想出来的,事不宜迟,咱们也赶紧准备吧,明儿照计行事。” 在南越找二十个跟那小子一样身量的男孩并不难,裁剪衣裳,踅摸那些面具却费了些功夫,不管如何,总算准备齐全了。 在国宾馆到王庭的必经之路上寻了个茶楼提前包下,把这些人安置妥当,眼看时辰将至,远远就瞧见夜郎的车驾行了过来,夜郎王高高坐在马上的身姿异常显眼,这夜郎王的确生的一幅好皮相,难怪引得珍珠跟苏盛兰主仆反目呢,不过大嫂之前就说过珍珠这丫头不是个安稳的,让她寻个机会把她开发出去,苏盛兰哪里听得进,非把珍珠留在身边,如今反受其害也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正想着,忽闻一声马嘶忙让那二十个人戴上面具,就见一匹疯马撒开四蹄从街一头向着夜郎王的车队冲了过来。 车队不妨会出来一匹疯马,一时慌乱,忙护在夜郎王左右,至于后头那些美男就顾不上了,一时间四下奔逃,成了一锅粥。 夜郎王皱了皱眉,伸手自马鞍桥上取了铁弓,拉弓搭箭,只听嗖一声,雕翎羽箭正中疯马脖颈,把整个脖颈都射穿了,可见这一箭的力道。 疯马倒地立毙,夜郎王让格鲁重整车队,尤其那二十个美男是送给南越王的厚礼,不能出差错,不一会儿格鲁来报说二十个美男虽冲散却都寻了回来,夜郎王点点头,恍惚觉得哪有些不对,却看到怀玉,也就放心了,这怀玉才是他送给南越王的大礼,其他的不过陪衬罢了 ,南越的礼官迎了过来,夜郎王不好迟疑,吩咐车队继续前行。 谢洵受邀去王庭赴宴,却把安置二十个美男的差事丢给了阿十,阿十如今十分怀疑,九哥是知道这些美男棘手,所以才丢给自己的。 阿十原先想的蛮好,把这些人替换出来放了就好了,哪想这些人都说无处可去,弄得阿十也不知如何是好。 想起老爷子忙寻老爷帮忙,哪还有影儿,只有胡升咳嗽了一声:“老爷子说他在这驿馆里待的腻烦了,出去散散,让老奴知会小主子一声,莫担心,天黑前就回来了。” 阿十心里暗道老奸巨猾,看了这些美男一遭,深以为还是怀玉顺眼一些,虽说那小子生的格外漂亮,举手投足也十分魅惑,却并无一丝女气,但这些人有的还好,有的却太过阴柔,若是换上女装,大约都分不清男女,说话也是细声细气的捏着嗓子,听着异常别扭。 阿十想了想开口道:“不如这样,你们好好想想家乡在何处,还有什么可以投奔的亲戚朋友,等回了大晋把脱籍文书给你们,就送你们回去。” 谁知这些美男听了都摇头说无亲无故,都死绝了,家乡一个人没有,有的甚至连家乡在哪儿都不知道,把阿十为难的够呛。 头先站着的一个大约见阿十实在为难,有些不落忍开口道:“那个,姑娘不必为难,其实我们都听怀玉的,他昨儿嘱咐我们了说姑娘是谢府的阿十小姐,让我们跟着姑娘,往后就再没人敢欺负我们了。” 阿十这才明白是那小子搞的鬼:“你们听他的做什么?” 那少年道:“怀玉不会害我们的,他既让我们跟着姑娘,必然是为我们好的。” 阿十跟他们说不通,只得让刘喜儿把这些人先安置在驿馆中住下,等怀玉来了再说。 落晚九哥方回来,后头跟着怀玉,阿十:“怎么你们一起回来了。” 谢洵:“这小子数猴儿的,一个不妨就钻我轿子里来了,倒把我吓了一跳,这一路我是提心吊胆,外头夜郎王的侍卫可提着刀满城找这小子呢,都快把番禹城翻过来了,要是这小子出去,一准儿被砍成八截儿。” 106、106 … 怀玉倒不以为意:“放心吧, 那些夜郎的侍卫也就在外头唬唬人罢了,这儿他们是不敢进的, 这里毕竟是南越不是他们夜郎。” 阿十:“你倒聪明。”那小子嘿嘿一乐得意的不行。 阿十:“别笑了, 我问你那些人你打算怎么安置?” 怀玉:“他们没说吗, 我跟他们说好了,从今往后就跟着小姐, 甭管是马夫小厮看门什么差事都行, 只要给口饭吃,有个地儿睡就成。” 谢洵:“你说的倒好听,有你们这样的马夫小厮看门的吗, 我们谢家要是留了你们这些在府里, 就算行了,朝里那些好此道的老头子, 还不天天往谢府钻啊,你当我们谢家是你的藏玉楼呢。” 怀玉:“我们知道高攀不上谢府,既如此,我还是带着兄弟们去南越王庭安身吧,虽说那南越王长得猥琐了点儿啊, 好歹是一国之主,只要伺候好了, 想来混个安身之处也不难,若实在忍不得了,大不了咔嚓一下把那南越王的命根子给切了,一了百了。” 谢洵指着他:“你这小子是打定主意黏上我谢家了是不是?” 怀玉:“先说好, 我可不是要黏上你们谢家,我是想跟着她。”说着一指阿十。 谢洵一把打下他的手:“有没有点儿规矩,指什么指,若你是个丫头,跟着阿十还说得过去,你这么个半大小子,跟着我们妹子做什么。” 怀玉:“我不管,反正不让我跟我就带着兄弟们去南越王庭。” 谢洵真想一巴掌抽死这小子,亏生的这么个模样儿,却怎如此讨嫌,气的脸色都变了:“你小子故意找茬儿是不是?” 阿十:“九哥你我跟他说。”谢洵瞪了那小子一眼,转身出去了。 阿十看了他一会儿:“你跟着我也可,但要听我的安排,你答不答应?” 怀玉想也没想就点了点头,阿十不禁道:“答应的这么快,不怕我把你卖了吗?” 怀玉:“你不会。” 阿十:“后头你那些兄弟,安排在谢家倒容易,我上头有九个哥哥,做什么都有,看看他们想做什么,若是想学医就跟着七哥,若是想学养马就跟着我五哥,想学做买卖跟着九哥,总之看他们自己的兴趣,可你……” 阿十话音未落,那小子就忙道:“我就跟着你,哪儿也不去。” 阿十想了想,这一晃出来有半年了,也该回京了,阿爹已捎了十几封家书来,催自己回去,说阿娘想自己想的年上病了一场,身子不大好,让自己早些家去,也免得阿娘惦记,有道是高堂在不远游,自己实在不孝。 若回京,这小子跟着自己也无妨,睿王府赵勇几个都闲着,这小子身手灵活,是个练武的材料,丢给赵勇几个说不准能练出些门道。 想到此,点点头:“你既非跟着我就跟吧。” 这小子一听顿时眉开眼笑:“君一言快马一鞭,不许反悔。” 阿十点点头:“不反悔。”却又觉得好笑,这小子糊涂了,难道不知道自己就是个小女子吗。 老爷子可不想回去,京城对他而言跟牢笼差不多,他总说前头是他想不开,把自己关在皇宫那个笼子里头,跟坐牢一般,什么乐子都没有,若是早些想开,也不至于把自己的大好年华都耽搁了。 阿十心说,这老爷子要是还想不开,那历朝历代的皇帝算什么,自己就没见过哪个皇帝能跟老爷子一样过得日此恣意潇洒。 总之,老爷子一听她要回去,也没拦着,反倒像是松了口气似的嘱咐她两句,便忙不得的走了,阿十很怀疑他去南江城寻前头那个叫香儿的相好去了,想想她娘的话还真有些道理,这老爷子如今年纪都这么大了,还如此闲不住,可想而知年轻时得都风流。 想起阿娘,更勾动了阿十的思乡之情,抬头望了望,天空一轮满月洒下皎洁的清辉,忽想起当年自己跟冰块男在大王子府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夜,他们那么亲近,当时她只觉的疼,如今想来那样的疼竟也是幸福的,不想忘,想永永远远的记着。 想着站起来,出了院子,从驿馆的后墙翻了出去,阿十知道怀玉在后头跟着自己,也不理他,翻出去,七拐八绕的不一会儿就到了大王子之前的府邸。 如今已经是南越王的别院,虽说南越王不会再住进来,却仍是他的地方,阿十寻了一处矮墙翻了进去,不禁愣了,外头瞧着没怎么变,里头却已完全不同,许多院子都推到重盖了,再也寻不见当初那个院子。 怀玉轻手轻脚的跟过来,低声道:“这是什么地方?” 阿十侧头看了他一眼:“难得还有你不知道的?” 怀玉:“这里是南越,我是头一回来,自然不知道这是哪儿了?” 阿十:“这是南越王之前的府邸。” 怀玉四下看了看:“小姐来这儿做什么?” 阿十沉默良久摇摇头轻声道:“物是人非事事休,走吧。” 两人出了大王子府,一路回了驿馆,进了院子阿十方道:“都跟了一路了,阁下还不打算现身吗。” 怀玉听了一惊:“小姐跟谁说话……”话音未落就被人一掌打在后脖颈上,晕了过去。 阿十伸手扶住他,把他放到廊凳上靠着,转身看向来人:“堂堂夜郎王做如此宵小行径若传出去,岂不有损大王英明。” 夜郎王目光灼灼:“果真是你,我进城那日你可是在那茶楼之中。” 阿十:“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于夜郎王何干?” 夜郎王:“阿十,你对我难道就无半分情分吗。” 阿十:“大王这话问的奇怪,我与大王萍水相逢,不过见过几次面罢了,有何情分而言。” 夜郎王脸色一沉:“既阿十你如此无情,那就休怪本王了。”阿十听见他的话,暗道不好,就觉肩头一麻接着便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感觉身下有些颠簸,像是在马车上,忽听夜郎王的声音:“醒了。” 阿十侧头看见坐在对面的夜郎王 ,这辆马车尤其宽大,自己身下是柔软的锦榻,夜郎王靠对面手里拿着一卷书册,他们中间有个小几,小几上有凹进去的暗槽正好放茶壶茶盏,便有些颠簸,茶也不会撒出来。 阿十倒是真佩服这夜郎王,坐个马车也能坐的如此舒适。她想坐起来,却发现浑身发软,使不出半分力气,不禁道:“先是跟踪后是下药,如今又绑架,夜郎王如此大费周章的对付我一个小女子,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夜郎王笑了起来:“阿十虽是小女子,可你这个小女子可不能小觑,我也是万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若阿十答应跟我回夜郎,我就放了你,如何?” 阿十:“如今只怕已经进了你夜郎的国界,我答不答应还有意义吗?” 夜郎王:“就说阿十是个聪明人,你们大晋不是有句话叫既来之则安之吗,既然都来了,阿十不如好好欣赏欣赏我夜郎的大好风光吧,虽跟大晋不同却也丝毫不逊于大晋,之前我就想请你来我夜郎做客,如今方得机会。” 做客?阿十嗤笑了一声:“大王跟我说笑呢,有我这样做客的吗?” 夜郎王:“你别恼,等你心甘情愿的留在夜郎,我便给你解药好不好?” 阿十:“我说不好有用吗?” 夜郎王笑了一声:“阿十你的脾气还跟过去一样,倒让我想起当初我们在南越王庭见面的情景,这一年多来我时常想起,若当初就把你带回夜郎就好了。” 阿十:“你想多了,我又不是夜郎人,做什么跟你回夜郎,我要回去的是大晋,而且,你用这种手段把我绑回夜郎,难道就不怕两国因此交恶,若因此而起兵祸,遭殃的只怕是你夜郎的百姓。” 夜郎王哈哈笑了:“起兵祸,经了蒲城一战,大晋还有余力动兵吗?况且,谁说我绑了你,是因端和思乡心切,故此请了你来夜郎与端和相聚,以解她思乡之情。” 阿十:“端和公主待你一片真心,你怎能如此待她?” 夜郎王冷笑了一声:“她婚前便已不是清白之身,大晋皇帝把如此失贞之女下嫁和亲,是对我夜郎的羞辱,即便如此,我也封了她为王后,已是仁至义尽,还指望我如何待她?” 阿十:“当日你在校场求娶的时候,便知这些,如今却又用这些做借口,岂不可笑。” 夜郎王:“在校场我求娶的可不是她,若当日皇上匀了我,我倒是情愿对大晋纳贡称臣。” 阿十:“这又是你的托辞罢了,夜郎王的野心岂是区区和亲能熄灭的。” 夜郎王:“那是之前,如今我倒觉着,若得佳人相伴终生,此一生也无憾了。” 阿十:“你后宫的佳人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了吧,你跟她们相伴终生,不是很容易。” 夜郎王忽的笑道:“阿十是吃味了吗?,你不用吃味,只你答应我留在夜郎,我愿意为你散尽后宫,从此只有你一个人,我们可以相依相伴,偕老白头岂不好。” 107、107 … 阿十倒未想到他竟说出如此一番听起来尤其荒谬的话来, 不禁冷笑了一声:“这样话可不像是夜郎王能说出来的。” 夜郎王目光温软:“阿十若不信,回去我便散尽后宫。” 阿十:“那些可都是你的女人, 有的还为你生儿育女, 大王如此是不是太无情了。” 夜郎王:“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自当初南越王庭一见,我的心里便只有阿十了, 她们算得什么, 阿十,答应我留在夜郎,只你留在夜郎, 我便不会兴兵犯晋, 你我一同治理夜郎,将来我们的子孙也会世世代代守在这里。” 阿十:“若我不答应呢, 你当如何?” 第54节 夜郎王脸上的笑虽未变,眼里却已冷了几分:“江山美人,若无美人相伴便只能取江山了。” 阿十暗道,这厮就是知道,此时大晋不会动兵, 所以才敢如此,不过, 他对自己的心思,当初自己是知道,却未想到过了这么久,仍然未放下, 而这厮可不是什么君子,若是硬碰硬 ,若是他使出什么龌龊手段可就麻烦了,既他要跟自己论当初南越王庭的那点儿缘分,自己就用这个暂且搪塞好了。 想到此:“当日在南越王庭,多亏大王解围,阿十心存感激,与大王以友论交,大王去京城的时候,阿十还曾给大王做向导,如今想起这些还仿佛昨日一般。” 说起这个,夜郎王脸色柔和了许多:“那时阿十还骗我说是荣昌号的伙计呢,原来却是女儿身。说着目光一闪:“阿十放心,我不逼你,你可以好好想想。” 阿十暗暗松了口气,只要这厮不使龌龊手段,自己就有机会逃出夜郎,只要出了夜郎,这厮鞭长莫及,自己就安全了。 阿十一开始还担心夜郎王把自己安置在他的王宫之中,王宫层层守卫,想逃可不易,好在是个小巧的两层竹楼,布置的极简单,瞧着像个平民百姓的家的居所,景致却好,推开二楼的窗子,便是阡陌交错的田野,如今已是深冬时节,却仍满眼青翠。 阿十最喜欢坐在窗前的竹椅上发呆,只因窗外的风景实在太美了,可惜自己如今并无心情,若不然做一副丹青,把这样的美景画下来带回去该多好。 正想着,忽听后头一个声音道:“是不是很美?” 是回过头来,不禁愣了楞,来人是苏盛兰,满打满算也就一年多未见,昔日有些丰腴的苏盛兰竟瘦的不成样子,因为瘦以至于两个颧骨格外突出,记忆中圆润白净的小脸变成了瓜子脸,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也遮不住蜡黄的脸色,这哪是以前那个盛气凌人的苏盛兰,简直就是大病初愈的病秧子,忍不住开口:“你这是病了吗?” 苏盛兰并未回答阿十的话,只是目光复杂的端详了阿十一会儿:“你倒是一点都没变。” 阿十摇摇头:“只是看上去未变而已,物是人非,哪有不变的。” 苏盛兰:“可是你看上去跟过去一模一样。” 阿十不想跟她在这话题上纠缠,虽两人是亲戚,也算自小一起长起来的,却当真没什么太深的交情,非要跑到夜郎来做出一副故友重逢的亲热样,实在为难她。 想到此,索性调回目光去继续欣赏窗外的美景,竹楼中一时安静非常,半晌,方听苏盛兰说了句:“你可知这是何处?” 阿十摇摇头:“我一来就被你们大王关在这儿了,哪知道是什么地方?” 苏盛兰:“这是大王阿娘住过的地方,你不知道吧,大王的阿娘也是咱们大晋人,被夜郎先王从南疆抢回来的,有好些年,他们娘来都住在这儿,你看下头那块田,如今都是大王打理的。” 阿十倒未想到这个竹楼是夜郎王的亲娘的居所,不过对于这些自己并无兴趣,女人都是自私的,只对于自己喜欢的男人才会如此耐心的,想去了解他过往的每一天过的什么日子,就如同自己也总是望着小粘糕的那张脸,遥想冰块男这么大的时候长什么样子一般。 阿十:“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苏盛兰目光复杂的望着她:“我跟你说这些是让你明白大王对你的心意。” 阿十:“你真是变了不少,以前那个事事都要跟我找茬儿的端和郡主,如今竟来给夜郎王当说客了吗,苏盛兰你还真是贤惠。” 苏盛兰别开头:“你管我。” 阿十:“这才是我认识的苏盛兰。” 苏盛兰看了看左右,挥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她身后的两个婆子道:“王后娘娘,大王吩咐不让奴婢们离开娘娘半步。” 苏横栏哼了一声:“谁让你们离开半步了,我是让你们出去,我跟阿十经久不见,难道不该说说话儿,叙叙我们的姐妹情谊?你们两个在这儿待着做什么,还不滚,莫非你们根本不把我这个王后放在眼里。” 苏盛兰一番话,那两个婆子哪敢再待,只得躬身退了出去,虽下了楼却并未出竹楼,而是在楼下竖着耳朵听楼上说话。 苏盛兰打发走了两个婆子,便在阿十旁边的竹椅上坐了开口道:“大王是重情重义之人,对妹妹又是一片真心,妹妹如今年轻孀居,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呢,倒不如留在夜郎,与大王双宿双飞……”嘴里说着,手却轻轻揭开小几上的茶碗盖子,手指沾了些水,在小几上写了两个字,阿十看的真切,是子时。 不禁看向苏盛兰,暗道,她是来给自己送信的吗?正想着,就听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有些重,应是男子,能上此竹楼的男子除了夜郎王不可能有第二个。 两人都是一惊,两人中间这张竹几有些年头了,早已失了原本的青翠,有些发黄,水印在上面经久不散,刚苏盛兰写得两个字尤为明显,一时半会是消不下去的,若是被夜郎王发现岂不前功尽弃,若用帕子盖住,更是此地无言三百两。 眼瞅夜郎王就上来了,阿十忽看到几上的茶碗,顿时有了法子,假装口渴伸手去那竹几上的茶碗,轻轻一拨,茶碗里的茶便都倒在了竹几上,瞬间便淹没了上头的字迹。 夜郎王一上来就看见竹几上倾倒的茶碗,不禁道:“这是怎么了?” 苏盛兰见礼,夜郎看了她一眼皱了皱眉:“怎么还不走?” 苏盛兰脸色变了几变,却最终低下头:“妾身告退。” 阿十实在不想跟夜郎王独处,忙一伸手抓住苏盛兰的胳膊:“我跟姐姐许久不见,还要好些话要说呢,姐姐不能走。” 夜郎王虽不喜跟阿十独处时被人打扰,可见阿十抓着苏盛兰不松手,又难得见阿十这般,便点头道:“既阿十有话要说,便留下吧。” 谁知苏盛兰却一把甩开阿十:“妾身身上不大爽利,请大王允妾身回宫。” 夜郎王看向阿十,阿十此时哪忍心为难苏盛兰,便松开了她的胳膊。 夜郎王挥挥手,苏盛兰匆匆走了,阿十下意识望向窗外,能看见苏盛兰有些踉跄的脚步,也不知是病的还是脚下苔藓湿滑所致。 忽听夜郎王道:“在大晋京城曾听说你跟她并不和睦。” 阿十收回目光,看向他:“我跟她年纪相若,既是亲戚又自小一起长大,怎会没有情份,至于不和睦,不过小女孩间拌个嘴罢了,外头的人不知根底儿,便胡编乱编了一通有什么稀奇。” 夜郎王:“阿十心善不与她计较,只我瞧着她刚才的样子,可不像拌嘴这么简单。” 阿十:“你疑心什么?” 夜郎王见她要恼,忙道:“我并未疑心什么,只是想提醒你小心些。” 阿十:“你莫不是忘了她是你的王后。” 夜郎王:“本王随时可以废了她,不提她了,说正事儿,阿十,已经过了十日,你还打算考虑多久。” 阿十知道,自己一天拖一天,这厮本来就不多的耐心也快到头了,想起苏盛兰在竹几上写得字,便道:“明日一早我告诉你。” 夜郎王大喜过望:“阿十,你可不要诓我。”说着伸手去握阿十的手,阿十抬手避开:“大王自重。” 夜郎王:“好,我不碰你,阿十我对你是真心的,我不会强迫你,我会让心甘情愿的留在夜郎,我说到做到。” 正说着格鲁蹬蹬的跑了上来,在夜郎王耳边嘀咕了几句,夜郎王脸色一变,站了起来:“阿十,宫里出了些急事,我去去就回。”撂下话匆匆而去。 夜郎王走了,格鲁却未走。 阿十发现他没出去,挑了挑眉:“格鲁将军有何赐教?” 格鲁瞪着她:“你就是你们大晋常说的祸水,谁沾上你谁倒霉,你们大大将军王都被你克死了,你还来克我们大王。” 格鲁这句话真有些伤到了阿十,她也不禁想自己真是祸水吗,若不是怎么冰块男会死在蒲城,想到此,忽然觉得或许格鲁说的对,自己的确是个祸水。 格鲁见她直勾勾盯着自己发呆,不禁道:“祸水就是祸水,你这么瞪着我也没用。”转身走到楼梯口忽然说了句:“今晚上本将军当值。”撂下话走了。 108、108 … 格鲁走了之后, 阿十想了许久,苏盛兰留下子时两个字, 是想告诉自己, 子时有人来救自己吗, 而格鲁临走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联系他前头骂自己祸水的话,莫非他是想告诉自己, 与其让自己留在夜郎祸害了他英明的主子, 还不如今晚上趁着他当值睁只眼闭只眼的放自己出去。 阿十前后想了几遍,觉得大有可能,从格鲁看夜郎王的目光就能看出, 夜郎王在格鲁心中的地位, 而格鲁这个人别看长的五大三粗,像个莽汉却头脑清楚颇有见识。 只要是明白人, 稍微权衡一下如今各国的形势,便知不宜兴兵,就算经了蒲城一战,大晋陨了能征惯战的大将军王,国库也空了大半, 却也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不想动兵是皇上顾念百姓疾苦,并非不能战, 而是不想战,若夜郎此时兴兵犯晋,就不得不战,这仗打起来, 若说大晋占不到好处,对夜郎来说便是灭顶之灾。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大晋再怎么不济,也是泱泱大国,就算晋国再弱,也不是小小的夜郎能吞的下的,夜郎王的野心其实是夜郎的灭国之祸,所以对大晋兴兵实属不智。相反,若跟大晋交好,倒可保夜郎国长治久安。这一点上格鲁显然比夜郎王明白的多。 若自己所猜不错,格鲁也不会趁机下黑手要自己的命,他巴不得自己这个祸水平平安安的回大晋去呢,自己既是谢家千金又是睿王妃的身份,若在夜郎国内出了什么闪失,两国必然交恶,就算皇上顾及百姓,不会出兵,单凭谢家的力量,夜郎也甭想消停,所以把自己这块烫手山芋尽快送出夜郎才是上策。 至于夜郎王,就看刚才夜郎王匆匆而去的神情,就知一定是出了大事,估摸今天不会再来了,倒真是逃跑的最佳时机。 想明白了也就不着急了,还跟往常一样,用过晚膳在灯下看会儿书,便睡下了,好在住进这个竹楼不就,夜郎王便给了自己解药,若手软脚软想逃都逃不了。 阿十把自己来时的衣裳换上,找出随身的精钢臂弩戴好,估摸着时辰接进子时,悄悄从竹榻上起来,下了地,走到窗前,小心的推开窗子,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不过在这竹楼住了这么多日子,早把这里摸的一清二楚,竹楼本来就不高,这个窗子下头是一片晾晒东西的空地,看守自己的侍卫一共有八个,分成两班,都是夜郎王的亲信。 平常楼下的空地上会站着一个,今日也不见踪影,可见是格鲁为了方便自己出逃,故意把人弄走了,这样里应外合的境况下,自己想逃不出去都不易。 想到此也不在犹豫,一纵身翻了出去,刚落地,肩膀便搭了一只手过来,阿十一惊以为是夜郎的侍卫,唯一侧身,手搭在胳膊上的臂弩,刚要扣动机关,忽听那人道:“是我怀玉。” 阿十这才把手放下来,就着月光看过去,果然是怀玉,不禁道:“怎么是你?” 怀玉:“是我把你看丢的,自然要来救你出去,地处不是说话之地,先离开这儿再说。”说着,拉着她往外跑。一直跑到前头的林子边儿上,从林子里牵出一匹马来,拍了拍马鞍:“走吧。” 阿十:“怎么就一匹?” 怀玉:“我的小姐,这里可是夜郎,你是被夜郎王抓来的,不是夜郎王对你不错,你就真以为自己是来做客的吧,这一匹马都费了老大力气才弄来的呢。”说着眼珠转了转:“小姐若是觉着跟怀玉共乘一骑不妥,那小姐上马,怀玉跟在后头跑好了,反正最多就是被夜郎王抓去,这位夜郎王不好男色,也不会把我如何。” 他这么一说,阿十哪忍心啊,夜郎王是不好男色,就因为不好男色,怀玉落在他手里,没准小命都保不住,不过阿十转念一想,不对,这小子多精,岂会跟在后头跑,根本就是故意如此说为了博取自己的同情。 想到此,在心里哼了一声,琢磨怎么也得治治他,免得以后得寸进尺,遂点点头:“行,那你就跟在后头跑吧,万一运气不佳被夜郎王抓了去,也无妨,夜郎王不好男色,不会把你如何的?”说着翻身上马,一带缰绳就要走。 怀玉急了,忙伸手抓住辔头:“你,你真要把我丢下啊。” 阿十:“不是你自己要求的吗?” 怀玉:“我,我那就是随便说说罢了,哪能当真。” 阿十:“若你执意跟着我,就记着,在我这儿没有随便说说的事儿。”说着伸手:“上来吧。” 怀玉这下可不敢再说了,忙翻身上马,阿十纵马顺着道跑了下去,到天亮的时候,已经能瞧见远处两国的界碑。忽听后面马蹄声大作,怀玉往后望了望道:“坏了,夜郎王追来了,他儿子不都快死了吗,怎么还能追来。” 阿十:“什么儿子?” 怀玉:“他那个侧妃你认识的吧,就是上回在国宾馆里的那个泼妇,不,应该叫毒妇,那娘们可是狠毒的紧,竟然因为自己小产,下毒害了夜郎的王子,这些,回头再细说,这会儿先跑吧。”他话音刚落,就听一声响亮的哨声响起。 阿十暗叫糟糕,这哨声是驯马使的,而他们骑的这匹马可是夜郎的,果然,这马一听见哨声,竟要停下来。 就听后头怀玉咬牙切齿的道:“我还就不信,治不了一匹马。”阿十正要问他想做什么,就见他抬手把头上的簪子抽了出来,对着马屁股就是狠狠一簪子。 那马吃痛嘶鸣一声,狂奔而去,不一会儿便过了两国的界碑,却被两从后飞来的羽箭射中后腿,哀鸣一声,倒在地上,马上的两人也摔了出去。 阿十爬起来,扶起怀玉:“你怎么样?” 怀玉:“就是摔的屁股疼,别的还好。” 阿十瞪了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这小子还有心情开玩笑。却忽听怀玉在她耳边道:“再拖一小会儿,咱们的人就到了。” 阿十转身看向夜郎王:“大王这是何意?” 夜郎王:“阿十,你昨日答应我,今日给我答复,莫非这就是你的答复吗?你可对得住我这一片真心。” 阿十:“恕阿十不明白大王所谓的真心?阿十以为的真心是一生一世只此一人,除此一人之外,再不会瞧旁人一眼,彼此真心以待,相爱相守至死不渝。似大王这样左拥右抱朝三暮四的真心岂不可笑。” 夜郎王:“只你答应我留在夜郎,本王情愿为你散尽后宫,从此只守着你一人。” 阿十叹了口气:“即便如此,我也不会答应?” 夜郎王:“为什么?难道是因为睿王,他已经死了。” 阿十:“可是在我心里他一直活着,即便没有他,你我也绝无可能。” 夜郎王脸色沉了下来:“我好话说尽你不听,那就莫怪我了。”说着就要往前冲。 怀玉忙道:“夜郎王你可想好了,你若过了两国界碑便侵犯了我大晋国土,若是皇上知道,两国打起仗来,你夜郎可讨不了多少好处。” 夜郎王冷哼一声:“楚怀玉,怪本王识人不清,信了你这个两面三刀的小人,坏了本王的大事,待本王抓了你,把你抽筋剥皮,方能泄本王心头只恨。” 怀玉倒是不怕,反而嘿嘿一乐:“在大王跟前儿,怀玉这点儿伎俩实在算不得什么,您这前头纳贡称臣求娶了我大晋的端和公主为后,这才一年就又跑去南越想娶南越的公主,如今又把我家小姐绑到了夜郎,口口声声说什么散尽后宫,所以说,论起两面三刀,大王才是翘楚,怀玉以后还得多跟大王学学。” 怀玉一番话气的夜郎王脸色铁青:“楚怀玉,你以为这个界碑能挡得住本王吗,本王今儿就要你的小命。”说着拉弓搭箭,嗖一声,羽箭破空而出,冲着怀玉的面门就来了。 怀玉未想到夜郎王竟然出手这么快,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眼睁睁看着那箭冲自己射了过来,暗道,完了,自己的小命算丢这儿了,下意识闭上眼,却听铛一声,怀玉睁开眼,正看见阿十挥手挡住了那支箭。 第55节 阿十:“你既求娶了端和为后,就该善待于她,她为你背井离乡,远嫁夜郎,这份真心难道不值得你珍惜吗。” 夜郎王冷笑了一声:“我的一片真心,阿十能弃如敝履,我何必还要管别人的真心,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自己过来,若不然莫怪我夜郎王兴兵,到时候生灵涂炭,民不聊生都是你阿十的罪过。” 阿十:“你本就狼子野心,却拿我做什么借口。” 怀玉:“就是,拿女人做借口,算什么男人。” 夜郎王:“好,阿十如此无情也休怪本王了。”说着催马就要过来。 旁边的格鲁忙拦住:“大王三思。” 格鲁话音未落就见烟尘四起,谢洵带着一队兵士飞奔而来,到了近前一字排开,跟夜郎王的人马隔着界碑对峙。 谢洵:“这一大早的,夜郎王跑来这儿做什么?” 109、109 … 夜郎王眯了眯眼:“你是谢家的老九。” 谢洵拱拱手:“都说贵人多忘事, 谢洵还当大王不记得在下了呢。” 夜郎王:“本王记得谢家的九少爷并不在朝为官,莫非是本王记差了不成。” 谢洵:“没记差, 没记差, 在下就是个生意人。” 夜郎王冷笑了一声:“生意人如今也能带兵了吗。” 谢洵指了指后头笑道:“大王说的是这几位兄弟?这话可就长了, 在下虽是个生意人,到底也是大晋子民, 这国家有难匹夫有责, 我谢洵也当尽些绵薄之力,蒲城一战的时候帮着筹了些粮草,押运了过去, 跟这些兄弟免不了吃吃喝喝, 日子长了也就混熟了,听说在下要来接我妹子, 兄弟们都想见见就跟着来凑个热闹,倒是夜郎王这一大早的,带着这么多兵跑来此处是何意,不是来打猎的吧。” 夜郎王:“本王来追我夜郎的逃犯?” 逃犯?谢洵扫了潘清跟怀玉一眼:“大王说的是这小子?” 怀玉一听不干了,跳了出来指着夜郎王:“你说谁是逃犯, 我楚怀玉生是大晋的人死是大晋的鬼,跟你夜郎王有什么干系?” 谢洵:“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据在下所知,这楚怀玉的确是我大晋子民,便真犯了律法也轮不上大王追逃吧,而且, 不瞒大王,这小子如今已是睿王府的人,睿王虽不在了,睿王府却仍是我大晋的大睿王府,王府的人谁也不能动。” 夜郎王脸色更是阴沉,看向阿十:“你是为了这小子?” 楚怀玉:“你管得着吗,就算夜郎王的手再长,还能伸到我大晋的睿王府来不成。” 夜郎王却不理会他,仍是看着阿十:“你是不是为了这小子?”那样子好像捉奸的丈夫。 阿十实在觉得荒唐,忍不住翻了白眼:“甘你屁事。”转身往九哥这边儿走,却听夜郎王道:“阿十可曾想过,若不是念着你我的情分,刚那两箭,你已香消玉殒。” 阿十停住脚步转过头来:“大王不说阿十还忘了此事,我八哥常跟我说,我谢家人什么都吃的,就是不能吃亏,所以你这两箭,阿十得还回去才公平。”说着,抬起手臂扣动臂弩的机关,只听嗖嗖两声,□□破空而出。 格鲁吓了一跳,忙抽出腰刀想把□□击落,却未想到那□□虽不大力道却大,以格鲁的臂力竟觉震的胳膊发麻,如此霸道的□□若不是自己用刀击落,后果不堪设想,这丫头这是真想要大王的命。想到此,不禁出了一身冷汗,低声道:这丫头心黑手恨,便她留在夜郎也是个祸害,倒不如让她走吧,况且,谢家老九既然来了,这丫头咱们也带不回去。” 夜郎王自然知道这个,只是心有不甘罢了,到了这种地步,想带她回去是绝无可能了,遂开口道:“本王一片真心请阿十来我夜郎做客,阿十却趁夜私逃,本王此来只是想知道是何缘由,不想阿十却如此绝情,既如此,本王也不能勉强,待日后有机会再与阿十把酒言欢吧。”撂下话,调转马头疾驰而去,格鲁瞪了阿十一眼跟着去了。 谢洵跳下马走了过来,笑道:“你这桃花开得倒旺盛的很,这都一年多了,这夜郎王的心思还没放下呢,也不枉阿爹阿娘给了一幅这样的好模样儿。” 阿十白了他一眼:“九哥胡说什么呢?” 谢洵:“这可不是胡说,是大实话,对了,这匹马你打算怎么处理?”指了指那匹在地上悲鸣的马,那叫声听的实在不忍。 谢洵:“这是战马,伤了后腿便废了。” 阿十知道九哥的意思,是怕自己一个不忍,把这匹马弄回去却是大麻烦,可让她把这匹马丢在这儿自生自灭也有些不落忍。 正想着怎么料理此事,就听怀玉道:“这有什么可为难的,给它个痛快不就结了。”说着,弯腰从靴筒里抽出一把亮晃晃的匕首,过去照着马脖子就是一下,顿时鲜血四溅,那马只嘶鸣了一声便无声息了。 阿十:“谁让你把它扎死了。” 怀玉:“我这可是给它个痛快,一双废了两条后腿的马,也不能带回去,与其留在这儿等死还不如一刀来的痛快呢。” 谢洵看了他一眼,心说,这小子还真是个块材料,年纪不大却足智多谋,下手也够狠,若能好好调,教,将来必成大器,就是这身手不行,跟着阿十也好,睿王府那些人,闲着也是闲着,教给徒弟也能打发时间,免得总记挂死人。 谢洵叫人牵了马过来,拍了拍阿十的发顶:“走吧,该回家了,你出来的这些日子,可把阿爹阿娘想坏了,还有八嫂,有事儿没事儿就来荣昌号,找刘喜儿扫听你的消息,可把刘喜儿烦的够呛,还有冬儿那丫头,三天两头的跑我跟前儿来哭鼻子,说你身边没她伺候怎么办,我说你好着呢,那丫头就是不信,还有大哥,大嫂,五哥,七哥……家里人可是每天都惦记着你这丫头呢。” 阿十心里一暖:“那赶紧走吧。”翻身上马一行人绝尘而去。 走的时候是深秋,京城已是满眼萧瑟的秋景,回来的时候,已是二月底,和风细细,触目所及一片烂漫春景。 在路上阿十便问清了怀玉身上背的那个案子,并不是什么大案,交给九哥去处理妥当,怀玉不理会这些,自从进了京城,这小子眼睛就不够使的了,一会儿看看这儿一会儿看看哪儿,瞧什么都新鲜。 刘喜儿笑他:“你小子好歹开过藏玉楼,怎么跟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似的。” 怀玉:“我那藏玉楼在南疆,跟京城怎么比啊。” 刘喜儿又咕哝了一声土包子,便不搭理他了,还特意离他远了些,生怕别人发现自己跟这土包子是一起的。 到了前头岔口,阿十叫车夫停住,谢洵:“做什么?还没到家呢。” 阿十:“九哥,我想先回睿王府。” 谢洵愣了愣:“随你吧。” 看着马车往睿王府行去,谢洵不禁叹了口气:“我当过了这么多日子,这丫头想开了呢。” 刘喜儿道:“小姐最是重情,跟睿王殿下又是两情相悦,哪能想得开啊。” 谢洵:“我是怕这丫头不想面对现实,到了如今这丫头还相信睿王没死呢,说要等他回来,可那场大火,烧的整整一夜,就算是个铁人都烧化了,何况睿王这样的血肉之躯,可这丫头硬是不信,非说睿王没死,她要等他回来,若这么等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算了,先家去再说。” 不说谢洵担心,且说阿十带着怀玉一路到了睿王府,到了府门外,刚下车就见府门前以大管家王顺为首乌压压跪了一地人,见阿十下车,齐声道:“奴才们叩见王妃。” 阿十摆摆手:“ 起来吧。”王顺带着人起来了,赵勇几个却跪着不动,阿十看向他:“赵大哥快请起。” 谁知赵勇摇摇头:“除非主子答应以后不管去何处都让奴才几个跟在身边,奴才等才起来。” 阿十只得道:“好吧我答应。” 赵勇几个这才站了起来,阿十指了指怀玉:“这小子叫楚怀玉,我瞧着是块练武的材料,赵大哥得空指点指点他。”说完,迈步走了进去。 怀玉刚要跟去,却被人抓住后脖领子直接拎了起来:“你小子叫楚怀玉?” 怀玉整个人掉在赵勇胳膊上,腿踢疼了两下:“是又怎么样,你先放我下来,我可是阿十小姐的人,阿十小姐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赵勇:“你一个小子跟着王妃主子做什么?年纪轻轻的还是学点儿本事要紧,走,我们哥几个这些日正闲着,好好调,教,调,教你,我先看看你的拳脚功夫……”根本不管怀玉答不答应,直接拎着脖领子往练武场去了。 王顺忍不住道:“王妃主子从哪儿捡了这么个小子来?” 阿十不禁笑了:“不是捡的,是这小子硬赖上来的,这小子就是块狗皮膏药,黏上就撕不下来,只得带了回来,这小子虽说油滑,好在有赵勇几个,也不用我天天看着这小子了。” 进了屋,王顺先把府里的大小事汇报了一遍,又说起京里的事儿,不免就说起北狄新王来京朝拜的事。 阿十道:“这事儿在外头听过一些,姜兴的幼子登上了北狄的王位,其姐,姜兴长女达莱公主摄政。” 王顺:“正是姜兴幼子,听说年纪跟咱们太子殿下一般,却生性懦弱,万事皆靠着他姐定夺,如今来咱们大晋朝拜也是姐俩一块过来的,北狄的真正的大王其实是这位达莱公主,在蒲城曾听说这位达莱公主心地良善,如今当了北狄的王,还能良善的起来吗。” 阿十:“北狄新王何时进京?” 王顺:“如今已在路上,估计十日后可到京。” 阿十点点头:“你叫人看着赵大哥几个,若一发现不对,立刻来报我。” 王顺:“主子是怕赵勇几个找北狄的麻烦?” 阿十:“不是怕,而是他们几个一定会去找北狄的麻烦,经了蒲城一战,我军死伤无数,如今北狄新王入京朝拜,是用我大晋士兵的鲜血换来的,干系北疆的安稳,轻忽不得。” 110、110 … 正说着就听外头八嫂的声音:“阿十, 你真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八哥哄我呢。” 阿十忙起来迎了出去, 刚到门口玳玳就扑了过来, 阿十忙扶住她, 目光停在八嫂的肚子上:“八,八嫂, 你的肚子怎么这么大了。” 玳玳:“你走的时候月份小, 如今月份大了,肚子自然也就大了,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阿十:“可是这也太大了点儿吧。” 玳玳身后的婆子笑道:“小姐有所不知, 七少爷一早瞧过了, 说八少奶奶怀的是双胎,老夫人每个月都带着八少奶奶去大佛寺烧香呢, 说多给佛爷烧几炷香,一准儿能心想事成。” 阿十不禁失笑,据说当年生了九哥之后,就是因为去大佛寺烧香许愿才生下自己,因此, 她阿娘最信服大佛寺,举凡心有所求便会去大佛寺烧香, 如今带着八嫂去,必是想要个孙女。 想到此,摸了摸玳玳的肚子:“八嫂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玳玳眨眨眼:“这个哪是我能决定的,不过, 你八哥喜欢女孩,天天一回来,就对着我的肚子念叨,说你小时候有多招人喜欢,还说养女随姑,若是生个丫头,必然随你,到时候可是咱们谢家的宝,若是小子就不稀罕了,说咱们谢家从上到下都稀罕丫头,弄得我也有些紧张,阿十,你说万一我肚子里的是两个小子怎么办,到时候公婆会不会不喜欢啊。” 阿十扶着她进屋坐下:“八嫂别瞎想,不管你这肚子里是小子还是丫头都是我谢家的宝贝,阿爹阿娘怎会不喜欢。” 玳玳的性子一惯直来直去,这愁来的快去的也快,又最信阿十,听阿十这般一说,立马就眉开眼笑了起来,点点头:“喜欢就好,我以后就不用担心了,对了,阿十你这一走这么多日子,可让我惦记坏了,看个戏都没人陪,你倒是去了哪儿啊,你八哥说你往南越那边儿去了,你跑那边儿去做什么?” 阿十:“哪是我要去的,是老爷子硬拉着我去的,先不说这个了,我刚进门八嫂怎么就来了?” 玳玳:“是婆婆想你的紧,平常日子哪天都要念个七八遍,今儿一听你八哥说你回来了,非要亲自过来,让大嫂劝住了说于理不合,我便来接你了,你也是,既回来了怎么不家去跑这空荡荡的睿王府来做什么?” 阿十:“八嫂忘了,阿十是这府里的主子,这里便是我的家。” 玳玳:“我可说不过你,总之,你快跟我回谢府去吧,公婆哥嫂一大家子等着你呢。” 王德:“国公爷老夫人有了春秋,主子这一走就是半年光景,还是回去瞧瞧吧,王府里也没什么要紧事儿。” 玳玳:“就是说,就算嫁了也能回娘家啊,走啦。”不由分说拖着阿十走了。 阿十一迈进院子,就见阿爹阿娘已先一步走了出来,阿十上前刚跪下还未磕头就被王氏夫人一把搂在了怀里,嘴里喃喃叫着:“你这丫头怎么连个信儿都不捎回来,可让娘想坏了,想坏了,你个没良心的丫头,你就想想娘,若早知如今当初就不该把你嫁了,就让你留在娘身边儿一辈子,也免得娘想的心肝儿疼……” 阿十垂着泪抬起头来:“是阿十不孝,让阿娘担心了。”一句话未说完就被王氏夫人搂在怀里,娘俩抱头痛哭起来。 周围的嫂子们也跟着抹泪,丫头婆子们一个个也都湿了眼角。 大哥咳嗽了一声:“虽说开了春,外头也有些凉,还是去屋里说话儿吧。” 大嫂抹了抹眼泪:“就是说,还是去屋里吧。” 阿十站了起来:“阿娘咱们屋里说去,这一路的新鲜事儿可多着呢,您不知道老爷子在南疆那边儿还有个相好的红颜知己呢,叫香儿,是个开青楼的,老爷子半夜溜出去跟她……” 国公爷听着实在不像话忙道:“不许胡说。” 王氏夫人不乐意了:“你哪个耳朵听见阿十胡说了,那老头子打年轻的时候就是个色鬼,宫里头嫔妃无数,外头还拈花惹草,没一刻闲着的时候,我说他这些年怎么总往外头跑呢,原来是找相好的去了,他既刚当着阿十往那种地方跑,还怕人说不成。” 国公爷略凑近些低声道:“孩子们都在呢,多少顾及些体面。” 王氏夫人白了他一眼:你不是打早就想跟那老头子出去吗,我看你就是想跟那老头子出去风流,一对老不正经。” 当着这么多儿媳妇儿呢,王氏夫人这一句话,把国公爷说了大红脸,见儿媳妇儿们一个个想笑不敢笑的样儿啊,国公爷顿觉面上无光:“那个,我想起来,宣平候刚遣人来请我过去说有要事商议。”撂下话快步走了。 王氏夫人哼了一声:“宣平候这老家伙也不是好东西。” 玳玳好奇的道:“我见过宣平候,是个挺和善的老人家,婆婆怎么说他不是好东西呢?” 五嫂生怕她又说出什么话来,忙寻借口拖了她出去。别人也都知娘俩久不见面,不定有多少梯己话要说呢,也都纷纷告退出去了,一时间屋里就剩下了娘俩。 王氏夫人方仔细端详自己的闺女,不禁道:“黑了,也瘦了,这一路上没少遭罪吧。” 阿十摇摇头:“阿娘,阿十没那么娇气,而且也不算辛苦,倒是长了见识,也懂得了许多道理,之前阿十在爹娘的羽翼下,根本不知生活疾苦,也不知外头的老百姓是怎么过日子的,原来老百姓过得那么苦 ,有的甚至三餐不继,衣食无着,可他们仍然努力的活着,盼着有一天能过上好日子,跟他们比起来,阿十拥有的太多太多了,阿娘放心,我不会想不开的,我会好好的。” 第56节 王氏夫人摸了摸她的脸:“娘的小阿十真的长大了,也懂事了。” 娘俩说了半日话,阿十陪阿娘用了晚饭便走了。 玳玳不满的道:“婆婆怎么放阿十走了,我还想她陪我说话呢。” 王氏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这姑娘嫁了就是婆家的人了,哪能还住娘家,更何况,阿十嫁的皇家,皇家有皇家的规矩,总要守着些的。” 玳玳:“可是人都没了,阿十守着那个空荡荡的睿王府做什么?” 王氏夫人叹了口气:“这丫头重情,一时半会走不出来呢,且由她去吧,等以后日子久了,许就淡了。”却也知道,有睿王这个人在前,只怕阿十这辈子都走不出来,当初给阿十选女婿的时候,千挑万选才挑了这么个好的,可就是因为太好了,也把阿十害了,这莫非就是命,阿十自打出生就顺风顺水,老天爷都看不过去,非要给这丫头竖个坎儿。 想着见玳玳一脸愁容,不禁道:“你若想阿十,去睿王府跟寻她就好了,哪用这般愁眉苦脸的。” 玳玳:“我能去找阿十?” 都快当娘了,这丫头的心思还是如此单纯,让自己怎么能不偏疼这个媳妇儿,王氏夫人点点头:“能啊,怎么不能,若老八同意,你去住几日也无妨。” 玳玳顿时跟得了圣旨一般,站了起来:“那我现在就去找他。”说着就往外跑。 吓得王氏夫人一叠声的叫:“慢些,肚子大了,摔了可了不得……” 转过天,玳玳就大包小包的搬了过来,阿十得了信儿出来接她,见府门外的辆大车东西,吓了一跳:“八嫂,你这是要搬家不成。” 玳玳:“这前头的一车是我使的东西,后头那一车都是你八哥的书,叫我一起搬过来,以后住过来好看。” 阿十愣了愣:“住过来?” 玳玳:“婆婆说了我若想你,就让我搬到你这儿来住,你八哥说不放心,非要跟来,我也没法子,反正这睿王府大的很,阿十你这是什么神情,不是不想我来吧。” 阿十:“谁说的,我是高兴的。”睿王府的琳琅轩小巧别致,还临着水,八哥八嫂应该喜欢,便叫王顺派人收拾了出来,安置两人住了进去。 因北狄新王要来朝拜,八哥忙的很,每天天一亮就出去,不到掌灯时分是回不来的,虽忙却也担心八嫂大着肚子往外跑,不许八嫂出府,也难怪八嫂来缠自己,有自己护着,八哥终于同意八嫂上戏楼了。 阿十坐在二楼的包间里,瞥了眼对面一边儿嗑瓜子一边儿看戏的八嫂,摇了摇头,她终于明白八嫂为什么非要搬睿王府来了。 八嫂平生就两大爱好,一是听书二是看戏,在谢府有阿娘嫂子们,多少得收敛些,又大着肚子,想出来戏楼看戏,也不可能,所以才来缠自己。 想到此,不禁道:“八嫂你不说搬来睿王府是来陪我说话儿的吗,怎么成天拉着我往戏楼跑。” 玳玳放下手里的瓜子双手合十:“阿十行行好,就让我过过瘾吧,我都好几个月不看戏了,成天在屋子里闷着,七哥说看书伤眼睛,你八哥就把我的话本子都没收了,我天天在屋子里傻坐着,回头非成白痴不可。” 说着,忽指着下头:“阿十,你瞧哪是狄人吧。” 第111章 阿十看过去, 见下头的戏院子的门边儿上有一男一女, 瞧着有三十上下的年纪, 男人身量极高,肤色粗黑,五官轮廓虽深,却称不上俊美, 脸上斜斜还有一道刀疤极为狰狞,从身量五官上看,应该是狄人, 女的却生的细眉细眼颇有风韵, 两人看起来不大匹配,不像是两口子。 被戏园子看门的伙计挡在外头, 仿佛正在争吵。 玳玳:“你倒是说话啊,那是不是狄人?你不是去过蒲城吗,肯定见过狄人的。” 阿十:“那个男的应该是狄人, 女的瞧着不像, 应是咱们晋国人,好了, 出了大半日了,也该回去了。”说着站了起来拖着玳玳往楼下走。 玳玳嘟着嘴:“这么早回去做什么?也没事儿, 再看一会儿啦。” 阿十扫了眼的她的大肚子:“八嫂,你这肚子月份大了,不能总坐着,再说, 这眼瞅就晌午了,难不成在戏楼里吃午饭吗?” 玳玳:“在戏楼里吃怎么了?” 阿十:“八嫂要非在外头吃,等回头让八哥陪你出来吃。” 玳玳:“你八哥哪会陪我出来吃吗?” 阿十:“八哥不陪你,我就更不能陪你了,万一出了闪失,我可担不起。” 说着下了楼,两人刚要走到门边儿,不妨那跟伙计争吵的妇人一把拉住了阿十:“这位姑娘,你给评评理,这戏园子开门做买卖,为什么不让我们夫妻进去看戏,我们夫妻又不是不给钱,这不是欺负人吗。” 那伙计一看阿十,立马就不敢出声了,阿十看了他一眼:“这位大嫂说的是,你这戏园子既开门做生意,就没有把主顾往外推的理儿,人家又不是不给钱,为什么不让人家进去看戏。” 那伙计:“要说这位大嫂进去也就进去了,可这位却不成,这汉子一看就是狄人,若不是狄人作乱,非要跟咱们打仗,咱们的大将军王怎会战死,还有那么多将士,都死在了蒲城,这都是狄人干的,狄人没一个好东西。” 原来是因为这个,阿十微叹了口气:“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况且狄人也不都是坏人,作乱的是北狄先王姜兴,也已死在蒲城,如今北狄新王继位,两国和谈已成友邦,过去的仇怨就已经过去了,以后两国的百姓应和睦共处,如此方显我大晋泱泱大国之风。” 那伙计:“可是,那些死了的将士难道就白死了不成?” 阿十:“那些将士正是用他们的性命才换来了如今的太平,若两国仍交恶,再起兵祸,那些将士们九泉之下也不能安生,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那伙计点点头,冲那两个人说:“你们进去吧,不对,得先付钱。” 那汉子哼了一声:“狗眼看人低,爷如今有的是钱。”说着把背后的包袱,哗啦啦抖在了地上,金银锭子,珍珠玛瑙,红绿宝石,能耀花了人的眼,那汉子捏了一块银锭子丢给伙计:“这个够不够?” 那伙计也不会跟钱过不去,刚要放他们进去,却听阿十道:“且慢,这荷包你们是从何处得来的?” 阿十的声音有些颤,把包袱里那个荷包紧紧捏在手里,这个荷包没人比自己再熟悉了,是当年在南越的时候,自己遗落在大王子府的那个。 上头是冬儿绣的茉莉花,里头装是八嫂给自己做的茉莉花的香饼子,当日自己跑的匆忙,遗落了这个荷包,被冰块男捡了起来,后来一直被他戴在身上,为什么会在这个北狄汉子手里? 阿十不敢想,却又不得不想。 那汉子伸手来抢:你拿我的东西做什么?快还给我。” 阿十却避开他:“这荷包果真是你的吗?” 那汉子:“这还有错,当然是我的。” 玳玳探头一看,指着汉子:“你还真会睁眼说瞎话,这荷包明明就是我们家阿十的,这上头的茉莉花是冬儿绣的,里头装的香饼子是我亲手摘的茉莉花做的,旁的不说,就这香饼子别人断不会做出一样的来,奇怪啊,阿十你的荷包怎会跑到这狄人的包袱里。” 旁边的妇人忽的拽住那汉子:“不瞒您二位,这荷包是我男人捡的,找不着失主便一直放在身上,既然是姑娘的东西,就还给姑娘好了。”说着一拉那汉子就要走。 那汉子忙道:“不看戏了啊,你不吵着要逛戏园子的吗,怎么走了……” 玳玳:“阿十,你的荷包怎会跑这狄人手里?” 阿十:“八嫂你先回王府。” 玳玳:“什么我先回去,你呢?”话未说完,阿十已经没影了。 玳玳只得自己回了王府,阿十一路跟着那两个人到了客栈,那女人恼了,回过头来:“你这姑娘怎么回事,不是跟你说过了吗,那荷包是我男人捡的,既是你的也还给你了,你还跟着我们做什么?” 阿十:“不瞒这位大嫂,这荷包虽是我的,却一直在外子身上收着,故此,在下是想问问大嫂这荷包是在何处捡的?” 妇人愣了愣:“外子?” 旁边的汉子道:“媳妇儿这个我知道,有些地方称呼自家男人叫外子。” 那妇人瞪了他一眼,对阿十笑了笑:“你都嫁人了啊,我当你是姑娘家呢,瞧着不像啊。” 阿十:“大嫂,这荷包事关外子生死,还请大嫂据实以告。” 那妇人:“既这么着,我就告诉妹子,这荷包是我男人在蒲城的死人堆里头捡的,想必妹子也知道,这一打起仗来死的人就没数了,我男人是去北狄跑皮子生意的,打仗的时候正在蒲城,顺道就捡了这个荷包回来,至于这荷包的来历,实在不清楚,你就是再跟着我们两口子也没用。” 阿十脸色暗了暗:“这么说是我想多了吗?” 那妇人:“妹子的男人若是大晋的兵将,听说,仗打过去之后,官府都有详尽的记录,战死的朝廷都会发给抚恤银子,妹子莫非没领到?” 阿十摇摇头,那妇人道:“那妹子赶紧去衙门问问啊,听说战死的都有一笔不少的抚恤银子呢,虽瞧妹子的样儿不像缺银子使唤的,可有总比没有强吧。” 阿十:“大嫂来京城是投亲还是访友?” 那狄人的汉子道:“我们是跟着我们大兄弟来享……”话未说完就挨了妇人一脚:“就你话多,出去半天,没见我都渴了吗,还不去倒茶。” 那汉子倒是好脾气,一点儿不恼,反而嘿嘿笑着:“渴了,怎么不早说,我去给你倒茶。”说着进了客栈里头倒茶去了。 妇人:“我男人这张嘴就爱胡说八道,你别听他胡说,我们得了几张好皮子,想着京里贵人多,便来了京城想卖个好价钱,大妹子可想买好皮子,若有意跟我上去瞧瞧。”阿十摇摇头转身走了。 见她走了,妇人才进了客栈,把捧着茶碗的汉子拽进了屋里,那汉子忙道:“你不是渴了吗,这茶不凉不烫的正恰好。” 妇人把茶碗拿过来放在桌子上:“丑驴这事儿我觉着不对劲儿。”这两人正是代城的丑驴跟胡寡妇。 丑驴不明白的道:“不就一个荷包吗,有什么不对劲儿的?” 胡寡妇:“你说的轻巧,你也不想想那荷包是谁身上的物件儿?” 丑驴挠挠头:“不就是咱阿十大兄弟的吗,怎么了?” 胡寡妇伸手点了点他:“你这脑袋是榆木疙瘩的啊,怎么不想想,刚那姑娘可说荷包是她的,又说该在她男人身上,听她的话头,她男人十有八九是去蒲城打仗的兵将。” 丑驴:“是就是呗,跟咱们有啥干系?” 胡寡妇:“你傻啊,莫非忘了这荷包可是阿十身上的,要是这姑娘的话是真的,阿十很可能就是这姑娘的男人,这姑娘要是知道她男人没死,肯定会找的。” 丑驴:“这不是好事儿吗,夫妻团圆。” 胡寡妇:“团圆个屁,你忘了你我如今的好日子是怎么来的,要不是那北狄公主瞧上了阿十,要招他当北狄的驸马爷,能赏你我这么多金银珠宝吗,还让咱们跟着一起来了京城。” 丑驴:“那也得论个先来后到吧,这姑娘若是阿十的原配妻子,也不能因为公主瞧上阿十,就不认自己的婆娘了啊,这姑娘生的这么好看,跟那画上的美人似的,而且年纪又不大,难道就这么守一辈子寡啊。” 胡寡妇白了他一眼:“北狄公主对阿十可也是十足真心。” 丑驴为难的道:要不两个都娶了得了,反正男人三妻四妾也不新鲜,哎呦,疼,疼,你快松手……” 胡寡妇扭着他的耳朵:“你是不是早惦记着三妻四妾了?” 丑驴:“我,我哪敢啊,我丑驴这辈子有你一个媳妇儿就够了,真的,我发誓。” 胡寡妇放开他:“这话可是你说的,若你敢说了不算,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丑驴:“算,算,绝对算。” 胡寡妇:“甭废话了,你现在屋里待着,我出去跟老板年扫听扫听刚姑娘的底细,再做道理。” 第112章 胡寡妇从屋里出来, 去柜台上去寻正算账的老板娘, 东拉西扯的说了些家常, 正想着怎么引到刚那姑娘身上,不想老板娘倒先憋不住问了起来:“刚瞧见你们两口子在外头跟人说话来着。” 胡寡妇心中一喜忙道:“老板娘说的是刚才外头那个姑娘啊。” 老板娘道:“原来你们两口子不知她是谁啊?” 胡寡妇:“老板娘认得不成?” 老板娘得意的道:“别认真不见得能认得出这位,可偏偏我有造化,上回去荣昌号碰上过这位一回, 这位可是了不得贵人。” 胡寡妇:“瞧着不像啊。” 老板娘:“你知道什么,那是人家低调,你可知道谢家吗?” 胡寡妇:“你说的若是定国公府的谢家, 自然知道。” 第57节 老板娘点点头:“这就是了, 刚那姑娘就是谢府唯一的一位千金小姐,排行第十, 取名谢阿十,嫁的是咱们大晋的大将军王睿王殿下,圣上赐婚, 太太上皇宣旨, 宣平候做的大媒,老国公爷才勉强应下了这门亲事, 听说他们彼此情投意合,是百年难遇的一对佳偶, 可惜老天不开眼,蒲城一战,睿王殿下战死沙场,阿十小姐捧着灵牌大婚, 如今一个人守着偌大的王府,这么年轻也不知什么年月熬到头呢。” 胡寡妇听了这番话真恍如晴空霹雳一般,魂儿都没了一半,忙匆匆寻个借口走了,回了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丑驴,这回可出大事了。” 丑驴见她脸色煞白,忙把茶递在她手里,胡撸胡撸她的胸口:“别怕,别怕,天塌下来,还有你男人顶着呢。” 胡寡妇推开他的手:“这次你可顶不住,你可知刚那姑娘是谁,她就是国公府的千金小姐,大将军王的王妃。” 丑驴:“原来她这么有来头啊,就算再有来头,跟咱们也没干系啊,你怕什么?” 胡寡妇:“你可知她叫什么,她叫谢阿十。” 丑驴愣了愣:“这个名怎么跟咱家阿十大兄弟一样呢。” 胡寡妇拍了他的脑袋一下:“你傻了,忘了阿十什么都不记得了吗,怎会记得自己的名儿,先头我还觉得奇怪,如今想想,必是心里爱极了才会连自己的名儿都不记得,却记得别人的名儿。” 丑驴这会儿明白了过来:“刚那姑娘是谢府小姐,大将军王的王妃,这么说,咱家阿十大兄弟,莫非就是大将军王?怎么可能?大将军王不战死在蒲城了吗,这件事儿大晋谁不知道,大丧都过去半年了。” 胡寡妇:“你想想,当初你是在蒲城把人捡回来的,日子可正对的上。” 丑驴:“对了,你还记得不,阿十大兄弟怀里藏着那副美人画,我刚还说怎么瞧着那姑娘有些眼熟呢,这会儿想想,可不就是那画上的美人吗。” 胡寡妇:“是啊,我也瞧着那姑娘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你这一提倒想起来了,还真是那副画。” 丑驴:“这么说,阿十大兄弟真是咱们大晋的大将军王了,咱们两口子竟然救了大将军王,这往后还不吃香喝辣的过一辈子啊哈哈哈。” 没笑够呢就被胡寡妇踢了一脚:“还笑呢,你也不想想,咱们大晋的大将军王可就快成北狄的驸马爷了,你可别忘了,咱们这一包袱的金银可是那北狄的达莱公主赏赐的。” 丑驴:“要不,咱还是把这些金银还回去吧,阿十大兄弟若真是咱们大晋的大将军王可不能做北狄的驸马爷。” 胡寡妇点点头:“我也这么想,只是,这金银达莱公主既然赏下了,咱们怎么换回去啊。” 丑驴:“这么着,明儿北狄新王不就进京了吗,进了京必会住在驿馆之中,到时咱们直接去驿馆见阿十大兄弟,把这事儿说明白了,再把银子还给达莱公主不就得了。” 胡寡妇:“说的简单,你也不想想,阿十那个性子,是咱们说就能信的吗,不瞒你说,我如今想想他那张冷脸都发憷,他可什么都不记得了,如今平白多出来个媳妇儿,他能认吗?” 丑驴:“那就是他们的事儿了,咱们两口子可管不了。” 胡寡妇一想也是,说到底,他们两口子都是救命恩人,就算一时贪财拿了达莱公主赏赐的金银,不也换回去了吗,将来就算大冰块记起来,也不应为难他们,至于那个美人他想不想的起来就是他们自己的事儿了,跟自己和丑驴没干系。 想通了也就放心了,两口子去对面吃了两碗面,又去逛了逛街景,入夜方回客栈睡下不提,且说阿十,拿着荷包回了王府, 想起之前跟冰块男的种种儿,心中难过非常,提了一壶酒,去了马厩。 大黑看见她兴奋的打了个响鼻儿,阿十摸了摸大黑的脑袋,仰脖喝了一口酒:“大黑你说他还会不会回来,这真是我的奢望吗,他真的丢开我走了,他明明答应过回来娶我的,他说舍不得我,难道这些都是他骗我的话吗,这个荷包是他从不离身的,为什么会在别人手里?” 大黑马脑袋在阿十手上蹭了蹭,阿十叹了口气,把酒壶里的酒倒了些拌在草料里,大黑高兴的叫了一声,低着脑袋去吃马槽里拌了石榴酒的草料,不一会儿吃完了,伸着马脑袋来够阿十手里的酒壶。 阿十拍开它的脑袋:“这是他临出征前特意酿的石榴酒,他酿酒的手艺八哥都服气了,只可惜时间匆忙,酿的不多,我有贪酒,如今没剩多少了,吃光了可就没了,你还是省着点儿吧,吃点儿解解馋就得了。” 大黑哪里肯,仍伸着马脑袋过来,舔阿十手里的酒壶,阿十没辙只得又倒了一些在马槽子里,大黑才满意足的吃去了。 阿十摇摇头:“你还真霸道,跟你主子一样。”说着靠着马厩的柱子坐了下来,喝了口酒,抬头看了看,春夜寂寂,朗月繁星,这样的夜,若是有冰块男在该多好,他会给自己讲他小时的事,学艺的事儿,在外游历的事,外人都说他不善言辞,可在自己跟前儿,他却有说不完的话。 他偶尔会埋怨自己生的太晚,以至于他们认识的有些晚,蹉跎了许多年大好光阴,所以,以后得加倍补回来,这些话言犹在耳,可他的人却杳然无踪。 或许,自己可以去梦里质问他为何食言?想着闭上眼靠在柱子上睡了过去。 王顺找遍了整个王府都未找到阿十,末了想起大黑,跑来马厩,果然在这儿,大黑看见王顺叫了一声,大舌头去舔阿十的脸。 就算阿十是睡神转世这会儿也醒了,睁开眼推开大黑的长马脸,看见王顺一脸着急,不禁道:“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王顺:“王妃主子,可不好了,赵勇几个昨儿还好好的,我还说不会生事儿了,不想今儿一早就不见影儿了,今儿可是北狄新王进京的日子,奴才琢磨着赵勇几个是去找北狄新王的麻烦了,北狄新王进京朝拜是国家大事,若是让赵勇几个给搅合了,就算是咱们睿王府的人,只怕也不成。” 阿十蹭的站了起来:“我去瞧瞧。”拍了拍大黑,翻身上马出了王府城外而去。她知道小粘糕儿会在城外十里亭迎接北狄新王的王驾,以彰显大晋泱泱大国的气度,只不过蒲城一战,两国兵将均死伤无数,这份血仇沉在骨子里,并非一朝一夕能化解的。 所以皇上让小粘糕出迎,也是想缓和一下两国兵将紧张的氛围,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冲突,但是赵勇几个可不管这些,九哥说过,在蒲城的时候若不是九哥死命拦着,这几个人非得跑去北狄给睿王报仇雪恨不可。 如今北狄新王进京,这几人如何能咽下这口气,阿十不反对他们找北狄的麻烦,但得分场合,说白了,得师出有名,以过往的经验,举凡这种番邦国主来朝,必会有比试 ,到时候尽可以名正言顺的收拾他们,既不会影响两国邦交又出了一口恶气,也不会牵连赵勇几个。 阿十紧赶慢赶终在北狄新王的车队尚未到十里亭把赵勇几个拦下了,赵勇几个能不理会王顺,对阿十却是言听计从。 只得歇了心思,怀玉不满的道:“赵老大,你昨儿不是说今儿要给北狄人一个下马威吗,让他们知道咱们大晋不是好惹的,怎么人还没来,你就蔫儿了。” 阿十皱了皱眉,一伸手扭了他的耳朵:“你小子是嫌天下不乱啊。” “哎呦,疼,疼……” 阿十放开他,这小子忙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嘟囔:“这是赵老大说的,也不是我说的,干嘛拧我的耳朵啊。” 阿十瞪了他一眼:“我看你就是没事儿找事儿。” 正说着,怀玉指了指后边:“嚯,那是谁啊,这么威风。” 阿十回头看过去,赵勇几个忙拖着怀玉跪下磕头:“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下了车驾走了过来,惊喜的道:“阿十,真的是你,刚远远的瞧着,我还当瞧差了呢,我这些日子忙也没得空去找你,你怎么也不进宫来看我。” 阿十扫了眼后头的官员:“这里可不是说这些的地儿。” 太子拉了阿十的手:“既来了,就陪我在这儿说会儿话吧。” 阿十刚要说不妥当,那边儿北狄的车队已经过来了,自己这会儿再走,更不妥当,便站在阿彻身后,想先把这会儿混过去再说。 眼瞅这北狄新王的王驾到了近前,却不想变故陡生,大黑不知怎么了,忽然嘶鸣一声,撒开四蹄冲北狄的车队冲了过去…… 第113章 大黑虽并不温驯, 却从不曾出现过失控的境况, 尤其阿十还在跟前儿, 更不可能,必然是有什么东西刺激到了它,不管如何,也不能冲撞北狄的车队, 两国刚刚和谈,不宜再生事端。 阿十急忙发出长长的哨声,召唤大黑回来, 不想以往极灵验的哨声, 竟不管用了,大黑恍如未闻一般, 直冲了过去,北狄的士兵一时慌乱,拿起弓箭对准大黑。 阿十一急, 再也顾不得, 从旁边抢过一匹马,翻身上马, 冲了过去,她一过去, 赵勇几个那还会看着,纷纷上马跟了过去,护着阿十不被北狄兵士所伤。 验看就乱了套,忽一人从北狄车队中纵身跃起, 稳稳落在大黑背上,大黑两个前蹄腾空一声响亮的嘶鸣,停在原地,方平息了一场大乱。 北狄使者气急败坏的冲了过来:“你,你们是何人?胆敢冲撞我北狄大王的车驾?” 阿十根本无暇搭理他,直勾勾看着大黑背上的男人,眼里盈满泪光:“你果真回来了。” 那男人疑惑的看着她:“这是你的马?还真是匹宝马。” 阿十愣了愣:“我的马?你说大黑是我的马?” 那男人:“难道不是你的马吗?” 赵勇几个激动的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属下等终于把主子盼回来。” 那个北狄的使者指着他们:“你们胡说什么,阿十将军是我北狄的驸马爷,此次是随大公主护卫新王来大晋朝拜天子的。” 驸马爷?赵勇几个愕然看着那使者:“你胡说什么,他明明是我们的主子,大晋大将军王,而且,这才是我们王妃,哪会要你什么北狄的大公主。” 那使者脸色一变,对后头的太子道:“太子殿下,即便蒲城一战你们晋国胜了,也不能如此侮辱我北狄,阿十将军是我北狄驸马,大王新封的摄政王,岂容他人冒犯。” 阿十将军?阿彻看向骑在大黑背上的男人,不禁愣了愣:“皇叔。” 男人从马上下来,走了过来:“阿十见过太子殿下。” 阿彻抓住阿十的手,定定望着他:“摄政王瞧着还真是面熟,乍一瞧跟我大晋的睿皇叔有几分相像,正因如此,睿王妃才会错认阁下,以至于冲撞北狄王车驾,还望摄政王念在王妃思念皇叔其情可悯,不与计较。” 男人:“太子殿下说的可是蒲城战死的大将军王吗?” 阿彻:“正是。” 男人点点头:“大将军王威名赫赫,可惜英年早逝,不然阿十倒想跟大将军王讨教讨教。” 阿十:“你,你不记得我了吗?” 男人看向阿十:“从不曾见过王妃,何来记得之说。” 阿十咬着唇:“我再问你一遍,当真不记得了吗?” 男人略迟疑了一下却仍道:“不知王妃此言何意?” 阿十正要说什么就听后头车里传出一个女孩的声音:“阿十怎么不走了?”随着话音从车里出来一个少女,年纪瞧着跟阿十相若,生的极美,说话也温温柔柔,没有狄人的粗糙,倒有些晋国女子的神韵,看着男人的目光中柔情万千。 阿十虽觉冰块男不会死,他们早晚会重逢,却再也想不到重逢时竟是如此境况,他成了北狄的驸马,自己却是睿王的遗孀,他身边有如花美眷相伴,早已乐不思蜀,而自己却孤灯寒窗独坐天明,她阿十怎会沦落到如此境地,她盼了等了,末了竟是这样的结果,让她情何以堪。 那公主的目光落在阿十身上,愣了愣下意识抓住男人的手臂,男人微微皱了皱眉,却并未挣开。两人的动作落在阿十眼里,真比万箭攒心还难过。 即便如此,她也绝不能丢了谢家的脸,她不禁是睿王的王妃,她还是谢家的阿十,想到此,她深吸一口气,望向男人:“我问你三个问题,你可否如实相告。” 男人:“请问。” 阿十:“第一个问题,你是否忘了什么?”男人点头:“之前的事儿我都不记得了?” 阿十:“第二个问题,你为什么叫阿十?”男人:“不知道,只是脑子里只记得这个名字。” 阿十:“第三个问题,你当真不记得我吗?”男人看了她一会儿终是摇摇头:“不记得。” 阿十点点头:“好,我的问题问完了。”看向那位北狄公主,微微躬身:“公主殿下,今日冲撞了北狄王驾,是我的错,若公主要问罪,只管找我,与太子殿下无干。” 达莱公主摇了摇男人的胳膊:“阿十,这位姑娘想来也不是有意而为,不如咱们就别追究了吧好不好?” 使者一听忙道:“公主殿下不可,我北狄大王前来晋国京城朝拜,本是为了两国之谊,这人纵烈马冲撞王驾,实是对我北狄的大不敬,若不追究,只怕各国会耻笑我北狄。” 达莱公主:“这位姑娘也不是故意的,你看这匹大黑马多乖,哪是你说的什么烈马?”说着伸手过去想摸摸大黑,却被大黑一个响鼻吓得缩回了手。 男人伸手拍了拍大黑,大黑在他手上蹭了蹭,颇通人性,公主见他喜欢这匹马,想到一个主意,跟阿十道:“阿十很喜欢这匹马,不如就把这匹马送给阿十,就当做赔罪了如何?” 赵勇:“ 你这公主说话好生奇怪,大黑本来就是我们主子马,何……” 话未说完就被阿十拦住:“如此也好,马送你了,我们从今往后就两清了。”阿十的话是冲公主说的,眼睛望着的却是那男人。 撂下话,翻身上马,疾驰而去,不一会儿便没影儿了。 赵勇几个有些不知所措,阿彻咳嗽了一声:“还不退下。” 赵勇几个看了大黑旁边的男人一眼,知道这种情况,他们处理不来,只得先退了下去。 太子:“请摄政王,公主殿下,北狄大王随本宫进城。” 达莱公主重回了车上,摄政王与太子殿下在前并马而行,眼看进了城门,摄政王道:“刚那位姑娘是何人?她问我那三个问题又是何意?太子殿下可知晓?” 太子看了他一眼:“她是我大晋国公府千金,也是大将军王未过门的王妃,大将军王战死蒲城,她执意抱着皇叔的灵牌成了大礼,本宫自小与她一处长大,深知她的性子,她如此只怕是想做个了断了。” 摄政王:“什么了断?” 太子:“摄政王既不识她,她做什么了断也与摄政王无关,只不过,本宫实在好奇,摄政王是怎么做的北狄驸马。” 摄政王并未应声,脸色却沉了沉。 太子把北狄王一行人安置在馆驿之中,便去了睿王府,刚到王府大门就见门口停了几辆大车,仆役正进进出出的搬东西呢,王顺站在一边儿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正手足无措呢,看见太子跟看见救星一般,忙过来见了礼:“殿下,您快劝劝主子吧,不知怎么了,今儿一回来就吩咐收拾东西,要回国公府去,回去也无妨,可怎么把东西也都收拾了带走,我这心里头慌的很,总觉着主子这一去就不回来了似的。” 太子:“我进去看看。” 第58节 太子刚迈进屋,就听见玳玳道:“好端端的干嘛搬回去啊,这睿王府上下我可刚混熟了。” 阿十:“八嫂喜欢在这儿住,就住吧,反正我是要回去的。” 玳玳:“你都走了,我住这儿像什么话,你八哥也不能答应啊,好啦,都听你的,你说搬回去就搬回去,我这就去收拾东西。”说着走了出来,看见阿彻笑了笑:“阿彻来了,阿十在里头呢,你快劝劝她,也不知怎么了从回来就怪里怪气的。” 谢家有一条不成文个规定,不管是皇后娘娘还是太子殿下,私底下都随着谢家的辈分走,所以即便阿彻贵为太子,在玳玳看来也不过是自己的后辈儿,所以说话也随意。 阿彻进了屋,见阿十正看着窗子发呆,脸上的神情说不清是难过还是忧伤,阿彻在她身边坐下:“阿十你要是难过就哭出来,我不会笑话你的。” 阿十摇摇头:“我不难过,我只是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我自己这么想着念着盼着,守着这个偌大的睿王府,不过是相信他一定会回来,小粘糕儿,可惜,我猜中了开头,却并未猜中结果,他是回来了,可是却已不记得我了,他身边还有美丽的达莱公主,或许他不是不记得我了,他是不想记得,他喜欢别人就忘了我。” 阿彻把她揽进自己怀里:“阿十,除了他你还有很多,有爹娘,有哥嫂,有谢家,有我。” 阿十推开他:“都说了我不难过,走吧。”说着站起来往外走。 王顺还指望着太子劝劝王妃呢,哪想太子跟王妃一起出来了,后头跟着侍郎夫人,婆子提着大包小包的往车上塞,简直就是搬家。 王顺见阿十要上车,忙奔过来道:“主子您这是做什么,您走了王府怎么办啊?奴才可料理不来。” 阿十侧头望了眼王府大门:“他要回来了,这里自然有新的女主人,却不是我。”说着上车去了。 王顺愣了半晌,怎么想王妃的话怎么不对劲儿,猛然想起王妃今儿是去追赵勇几个的,赵勇几个必然知道底细,想到此忙跑了进去。 第114章 国公爷两口子见阿十回来了, 以为闺女终于想开了, 欢喜非常, 连问都不问,忙着叫人搬东西,收拾屋子,一通忙活, 谢府众人也跟着高兴,尤其大嫂欢喜的什么似的,在阿十屋里拉着她说了大半天的话, 才回去。 进了屋见丈夫在呢不禁道:“哎呦, 今儿怎么回来的这样早,不是说北狄的新王跟大公主还有那个什么摄政王都来了吗, 皇上不得设宴啊,我还以为今儿得晚回来呢,对了, 之前我记得没听你说过北狄有摄政王啊, 怎么忽然就蹦出来了一个。” 妻子这一提,承恩公脸色更是不好看:“这个摄政王是北狄大公主新招的驸马。” 大嫂:“这北狄的大公主倒是会算计, 招个驸马当了摄政王,可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只不过,如此一来,这北狄不等于攥在大公主两口子手里了吗,那个北狄新王简直成了摆设。” 大嫂说了半天, 见丈夫脸色越发不对,不禁道:“你是怎么了,怎么这个脸色?” 承恩公摇摇头,这样离奇的事情,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说起,想起,今儿在朝上那个北狄的摄政王,一露面朝上的人都傻了,那哪是什么北狄的摄政王,分明就是睿王殿下,阿十的未婚夫婿,就这么活生生的站在哪儿,却是以北狄摄政王的身份,这世上怎会有如此荒唐的事情。 想到此,叹了口气:“你可只那北狄的摄政王是何人?” 大嫂:“这个我哪儿知道啊?” 承恩公:“他就是睿王殿下。” 大嫂愕然:“什么?睿王?怎么可能,睿王早已战死蒲城,怎会活了过来,还成了北狄的摄政王。” 承恩公:“虽不知其中曲折,但的确是睿王。” 大嫂:“不对,若是睿王,他可是阿十的夫婿怎会变成北狄的驸马。” 承恩公:“看他的样子是什么都不记得了,连他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你还指望他记得阿十不成。” 大嫂:“我说阿十今儿怎么忽然搬回家来了,莫非跟这件事儿有关。” 承恩公:“阿十回来了,我去瞧瞧她。”说着站起来要走,被妻子拦住:“刚我不知道底细,拉着她说了半日的话,想必这丫头是强打精神,你这会儿去了,她不还得支应着吗,反正人已经回家了,以后你们兄妹有的是时候说话,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的,你先跟我说底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不说在蒲城战死了吗,尸骨都运回京城发丧入土了,怎么又活过来了,还成了北狄的驸马。” 承恩公:“这事儿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想必阿十是见过他了,如此也好,她一个人住在睿王府也不是长久之计。” 大嫂:“你是说阿十见过他了?” 承恩公:“以阿十的性子,若不是心灰意冷哪会搬回来,必是见过他了。” 大嫂点点头:“这丫头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未嫁呢夫婿就战死了,这好容易活过来,又把她忘了,不对啊,既都知道他就是睿王,难道皇上就任由他当北狄的摄政王吗。” 承恩公:“从皇上的反应来看,想必阿彻透了消息过去,至于皇上为什么当面戳破,自然有皇上的考虑。” 大嫂冷哼了一声:“什么考虑,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吗,那个北狄新王就是个摆设,睿王如今成了北狄的驸马兼摄政王,对大晋只有好处,与此相比,咱家阿十又算的了什么,难怪婆婆总说皇家没好人呢,果真没一个好东西?” 承恩公忙道:“胡说什么呢,仔细隔墙有耳。” 大嫂:“我既敢说就不怕有人听。” 承恩公叹了口气:“你这一竿子可是把阿彻都绕进去了。” 大嫂脸色缓了缓:“阿彻是个好孩子,性子随了兰儿,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撺掇阿十跟睿王这门亲事,如今想想,自打这桩亲事一提,阿十这丫头就没过几天顺当日子,人死了,还非的抱着灵牌去守活寡,上辈子欠他的不成。” 承恩公:“你就别跟着着急了,若是借着这个由头把亲事退了倒好了。” 大嫂:“可是阿十这丫头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啊,若不是真把人搁在了心里,怎会明知人死了还要嫁过去,她心里搁着睿王呢,哪肯退亲。” 承恩公:“正是知道阿十的性子,我才会如此说,你别看这丫头平常嘻嘻哈哈的,骨子里傲气者呢,我们兄弟九个加一起也没这丫头硬气,一个不记得她的人,根本就不是她心里的人,她放得下,我就是怕睿王哪儿不答应。” 大嫂:“什么他凭什么不答应,不是都忘了吗,难道还想缠着阿十。” 承恩公:“你是不记得了,只怕心底还有影儿的,你可知道如今他是北狄的阿十将军。” 大嫂一愣:“阿十将军?怎么起了这么个名儿?” 承恩公:“所以说,这事儿没这么简单,而且此事涉及北狄公主就更麻烦了,不管如何,先退了亲事再说吧。”说着站了起来:“我这就进宫。” 王德顺进了御花园的沁芳亭中低声回禀:“万岁爷,承恩公有要事求见。” 皇上看了对面的人一眼:“皇叔可知承恩公此时进宫所为何来?” 睿王微微皱了皱眉:“不知。” 皇上:“想必是为了谢府千金,皇叔未过门的王妃,朕猜承恩公此行是退婚来了,皇叔说朕应是不应?” 睿王眼前划过那个眼里蓄满泪水,神情却刚毅果决的小丫头,心里不由一紧,她是自己的未婚妻子吗,既未成婚,以大晋礼法,他们之间不应该有什么来往才是,那丫头怎会那般难过。 他如今也未想起过去的事儿来,但丑驴两口子已经把前因后果说了出来,也由不得自己不信,而且,自从踏进京城,自己便隐约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还有那个小丫头,自己竟不忍心看她难过,她一难过,自己的心就忍不住发紧。 想到此,竟不知该怎么答皇上的话。 皇上却笑了:“皇叔若不舍也无妨,这门亲事早已定下,且谢家执意成婚,朕便下旨应允,故此,她已是皇家的媳妇儿,你的王妃,这婚事岂是说退就退的。”挥挥手:“请承恩公前来。” 不一会儿,承恩公跟着王德顺走了进来,看见睿王在座,承恩公并不意外,就算睿王什么都不记得了,身份却改变不了,只他进了京城,这件事儿早晚得清楚。 皇上:“承恩公刚不是头疼,先回去瞧病去了吗,怎么又进宫来了?” 承恩公:“微臣此来是请皇上下旨,退了我家阿十与睿王殿下的婚事?” 皇上:“承恩公此话从何说起?阿十与皇叔已然成婚,何谈退婚,况,如今皇叔平安归来,正是夫妻团圆之时,也不枉费了阿十的一片痴心。” 承恩宫抬起头来看向睿王:“若如此,微臣倒要问殿下一句,北狄那位大公主,殿下准备如何处置?莫非殿下想左拥右抱享齐人之福。” 皇上听着话音儿不对开口道:“您老这话怎么说的,男人三妻四妾本就寻常,更何况皇叔之尊,娶两位王妃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且,这位北狄公主贤良温婉,断不会拈酸吃醋,想必以后定然和睦,说起来也是一段佳话。” 正说着,就见皇后走了进来,脸色不善的道:“皇上倒是好计量,皇叔成了北狄的驸马,把我家阿十置于何地,莫非让她做小吗。” 皇上不禁有些恼:“朕何曾说过让阿十做小了,民间尚有平妻之说,更何况皇族,娶两个王妃又能如何?” 皇后:“多谢皇上好意,只是我家阿十恐怕没这样的福分,还是请皇上下旨退了这桩婚事,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皇叔莫说娶两个王妃,便娶十个八个,也跟我谢家无关。” 皇上脸色都变了:“好,好,朕本是一番好意,不想辜负阿十一片痴心,如今看来,倒是朕多事了,既如此,朕便下旨废了这桩婚事,来人,拟旨。” 话音刚落就听睿王道:“谁是阿十?” 这话问的众人一愣,王德顺见睿王看着自己,只得道:“回殿下,阿十正是谢府千金的闺名。” 阿十竟然是那个小丫头的名字,自己什么都忘了唯独这个名字记得如此清楚,是为什么?阿十,阿十睿王忽觉头痛欲裂,抱着脑袋越想越疼,越疼越想,可是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见他的样子不对,皇上忙叫宣御医,不一会儿来了三个御医,轮番诊了脉,战战兢兢的回说,睿王殿下并无病症。 把皇上气的差点儿砍了他们的脑袋,好在睿王这会儿缓了过来,皇上忙道:“皇叔可觉得哪儿不舒服?” 睿王站了起来:“请皇上准许阿十回驿馆歇息。” 皇上见他脸色不好,只得点点头:“王德顺送皇叔回去。” 睿王刚回驿馆,达莱公主便端着茶盘子走了进来:“你可回来了,我今天跟驿馆的婆婆学了烹茶,这是皇上刚赐的龙井茶,你尝尝可好?”说着,把茶碗递了过去。 睿王接过:“公主不必如此,我既答应公主的事,便不会食言。” 第115章 达莱公主低下头, 半晌方道:“今日在城外那个骑马的姑娘生的真美, 比我们北狄雪山上的雪莲花还要美, 瞧她的衣着像是世族千金,阿十将军可知她是谁吗?” 睿王微微皱了皱眉:“公主想问什么?” 达莱公主:“我没别的意思,都说大晋的女子是不出门的,未嫁之时只有父兄能见, 可她却能纵马出行,有些好奇。” 睿王:“她并非未嫁女子。” 达莱公主听了猛然抬起头来,目光晶亮了许多:“她已嫁做人妇, 瞧着年纪与我相仿, 怎这般早就嫁了,是了, 听奶娘说过,大晋女子多嫁的早,十四五便嫁的颇为寻常。” 睿王:“公主还有何事?” 达莱公主忙道:“没, 没旁的事了, 达莱不打扰将军了,阿奴, 走吧。”转身脚步轻快的出去了。 出了院子,才道:“阿奴, 你说我是不是心眼太小了,看见今儿城外那个姑娘生的美,便有些怕起来。” 阿奴:“公主怕什么?” 达莱公主:“我知道,阿十将军并不喜欢我, 答应暂时顶了驸马的名儿,是因在北狄的时候,欠了我个人情,可是我还是希望他留在北狄。” 阿奴:“可是,公主他终究是晋国人,而且,忘了以前的事,以他的年纪,在晋国应早已娶妻生子,等他想起来怎么办。” 达莱:“想起来有什么干系,只要他肯留在北狄,他的家人自然也是我的家人,可以一起接去北狄,不就好了。” 阿奴:“公主可曾想过,万一阿十将军出身望族,他的家人怎会背井离乡去咱们北狄生活,北狄苦寒,哪如晋国都城繁华。” 达莱歪了歪脑袋:“阿奴,你想的还真多哎,若是晋国的望族怎会流落到咱们北狄去,还进了大牢,还有丑驴两口子,不说他们住在代城吗,阿奴自然也是代城的人了。” 阿奴目光闪了闪,在心里叹了口气,若不是自己之前见过睿王殿下,也不会想到大将军王会在北狄,而且还是在大牢之中,因念着当日放了自己的恩情,求公主救了他出来,却怎么也未想到,公主竟然喜欢上了他。 也不应该说未想到,便是自己只见过一面,都忍不住为大将军王的风采所折服,更何况善良的达莱公主。 正是因为公主的天真,阿奴才未告诉公主,她眼里的阿十将军便是大晋的睿王殿下,闻名遐迩的大将军王,并且早已与谢家千金定亲,而谢家不禁是大晋首屈一指的望族,还是世代将门,战功赫赫的国戚,谢家千金,尊贵不输大晋的皇族公主,素有京城第一美人之名,正是今儿城外那个姑娘,不禁人美,那精湛的骑术,便是他们北狄女子也要甘拜下风。 虽说公主也很美,可人家有婚约在先,且,这一路听了许多睿王殿下与谢家小姐的事情,早已是两情相悦生死相许,若不是睿王失了记忆,哪会流落至北狄,只怕公主这满心的情意终要落空了。想到此,不禁叹了口气。 主仆刚出来迎头就撞上丑驴两口子,公主笑道:“胡姐姐,你们跑哪儿去了,这几日都没见着你们,我正有话要跟胡姐姐说呢,咱们去我屋子里说,丑驴哥哥你先回去吧。”说着不由分说拖着胡寡妇走了。 胡寡妇先头是想阿十真成了北狄的驸马,自己跟达莱公主打好关系,以后自己跟丑驴也就什么都不用愁了,在北狄,在大晋,哪儿不一样。 可如今这个念头一丝儿都没了,阿十不是别人,是大晋的大将军王,皇上都的称呼一声皇叔,这可是位了不得贵人,别说当北狄的驸马,就是北狄新王把王位让给他也够不上啊。 苦寒之地,弹丸之邦的番王,如何能给大晋皇叔相提并论,更何况,未过门的王妃还是谢家千金,就算胡寡妇在北疆的代城谢家都是如雷贯耳,可见有多厉害,自己两口子能惹的起吗。 第59节 被达莱公主拖去说话儿,胡寡妇哪敢跟过去一样漫天胡说,战战兢兢,磕磕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整话,末了寻了个身子不舒服的借口,忙着跑了回来,一进屋,看见丑驴正躺在炕上呼呼大睡,气不打一出来,上去踢了他一脚:“什么时候了你就还睡觉。” 丑驴给她踢醒,揉了揉眼坐了起来:“不睡觉做什么,你也不在,若知道你这么早就回来,我就等着媳妇儿回来一起睡了。”说着一边搂住胡寡妇,照着嘴上啪嗒亲了一口,缠着就脱衣裳。 胡寡妇给了他几下子也不顶用,白等被这驴一样的男人,按在炕上折腾了一溜够起来,天已经黑了下来,胡寡妇起来擦洗了身子,去厨房下了两碗面端过来吃了,便道:“你说,他是怎么想的,既是睿王殿下,做什么还在这驿官之中冒充北狄的驸马。” 丑驴:“我哪儿知道啊,是不是见达莱公主长得漂亮,动了心,舍不得走了吧。” 胡寡妇啐了他一口:“放你娘的屁,达莱公主再美还能美的过那位谢家小姐啊,更何况,谢家小姐才是正主儿。” 丑驴:“达莱公主也挺好看的,对阿十大有情意,或许阿十两个都想要呢。” 胡寡妇琢磨了琢磨,还真没准,别看那男人跟块冰雕似的,可只要是男的哪有不好色的,看看这些达官贵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更何况,他还是睿王殿下,就算不跟皇上似的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府里弄个十个八个的也不新鲜。 说起来,达莱公主若是嫁给大晋皇叔也算一桩佳话,想到此,推了丑驴一把:“你去寻他探探话儿,是不是真有这个意思?” 丑驴:“这天都黑了,想必阿十已经睡下了,明儿再去也不晚。” 胡寡妇见他不动,自己站了起来:“好,你不去,我去。”说着就要往外走,丑驴忙一把拽住她:“你一个女人家,深更半夜的跑男人屋子里去像什么话,老实在屋里待着,我去。”撂下话,出去了。 胡寡妇捂着嘴笑了两声,这男人是个醋坛子,到了这会儿还怕自己对那冰男人有意思呢,自己可没那么想不开,那个冰男人除了模样儿好看点儿,那张脸冷冰冰的能冻死人,谁稀罕啊。 正想着,却见丑驴进了屋,不禁道:“你怎么又回来了?你倒是去没去?” 丑驴:“去了,可刚走到院门外,就瞧见阿十窜上房,一转眼的功夫就没影儿了,这黑灯瞎火的,莫非去做强盗去了。” 胡寡妇白了他一眼:“你傻啊,也不想想他是谁,有必要做强盗吗?” 丑驴挠挠头:“不是做强盗,这大半夜出去做什么?” 胡寡妇眨眨眼:“不是去偷着看他媳妇儿去了吧。” 丑驴:“不能吧,他不是不记得了吗。” 胡寡妇:“不记得了怕什么,那么活生生个漂亮的媳妇儿摆在那儿,心里能不痒痒吗,你们男人不都一个德行,吃着碗里想着盆里的,等把盆里的吃到嘴,又开始惦记锅里的了。” 丑驴也不傻,知道这个话头千万不能接,一接准倒霉,只得嘿嘿傻笑着混了过去,心里琢磨,阿十不是真看他媳妇儿去了吧,他不是不记得了吗,认识道儿吗,别回头走迷了可就麻烦了。 若说之前还有些不信,自己就是他们说的睿王,如今却信了七八分,只因,虽想不起过去的事儿,却对去谢府的路异常熟悉,根本不用想,身体好像有自主意识一般,没一会儿便到了谢府,而且,很清楚她住在那个院子。 几个起落,便到了地儿,在屋顶上停了一会儿,正想着要不要下去,忽听咔哒一声窗户推开了,睿王看了看四周,见对面有颗冬青树,倒可藏身,纵身一跃,躲在树上正好看见窗子里的人,她好像刚沐浴过,头发并未跟早上一样束起来,而是披在身后,她的胳膊搭在窗子上,下巴搁在手臂上,微微抬头,不知看什么呢,月光如水,映着她如画的眉眼儿,说不出的好看,只是那眉间拢着的一丝轻愁,却让他忍不住心里发紧,竟想伸手抚平她眉间的轻愁。 她是自己的妻吗,若自己果真是睿王,跟她应该是门当户对,由皇上赐婚,以大晋的礼法,他们婚前不该相见的,那么自己为什么见了她会有如此熟悉的感觉,自己的心又为什么一阵阵发紧。 而且,她既自称是自己的王妃,又怎会仍住在谢府,他不应该住在睿王府吗,正想着,忽见侧面月洞门进来一个男人,今日在朝上见过,是户部侍郎谢渲,深更半夜,他一个男子,跑姑娘闺房来做什么?即便是兄妹,也当知道男女之别才是。 好在那男人并未进屋,而是坐在了窗下的廊子上,可是他的手是做什么,难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谢渲摸了摸阿十的头发:“有什么话想跟八哥说,八哥听着呢。” 阿十:“八哥以前跟我说过,男女之间需真心相爱才能结为夫妻,一生相守,若是有一个人忘了,还能算彼此相爱吗?” 第116章 谢渲:“八哥觉得, 若果真彼此相爱, 就算忘了也会重新喜欢, 阿娘说过,世上男女的指头上都有月老系上的姻缘线,不管怎么折腾,最终都会结为夫妻, 一生相守,就像阿爹阿娘, 哥哥嫂嫂们都是如此。” 阿十:“那万一姻缘线断了呢?” 谢渲:“傻丫头, 月老可是神仙, 他系上的姻缘线可断不了。” 阿十:“如此说来, 月老的姻缘线系住的或许不是我跟他,所以他才会忘了我。” 谢渲一时也有些词穷,不知怎么安慰她,死了人活生生的站在他们面前, 本来是想不到的惊喜, 不想睿王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谢渲沉默良久道:“你看他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却起了个阿十的名字,说明他心底深处记着你的, 要不然, 怎会什么都忘了,却记着你的闺名,更何况,便他真不记得了, 这辈子也想不起来又如何?你永远是我谢家的阿十,有阿爹阿娘,有哥哥在,绝不会让我家阿十受一丝委屈。” 阿十抬头看向他:“八哥是有什么事跟我说吗?” 谢渲略顿了顿道:“北狄新王虽如今来京朝拜,可经了蒲城一战,两国死伤无数,这用鲜血堆出来的仇恨,岂会轻易化解,北狄新王来京之前,皇上还曾跟我商议,要选一位公主嫁入北狄,只是北狄这位新王年纪幼小,虽登王位,和亲却有些太早,这当口睿王却已北狄驸马的身份出现,皇上在今日朝上并不点破睿王的身份,可知圣意是乐观其成的。” 阿十脸色暗了暗:“冰块男变成北狄驸马,正好解了皇上一块心病,他自然是乐见其成的,八哥不用说,我也明白,皇上这么做并没错,跟我一个人比起来,自然两国百姓要紧的多,更何况在皇上眼里男人就该三妻四妾,你看宫里那么多嫔妃就知道了。” 谢渲:“大哥今日进宫想退了你跟睿王这桩婚事,皇上并未应。” 阿十:“为什么不应,他既希望拉拢北狄,退了这桩婚事,不正好给哪个北狄公主腾出地方来吗,也免得我谢阿十占着睿王妃的名头,不好跟北狄交代。” 谢渲看了她一会儿:“你真想退婚吗?” 阿十点点头:“八哥,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可那一瓢若不是我一个人了,要来何用 ,更何况,皇上不应,也并非是为我着想,而是为拉住谢家,阿爹当年急流勇退既是厌烦了朝堂的勾心斗角,也是为了我们谢家的安稳,我们兄妹才能如此自在的长大,可是为了我,又把谢家裹挟了进来,已是阿十不孝,如今既有此机会退了婚事也好。” 谢渲:“我家小阿十真的长大了,朝堂政事天下格局,也都看的清楚明白,不过,阿十不用忧虑这些,有阿爹阿娘,还有哥哥们,我家阿十想怎样就怎样,咱们谢家行得正做的正,不怕旁人非议,至于这桩婚事,八哥还是希望你好好想想,不要因为一时之气,妄下决断,更何况,以我看睿王并不像喜欢那个北狄公主,他这个驸马当的有些奇怪,或许有什么内情也未可知。” 阿十撅了撅嘴:“能有什么内情,他必是见那个北狄公主生的美,所以为色所迷,乐不思蜀了,甘心情愿在北狄当人家的驸马爷。” 谢渲扇了扇鼻子:“这大半夜的哪来的酸味,冬儿快去瞧瞧是不是屋里的醋坛子倒了。” 冬儿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 阿十白了她一眼:“八哥就知道打趣人家,我说的是实话,今日在城外我可见了那个北狄的公主。” 谢渲:“再好看还能有我家小阿十好看不成,刚还口口声声要退婚呢,这会儿却吃起味来了,你放心吧,那个公主跟睿王在驿馆里并不住在一起,所以睿王这个驸马当得还真让人想不通,其中隐情也只有当事人才清楚了,好了,日辰不早了,你该睡了。”说着若有若无扫了眼对面的冬青树站起来走了。 冬儿道:“小姐,夜深了,外头风凉,还是睡吧。” 阿十摇摇头:“冬儿,我这会儿有些饿了,我记得上回你做的那个鲜虾的蛋饺好吃的紧,你去给我做几个来。” 冬儿愣了愣:“小姐,这都快三更天了,这时候吃蛋饺有些油腻,明儿奴婢再给小姐做来吃好不好?” 阿十:“不好,我今儿就想吃。” 冬儿没辙:“这蛋饺破费功夫,小姐可别着急。” 阿十:“我不着急,你慢慢做。” 冬儿只得走了 ,嘴里咕哝着:“大半夜的,怎么想起吃这个来了……” 等这丫头没影儿了,阿十才道:“你还打算躲多久,偷听别人说话可不是君子所为。”见那树上的人没动静,阿十恼了起来,把自己的臂弩拿了出来,嗖的一下射了过去。 睿王一侧身避开弩箭,翻身从树上跳入廊中:“你怎么知道我在?” 阿十:“本来是不知道,但八哥给了我提示,我才知道,堂堂睿王殿下竟然做了宵小之辈。” 睿王定定望着她,这张脸近看更美了,这眉,这眼,这一头青丝,怎么看怎么美,竟仿佛永远也看不够一样,他忍不住伸手过去,想摸她的脸。 阿十呆呆望着他,眼里忍不住蓄满了泪,一时竟分不清这是不是梦,梦里多少次他这般看着自己。 他的手碰到她的脸的一瞬,记忆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跳跃而出,这触感竟如此熟悉,如此难舍,如此让他心疼。 他忍不住开口:“我们成亲了吗?” 他一句话唤醒了阿十,阿十陡然清醒过来,这不是自己做了千万次的梦,这是真的,而他也不知梦里的冰块男,他是北狄的驸马。 想到此,阿十一把推开他:“你既然什么都不记得了,还问这些做什么?” 睿王却执拗的道:“你还没回答我,我们成亲了吗?” 阿十看了他一会儿,这男人忘了所有的事儿,性子却还是这么霸道,摇摇头:“没成亲。” 没成亲?睿王有些不信:“那为什么我觉得我们跟夫妻一样亲近过。” 阿十听见这话,一张脸腾的红了起来:“谁,谁跟你亲近了?你,你做什么,唔唔……” 阿十话音未落,便被男人揽入怀中,堵住了小嘴,阿十想推开他,也知道应该推开他,可是那种梦中想了一万遍的感觉汹涌而至,哪里还有理智,本来两人就是在最情热之际分开的,生离死别之后的唇舌交融瞬间便燃起了汹汹情火,一发而不可收拾。 只不过有煞风景的,谢渲本来是发现了冬青树上的睿王,才故意寻了托词出去,并给了妹子提示,就是让她逼睿王现身,把事儿说明白了,也妥善解决,毕竟干系阿十的终身大事,若两人只有婚约并无感情,这桩婚事退了有就退了,可两人的情分,谢渲最是清楚,他只怕这丫头只是嘴硬,若真退了婚事,回头心灰意冷,岂不叫人心疼。 却未想到,两人见了面三句话未说完就亲到了一处,而且那热乎劲儿,若自己不及时出来,实打实的今晚上就成事了 ,这哪儿行啊,虽说自己是男人,很了解男人的本性,眼前就是自己心尖子上的女人,若是动不了真格的,那真比杀了他还难受。 不过,作为哥哥看见自己妹子被别的男人如此吃豆腐,心里还是很不爽的,以老八的心态,他不爽了,也绝不会让别人爽,所以他非常煞风景的咳嗽了一声。 老八认为以自己兄长的权威,轻轻咳嗽一声,他家妹子肯定就如惊弓之鸟,立刻清醒过来,却忘了,他妹子如今哪有闲暇管外头的事儿,别说他咳嗽就是他大喊也不一定有用。 倒是睿王耳聪目明,一听见咳嗽立马把衣衫不整的阿十揽在自己怀里,用自己的身子挡住谢渲,伸手整理好阿十的衣裳才放开她。 阿十臊的一张脸通红,低下头都不敢看她八哥,刚才还口口声声说要退婚呢,这一转眼就跟要退婚的男人这般,实在说不过去。 阿十也生自己的气,怎么就对这男人没半点抵抗力呢,给他一亲就丢盔卸甲了,还让八哥逮了个正着,这脸可丢大了。 谢渲瞪了自己妹子一眼,看向睿王:“驸马爷半夜三更不在驿馆里陪公主殿下,跑到我们谢府来干出此等偷香窃玉的勾当,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啊。” 睿王皱了皱眉:“阿十是我的妻子,并非偷香窃玉。” 谢渲翻了白眼:“我说你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怎么着,这亲了我家阿十一口,就什么都想起来了,我家阿十的小嘴是万灵神药不成。” 睿王:“虽未想起来,但我知道她是我的妻。”说着低头看向阿十:“我们之前是不是常常这般亲热。” 阿十一张脸更好,小脑袋更低,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谁,谁跟你亲热过?” 睿王却在她耳边道:“你不承认也无妨,我知道就好。” 阿十想起什么一把推开他,抬起头来:“你知道又如何,我阿十绝不与人共夫,你既然当了人家的驸马,你我的缘分就尽了,你走吧。” 第117章 睿王皱了皱眉:“你是我妻, 我不走。” 阿十:“你讲不讲道理。” 睿王:“讲, 不过你先去把衣裳换了。”阿十低头看了看忍不住脸一红, 衣裳给他扯破了,即便拢住,也遮不住里头海棠红的肚兜,瞪了他一眼, 去里屋换衣裳去了。 谢渲:“睿王殿下这是何意?”从他跟阿十的亲近来看,谢渲十分怀疑他想起了什么? 睿王:“我并未记起什么, 却知道她是我的妻。” 谢渲:“虽有皇上的赐婚旨, 你们并未真正成礼, 算不得夫妻, 故此,殿下深夜出入我家阿十的闺房很是不妥。” 睿王:“据我所知,国公府亲自请旨,求皇上赐阿十与我成就大礼, 更何况我们早已有夫妻之实。” 阿十出来正听见这句话, 脸烫的不行:“你,你胡说什么,谁, 谁跟你有夫妻之实了。” 睿王先是打量她一遭, 见她重新换了衣裙,遮的甚为严实,方才道:“我时常做梦,梦见与一女子欢好, 虽看不清女子的面容,却记得她在我怀里的感觉,还有我记得那女子有一块胎记,在……” 阿十生怕他说出来,忙道:“不许说,你,你不是不记得了吗。” 睿王:“我是不记得了,但这个记得。” 阿十脸通红在心里骂了句色胚,合着什么都忘了,那些事儿却记得。 谢渲咳嗽了一声,亲耳听见一个男人说跟自己妹子如何如何,心里极为不爽:“既然睿王殿下认定我家阿十是你的王妃,打算如何处理眼前的境况,那位北狄公主,我瞧着对殿下可是大有情意,你这又是驸马也又是摄政王的,在北狄混的风生水起,又有那样的美人相伴,舍下岂不可惜,若舍不下,又把我家小阿十摆在何处,阿十是我谢家的宝,即便是圣意,我谢家也绝不会让阿十受一丝的委屈,若殿下想左拥右抱享齐人之福,对不住,我谢家不接受这样的女婿,殿下可明白我的意思?” 第60节 睿王:“我也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谢渲想要的就是这句话,他颇了解睿王的性子,他是个一诺千金的人,只要答应了,就一定能做到,而,一个人即便什么都忘了,本性也不会变,所以,睿王既然说出这句话,就等于给了谢家承诺,自己可以放心的把这丫头交给他了,只怕不交也不成,女生外向,这丫头就是嘴上说的狠,心比谁都软,一见着人,就跑人家怀里头去了,让自己这个亲哥还能说什么,也只能长点儿眼色,别碍眼了。 不过,走到月洞门边儿上还是忍不住道:“更深露重,睿王殿下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免得在外头着了寒凉,伤了贵体就得不偿失了,毕竟来日方长。”撂下话走了。 阿十没想到,八哥说了几句话,就跑了,刚想叫住他,却被睿王揽在怀里:“你这个八哥倒是知情识趣之人。” 阿十抬头看他,心里仍有气,可面对这样一张在梦里想了千万遍的脸,却怎么也发不出来,半晌才想起一件事:“大黑呢?” 睿王:“你是说那匹马,在驿馆之中,他叫大黑?它倒是一匹难得宝马,只是性子有些孤傲,跟别的马放不到一起。” 阿十:“大黑可是野马群里的马王,不能拴着,也不能跟别的马放在一起,不然他使起性子来能把别的马踢死。” 睿王忽道:“这么说你的性子倒有些像它。” 阿十:“谁像它了?” 睿王:“还说不像,今儿在城外只问了我三个问题,就从王府搬回来了,这个性子不是一模一样吗。” 他不提还好,一提阿十推开他:“你还是走吧,一会儿冬儿回来,你在这儿不妥。” 睿王柔声道:“阿十,你真希望我走吗。” 阿十沉默良久点点头。 睿王:“既然阿十希望我走,那就先走好了,明儿再来寻你。”话音一落便从窗子跃了出去,阿十一惊,急忙探头看过去,哪还有影儿,不禁有些黯然。 冬儿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小姐,蛋饺煎好了。” 本来就是个借口,如今的心情,哪里吃的下,只吃了一口便放下了:“时辰不早,该睡了。” 冬儿去里屋铺了床褥,服侍阿十躺下拢好床帐,便去外屋的小榻上睡了。 阿十虽躺下了却怎么也睡不着,闭了会儿眼,毫无睡意,索性睁开眼,转过身来,却猛然发现床沿上坐了人,吓得阿十刚要喊,却被那人捂住嘴,凑到她耳边儿:“别喊,是我。” 阿十这才看清不禁道:“你不是走了吗?” 睿王:“不走了,今天晚上就在这里睡。” 阿十一惊忙道:“不行。”可是他已拖鞋上来,并且把外衣也脱了,躺在自己旁边。 阿十推了他一把:“你不能睡这儿,唔唔……”亲了不知多久,阿十都以为自己快背过气的时候,他才放开了她。 阿十瞪着他,生怕吵醒外屋的冬儿:“你到底想怎么样?” 睿王把她整个抱在自己怀里:“你若睡不着的话,我们可以做些别的。”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却十足危险。 以阿十对他的了解,这男人是会说到做到的,甚至有时候不说直接做,而且绝不能指望他维持外人眼里大将军王的光辉正经形象,私底下的他是个不折不扣的色胚。 想起以前的教训,阿十急忙闭上眼,对付这男人的方法,硬碰硬是没用的,想来,冬儿早在外间,他也不会太过分。 本来是装睡,后来不知怎么竟真的睡着了。 她睡了,睿王却睡不着,窗外月色正好,从窗棂见照进来,像是掌了一盏灯,透过纱帐罗进来星星点点的光影。 睿王低头看着怀中人,伸手拢了拢她鬓边有些散乱的发丝,这张脸即便记不得却仍觉如此熟悉,这样把她抱在怀里,这种感觉就好像终于找到了自己遗失了许久,比什么都要宝贵的东西一般,让他无比安稳。 他一定极爱她,胜过这世上所有的一切,要不然,不会有这样的感觉,原来她叫阿十,怪不得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却只记得这个名字,是因为自己心里爱她,即便什么都忘了,也能记住这两个字,而且即便这么看着她,他仍觉不够,他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她光洁的额头,眼睛,鼻子,小嘴,下巴…… 他亲的许久许久,直到胸中那把火烧了起来,才放开她,如今还不能要她,地点不对,时机不对,自己还未想起她。 自己需想想以后该怎么办?以前并不知有这丫头,自己这个北狄驸马兼摄政王的身份也无妨,当日达莱公主曾帮过自己,所以,她请求自己扮成她的驸马,护送他们姐弟来京朝拜,也并未拒绝。如今,这个身份却不妥当,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即便自己仍未想起来,但因为她,他仍想做回大晋的睿王殿下,如此一来,她便是自己名正言顺的王妃。 只不过,这件事儿,他需给达莱公主说清楚。 冬儿进来,发现小姐已经坐了起来,却一动不动,眼睛直勾勾望着旁边的床褥发呆,冬儿拢起帐子:“一大早的小姐瞧什么呢?” 阿十摇摇头:“没看什么?”莫非昨晚上那些都是自己的梦,这个梦也太真实了些。 正想着忽听冬儿道:“小姐,您脖子上怎么了?还有这里,这里,怎么都是红的?” 阿十顺着她指的低头一看,顿时满脸通红,这印记并不陌生,急忙拢了拢衣裳:“想来是什么虫子咬的吧。” 冬儿:“这屋里我每天都洒扫几遍,被褥都是熏过的,况且这帐子里四角挂的是七少爷给您配的香袋,哪会有虫子?” 阿十咳嗽了一声:“如今可是春天,万物复苏,说不定,从床底下哪儿的钻出一个两个来也不新鲜。” 冬儿:“床底下我也扫过了?” 阿十:“先不说这个,你叫人备水,我要沐浴。” 冬儿心道这一大早的怎么想起沐浴来了,不过还是出去吩咐。 阿十把伺候的人都遣了出去,才脱了衣裳,见自己胸前一撮一撮的红痕,不由双颊滚烫,若不是这些印记,自己真以为昨儿是做梦呢。 只不过,他是什么时候走的,自己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是回去驿馆了吗,想起驿馆,就不由自主想起那个漂亮的达莱公主,忍不住冒起酸意,他是什么意思?白天去驿馆做北狄的驸马,夜里却又跑到谢府来? 他昨天跟八哥说的那些自己隐约还记得,他说不会让自己受委屈,那个北狄的达莱公主又该如何?他如今可是北狄的驸马。 阿十越想越酸,越酸越放不下,忍不住叹了口气,事情怎么会弄到这种境地,自己本来想好了跟他一刀两段,往后各不相干的,可昨儿晚上一见他,那些一刀两段的念头怎么就没了呢。 阿十郁闷非常,沐浴过后,去爹娘院里请安吃了早饭,宫里便来了人,说兰丫头想自己了,让自己进宫去跟她说说话儿。 王氏夫人:“宫里虽不招人待见,那个御花园倒收拾的极好,你去逛逛散散心,也免得成日在家里闷着,去吧。” 117、117 … 睿王皱了皱眉:“你是我妻, 我不走。” 阿十:“你讲不讲道理。” 睿王:“讲, 不过你先去把衣裳换了。”阿十低头看了看忍不住脸一红, 衣裳给他扯破了,即便拢住,也遮不住里头海棠红的肚兜,瞪了他一眼, 去里屋换衣裳去了。 谢渲:“睿王殿下这是何意?”从他跟阿十的亲近来看,谢渲十分怀疑他想起了什么? 睿王:“我并未记起什么, 却知道她是我的妻。” 谢渲:“虽有皇上的赐婚旨, 你们并未真正成礼, 算不得夫妻, 故此,殿下深夜出入我家阿十的闺房很是不妥。” 睿王:“据我所知,国公府亲自请旨,求皇上赐阿十与我成就大礼, 更何况我们早已有夫妻之实。” 阿十出来正听见这句话, 脸烫的不行:“你,你胡说什么,谁, 谁跟你有夫妻之实了。” 睿王先是打量她一遭, 见她重新换了衣裙,遮的甚为严实,方才道:“我时常做梦,梦见与一女子欢好, 虽看不清女子的面容,却记得她在我怀里的感觉,还有我记得那女子有一块胎记,在……” 阿十生怕他说出来,忙道:“不许说,你,你不是不记得了吗。” 睿王:“我是不记得了,但这个记得。” 阿十脸通红在心里骂了句色胚,合着什么都忘了,那些事儿却记得。 谢渲咳嗽了一声,亲耳听见一个男人说跟自己妹子如何如何,心里极为不爽:“既然睿王殿下认定我家阿十是你的王妃,打算如何处理眼前的境况,那位北狄公主,我瞧着对殿下可是大有情意,你这又是驸马也又是摄政王的,在北狄混的风生水起,又有那样的美人相伴,舍下岂不可惜,若舍不下,又把我家小阿十摆在何处,阿十是我谢家的宝,即便是圣意,我谢家也绝不会让阿十受一丝的委屈,若殿下想左拥右抱享齐人之福,对不住,我谢家不接受这样的女婿,殿下可明白我的意思?” 睿王:“我也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谢渲想要的就是这句话,他颇了解睿王的性子,他是个一诺千金的人,只要答应了,就一定能做到,而,一个人即便什么都忘了,本性也不会变,所以,睿王既然说出这句话,就等于给了谢家承诺,自己可以放心的把这丫头交给他了,只怕不交也不成,女生外向,这丫头就是嘴上说的狠,心比谁都软,一见着人,就跑人家怀里头去了,让自己这个亲哥还能说什么,也只能长点儿眼色,别碍眼了。 不过,走到月洞门边儿上还是忍不住道:“更深露重,睿王殿下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免得在外头着了寒凉,伤了贵体就得不偿失了,毕竟来日方长。”撂下话走了。 阿十没想到,八哥说了几句话,就跑了,刚想叫住他,却被睿王揽在怀里:“你这个八哥倒是知情识趣之人。” 阿十抬头看他,心里仍有气,可面对这样一张在梦里想了千万遍的脸,却怎么也发不出来,半晌才想起一件事:“大黑呢?” 睿王:“你是说那匹马,在驿馆之中,他叫大黑?它倒是一匹难得宝马,只是性子有些孤傲,跟别的马放不到一起。” 阿十:“大黑可是野马群里的马王,不能拴着,也不能跟别的马放在一起,不然他使起性子来能把别的马踢死。” 睿王忽道:“这么说你的性子倒有些像它。” 阿十:“谁像它了?” 睿王:“还说不像,今儿在城外只问了我三个问题,就从王府搬回来了,这个性子不是一模一样吗。” 他不提还好,一提阿十推开他:“你还是走吧,一会儿冬儿回来,你在这儿不妥。” 睿王柔声道:“阿十,你真希望我走吗。” 阿十沉默良久点点头。 睿王:“既然阿十希望我走,那就先走好了,明儿再来寻你。”话音一落便从窗子跃了出去,阿十一惊,急忙探头看过去,哪还有影儿,不禁有些黯然。 冬儿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小姐,蛋饺煎好了。” 本来就是个借口,如今的心情,哪里吃的下,只吃了一口便放下了:“时辰不早,该睡了。” 冬儿去里屋铺了床褥,服侍阿十躺下拢好床帐,便去外屋的小榻上睡了。 阿十虽躺下了却怎么也睡不着,闭了会儿眼,毫无睡意,索性睁开眼,转过身来,却猛然发现床沿上坐了人,吓得阿十刚要喊,却被那人捂住嘴,凑到她耳边儿:“别喊,是我。” 阿十这才看清不禁道:“你不是走了吗?” 睿王:“不走了,今天晚上就在这里睡。” 阿十一惊忙道:“不行。”可是他已拖鞋上来,并且把外衣也脱了,躺在自己旁边。 阿十推了他一把:“你不能睡这儿,唔唔……”亲了不知多久,阿十都以为自己快背过气的时候,他才放开了她。 阿十瞪着他,生怕吵醒外屋的冬儿:“你到底想怎么样?” 睿王把她整个抱在自己怀里:“你若睡不着的话,我们可以做些别的。”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却十足危险。 以阿十对他的了解,这男人是会说到做到的,甚至有时候不说直接做,而且绝不能指望他维持外人眼里大将军王的光辉正经形象,私底下的他是个不折不扣的色胚。 想起以前的教训,阿十急忙闭上眼,对付这男人的方法,硬碰硬是没用的,想来,冬儿早在外间,他也不会太过分。 本来是装睡,后来不知怎么竟真的睡着了。 她睡了,睿王却睡不着,窗外月色正好,从窗棂见照进来,像是掌了一盏灯,透过纱帐罗进来星星点点的光影。 睿王低头看着怀中人,伸手拢了拢她鬓边有些散乱的发丝,这张脸即便记不得却仍觉如此熟悉,这样把她抱在怀里,这种感觉就好像终于找到了自己遗失了许久,比什么都要宝贵的东西一般,让他无比安稳。 他一定极爱她,胜过这世上所有的一切,要不然,不会有这样的感觉,原来她叫阿十,怪不得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却只记得这个名字,是因为自己心里爱她,即便什么都忘了,也能记住这两个字,而且即便这么看着她,他仍觉不够,他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她光洁的额头,眼睛,鼻子,小嘴,下巴…… 他亲的许久许久,直到胸中那把火烧了起来,才放开她,如今还不能要她,地点不对,时机不对,自己还未想起她。 自己需想想以后该怎么办?以前并不知有这丫头,自己这个北狄驸马兼摄政王的身份也无妨,当日达莱公主曾帮过自己,所以,她请求自己扮成她的驸马,护送他们姐弟来京朝拜,也并未拒绝。如今,这个身份却不妥当,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即便自己仍未想起来,但因为她,他仍想做回大晋的睿王殿下,如此一来,她便是自己名正言顺的王妃。 只不过,这件事儿,他需给达莱公主说清楚。 冬儿进来,发现小姐已经坐了起来,却一动不动,眼睛直勾勾望着旁边的床褥发呆,冬儿拢起帐子:“一大早的小姐瞧什么呢?” 阿十摇摇头:“没看什么?”莫非昨晚上那些都是自己的梦,这个梦也太真实了些。 第61节 正想着忽听冬儿道:“小姐,您脖子上怎么了?还有这里,这里,怎么都是红的?” 阿十顺着她指的低头一看,顿时满脸通红,这印记并不陌生,急忙拢了拢衣裳:“想来是什么虫子咬的吧。” 冬儿:“这屋里我每天都洒扫几遍,被褥都是熏过的,况且这帐子里四角挂的是七少爷给您配的香袋,哪会有虫子?” 阿十咳嗽了一声:“如今可是春天,万物复苏,说不定,从床底下哪儿的钻出一个两个来也不新鲜。” 冬儿:“床底下我也扫过了?” 阿十:“先不说这个,你叫人备水,我要沐浴。” 冬儿心道这一大早的怎么想起沐浴来了,不过还是出去吩咐。 阿十把伺候的人都遣了出去,才脱了衣裳,见自己胸前一撮一撮的红痕,不由双颊滚烫,若不是这些印记,自己真以为昨儿是做梦呢。 只不过,他是什么时候走的,自己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是回去驿馆了吗,想起驿馆,就不由自主想起那个漂亮的达莱公主,忍不住冒起酸意,他是什么意思?白天去驿馆做北狄的驸马,夜里却又跑到谢府来? 他昨天跟八哥说的那些自己隐约还记得,他说不会让自己受委屈,那个北狄的达莱公主又该如何?他如今可是北狄的驸马。 阿十越想越酸,越酸越放不下,忍不住叹了口气,事情怎么会弄到这种境地,自己本来想好了跟他一刀两段,往后各不相干的,可昨儿晚上一见他,那些一刀两段的念头怎么就没了呢。 阿十郁闷非常,沐浴过后,去爹娘院里请安吃了早饭,宫里便来了人,说兰丫头想自己了,让自己进宫去跟她说说话儿。 王氏夫人:“宫里虽不招人待见,那个御花园倒收拾的极好,你去逛逛散散心,也免得成日在家里闷着,去吧。” 第118章 阿十出来见不是周喜儿而是个脸生的太监, 微愣了愣:“周喜儿呢?” 那小太监忙道:“回小姐话, 周总管今儿被主子指派了别的差事, 主子就遣了奴才来。” 阿十点点头上了车,进了宫一路行来,见不是往坤宁殿的路,而是去往承极殿, 阿十忽的站住看向那个小太监:“你主子是谁?” 阿十话音刚落,就见王德顺蹬蹬跑了过来:“王德顺给阿十小姐请安。” 阿十:“王总管, 您这是唱的哪一出?什么时候坤宁殿的事儿也归你这个御前大总管的差事了?” 王德顺:“那个, 小姐别恼, 是万岁爷有事儿要跟您商议, 若以万岁爷的名义去国公府宣召,有些不妥,便借了皇后娘娘的名头把小姐请了来,万岁爷正在御书房候着小姐呢, 您跟奴才来吧。” 阿十挑了桃眉, 皇上料理的都是朝政大事,找自己能商量什么事儿,况且, 之前王德顺见了自己可是一口一个王妃叫着, 如今却称呼自己阿十小姐,是不是跟今儿皇上找自己事儿有关呢。 阿十跟着王德顺进了御书房,跪下行礼,皇上正在案头批阅奏章, 此时抬起头来:“起来吧。” 阿十站起来:“不知皇上招阿十前来有何吩咐?” 皇上笑了:“你既是皇后的姑姑,论起来还是朕的长辈呢。” 阿十:“阿十不敢。” 皇上:“不必拘礼,朕还记得当年在太学的时候,时常跟着老八老九去谢家,那时候你才几岁,就跟着老八练拳脚学骑射了,那时候朕就想不亏是谢家人,一个小丫头也不输须眉男儿。” 阿十:“皇上谬赞了。” 皇上:“你不用谦虚,你谢家对我大晋的功勋,人尽皆知,谢家上下皆是忠君爱国的忠臣良将,忧国忧民之心,与朕一般无二。” 说着顿了顿又道:“我大晋与北狄在蒲城一战,想必阿十很是清楚,几乎耗尽了我大晋国库,我大晋如今需要的是天下太平,才能休养生息,尤其北疆的老百姓,如今好容易平息,过上安稳日子,若再起战祸,又不知有多少人家妻离子散,故此,我大晋与北狄之间的关系便尤为要紧,你可明白。” 阿十:“皇上有话只管明言。” 皇上:“那好朕就直说了,北狄的达莱公主愿意和亲嫁入我大晋,达莱公主乃北狄先王最宠爱的大公主,如今北狄新王的长姐,身份尤为尊贵,若能和亲结秦晋之好,我大晋北狄的百姓便可化解仇怨,冰释前嫌,于我两国百姓都是一桩幸事,也是一段佳话。” 阿十:“皇上若想寻人商议此等国家大事,还是宣召大臣来妥当些,阿十不过一个小女子,不懂这些。” 皇上:“此虽是国家大事,却与阿十你息息相关,想必你也知道,皇叔并未战死,如今回了京城,朕欢喜万分,却你二人的婚事让朕破费思量,你二人定亲在先,若当日,皇叔并未在蒲城战死,你谢阿十自然是皇叔名正言顺的王妃,却偏偏出了岔子,如今皇叔归来,却已是北狄驸马,今日朕宣召你来,就是想问问阿十有何打算?” 阿十:“皇上刚那般大肆夸了我谢家一番,又把两国百姓的安危摆在了前头,若我谢阿十不知进退,岂非成了大晋的罪人,皇上尽管放心,阿十断不会阻了睿王殿下与达莱公主的良缘,我与他的婚事就此作罢。” 皇上:“果然不愧是谢家阿十,深明大义,不过你与皇叔的婚事也不用作罢,毕竟你二人两情相悦,虽如今皇叔不记得了,总归情份在,也不能辜负,虽达莱公主身份尊贵,阿十的身份也不逊她北狄公主,不如朕做主,你与达莱公主同为王妃平起平坐,岂不两全。” 阿十:“阿十恐要辜负皇上美意了。” 皇上有些意外:“你不愿。” 阿十:“不愿。” 皇上:“需知君无戏言,若朕下旨退了二人的婚事,便再无转圜的余地。” 阿十跪在地上:“阿十请皇上下旨。” 皇上脸色沉了沉:“来人,拟旨。” 话音刚落就见王德顺跑了进来:“回万岁爷,睿王殿下请见。” 皇上看了阿十一眼:“请皇叔进来。” 不一会儿睿王走了进来,显然来的匆忙,脸上有明显的急切,进来看见阿十,方缓了缓:“皇上,阿十是臣的王妃,若有不敬之言,还望皇上看在臣的面子上,不予计较。” 皇上愣了愣:“你,你想起来了?” 睿王:“只是记起了些影子,知道阿十是臣的王妃,其余尚不记得。” 皇上心说,自己这个皇叔还真是重色,竟然什么都不记得,只想起了这丫头来,不对,这境况可不妙,皇上是知道皇叔多稀罕这丫头,如今记起了这丫头来,跟北狄达莱公主的婚事,只恐有变。 也不一定,皇叔如今已是北狄驸马,木已成舟,难道还能不认账吗,更何况,跟阿十并未真正成礼,若计较起来,谁先谁后不言而喻了。 只不过,有些事当着阿十说不大妥当,需私下里跟皇叔问明白才是,想到此,开口道:“朕与皇叔有要是商议,王德顺送阿十去坤宁殿吧。” 王德顺:“阿十小姐,请随老奴出去吧。” 阿十却未动,而是抬头看着皇上,仍是那句话:“请皇上下旨。” 王德顺吓了一跳忙道:“阿十小姐您还是跟老奴出去吧。” 阿十冷笑了一声:“出去做什么,如今睿王跟我两个正主都在,不是正好吗,我谢阿十一介小女子,担不起两国百姓的安危,我情愿退出,婚事作罢,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皇上脸色变了几变:“好,你谢家的人硬气,朕在你们眼里也算不得什么,你既执意退婚,朕就成全你。” 睿王却道:“臣不同意退婚。” 皇上指着阿十:“你听她口口声声退婚,何曾顾念过你们的半点情分,她既如此无情,皇叔又何必非她不可,朕已应了赐她与达莱公主同为王妃,她仍不依,实在不懂事之极,更何况,你与达莱公主已然大成婚。” 睿王:“臣与达莱公主并未成婚,只是因欠了达莱公主一个人情,答应帮她做一件事,她不想嫁到大晋和亲,便让臣假扮她的驸马,护送她姐弟来京,臣当日并不知自己便是大晋睿王,也不知已有妻室,便应了此事,如今既知自己身份,今日一早已跟达莱公主说清了。” 睿王这番话虽是冲着皇上说的,可明明白白是对着阿十解释呢,目光总在寻找阿十的目光,可阿十就不是不看他,也不搭理他。 睿王心里暗暗叹息,这丫头还真是恼上了,自己都说清楚了,仍是不理会自己。却听这丫头开口道:“阿十告退。”退了出去。 睿王这才松了口气,不提退婚之事了就好,知道这丫头还气自己,便想着一会儿去寻她好生解释解释。这会儿得留下来跟皇上说明白。 等阿十退了出去,皇上才道:“皇叔,北狄新王年幼,北狄等于是由这位达莱公主主持,若皇叔能娶达莱公主,我大晋北疆至少可有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安稳,于国于民都是一桩好事,望皇叔三思,朕知皇叔与阿十的情份,便皇叔与达莱公主成婚,也并不妨碍你与阿十恩爱,达莱公主温柔贤良,想必不会在意这些。” 睿王:“她不在意,臣在意,臣虽未想起过去的事儿,却知阿十是臣的心爱之人,见到她的那一刻臣便知道,阿十是臣此生唯一的妻,至于北疆的安稳,皇上不必挂心,蒲城一战之后,北狄兵士死伤无数,百姓民不聊生,加之北狄新王年幼,二十年之内应无兵祸之忧,不过,即便如此,北狄正与夜郎南蛮一般,是异族,异族与我大晋永不会同心,故此可和谈,可通商,却不可教化,若贸然行事,若异族大乱兵戈四起,我大晋何以安?” 皇上仿佛醍醐灌顶,是啊,自己因见北狄主弱,便想借此机会把北狄收入大晋,却忘了北狄是异族,异族民风彪悍,脑有反骨,根本不会被教化,史书中早有记载,前朝曾想吞并西南夷族,斩杀了首领,结果本来争斗不断的西南夷族,竟联合在一起举兵,一场混战历数年之久,鼎盛的前朝因此国力衰退,后终止灭国,前朝的教训就摆在眼前,自己若轻举妄动,若大晋落个与前朝一样的结果,自己如何面对太庙之中的列祖列宗。 想到此,不免出了一身冷汗,开口道:“多亏皇叔提醒,不然朕将铸成大罪,如何对得住天下万民。” 睿王:“皇上心怀天下,是百姓之幸。” 皇上忽道:“若并无异族之忧,皇叔可会娶那个达莱公主吗?” 睿王摇摇头:“弱水三千,臣只取一瓢,此生我只要阿十一人。” 皇上愣了愣:“如此,岂不可惜。” 睿王:“皇上,若心爱之人相伴相守,此生足矣。” 第119章 阿十心中气恼, 出了承极殿, 便跟王德顺说要直接出宫, 王德顺愣了愣:“小姐不去坤宁宫瞧皇后主子了?” 阿十:“不去了。”去了让兰丫头跟着生气做什么 ,从皇上今儿跟自己说的这些,阿十就知道,兰丫头这些年的痴心都白费了, 皇上根本不会体会。 大约皇上还觉得对兰丫头不错,给她母仪天下的尊容, 隔三差五便来坤宁殿, 这些在皇上看来都是给兰丫头的荣宠。 却不知, 兰丫头从来不在意这些, 事实上一个女人真爱一个男人的时候,身份地位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真心,彼此真心付出, 两心如一, 才是女人要的。 可皇上却让兰丫头帮她管理,如此庞大的后宫,眼睁睁看着他跟别的女人亲亲我我甚至生儿育女, 这对兰丫头来说比什么都痛苦。 已经如此痛苦了, 自己何必找麻烦,若兰丫头知道今日皇上找自己来做什么,必不会隐忍,若跟皇上闹起来, 岂不更添气。 况且,虽然冰块男刚解释的还算清楚明白,可阿十心里仍是不爽快,若是自己仍在宫里,一会儿他必然来找自己,她现在还生着气呢,不想见他。 因此,跟王德顺说了一句,便直接出宫回谢府去了,只是却未想到,半道被人拦下了。 阿十坐的是宫里马车,忽然车停了,送她回来的小太监禀道:“有人拦了车,要见阿十小姐。” 阿十撩开窗帘往外看了一眼,见是个穿着北狄服饰的汉子,疑惑的道:“你是何人?找我做甚?” 那汉子躬身:“奴才是达莱公主身边儿伺候的,名唤阿奴,我们公主正在旁边的茶楼上,想见小姐一面,请小姐莫要推辞。” 阿十抬头往旁边看了看,果见茶楼二楼的纱帐间,有个女子的身影,人家都找上门来了,自己若不接着,还以为自己怕了。 想到此,点点头:“既然公主相邀,盛情难却,阿十也不好失礼。”说着从车上下来,跟着那个叫阿奴的上了茶楼。 一进二楼雅室,达莱公主已站了起来:“那日在城外匆匆一见,未及说话,实乃憾事,今日正巧碰上,便擅自让阿奴拦车,请小姐上楼一叙,还望小姐莫怪达莱唐突。” 阿十:“公主客气了,不知公主邀阿十前来,有何吩咐?” 达莱公主小脸微红了红:“并无什么要事,只是想见小姐一面,小姐请用茶。” 她非不说,阿十也不问,索性坐下吃茶。 刚吃了两口,就听达莱公主忍不住开口:“第一次见睿王殿下的时候,是在北狄的大牢之中,他因得罪了官员,被关进了大牢,是阿奴撞见了跟我说了,我便去了,那时候我并不知他就是大将军王,他穿着我们北狄的服饰,虽逢牢狱之灾,却仍不急不躁的跟我说了缘由,那时,我便觉得他跟我以往见过的男人都不一样,他腹有诗书温文尔雅,让我,让我……” 说着顿了顿,小脸忍不住红了起来,一副少女怀春的神态。 阿十完全能想象的出,达莱公主当初有多动心,冰块男的桃花一贯旺的紧,尤其对于这些番邦公主,更具杀伤力。 当初的南越公主如何痴缠,自己可是亲眼见过的,相比南越公主,这位达莱公主还算比较含蓄的,至少还知道害臊,那个南越公主可是半点儿羞涩之心都没有,恨不能直接把人抢了回去就当驸马。 阿十觉得这些番邦公主之所以会被冰块男吸引,一个是冰块男长得的确不错,五官俊美,异族男子虽也有漂亮的,例如夜郎王,但大多数都是胡子拉碴的,比较魁梧粗鲁的类型,而冰块男既有书生的斯文也不失霸气,性子还很是冰冷。 而这种冰冷在爱慕他的女子眼里,也是最具吸引力的,这些是八哥跟自己说的,说当年他跟冰块男虽并称京城双壁,可人气上,八哥比冰块男差了许多,所以八哥,仔细研究过,结论是八哥没有冰块男冷,八哥说,女人大多喜欢这种冰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男人。 以前阿十还有些不信,觉得八哥这纯属想多了,可从这两次的事情来看,或许八哥说的有些道理,一个南越公主也就罢了,如今又出来个达莱公主,可见冰块男的确招人。 不过,阿十也知道,冰块男对这个达莱公主有些不同,她可记得当初冰块男是怎么对南越公主的,一张冷脸,看一眼都嫌烦,如今却答应了这个达莱公主假扮她的驸马,就算冰块男对这位达莱公主并无那种心思,至少也有怜悯之心。 第62节 想到此,阿十心里就跟翻了醋缸一样,酸水一股子一股子往外冒,偏偏还不能发作,毕竟对方是北狄公主,如今两国刚刚和谈成功,关系薄弱,若是自己使性子发作一通,这公主一恼起来,说不准两国因此交恶,那自己就真成百姓的罪人了。 经了蒲城一战,阿十深深体会到了战争带给百姓的灾难痛苦,其实百姓要的很简单,只要能吃饱穿暖过太平日子就行,可就是这样微薄的希望都很难实现。 一想到这些,阿十满腔的骄矜醋意便再也发不出来了,阿十看了她一会儿:“公主请阿十前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吗?” 达莱公主:“你别误会,我并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见见你。” 阿十:“你这些话不该跟我说,我不是他,公主若对他有意,该去找他说明白,找我毫无意义。” 达莱公主仿佛看见了希望一般,眼睛一亮:“你,你不介意。” 阿十:“我不介意。”若冰块男对这公主有意,自己跟他就到头了,自然也就没什么好介意的。站起来:“家中还有要事,阿十先告辞了。”说着转身走了。 达莱公主高兴极了:“阿奴,你说她刚的意思是不是答应我留在晋国了。早听说晋国的女子讲究三从四德,果然如此,说起来,便我们北狄的男人也没有娶一个妻子的,我父王的妻妾有几十个呢,不也相处的很好,我也不求压过她,只想留睿王身边,应该不难吧。” 阿奴:“公主,男人三妻四妾的确是常事,唯独谢家不一样,谢家既是世代将门,又是皇亲国戚,是晋国头一位的世族大家,按理说娶妻纳妾也是平常事,可谢家从老国公到下头的孙子辈儿,都算上,皆是一夫一妻,而这位谢阿十,是国公的老来女,求了许久才求来的女儿,自打落生便是万千宠爱于一身,公主想想,这样的谢家养出的小姐,怎会甘愿与人共侍一夫,况,睿王殿下早上已说的清楚明白,以睿王殿下的性子,说出的话必不会收回的,公主,还是算了吧。” 达莱公主:“可是皇上明明有跟我北狄和亲的意思。” 阿奴:“皇上是皇上,睿王是睿王,公主莫不是忘了,睿王殿下是皇上的叔叔。” 达莱公主:“我不信,不试试怎么知道。” 阿奴叹了口气,想来公主若不试试断不会甘心的,阿奴如今颇为后悔,当初不该管那档子事儿,当日在牢里看见睿王,念及当初睿王放了自己的恩情,才去求了公主,却未想到公主对睿王一见钟情,竟让睿王假扮驸马护送他们来京朝拜,并封了摄政王,这样的尊荣在北狄算是到头了。 公主如此做,就是想把睿王长长久久的留在北狄,若他不是睿王,或许可能,只不过,若不是睿王殿下,公主又怎么瞧得上。 阿十一回府便让冬儿收拾东西,搬到了阿娘屋里。 王氏夫人摸了摸她的脸:“多大了,还离不开娘,让人知道看不笑话你。” 阿十钻进她娘怀里:“娘不说我们多大都是孩子吗,我在这儿睡,夜里还能跟娘说说话解闷。” 王氏夫人笑了起来:“夜里都睡觉了,还解什么闷。” 阿十钻到她娘怀里撒娇:“总之阿十就想跟娘睡。” 王氏夫人缠不过她,只得道:“好,好,跟娘睡,对了,你今儿去宫里,怎么这么一会儿就回来了。” 阿十含糊的道:“我见兰丫头忙的很,便家来了。” 王氏夫人叹了口气:“兰丫头这个命啊,算了,横竖都是她自己选的。” 阿十在她娘这儿整整三天连院子都没出,到了第四天,正歪在炕上跟她爹娘说话儿呢,别看王氏夫人嘴上那般说,心里是极欢迎阿十住过来的,这丫头是老闺女,自然疼的很,自小一直在他们两口子身边儿,到了七八岁上才分出去,老两口从心里不愿意的,只是顾虑到闺女大了,也不能总跟爹娘一处里住,才分出去。 所以,如今阿十重新住进来,老两口高兴极了,就连国公爷也不出去了,成日在家里头围在闺女身边转,一家三口过得其乐融融。 国公爷还想着这么过下去呢,不想就来了煞风景的,管家匆匆进来:“禀老爷夫人,睿王殿下来了。” 一提睿王,国公爷气不打一出来,哼了一声:“他来做什么?你去跟他说好好当他的北狄驸马去,我们这个门,着不下他这样的贵客。” 管家为难的道:“可,可是睿王殿下说来接小姐回王府去的。” 第120章 接回王府?王氏夫人哼了一声:“你去跟他说, 我家阿十跟他没干系, 让他识相的赶紧走, 若是不走就给我赶出去。” 管家没辙只得出去了,潘清微微低头:“原来阿爹阿娘知道啊。” 王氏夫人:“傻丫头,知女莫若母,你是我十月怀胎生养的, 我自己的丫头想什么,能瞒得过当娘的吗, 你若不是躲他, 又怎会住到娘这儿来, 不过, 就算娘今儿把他赶走了,事儿也未解决,你跟娘说说,到底心里是怎么打算的, 若是不喜欢他了, 不管皇上怎么说,咱们也要退了这桩婚事。” 阿十摇了摇唇:“其实他不是北狄的驸马,是欠了那北狄公主一个人情, 答应假扮的。” 王氏夫人点了点她的额头:“这都替他说上话了, 可见心里还是放不下的,既如此,做什么要避开他?” 阿十:“那天从宫里出来,半道上遇上了那个北狄公主了。” 王氏夫人这下才算明白过来:“原来我们家小阿十是吃味了?” 阿十:“我才没吃味, 我就是生气。” 王氏夫人笑道:“不吃味儿生什么气?若睿王真对那个北狄公主有意,那公主也不会找你了,她来寻你不过是想打探打探你的意思罢了,顺便看看你好不好相处,想来她是打定主意要赖上睿王了。” 阿十:“本来说好是假扮的,怎么成了真的。” 王氏夫人:“若睿王是个平庸的男子,这公主自然不会赖上,你想想北狄苦寒之地,男子大多粗鲁,不似咱们大晋诗书教化礼仪之邦,男子多文雅俊秀,本来就不是狄人能比的,加之睿王又是带兵之人,斯文俊秀又不失英武之气,那公主怎能不动心,若不动心,当日也不会要求睿王假扮驸马,并就此封了摄政王,不就是想用高官厚禄把睿王留在北狄吗,费了这么多心思岂会如此轻易罢手。” 阿十:“这个北狄公主瞧着很是天真,不像心机深沉之人。” 王氏夫人:“傻丫头,这王宫里长大的孩子,哪有天真的,更何况那姜兴妻妾众多,为了争宠什么手段使不出来,便在旁边看也看会了,就算心底良善也绝不天真。” 阿十:“那我该怎么办?” 王氏夫人:“这些事不该你发愁,都交给睿王料理。” 阿十:“可是,若他料理不清呢?” 王氏夫人:“若是真想料理没有料理不清的,若料理不清就是想左拥右抱享齐人之福,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说着瞟了丈夫一眼。 国公爷:“你说话说话看我做什么?” 王氏夫人哼了一声:“我又没说你,你心虚什么?” 国公爷:“我哪儿心虚了,你怎么牵三挂四的,管家只怕应付不了,我去瞧瞧。”说着忙着走了。 屋里的丫头婆子都掩着嘴偷笑。阿十也觉好笑:“阿娘做什么总欺负阿爹。” 王氏夫人:“我这不是欺负他,我是敲打,这男人就跟锣似的,得时常敲打才行。” 再说,国公爷到了前头,果然见睿王还在花厅里坐着呢,管家在旁边苦着一张脸,不知该怎么办好,夫人是说把人赶出去,自己哪敢啊,这位可是睿王殿下,自己有几个脑袋赶人啊。 只得编了个瞎话:“殿下您今儿来的不巧,我们小姐跟夫人一早去大佛寺烧香去了,怎么也得落晚才能回来,要不您今儿先回去,明儿再来?” 睿王:“那我在这儿等着。” 管家:“您看您在这儿枯坐着多不好,小姐回来若知小的怠慢了殿下,小的可要受罚了。” 睿王:“不妨事。”管家没辙了,一眼瞥见国公爷来了,顿时松了口气,退到一边儿。 睿王看见老丈人来了,忙站了起来躬身行礼:“小婿给岳父请安。” 国公爷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老夫可当不起你这北狄驸马的礼。” 睿王:“当日小婿在北狄得公主相帮脱了牢狱之灾,欠下了人情,便答应公主假扮驸马护送她姐弟来京朝拜,其中缘由,小婿已跟阿十说明白。”说着一向沉稳冷静的脸上有些焦急之色:“若有误会,当面问,我必会解释清楚,如此避而不见,岂是解决之道。” 国公爷:“你对那个公主无意,那公主对你呢,你口口声声说解释清楚,那公主若不是对你有意,怎会来寻阿十,你虽不记得过去的事儿了,可既对阿十如此,想必也是清楚她的脾性,我这丫头心眼窄的紧,没有容人之量,眼里也容不得沙子,你若想接她回去,就得先把这些烂事料理明白懂不懂,若跟那公主有半分暧昧,莫说阿十就是我这儿也过不去,我不管圣意如何,我自己生的闺女,婚姻大事我这当爹的也能做主。” 睿王:“小婿明白了,那小婿改日再来接阿十,小婿告退。” 等睿王走了,管家才道:“还是老爷厉害,三句两句就把殿下说动了。” 国公爷:“这小子还算明白,也的确对那公主无意,不然也不会如此痛快的走了。” 转过天来谢府的却不是睿王而是达莱公主,达莱公主亲自登门来找阿十,又特意报出了身份,阿十便不好躲了,只得出来见她。 一进花厅,阿十愣了愣,不过几日,这达莱公主仿佛憔悴了不少,却反而多了几分我见犹怜的感觉。 本来也无交情,索性开门见山:“公主此来是……” 达莱公主:“你别误会,我是来跟你说,过两日我便回北狄去了。” 阿十愣了愣:“这么快?” 达莱公主脸色暗了暗:“本来此次来京就是为了弥合你我两国百姓因战乱而起的嫌隙,望大晋与我北狄永世交好,再不起战祸,便是百姓之福了,已然朝拜了天子,自然该回去了。” 说着顿了顿,才又道:“对不住,因我一时私心,造成你与睿王殿下的困扰,其实从见他第一眼,我就知道,他必然身份尊贵,只是我总存着一丝侥幸,而那日,在城外你一出现,我便知道 ,他不会留在北狄了,即便他忘了自己的身份,却仍记得你的闺名,且,他看你的目光是我从未见过的,他跟我说你是他的心爱之人,不管他记不记得,他都知道你是他唯一的妻,除了你他不会喜欢别人。” 阿十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他这么跟你说的?” 达莱公主点点头:“一字不差,本来我还觉得男人三妻四妾是寻常事,可他却说若是真心喜欢一个人,恨不能彼此时时刻刻相守,一时一刻也不舍分离,哪还会喜欢别人,阿十,我们年纪相仿,我自觉也不比你差什么,你谢阿十能拥有的东西,我达莱一样也能拥有,心里没有我的男人我不稀罕,我就不信,我找不到真心喜欢我的。” 自己想的没错,这个达莱公主的确是个可爱的人,直白的可爱,知道不喜欢自己的男人便亦然放手,这份豁达更为可爱。 想到此,阿十诚心的道:“我相信,你一定找到真心爱你的人。” 达莱:“那是自然,听睿王说以后你们会四处游历,若你们到了北疆,便去我北狄作客吧,我们北狄虽冬日苦寒,可到了七八月水草丰美是北狄最美的时候,达莱花开的漫山遍野,草原上牛羊成群,映着碧蓝的天空,那白云像是雪白的棉花一团一团的,到了夜里漫天繁星,像是一颗颗明珠挂在天上,听说你骑射功夫很好,到时候咱们可以比试比试,看看谁更厉害,就让你的睿王殿下做裁判。” 阿十点点头:“好,一言为定。” 达莱:“既然你答应了,就算我解释清楚了对不对?你不会在为难睿王了吧,其实他挺可怜的,他那样的人,我一直以为他那张脸永远都是冷冰冰的呢,可一碰上你才知道,他也会着急,也会气恼,也会无计可施,甚至不惜来寻我,让我来跟你解释清楚,一切都是我的一厢情愿,他对我一点儿意思都没有,你就别气了。” 阿十忍不住道:“他倒是好本事,能把你达莱公主请来当说客。” 达莱笑了起来:“若我不来,还不知你要气到什么时候呢,亏了那日在茶楼你还让我去找他,我还当你贤良淑德,有容人之量呢,却原来心眼这么小。” 阿十:“女人就得心眼小,心眼太大是跟自己过不去呢,凭什么男人就能三妻四妾,女人就要贤良淑德。” 达莱公主:“也是啊,凭什么男人就能三妻四妾,不过,阿十你这性子还真不像你们大晋的女子,倒有我们北狄女子的爽利,大约你投错了胎,应该生在我们北狄才是。” 阿十点点头:“还真说不准。”两人相视而笑,女子之间的友谊真让人看不懂,或许上一刻还剑拔弩张,下一刻就好成了一个人。 睿王就不明白,本来因为达莱公主对自己避而不见的阿十,怎么忽然就跟达莱好上了,两人几乎天天黏在一起,看戏,听书,逛京城,亲近的跟多年不见的姐妹儿似的,甚至达莱都搬到了谢府住进了阿十的屋子,两人同寝同眠,有达莱公主在,自己也不好失礼,只能忍耐,好在达莱公主就要启程回北狄了,不然,自己真要动手抢人了…… 第121章 大结局 城外十里亭, 达莱公主站起来:“你们晋国有句话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所以, 阿十就别送了,能结交阿十也没白来一趟京城,就此别过,后会有期。”说着上了马车。 马车走了起来, 达莱公主从马车探出脑袋来:“阿十别忘了你答应我的,我在北狄等着你。” 阿十点点头:“一路顺风。” 车队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官道上, 阿十还站在原地, 她仍是不习惯别离, 忽的一方帕子伸了过来, 擦了擦她脸上的泪:“你跟她统共才认识了几天,怎么就如此难舍难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亲姐妹呢。” 阿十:“朋友贵在投缘,不在日子长短, 就算认识的再久, 说忘了不还是忘了吗。” 睿王没辙的道:“是我的错,我不该忘了阿十,你心里不痛快打我骂我都成, 就是别避而不见好不好, 看不见你,我这心里发慌,总会胡思乱想。” 阿十:“你慌什么?” 睿王:“我怕你执意退婚,怕因这一时误会, 我们便错过了彼此,阿十,即便我忘了所有,但我心里知道你就是我心里一直想一直盼的那个人,我们已经蹉跎了许久,以后再不要分开。” 潘清看到后头八哥强憋笑意,脸有些红。 睿王回头扫了一眼,那眼里的冷光落到身上,谢渲只觉跟冰刀子似的,心道,眼看着媳妇儿不能碰,对男人来说是最大的酷刑,自己还是少惹他为妙:“我先走了,你们俩随意随意。”说着上马一溜烟跑了。 睿王又瞪向太子:“太子殿下还有事儿?” 慕容彻看了阿十一眼:“哦,我想起来东宫还有些急事要处理,我先回去了,皇叔阿十你们自便自便。”也上车走了。 第63节 这带头的都跑了,后头来送行的大臣们哪会瞧不清风向,睿王可是不好惹,赶紧撤吧,呼啦啦走了个精光。 刚还热闹非常的十里亭,不一会儿功夫就清净了,阿十抬头见这男人目光深沉,暗叫不妙,牵过小白就要上马,却终是慢了一步,被睿王捞起跃上大黑,对后头的护卫吩咐了一声:“不许跟来。”纵马疾驰而去。 赵勇几个嘿嘿直笑,男人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有道是小别胜新婚,更别提王爷跟王妃这可是历经了生死,那可比新婚还得新婚。侧头见怀玉一脸不爽,伸手就是一巴掌:“你小子那点儿小心思赶紧给我收回来,若是让主子知道,把你小子剥皮抽筋都是轻的。” 怀玉:“我,我什么心思,你别胡说八道。” 赵勇:“你不承认拉倒,反正我话是说了,怎么办自己掂量。” 怀玉:“不都说睿王殿下虚化若谷吗,这点儿气量都没有?” 赵勇:“若是别的事儿,王爷气量自然大,只是若涉及王妃,王爷的气量可比针鼻儿都小,你小子长得这个样儿,要是想看美人,对着镜子看去呗,谁管得着,王妃你还是离远些,不然你小子就甭想留在睿王府了知不知道。” 怀玉:“知道了。” 赵勇是看这小子是个可造之才,才点拨他两句,不然,谁乐意管这样受累不讨好的闲事儿。不管怎么说,如今终于是雨过天晴了。 再说阿十被睿王搂在怀里,一阵疾驰,连眼睛都睁不开,根本不知道去哪儿,好容易大黑停了下来,刚要探出头来看看,忽一阵天旋地转,再回过神已跌入柔软的草垫子上,入目所及是春日里的万里晴空,然后便是冰块男的那张俊脸,他的脸有些红,气息粗重,眼里迸发的暗光,让阿十很清楚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她心里仍有些未消的气,她不想这么快就让他如意,可是却发现心想的跟身子并不一样,心里想着要推开他,手臂却已忍不住圈住他的脖颈……最终她眼里只剩下不断晃动的晴空以及耳边低喃的情话儿,这男人从来不是只做不说的,他是边做边说的,不,应该说越是这样的时候,他的话越多,那些情话从他嘴里源源不断的冒出来,肉麻的自己听了都忍不住害臊。 历经生死久别重逢之后,这种亲近是最好的慰藉,酣畅淋漓的□□之后,是难以言喻的美妙,睿王只觉自己从身到心都是圆满的,忽的脑子里划过两人交缠的画面:“阿十,我们来过这儿对不对?” 阿十一愣:“你想起来了?” 睿王看了她一会儿:“我只是感觉我们来过这儿?这是哪儿?” 阿十:“这是你让人种的草场……”阿十把他当初跟自己说的那些话,告诉了他,她记得他说过不久,北狄就对大晋下了战书,接着便是生离死别,不禁道:“我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来这里了?” 睿王搂紧她:“对不起,忘了你,忘了我们的过去。” 阿十:“你怎么会忘了,你什么时候醒过来的,九哥说你中了姜兴的毒箭,又被姜兴劫持在蒲城的酒坊之中,姜兴点燃了酒坊,你怎么会出来的。” 睿王:“我也不知道,我醒来过的时候就在代城,据丑驴说是他把我捡回来的,原以为是死人,不想却有口气,便把我带回了家,胡寡妇家里有个祖传的解□□,给我灌了下去就活了过来,后来跟丑驴去北狄收皮子,被人陷害进了大牢,碰上达莱公主身边那个阿奴,请公主救了我出去。” 阿十:“然后你就答应达莱假扮她的驸马,护送她们姐弟来京。” 睿王下意识看了她一眼:“我连达莱长得什么样都不记得,你还要吃味不成。” 阿十:“这话我可不信,你们这一路朝夕相处,那么个大美人在眼前,你又不是瞎子,怎会看不见。” 睿王:“这世上除了阿十,别的女子便看见了也记不得。” 阿十:“巧言令色,你可知阿奴为什么救你?”睿王摇摇头。 阿十:“阿奴说你曾在蒲城放了他,所以他见过你,知道你是大晋的睿王殿下,念及当初的恩情,才求公主救了你,只不过却未想到达莱会对你一见钟情。” 睿王点点头:“阿十,咱么以后能不能别提外人?” 阿十也觉自己有些小心眼,如今自己跟达莱已经是朋友了,总提过去的事儿有什么意思,阿娘说过,人终归是要往前看的,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不管如何,老天对自己是厚待的,让她们夫妻生离死别之后还能花好月圆,旁的也就不用计较了。 不过胡寡妇是谁?阿十想着便问了出来。 睿王笑了:“时候不早了,也该回去了,路上跟你说。” 胡寡妇打了个响亮的喷嚏:“谁,谁念叨我呢?” 丑驴:“谁能念叨你,是受凉了吧,来,我抱抱我媳妇儿就好了。”说着扑了过来,给胡寡妇踢了一脚:“滚一边儿去,没看我正算账吗?” 丑驴:“好端端算什么账啊?” 胡寡妇:“我想过了,咱们不能总靠着别人,以前我就想过开个客栈,人来人往的也热闹,也能糊口,你说好不好?” 丑驴:“你是说想在京城开客栈?” 胡寡妇摇摇头:“我娘以前说过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的狗窝,这京城再好,也不是咱的家,咱的根儿不在这儿,偶尔来逛逛还成,这日子长了就想家了,丑驴咱们回代城吧,哪里才是咱们的家,回去以后摆两桌酒,就算正儿八经把我娶过门了,以后我给你生儿子。” 丑驴一听生儿子乐的大嘴都合不上了:“成,那咱现在就走吧。” 胡寡妇白了他一眼:“怎么说风就是雨的,你忘了这事儿哪了吗,这里可是睿王府,哪是咱们说走就走的,怎么也得跟主家说一声才妥当。” 丑驴挠挠头:“瞧我一高兴就什么都忘了,那行,今儿有些晚了,明儿一早咱们就去。” 两人商量妥当,转天一早便来寻王顺,王顺得了主子的话,真把这两位当贵客一般招待,没有丝毫怠慢,不想两人竟说要走,王顺一愣:“莫不是下人慢待了?” 丑驴忙摇头:“没有的事儿,是我们两口子想家了,也不能总在京城里待着,这一晃出来大半年了,也该回去了。” 王顺:“那您二位稍待片刻,待奴才去回了我们家王爷王妃。” 胡寡妇:“王妃?” 王顺点点头:“昨儿我们主子把王妃接回来了。” 王顺可不敢进去,王爷王妃昨儿晚上不定怎么恩爱呢,才到了这会儿还未起来,自己进去不是太没眼色了吗,寻了婆子去回了一声。 过了有一刻钟时候,才见两人出来,胡寡妇是过来人,什么不明白,一看两人的样儿就知道昨儿晚上指定是折腾了一宿,那美人眼底熬得都有些青黑,可那双眼却春波荡漾的,冰块明显就是舒坦了,那张冷脸都带了几分隐约的笑意,看起来有了些热乎气儿。 一进来阿十就拉着胡寡妇的手道:“胡姐姐才来了几日,怎就要走,我还想着带胡姐姐好好逛逛京城呢?” 胡寡妇忙道:“奴家当不得王妃如此称呼?” 阿十:“胡姐姐就别见外了,你们是冰块男的救命恩人,我叫一声姐姐也应该。” 冰块男?胡寡妇看向睿王忍不住好笑,这个绰号还真是贴切。 丑驴道:“我媳妇答应回去给我生儿子,你们就别拦着了,若你们得空,就去代城,我们那儿虽不比你们京里繁华,也挺好的,至少比你们这儿敞亮,街上的人也不多,随便逛也不会挤着。 阿十还要再说什么,被睿王拦下,把自己腰上的玉佩摘下来递给丑驴:“若有什么难事,可拿着这个去官府,自会有人帮你们。” 丑驴待要推辞,胡寡妇一把接了过来:“那我们两口子就不辜负殿下的好意了,既已打过招呼我们这就走了。”说着拖着丑驴出去了。 等两人出了院子,阿十发现桌上有个包袱忙道:“哎呀,这包袱怎么落下了,我给他们送去。”说着提起包袱就往外跑,不想包袱扣是松的,她一提包袱散开来,从包袱里掉出个陶罐子,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阿十一惊:“这可坏了。”刚要弯腰收拾,睿王抓住她的手:“仔细割到手。” 阿十却道:“这不是你的玉佩吗,这卷轴又是什么?”说着打开来,不禁道:“这是我的画像,你什时候画的,我怎么不知道。” 睿王接过那张画像,忽有些影子划过脑海,不禁暗喜,这么下去终有一日自己会全部想起来,如今他已经想起了一些。 伸手搂过阿十:“你不是一直馋我师傅酿的酒吗,我们明儿就去好不好?” 阿十:“你,你想起来了?” 睿王:“想起来了一些。” 阿十:“可是,你刚回来就出去不好吧。” 话音刚落就听老爷子的声音传来:“有什么不好的,你这丫头上回跟我出去一直闷闷不乐的,不就是惦记老五吗,如今老五陪着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去吧,去吧,争取回来时候给我抱一个胖乎乎的大孙子回来,我老人家就圆满了。” 阿十脸一红:“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老爷子:“我是回来看我家老五的,我就说我们家老五福大命大,不是断折夭寿的,这不让我说着了吧。” 胡升:“主子,奴才记得听见小主子的死讯,您可是整整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可把奴才吓的不轻。” 老爷子:“你老了记差了,没有的事儿,对了,有件事儿,暗卫传来消息,夜郎王病的沉了,说来也奇怪,上回在南越见那小子的时候,还壮的跟牛似的,怎么一转眼就病成这样了,丫头上回你在夜郎,可是瞧出了什么征兆?” 阿十也有些意外,摇摇头,却想起了,自己跑出来那晚上,夜郎王宫是出了急事,不然夜郎王也不会急巴巴跑回去。 夜郎王如何,自己并不关心,阿十只是想起了苏盛兰,曾经那般一个心高气傲的女子,在夜郎不过短短一年就变了个人似的,那般无奈,那般落寞。 阿十跟冰块男在南越番禹城的时候,夜郎王病逝,夜郎王膝下年纪最小的王子,还在襁褓中便继承了王位,冰块男担心夜郎生变,带着阿十去了夜郎。 却未想到颇为安稳,两人待要走的时候,被苏盛兰的人发现请去了王宫。 再次见到苏盛兰,阿十微有些意外,此时的苏盛兰哪还有丝毫无奈落寞,俨然已经成了手握夜郎大权的太后,举手投足都是一国之主的霸气。 嘴里说的也都是场面话,什么睿王殿下跟王妃远道而来,有失远迎云云。 场面话说完,在宫里摆了宴席,席散之时却以想跟阿十叙姐妹之情,要留阿十在宫里住一宿,被睿王直接回绝。 苏盛兰笑了一声:“舅舅还是如此着紧舅母,我不过有话想跟阿十说罢了,舅舅还担心我会害她不成,既舅舅如此舍不得,我也不好强人所难,既能留宿,我跟阿十说几句梯己话总成吧。” 睿王低声道:“我去外头等你。”转身出去了。 苏盛兰道:“你们也算老夫老妻了,怎么还这样离不开。”说着叹了口气:“我自小样样都要跟你比,却最终也未比过你去。” 阿十:“是你想不开,个人有个人的好,何必非要比较。” 苏盛兰:“可是你样样都好,所有人都喜欢你,就连我亲娘都说你比我强,你知道我最恨你什么吗,从小我就嫉妒你,心心念念的努力着盼着有一样比过你,可你却从不把我放在眼里,从不,在你眼里我连当你的对手都不配,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阿十愣了一下,才明白她说的是夜郎王。 苏盛兰忽的笑了起来:“你没想到吧,他那样的人竟也是个痴情种,他爱你而不可得,已经到了走过入魔的地步,满世界搜罗跟你长得像的女人,哪怕有一点儿像也会纳进宫来,我倒是没什么,早想开了,当看戏文一样,可珍珠不行,她嫉妒的发狂,下毒害大王最宠的一个妃子,却不想中毒的却是大王,你说这是不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阿十倒未想到,夜郎王竟是死在珍珠手里,不知他死后后不后悔,当初把珍珠这样包藏祸心的女人收入后宫,他轻忽了女人的嫉妒心。 正想着,嬷嬷抱了个孩子进来,那孩子有一岁多了,长得玉雪可爱,说话及早,看见苏盛兰,两只手张开,身子一窜一窜的,嘴里含含糊糊喊着:“母,后,抱,抱……” 知道苏盛兰把他接过来,才消停了,苏盛兰哄了他一会儿,那孩子便在她怀里睡着了。 阿十见她们母子如此,便不想打扰,站起来往外走,走到门边儿上,忽听后头苏盛兰轻声道:“这是珍珠生的孩子,但他永远也不会知道生母是谁,我只会认我这个母后,我会把他培养成一个听话的夜郎王,从此南疆不会再有战事,阿十,至少这件事我做的很好对不对。” 阿十转过身来:“苏盛兰,你消弥了战事,你是南疆百姓的救星,我谢阿十远远不如你,希望他日我们能在京城相聚,到时我们好好叙叙姐妹之情。” 苏盛兰:“一言为定。” 阿十出来,睿王迎上来拉着她的手上下看了看:“怎么这个脸色,她为难你了?” 阿十摇摇头:“我只是感叹人的机遇真是不可预知,当年在京城的时候何曾想到,苏盛兰会成为南疆百姓的救星,你再也不用发愁了,想必数十年内南疆也不会再有战事。” 睿王:“如此才好,对了,出来可一年了,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阿十瞥了他一眼:“如今正是开春,我答应过达莱,去北狄瞧她的,不能食言,我们去北狄吧。” 睿王一张脸立马变了:“去北狄做什么?还是回京吧,你不是想岳父岳母跟你几个哥哥了吗,咱们回京吧……” 阿十:“你不是为了躲我阿爹阿娘跟哥哥才带我出来的吗,真舍得回去?” 睿王:“真的……” 两人渐行渐远,声音也散在夜风之中,苏盛兰从宫里出来,抬头看了看,天上一轮皎月,清辉满天,世上不如意十有八九,只要往前看看,找到属于自己的圆满,就如这一轮皎月……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完结了,谢谢亲们跟到最后,辛苦了,明天会更新几个番外,交代一下后续。 本书由 董舒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