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口味小清新》 第1节 ============================================================ 本书由【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重口味小清新 作者:鱼迎 文案 ***民谣扛把子女流氓禁欲系高冷影帝*** 她是民谣界扛把子女流氓的时候,他还是靠脸吃饭的十八线小演员。 他当上影帝的那一天,她已经淡出音乐圈。 某日,豆荚文青们发现过气民谣女歌手顾知闲竟然还活着,而且还出了一首新歌! 等等!……影帝季言也转发了这首歌,还评论:乖。 我错过了什么了不得的大戏吗??? 【这么多年,你是我最动听的那首民谣。】 内容标签:婚恋 甜文 情有独钟 娱乐圈 主角:顾知闲 ┃ 配角:季言 ========================== 第1章 他妈的 “妈妈,我爱上一个姑娘。可是她,在别人的床上呻|吟……” n大体育馆的舞台上,带着棒球帽的男生眉目挺拔俊朗。他背着一把吉他,捧着话筒深情演唱尧十三的《他妈的》。 舞台下面的女生们被撩得心旌荡漾。 后台,怒气冲冲的顾知闲闯进化妆间,指着节目总监卢焕的鼻子就开骂:“卢焕,我日|你奶奶!为什么临时把我换下来!啊???” 没等卢焕说话,她就把背后背着的吉他利索地拿下来,“咣当”一声甩到卢焕脚下,手指狠狠指向前台:“草泥马!你他妈还用那个连c调都不会弹,只会抱着吉他装装样子靠脸撩妹的炮王换下我!还他妈用假唱!我他妈跟你说,老娘他妈的不干了!” 行云流水字字珠玑,没有一丝停顿。 卢焕看到旁边的学妹偷眼看过来,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顾知闲,”他皱眉,“是梁安他自己临时同意过来的。这个场上有一半都是为了看他才来的迷妹,如果不让他上场,明年的年度演唱会就不会有人会想来……” “呵呵。”顾知闲抱着双肩冷笑,“用男色吸引人?当初我们一起创建工作室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卢焕。” 卢焕推了推眼镜,语气愈发尖酸刻薄,“顾知闲,你不能总拿你那种没用的情怀来说事。情怀能当饭吃?浮生是你做大的还是我做大的?” 顾知闲没有搭腔,只是站在那里冷冷看着他。 他蹲下身子,把脚边的吉他捡了起来:“好了,你不要发无名火了,我也不是你的出气筒。你冷静一下,等下还有你还有solo表演。” 她的solo就是节目,她之前苦练的弹唱就不是节目了? 还不是因为那段solo全校只有她弹得出来。 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想到用她的时候就用,用不着就把她耍得团团转——以为她顾知闲是坐台小姐吗?! 对不起,她没有这么廉价。 更何况,他叫来的是梁安。 那个渣男。 卢焕知道梁安怎么骗过她,现在还把他叫来,生生踩在她的头上。 她没有卢焕这种朋友。 顾知闲没有接过吉他。 少女的头发染着耀眼的红色,精心编织的辫子有些凌乱。她穿着一条宽大的亚麻布裙,身影在化妆间灯光的照射下更显瘦削单薄。明明比卢焕矮了一个头,却像是站在高处,居高临下俯瞰着他。 “草,”她的目光冰冷,眉梢都透露着厌恶,“你听不懂人话吗?老娘不干了。” 去你妈的吉他手,谁乐意谁干。 她转身就摔门而去。 卢焕的手僵在半空中,有些尴尬。 有人上来问了一句:“卢学长,要不要去把闲姐……” “去个屁!”顾知闲听见身后的卢焕气急败坏道,“工作室没了她难道运行不下去吗?随她滚!” 呵呵。 顾知闲的脚步声踩的更响,脚底都能喷火。 随她滚?哪天他求她回来她都不会回来呢。 去了第一吉他手,也不知道你浮生音乐工作室能撑几天。 let’s 走着瞧。 * 走到很远的地方,顾知闲还能听见从体育馆里传来震耳欲聋的呐喊声。 她推着车,刚才的怒火褪去,心里觉得有些惆怅。 浮生音乐工作室,是她刚进大学的时候和卢焕一起创建的,取义“偷得浮生半日闲”。 那时候她还是个只会弹四个和弦的吉他小垃圾,而卢焕则是一个立志办小众演出推广民谣音乐的文艺青年。 两人一拍即合。 浮生音乐工作室在这几年越做越大,成为n大甚至全市一家独大的原创音乐组织,可是两人的分歧也越来越多。没想到四年还没到,两人就分道扬镳。 也是迟早的事。 他卢焕看中的是商业价值,而她顾知闲关注的只有音乐本身。 早就不是同一条路上的人。 而且,他应该早就想让她滚了吧。毕竟,他在工作室做什么策划,总有她在旁边指手画脚,以音乐的名义阻拦一二。 她对卢焕来说一个绊脚石而已,根本不是朋友。 顾知闲忿忿然,停下脚步将磨脚的单鞋脱了,低头看了一眼,脚踝后面已经磨出血来。 草。 先是梁安那个渣男把她的节目挤掉,她退出工作室,然后发现自行车轮胎没气了,只好走回寝室,结果脚变成这幅鬼样子。 真是诸事不顺的一天,有点想哭。 她索性将单鞋拎在手上,单手推着车,光脚走回寝室。 寝室里空无一人,三个室友应该都出去约会了。 她将鞋子甩到一边,盘腿坐在椅子上,打开电影看了一会儿,心情也没能平静下来。索性退出电影,打开自己的豆荚小站,查看有没有新的留言。 除了“浮生音乐工作室创始人”,她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豆荚独立音乐人日半。 她刚刚学会吉他的那一年,就去豆荚网兴奋地建了一个小站,传一些乱弹乱唱的原创demo。 大多数时候她只用最简单的c、am、em、g、f调,写一些痞里痞气的流氓小调,没想到喜欢的人竟然不少。 现在她的小站已经有1000多的关注者了。 她为了保护三次元的隐私,一直没有暴露过自己的任何个人信息。豆荚上还开了小组,天天在猜她的真实身份。 最近一个月她因为排练这次演出,一直没有上传新歌,有几个粉丝一直在小站里留言等她。 她翻看到最新的留言,又是那个熟悉的id。 “不说”。 她对这个id的印象很深,因为这个“不说”算是她的第一个粉丝。她上传第一首歌默默无名的时候,她被别人辱骂,说她尽写一些让民谣丢脸的流氓歌的时候,“不说”都会留言鼓励她。话不多,但足够支持她走下去。 算是一个知己好友吧。 这次,“不说”的留言是:“生病了?” 她算了算,自己是很久都没有出现了。 顾知闲想了想,留言回“不说”:“没有,忙完一些事,过段时间就上传新demo。” 和她平时满口日天日地日太阳的装逼口吻完全不同。 过了五分钟,她刷新了一下网页,“不说”已经回复她:“开心点。期待。” 电脑屏幕发出荧荧的光,照着顾知闲苍白的脸。她的手指放在键盘上,良久没有动弹。 远处是隐隐约约的乐音,近处是夏蝉疯狂的鸣叫声,空气闷热,一切都是那么令人烦躁。 可现在,顾知闲的心里满是欢喜。 她靠到椅背上,伸了一个懒腰,突然不那么想放声痛哭了。 她知道这世上有人喜欢她的音乐,有人正惦记她不想她难过,有人在期待着她。 真好。 微信在此时收到了新消息。 第2节 她点开来,是乔厦发来的消息。 乔厦是她高中时候就发展起来的闺蜜,在不远的另一个城市里学设计。只是她一直想做的事是演戏,所以天天削尖了脑袋往片场里钻。 此时她激动异常,连发了五条消息来。 【桥中央的夏天】吱吱! 【桥中央的夏天】吱吱! 【桥中央的夏天】吱吱! 【桥中央的夏天】吱吱! 【桥中央的夏天】吱吱! 【日天】?女人,你疯了? 【桥中央的夏天】吱吱我拉到一个很好的活你要不要来! 【日天】拉活……你怎么不说揽客呢? 【桥中央的夏天】…… 【桥中央的夏天】一个电影里的角色,要求桀骜不驯会弹吉他,我觉得你简直就是本色出演啊! 【桥中央的夏天】你来不来? 【桥中央的夏天】我都和导演说了,我有个朋友一定能演的!已经帮你把位置留起来啦!(≧≦) 【桥中央的夏天】来咩来咩来咩?咩咩咩? 乔厦生怕她不同意,使出浑身解数撒娇。 顾知闲本来都打出了“不去”两个字,却在要按“发送”的那一刹那,迟疑了一下。 她转头看向远处灯火通明的体育馆。 沉默良久。 房间里充斥着乔厦的消息发过来时的“滴滴滴滴”声。 她扭回头,打出一个“去”字,很快按了发送键,生怕自己下一秒就后悔。 乔厦在那边欢呼雀跃。 顾知闲靠在椅背上,慢慢点燃一支烟。 淡蓝色的烟雾里,少女火红色的头发显得尤为鲜艳热烈。 草他妈的卢焕,她也算是有3000粉丝的民谣界知名人士了,没有浮生音乐工作室,照样能混得很好。 而且,还能比他想象得,要好得多的多的多。 江湖就这么点大,走着瞧。 第2章 有病吧 下动车的时候,顾知闲差点没被热死。 不是吧,就南下三百公里,热成这样? 和个蒸笼似的。 她怕汗渍影响到吉他,将斜背在背后的乐器拿到手里,顺着人流走出车站。 乔厦站在到达出站口等她:“吱吱!”这货挥舞着双手跳得和一只兔子一样。 顾知闲走过去按住她:“好了,我赢了。” 乔厦激动的脸上一片茫然:“什么赢了?” 顾知闲歪过头看着她:“打鼹鼠游戏啊,打到你了。” ……好冷。 乔厦作势摸了摸裸.露在外面的肌肤:“我不热,你就不要给我人工制冷了。” “草!”顾知闲用力拍了乔厦一下,“本姑娘很少说笑话的,你就不能给我做一副假装被逗趣到的样子吗?” “好的吧。”乔厦说完,捧腹大笑三声。 路人纷纷侧目。 顾知闲才不管路人诡异的目光,满意地点点头:“好了,你取悦到我了,以后就在民谣界带你装逼带你飞。” “谢谢爸爸!!!” “走吧。” 两人顺着人流走出车站。 “哎你说你离开浮生是怎么回事啊?” “和卢焕闹掰了呗。” “你不打算回去了?” “啊呸!”顾知闲狠狠道,“卢焕都把梁安叫来了,这已经是不共戴天的仇了。” 乔厦小心翼翼问了一句:“当年梁安那事……” “卢焕也他妈知道!”提起这件事顾知闲就来气,“他竟然让那种渣男踩在我头上,我要是忍下来我他妈就不叫顾知闲!” “消消气消消气。”乔厦连忙安抚道。 “消不了!”顾知闲一摆手,“我跟你说,我以后要睡遍长得好看的人,绝对不动真感情。” 她着重强调了那个“睡”字。 乔厦附和:“好好好。” 顾知闲继续打着嘴炮:“睡好了拍拍屁股走人,两个人都爽到了,你好我好大家好。” 旁边的乔厦一脸怀疑:“这种flag你就不要立了吧。” “呵呵。”顾知闲眼神都没动摇分毫,“如果我说话不算话,以后身份证上的名字就改成顾日天。” “好的。”乔厦摇了摇手里的手机,“我帮你录下来了。” 这个女人,你很鬼嘛。 顾知闲盯着乔厦手里的手机看了三秒钟,嘴里迸出一个字。 “草。” * 两个人要拍的是部低成本的青春爱情片,从开机仪式到服装一切从简。 顾知闲化了一点妆,穿着自己红色亚麻裙,导演就通知她准备准备可以直接上场了。 她要演一个抱着吉他的女文青,唱了一些歌,无意中鼓励了男主去追寻自己想要的爱情。 顾知闲靠在旁边等了一会儿。乔厦还在场上ng,她觉得有些无聊。 斜前面坐着一个穿的人模人样的男子,好像在温习台词。她本来不想打扰人家的,可是后来实在觉得太无聊了,就跑上去搭讪。 一个剧组的嘛,以后总要认识的。 “hey!”她走到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演什么嘞?” 那个男子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他穿着极其简单的白t和牛仔裤,细碎的头发覆在额头上,棱角分明,眉眼细长,只那么轻轻扫了 她一眼,就让人觉得周遭的空气都凝华了。 对——不是凝结。不是凝固。是凝华。 他没有接话,都没有看顾知闲第二眼,转头将目光又移到剧本上。 顾知闲的心里涌现一股很复杂的情绪。 一边在大声尖叫“啊啊啊啊啊啊这个人长得怎么这么帅!比梁安还帅!都能在她遇见过的人里排到第一了!” 一边在奋力叫嚣“这个人有病吧?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耍什么大牌?用这种眼神看她?戏也太多了吧?” 顾知闲在原地挣扎了五秒钟。 最终,叫嚣的声音还是占了上风。 谁给你这个脸,长得好看就能这么冷漠?! 她故意重重地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长得好看的人脑子都有病。 她摸了摸自己脸——自己应该不算长得好看的人吧。 没过多久就轮到她上场。 顾知闲坐在走廊上拨弄了一会儿吉他,找到感觉之后,向导演比划了一个手势。 “action!” 她低着头,开始唱陈绮贞的《狂恋》。 本来导演让她唱《旅行的意义》,她觉得自己这种装逼的音乐人不应该唱这么烂大街的歌,否则以后被人挖出来就是黑历史,要影响逼格的。 于是她拼命争取,换了一首小众一点的歌唱。 “……我唱着一首简单的歌,而你就是那一再重复的和弦……” 她感到有人在她面前的草坪坐下。 按照剧本,她此时要抬头,把歌唱给来者听,用歌声震撼他的心灵。 她微微闭着眼,陶醉地抬起头。 穿着牛仔裤和白t恤的男人映入眼帘。 草! 第3节 男主竟然是他! 她的左手一滑,一个和弦划开——伴奏弹崩了。 顾知闲觉得自己肯定连表情都变了,索性停下来不继续唱。 “怎么了?” 导演在不远处吼了一声。 顾知闲指了指对面的男生,面无表情,“导演,看着他我唱不了。” “唱不了?”导演走近几步。 顾知闲点点头:“太冷了,手指僵硬,按不了和弦。” 导演:“……” 他怒吼一声:“乔厦!” “诶!”乔厦连忙从不知道什么角落蹦出来。 “你把你这个朋友搞定了再让她上来。”导演一指顾知闲,“唱不了可以走,会唱歌的多的是。” 乔厦一脸懵逼,连忙把顾知闲拉到一边去问。 整个过程里,那个男生一言不发。待顾知闲走远了,他才站起身来,拍了拍腿上的草屑,迈开长腿又走回凳子旁边去背台词。 “怎么了啊,吱吱?” 顾知闲扭头看了一眼冰山男,“那人谁啊?就是男主?” 乔厦点点头:“怎么了?太帅了?光顾着沉迷美色?所以唱不下去?” “放屁!”顾知闲一敲乔厦的脑门,“这个人脾气差的我他妈想打他。”她想了想,改了口:“不,是脾气差到我他妈想草他。” “他怎么你了?” 顾知闲撇了撇嘴:“还能怎么样?我和他打招呼,他就看了我一眼。只有一眼!你知道吗!那种冷冷的目光!我觉得我受到了侮辱。” 乔厦“嘿嘿”一笑:“切,就这事啊。我觉得你啊,不是因为他脾气差才想草他,你就是因为人家长得好看。” “滚!” “理由纯粹又简洁。”乔厦一摊手,“而且非常顾知闲。” “哦。”顾知闲一拍琴箱,“反正我一看到他那张冷冷的脸就唱不下去。” “哎呀,你别这样,”乔厦四下瞅了瞅,凑近来说:“你不是刚说了么,要睡长得好看的人。” “要我睡他?”顾知闲眉头一拧。 乔厦拼命点头:“他啊,叫季言,长得好看,但是就一十八线的小明星,应该很容易睡到的。” 顾知闲沉吟。 “不试试?” 顾知闲再沉吟。 “他对你这么没礼貌,你就睡了他再甩了他啊!”乔厦越说越跃跃欲试,恨不得亲自上阵,“这种绝色极品,可遇而不可求啊!” 在这一时刻,一向只打嘴炮的顾知闲突然搭错了一根筋。 “好吧。”她严肃地点点头,“我承认,他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要睡到他。” 第3章 草泥马 对着乔厦随身带着的化妆镜理了理头发,顾知闲重振旗鼓,隆重登场。 她抚着琴弦,开始轻声地唱歌。 “……我留下一滴失去温度的眼泪,要走出对你无尽的狂恋……” 她红色的头发在阳光下耀眼夺目,穿着长裙赤着脚踝,迎着夏天午后的日光,少女慢慢睁开了眼睛。 ——起码在顾知闲心里,她是这么想象的。 可是很显然,对面的男生没有被这活色生香美轮美奂的场面打动。 他托着腮看着顾知闲,表面上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可是顾知闲却能清晰看到他眼底的淡漠。 那里写着三个大字:好、没、劲。 顾知闲恨不得释放全身的荷尔蒙去吸引他。她骚兮兮地微微转过一边脸,把她最好看的角度呈现给季言。 弹吉他的时候,如果她有意勾引,对面的人就没有不上钩的。 ——不过,其实嘛,这么多年,她就有意勾引过梁安一个人。 而且最后人还是跑了。 顾知闲脑子里乱哄哄地想着其他事,就听到远处的导演咆哮一声: “怎么这么骚里骚气的!你要抢谁的风头!” “啪!”她被吓得手一滑,又弹错了。 对面的男子顶着一张禁欲的脸看着她,面无表情。 顾知闲的心里涌起一股极其烦躁的情绪。 “草!” 她破口大骂。 * 虽然乔厦舌灿莲花,可是顾知闲最终还是被导演赶出剧组。 导演的原话是:“你太桀骜不驯,我高攀不起。” 一句两个成语,果然文化人。 顾知闲拿了五十块钱,背上吉他,拉着乔厦转身离开。 无论何时,都要保持潇洒的姿态,当时diss卢焕的时候是,如今被导演赶走亦是。 她边走边拍着口袋豪迈道:“爸爸带你去撸串!” 乔厦:“得了吧?就这么点钱?你还是省下来当路费吧。” 好不容易帮顾知闲争取来的机会就被她这么作掉了,她想把顾知闲打一顿。 “路费?”顾知闲伸出食指左右摇晃,“no,no,no,我不是说了么?要睡到那个季言。” 乔厦瞪大眼睛,“卧槽?!原来你要来真的啊?” “反正我论文快好了,懒得回去了。”顾知闲撇了撇嘴,“再说,我也不想回去再看到卢焕那张脸。” “你不会呆很长时间吧?我没那么多钱养我们两个的!”乔厦回得飞快。 顾知闲反驳:“谁要你养!” 她一指不远处的天桥,那下面有一个弹吉他卖唱的男子,放在他身前的琴箱里满是花花绿绿的钱。 “看到没有?爸爸毕竟也算民谣女神,可以靠卖唱走出一条致富之路!” 顾知闲一扬下巴,红发一甩,颇有几分气势。 她肚子在此时非常响亮地“咕噜”一响。 乔厦大笑:“民谣女神饿了唷。” 顾知闲:“……草!” * 加上乔厦赚的一百二十块钱,两人到一家烧烤店里,撸串撸到撑死。 撸串毕,顾知闲和乔厦并肩坐在烧烤店边的马路牙子上,一人一杯啤酒,对饮吹逼。 “我跟你讲,我他妈要在一年之内,混成民谣界有头有脸的人物!他妈的,我要让卢焕后悔失去 我!” 顾知闲说完,猛灌一口酒。 乔厦的舌头已经有些打结了:“他妈的,他卢……卢焕就是个不识好歹的东西!他会……会后悔的!” “他他妈还叫我滚?!他他妈也不想想,自己有脸吗?!” 乔厦喝了一大口酒:“就是……就是!” “我用了四年,把浮生做大,”顾知闲抓着乔厦的肩膀悲愤,“他他妈一点都没把我当朋友!一点都没有!” 乔厦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 “钱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顾知闲仰头,用生命呐喊出她的天问。 乔厦已经醉了,在旁边“咯咯咯咯”地笑。笑着笑着,就趴在地上睡着了。 顾知闲把酒瓶甩到一边,抓起放在一旁的吉他就开始弹唱。 “生活总是麻烦不断,到现在我还没习惯。都说钱是王八蛋,可长得真好看!” 是郝云的《活着》。 她只有这一把吉他。她长得不漂亮,又没有钱。 真他妈操蛋极了。 有人路过,大概以为她是那种流浪歌者,往她的琴箱里扔了一张紫色的钞票。 顾知闲看到这意外之喜,喜笑颜开抬头:“谢谢!谢谢!” 谁知道她刚刚看到那人的脸就愣住了。 草! 第4节 最近他妈的水逆了吧? 怎么又见到他了? 季言的手插.在裤袋里,也有些讶异地看着她——显然,因为夜色,在刚才他并没有认出顾知闲来。 不过那讶异在他一张高冷到面瘫的脸上不过转瞬即逝。 他没有说话,只站在原地等着顾知闲唱下去。 顾知闲差点破口大骂。 操他妈的!这人下午的时候那么冷漠,现在倒装起一个文艺的民谣爱好者来了? 心中挣扎一会儿——最终,她决定向金钱势力低头。 按照江湖规矩,这时候……应该唱他点的歌? 顾知闲清了清嗓子,问:“你要听什么?” 季言回:“《青年旅店》。” 这是顾知闲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 男生的声音响起,低低的,醇醇的,在夜色里,竟然意外地好听。 让她更加意外地是他的选择。 《青年旅店》。是她的成名作。 这首歌就是一堆无病呻吟伤春悲秋外加刷流氓的大乱炖。当时她写歌的水平还很稚嫩,不过往里倾注了很多心血,很多温柔的情绪。 所以虽然写得不咋地,但是对她而言意义重大。 没想到季言这人看起来人模狗样的,竟然还—— 顾知闲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听日半?” 季言一愣,然后缓缓点头:“嗯。” “怎么会喜欢她?”顾知闲有些好奇。 季言没有回答,向她一挑眉,有些不耐。 “你到底弹不弹?” 低音炮配上他那张禁欲的脸,虽然语气很欠扁,但还是让顾知闲的内心尖叫了十秒钟。 顾知闲,你,必须,一定,要睡到,这个好看的男孩子。 想象了一下他在自己身下求着自己教他怎么好好做人好好说话的样子,顾知闲有些激动。 她一拨弦,大气磅礴地开了嗓。 声音还没冲出喉咙。 “铛!——” 一根弦应声而断,发出刺耳的声音。 “草!!!!” 顾知闲随之爆发出一声尖叫。 细而硬的线崩断,反弹到她的手指上,划出一道血丝,一阵剧痛袭来。 草泥马!今天真他妈是水逆了吧??!! 第4章 见鬼了 季言居高临下看着她。 “弹不了了?” 顾知闲痛得跳脚,甩着右手呲牙裂嘴:“废话!大哥,你看不到我手都受伤了吗?” 眼睛长得那么漂亮,白长了? 季言迈开长腿,倾身向前,伸出右手。 ……来关心自己? 顾知闲看着那只漂亮的手慢慢靠近自己,想象了一下,伤口被它抚摸的感觉。 ——应该会很不错。 她的心“咕咚咕咚”跳得很厉害。 那只手靠近、再靠近…… 最终,越过了她,拿起琴箱里的那张紫色的钞票。 季言直起身子,眼睛淡漠扫过她:“弹不了就算了。” 顾知闲:…… “草泥马!有你这么抠门的吗!”她指着季言,痛心疾首。 吐出来的钱就这么被他吞回去了!还有天理吗! 季言从口袋里再掏出一块硬币,扔到琴箱里,惜字如金:“《活着》唱的不错。” 顾知闲:“……唱的不错还只给我一块钱!” “你只唱了一句。” 顾知闲盯着他手里的五块钱:“那我可以把整首歌唱给你听啊!” 季言用一脸“你是智障吗”的表情看着她:“你现在能弹?” 顾知闲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琴和手。 好的,她输了。 等她抬起头的时候,季言已经转身走了。 暮色四沉,他颀长的身影被小街道旁的路灯拉得很长。 顾知闲冲着他的背影冷哼一声。 “迟早有一天,我不仅会睡到你,还会让你对我一口气说一百个字。” 旁边的乔厦迷迷糊糊醒了:“什么?什么一口气说一百个字?” “他。”顾知闲没好气一指街角,季言已经走得很远了。 乔厦没听清,傻笑起来,开始一个人数数字:“一二三四……十一十二……一百!” 顾知闲:…… 乔厦抓起她的胳膊晃悠:“我厉害吧!我一口气说了一百个字!” 顾知闲:“……爸爸教你,从一数到一百,是多于一百个字的。” * 两人悠悠转醒,已经是第二天日上三竿时。 乔厦一脸懵逼地看着顾知闲:“我们怎么回来的?” 顾知闲:“隐约记得好像是爸爸我拖着你回来的?” 乔厦低头一看自己的裤脚。 沾了一裤脚的灰,有些地方还破了。 “靠!是说我小腿怎么隐隐作痛!”乔厦暴走了。 顾知闲也怒了:“你怎么一点良心都没呢?要不是我,你就要露宿街头了!” 乔厦一想,也对。 她嘀嘀咕咕爬下了床:“我这条裤子可是要三百块钱呢,你就这么给它弄破了,又要吃土三个月……” 顾知闲:“你应该想想自己为什么酒量这么差。” 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 乔厦捂着耳朵走出了房间。 顾知闲也爬下床,打开琴箱,准备把备用的琴弦换上。 谁知道,琴箱缝隙里,不仅有季言昨天扔给她的一块钱硬币,竟然还有一片薄薄的木头,弯曲出一张弓的形象。 一根黑色的细绳穿过木头上方,缠绕住那枚硬币。 应该是季言不小心随着硬币丢进来的。 顾知闲把那片木头放到光线下面端详片刻。 上面画着一些奇怪的花纹,有一头刻着一个字母。 “w” “什么鬼啊……” 顾知闲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一旁的乔厦换好了裤子,好奇地凑上来:“什么东西?” “不知道。季言的。”顾知闲甩给她。 “季言的?!”乔厦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你怎么会有他的东西?!” 顾知闲把昨晚她睡着以后的事说了一遍,还不忘嘲讽了一下乔厦,连一到一百一共有几个字都不知道。 乔厦:“你知道?” 顾知闲:“……反正不是一百个字。” “可以啊吱吱,”乔厦的注意力很快转移,蹲在一旁兴致勃勃,“我看看啊。” 顾知闲开始换琴弦。 第5节 “你完了完了完了完了。”乔厦研究一会儿,把木片举到顾知闲面前,“这个w明显就是季言他心里的白月光,所以他才会这么珍重地保存起来,还随身带着诶。” “哦。”顾知闲认真地换着琴弦,眉毛也没抬一下。 乔厦:“他心里有白月光啊!你估计没戏了啊!” “关我屁事?” 乔厦一愣。 顾知闲抬头,大言不惭:“随他心里如何床前白月光,我自岿然不动,坚决睡到他!” 乔厦:“……好样的!” “就是要这种气势!” * 两个人对坐吃了两盒方便面应付午饭,然后设计出一个绝妙的“睡到季言”计划。 顾知闲背上换好琴弦的吉他,雄赳赳气昂昂出了门。 她找到昨天片场不远处的天桥。 天桥下面,昨天的男生还在唱歌。 顾知闲上去和他商量:“我可以加入你不?” 男生正闭眼沉醉在自己的歌声里,睁眼看到一头耀眼的红发。 他一惊:“你说什么……” 这个女孩子长得挺不错,穿的亚麻裙也文艺,只是头发的颜色也这么抢眼呢。 脖子以上像是搞朋克的,脖子以下像是唱民谣的,这整一个混搭风格—— 有点违和。 顾知闲如饥似渴地看着他的音响话筒设施:“我说,我可以加入你不?” 她见那个男生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马上解释:“我没有和你抢生意的意思,钱都给你!我只想在这里唱唱歌就行了!” 她想了想:“还是分我十分之一吧!” 男生见她这么不要脸,产生了一些兴趣:“弹一个看看?” 顾知闲拿出变调夹,下巴一扬:“随便点吧。” 男生:“那就……《青年旅店》吧。” 顾知闲:“???你也要听《青年旅店》?!” “也?”男生一脸迷茫,“我就是觉得日半的歌听的人还算比较多吧,而且和弦很简单,没什么技术含量。” 他看到顾知闲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好。 “啊我不是看低你的意思,”他摆摆手,“我就是不想太为难你。” 顾知闲:“哦!” 气氛有些微妙,男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顾知闲有些怒,很想骂人。 什么叫没有技术含量!遇上脑残粉不怕被打吗!草! 她也算是有粉丝群体的民谣扛把子! 但是她想到“睡到季言”的终极目标,还是忍住了。 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她开口,开始弹唱。 还好,不像昨晚那么倒霉,这次琴弦没有断。 一曲毕,男生有些惊异:“你唱的和日半很像嘛!” 本来就是本人。顾知闲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 面上,她还是假装一脸期待的样子:“收我么?” 男生思索一秒钟,点点头:“好的。我叫肖迁,你呢?” 顾知闲笑嘻嘻地伸出手:“幸会幸会,我叫乔厦。” 怕掉马,还是用乔厦的名字吧。 于是,顾知闲正式加入肖迁,成为天桥下的卖唱一员。 * 傍晚,季言走出片场的时候,意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红色的裙子,红色的头发,整个人都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他的头有些痛,本能想掉头就走。 “嘿!” 远处的少女看到他,招了招手。 季言抚了抚太阳穴,走了过去。 他站在顾知闲的面前,并不说话,手插|在口袋里,冷淡地看着她。 “我欠你一首《青年旅店》。”顾知闲笑眯眯地,“正好现在还给你。” 肖迁去吃晚饭了正好不在,撩汉好时机! 季言微微一挑眉,吐出两个字:“不用。” 然后,看也不看顾知闲一眼,转身就走。 顾知闲着急地差点蹦起来:“草!你别走呀!” 季言远离的背影站定,侧过脸等着她的下文。 少女举起一个东西向他挥了挥:“你快看!这是不是你不小心丢掉的白月光纪念品?” 季言的目光触及她手里的木片,微一愣神,眼中迅速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第5章 撩你妹 他下意识地一摸口袋,眸色渐深:“你怎么会有这个?” 顾知闲得意:“昨晚,你不小心扔给我的呀。” 季言的眼睛隐在他长长的刘海之下,瞳仁漆黑,深不见底。仿佛沙漠深处的黑夜,天空上布满梵高油画里的深蓝漩涡。 他向顾知闲伸出一只手来。 修长的手指上指甲修剪得十分齐整,骨节分明,遒劲有力。 顾知闲拿着木片笑嘻嘻,向后退了一步:“要我还你……请我吃饭?” 季言:“……” 他从兜里拿出他的钱包来。 顾知闲注意到他钱包的logo——虽然她对奢侈品不是很了解,但觉得这个应该挺有名的。 呵,还是个有钱的! 她有些激动。 季言把钱包打开给她看。里面除了身份证,只有一张五块钱——还是昨晚他从她手里拿回去的。 顾知闲:“……你什么意思!” 她还以为他是要拿钱请自己吃饭!草!哪有这么猝不及防的!反套路! 顾知闲的心里闪过一丝绝望。 她觉得,如果这位小哥哥这样下去,也许到明年的这个时候,她都碰不到他的手。 真是天仙儿一般的人物呢。 季言将那张单薄的紫色钞票拿出来,在顾知闲面前晃了晃:“我只有这么多。” “你拍戏的酬劳呢?!”顾知闲有些撕心裂肺——她不信! 大哥!五块钱啊!要脸吗?要脸吗! 季言摇了摇头。他举着那张五块钱,没有半分窘迫。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季言轻轻呼出的温热气息扑在顾知闲的脸上,发丝轻晃。 顾知闲指着他的钱包:“那你怎么用得起这个?!” 草!骗子!不想请吃饭就直说! 季言低头看了一眼,轻吐二字:“假的。” 顾知闲:“……” 她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钱包。虽然也单薄得紧,但起码是张大红色的。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咬了咬牙:“好吧!” 不出血本的撩汉都是耍流氓! “爸爸带你吃饭!走不走?”她红发一甩,壕气冲天。 对面的男人还没有说话,背后有人拍了一下顾知闲,语气兴奋:“乔厦,这是你朋友吗?” ……是肖迁回来了。 他绕到前面,颇有兴致地上上下下看了一圈季言,凑到顾知闲耳边悄悄说:“你可以啊!长得不错。” 顾知闲瞥他一眼。 他连忙加上一句:“以我一个直男的眼光。” 季言站在旁边,一声不吭,转身想要离开。 第6节 顾知闲连忙撇开肖迁上前叫住他:“诶诶诶,你别走呀!都说要请你吃饭了!” “乔厦?”季言停住脚步看她一眼,语气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顾知闲一时眼花,竟然从他的目光中读出一丝——饶有兴致? 哦对,他是知道她不叫乔厦的。 不过……他会对这事感兴趣?! 草,肯定是最近卢焕把她气得,都出幻觉了。 她讪笑一声。 被骗的当事人肖迁凑上前问,“乔厦,你今天要走了?” “对对对。”顾知闲转头看他,脸上写满“我今天要撩汉你千万别打扰我”,拼命点头,“我嗓子有点痛,接下来就靠你了,辛苦。” 肖迁心领神会,摆手笑道:“不辛苦不辛苦。” “走吧?”顾知闲背上吉他,朝季言大力一招手,招呼了一声。 季言顶着一张面无表情脸看着顾知闲,眼里的兴致转瞬即逝。 “哦,忘了告诉你,我在剧组已经吃过了。” 顾知闲愣住,眼睁睁看着他走远。 季言走了几步,又转头道:“我没钱请你,这个木片,你就拿着吧。” 顾知闲:“……我草!” * 晚上七点,顾知闲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乔厦的出租屋。 乔厦站在镜子面前,正在梳妆打扮。见顾知闲进来,扔下手里的眼影盘冲过来:“怎么样怎么样?吃上饭了吗!” 她们的计划就是:还东西、请吃饭、增进感情! 顾知闲指了指客厅里的钟:“才晚上七点,你觉得我成了吗?” 只不过半秒钟,乔厦脸上就换上一副遗憾的表情:“我觉得是没成,但是刚才怕戳着你痛处,不敢明着问你。” 顾知闲:“……哦,你真贴心。” 乔厦连妆也不化了,满脸好奇:“所以发生了什么哟?” “特么我在剧组外面站了大半天,什么也没发生,他根本不稀罕那个木片。”顾知闲将吉他拿下,放到一旁,“不过我总算知道了,他是个比我还穷的人。” 她把那张单薄的五块钱给乔厦细细的描述了一遍。 纹路 、质地和气味,一点细节都没放过。 乔厦瞪大眼睛惊叹不已:“真的勇士!” 顾知闲:“只拿着五块钱,却有五千块钱的范儿,很稳。” “那你还想睡他么?” “当然想!”顾知闲表情肃然,“他越这样!我越想!没有一个人!可以无视我的魅力!” 乔厦:“……你这个活在霸道总裁文里的女人。” 顾知闲一脸坦然。 “虽然这是失败的一天,不过有件事值得高兴,”乔厦总结道,“起码,我们知道,他的心里没有白月光。” 顾知闲:“你说的很有道理。” 两个人埋头商量了一会儿下一步计划。 正当顾知闲意气风发指点江山仿佛看到高冷小哥哥在自己身下颤栗的时刻,乔厦尖叫一声:“啊!我要迟了要抢不到好位子了!” “你要去干什么啊?”顾知闲这才注意到乔厦脸上精致的妆容。 乔厦又冲回镜子前面,将最后的眼影打好,朝她挤挤眼睛:“去看live show。” “去看个live show穿这么好看?” “……钓凯子。”乔厦又往脸上扑了扑腮红。 顾知闲:“……我要向你学习。” 乔厦穿得花枝招展得出门了。 顾知闲看了一会儿电视,觉得有些无聊,打开电脑又登上豆荚小站看了一眼。 十五分钟之前,“不说”又给她留言。 “有新歌吗?等很久了。” 她本来想回复:“还没。” 余光看到墙角的吉他,想起那个好看到想睡的男人,心念突然一动。 她好像……有一点灵感了呢。 第6章 有意思 顾知闲想了想,没有回复“不说”。她将豆荚关了,拿起吉他,坐到床上开始试和弦。 嗯,am、c、em连起来就挺好听的! 她又试了试右手的弹法,最终还是选定最简单的53231323。 连起来弹奏,她很快唱出一个好听的旋律。 看了一眼墙上的钟,才刚过八点。 顾知闲很得意:自己写歌的速度又快了! 她托腮发了一会儿呆,打开电脑把自己的灵感写上去。 “看上一个少年/好想睡到他/他的眼神渴望/他的腿很长/下次见面要问他/什么时候来我家/地板正好也够大/谈谈人生睡一觉/我再帮你看一看/你有没有大鸡.巴” 顾知闲看了三遍,觉得这次的歌词行云流水,挺完美的。 她拿歌词和了一次简单的伴奏,剩下多余的歌词空白部分,全用“啦啦啦啦”代替。 录好歌,她选择上传到豆荚小站上。 填歌曲名称的时候,顾知闲难得纠结了一会儿。 叫什么好呢? 《睡到他》?《打炮之歌》? 不行,还没睡到呢,会引起歧义的。 她苦思冥想了半天。 灵光一现。 《希望你有大jj》吧? 既表达了自己想要睡他的愿望,又表达了自己另一重隐秘的期盼,还符合自己女流氓的定位! 很稳。 她手指飞舞,一会儿就把这首歌上传了。 上传成功! 顾知闲抬头再一看,已经十点了。 自己的效率又变高了啊!两个多小时就搞定了!她把吉他放到一边,叼了一根烟在嘴边,正想拿打火机点燃,抽根事后烟,好好吞云吐雾一番,突然想起乔厦来。 不对啊…… 乔厦今天晚上去看的应该是痛痒的演出啊…… 怎么会一看就看三个小时? 主唱想high那么久也吃不消的啊。 这里离livehouse也不远,她不会路上出什么事了吧? 顾知闲越想越不对,烟都没心思抽了,拿起手机就给乔厦打过去。 “嘟嘟嘟……” 没人接。 她又给livehouse打了个电话,对方和她说演出已经结束了。 卧槽? 不会吧? 乔厦失踪了? 顾知闲又给乔厦打了一个电话。 ——还是处于可以打通但是没人接听的状态。 她立马换了身衣服,一边给乔厦狂播电话,一边出门往livehouse赶去。 这个附近确实挺黑的,乔厦今天又打扮得那么漂亮出门…… 顾知闲很少有这样害怕的时候。 她一路走到livehouse,都没有看到乔厦的身影。 乔厦的电话还是没人接。 正心急火燎的时候,却意外撞见一个人。 男人迈着长腿从livehouse里面走出来,正低头看着手机,微弱的屏幕光亮照得他的侧脸棱角分明。 “季言!”看到他从livehouse里走出来,顾知闲激动地扑了上去。 季言抬头,看到她一头熟悉的红发在黑夜里飘过来,下意识转身就想走。 第7节 “季言!”顾知闲眼疾手快抓住他,“我要问你很重要的事!你别走啊!” 季言深呼一口气,转头问她:“什么事?” 天天这么偶遇,他都要怀疑她是故意呆在这里等他的了。 顾知闲无视他满脸的不耐烦:“你看到我那个朋友没有!” “你朋友?”他重复道,“乔厦?” “对对对对对!”顾知闲急得舌头都打结了,“她今天也来看痛痒了,不过到现在都没回去!电话也打不通!” “你没问过和她一起来的那个朋友?” “和她一起来的朋友?”顾知闲一愣。 乔厦今天是来钓摇滚凯子的,她哪里有什么朋友? 季言难得好心解释道:“她还有一个朋友一起。” 他的话音刚落,顾知闲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吱吱!”乔厦的声音低低的,但掩藏不住兴奋,似乎怕别人听到,“我这边钓到一个很不错的,现在在发展,今晚不回来睡了啊!别等我!拜!” 没等顾知闲回答,她就掐了电话。 顾知闲拿着手机,有些懵。 什么情况…… 所以是人家那边桃花锦簇,自己在这边瞎操心了是吧? “……妈的。”她将手机从耳边拿开,暗骂一句。 抬头,她发现季言难得没有先走,还乖乖站着。 他似乎在看手机上的什么东西,走着看也不方便,索性就站在原地看。 他额前的黑发笼着他的眼睛,顾知闲突然觉得自己离他很远。 她问:“你在看什么啊?” 季言:“歌词。” 哦,大概他还沉浸在痛痒精彩的表演中。 她又问:“今晚和乔厦在一起的人什么样啊?” 她对乔厦钓到的凯子很好奇。 季言看了她一眼:“男的。” 顾知闲:“……我当然知道是男的啊!别的呢?” “没注意。” 话题就此中止。 季言看着手机,顾知闲看着他,半晌无话。 顾知闲出门时只匆匆套了一件吊带,夜风吹来,才发觉有一些凉意。 她双手抱起来在胳膊上上下摩擦了一会儿,抵御凉意。好不容易撞见季言,现在人家还乖乖站在这里,这种大好时机她实在不想轻易放弃。 季言看着手机,似乎笑了一下。 笑了……一下?! 顾知闲怀疑自己眼花了。 痛痒的哪首歌这么有趣,都能让宇宙无敌高冷面瘫笑一下?! 这件事开始有意思了。 她凑过去,想看看季言到底在温习痛痒哪首歌的歌词。 季言注意到她的动作,不动声色地把手举得高了点。 平心而论,他不仅脸好看,身高也不差……而对于顾知闲来说,他一米八六的身高不是不错,而是太不错了。 他的手不过抬到下巴那里,她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心里好恨!自己刚才出门干嘛只蹬了一双人字拖! 顾知闲讪讪后退一步。 这场不动声色的较量里,季言赢了。 不仅如此,他还从口袋里拿出耳机插上手机,镇定自若地无视顾知闲,开始听歌。 在他耳机插上的前一秒,顾知闲拿出唱rap的功力,飞快说了一句话,成功止住了他的动作。 “那个木片我还给你你要不要?” 没有一个大喘气。 她是有目的的,而且鬼得很。 她怕自己说的不够快,所以才用这个顺序这么说。 如果说“我想把那个木片还给你”,在季言插上耳机之前,也许她还没说到重点。 于是,她就先把饵“那个木片”抛了出来,成功止住他的动作。 季言迟疑片刻,朝她伸出手:“要。” 顾知闲摊手:“没带来,放在家里。” 季言将手收回去,继续戴耳机,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顾知闲连忙道:“哎呀!我家不远的,你和我回去拿行不?” 季言看着她。夜色太浓,顾知闲看不清他眼睛里的神色,但他似乎在犹豫。 她继续游说:“那个,我一个女孩子,你一个男孩子,有什么好怕的?再说,我也是搞音乐的,算是你偶像痛痒的同行,不会干什么像偷.肾那样伤天害理的事的!” 她不偷.肾,只想享受他的肾。 如果他现在去了她住的地方,月黑风高,孤男寡女两个人……嘿嘿嘿。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也是搞音乐的,算是你偶像的同行”这句话说动了他,季言将手机放到口袋里,竟然说了声:“好。” 太诡异了。 顾知闲没想到他答应地这么快,根本没想好下面怎么应对,愣了好几秒。 直到季言走到她前面,歪过头微蹙眉头看了她一眼,“还不走?” 顾知闲这才回过神来,蹬着一双人字拖“蹭蹭”跑到他身边。 季言长腿一迈,几乎走三步就要停下来等她一次。顾知闲也觉得他这样太吃力了,有些不好意思,几乎是小跑跟着他。 从livehouse回去的这段路比平时短了许多。 很快,两人就到了乔厦的出租屋。 第7章 真操蛋 顾知闲开门进屋,把灯打开。 暖融的灯光让屋里的一切暴露在季言眼前,一览无余。 顾知闲这时候才发现……刚才她光顾着把汉子撩回家,压根就忘了家里很乱的事实。 举目望去,地上扔着乱七八糟的衣服,方便面的盒子到处扔,这其中最清新的画面,只有她那把雕花木吉他,随意摆在沙发前的地板上。 季言的唇抿了抿,没有说话。 他也没有进门,只是站在走廊的黑暗处,静静等着顾知闲把木片拿出来给他。 人都到这里了,再不进来,她以后还有脸见人么? 顾知闲想到这儿,三两下就把摊乱在沙发上的内衣外套都收拾好,扔到卧室里,走到门口招呼季言。 “快进来坐会儿,我得找一找木片。” 季言还没来得及开口。 顾知闲又忙不迭加上一句解释:“我刚才在写歌,所以家里乱了点,不要介意。” 嗯,她们平时都很爱清洁的!现在把这一屋子脏乱甩锅给艺术家突来的灵感,没毛病! 季言眸光闪动:“你写歌?” “你以为我就出去唱唱别人的歌啊?”顾知闲就差没拿一颗糖出来引诱他了,“我都说了嘛,我和你偶像一样,搞音乐的!” 虽然痛痒是个摇滚乐队,而且比自己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但是撩汉当前,只好委屈一下他们,先把自己强行提到痛痒的高度! 季言的眼睛聚焦到她的那把雕花木吉他上。 半晌,就在顾知闲以为他洁癖严重到倔强得坚决不进来的时候,他迈开长腿走进房间。 顾知闲关上门,看到他在沙发上坐下,才心满意足地走到房间里,假装翻箱倒柜地找那块木片。 她暗戳戳地换上一只更薄的bra。 就不信会有人面对少女鲜嫩的肉体还坐怀不乱!否则不是gay就是性.无能! 走出房间,季言还在沙发上坐着。不过此时,他的怀里抱着顾知闲的吉他。 看到顾知闲走出来,他抬头道:“对不起。能不能借我用一下?” 他难得一次说这么多话,而且上场就是一个“对不起”,顾知闲受宠若惊。 她点头:“你用吧。” 季言低头,开始弹奏。 顾知闲在一旁正襟危坐,想看看高冷小面瘫能唱出什么歌来。 谁知道,他左手用力按在吉他的前四品,依次按下食指、中指、无名指、小拇指,开始认真地…… 爬格子…… 第8节 爬格子…… 爬格子…… 四个品刚刚爬了一半,顾知闲实在忍不住了:“你刚学吉他?” 季言低低“嗯”了一声,注意力仍然放在自己的左手上。 “学了多久了?” “三个月。” 顾知闲觉得季言的人设有些崩塌。 学了三个月的吉他,现在爬格子还这么吃力? 她问:“你没有吉他吗?” 季言又“嗯”了一声。 也是哦,钱包里只有五块钱的人,估计也买不起吉他。 她看着季言用极其不协调的左右手,稳步地以三秒钟一个音的速度,向第五品进发。 嗯……看来他不适合弹吉他。 顾知闲实在忍不住了,上前指点一句:“你用脚打打节奏爬格子。否则这样节奏持续被打乱,进步也会比较慢。” 虽然,她是个出道以来一直只用四个和弦写歌的女流氓,但是爬格子她还是很溜的啊! 她觉得自己在季言身上获得了成就感。 季言乖乖照做。 顾知闲也认认真真看他练习。 看了一会儿,她觉得季言左手的摆放有点奇怪,凑上前去帮他掰正。 “你的手腕不能这么歪,否则小拇指够不上,就跟不上节奏了。” 顾知闲俯在季言身前,用右手拨正他的手腕。她穿着吊带,里面又是薄薄的胸衣,季言无意间抬头,目光触及她胸前裸.露的肌肤,只一秒钟,就条件反射地看到别处去。 他的耳根处有些红。 屋子里爬格子的声音停了下来。 顾知闲这才注意到,自己的穿着,似乎有一些色.情。 而且,他们俩现在的距离,有些近。 季言温热的呼吸扑面而来,打在她脖颈下□□的皮肤里,包裹着她的柔软。 顾知闲微微起身。 季言的眼神转了回来。 两人的眼神撞在一块儿。 四目相对。 季言的眼睛幽深淡漠。 顾知闲只觉得背上快速爬过一股电流,酥麻酥麻的。浑身的温度一下升高,心“砰砰砰”地跳个不停,连着整个头皮都变得飘渺虚无起来。 感觉有什么小猫的爪子在拼命地挠着她的心,又好像有什么东西挣扎着破土而出。 季言的眼神似乎一下子冻住了。两个人牢牢地看住对方,谁也没有主动地想要将视线挪开。 就这么几秒钟,顾知闲顿在原地,世界仿佛静止。 她忍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了。 冲动发生在几乎一瞬之间。 顾知闲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凑到了季言的面前。她的嘴唇放在季言的眼睑上,轻轻啄了一下。 小心翼翼却也温柔无比。 空气都凝固住了。 季言在她的唇覆下的那一刻,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他只感觉到对方长长的发丝拂过自己的额头,像细细的春雨,拨得人心弦一颤。 不过也只是一颤而已。 很快,两人都回过神来。 季言将吉他往前一送,筑成一道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天然屏障。睁开眼睛,他语气森凉:“你什么意思?” 顾知闲正暗自为自己刚刚撩了一把季言而洋洋得意,此刻,面对季言冰冷的脸,她心里却有点发怵:“啊我……刚才……” 卧槽怎么解释啊! 刚才没有一鼓作气上了他现在肯定是进行不下去了啊! 草草草!顾知闲!你怎么这么怂! 季言低头,没有说话,把吉他放到一边,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顾知闲觉得他看上去……颇有些被侵犯的受害者姿态。 她下意识抬起手拦住他:“不再坐坐么?” 季言一言不发,绕过她就往屋外走去。 情急之下,顾知闲的脑子转得飞快,几乎是一秒钟,她就脱口而出。 “都什么年代了,亲了亲眼睛又怎么了?你怎么一副守身如玉的样子?有必要这么保守么?我跟你说,在我们音乐圈,都是这样的!艺术家就是这么放浪形骸,你懂不懂?” 再次强行甩锅给音乐圈!嗯! 季言站定,转过身来,唇畔噙着一丝嘲讽:“关我屁事。” 他耳根处,之前的红晕仿佛一瞬间的幻觉,已经尽数褪去。 又成了那个冷漠薄凉的样子。 就这么几个字,把顾知闲所有的解释都堵在了嘴里。 是啊,关他屁事? 她觉得他好看,忍不住亲了他,想睡他,关他屁事? 刚刚还算温馨的气氛瞬间跌至冰点。 季言那样看着她,居高临下,眼里是藏不住的冷然与讥讽,仿佛她根本不配拥有这种肖想。 而她所有苍白无力的解释,在他眼里,也许只是跳梁小丑的遮羞布罢了。 季言很快转身,消失在门外。 顾知闲在原地定住。半晌,才回过神来。 可恶! 她的心里不断闪回季言离开时的样子,那一张充盈着厌恶的脸,她大概永远不会忘记。 觉得她不配是吧? 不想见到她是吧? 她顾知闲从来不是知难而退的人! 她倒要看看,最后,他们之间—— 到底是谁得偿所愿! 顾知闲憋了半天,口中再次蹦出那个熟悉的字眼。 “草。” 求而不得。生活真他妈操蛋啊。 * 第二天一早,顾知闲醒来的时候,乔厦还是没有回来。 她还要赶回学校参加毕业答辩,于是给乔厦留了一个纸条,背着吉他就离开了。 至于季言么……反正乔厦有他的手机号码,心不慌的。 谁知道,她刚回学校,就从室友那儿听到一个消息。 前两天,浮生音乐工作室派了一支乐队出去,参加n市的音乐节。结果演出当天,吉他手没跟上鼓手的节奏,主唱唱得乱七八糟,整一个车祸现场,惨不忍睹。 顾知闲听到这个消息时,一点都不惊讶。 一个乐队本来就要经历无数的磨合才能达到最后的默契。卢焕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个吉他手,没练几次也敢出去参加音乐节? 意料之中的事。 也只能感谢他的无知,所以胆子才这么大。 她冷哼一声。 这么重要的场合都演砸了,浮生音乐工作室以后在n市独立音乐圈的名声估计是要臭了。 室友还在一边兴奋地叽叽喳喳说个没完,顾知闲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她低头一看。 屏幕上闪动着两个大字。 【卢焕】 “靠,”她朝室友扬了扬手机,“说到那孙子,他就给我打电话过来了。” 室友瞪大眼睛,“不是吧,你们都闹掰了他还……他不会是要求你回去吧?” 顾知闲嗤了一口气,“估计就是。” 卢焕的能屈能伸她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不过之前她都那样指着鼻子和他对骂了,他现在还能拉下脸来找她…… 顾知闲只觉得后背一凉。 人能不要脸到这种地步,也挺可怕的。 第9节 三秒之后,她笑靥如花,接起电话。 “喂?卢焕?你叫声奶奶,我就不挂电话。” 第8章 很牛逼 她的声音三分轻佻,剩下几分全是嘲弄。 眼下的局面,确实是她暂时获胜。 那边显然没想到她这么不客气。静默两秒,才开了口:“小闲,你不要这……” 顾知闲毫不留情地挂了电话。 室友在一旁目瞪口呆:“不是吧,你就这么挂了电话?这么打脸?” 顾知闲瞥了一眼被她随手扔到桌子上的手机:“那天他说的那么大声,以为我什么都听不见是个聋子呢?” 室友竖耳倾听。 顾知闲低着嗓子学着卢焕气急败坏的喊了一句:“难道工作室离了她就运行不下去吗?让她滚!”说完,她翻了一个白眼:“我都如他所愿地滚了,现在他不拿出点态度来,以为我是坐台女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呢?!” 室友在心里为卢焕默默点了一根蜡烛。 从来都没几个人敢这样和顾知闲说话。他当时敢这么说,现在又怂了过来向顾知闲低头……下场应该会蛮惨的。 顾知闲的手机很快就又响了起来。 这回顾知闲甚至都懒得抬手,直接开了免提。 那边一听电话通了就小声叫了一句:“奶奶。” 顾知闲:“太小声了没听见。” 卢焕的声音稍稍高了一点:“奶奶。” 顾知闲继续假装没听到:“什么?” 卢焕的脸面终于拉不下来,再次开口,声音里是浓浓的戾气。 “顾知闲,你不要这么幼稚好不好?我好心来找你,好声好气和你说话,你不要得寸进尺。” “哟,”顾知闲笑了,低头拨了拨手指甲,“卢大总监觉得自己委屈了?你觉得我幼稚,不想和我说话,那你就不要来和我说话呀!我又没有求着你来和我说话,你最近是没有说话的人了吗竟然来找我说话?” 顾知闲向来是伶牙俐齿的,一连串的“说话”把卢焕都差点绕晕了。 “你……”他处于暴躁的边缘,稳了稳心神,“我这次来,是和你商量一件事的。现在你又有机会重新加入浮生,小闲,你可以回来了。” 不是“你愿意回来吗”,也不是“我想求你回来”,而是“你可以回来了”。 卢焕也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奶奶”都叫了,这点颜面都拉不下来?非要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好像是现下他龙心大悦让自己回去,自己得立马感恩戴德似的? 放屁。 “呵。” 她轻轻送出一个字,轻蔑至极。 卢焕的声音有些稳不住了:“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卢焕,我还能什么意思?从此以后我和浮生一刀两断,你那么聪明的人,这点意思都听不懂?” 现在浮生的名声都被他弄臭了,她又凭什么回去? 卢焕勉强维护着自己的颜面:“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到了什么谣言,浮生刚刚还接到山蛙音乐节的邀请,你不要以为……” 苍白无力的解释。 “喂,”顾知闲打断他,“孙子诶,其实奶奶刚才已经听到你叫我了。” 那边顿住。 “所以,再见。”顾知闲认真道别,再一次主动挂断电话。 再见。 从此以后浮生皆是前尘,可以不必两看相厌。 顾知闲一时有些怅惘。 室友在一旁眼睛发光:“你怎么怎么帅!” 顾知闲:“……哪个?” “每句话都挺帅的。”她认真总结,“面对无耻的人,就该这样。” 室友一路看着她把浮生创立起来,也知道她当时被梁安骗了。 如果不是顾知闲自己机敏,可能早就被梁安骗了好多炮了。 “哎,”她看着顾知闲,语气怜悯,“我觉得你挺苦的,还把眼泪都藏在心里。” 顾知闲:“……哦。” 她真没什么感觉。 话音刚落,乔厦的电话又打了进来。她听上去有些疲惫:“吱吱?你怎么走了?” 顾知闲翘着二郎腿,揶揄道:“怎么?你刚刚从温柔乡里出来?” 乔厦破天荒地娇羞“嗯”了一声。 顾知闲来了兴趣:“长什么样?干什么的?” “是个酒吧驻唱,吉他手吧,长得挺清秀,就是我这一挂的!”乔厦兴致勃勃地一一解释,“不过说来也奇怪,他最近也刚认识了一个叫乔厦的人,而且名字和我一模一样!这种同城的缘分可不多见啊。” 顾知闲心里一下子闪过一个人的脸。 “你说什么?也认识了一个乔厦?名字和你一模一样?” 乔厦“嗯”了一声:“说是个头发红红的,长得也挺好看,我还想……” 说到这里,意识到顾知闲诡异的沉默,乔厦也愣住了。 半晌,她艰难开口:“不会吧……这么巧……红头发的乔厦……不会就是你吧,吱吱?” 顾知闲点点头:“我觉得八.九不离十。” 没想到乔厦和那个肖迁搞到一块儿去了。 啧啧啧。 乔厦尖叫一声:“世界也太小了吧?” 顾知闲想到肖迁看季言的那个眼神,提醒了一句:“我觉得哦……他可能是gay,你不要陷得太深。” 乔厦反驳:“不,也许他是bi呢?他器.大活.好,我情愿陷得很深。” 顾知闲:“……我不想知道细节。当我没说话。” 接着,顾知闲提起了卢焕打过来的那通电话。 乔厦听了,愤愤不平道:“他也太不要脸了吧?” 顾知闲已经过了生气的那股劲儿:“你管他要不要脸?反正我现在就想看浮生败在他手里,坐等咯。”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顾知闲问:“你毕业以后是不是去帝都?” “嗯,”乔厦一提起这事就有些兴奋,“那个张导同意了,让我去演一个小角色。以后我可能就要漂在帝都啦。” 顾知闲说:“租个两人公寓。” 乔厦一愣。 “我也去帝都。和你一起。” * 六月的n市,闷热潮湿。 自上次从乔厦处回来,顾知闲染上感冒,已经过了整整二十天。 估计就是那天晚上穿得太少了,还站在那儿没有节制地撩汉,所以才染上重感冒。 鼻子一直堵着,整个人就像被放置在烤炉上翻来覆去地焦灼。而且又想到季言,顾知闲觉得心情有些烦躁。 刚回n市的时候,她还能接到一些编曲的活儿。 可是前几天卢焕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个厉害得要死的吉他手,似乎把浮生音乐工作室快救活了。他们编曲费用调低了,设备又比她好,也许其中还有卢焕的阻挠—— 总之,她很快没了收入来源。 n市的音乐圈她是彻底呆不下去了。 这更加坚定了她北上去帝都的决心。 艳阳下,她沿着路边阴影走进寝室楼下的银行,把卡插.进atm机。 机器显示她的卡里只有一千多块钱。 “fuck!”顾知闲抓了抓头,有些沮丧。 妈的妈的太穷了啊,去北京的路费就要这么多。 她想了想,最终没有把钱取出来。 今晚的聚餐,还是找个借口不去吧,草。 刚走出银行,她的手机就响了。 “喂?”是她的妈妈郭琴。 “喂,女儿啊,”郭琴似有哭腔,“你回来一趟吧,好不好啦?” 顾知闲站定。 她强忍怒意:“怎么了?他又打你了?” 郭琴连声否认:“不是的不是的,就是我想看看你了。” 第10节 顾知闲坚决道,“要不给我一个理由,要不我不回去。” 语气凶狠,甚至有一丝破釜沉舟的狠心。 她没等郭琴再说话,就挂了电话。 想让她回去的人自然会来找她。 她站在六月的烈日下,手里紧攥手机,等着电话。 日光让她有些晕眩,额头的一颗汗珠慢慢滑落发梢。 许久,手机没有动静。 她抱着双肩往宿舍方向走去,将手机握得更紧。刷卡进了宿舍楼,看了一眼手机,还是没有动静。 “草。”她低声骂了一句。 行,很能忍,真牛逼。 顾知闲将校园卡掏出来,又刷了卡走出宿舍楼。 抬头,外面烈阳高照。日光肆无忌惮地投射下来,除了蝉鸣,四下是死一般地沉寂。 这种鬼天气……也没人会出门吧? 她苦笑一声,抬脚,快步走入盛夏的热浪中。 去帝都之前,有些事情,总是要解决的。 她可是顾知闲。 她不能一直逃避下去。 第9章 你大爷 六月末的南方,潮湿闷热。 顾知闲下了公交车,步履飞快,走进一幢老旧的居民楼。 二楼左手边的铁防盗门上生满了锈,顾知闲没带钥匙,往铁门上踢了两脚。 “妈。” 声音不大,在窄狭的楼道里阵阵回响。 很快有人开了门。 郭琴头发凌乱,胡乱盘在后脑上,面色憔悴,犹有泪痕,显得过分苍老。她看到顾知闲靠在楼道的墙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回来啦?” 顾知闲鼻腔里发出一声“嗯”,从她身侧挤进家里去。 不出所料,入目一片狼籍。 饭桌上的瓷盘打碎了一地,三把木椅子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果盘里的几个苹果也散落了一地。 顾知闲面色微沉。 郭琴拿着扫帚,继续打扫地上的残迹。 顾知闲手用力握了握,下巴弧线僵硬:“他又发酒疯了?” 她口中的“他”,是郭琴前几年找来搭伙过日子的刘正军,她的继父。 如今郭琴侧着身子低头扫地,顾知闲能清晰看到她脸上肿起的一个巴掌印。 郭琴低低否认了一声。 顾知闲也是服了她这个懦弱至极的母亲,冷笑道:“他在里头?” 刘正军要是不在家,她妈也不会叫自己回来吧? 果然,她话音刚落,卧室门就被打开。刘正军一脸阴沉,从房间里面走出来。隔着老远,顾知闲就闻到他身上冲天的酒气。 他五大三粗,壮实得很,站在顾知闲面前,压迫感扑面而来。 顾知闲不甘示弱,抱肩扬起下巴,冷意更甚:“ 又没钱了?” 省得那些来来去去的试探,她干脆地点出刘正军的意图。 刘正军也不啰嗦,伸出手,浑着嗓子道:“输光了。” 顾知闲死死盯着他,没有动。 这个人,自从几年之前进入她家之后,就把她们两个人都毁了。 他和他那个混混儿子一起,榨干了郭琴所有的积蓄。在偶尔得知顾知闲有音乐工作室的事之后,他们敲诈的对象就成了顾知闲。 只要一没钱,刘正军就会打郭琴。打到郭琴实在吃不消,打电话向顾知闲哭诉求助为止。 这种事情大概每一个月都会发生两次。 一开始顾知闲还会报警,可是这种家庭纠纷,警察来了只是劝和而已。他们走了之后,刘正军只会更加变本加厉。直到有一次郭琴被打进了医院,顾知闲才慢慢意识到,刘正军根本没有把她们看做人——对他而说,她们不过是供他赌博的atm机而已。 她让郭琴离婚,郭琴不肯。 “离婚了又有什么办法呢?他说不定会弄死我的,小闲。” 有时候顾知闲恨她妈妈。 她的生活笼罩着漫天的阴影,让人喘不上气。 她只能更加努力地把浮生音乐工作室做大,赚钱,让她妈妈不至于挨打。 可是现在,她什么都没有了。 半晌,顾知闲开口:“我没钱。” 刘正军眯了眯眼:“没钱?” “嗯。” 刘正军一把抓起顾知闲纤细的手腕。他的手掌粗糙,硬茧刺得顾知闲皮肤生疼:“没钱你也敢回来?不怕我把她打死?!” 他一手指向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的郭琴。 “你打死好了。”顾知闲冷笑,“打死了,你也坐牢,一个钱也别想拿到。” “你……!”刘正军一时语塞,另一只手掌下意识抬起,就要往顾知闲的脸上扇去。 郭琴尖叫一声扑了过来:“别打我女儿!” 她死死抓住刘正军高高扬起的手。 这一抓,正好撞在了枪口上。 刘正军推开顾知闲,反手一巴掌下去,“啪”地一声,力道极大,清脆响亮。郭琴的头发都被打散了,一下子飞了出去。 顾知闲往后趔趄几步,没有站稳,跌倒在地上。她清楚地看到郭琴瘦弱的身子撞在墙上,脸歪向一边,一动不动,毫无生气。 “妈!”她瞪大了眼睛,撕心裂肺。 虽然有些恨她,但终究是自己的妈。 刘正军居高临下看着她:“给不给钱?” 这个小丫头烈得很,他可不敢打她。那个臭娘们,逼都被他操.烂了,打她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顾知闲站起来,几步走到郭琴身边去,发现她已经晕了过去。 转头,顾知闲看着刘正军,语气冰冷,几乎将人冻住。 “我日你大爷。” 刘正军皱眉,嚷嚷一句:“你这个小娘们,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呵。”顾知闲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蔑的讥嘲。 她明明什么话都没有说,刘正军心里却莫名升起一股怒火。 看不起他是吧?他今天非要…… 他几步走上前,正想一脚踹在郭琴的肩膀上,却看到脚边突然多出一张银.行.卡。 是顾知闲扔出来的。 她额边落下几缕发丝,挡住她低敛的眉目。刘正军看不见她的眼睛,但是却能清晰感受到她浑身散发的怒火。 她吐字清楚,一字一顿:“密码是我生日。过年之前,我不会给你钱了。” 刘正军正兴高采烈地捡起地上的银.行.卡,一听这话,转脸凶神恶煞。 “什么狗屁玩意儿?过年之前?你不给我钱了?” 语气之中满是威胁。 顾知闲抬头看他,眼神中淬满冰冷的恨意。 “我要去其他城市了。你就算把我妈打死,我也没钱给你。” 刘正军听到她这样说,只以为她要去赚大钱,根本没放在心上。哪是她说不给钱就不给的呢?到时候他真的打那臭娘们,难不成这小丫头还见死不救,死都不回来给他钱? 这种借口都他妈是放屁。 他“哦”了一声,喜滋滋地拽着银.行.卡进了卧室。 “砰”地一声。 世界又归于平静。 郭琴被那声摔门声惊到,悠悠醒来。 她捂着隐隐作痛的后脑,慢慢睁开眼睛,看向顾知闲:“女儿,你没事吧?” 顾知闲看着她,眼中复杂。 她见郭琴醒来,站起了身。 “妈,我走了。” 语气低沉,让人听不出她的情绪。 郭琴一看这个架势就知道她又给刘正军钱了。 第11节 她扑身上前抓住顾知闲的手。 顾知闲转头看她。 郭琴眼睛红红的,“对不起。” 顾知闲一言不发,将她的手轻轻甩开:“知道了。” 对不起? 对不起她把她生出来吗? 哦呵呵。 她站在门前,拂了拂裙摆,走出这个家。 哦不,很久之前,这就已经不是她的家了。 她的脚步声回荡在楼道里。 到底是谁毁了这一切的呢? 她也不知道。 * 顾知闲一路低着头,走回公交车站。 水泥路上反射的太阳光刺得她眼睛生疼。 有几颗碎石子掉进她的鞋子里。大概卡在后脚跟的地方,硬硬地凸起,让她很不舒服。 她所有的钱都被刘正军拿走了。 她没有钱了。 她怎么去帝都呢? 她还能去吗? 这几个念头停留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刘正军彻底打消了她用“日半”这个身份赚钱的念头。 如果他知道自己是个那么有名的民谣歌手,肯定会更加疯狂地讹诈吧? 只有先把她妈安排好了,远离刘正军,那么他再怎么搞幺蛾子都没事。 这一切都要从长计议。 日光炙烤地她头皮焦灼。 顾知闲加快了脚步。 快到公交车站了。 抬头,公交车站牌下站着一个颀长的身影。 他的侧脸线条流畅,刘海覆住额头,一双眼睛幽深淡漠,就算在六月的阳光下,也似乎没有多少温度。 听到顾知闲的脚步声,他慢慢转过头来。 顾知闲脚步顿住,一愣:“季言?” 第10章 哎呦呵 季言的眼神只是从她身上淡淡扫过,然后又转过了头去。 他怎么会在这里? 顾知闲的脑中一时涌入太多问题。可她刚刚和刘正军闹了一场,身心俱疲,根本没有力气再撩季言。 她走到季言身边,站到站牌的阴影下。 两人心照不宣地忘记了上次的冲突。难得的,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谁都没有说话。 四下只有聒噪的蝉鸣,风吹来,酷热里裹挟着沁凉。 顾知闲站在阴影里,觉得心里好像没有那么烦躁了。 平日里这班公交车班次挺多的,可是今天顾知闲等了十几分钟,还没有等到。 刘正军带给她的阴霾稍稍散去,她终于耐不住尴尬开了口。 “你来这里做什么?”她的脸转向季言问他。 季言淡淡道:“回家。” 回家啊…… 这个附近是老区,除了她家这种破旧的居民楼就是一个军区大院了。季言这么穷,显然不可能住在军区大院,想必也是和自己家境差不多的。 没想到两个人竟然还是邻居啊! 这么想着,顾知闲心里升起一股惺惺相惜之感。 她问:“我家在3单元14栋,你住哪儿?” 季言瞥了她一眼:“忘了。” 说得无比自然。 去你妈的,骗子!自己家地址都能忘? 借口! 她又问:“你去哪儿呢?” “n大。” “哎呦!”她眼睛亮了亮,扬了扬下巴,“我们正好同路啊!” 季言没有说话。 顾知闲也不觉得尴尬,继续问:“你去干什么呀?” 他应该不会是n大的学生吧?否则,学校里有这么好看的人,梁安那种渣男怎么可能靠一张脸就横行天下? 季言语气波澜不惊:“帮人拿东西。” “帮人?”顾知闲下意识脱口问道,“女朋友?” 这回,季言没有回答她了。 他低头,看到太阳已经转过头顶,站牌的阴影窄了些,顾知闲的半边身子差不多都浸在炽烈的阳光里。 他默不作声地往后退了一步。 顾知闲正等着他的回复,却发现他一句话也不说就往后走。她不甘示弱地往他的方向靠了靠:“喂,问你呢,接下来还拍戏吗?” 不回答就不回答呗,反正她也不想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 她没发现刚才滚烫的半边身体已经被荫蔽到了路牌阴影下。 季言“嗯”了一声:“去帝都。” “你去帝都?”顾知闲挑眉,“卧槽,真巧啊,我过两天也去。” 这话出口,顾知闲就知道自己在开玩笑。 帝都那么大,人口几千万,他们小小两个人,怎么可能遇得到? 她想了想,拿出手机:“加个微信吧?” 季言没有动。 问题可以不回答,但是微信是一定要加的!这样想着,顾知闲又举起手机晃了晃:“加个微信吧?以后我就在帝都的音乐圈混了,万一遇上你偶像,还能帮你牵个线搭个桥什么的也不一定,是吧?” 季言看着她,眸色渐深。 顾知闲觉得他有点动心了,加足马力乘胜追击;“多个门道多个路子总是好的,以后指不定江湖再见,爸爸会罩你的。” ——反正我就想睡睡你。 顾知闲这么想着,眼睛都笑得弯了起来。 果然,一提到痛痒季言就动心了。 他抿了抿唇,终于把手机拿了出来。 顾知闲连忙递上她的二维码,让季言扫了一扫。 刚刚加上好友,公交车就开来,停靠在路边。 两人依次上车。 这班车很挤,四周都是人,两人离得有些远,说话也不方便,顾知闲索性放弃继续深入交谈的机会。 到站,两人一前一后下车。 顾知闲本来想同他一路再说些话,谁知道季言长腿一迈,走得飞快,很快把她丢在了后面。 远远地,她看到季言走到一栋女生寝室的楼下。 她的眼睛眯了眯。 果然么……是女朋友? 她看见季言和宿管阿姨说了些什么,然后宿管阿姨走到办公室里,递给他一个东西。 隔得太远了,她根本看不清。 还没等她走近,就被一个室友拦住。 “顾知闲!” 顾知闲目光还在季言身上,一愣:“怎么?” 室友一拍她肩膀,“我刚才到处找你啊!电话你也不接。” 顾知闲目光收回来:“找我做什么?” “我男朋友不是在瓢虫livehouse做兼职么,”室友挽上顾知闲的胳膊,拉着她往另一边走,“他今天和说我瓢虫今晚演出需要一个暖场吉他手,我就想到你了,你去不去?” 第12节 “嗯……?”顾知闲的思维还停留在季言那边,“你说什么?” 室友又重复了一遍,疑惑道:“你今天怎么啊,心不在焉的。” 说完,她转头看了一眼。 难道看到梁安了么,这么魂不守舍的? 没有呀。 顾知闲下意识掰过她的肩膀,不想让她看到季言:“没什么,刚刚回了一趟家而已。” “哦,原来这样啊。”室友对她家的事也有所耳闻,她如果刚刚从家回来,这幅样子也是情有可原。 顾知闲搂住她的肩,主动拉着室友离开:“今晚瓢虫那边,我去的。” 她缺钱,她需要钱,她不会放弃任何赚钱的机会的。 转弯的最后一秒,她再次转头一瞥。 视线里已经没有季言的身影。 呵,她一定会睡到他的。 那么,就帝都见吧。 * 室友的男朋友行动力很强,很快就把瓢虫的要求发了过来。 暖场吉他手的要求不高,大致就是唱一些地下音乐圈比较流行的歌来活跃气氛。 作为n市地下音乐圈还算小有名气的人物,瓢虫的老板很快点头同意让顾知闲上场。 顾知闲下午洗了个澡,背上吉他就往瓢虫出发。 到瓢虫livehouse的时候,还有四个小时节目才开始。 瓢虫里的人大多认识顾知闲,老板今天也打过招呼,有几个人都叫她一声“闲姐”,上前帮她张罗着 调音试吉他的工作。 顾知闲一一道谢。 她将吉他背到胸前,架好变调夹,从六弦划到一弦,正想开始试音—— “等一下。”她听见台下传来瓢虫老板阿来的声音。 顾知闲转目看去。 阿来从楼梯上走下来,和调音师低声说了几句话。 在阿来的脸上,顾知闲看到一种陌生、疏离而严肃的神色。 面对他的朋友顾知闲,阿来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皱了皱眉。 顾知闲的目光再往阿来身后延伸几米。 她的心一下子变得冰凉。 livehouse昏暗的灯光照不到的地方,站着一个人。他的神色不明,那样阴沉地看着顾知闲,似笑 非笑,面色冷然。 顾知闲只觉得浑身血液都涌上了大脑。 鼻子本来就堵着,如今几乎喘不上气。 但是她丝毫不甘示弱,身体因为感冒难受至极,脸上却是显而易见的讥嘲神色,回视对方。 卢焕么? 这是要把自己逼出n市的音乐圈? 哎呦呵。 她顾知闲,从来都不知道“穷途末路”这四个字怎么写。 她倒要看看,他搞得出什么事情。 第11章 .好恶心 顾知闲死死抓着吉他的琴颈,与台下的卢焕对视。 一道柔光打在她的身上。她的背脊挺拔,嘴角噙着冷笑。 站在舞台上的人,是她。 而她,永远都不可能退出舞台。 另一边,阿来已经叮嘱完调音师,走到舞台边,抬头看她。 他说:“知闲,实在是不好意思。今晚暖场的吉他手有其他人了,他们要试音。现在请你下来,好吗?” 顾知闲在他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怜悯的神色。 她强忍住自己的怒火。她觉得自己有些发抖。 “其他人?”她动也未动,低眸看他。半晌,左手从吉他上拿下,指向暗处的卢焕,“是他?” 阿来有些尴尬:“嗯,是浮生音乐工作室的。” 他觉得在顾知闲面前说出“浮生音乐工作室”,还挺讽刺的。 毕竟,全n市的独立音乐圈都知道,“浮生”取自顾知闲的名字。而如今,她却已经从浮生退出了。 “浮生音乐工作室。”顾知闲站在台上,看着他,慢慢重复一遍。 阿来看到她的眼睛里闪动一种无法言喻的冰冷与怒意。 她的红发在灯光下格外耀眼。像是沙漠里的篝火一样在燃烧,炽烈,放肆,张扬。 顾知闲眼睛微眯,俯下身子靠近话筒,看向卢焕的方向,一字一顿。 “卢焕,我、日、你、妈。” 声音短促而有力,慵懒里带着轻蔑。 若他这样赶尽杀绝,以后江湖再见,也不必再给好脸色了。 桥归桥,路归路,大家各凭本事,他这样使阴招,也是让人大开眼界。 不过,他至少给了她一个理由,以后不再将他看做曾经的朋友。 他们走到这一步,可笑至极。 阿来站在一边,擦了擦额角沁出的汗珠。 顾知闲的这句话也没什么,却让他心里无端升起冷意森然。 卢焕和顾知闲的恩怨他也听说了一些,刚才卢焕来找他的时候,他也觉得卢焕过分了一点。 卢焕是这样说的:“如果你让顾知闲上台,那么以后浮生不再会和瓢虫合作。” 浮生音乐工作室和顾知闲,孰重孰轻,他也明白。 他只觉得顾知闲有些可怜。 她为浮生付出了四年,卢焕现在就这样断了她在n市独立音乐圈所有的路。 阿来相信,卢焕不仅这样对自己说过,还对其他livehouse的老板说过。 独立音乐圈本来就小,而现在,卢焕想让顾知闲在n市小小的独立音乐圈混不下去。对于顾知闲来说……应该比杀了她还难受吧? 他看了一眼台上的顾知闲。 在到舞台之前,他设想了顾知闲听见这件事以后的很多反应。 她这样的爆脾气,就算不揍卢焕一顿,也会把台上的设备都砸了。 可是出乎意料的,顾知闲什么都没做。 她收回冷冷注视卢焕的目光,将吉他上的线拔了,然后慢慢地蹲下身子,把吉他放进琴箱,非常冷静地整理自己的东西。 暗处的卢焕有些站不住了。 他只觉得顾知闲的那一眼,让人很是不爽。居高临下,轻蔑至极,仿佛他是跳梁的小丑一样,在她面前出演蹩脚的戏码。 她都要在n市音乐圈混不下去了,凭什么这么狂? 顾知闲已经收拾好东西,从舞台上一步一步、稳稳地走下来。 整个过程里,看也不看卢焕一眼。 又是这样—— 卢焕握紧双拳。 她又是这种样子。 自大、傲慢,高高在上。 不过因为懂一些音乐的东西,就可以对他的创意指手画脚,横加阻拦。 她什么都不懂,她却什么都想管。 呸。 他只觉得一股血液涌上大脑。 “站住!”卢焕伸出手臂,拦住要走出livehouse的顾知闲。 顾知闲撇了撇嘴:“怎么了呀卢大总监,我都挪屁股给你们让位了,又不准我走了?” 连一丝余光都不放到他身上。 卢焕紧抿双唇,浑身僵硬,没有说话。 顾知闲突然笑了。 她转头看向卢焕,红色的发尾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哦不对,你应该是我的……孙子。” 第13节 声音不大不小,在livehouse逼仄的房间里回响。 所有人都听到了。 卢焕脸色一变:“顾知闲你这个疯子!” “再怎么疯,也比不上你呀。”顾知闲往左走了一步,绕过他高扬的手臂,轻描淡写留下一句话,“你让我恶心,卢焕。” 你让我恶心。 直到顾知闲走出livehouse之后,这句话还回荡在卢焕的脑袋里。 “草!” 他暴跳如雷,怒吼一声,一脚踹翻身旁的高脚椅。 * 仲夏时节,五点的太阳依然炙热刺目。 顾知闲抚了抚脑后的头发。她出了很多汗,汗珠把头发粘在后背上,黏糊糊的,让人很不舒服。 她沿着马路牙子往前走,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刚才的逼是装的很成功呢……然而所以呢? 她依然是个身无分文的废物。 身边有车呼啸而过,留下一串长鸣。 她停下脚步,抬头看天上的太阳。日光倾城,在她的视线里投下一个无法磨灭的影像。 啊……天气真他妈热。 手机在此时响起。 顾知闲接起来,是乔厦。 乔厦的声音里满是兴奋:“吱吱,我找到一个房子了,超级好!离地铁不远,正好我们两个人住!” 顾知闲勉强笑了笑:“嗯,好,谢谢你。” “你怎么了?”乔厦一下子听出她声音里的不对劲,“你还好吧?” “还好。”顾知闲将发尾卷在食指上,顿了顿,“就是……我可能没有钱去帝都了。” “怎么回事?” 顾知闲把今天的事说了一遍。 先是刘正军,再是卢焕。 生活真他妈太难了。 乔厦快被气得吐血:“我的妈呀吱吱你怎么忍得下来!要我就直接每人两巴掌!公平公正又解气!” 顾知闲老实说:“我打不过他们啊。” 乔厦:“……那你现在呢?” “我也不知道。”顾知闲揉了揉眼睛,“当务之急是我能有钱去帝都。” 只要去帝都,就可以脱离卢焕能影响的圈子,就可以赚钱,就可以想办法把妈妈接走,不被刘正军胁迫。 去帝都,就是唯一的出路。 乔厦静默片刻:“你等一下,我等下打回去。”然后挂了电话。 顾知闲摸不清她怎么想的,索性坐在路边的石凳上,等她的回电。 她随意打开豆荚app,翻到音乐小站里看了两眼。 这两眼却让她眼珠子惊得差点掉出来。 留言板里的最新留言,赫然显示着一个熟悉的名字。 【赵山河】。 第12章 wtf 顾知闲瞪大眼睛看着手机屏幕,半晌,嘴里蹦出两个字。 “卧、槽!” 赵山河?! 是她想的那个赵山河吗?! 后面带着一个v?! 应该就是吧?! 会不会是高仿号?! 这个可能性很快就被她排除了。 豆荚里的人逼格都挺高的,哪会有人做高仿号这么low的事! 她觉得有些发懵。 这可是赵山河。 独立音乐圈红得发紫的赵山河。 他怎么会找上自己? 顾知闲努力聚焦起眼神,仔仔细细把他的留言翻看了十遍。 赵山河在她小站的留言是:“日半,我觉得你的音乐很有意思,有意向来帝都加入地下室和我们一 起玩儿么?” “地下室”,是几年前赵山河创立的独立音乐厂牌,专注挖掘国内最顶尖的民谣音乐。“地下室”里,聚集得是现在国内最优秀的一批独立民谣音乐人。 现在,赵山河亲自来找她,让她去帝都和他们一起玩儿。 顾知闲惊得混身僵硬,呼吸滞住,一口气差点没吸上来。 她不是在做梦吧?! 捂住嘴巴,她疯狂地尖叫了几秒钟。 阳光刺目,整个世界在她的眼里都有些虚无缥缈的不真实。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顾知闲的尖叫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 哪有什么穷途末路? 她就知道,在她顾知闲的世界里,从来没有“穷途末路”这四个字! 乔厦的电话刚好又在这个时候打了进来。 顾知闲接起电话,狂喜道:“你知道我的豆荚小站里有谁留言了?!” 乔厦被她的语气砸晕了,一时没回过神来:“谁?” “赵山河!”顾知闲也懒得和她玩猜来猜去的游戏,忍不住自己尖叫出声,“他让我加入地下室!” “啊啊啊啊啊!”回复她的是乔厦的一串尖叫声,“吱吱你太棒了啊啊啊啊啊啊!那你来帝都之后就有着落了啊啊啊啊!” 乔厦的话终于把顾知闲拉回了现实。 ——去帝都。 她现在一分钱都没有,怎么去? 她抿了抿嘴巴,说:“乔厦,这个月你先不要管我,我过段时间再去。” 大不了这个月她再在n市打些零工,虽然累点,至少能攒些钱。 “别别别别!”乔厦比她还急,“你等得了我可等不了,我还想等着买地下室给你制作的正儿八经的专辑呢!” 顾知闲一愣。 乔厦接着说:“我刚刚从我爸那里借了两千块钱过来,待会儿给你打过去,你一定要来帝都啊!” “你从你爸那里借了两千块钱?”顾知闲一下子抓住这句话的重点。 乔厦“嗯”了一声。 顾知闲觉得眼眶有点发热。 乔厦家的事情,她也知道一些。乔厦的妈妈身体不好,化疗和药物的花销很大,这种时候他们还拿了两千块钱出来给自己,实在是…… “乔厦,”顾知闲开口,语气坚定,“这钱我不能要。” 乔厦似乎生气了:“吱吱,你这样就太见外了吧?我爸都说了,你和我都是他女儿,现在你缺钱, 当爸的借你些钱又怎么了?” “可是……” 顾知闲还没来得及开口,乔厦就打断了她,“好了你别说了,我待会儿就打钱给你。你也别多想,这钱也是借给你,到时候你来帝都之后,要和我补欠条的。就这么说定了哈!” 然后,怕顾知闲又反驳她,乔厦匆匆挂了电话。 顾知闲的两个字卡在喉咙里没来得及发出来。 许久,耳边传来长长的“嘟嘟”声,她还没有放下手机。 “……谢谢。” 谢谢你,乔厦。 她的眼睛里慢慢沁出一滴晶莹的泪珠。 远远的太阳慢慢沉到西边。 从来没有这么累过,但也没有这么快活过。 楼厦间,有风吹来。 第14节 * 三天后,n市火车站。 这几天,顾知闲处理完了手头所有的东西。她只留下一把吉他和几件衣服,拖着一个行李箱,就踏 上了北上帝都的火车。 硬卧火车的走廊里都是些脏兮兮的脚印,空气里浮着一股难闻的臭味。 顾知闲皱着眉头找到自己的床位。 有一个一两岁的小孩,正穿着鞋子在她的下铺床上打滚。 “what the fuck……”顾知闲看着雪白床单上印着的那几个脚印,心里有些抓狂。 能不能管管熊孩子啊! 对面下铺上坐着的中年女人看到她,连忙道:“小姑娘,我带着孩子不方便,能不能和你换个床铺?” 她见顾知闲没有表露异议,忙不迭地指了指对面的上铺:“就是那个。” 顾知闲抬头,看着上铺正对着的通风口,感觉很崩溃。 那里又高,离天花板又近,坐都坐不直。要熬过这几十个小时,实在很艰难。 但是低头面对这一对母子,她又不好意思拒绝。 她点了点头,放好行李箱,把吉他放到上铺床上,只背了一个小包就往餐车厢走去。 在那边坐着起码比躺在上铺好受些。 现在并不是饭点,餐车里人还很少。她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插上耳机开始听歌。 手机正好跳到张玮玮的那首《米店》。 一向日天日地谁也不服的顾知闲在大佬面前低头。对比起自己写的那些小清新垃圾,这才是优秀的民谣啊,她不得不服。 她有些怅惘地叹了口气。 希望这次去帝都,自己能学习到一些东西,写出一些真正的好音乐。 火车经过一个山洞。黑暗中,有人在她斜对面坐下。 火车开出山洞,视野慢慢清晰起来。 目光触及对面的人,她吓了一跳。拔下一边的耳机,她脱口而出一个名字。 “季言!” 对面认真吃盒饭的男人抬首,看了她一眼。 这里遇到熟人,大概他也很惊讶。顾知闲能清晰看到他幽黑的瞳孔微愣一下,低音炮第一次叫了她的名字:“顾知闲?” 顾知闲把另一边的耳机也拔下来:“你去帝都?” “嗯。” 顾知闲只差没仰天长啸了。看到没有,这就叫缘分!缘分! “你住哪个车厢?” 季言面无表情地低头,继续认真地吃盒饭:“3号。” 她是4号。季言就住在她前面那个车厢。 “草!真是太巧了啊!”她兴致勃勃向前趴在桌上,一头红发披散在脑后,“你到帝都以后住哪儿?” “没找。” 顾知闲一拍大腿:“太好了,我找了!你要是没地方睡,可以睡到我那里,没关系的!” 季言挑眉:“太好了?” 顾知闲:“……能帮助朋友,我感到快乐。” 季言“哦”了一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和耳机,显然是想开始听音乐了。 顾知闲才刚刚和他聊开,又怎么能让他戴上耳机? 她还没来得及想个话题,季言背后的走廊上就踉踉跄跄走来一个男人。 火车在此时正好转了一个弯。 那个男人大概喝了酒,走路不稳,一脚绊,撞到了季言的胳膊上。 季言毫无防备,手中的手机没拿稳,一下子飞了出去。 正好落在顾知闲的腿上。 那个男人绊了几步,死死抓住座椅背,过了好久才站稳。他对季言摆摆手,浑着嗓音说了句:“小兄弟,对不住了。”又慢腾腾地转身往前走去。 季言看了他一眼,沉默着没有说话。 顾知闲趁机扫了一眼季言亮着的手机屏幕。 ——他在用豆荚app听音乐。嗯,挺有逼格的嘛。 她再迅速地浏览了一遍屏幕上的歌单。 【一只民谣狗的民谣听史】 【醉乡民谣】 【无关痛痒】 【台湾民歌复兴运动】 【bob dylan所有录音室专辑】 【白银饭店】 【校园民谣2】 哎呦喂。 顾知闲称赞道:“卧槽,可以呀你,品味很不错嘛!” 季言没有说话。 他向顾知闲伸出手,想拿回自己的手机。 “我刚刚就在听《白银饭店》里那首《米店》啊。”顾知闲微微抬手,作势要还给他,眼睛还盯着他的手机屏幕,“你喜欢的原来是张玮玮啊,我还以为你喜欢的是痛痒呢。” “不是。”他难得对她的话做出了回应。 “不是什么?”顾知闲抬起眼睛看他,“你不喜欢张玮玮?还是你不喜欢痛痒?” 季言的手依然悬在空中,动也未动:“都不喜欢。” “屁,骗谁啊,”顾知闲笑道,拇指顺势在屏幕上划了一下,继续往下看去,“歌单里都是他们的歌,你还敢说……” 声音突然顿住。 她刚刚翻到季言个人主页的最下面。 那里的歌单,创建的时间最早。 那个歌单的名字叫—— 【女神的歌】。 第13章 啧啧啧 “女神的歌?”顾知闲抬眼疑惑看向季言。 不是吧,这人看上去禁欲得一塌糊涂,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竟然还会有女神? 她顺势点进去看看到底是谁俘获了他的心。 还没等歌单内容加载出来,手机就被季言抢走了。 他手指一勾,慢条斯理地把耳机插.进手机,就要开始听歌。 顾知闲实在好奇极了:“卧槽,你女神到底谁啊?好音乐大家一起分享,我也去听听呗。” 季言没说话,手指在屏幕上滑了几下,开始听音乐。 顾知闲突然灵光一现:“你女神……不会是日半吧?!” 上次他点歌让她唱,点的也是日半的那首《青年旅店》——不会自己就是他女神吧?! 顾知闲想了想自己写的那些重口味歌词,再看看季言面无表情的帅脸,连忙把这个念头从脑子里赶走。 自己怎么可能是他这种面瘫高冷男的女神?! 不不不,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上次他让自己弹《青年旅店》,估摸着也是和肖迁的想法一样。 他们都觉得那首歌的和弦简单,而自己弹吉他看上去蛮垃圾的,所以不想为难自己,弹首简单的歌得了。 对!应该就是这么着没错! 顾知闲成功地说服了自己。 季言幽深的眼睛瞥了她变幻莫测的脸一眼:“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的女神应该不是日半,”顾知闲说,“她写的歌那么重口,看起来和你……” 季言看住她。 “……很不搭。”顾知闲如实说出自己的感觉。 他没说话,伸手将耳机的声音开大了一些。然后,肩靠到车窗旁,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顾知闲:“……” 火车从群山之中呼啸而过,一路向北,窗外渐显平原的模样。繁茂的夏天蓬勃生长,太阳在树荫之间穿梭,饱满的光和影子在季言棱角分明的侧脸流动。 真他妈好看啊。 顾知闲也靠在窗户上,上上下下打量他的脸。 第15节 啧啧啧。 要是睡一次这个男人,死也值了。 她这么想着,偷偷拿出手机,拍了一张季言的睡颜。 ——希望不要是个唇膏男就好。 顾知闲在心里暗戳戳地许了个愿。 * 季言迷迷糊糊睡了两个小时。 等到他悠悠醒来的时候,车窗外已经是将暗未暗的天色。 他抚了抚有些疼痛的额头。 在坚硬的车壁上靠得太久啊。 对面的顾知闲见他醒来,将一边的耳机拿下来:“醒了?” 他点点头,觉得肚子又有些饿。 看来最近真的是累了。 正好有列车乘务员推着餐车走过来,他拦下,买了一份盒饭。 顾知闲没动。 季言看了看窗外,天色不早了。他看向顾知闲,挑了挑眉:“不吃?” “我不饿。”顾知闲把小包打开,从里头拿出一罐八宝粥,“而且我还有这个。” 季言皱了皱眉。 一个晚上就吃一罐八宝粥,吃得饱么? 不过他向来不是喜欢管闲事的人。 他付了钱,拆开快餐盒,认认真真开始吃饭。 顾知闲闻到香味,肚子确实有些饿了。 她强忍住看一眼盒饭的欲望,慢吞吞地打开八宝粥开始吃起来。 盒饭太贵了,她买不起。 嘴巴里嚼着八宝粥,真他妈淡出鸟来了啊。 顾知闲的肚子在此时恰到好处响了一声。 她有些窘迫,一下子按住肚子。 好死不死这种时候响什么响! 火车的轨道声“咣当咣当”有节奏地响着,一片喧嚣之中,季言清晰地听见,对面女孩的肚子狠狠地叫了一声。 他抬眼看她。 顾知闲的脸埋在红色长发之间,看不真切。 “咕噜——” 这次,肚子饿的声音比刚才的更大。 季言幽黑的眸光沉静,眼神从顾知闲夹着小小塑料勺子的白皙指尖拂过。 那上面覆着一层薄薄的茧子,是常年弹吉他留下的印记。 女生修长的脖子微微向前伸,抬起下巴,将一口八宝粥送进嘴里。似是注意到他的目光,她抬头,强掩住眼中的窘迫,向他灿烂一笑:“看我干嘛,你怎么不吃了?” 依然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无所畏惧的模样。 季言觉得心弦又是一颤。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上次她亲了他的眼睛,他也有这种感觉。只是现在,她不过对他笑了笑,这种感觉怎么又卷土重来了? 他突然觉得有些烦躁。 有些事情,似乎朝着什么他不可控制的方向奔去。 他放下手里的一次性筷子,站起身走到餐台,向乘务员要了一双新的筷子。 顾知闲的目光随着他的身影一块儿转回来,问他:“你去干嘛?” 季言坐下,将他的盒饭推到顾知闲面前,旁边端端正正放上那双新筷子:“我只吃了一口。” 顾知闲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你?给我?吃?” 她看了一眼季言,又看了一眼盒饭上的排骨,眼里都是不敢置信。 她还没睡醒吧?这应该是梦境吧? 抬起手,她用力掐了掐自己的脸。 季言“嗯”了一声:“吃不下了。” “你确定?”顾知闲疑惑皱眉,简直要怀疑里头有什么阴谋诡计了。 她才不相信这人会因为听到自己肚子饿,大发慈悲,才赏自己口饭吃。 他不会是什么诱拐少女的人贩子吧? 布了一个很大的局骗自己? 想到这里,顾知闲都被自己逗笑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季言。 对方也正看着自己,黑曜石一般漆黑的眼睛映着车窗外最后的夕阳余色。 她咬了咬下唇。 季言看见面前的女孩眼波动了动,突然绽放出一个笑。 她说:“谢谢你。” 仿佛吹过一阵轻风。 他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他抿了抿唇:“吃吧。” 刚才,她抬头向他笑的那一下,就像包裹着一层坚不可摧的保护色。而下面,似乎藏着这么脆弱的东西。 好像触不可及,却又实实在在地站在红尘烟火里。 他想,他可能就是突然觉得她很像微微吧。 微微也是这样,总是能很好地掩饰自己的脆弱。但是眼前的女孩子,和微微又是不一样的。 她好像……从来都无所顾忌,什么都不怕。她纤瘦的身体里,盛满了勃发的生命力。 季言勾了勾唇角,摸了摸口袋。 现在,到帝都之前,他算是真真正正地身无分文了。 那边的顾知闲低下头,已经在狼吞虎咽地吃着饭。 乔厦借给她的钱都被她用来买车票,所以这几天她都没好好吃过一顿饭。 也不知道季言把饭给她吃是什么意思……是对她有意思了吗? 她偷偷抬眼看了一眼季言。 啧啧啧,感觉睡到他指日可待啊。 两个人各怀心事,气氛难得宁静。 * 吃好饭,顾知闲和季言一起走回各自的铺位去。 顾知闲的床所在的车厢离餐车更近一些。刚走到自己床边的走廊,看到眼前的一副景象,顾知闲就傻眼了。 “卧槽!” 她忍不住骂出了声。 白天那个穿着鞋子在床上蹦哒的小孩正窝在下铺床上,玩着她的吉他。 顾知闲看着他粗暴地大力拉着她吉他的琴弦,比自己被人打了还要痛。 她怒气冲冲地走到他面前,一把抢过吉他:“你在干什么?” 小孩抬头,看到红发如火的她凶神恶煞,“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才刚刚学会说话的小孩,哭泣就是他最好的武器。顾知闲根本来不及和他讲什么道理,他的哭声已经传透了整个车厢。 这时,小孩的妈妈正好上厕所回来。 看到这阵仗,她大概以为顾知闲在欺负她儿子,几步就冲到了顾知闲前面,推了她一把,张嘴就骂开了。 “干什么干什么?你欺负我儿子干什么?” 第13章 日了狗 顾知闲差点被她气笑了。 夭寿哦,到底谁欺负谁,这个倒打一靶打得真是顺溜哦? 她手里抱着吉他,被她一推,一时没站稳,往后退了几步,差点摔倒。 季言伸出手,在身后轻轻扶了她一把。 顾知闲没回头,伸手打了一个“谢谢”的手势。 面对小孩,她强忍出骂脏话的欲望,沉着脸道:“这位大妈,不好意思,是你儿子在欺负我才对。你不要没弄清楚情况就上来动手动脚好吧?” 那个中年妇女听见她叫自己“大妈”,脸都绿了,撒泼道:“我儿子哭的这么大声,你说你没欺负他?!你有脸说这种话?!” 第16节 哦嚯,挺厉害的呵。 顾知闲冷笑:“我当然有脸。我只不过拿回我自己的东西,根本碰都没碰到他!大妈,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欺负他了?” 她狠狠强调了“大妈”这两个字。 刚才这个女人私自占了她的床,强行把她挤到那个上铺去,她本来就不爽。现在这个小孩子还这么没教养,没经她同意就乱动她的吉他,顾知闲的火气一下子全部都涌了上来。 小孩子哭得很大声,走廊上很快聚集起一些看热闹的无聊乘客。 女人气得快吐血:“你叫我什么?” “大、妈。”顾知闲盯着她,冷冷道:“你估计脱离时代太久,那我也好心提醒你一句。我这把吉他要一万多块钱,如果你儿子弄坏了哪里,你要照价赔偿。” “你不要胡说!”那个女人一听这把琴要一万多块钱,明显就慌了,“不就一块破木头,还一万块钱,谁信呐?!” 话虽这么说,顾知闲注意到她的脚明显往后面挪了两步。 这大妈也太好笑了,还以为自己会碰瓷?呵,他们都不配碰自己的琴。 顾知闲低头,开始仔仔细细地检查自己的吉他。 她这把maton srs808是她当时攒了两年的钱买的。那段时间她不仅疯狂地接演出,打了好几份零工,还向卢焕预支了很久的工作室收入,和刘正军周旋了大半年,才攒下了这么一大笔钱。 对于一个民谣音乐人来说,有一把好吉他,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现在这对母子这么没素质,不仅乱动别人的东西,还有理了?! 这年头奇葩太多了吧,她简直要被气死了。 这么想着,她就看到琴箱上被磕出的一个小坑。 maton琴箱上的漆本来就薄,现在磕出的这个小坑被她这么看着,越看越刺目,心痛到爆炸。 顾知闲还没来得及举起吉他骂人,就有乘务员挤了进来:“怎么了怎么了?都冷静点,别吵架了?” “他们……”顾知闲指着那对母子,还没来得及把这件事说一遍,就被那个中年妇女打断。 她哭丧着一张脸,向乘务员哭诉道:“这个小姑娘打我儿子,你看,他都被吓坏了。” 话音未落,她儿子就十分配合地哭得更加大声,满脸惊恐。 嗯? 嗯?? 嗯??? 顾知闲简直要鼓掌了,演得真特么太好了啊。 这么小就培养起来,以后绝逼可以走上国际舞台。 她都懒得看这卖力表演的母子俩一眼,将一旁的琴箱从地上捡起来放到中年妇女的床上,然后把吉他小心翼翼地放进去。 那个乘务员过来拍了拍顾知闲:“你真的打这个小朋友了吗?” 中年妇女在一旁煽风点火:“这还用问么!你看她头发染成这种样子,一看就是不良青年!” “我操.你妈!”顾知闲再也忍不住了,才不管有没有小孩在场,指着中年妇女的鼻子,张口就骂开了,“他妈你世界里所有染头发的都是打架抽烟喝酒的坏女孩是吧?大妈,这都21世纪了,你特么能不能清醒点?他妈你乱动我东西他妈我都没说什么,你他妈还要不要脸?嗯?” 乘务员连忙劝道:“小姐,冷静点冷静点,有话好好说。” 情绪已经被点燃,顾知闲一下子无法冷静下来。 她想到刘正军,想到卢焕,想到今天特么在这趟破火车上还碰见这种极品大妈,心里一下子无比委屈。 特么的生活怎么这么难啊!!! 她不想被苦心智劳筋骨饿体肤啊!!! 真他妈是日了狗了,所有的一切都他妈的去吃.屎吧!!! “去他妈的!我冷静不下来!”顾知闲一甩手,躲开乘务员的拉扯,“他们他妈的擅自动我一万二的吉他,都磕坏了,我他妈还没打这个小屁孩!我今天就帮这位大妈教育教育她的小孩,让他知道他妈的每个人要知道怎么给自己犯下的错擦屁股!去他妈的!” 那个小孩趴在床上,已经吓傻了。 中年妇女挡在她小孩面前,大声反驳:“你这个贱婊.子不要乱说话,没人碰坏你的那破木头!还一万二呢,你别以为能从我这里讹钱!” 讹、钱? 顾知闲不怒反笑:“大妈,我还真不想要你那脏钱。让开,我打他一巴掌,我们一笔勾销。” 那中年妇女见顾知闲动了真格,一屁股坐在床上就撒起泼来:“打人了打人了!你们就是看我没带我家男人,觉得我们孤儿寡母好欺负!还有没有天理了,没有人管管吗!” 那个小孩也顺势开嗓大哭。 场面一时间乱做一团。 顾知闲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演变成这个样子。她突然觉得很疲惫,什么话都不想说,靠着身后的中铺床位,冷冷看着这对极品母子。 乘务员为难地看着她:“小姐,你看……还是算了吧?” 这种不讲道理的乘客最难处理,他现在还是希望这个泼辣的红发小姑娘能先让一步,吃一点亏,这样场面更好控制一点。 那个小姑娘没说话,倒是她站在一旁的男朋友开口了:“这不是破木头。” 乘务员一时没听清:“啊?” 季言指了指顾知闲的琴箱:“那不是破木头,是maton srs808,用澳洲的桃花心木做的全单民谣吉他,市价一万二。我刚才看到了,那小孩确实磕碰坏了一块。而且,这位小姐没有打他。” 乘务员疑惑看着他,正想开口说话。 季言似乎看出他的疑问,加上一句解释:“我和她不是一起的,只是顺路看到。我住在3号车厢。” 乘务员暗自点点头:哦,那么这个男生就不是这个小姑娘的男朋友,他的话也就可信了。 那个中年妇女抬手指着季言,声嘶力竭:“你和她就一伙的,你就是这个小婊.子的姘头!服务员,你不要相信他说的话!” 被称作“服务员”的乘务员很无奈,摊了摊手:“阿姨,他们不是一起的,那我也没办法不听他的啊。” 言下之意就是,季言是这件事的第三方目击者,他说的话就证明了这对母子在说谎。 顾知闲斜眼看他。可以啊,谎话说的很溜,完全不脸红。而且,她不知道他眼力这么好,连她吉他的型号都一并报的出来。 季言在做出了那两句解释之后,闭上了嘴继续沉默,俨然一个合格的吃瓜群众。 中年妇女也没有证据证明季言就是顾知闲男朋友,一时语塞。 乘务员见她终于不撒泼了,松了一口气,趁胜追击:“阿姨,我们这里既然有人看到了是你孩子调皮动了这位小姐的琴,她也没有打你家孩子,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好吧?” 他自动忽略了小孩是怎么拿到顾知闲的吉他的,只想快点把这件糟心事结束掉——顾知闲的床铺那么高,就凭小孩自己怎么可能拿的到? 中年妇女假装思索了片刻,正想顺着台阶点点头。 顾知闲靠在一旁,冷冷开了口:“我不同意。” 中年妇女表情一僵。 顾知闲拨弄了一下头发:“要么让我打他一巴掌,要么赔我钱。大妈,你看着办吧。” 去你妈的,她一万二的maton啊,怎么可能就这样算了? 场面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 第15章 矫情逼 顾知闲冷冷看着中年妇女,目光森凉,气势逼人。 旁边围观的吃瓜群众屏住了呼吸,紧张地观察着事态发展。 两人对峙了许久。 终于,中年妇女先行落败。 她极其不情愿的撇了撇嘴,避开顾知闲的目光,问:“多少钱?” 顾知闲伸出五个指头。 “五百?”想到那一万二的吉他,中年妇女一下子紧张了,连连挥手,“我没那么多钱,你别想骗钱!” 顾知闲摆手,懒得和她废话:“五十。” 这样的落差让中年妇女目瞪口呆。 她愣了一会儿,确定顾知闲真得没有在耍她,忙不迭地掏出五十块钱,扔到顾知闲的手里。 顾知闲将钱慢条斯理地装进口袋。 乘务员见两个人私了了,挥了挥手,让看热闹的人群散去,然后自己也走了。 季言靠在车厢壁上,眸色幽深,低头看顾知闲。 顾知闲背起琴箱,拿起行李箱。这个床铺,她不想住,也是住不下去了。 她转上火车走廊,正思量着要不要去餐车窝一晚上,一旁缄默的季言开了口。 “要不要去我那边?” 声音不大,但顾知闲可以清晰听见。 “去你那边?”顾知闲看了一眼季言面无表情的脸和他身后长长的车厢,拢了拢红色连衣裙的吊带,点点头,“好。” 季言转身,默不作声,带她走到自己的车厢。 他的床位是个下铺。 经过刚才那么一闹,已经快到睡觉时间。车厢里灯光昏暗,昏昏沉沉随着轨道有节奏地晃动着。 顾知闲将自己的东西放好,坐到窗边的床沿上,抬头笑了一下:“今天我就坐这边窝一晚上,还谢谢你收留我啊。” 季言抿了抿唇,对她勾了勾手:“起来,你睡床上。” “那怎么行!”顾知闲摆手,“本来就是你的床,我坐这儿就行了。” 她一点都没有挪动屁股的意思。 季言微微蹙眉。 他上前,抓住顾知闲的手腕,将她从床沿上拽了起来。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顾知闲被这双手一晃,一时没缓过神来,就被拉了起来。 季言的语气依然平平,但是却拥有让人不容拒绝的力量。 第17节 顾知闲轻轻“啊”了一声:“那怎么行,我不就是鸠占鹊巢……” 话还没说完,季言长腿一迈,已经越过她坐到了床边。 “你睡吧。”他一只手将被子抖落开,拍了拍雪白的被单。 顾知闲觉得自己再客气下去就是矫情了。 她站在原地,冲季言露出一个真心诚意的笑容。目光触及地上的琴箱,她突然蹲了下去,打开琴箱拿出吉他,顺势坐在季言身边。 “我唱首歌给你听吧。” 说罢,也不管季言同不同意,撩拨了一下琴弦,她开始自顾自地吟唱起来。 “街头那家廉价的旅馆/名叫万能青年旅店/老板娘是个漂亮姑娘/能满足你的任何心愿/占卜算命解梦/追求心爱的姑娘 但她不会撸.管/也他妈不约炮/那些孤独的夜晚/你要一个人/自·慰到天明……” ——是很久之前欠他的那首《青年旅店》。 季言静静听着,没有打断她的演唱。 顾知闲抬头,撞进季言的眼睛里。 火车一路向北,在轨道上飞驰。窗外昏黄的灯影投进车厢,慢慢被拉长,最终融入地上的阴影中。季言漆黑淡漠的瞳仁与暗夜融为一体,偶尔投映出黄黄旧旧的灯色,他整个人都包裹着落寞的温暖。 顾知闲莫名想哭。 相比这段时间她兵荒马乱的生活,这辆列车里的时光安静缓慢,在这一刻,她都不想停下来,只想永远唱下去。 主歌结束,她右手指尖攒起,用力扫弦。 “……哦/万能青年旅店/一个孤独的地方/你看见窗外的他们/都还是年轻的模样 哦/你突然问自己到底要不要自由/你突然感到一阵的悲伤/你说有点想哭就流出了泪水/ 滴落在草地上长满了墓碑……” 你说有点想哭就流出了泪水,滴落在草地上长满了墓碑。 顾知闲的声音有些哽咽,有些沙哑,有些脆弱。 季言的眸光微动。顾知闲有些寡淡的脸唱起歌来变得生动飞扬,但此时的样子太憔悴无助,碰撞出一种奇异的美感。四周的光线都昏昏沉沉的,空气里飘着喑哑轻柔的歌声,他恍若处在一个梦境里。 季言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闭着眼唱歌的少女。 顾知闲闭着眼,恍然未觉。她仍然在用力扫弦唱着歌,眼眶发热。 这操蛋的生活,也只有音乐才能治愈。 这时候,上铺有人叫了一声:“要睡觉了啦,别唱了!” 这一声唤回了季言的理智。 他一下子收回了自己快要触到那头红发的手。 顾知闲从音乐中被拉回现实。睁开眼睛,她迅速低下头擦去了眼角的湿润,冲上头喊了一句:“大叔,不好意思啦。” “没事咯!”那人探头,“小姑娘,唱得还不错。” 顾知闲露出一抹笑,“谢谢。” 说到音乐,她总是会开心起来。 顾知闲转头,看到坐在一旁的季言面无表情,也赞同地点点头:“好听。” ——不仅好听,而且很像,几乎以假乱真。就连他这个粉日半很久的歌迷,都根本听不出来顾知闲唱的《青年旅店》和日半唱的版本有多大的差别。 听到季言的夸赞,顾知闲眼角微翘,唇畔的笑意加深:“之前我欠你的,现在还给你了。”随后起身,将吉他复又放回琴箱里去。 季言看着她的背影,一个念头突然油然而生。 她不会……就是日半吧? 出道以后,除了在豆荚小站上传歌曲以外,日半从没有参加过任何公开的音乐活动。所以,现在全网都没有人知道,日半这人到底长什么样。 这么想着,他对着顾知闲脱口而问。 “你是不是日半?” 顾知闲背对着他,忙碌摆弄吉他的身影一僵。 第16章 太温柔 有那么一瞬间,她差点脱口而出:“是的。” 然而,想到刘正军,想到郭琴,想到那晚季言留给她的那个带着厌恶的眼神,她最终忍住了。 就算他给她吃盒饭,帮她打压那个大妈,把铺位让给她,又能说明什么呢? 顾知闲,你不是无知的小姑娘了。你不能因为别人的一点点友好,就妄自想入非非。 季言有女朋友,他不喜欢你。 你也只是想睡他而已。 她不停这样催眠自己,蹲在原地冷静了一下。 手顺势从琴箱里一摸,她举起一个木片,笑靥如花地转头:“看我找到了什么!你的木片,也是时候还给你了!来,拿着!” 说着,一抬手,就把木片抛了过去。 季言幽深的眼睛看住她,没吭声,伸手轻松接住了这块木片。 顾知闲假装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他刚才说的话,问:“你刚才说什么?我是……啥?” 一阵沉默后,季言敛眸。 “没什么。” 这时候,火车正好到一站,“吱嘎吱嘎”慢慢停了下来。 顾知闲站起身,抓起外套笑嘻嘻道:“我去站台上抽根烟。” 正好离开季言的身边,平复一下杂芜的心绪。 谁知道季言也站了起来:“我也去。” 顾知闲挑眉:“你抽烟?” “不。”季言说,“我去活动一下。” 顾知闲:“……”大哥,都快睡觉了你还活动啥!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乖乖和季言一起走出车厢,踏上站台。 已经到了长江以北,空气开始变得干燥。顾知闲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上,然后点燃。 季言就站在一旁看她。 站台上人很少,四周笼罩着夜色,老旧的吊灯在头顶上散发着微光。少女的指尖在淡蓝色的火焰下苍白瘦削,一口气缓缓吐出,两个人都被淡蓝色的烟雾包裹起来。 每次烟雾缭绕,让她看不清这个世界的时候,顾知闲都会觉得很有安全感。 她并不沉迷烟草,只是吸烟确实能让她冷静下来。 夏日晚风吹来,将他们头顶的吊灯吹得一晃一晃。灯色迷朦中,季言缓缓开口。 “那个木片……是我妹妹给我的。” 顾知闲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w?” “嗯。”季言说,“她叫季微。” 顾知闲恍然:哦,怪不得是w。 似乎因为此时月色正好,空气格外温柔,季言难得地多说了几句话。 “她去国外玩的时候,把这片木块刻上自己名字的缩写,寄了过来。她说,这是澳大利亚土着人狩猎的一种武器,很有意思。” 顾知闲“嗯”了一声。她看着季言脸上的表情,有点羡慕那个叫季微的姑娘。 有个这么爱她的帅哥哥,真他妈会投胎啊。 她缓缓吐了一口烟,“所以你没有女朋友?” 隔着烟雾,季言点头:“我去n大也是帮她拿东西。” 怎么突然和自己解释得这么清楚?! 顾知闲抬眸,狐疑地看了季言一眼,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总不好说“没女朋友万岁!我可以毫无顾忌肆无忌惮地睡你了!”吧? 她吸了口烟,没吭声。 季言继续开口,低醇的声音在夏夜里听得很不真切。 “我回答了一个问题,现在该你了吧?” 顾知闲这才想到,在几天之前的公交车站,她问过季言他有没有女朋友。那时候他没有回答他,她也就没有追问。 现在,他还记得,而且竟然主动提出来了? 她将快燃至指尖的烟头丢到地上,踩灭,抬头冲季言一笑:“你问吧。” 少女火红色的头发在车站昏暗的灯光下,就像一团暗夜里淌着的血色玫瑰,兀自开放,让人心悸。 季言凝眸看她,张了张嘴,突然吞下了自己原本想要问她的话,转而问: “你去帝都做什么?” 顾知闲回:“去混地下音乐圈。” “帝都?”季言皱了皱眉,“你都没钱了,之后怎么办?” 他这样点出自己的窘境,顾知闲并不觉得尴尬。对面男人的眼睛深沉肃静,涌动着一些她看不清的情绪,却没有不怀好意的恶毒。 他似乎……有些担心自己? 顾知闲拨弄了一下头发:“船到桥头自然直。倒是你,你不也和我一样么?也不担心担心自己?” “我……”季言没想到顾知闲也看出了自己的窘迫,“我有朋友在北京,和你不一样。” 第18节 顾知闲笑:“那不就得了?我也有个朋友,你不用担心我咯。” 季言的眸光沉了沉。 她说自己在担心她?自己怎么可能在担心她?刚才他本来再追问她是不是日半的,可是那么一瞬间,他看到她瘦削的身体被笼在灯光和烟雾里,红发燃烧而寂寥,孤独又脆弱——他突然就不想逼问她了。 如果她真的是日半,自己迟早会知道的吧。 所以,他才转而问了个那么无关痛痒的问题。然而,这竟然给了她自己在关心她的错觉? 他低笑一声。 这声低笑混着夜风轻轻拍打在顾知闲的身上。她的脚心一麻,有一种暧昧不明的情愫随着那酥麻游走在全身血脉里。 她的脚踝交错蹭了蹭。 夜色静谧,夜风温柔。 顾知闲转头看了看远处灯火通明的北方小镇。 “季言,”她说,“我能抱抱你吗?” 眼前是她一直想睡的男人,但这一刻太过温柔,她竟然没了任何旖旎心情。 她只想抱抱他。 季言看着她,没说话。 过了几秒钟,顾知闲习惯性以为他最终会拒绝自己,却听见男人开口:“好。” 他的声音里已经没有了初见时的戾气与冷然,仿佛是一个相识多年的老友,答应她提出的一个再平常不过的要求。 顾知闲不由自主地笑了。 她走上前,张开双臂:“来吧。” 季言也走上前一步,慢慢抱住她。 顾知闲瘦削的身形被他裹住。他的胳膊很礼貌地搭在顾知闲的肩膀上,手指有力,轻柔而温暖。 季言低头看她。 她平常看上去日天日地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就连他都忽视了,她只不过是个二十一岁的瘦弱少女。 顾知闲的脸埋在他的胸膛,红发披散在脑后,双手狠狠搂住他的腰。 这种有人依靠的感觉,她从来没有体会过。而这一刻,在这个陌生的北方小镇的小小站台上,疲惫的她仿佛久久远行的旅人终于找到客栈。 季言的身上……真他妈好闻啊。 她埋在季言的怀里,深深吸了一口气。 季言感到怀里小小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他低头一挑眉——哭了么? 这样发泄出来……就好了。 他抬头看着远处灯火明灭的小镇轮廓,没有打断她的哭泣。 只是,环住她双肩的指尖,搂得更紧了些。 * 凌晨四点,火车开进帝都火车站,天色初霁。 顾知闲拉着行李箱背着吉他和季言走到站口,转身,对他用力挥挥手,笑容灿烂:“后会有期!” 季言“嗯”了一声:“后会有期。” 昨晚的那个拥抱显然让顾知闲的心情好了不少。她又恢复了平常横冲直撞大气磅礴的样子,和季言告别后,几步就挤进人流。 季言没有转身,还在原地看着她。 他看到她找到一个格外漂亮的姑娘,和她狠狠拥抱了一下,还色.眯.眯地拍了拍对方的屁股。 好像就是之前那个剧组里的那个叫乔厦的。 她们两个,应该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吧。 看着她们两个勾肩搭臂,逐渐消失在视线里,季言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 “喂?我到了。试镜什么时候?” 第17章 有情况 电话那头的人听见季言的声音,明显愣了一下。 “不是吧?!你小子都到了?!” “嗯。” “你小子怎么一声不吭就跑来了,我不是让你上火车的时候和我说一声么?”男人说,“你站在原地等一下,我过会儿就来接你!” 季言转头,身后的顾知闲和乔厦已经汇入人流,完全消失在视线里。他的唇抿了抿,说:“好。” 挂了电话,他在路边的长木椅坐下。 刚过了半个小时,一辆奥迪a6l从车流中风驰电掣地冲来,急刹车停在季言的面前。副驾驶座位的车窗徐徐摇下,驾驶室里的年轻男子将墨镜滑到鼻尖,低头冲着季言吹了一声口哨。 “阿言,上来?” 季言慢条斯理地站起身,坐进车。 年轻男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两眼:“你小子可以啊,和家里闹翻了。这两天逢人就有人问起你来,我都不敢说你要来帝都了。你这么一闹,干自己想干的事情,大家都羡慕死了。” 季言瞥了他一眼:“一分钱都没了,羡慕?” 年轻男子讪笑一声:“所以这不……大家羡慕归羡慕,还是没有付诸行动嘛!” 季言没吭声。 年轻男子打了个转向灯,慢慢汇入车流。 “你之前给我汇的那笔钱,我帮你在我名下开了个户,”他的手伸进副驾驶座前的抽屉里探了探,拿出一张卡,“喏,在这里,我多给你存了一万块钱。” 季言接过那张卡:“谢谢。” “哟,和我客气啥,”年轻男子打了一个响指,“早就说了,我就是你哥,亲兄弟之间还客气啥?” 季言睥睨看他:“你是我哥?” “呃……”年轻男子赶紧改口,“言哥,嘿嘿。” 季言这才收回自己的目光。 年轻男子继续絮叨,“老爷子早上刚给我打电话,让我中午去一趟老宅,估摸着要有一场相亲宴。等会儿我要去接一下那姑娘,再顺路把你放到试镜的地方,怎么样?试镜的事我都安排好了,走了两个关系,别人绝对想不到你是靠我的关系搭上秦导的!” 季言点了点头。 薛沛是他的发小,两个人光着屁股一起在军区大院里长大,都是根正苗红的来头。后来薛沛他爸爸因为他爷爷的原因,被调到了帝都,薛沛才跟着他爸妈,一起回帝都的的老宅子里住。 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季司令和薛司令的孙子穿一条开裆裤长大,虽然一个冷漠沉静一个热情如火,但却好得和什么似的,除了女人,其他什么东西都可以分享。 才沉默了几秒,薛沛就忍不住了:“不是,阿言,你从来不是忘事的人,怎么昨天上了火车都忘了给我打个电话啊?害我今天早上温香软玉在怀舒服得紧,结果被你从被窝里紧急叫起来,衣服都没好好穿。” 季言转头看了一眼,还真是。平常薛沛极其注重穿戴,都是一副衣冠禽兽的模样。今天,他的发型和墨镜虽然都到位了,但是套着一条短裤蹬着人字拖,整得和他们大院送报纸的老大爷似的。 “温香软玉,你倒是很滋润。”季言道。 “冤枉啊言哥!”薛沛举起了右手,“就是上回你见过那姑娘啊,我爸和老爷子死活不同意,我又不敢和他们闹翻,所以现在只能耗着。我不像你,这么有魄力,说和家里脱离关系就脱离关系。今天我还要去那个相亲宴,靠,真是憋屈死了。” 季言勾了勾唇。 薛沛低头,露出墨镜后面的眼睛,从后视镜看了季言一眼:“别光我在说,你倒是转移话题了。说,你昨晚在火车上,怎么忘记和我打电话打声招呼了?” 季言眸光一动。薛沛这小子往常看着咋咋唬唬没脑子,关键问题上的感觉倒很灵敏,拼命揪着不放。 他想起了顾知闲微凉瘦削的肩头和她迷朦遥远的脸,指尖微动,唇畔不自觉地噙了不易察觉的微笑。 薛沛从后视镜里看到他这副表情,目瞪口呆,激动地往大腿上一拍:“卧槽!阿言!是不是有情况啊!” 季言挑眉看他一眼:“有什么情况?” “你别给我打马虎眼了!还妄想骗得过我万花丛中过的薛少?”薛沛兴奋道,“看你那一脸春心萌动的样子,肯定有情况!说,是不是有什么浪漫的火车邂逅,嗯?” 季言面无表情:“没。” ——他和顾知闲本来就认识,谈不上邂逅。 薛沛一脸不相信的样子,还想逼问他,季言却朝路边努了努嘴。 “你要接的是不是那个?” 薛沛一眼看去。路边站着的那个穿着白色top黑色阔腿裤的姑娘一头黑发,很是惹眼。 “哟!”他暂时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流里流气地吹了声口哨,“没想到还是个这么好看的!” 季言看了那姑娘一眼,“那是谁?” “就我家老爷子想塞给我的那姑娘,叶家的小孙女,好像叫什么……叶钦恬?” 话说着,车已经停在马路边。 车窗摇下,叶钦恬先看到的,是一双幽深淡漠的眼睛。 男人棱角分明,神色淡然,眉眼细长,长长的刘海拂在漆黑的眼睛上,瞳孔里仿佛隐藏着危险而神秘的漩涡,让人忍不住想要陷入其中。 叶钦恬在帝都见多了深沉叵测的男人,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像眼前的男人一样,只这么一眼,就让她的心“咚咚”地狂跳不止。 她冷静了一会儿,心下疑然。 这就是传说里放荡不羁的薛家小公子?看起来挺稳重的啊,哪里有一分风流的模样? 正这么想着,男人身后的驾驶室上就探出一个脑袋。 “嘿,美女,是叶小姐么?我是薛沛,幸会幸会。” 看那架着墨镜、自称“薛沛”的男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和传闻中一般无二,叶钦恬立马反应过来。 ……原来是认错人了。 她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我是叶钦恬,幸会。” 第19节 第18章 现世报 一路上,季言都没有说话,光听薛沛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叶钦恬谈天。到了北斗娱乐的大楼底下,薛沛把季言放下,扔给他一串钥匙:“这是枫岛花苑的那套公寓,老爷子都不知道的,你待会儿自己过去住。” 季言敛眸:“好。” 说完,他转身就往北斗娱乐的大门走去。 薛沛在身后喊了一嗓子:“明天一起喝酒啊!一起聊聊那个火车……” 季言撇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上的浪漫邂逅。”被季言冷冷的目光一扫,最后几个词被薛沛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季言斜背着式样简单的背包,几步就走进了北斗娱乐的大门。 叶钦恬眼见着他颀长的身影转进了北斗娱乐,好奇地问了一句:“他是谁啊?” 这人身上的气压太低了,刚才她都没好意思问。 薛沛关上副驾驶的车窗,启动了车子,含糊其辞:“他就是我一个朋友……叶小姐,今天下午有空不,一起打球?” 叶钦恬并没有追问下去。她再次瞥了一眼北斗娱乐的大门,笑道:“好。” * 电梯直升至十二楼。 “叮——” 电梯门徐徐打开。 季言跨出电梯门,有工作人员过来引路:“请问你是参加今天试镜的吗?” 季言“嗯”了一声:“张先先小姐推荐的。” 对方笑了:“哦,是先姐推荐的啊,在这边等一下,前面还有十几个人。” 季言颔首道了声谢,坐到一边。 表面上看起来他淡定如斯,只是心中也有些忐忑不安。 毕竟,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几个月前,他因为想要出来拍戏被家里阻拦,索性就与家里断了关系。他在n市从龙套开始打拼,总算靠脸混出了点名堂。前段时间,他得到的好几个拍戏机会却都被一个叫“梁安”的人给横刀夺走了。 ——听说那个梁安是靠陪.睡混来这么好的资源的。 季言嗤笑一声。 那个梁安虽然无耻恶心,但确实也获得了自己求而不得的资源。离开了季家,他在很多时候更深切地体会到了无能为力的感觉。 这次,薛沛瞒着季家人千辛万苦帮他弄到这么好的资源,他一定要得到这次机会。 季言抬头,看向不远处的横幅。 秦连青导演的《乌合之众》男主试镜。 * 等待的时间过得很慢。 一个人试镜的时间很长,出来的时候大多人都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季言的心沉了又沉,待轮到他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 他抿了抿唇,镇定自若地走进了房间。 房间里只坐了三个人。 坐在正中的正是秦连青,华人电影界永远的神话。他的产出量很低,但个个质量都高得出奇,本人已经是加颂国际电影节的常客。 秦连青在业内素来享有“片场杀手”的称号,国内排得上名号的演员都在片场上被他骂了个遍。季言面对赫赫有名的片场杀手秦连青,毫不逊色,沉声开口道:“秦导你好,我是季言。” 秦连青翻了翻他的资料:“是北斗娱乐张先先推来的?” “嗯。”答复简单,没有多说一个字。 秦连青抬首看了看他。声音很好听,普通话也标准,只是不是科班出身,不知道台词基本功怎么样。 “你之前演过的几部片子我有印象,水花都不大。”秦连青将资料放到一边,直视他的眼睛,“恕我直言,你的演技并不怎么样。面部表情单一,除了长得不错,没什么优点。” 前面也有几个被他这样直白指出缺点的试镜人,他们的心理防线就这样被他击溃。 此时,面前站着的这个男人,身上带着一股子沉静深寂的气质,容貌极其出色。听到他这样毫不留情面的话后,脸色没有一丝变化,依然不卑不亢地回视他。 秦连青挑眉——是真的心理强大,还是已经面瘫到了这种地步? 真希望是前者。 他的身子往前倾了倾:“你来现场表演一段。” 季言摊手:“秦导,没有本子吗?” 秦连青摇头:“随便,你只要觉得自己能把自己的演技发挥出来就可以。” 话虽这么说,但在试镜的时候,比演技功力更重要的,是眼缘。 比如现下,季言长得和秦连青心目中的男主角很接近,十分合他的眼缘,所以他很期待季言的表现。 季言的眼睛中有片刻错愕闪过,很快,他就想好自己的想演的内容。 秦连青饶有兴致地抱手看他的表演。 季言一秒就进入角色。 秦连青觉得自己好像站在一辆飞驰的火车上。面前的男人有些站不稳,扶着走廊壁走进隔间。 他似乎看到了什么令人震惊的画面。 “卧槽!”他脱口骂道,上前几步就从什么人手里抢下了一个东西。 秦连青觉得,看季言拿东西的方式,那应该是一把吉他。 让他更加惊叹的是季言的转变。 刚走进房间的时候,他低调深沉,淡漠默静,不露声色,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秦连青一度以为季言只有那么一个表情。 ——而现在,他却已经完全不同了。 他护着吉他,愤怒地倒退几步,眼中突然蓄起了泪水,指着空气大声斥责:“干嘛随便动我吉他!” 委屈、酸楚,让人心颤,却又坚强无畏。 就这么一个动作和表情,秦连青就串联起了整个故事。 不知道对面的人说了什么,季言肩抱得更紧,沉着脸冷笑道:“这位大妈,不好意思,是你儿子在欺负我才对。你不要没弄清楚情况就上来动手动脚好吧?” 秦连青饶有兴致地看着。 “我操.你妈!”停顿两秒,季言张口就骂开了,“他妈你世界里所有染头发的都是打架抽烟喝酒的坏女孩是吧?大妈,这都21世纪了,你特么能不能清醒点?他妈你乱动我东西他妈我都没说什么,你他妈还要不要脸?嗯?” 骂得极其尖酸刻薄,但是季言的声音低醇悦耳,无端让人信服,只是同情,并不厌恶。 随后,面对眼前的闹剧,他抱着吉他,徒然靠在身后的墙上,眼中是冷然,也是疲惫。 那身形单薄无助,连秦连青看了都觉得心酸。 他没有开口打破这一刻孤独的沉寂。 过了一会儿,身边的副导演忍不住了,悄声提醒他:“秦导,这个试镜的时间很长了,要不要……?” 秦连青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他打了一个响指,将季言拉回现实:“好,你可以结束了。” 季言站直身子,沉静着一双眼睛看着秦连青。刚才眼中的复杂情绪已经消失殆尽,他又恢复了刚进房间的模样。 秦连青问:“演的是个女孩?” “嗯。” “有意思,”秦连青低头记录了一笔,挥了挥手,“回去等通知吧。” 季言点了点头,走出房间,脑中浮现的却是顾知闲的脸。 在刚才那一瞬间,他为什么会决定演那一刻的顾知闲呢? 他也不知道。 * 枫岛花苑在帝都地铁九号线上,去帝都最大的几个地下酒吧聚集地特别方便,乔厦花了大价钱才租下一间房间。两个人嬉笑打闹慢悠悠地坐地铁到了出租屋,已经是中午十一点了。 乔厦一边帮顾知闲把行李箱搬到房间里,一边想起一件事。 “听说梁安那个渣男也来帝都了。” 顾知闲:“什么鬼?!” n市也没有这么差吧?怎么大家都纷纷涌到帝都来了?! 乔厦关了门神秘兮兮地说:“你记不记得前段时间浮生来了个新的女吉他手,所以浮生才起死回生了?” 顾知闲点点头。那天在瓢虫livehouse的时候,就是因为这个女吉他手,卢焕才有底气和自己叫板嚣张。 “她怎么了?” “那女的就是卢焕新把上的妹子,所以才会进浮生帮他。”乔厦说,“结果一进浮生,就被炮王梁安骗走了。” 顾知闲正在喝水,一听这话就笑喷了:“他卢焕也有今天?!” 当时完全不顾自己所受的伤害把梁安叫来,现在这他妈的就叫现世报啊! 乔厦狂点头:“卢焕被戴了绿帽子,就去打了梁安一顿,把他赶出了浮生。结果梁安也不知道从哪里搞来好几个角色出演的机会,现在进军娱乐圈来了!” “哎,卢焕太可怜了,”顾知闲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这么厉害的女吉他手,当然是选择原谅她啊。” 两个人在床上笑作一团。 正聊得起劲,两个人突然听到外面大门“砰”地一声。 ——有人进来了。 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噤了声。 顾知闲皱眉,悄悄问:“合租的人?” 第20节 乔厦摇头:“我只租了这个房间,因为房东说他偶尔会回来住。会不会是他?” 顾知闲’嘘“了一声,悄悄起身,打开房门往外看了一眼。 “卧槽?!”她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了,大叫一声,把乔厦吓了一跳。 “怎么了怎么了?”乔厦也站起身,凑上来。 “季、言?!” 第19章 新室友 顾知闲猛一拉开门,瞪大了眼睛。 乔厦也惊了:“不是吧,你是不是天天想着他,都想出幻觉了……” 她边说边往外看了一眼,立马噤声。 ——卧槽?!不是吧?真的是季言?! 世界玄幻了?他怎么会在这里??? 季言正撑着墙换上拖鞋,他放下背包,转身看到两个熟悉的女人正窝在门后面瞪着眼睛地看着自己。 他没想到这房子里有人,而且竟然是顾知闲和乔厦,一时也愣住了。 是顾知闲先反应过来:“你是……季言?” 季言点头:“你们怎么……?” 乔厦一捂嘴巴:“你不会就是那个……神秘的房东吧?” “房东?”季言挑眉,“你租来的?” “嗯。”乔厦用力点头,“房东租给我一个房间,而且我从来没见过他。” ——倒像是薛沛玩得把戏。 他抿了抿唇,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还没拨出去,那边倒像是心有灵犀一样地打过来了。 季言接起来,薛沛应该在老宅吃饭,所以捂着嘴巴小声说话。 “喂?阿言?我忘了和你说一声了,枫岛花苑那屋里还有俩姑娘,我租了个房间给她们。你来帝都待的时间久了迟早会被你家老爷子发现,所以我就掩人耳目地帮你招了俩室友,日后季家老爷子找来帝都,也不会想到你住在枫岛那屋里。” 季言:“……” 想得倒是很周到。 他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薛沛又道:“我继续去吃那个相亲宴了。你这铁树迟早有天也要开花,我看那租房子姑娘的照片挺好看的,你好好处一下,说不定擦出什么火花是吧!” 随即,他便挂了电话。 顾知闲只觉得季言的脸色有些变幻莫测,一句话都没说,光听电话那边的人絮叨了一阵子就挂了电话。 乔厦按耐不住先问:“怎么回事啊?” 季言沉声道:“那个房东缺钱,把另一个房间租给我了。” “所以你就要和我们是室友了?!”乔厦兴奋道。 “嗯。” “呵!”乔厦转头,用胳膊肘碰了碰顾知闲,挤眉弄眼道,“怎么样,吱吱,开心不?” 顾知闲:“……” 季言一勾唇:“吱吱?” 乔厦一听季言对这感兴趣,转脸就换上了一副献谄的模样:“对呀,就是小老鼠的叫声,吱吱,吱吱,可爱吧?” 顾知闲在一旁看着,觉得乔厦颇有一副卖姑娘的老鸨样。 季言轻笑一声,并没有接下去,只抬手指了指里面的房间,示意道:“我进去了。” 然后,将背包拿起来,慢悠悠走进了主卧,关上了门。 乔厦目瞪口呆。 “我的妈,我看错了吗?他竟然笑了?而且……还向我们汇报他要进房间了?竟然不是冷着脸就这么着走进去???” 她转头看顾知闲:“吱吱,今天当真是见鬼了?” 顾知闲凑到乔厦耳边,神秘道:“忘了和你说,昨晚火车上我和季言睡一起。” 乔厦一时有点懵。 “whaaaaaaaaaaat?!” 她的眼珠子都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了,满脸见了鬼又吃了屎的表情。 她和季言睡一起???完成人生理想了???山中才一日世上已千年???她不过在帝都待了这么几天,世界就翻转了??? 怪不得季言对她们态度这么好了! 顾知闲见她的状态有点不对,下一秒可能就要马上绕客厅开始狂奔尖叫,连忙把她拉进房间,也关上了门,把昨晚的情形和她说了一遍。 乔厦用手指往她头上狠狠敲了一下:“靠!这他妈叫睡了?你在逗我哦?” 顾知闲捂住额头道:“放屁!你不知道这叫什么!这叫我的一小步人类的一大步啊!他肯抱我了!他把床让给我睡了!下一次就是他抱着我在自己床上睡了!” 乔厦:“……卧槽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顾知闲揉了揉额头,冲乔厦邪魅一笑:“你闲姐厉不厉害?” 乔厦竖起大拇指:“心服口服!” 话音刚落,顾知闲一拍脑袋,拿起了一旁的吉他:“卧槽!从现在开始你别说话!我有灵感了!” 乔厦:“……” 她转身,自觉地出门找她的小男朋友去了。 只留顾知闲一个人在房间里写了一下午的歌。 * 顾知闲把成品制作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时分。 她揉了揉酸疼的肩膀,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走出房间,眯缝着眼睛打了个哈欠,没看清楚路,在卫生间的门口直直撞进季言的怀里。 “砰!” “哎呦!” 她一下子捂住额头,倒退几步,眼泪都差点出来了。 这个人看着瘦弱单薄的,怎么身上这么硬? 季言扶住她:“你没事吧?” 顾知闲强忍着眼泪摇摇头。 “痛哭了?”季言看到她眼睛湿漉漉的,有些担心,拉她到沙发上坐下。 顾知闲一边哭一边摇头——草,痛哭太丢人了,可这是生理性的流泪,她也控制不住呀。 季言拂开她的额发,发现已经微微肿了起来。 他抿了抿唇,一言不发。起身进厨房,翻了翻冰箱,找出一根冰棍。 他走回客厅,将冰棍举到顾知闲的面前:“敷一下吧。” 顾知闲向他道谢,乖乖地把凉凉的冰棍敷在额头上。 季言见她的红肿慢慢消了下去,也不走,只坐在顾知闲的面前,幽幽看着她。 顾知闲抬头撞进他的眼睛。他的瞳仁漆黑,就像晴朗无风的夜晚,月色明朗,星光黯淡,只有天鹅绒一般的深色夜幕,徐徐悬在空中,一时让顾知闲有些晕眩。 她避开了季言的眼睛,问他:“看着我干嘛?你没事?” 季言“嗯”了一声,十分自然地转移了一个话题:“下午你在弹琴?” “是我,”顾知闲想了想,补充道,“我在写歌。” 季言搭在沙发上的手轻弹一下,看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你写完歌的话……会上传到网上吗?” 第20章 小清新 顾知闲一愣,随即笑道:“你是说那种独立音乐人么?我?怎么可能啊!” 卧槽,这人不会看出什么来了吧?一直在追问这个? 反正她死不承认的! 季言低低应了一声,没有继续问下去。 客厅里有片刻的沉寂。 半晌,顾知闲开了口:“你朋友给你钱了么?” 季言点了点头,没想到她还记着这件事。 “那你有戏拍了么?”顾知闲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关心季言的工作,担心他有没有钱用。 她见季言迟疑了一会儿,以为他试镜碰壁了,连忙说:“我和乔厦每天都会做饭,你要是来不及做饭的话,可以和我们一起吃,等到年底的时候,再交一些伙食费也可以。” 她怕自己戳到季言痛处了,有些紧张。 季言幽深的眼睛看住她,没有出声。 顾知闲张了张口,还想再补救一下。 未等她开口,季言便吐出一个字。 “好。” 声音低醇,温温淡淡的。 顾知闲笑了一声,转头看向窗外的夕阳。 第21节 远眺过去,整个城市都被笼罩在金黄色的余晖里,轮廓温暖,就和他的声音一样,让人心里安定,也不由自主地欢喜起来。 她觉得,自己也开始慢慢喜欢上这座城市了。 * 顾知闲和赵山河约在第二天下午见面。 因为季言的追问,她多了一个心眼,一直等到第二天下午快出发的时候,才把新歌传到豆荚小站上去。 “地下室”的大本营在赵山河的家里。 他花了十几万把客厅改装成了排练室,顾知闲小心翼翼走进房间的时候都惊叹了。 看那一排琴,看那话筒,看那音响,看那墙壁—— 这他妈才叫音乐人啊! 看到一头红发的她拎着吉他走了进来,房间正中间在调试音响的男人站了起来。他长着满脸的络腮胡子,粗犷豪放,冲顾知闲挥了挥手。 “日半?” 刚才还嘻嘻闹闹的房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顾知闲有些不习惯别人的注视,点了点头:“你是……赵老师?” 旁边戴鸭舌帽的贝斯手笑了一声:“美女,不用叫他赵老师,叫老赵就可以咯。” 坐在后面的鼓手插嘴道:“切,新人来了,小二又在这里瞎逼逼吸引注意了。” 叫“小二”的贝斯手“呸”了一声:“你不也在给自己加戏?” 一时间房间里又变成乱哄哄的。 顾知闲环顾四周。熟悉的排练场地,熟悉的氛围,熟悉的贫嘴——“地下室”的一切就像她很久之前梦想的一样。她觉得自己不是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而是回到家乡。 “哈咯,”她放下吉他,用力挥了挥手,“我是日半,很高兴认识大家。” 赵山河走过来,帮她把吉他拿了进去。顾知闲跟在他的后面,转悠了一圈,把地下室的成员都认识了一遍。 贝斯手小二,鼓手阿通,吉他手真真,他们三个是主要跟着赵山河表演的乐手。此外,房间里还有厂牌里的其他几个单干的独立音乐人。他们听说日半来了,都在今天赶来瞅一瞅她。 ——毕竟,自从出道以来,日半就从来没有在歌迷面前出现过。 大家都好奇,写出那样重口味民谣的日半到底长什么样。而看到日半真身之后,大家都觉得有些恍惚。 日天日地的重口味小清新民谣歌手日半!原!来!长!这!样! 明明染着一头红发很符合她重口味的形象,却又穿着亚麻的红色连衣裙,文艺又清新。 啧啧啧,重口味小清新,真是不辜负他们的想象。 赵山河放下顾知闲的琴箱,问她:“刚刚看到你往小站上传了一首新歌,叫……《某夜火车中心》?” “嗯。” “和你平时的风格不太像啊,”赵山河笑道,“不过也很好听的。没想到你写起温柔的词来,也是很美的嘛。” 旁边有人深情款款地开腔唱到:“十年后/你是否还记得这个夜晚/晚风轻拂温柔/你走进我心里/最荒凉的地方/还在那里开出一朵花。” “卧槽!”顾知闲转向那人,惊叹不已,“你这就记住歌词啦?” 毕竟她自己都没记住啊! “嘿嘿,”那人笑,“这歌让我想到我前女友,多循环了几遍嘛,自然就记住了。” ——这首歌让他想到了他的前女友。 这是顾知闲第一次深切地体会到,小站上那个1000+的数字意味着什么。 日半的小站不仅是自己的垃圾桶,还是那么多歌迷的情感寄托。 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 他们觉得她的歌好听,不仅仅是她的歌词猎奇,曲调简单,更重要的是,他们能从自己的歌里听出自己。 也许正是因为她的坦诚,所以她的歌才更加纯粹。她不应该是玩音乐,而是做音乐。 顾知闲这样想着,突然觉得自己很神圣,愈发跃跃欲试起来,问:“老赵,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我们想给你制作一张独立专辑。”赵山河一边调试音响一边转头看她,“你想要吗?” 顾知闲一下子怔住。 制作专辑、幕后赚钱、接妈妈到帝都、彻底摆脱刘正军、走到台前。 一直以来,这都是她的规划。 只是她没想到,制作专辑的这一天到来的这么快。 顾知闲的声音有些颤抖:“你说的是真的?!” 她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赚了大钱,走上人生巅峰的那一刻。 民谣很穷,可是她需要钱。 赵山河笑着点头:“没错。我们觉得你的音乐可塑性很强,出了专辑的话,应该很有意思。” 顾知闲觉得自己又被命运的另一个大礼砸中。 她一拍大腿,连忙表态:“要要要!我太需要钱了!” “噗——”一边在拨弄贝斯的小二忍不住笑出声,“日半,你也太耿直了吧?” 赵山河也笑:“我可给你打个预防针,独立民谣本来就很小众,市场不大,出了专辑也很有可能赚不了多少钱。” 真真插嘴:“老赵前一张专辑就卖出去两千多张而已,因为我们没钱做宣传。” 她没想到现在的独立音乐圈比自己想象得还要艰难。 不过一秒钟,顾知闲就想通了:“管他娘的有没有钱!以后我就是地下室的一员!和你们同进退!” 面包总是会有的。开玩笑,她顾知闲还怕在帝都混不下去么? 赵山河大笑。大手一挥,他一拍旁边的椅子:“来!坐!先练一会儿,待会儿去吃入伙饭喝酒!” 大家纷纷响应。 顾知闲拿出手机,在豆荚小站上改了标签,正式加入“地下室”音乐厂牌,成为国内最先锋的独立民谣队伍中的一员。 * 这天,顾知闲和“地下室”成员一直拼酒到凌晨三点。 结束之后,那个贝斯手小二正好和她顺路。两个人一起,醉醺醺地沿着马路走回家。 两人站在马路牙子上吹逼。 顾知闲大言不惭:“一年!我一定要成为国内最优秀的独立民谣音乐人!” 小二说话有些不利索了:“放放放……放屁!老赵呢?老赵才是最优秀的!” “草!”顾知闲啐了一口,“那我只好做国内最优秀的女独立民谣音乐人!” “这才对嘛。”小二大力一拍她□□的背,“算算算……算你识相!” 顾知闲问他:“小二,你们大概能赚多少钱呢?” “不多!”小二举起手,在眼前伸出拇指和食指比划了短短的一截,“就这么点,在狗狗狗.日的帝都,他妈的连女朋友都找不到!” 顾知闲打了一个酒嗝:“不科学啊……我在n市赚的都比这个多。” 小二转头,顺手抓住她的肩膀晃了晃:“你他妈废话!n市的独立民谣圈子比这里好多了,而且物价还低!这里什么都贵,你干嘛还跑来帝都啊?啊?” 顾知闲拂开他的手:“屁,你以为我他妈想跑来帝都啊?我他妈在n市混不下去了呗,还能怎样?!” 小二似乎没在意她说的这句话,笑嘻嘻地将手又探到她的肩膀上去:“既然这样,你长得这么漂亮,有没有兴趣和我处处?” 顾知闲:“啊?” 小二凑到她耳边,大声说:“跟跟跟跟着你小二哥,帝都大半的地下音乐圈你你你你都能混熟!怎么样!跟不跟着我?” 他好像醉了,好像又没醉。 顾知闲眯眼看他,突然笑了。 “你……” 她的声音骤然被暗夜里响起的低音炮打断。 夜色里,熟悉的声音响起,低醇好听,却不复之前的温淡,隐隐藏着愠怒。 “你在干什么?” 第21章 就是干 顾知闲听出他语气里暗含的愠怒与担忧,笑意更深。 “你……你来啦!” 她的目光早就越过了小二的肩膀,看向来人。 一道颀长的身影从夜色中快步走来,昏黄的路灯洒在他的身上,恍恍惚惚,照出他深锁的眉骨。 季言一把将小二从顾知闲身边拉开。 隔着很远,他都闻到了浓浓的酒气。他皱眉,不动声色地将顾知闲往后拉了一步。 小二盯着季言,仔细看了看,将头上的鸭舌帽正了正:“你谁啊?” “她朋友托我来找她。”季言眸色愈深,“你又是谁?” “我?”小二一指自己的鼻子,笑了,“她,未来的男朋友呀!呕——” 话音未落,他一弯腰,抱着路灯就在马路边吐开了。 顾知闲的脑袋从季言身后探出来,笑嘻嘻道:“你就他娘的放屁吧!我未来男朋友才不是你!是……是……” 她捂着头,似乎想不起来那个名字了。 季言面无表情,抓起她的手腕:“走。” 顾知闲一跺脚,指了指在旁边吐得昏天黑地的小二:“不管他了么?” 第22节 季言一言不发,拉着顾知闲就走。 酒劲渐渐上来,顾知闲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子丑寅卯,任凭季言拉着她往出租屋的方向而去。一路上,季言就听见身后的少女一直在嘀嘀咕咕。 “看我哪天不睡到你!就要睡到你!爽完就跑!” “啊睡到这么好看的人死了也值了啊……” “乔厦,你说我胸是不是不够大,睡的时候他会不会觉得不爽啊?” “……” 三句话不离一个“睡”字。 季言听着她一直絮絮叨叨着想睡一个人,眸色渐深,手抓得更紧。 她的手腕很细,骨头硌得他掌心有些疼。 已经是凌晨四点多,远处晨曦初露,有晨练的人已经在将亮未亮的薄雾里穿梭而过。 身后的顾知闲突然“咯咯咯”地笑起来,季言突然听到她叫了自己的名字。 她说:“季言,我想给你唱首歌,好吗?” 她应该是醉了,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半眯着眼睛,傻傻痴笑。 不由自主地,季言的脚步慢慢停下来。他轻轻拉着顾知闲的手腕,转头看她。 轻薄曦光里,她的笑容愈发清晰。 他抿了抿唇:“好。” 两个人都没有继续往前走。在帝都凌晨熹微的朝光里,顾知闲缓缓开口。 “美丽的花园/有阳光空气和水/寂寞的时候有你相依偎/银色的月光飘来了音乐 你是我灵感的来源/也是我唯一的冒险/窗外幻想的边界/有沙漠和蔚蓝的海面 我的爱情最甜美/我的灵魂已枯萎/美丽的花园/有阳光空气和水 我是一朵带刺的玫瑰” 少女吐字轻柔,声音清甜,仿佛划开迷雾的芭蕾舞鞋,有力而坚定。 最后一个字唱完,顾知闲长长呼出一口气,笑嘻嘻道:“好听吗?” 季言微微勾起唇角。 “好听。” 这是陈绮贞的《温室花朵》。 他曾经在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晚,躺在漆黑的房间里听过日半翻唱这首歌的demo。 听的次数太多了,以至于他能清晰地回忆起,唱《温室花朵》的时候,日半每个尾音的弧度。 ——一模一样。 顾知闲唱歌和日半唱歌。 真的一模一样。 听到季言的回答,顾知闲得意地吹了一个口哨。她几步就走到季言的前面,转头痞里痞气地向他勾了勾手。 “矫情时间结束,走吧。” 她站在逆光的晨曦里,季言俯身看去,并不真切。一头红发如同初生的朝阳,炽烈燃烧。 他的唇畔缓缓漾开一个淡笑,看着面前的少女踉跄走远。 “你不知道,”他说得很轻很轻,“我灵感的来源,也是你。” * 顾知闲在头痛欲裂中醒来。 她看了看床头的闹钟,已经是下午一点了。 这时,乔厦正好走进房间里来。 “醒啦?” 顾知闲点头:“你今天没出去?” 乔厦说:“是啊,过两天要进一个剧组,大概一个月不回来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顾知闲“嗯”了一声,想爬起来,太阳穴“突突”地疼,一时没使得上劲。 乔厦皱了皱眉,拉了她一把:“你昨晚那么迟回来,都不和我说一声,害我急死了。” 顾知闲一听她说这话就来气:“你起码知道我去吃地下室的入伙饭吧?你他妈当时去钓凯子,我什么都不知道,还白白跑到livehouse去找你,差点都报警了!” 乔厦一听她说这件事就蔫了:“……我错了。” 顾知闲揉了揉后脑站起身,“昨晚我自己走回来的?” “哦,不是的,”乔厦这才想起这件事,“昨天我求季言出去把你找回来的。” 顾知闲瞪大眼睛:“卧槽!我还以为是我在做梦!” 乔厦:“怎么了?” “我梦见我一路都在说想睡季言,还唱歌给他听……我的妈,要真是他把我带回来的,我他妈没脸出去了!” 她惊恐地瞥了一眼房门。 乔厦:“不会啊……昨晚他把你带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你要是对他说了那种话,按照他的尿性,应该直接把你丢在路边吧?” 被她这么一说,顾知闲也有些怀疑自我了:“有可能我没说?” 乔厦点点头,又贼兮兮地笑了一声:“要是你真的说了,他还没有排斥你,那不更好?” “好个屁?” 乔厦凑上去:“说明他对你也动了贼心啊!” 顾知闲想了想,觉得她说的有那么几分道理。 “你想啊,你们现在这种状态和同居差不多了。你哪天再烧一餐饭,展现展现自我,保准他马上爬到你床上来!” 顾知闲烧的饭那可是一流的水准。 她眼睛一亮,双手一拍:“卧槽,乔厦,你真是天才!今晚我就行动!” 说干就干,她立马换了身衣服,下楼买菜去了。 隔壁的主卧里,季言盘着修长的双腿坐在床上,正对着电脑翻看日半的豆荚小站。 日半的每一条状态他都看过不下几十遍,几乎烂熟于心。可是如今看来,每一条跳跃的心情,每一首新歌,都有了一些不一样的色彩。 似乎……离自己更近了一点。 “《寡妇郭二嬢》:我妈今天又结婚了,他妈的,不醉不归!” “《搅基歌》:我家菇凉今天过生日,祝她找到一个能和她的肉体和灵魂都进行深入交流的炮.友!” “《小菊花》:泡水味道不错!!!” 他认真地一条一条看下去。 鼠标在半年前的一条新歌上停下。 他微微蹙了眉头,点开那首歌。 “《满腔深情喂了狗》:大家,就当是为了我,以后遇见渣男,不要客气塞他们满嘴狗.屎,好吗?” 歌词他都记得——全部都是“操.你妈”。 只是当时,他没有留言。 季言听着耳机里连绵不断的“操.你妈”,翻看着满屏的关心。 “女神,有人欺负你了?” “我操.你妈,哪里出来作妖的渣男竟然敢搞我家日爷???” “骂得好骂得妙骂得呱呱叫。” “这首歌真的好清新脱俗好喜欢啊!!!!歌词易记,好唱又解气!” “卧槽女神你真懂我,前两天我也被渣了,抱抱。” “撸起袖子就是干!” 他想了想,起身出门,看见正在厨房里喝水的乔厦。 他靠在门边,问她:“她出去了?” 乔厦正在喝水,听见万年面瘫王季言竟然主动问自己问题,差点呛到。 “啥啥啥……你说谁?” 她一脸懵逼。 季言说:“她——出去了?” 乔厦这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她”,大概是顾知闲。 她心里有些激动——这人现在主动关心吱吱了,真的很能说明问题啊! “她出去买菜了,”她这才想起来和季言说这件事,“今晚我们一起搓一顿?你有空么?” 季言微微敛眸。他没想到,顾知闲还惦记着他没钱吃饭的事。 他点点头:“好。” 乔厦一听,兴奋地放下手里的水杯:“你喜欢吃什么?现在她还在路上,和她说还来得及……” “她半年前分手的?” 男人的声音低沉,以不容忽视的力度打断乔厦的絮絮叨叨。 乔厦正说得兴奋,闻听这句话一愣:“分手?” 吱吱连这件事都和他说了? 季言的表情高深莫测,她也根本看不出他的用意。 第23节 讪讪一笑,乔厦小心翼翼地开口:“吱吱的感情史其实挺单纯的。她一直沉迷音乐,就有过这么一个前男友。而且她前男友很渣,就是个炮王,和吱吱在一起不过是为了骗……” 她瞥了一眼脸越来越阴沉的季言,觉得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现在有些男生挺直男癌的,季言不会也这样吧? 她及时住了嘴。 季言幽深的眼睛深处,似乎卷起了什么翻涌的情绪,让她的心里有些发毛。 他问:“是谁?” 乔厦摆摆手,连忙解释:“啊你不要误会,虽然他想骗吱吱但是吱吱很聪明的也没……” “我问你,”季言出声打断她,又问了一遍,“她的前男友,是谁?” 第22章 吹捧她 乔厦没想到他竟然对这个感兴趣。 她讪笑一下:“反正说了名字你也不知道, 就她们学校校草……” “名字。” “嗯……”乔厦扁了扁嘴, 自知躲不过去了,只好报出名字, “梁安啦。” 梁安。 这个名字最近在季言的生活里出现太多次了。 他皱眉:“n大毕业的梁安?最近开始接片演的那个?” “你竟然知道!”乔厦瞪大眼睛, “就是他!” “好。”季言敛眉, 点点头,“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乔厦问。 季言没等她回答, 就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嗯???”留下满脸问号的乔厦站在客厅里, “怎么回事啊这人怎么突然对吱吱的事怎么感兴趣……” 季言关上房门,床头柜上的手机正在用力振动。 他对振动的声音恍若未闻, 杵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陷入沉思。终于,在手机再次振动起来时, 他的思绪被拉回现实。 他抿了抿唇,走到床头柜前拿起手机。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他微微皱眉, 把电话按掉。 他妈妈又换了一个号码?又是劝自己低头回去的老话吧? 季言冷笑。 她又不是不知道, 他那么讨厌季家,除非死, 否则不可能回去。 手机被挂断之后, 孜孜不倦地又振动起来。 就这么反复五六次, 他眸色愈深,最终接了起来。 “喂?” 对面的人显然没有想到他的声音这么冷, 愣了好一会儿:“……季言?” 是个陌生女人的声音。 季言皱眉:“你是哪位?” 女人很爽快地报上大名:“张先先。” 张先先? 薛沛帮自己找的那个北斗娱乐的经纪人? 如果自己没被秦连青选中, 她是不会来找自己的——难道…… 果不其然, 张先先说:“你的电话也太难打了吧?你在干嘛,还一直挂掉?害我差点都不知道我要怎么告诉你。” 季言心里已有预感。 张先先神秘兮兮地停顿了片刻,郑重宣布:“你被《乌合之众》剧组选中了。” 相比起张先先暗戳戳的激动,季言显得很镇定:“嗯,谢谢。” “不用啦。”比起秦连青选中他做男主角的消息,张先先显然更被他的声音所吸引,“你声音好好听啊!!!” 季言:“……” “这样,你等会儿有空吗?来一趟北斗娱乐,我们谈一谈,签一下合约。啊,对了,这次的男主角暂定不是你,你要演的角色秦导还没有定。” 他不是男主角? 季言抿了抿唇:“好。” 挂了电话,他合上电脑,换了一套极其简单的衣服,几步穿过客厅就出了门。 隔壁房间里的乔厦听到他出来,奔出房间:“诶!季言!今天晚上吱吱的饭……” 季言顿了顿步子:“我会回来的。” 有些事情,已经慢慢清晰。 他的脚步坚定,走出大门。 一切渐渐明朗。而他的生活,即将迈入一个新阶段。 * 北斗娱乐的大楼,如同一座机械复杂精准的钟座内部,楼内人人步履匆忙。 第19楼,张先先正在和她手下最大牌的沈凝挑选剧本。沈凝出道没多久就得了国内电影节的影后,是小花里最炙手可热的人选。 张先先正举着一个剧本求她:“姑奶奶,你选这个吧!你选的那个太小众了,票房绝对会扑街!” 沈凝摇头:“你的那个剧本不戳我的点,我不演。” “可是你那个话题度不高啊!”张先先哭丧着脸,“你难不成就耗在这种小成本高逼格电影里了?” “没错。”沈凝认真道,“我们都说好了,在我拿国内影后大满贯之前,都是我自己选剧本。” 张先先还想说什么,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她站起身来理了理衣服:“进来。” 门被缓缓推开。 张先先和沈凝先看到的,是一双骨骼分明好看的手。然后是修长的腿,棱角分明的五官,和挺拔的背梁。 两个人同时在心里惊叹了一下。 张先先挑眉:“季言?” 男人点头:“你好,我是季言。” 瘫在椅子上的沈凝站起身,对他礼貌笑笑,主动退出房间,把空间留给两个谈正事的人。 张先先上上下下打量了季言一番。 原本上面把这个人派给她的时候,她心里还不情愿了好一阵子。一向来,她张先先签艺人都是凭借自己的直觉,挑最好看也最有潜力的那些人。这次上面施压,破了她的例,把季言硬塞过来,她还一度觉得秦连青是不会选这个关系户的。 没想到他凭借自己的实力获得了这次演戏的机会,她倒对他刮目相看了。 而且,虽然那个男人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一句话都不说,但直觉告诉自己,这个男人是个超乎寻常的潜力股。 她的直觉向来不会错。 这么想着,张先先脸上的笑容更加真诚了一些:“坐吧。我们谈一谈你签约的事。” 季言依言坐下。 张先先坐直了身子,正色道:“你这次去《乌合之众》的剧组,合作的基本上都是新人。演男主的是一个叫梁安的,女主是……” “梁安?”她听见面前的男人蹙眉反问。 “啊,你应该认识,”张先先说,“他也是从n市那边来的,你们可能也合作过?” “不。” 他们的关系,岂止于合作? 张先先见季言面色凝滞,连忙解释道:“他是投资方硬塞给秦导的,据说秦导都气死了。我听风声说,秦导中意得一直是你。我看那个梁安迟早会触秦导霉头,我们只要等等,说不定就能坐收渔翁之利了。” “嗯,”季言点头,“我明白的。” 他等得起。 《乌合之众》他等得起。 顾知闲他等得起。 梁安声名狼籍退出娱乐圈的那一天,他也等得起。 * 为了赶时间,季言连合约的具体内容都没怎么看,一目十行扫过,直接签了字。 他赶回公寓的时候,顾知闲正好将倒数第二盘菜端上桌子。 “回来了?”顾知闲兴致勃勃,“等会儿啊,肉还在锅里,你先闻闻菜香味。” 季言:“……” 听见声音,乔厦从房间里搬了一箱啤酒出来:“来来来,我们庆祝吱吱要做专辑了,今晚不醉不休!” 季言说:“啤酒不好。” “什么?”乔厦没听清。 “我说,啤酒对身体不好。”季言到餐厅的一个柜子里翻翻找找,找出一瓶红酒,“喝这个吧。” “哎哟,”乔厦惊叹,“这被你从哪里找出来的?房东的吧,我们能喝?” 第24节 “没事的。” 反正这本来就是薛沛为他准备的酒。 顾知闲正好把做好的最后一道红烧肉端上来:“来来来,快开饭了!” 乔厦正要坐下,她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她接起来:“喂?” 顾知闲端了一碗饭到乔厦的面前,却看到她眉头慢慢深锁,反手一掌就拍在桌子上。 “去他妈的!我这就来!咱他妈也不用在那破地方继续干了!” 顾知闲问:“怎么了?” 挂了电话,乔厦还是气得不行,缓了好一会儿才把事情原委告诉顾知闲。 这是她男朋友肖迁打来的电话。 他最近也来帝都,在一个地下小酒吧驻唱。没想到,今晚有人借着醉酒,调戏酒吧里的和他一起唱歌的一个小姑娘,还掀她裙子,所以肖迁怒打了那个客人一顿。 乔厦愤怒道:“他们老板说那个小姑娘穿那么短的裙子,活该被人搞。我他妈日他奶奶的,这种拜吊癌都去死吧!肖迁一气之下就辞职了,我他妈也支持他!这种地方干下去,他妈的真没意思!” 乔厦很少一次性说这么多脏话,这回噼里啪啦往外倒了这么多,顾知闲都被她镇住了。 “操!这一帮子男权吊!”半晌,她破口大骂,继而赞赏地点点头:“你这个样子太他妈酷了,真不愧得我真传!” 乔厦拎起包就往外走去:“我过去找他了,对不起啊吱吱,我今晚不和你们吃饭了。” “没事,你去吧。”顾知闲一副沉痛的表情,心里却美滋滋的,“实在没地方就带肖迁回来,反正大家都认识,没事儿。” “嗯。” 乔厦离开后,顾知闲关上门转身,目光撞进季言的眼睛里。 她扬眉笑道:“我们……开始吧?” 季言点头:“好。” 顾知闲走到季言的对面坐下。 闻到自己做的饭菜的香味,她自己也有点饿了。拿起筷子,她催促纹丝不动的季言:“吃啊。” 不会是自己的饭菜不合季言的胃口吧? 季言的目光这才从她身上收回去,一边拿起筷子,一边问她:“听乔厦说你要做专辑了?” 顾知闲夹了一块肉:“是啊,今天刚刚和……他们说好了。” 呸呸呸,差点暴露自己是“地下室”的一员。 季言也从相同的盘子里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很期待。” 他这么捧自己,顾知闲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一句“谢谢”还没出口,季言慢条斯理地咀嚼着口中的肉,又开口道:“也很好吃。” 顾知闲:“……” 最近真是见了鬼了,她感觉季言对自己的态度越来越好,还经常吹捧自己?虽然有些生硬,但总归和刚认识时候那个冷着脸的面瘫男大相径庭。 难道……睡到他的那一天真的快要到来了? 第23章 取悦他 这么想着, 她举起装满红酒的玻璃杯, 朝季言露出一个真挚灿烂的笑容:“我干完,你随意!” 然后, 未等他举杯, 便抬头饮尽自己的酒。 人生得意须尽欢!一人她饮酒醉!睡到季言!指日可待! 季言凝眸看她, 仰头,将自己玻璃杯中的红酒也一饮而尽。 顾知闲见他的态度不那么冷淡, 胆子也大了些许, 问:“听乔厦说你今天出去签合同了?” “嗯,”季言点头, “签了公司,可能下个月要进组了。” 顾知闲夹了一筷子西红柿炒蛋放进嘴里,“哪部电影啊?” 季言也不瞒她:“《乌合之众》。” “卧槽?”顾知闲瞪大眼睛, “我怎么觉得这么名字这么熟悉?是不是秦连青的那个新电影?!” 这个电影半年前就开始占领了豆荚的首页,作为秦连青睽违三年的回归之作, 话题度高得吓人。 那边的季言倒像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嗯。” “卧槽?”这个人是怎么做到这么淡定的?! 季言见她一脸目瞪口呆的样子, 吞下了自己后边的话。 梁安要出演男主角的事,暂时不能和她说。现在听自己要进《乌合之众》剧组, 她都震惊成这样——如果知道梁安是男主角, 还不得气得掀翻整个枫岛花苑? 顾知闲可不知道季言的这番心理活动。 她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季言, 郑重地再倒满一杯酒,举到他面前, 认真道:“季言同志, 冲今天我请你吃的饭, 苟富贵,勿相忘。” 演一部秦连青的电影,估计以后就是一飞冲天的巨星,赶紧趁这个机会抱好大腿。 季言:“好。” 他的声音低而淡,有力清晰,只有一个字,却藏着他都察觉不出的缱绻温柔。 ——好。 这是他的承诺。 顾知闲听到他这么配合自己,笑得眼睛弯弯,眼神愈发明亮,让她有些寡淡的脸变得十分生动:“就冲你这句话,待会儿我再给你唱一首歌!” 她也就会唱歌了,得靠这个多多取悦他。 “好,”季言说,主动点了一首歌,“《某夜火车中心》。” 顾知闲:“……???” 自己才发的新歌啊?这么着季言竟然知道了,而且还点这首? 现在气氛良好,她又实在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也没有立马答应,只问他:“你真是日半的粉丝啊?她昨天才发的歌,你今天就这么知道了?” 有问题!绝壁有问题! 季言眸光微动,面上没有露出半分破绽:“朋友圈子里有人喜欢,就了解了一些。” “那你也不能这样逗我啊!”顾知闲说,“日半昨天刚发的新歌,我今天怎么可能就会唱!” 感觉他在试探自己!在刘正军消失在自己生活中之前,坚决不能露出马脚! 更何况,虽然这人长得真他妈好看,但鬼知道季言值不值得信任! 两人你来我往演戏作秀,却没人说一句真话。 听到顾知闲的回答,季言的心沉了沉。 按照自己的推断来看,顾知闲多半就是豆荚独立音乐人日半。可是,她为什么不想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她在逃避什么?还是,她单纯觉得……自己并不值得信任? 他的目光染上几分深幽。 顾知闲觉得自己似乎已经被他的眼睛看穿,连忙移开自己的视线,掩饰道:“我也就听了一遍这首歌。你怎么会想听这首?” 季言说:“因为这首歌很好听。” 何止是好听。 他很高兴,甚至比知道自己将要演《乌合之众》还要高兴,因为他知道,这首歌是顾知闲写给他的。 那些歌词,那些关于她自己的少女心情,全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小秘密。 季言看着顾知闲的脸。那红色的头发,细长的眉眼,一笔一笔描绘下来。他越靠近她,越了解她,越觉得她那有些寡淡的容颜,是世界上最美的玫瑰花。 在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有些移不开眼睛。 身为季家长子,他从小就被教导要稳重自持,喜怒不形于色。就算知道了季家那么多腌臢的事情,知道自己将要被安排与一个自己根本不喜欢也不了解的女人结婚,他都能冷静地为自己规划,冷静地离开季家,开始新的生活。 可是,遇到顾知闲之后,他发现一切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他也会有普通人才有的情绪。 看到她被欺负,他会出手帮她,而不是冷漠地旁观;看到她哭泣,他会心疼,会忍不住将她拥抱得更紧;看到她被别的男人搂抱,他会紧张,会害怕她离自己远去。 这么短短几天,他体会了太多之前根本不会存在在他身上的情绪。 生活变得渐渐清晰起来,可是却有些脱离自己的掌控。 这种感觉,让一向运筹帷幄的季言有些无措。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是因为她是日半,所以自己才会这样吗?还仅仅是因为顾知闲这个人? 无数次,他问自己:如果顾知闲不是日半,那他还会这样待她与众不同吗? 他自己也没有得出答案。 心头划过种种异样的感觉。对面顾知闲浅色的眼睛似乎有蛊惑人心的力量,季言听到自己不由自主地开口,轻轻哼唱起那首已经牢记于心的《某夜火车中心》。 “刚下过雨/地面很潮湿/我一个人在夜色里走/很长的路/很多破旧的楼/往前看也没有尽头 有点害怕/却不会停下/我的勇气总是很足够/忽然之间/你出现的时候/整个城市都变得温柔 十年后/你是否还记得这个夜晚/夜风轻拂温柔/你走进我心里/最荒凉的地方/还在那里开出一朵花” 低音炮在空荡的房间里清唱起一首温柔的歌,人又长得好看,幽不见底的眼睛深深看住正值盛年的少女,杀伤力是巨大的。 顾知闲觉得自己被吸进了季言眼中的漩涡里,想挣扎,却只能沦陷的更深。 就连她这种老油条,耳畔也染上一丝浅浅的绯红。 去他妈的,自己当时干嘛写什么“你走进我心里/最荒凉的地方/还在那里开出一朵花”?!这目光,这声音,还唱这种歌词,季言这个人一苏起来真是要人命啊。 而且……他不会是在撩自己吧? 她这人一向是直来直往。心里这么想,问号也都活生生画在眼睛里。这明晃晃的疑问,一下子把季言拉回现实。 他低头敛眸,轻轻咳嗽一声:“嗯,我挺喜欢这首歌的,以后你学会了再唱给我听吧。” 第25节 顾知闲也立马拉扯住自己信马由缰的思维,一本正经地点点头:“你唱的很好听。以后你成了大明星,万一能见到日半,她肯定会想和你合作。” 靠!以后自己要是能开演唱会了必须叫季言来当嘉宾!保准苏倒万千少女啊! 她这么暗戳戳想着,偷偷瞄了季言一眼。 季言正看着她,正色道:“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季言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 有什么好笑的?觉得自己在胡诌?只不过顺着自己的话哄哄自己? 自己本来就没有在胡诌啊!她确实已经在心里钦定他做自己的演唱会嘉宾了啊! 她撇了撇嘴。等他知道自己就是日半之后,就会知道自己当初是多么地有眼不识泰山! 也不知道,季言以后要是知道真相会怎么想?是惊喜还是惊吓?会不会想打自己?爱玛,一想那揭露真相之后震惊的场面,她就觉得很带感! 怀揣着一个巨大秘密的感觉真是他娘得爽。 她在心里“嘿嘿嘿”,得意地笑了。 季言在一旁面无表情,有些无奈地看着陷入自己世界的顾知闲。 这傻姑娘,这么缺心眼,也不知道她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不过,既然她不想让他知道,他就一直装作不知道。 她想让他知道,自然会自己告诉他。他会等着这一天的。 季言的目光移到一旁的手机上。 眼下,他能和身为“日半”的顾知闲交流的唯一途径,就是通过他的豆荚账号——“不说”。 他关注了她四年。 顾知闲自然也不会知道,他的那个名叫“女神的歌”的歌单里,满满当当全是她的歌。 二十四首歌,一首也不落。 第24章 好音乐 这晚, 两个人的关系似乎得到了突飞猛进的发展。 等乔厦回来之后, 顾知闲悄悄和她说:“我感觉我大概不出这个月就能睡到季言了。” 乔厦骇然,为她的效率征服, 不得不低下她高贵的头颅叫了她一声“爸爸”。 自此之后, 顾知闲每天早出晚归, 为了录制新专辑做准备。她之前编的曲实在太过简陋,赵山河他们帮她加入了很多其他的乐器丰富乐曲, 她还把失业的肖迁也介绍到了“地下室”, 做替补吉他手。 生活的一切都在向着目标稳步进行。 只有一点,顾知闲不是很满意。 因为她的生活太忙了, 所以常常见不到季言。她总是寻思着找个机会再做一餐饭,一鼓作气拴住他的胃睡了他,可是每次回家都是零点以后, 她自己累得宵夜都没力气吃,更不要说做饭了。 这件事一直拖到一个月之后。 顾知闲连续两天回家都没看到季言的鞋子, 再一问乔厦, 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已经进组拍摄《乌合之众》去了。 秦连青的电影向来精工细磨,力求完美, 为了琢磨出一个完整的角色, 他甚至可能花费个把月让演员去体验他将要演的角色, 再加上不断拍摄——一部电影最起码要四个月的时间。 这些都是乔厦告诉顾知闲的。 顾知闲长长叹了口气。 所以,她与他的下一餐饭, 依然遥遥无期。 撩汉止步不前, 她索性将自己完全投入新专辑的制作当中。 她自己选定制作的第一首歌, 就是那首《某夜火车中心》。 第一步,在使用哪些乐器编曲的问题上,她就和地下室的成员产生了严重的分歧。 小二、真真和阿通都觉得,这首歌要加入适当的鼓点和电吉他solo会比较带感,可是顾知闲自己坚持只用一把木吉他伴奏,再适当加入一点口琴的旋律就可以。 小二第一个就不同意:“你这样太单调了,和一开始的你自己发在豆荚上的solo有什么区别?” 真真和阿通也说,既然她想跳脱“重口味小清新民谣人”的身份,就要把曲式变得更加复杂一点,更符合市场的审美才行。 只有赵山河一个人没有说话。 顾知闲皱眉:“我这首歌本来就是让一些简简单单的感情,纯粹一点,温柔一点,要是加上鼓点和电吉他,恐怕太吵了。” “日半,你有没有看过那个《begin again》?”真真反驳她,“女主之前自己写的demo本来也是那种温柔的小女生的感情,也只是用吉他简单弹和弦做伴奏,但是一直没有火花。后来那个制作人帮她编曲,加入钢琴、提琴和架子鼓之后,她的歌才变得更加主流、更加卖座啊!” “不,”顾知闲摇头,“我要的不是主流和卖座。我要做的是我自己的音乐,而不是去刻意迎合。” 小二撇嘴:“你也不看看老赵上张专辑的成绩扑成什么狗样了?就是我们只想做自己的音乐,根本无法融入主流市场!这样下去,整个地下室做的民谣音乐迟早要被淘汰。” 顾知闲平白对他的那种“我是过来人,所以我比你更懂音乐世界的法则”的语气反感:“你是说,如果我们选择做自己觉得好的音乐,就一定会死翘翘?我们只有迎合市场的审美,才能赚钱,才能让地下室继续作为一个音乐厂牌延续下去?” 小二点头:“是这个道理。” “我呸,”顾知闲冷笑,“如果只能做垃圾音乐,那地下室作为民谣音乐厂牌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失去了真正有趣的好音乐,地下室不过是一副空壳子而已。” 三个人都愣住。 过了一会儿,小二开口:“你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要以为你所谓的情怀所谓的好音乐很重要。等你真正什么钱都没有只能勒紧裤腰带过活的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没有钱的感觉是怎么样的。”顾知闲打断他,“我也曾经身无分文,为了五十块钱都能忍受别人的侮辱。可是我依然觉得,音乐比金钱更加重要。” 他以为只有他知道贫穷的滋味是什么吗? 他以为只有他的身上才压着生活的重担吗? 那么,他将其它那些坚持唱自己的音乐却一文不名的地下音乐人置放在什么位置上? 小二皱眉:“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顾知闲问,“你是觉得,你比我更能决定我写的歌到底怎样制作才是好音乐?” 赵山河见火药味越来越重,连忙出来打圆场:“小二,你别说了。我觉得日半说得挺对,虽然我们贫穷,但我们依然需要坚持制作国内最优秀的民谣音乐。跟从自己的心,才是最好的。” 小二一向敬重赵山河,闻听此言,闭上了嘴巴,撇过脸去。 第一次,进入“地下室”以来,顾知闲被气得半死。 音乐就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就算是为了钱,她也不会乱糟蹋自己的音乐。 更何况,小二是“地下室”的一员,但是连他都是这么想的——更何况国内其它的民谣音乐人。 如果所有人都能为了市场为了金钱出卖自己的灵魂,那么一切都岌岌可危啊。 因为这件不愉快的事,这天的录制结束得很早,走在回家的路上,顾知闲登上豆荚小站,忍不住发了一条状态。 “难道好的音乐就意味着远离大众的品味吗?难道坚持做好的音乐就是错的吗?理想情怀与面包温饱,到底哪个最重要?” 她看着屏幕上自己打出的一连串的问号,觉得有些疲惫。 很快,下面就有人回复。 她点开来看,是很久不见的那个id。 ——“不说”。 第25章 掉马了 “不说”的留言是这样的。 “在连盒饭都买不起的时候, 当然是面包温饱更重要。” 这句话说得随意, 但是顾知闲却一下子想到了刚来帝都的那班火车上,身无分文的她和季言, 窘迫至极。 确实…… 那时候, 自己想的, 不过就是一份盒饭而已。 她想了想,回他:所以你认为应该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不说”很快回复:不。 顾知闲疑惑:那是什么? “不说”:虽然我希望你的音乐越来越好, 但我更希望你生活幸福, 永远不必体会饥饿、贫穷与绝望。 顾知闲看着屏幕上跳出的这句话,怔在原地。 她想起, 很多年前,爸爸还活着的时候,常常带着她出门玩。虽然贫穷, 但他们走遍了整个n市的乡野,看遍了整座城市的风景。 爸爸是个温和的男人, 把她捧在手心里疼爱, 从来没有对她说一句重话。他总是喜欢把她高高地举到肩膀上,在她一串风铃般的笑声中, 仰头对她说:“囡囡, 爸爸只希望你以后一直这么开开心心的, 永远没有烦心事,好吗?” 他只希望自己做一个普通却快乐的人。 连他生病去世之前, 把自己叫到病床前, 握着自己的手, 也只叮嘱了一句话。 “囡囡,答应爸爸,一定要永远开心。爸爸会一直看着你的。” 那时候她回答了爸爸什么? 她好像一直在哭,死咬着嘴唇不答应他。因为她觉得,如果把那个“好”说出来,爸爸就会走了,她将永远失去她爸爸了。 她没有答应他,但他还是走了。 顾知闲露出一丝苦笑。 怪不得。 当年,她没有答应爸爸,所以他去世后的这么多年,她过得一直不开心。 自从父亲去世之后,又有谁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郭琴和刘正军一笔糊涂账算不清,而刘正军和他儿子只会惦记她兜里的钱。梁安劈腿,卢焕翻脸,乔厦虽然对她很好,但她更关心的,自然是她们两个人能不能拼搏出一个锦绣前程,而非什么虚无的快乐。 没有人。 从没有一个人,对她说这样的话。 他希望她可以过得安适,没有烦恼。纵然最开始他喜欢的是她的音乐,但现在,他希望的却是她这个人可以拥有无忧无虑的生活。 第26节 顾知闲的心上长出碧绿的藤蔓,迅速地被一层柔软的感动包裹。 能说出这种话的男孩子,应该是个很温柔的人吧。 第一次,她对这个“不说”产生了些许好奇。 一个……拥有她爸爸影子的男人。 她的眼角有些温热。 拿起手机,她回复了一个字。 “好。” 也许是她停顿的时间太长,“不说”已经退出豆荚,很久没有回复她。还没有到站,顾知闲索性点进“不说”的主页,看看他的生活是怎样的。 嗯,听过的音乐全是民谣,看过的大部分是和电影有关的专业书和改编成电影的原着小说,而看过的电影…… 顾知闲被那个数字震惊到了。 看过的电影-4037部。 平均每部电影90分钟,那他起码得不眠不休整整看253天才能看完。平常人哪有这么多时间看电影? ——这人是个电影编剧。 顾知闲在心里做出最后的判断。 电影编剧是个离她很远的职业,更为“不说”的身份增添了几分神秘遥远的色彩。所以,她对这个“不说”的兴趣愈发浓厚了些许。 这一个多月以来,第一次,她想睡季言的强烈欲望竟然被这个温柔陌生的“不说”冲淡了一些。 提出“不说”的主页,他还是没有在小站里回复自己。 顾知闲抬头看车窗外掠过的街景。 她相信,如果有缘,他们一定会见面的。 一定。 * 回到枫岛花苑的出租屋,乔厦竟然在客厅里大声放着音乐,正欢快地蹦着迪。 声音震耳欲聋,顾知闲捂住耳朵冲乔厦大吼了一声:“大白天的你发什么癫啊!” 乔厦一见她回来,兴高采烈地关了音响:“吱吱吱吱吱吱!你终于回来了!” 顾知闲换上拖鞋:“我再不回来,估计你就会被邻居砍死了。这种噪音污染,我根本忍不过三秒钟,直接提大刀杀人了好吗?!” 乔厦满脸释然:“放心好啦,吱吱!当时我找房子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这个了。这个房子的隔音效果超级好,就算你找野男人在房间里做.爱尖叫,季言在隔壁房间都不会听到的啦!” 隔音效果超好。 顾知闲的脑中突然闪过一线灵光,那其中似乎有一个下午的残影。 飞逝得太快,她一下子没有抓住。 “我说,房子隔音超好,算你找野男人在房间里做.爱尖叫,季言在隔壁房间都不会听到的。”乔厦重复了一边,奇怪地戳了戳她,“怎么,你还真想红杏出墙了?” 顾知闲没理会她,用力回想。 那天的对话在记忆里浮现,画面如潮水般涌到眼前。 “下午你在弹琴?” “是我,我在写歌。” “你写完歌会上传到网上吗?” “你是说那种独立音乐人么?我?怎么可能啊!” 当时,季言不过看似随意地一问,然后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想到这,顾知闲眼睛微微眯起,那森冷的表情让乔厦吓了一跳。 “你在想什么?又有谁得罪你了?还是又看上什么想睡的人,真红杏出墙啦?” “红杏出墙个屁!”顾知闲用力一拍乔厦的屁.股,“卧槽!我他妈刚刚发现!我可能掉马了!” 乔厦一时没明白过来,“掉啥马?” “我觉得,”顾知闲满脸严肃,正色道,“季言他,可能,也许,大概,可能,知道我就是日半了。” 第26章 暗戳戳 “怎么可能?”乔厦本能觉得不相信, “又没人和他说过这事, 他怎么可能把你和日半联系起来?” “操,是我大意了, ”顾知闲满脸悔恨, “我一时激动, 在他面前显摆了几次,唱了几首我自己的歌。他估计平时也听过日半, 所以我一唱他不就发现了么?” 顾知闲简直想打自己几个巴掌。 这么重要的破绽, 自己之前怎么没想到?! 而且,人家明显是已经起疑心了, 所以才会来问自己! 她把那天下午和季言的对话给乔厦复述了一边。 最后,顾知闲总结:“其实他第一个问题并不能说明什么。如果他听不到我在弹琴,但随手关心一下自己室友的生活, 也是情有可原。但是,他竟然问了我第二个问题!” 乔厦附和:“我觉得你变聪明了, 说得很对。” 说什么“你写完歌会上传到网上吗?”, 摆明了就想试探她是不是一个独立音乐人! 顾知闲又想到,那晚他们一起吃饭的时候, 季言点的那首歌就是《某夜火车中心》。 难道, 他已经觉察出那首歌是写给他的了? “靠!”顾知闲越想越憋屈, “我顾知闲什么时候被人这样耍在手里团团转过?这个人太可恶了,明明早就看出来, 还在那边总是暗戳戳的试探我!也不正大光明地问我!真他妈是……” 乔厦小心翼翼插嘴:“吱吱, 是你自己不想别人知道的啊……” “……是心思重!”顾知闲一口气发泄完, 问乔厦:“你刚才说什么?” 乔厦看她也没有很生气的样子,于是又说了一遍:“吱吱,我觉得吧,如果季言知道你可能是日半,还没有戳穿你的话,他这人很不错啊!你想,你本来就不想别人知道你的身份,他猜到了都不捅.破窗户纸,不挺贴心的么?” 顾知闲愣住。 她心里其实也没有特别生气,因为季言迟早有天他会知道她就是日半。 她刚才光想着自己在季言面前,像个小丑一样用拙劣的戏码掩饰自己的身份——却没想过,如果季言猜到自己的身份,却尊重自己不说出来,和自己一起保守这个秘密,是一件很体贴的事。 毕竟,豆荚上猜她身份的楼都有一千多层高,可是季言没有透露半点出去。 “哎。” 她站在原地愣了良久,然后发出一声短促的太息。 顾知闲很少这样惆怅,这种叹息简直不像她自己。乔厦满脸震惊,看着她:“你变了。” 顾知闲迅速回魂,翻了一个白眼:“怎么,还不允许我叹气了么?” “有啥好叹气的?”乔厦也回她一个白眼,“那个冰山对你这么暖,这时候你不应该兴奋地大喊,觉得自己马上就有睡到他的希望,然后在我面前显摆了么?!” 顾知闲:“……操,你说的有道理,我觉得我可能完了。” “怎么了?” 顾知闲想了想:“我突然觉得,我好像也没有那么想睡到季言了。他对我这样,我有点不安。” 乔厦:“???” 今天是怎么了,吱吱突然开始伤春悲秋长吁短叹,还说自己不想睡季言了? 照她的经验……这是坠入爱河的前兆! 她一把抓住顾知闲的手,激动道:“他是谁?地下室的哪个民谣歌手?!” 顾知闲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什么地下室的民谣歌手?” “别骗我啦,”乔厦促狭,一脸“你别想骗个老司机”的表情,“你这样子,明显就是对谁动心了。快说,是谁?!” “哎,”乔厦的眼睛很毒,顾知闲也知道瞒不过她,老实交代,“是我一个粉丝。” 乔厦瞪大眼睛:“我的妈呀,现在一个粉丝都能撩拨你的心了?!吱吱,看来你真的是缺男人了!” 顾知闲:“……” 乔厦的好奇心早就被她勾了起来:“是哪个id?我要去看!” “不说。” “啧啧啧,”乔厦感慨,“这个名字很闷骚啊。” 她说着就拿出手机,登上豆荚看,没过一会儿就找到了“不说”和顾知闲的对话。 “哎呦,”乔厦说,“这个人不错啊。” 顾知闲:“……” 乔厦用夸张的语调道:“‘永远不必体会饥饿、贫穷和绝望’,哎呦,真酸,真心疼,真感动,我都羡慕嫉妒得要死了!” “呵呵,”顾知闲看着她冷笑,“演技这么浮夸,你还想继续做演员?” 乔厦一听“演员”这个词,尖叫一声:“啊!吱吱!你不说!我还忘了和你报喜了!” 她一下子忘了“不说”和顾知闲的这茬事,直接把手机扔到一边。 顾知闲斜眼:“你有喜了?” “……不是啦!”乔厦说,“是今天刚有人给我打电话,让我去演《乌合之众》里的一个角色了!” 顾知闲一愣。 “就是季言拍的那个电影?” “嗯,”乔厦点头,满脸兴奋,“我本来还觉得自己没戏了,结果今天才知道,《乌合之众》剧组还在演员培训阶段,并没有开拍。之前演我这个角色的小明星弃演,所以就我上啦!!!” 顾知闲也为她由衷得高兴。 乔厦在片场混了这么多年,因为拒绝陪.睡,一直拿不到什么好角色,没有什么起色。如今拿到出演《乌合之众》的机会,也是她这么多年努力的馈赠。 她问:“什么样的角色?” 第27节 乔厦说:“一个女的。” “……你这不是废话吗!”顾知闲无语,“我问你这个角色干什么的?” “男主的妹妹。”乔厦想了想,补充道,“一开始被砍成植物人,最后男主把她氧气拔掉,让她死了。” 顾知闲把本来要脱喉而出的尖叫祝贺声吞了回去。 男主的妹妹?她以为是什么重要的角色呢?原来就是躺床上演植物人?! 乔厦见她的脸色有点难看,连忙道:“其实这个角色还是很重要的!从头到尾都是床.戏,还是重要线索人物,比演那些小成本垃圾片的女一号好多啦!我很满意的!” ……还床.戏? 顾知闲勉强扯出一个笑,鼓励她:“这是你的一大步!开心就好!” 这件事一说完,乔厦的思维跳回了刚才的“不说”上去。 她问顾知闲:“诶,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也不知道,”顾知闲摇头,“我只是觉得,和季言在一起的时候,总是离他很远。但是不说只和我说了这么一句话,我却觉得,我们似乎已经认识多年。” 乔厦又是“啧啧啧”一声:“我原来真没看出来你是这么文艺小清新的一个人呐。不过,反正这是自由年代,男欢女爱么,都是你情我愿。再说,你和季言还没捅破窗户纸呢,你要是不想睡他就不睡呗,谁都不欠谁。你原来不是挺潇洒的一人么,现在怎么这么优柔寡断的?” 顾知闲想了一想,也是。 乔厦继续暗戳戳地幻想:“我觉得这个’不说’很温柔诶,说不定比季言还要好看!你选择他,也值得了!” “好了好了好了,”顾知闲挥手,打断情感专家乔厦的长篇大论,“我可能就是缺男人了,所以那个’不说’关心我一句,我就思春了。不行,等季言拍完《乌合之众》再看,说不定睡一觉我的春心荡漾就被治愈了。” 乔厦表示赞同:“活好最重要。” 两个人嬉笑了一阵子,商量着出门好好搓一顿,庆祝两个人事业的进步,顺便染个头发。 乔厦正在兴头上,约了一家附近最贵的美发沙龙,大手一挥就请顾知闲去染发。顾知闲的红发染了有一阵子,她自己也有些腻了。 沙龙在一家私人会所的楼上,私密性很好。两个人慢悠悠地走过去,刚到门外就有专门的美发师迎过来。 乔厦跟着她的美发师走了,留下顾知闲一个人。 “hello,我是danny。”又走过来一人,是乔厦给顾知闲约的理发师。 他十分热情地迎上来,上上下下看了顾知闲一圈,撩起她的头发仔细看了看。 “顾小姐,你的发质很不错呀,就是之前的染发剂不怎么好。今天到了我danny手里,我保准你舒舒服服地出去!” 顾知闲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倒被他逗乐了:“哎呦,好啊,你看我用什么颜色合适?” danny走到远处,仔细端详了片刻,说:“其实,我觉得红色就挺合适的。” 顾知闲笑:“哦?真的?” “我从你的眼里看到了一股如火的热情和倔强,”danny语气夸张,双手上下挥动,“顾小姐,你就适合大红色,燃烧,飞扬!” 顾知闲:“……行,都听你的。” 两个人正说好,一起往沙龙里走去,却有一个女人在同一时间推门走进了沙龙。 “hey!danny,”女人叫住他们,“我赶着要出差,你能给我插个队,快点帮我做个头发吗?” 顾知闲转头看过去。 那个女人一身黑色的职业休闲装,踩着细细的高跟鞋,妆容一丝不苟。她的脸上带着礼貌疏离的微笑,向她抱歉笑笑,又转而走向danny,对他说:“就上次那个一样。这次很紧急很重要,请务必帮我做好。” 顾知闲抱肩站在一旁看她。 她的态度很好,也很有礼貌,好到没有一丝挑错的地方。可是那种生而居高临下的距离感与优越感,从她的举手投足之间有意无意流露出来,假,太假,让顾知闲无端不爽。 danny也转头对她抱歉道:“顾小姐,你能不能等一等?叶小姐比较急,我帮她先做头发,很快就……” “不行。” 少女的声音坚定,清晰传入叶钦恬的耳朵里。 她一愣,转头看过去。 旁边的少女红发赤烈,在室内和煦柔光的照射下,仿佛春夏之交开满野花的山坡,充盈着跳跃的生命力。 只是,她的眼睛,有些冷。 叶钦恬有些尴尬,但还是维持着礼貌的微笑:“小姐,我真的很急,请你让一下我好不好?我可以多付给你一些钱,把你介绍给其他的美发师也……” “我说,”顾知闲一字一顿,目光有些冷,又慢慢重复了一遍,“不行。” 第27章 春梦醒 她说得这么冷淡, 叶钦恬的脸色也有些难看,但良好的教养让她尽量心平气和道:“小姐,我真的是赶时间,我一直在danny这儿做头发, 你看你能不能让我先来?” 她见顾知闲脸上没有任何松动, 又补充道:“我给你双倍的钱。” 顾知闲挑了挑眉, 回:“哎呀,好巧,我也赶时间, 两倍的钱可不够。你给我一百倍的,我倒可以考虑一下。” 叶钦恬家世优越,长得又漂亮, 从小到大顺风顺水, 都是众人追捧的对象,又什么时候碰到过这样令人难堪的情境? 场面有些尴尬,旁边的danny大气都不敢出。 叶小姐这样的天之骄女,也有吃瘪的一天啊。 他不禁又看了一眼一旁的顾知闲。 哎,这个红色真是合适,太合适了! 叶钦恬的脸色变了又变, 想到叶家一贯以来教育子女要低调,最终忍下了给顾知闲很多钱、让她让自己先做头发的欲望。 算了,算自己倒霉,换个理发师好了。 她精致妆容上的浅笑依然疏离,向danny点头示意后, 一言不发地先行往沙龙里面走去。 顾知闲看着她的背影:“她是谁啊?” 一上场就这么拽,让她换就换,还想砸钱获得插队特权,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是仙女般的优越感。顾知闲本来就被那个“不说”弄得有些烦闷,现在心里更他妈不爽。 家境优越了不起吗?都不用排队? danny凑到她旁边:“你知道这个帝都的……叶家吧?” 顾知闲根本不关心这种,莫名其妙摇头:“怎么了,富可敌国的那种吗?” danny摇摇头:“哎呀,她就是那种军区大院里长大的!她外公还不知道是爷爷,就是那个司令!” 他说了一个名字。 顾知闲虽然是个学渣,但她可还记得,她好像在历史书上看到过这个名字。 她了然:“怪不得。” 无论接受了多么高等的教育,这种天生自带光环的女孩,依然会带着骨子里的优越感,不自觉地流露出来。 这么想来,顾知闲倒也没刚才那么厌恶她了。 她撇了撇嘴:“走吧。” 人家是天生的公主,她也惹不起。 * 第二天乔厦就进组了。 偌大的公寓突然只剩下顾知闲一个人,她有些不习惯。不过也幸好,她一直在和“地下室”忙专辑的录制,所以不觉得寂寞。 季言从没有找过她,倒是那个“不说”,三天两头在她小站里留言。 “最近过得好吗?” “今天吃到一种很好吃的松饼,有机会下次寄给你。” “最近专辑制作得怎么样?很期待。” 有次,顾知闲坐地铁去“地下室”的路上,心血来潮问他:“你最喜欢我的哪首歌?” “不说”回答得很坦诚:“都挺喜欢的,但最喜欢的是《某夜火车中心》。” 其实顾知闲自己也最喜欢这首。她兴致勃勃问他:“为什么?” “不说”回答得很快。 “这首歌让我想到一个我喜欢的女孩子。” 顾知闲在手机上刷新出这句话,看到的一瞬间,就愣住。 ——一个我喜欢的女孩子。 ——因为她,“不说”最喜欢这首《某夜火车中心》。 所以,“不说”和自己,应该是没啥可能了。 顾知闲一下子把手机的屏幕关掉,不想再看那条回复。 哎,一场春梦醒。顾知闲,你就别再自作多情了。 她没有回复“不说”。 到了“地下室”,赵山河不在,真真看到她,有些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 自从上次他们两个人的意见相左,赵山河最终敲定听她的想法,真真就没给她什么好脸色看过。 顾知闲也懒得理他。她做她的音乐,他也做他的音乐。不过是两个人对音乐的态度不同,也没啥好撕的。 小二和阿通和她的关系很好,两个人正坐在排练室外头的客厅里看电视,见到顾知闲进来,招呼了一句:“日日,快来看。” 顾知闲走过去:“什么啊?” 阿通斜歪在沙发上,指了指电视:“喏,你没看过么,就现在很火的那个唱歌选秀节目啊。” 顾知闲坐下,看了一眼电视:“没听说。” 选秀节目有什么好看的,都是假的。 小二从她脸上轻易读出了嗤之以鼻的内心活动,笑道:“你别一棒子打死啊,这个还不错,挺清流的。今年还有个选手唱了一首老赵的《爱情的枪》,诶,你还别说,挺有味道的。顺便还把老赵的歌又带火了一波。” “怪不得!”顾知闲一拍大腿,恍然道,“我最近总在朋友圈里看到关于《爱情的枪》的推送,我还纳闷的,这首歌出了这么多年,怎么突然这么火了,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阿通点头,眼睛没从电视上离开:“嘘,这个人要开始唱了,仔细听听看。” 第28节 顾知闲也坐在一边饶有兴致地看起来。 灯光慢慢变暗,有一束追光灯打在舞台正中的选手身上。钢琴前奏响起五秒钟,顾知闲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劲。 等等!这个调子……怎么这么熟悉呢??? 再过了五秒钟,等吉他的伴奏也加入钢琴伴奏之后,连阿通和小二都反应过来了。 他们两个动作很一致,齐刷刷地转过头看顾知闲。 顾知闲自己也愣住了。 舞台上的灯光更加轻柔,四周一片漆黑。恍然间似乎有微风吹来,帅气的男歌手紧闭双眼,轻轻开口。 “刚下过雨/地面很潮湿/我一个人在夜色里走……” 听到自己写的那无比熟悉的调子从电视里传出来,顾知闲整个人都呆住。 这这这…… 她是在做梦吧? 小二大力一拍她:“我的妈啊!日日!他他妈是在唱你的歌吧?!” 顾知闲懵懵懂懂点了点头。 旁边的阿通也听出来了:“是《某夜火车中心》啊!” 小二一脸激动:“日日,你这是要大火的节奏啊!先是老赵的歌又是你的歌,我感觉地下室要迎来第二春了!!!” 阿通比他更激动,直接跑到一边的架子鼓上“噼里啪啦”打了一段solo庆贺,把整个房间的空气都点燃。 顾知闲这才恍恍惚惚地醒悟过来。 ——有人,在这个大火的唱歌选秀节目上,唱了她的歌。 电视里的男歌手还在深情而温柔地唱着。 “忽然之间/你出现的时候/整个城市都变得温柔……走进我心里/最荒凉的地方/还在那里开出一朵花……” 她不知道这个男歌手心里的花是哪个姑娘。 但是她心里的那朵花,是季言。 他离她很远,可就算有“不说”出现,她还是割舍不下他。 也许,从那个拥抱开始,一切都有点偏离轨道了。 * 三天之内,顾知闲的豆荚小站炸了。 浏览量比之前多了百倍不止,私信箱里挤满了未读消息,拥有千万用户的某云音乐播放器邀请她入驻,全国各地的livehouse陆陆续续发私信欢迎她去办演出,就连国内最大的菠萝音乐节也向她伸出橄榄枝。 顾知闲真真正正地感受到,什么叫火了。 之前她只是小众音乐爱好者追捧的对象,可是现在,她开始进入主流视线。 地下室的成员都都劝她多多参加演出活动,她的粉丝们也炸开了锅,天天在小站里刷,渴望看到女神的庐山真面目。 顾知闲却迟迟没有做出决定。 因为,她的生活不止只有她。 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n市了。可是,那里还有她懦弱的母亲和刘正军父子。 如果她现在走到台前…… 顾知闲根本不敢想象,自己会被那对父子蚕食成什么样子。 正当她犹豫的时候,她又一次接到了郭琴的电话。 这回,郭琴哭得很凄惨。 她在电话里疯狂尖叫:“小闲!回来一趟好不好!我要死了!我在这里要死了!” “啪!” 随后,顾知闲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巨响。女人发出一声惊声尖叫后,一切悄然无息。 顾知闲抓着手机,心猛地沉了下去。 那边有人接过电话,是刘正军恶狠狠的声音:“老子他妈没钱了!你这个小婊.子,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顾知闲冷笑:“我那天早就说过,你没钱了,关我屁事?还有,别张口闭口小婊.子,这个词应该对你儿子说,个婊.子养的东西。” “老子操.你妈.逼啊!”刘正军的火“蹭”得一下起来,“你他娘的到底回不回来?不回来我打死这个臭.娘.们!” 顾知闲很冷静:“我不回来。” 刘正军是不敢真正把郭琴怎么样的。等等,再等等,等她有钱了,就能把郭琴接到帝都了,永远远离那个鬼地方。 谁知道,这回刘正军并未像之前那样妥协。他阴阴冷笑一声,“我是不敢打死你妈,但是折磨一个臭女人,除了打她我他妈还有别的很多方法。你他娘的不回来,就等你妈自己去寻死吧。” 说完,不等顾知闲回答,他就挂了电话。 顾知闲的指甲深深抓紧手掌心。 他想怎么折磨郭琴,甚至可以到让她崩溃到自杀的地步? 心中升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顾知闲匆匆收拾好东西,没有和任何人说,直接买票,踏上了回n市的火车。 作者有话要说:  继父明天差不多就可以狗带了。 把第24章改了一下,和顾知闲起冲突的人是真真,不是小二。 *《某夜火车中心》歌名化自my little airport的《某夜电影中心》。 《爱情的枪》是左小祖咒的歌,推荐,然而你会不会觉得好听我就不能保证了orz 第28章 你没种 顾知闲到n市的时候, 正是清晨。 家里的铁门依然生锈,但不同于往日,此时却大敞开着。顾知闲的心里一紧,几步就冲了进去, 一眼就看到郭琴紧闭双眼倒在地上。 隔得远远的, 她都能闻到她妈妈身上传来巨大的腥臭味。 “妈!” 顾知闲的脑子“轰”地一阵响, 下意识跪到郭琴身边,奋力摇晃她。 郭琴手指动了动,没有醒来。 顾知闲抬头, 顺着腥臭味的来源看去—— 是郭琴的裤子里,似乎是屎便混杂的味道。 “妈!”她拍了拍郭琴的脸,又焦急地叫了一声。 里头的人听见她的声音, 将卧室门打开, 慢悠悠走了出来。 刘正军靠在墙上,抠了抠牙齿:“怎么?你这个小婊.子,终于知道回来给老子钱花了?” “他妈放你妈的狗.屁!”顾知闲狠狠道,声音尖锐,“你对我妈做了什么?啊?” 是她错了。她本来以为刘正军还是有点人性的,现在看来, 他简直就是猪狗不如的畜生! 刘正军被她骂了一头,脸色有些不好看。他阴测测地看了躺在地上毫无知觉的郭琴一眼,森森道,“老子借了高利贷,你又不给老子钱。老子还不了那笔钱, 他们就把你妈抓去了。” “我操.你妈.逼!”顾知闲气得浑身发抖,破口大骂,“刘正军,你他妈还是人吗!那种放高利贷的人会对我妈做什么你不知道?你他妈怎么不被砍死呢?你他妈怎么还有脸活着呢?!” 顾知闲很累,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她几乎都能想到这些日子来郭琴受到的折磨。 给她猛灌水却让她憋着,不准她去上厕所,最后只能全部拉在裤子里,最后还会逼迫她舔自己和他们的小便。她不知道那些放高利贷的有没有逼迫郭琴和他们上床,但是现在看来,她应该没有被侵犯。 她妈妈过着这样的生活,尊严尽失。 ——不,应该是从很久之前开始,郭琴就已经没有尊严。 也是郭琴自己找的。 不管怎么样,这次,她一定要把郭琴接走。虽然眼下她没有钱,但是她的歌已经红了,趁热打铁巡回演出,不愁日后没有钱。 她用力撑着一股劲儿,冷冷盯着刘正军。 在走出这个房子之前,她不能输。 刘正军冷哼:“老子怎么没脸活着?昨晚他们要让这臭婆娘陪.睡,还不是老子阻止了……” “你他妈滚。”顾知闲的语气很冷静,“昨晚我妈被折磨到忍受不住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你怎么也在场?嗯?你也是他们的一员么?” 刘正军昨天打电话根本没想这么多,这种破绽一下子就被顾知闲发现了。 他支支吾吾,涨红了脸一挥手:“你管不着这么多!别他娘的废话,到底给不给钱?” 此时,顾知闲手下的郭琴动了动,慢慢苏醒。 “囡囡?小闲?”她努力睁开眼睛,声音微弱,“你为什么要回来……” 顾知闲能清楚地看到,她的眼眶慢慢地红了。 她的心下微叹一口气。 无论她妈妈多么懦弱多么可怜又可恨,她永远是自己的妈妈。而且,她一用这样的目光柔弱地看着自己,她勉强硬起来的心又会迅速地软下去。 郭琴总是让她想起她爸爸还在世的时光。 想到爸爸,顾知闲的身上又充满了勇气。 她抬头,毫不畏惧地冷冷直视刘正军:“我,死,都,不,给。” 语气冰冷至极。 刘正军被她如小兽般狠绝的目光盯着,浑身上下都有些发毛。他上前几步,抬起手,嘴上死撑着:“你不给老子,老子他妈打死你!” 话音未落,他就见顾知闲冷笑了一下。 那一抹冷笑转瞬即逝,几乎追寻不到,但是直觉让他觉得,大事不妙。 这小娘们要来狠招了。 第29节 “操!” 他下意识脱口骂了一句。 随着他的吼叫声,顾知闲迅速站起身,几步就走到一旁的桌子旁边,猛地将额头撞击在桌角上。 桌脚与地面碰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一下,两下,三下。 刘正军站在一旁,已经完全呆住了。 这个小娘们果然邪门……都能狠心对自己下这种毒手! 郭琴从地上爬起来,不敢置信瞪大眼睛,冲顾知闲叫喊:“小闲!你在干什么!你停下!你别伤害自己好不好!” 刘正军打她一个人就够了,小闲为什么要这么做! 顾知闲在心里冷笑。 不这样做,就永远摆脱不了刘正军。郭琴以为刘正军不打自己,她就可以和他勉强过下去吗?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她不是郭琴,她不可能忍受下去。 刘正军上前几步就抓住顾知闲:“你他娘的要干什么!” 他自己的儿子和他说过,如果他打这两个娘们,重到一定程度,警察是可以判他犯法,同意这个娘们不和他过的。 这种摇钱树,他怎么可能允许她们离开! 所以,每次下手他都留了个心眼,这娘们顶多就是受受皮肉之苦,伤口看起来都不严重。就算跑到警察那里去,警察也判不了他犯法。这娘们倒还真有两次跑出去找警察,后来被他发现找回来,给狠狠教训了一顿。 现在看来,难道这小娘们想搞伤自己,再跑去找警察? 操! 顾知闲抬头,目光冷冽,淬了寒冰,眼神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她死死盯着刘正军,额头上有点点血迹渗出,镇定而冷静地拿出手机,拨通110报警。 电话拨通的一瞬间,她的声音变得凄厉而害怕,似有哭腔:“救命!我继父在打我!!!” 然后,顾知闲迅速地报了家庭住址,就把电话挂了。 这一切发生不过在一瞬间。 刘正军根本来不及阻止她,见她真的拿出手机报警,整个脑袋“嗡”地一下。现在顾知闲伤成这样,郭琴又被折磨成这幅鬼样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怎么都脱不了干系。 他儿子可告诉过他,如果警察真看到他把这对母女打得这么惨,就会把他抓进去坐牢,判个一年三年都是有可能的。 刘正军是个没文化的,一着急冲动起来,气血涌上头,什么事都有可能做的出来。 现下,他抓着顾知闲的左手,顺手就骂骂咧咧地甩了一个巴掌上去:“你他妈敢玩阴的!你快他妈给我打回去,说没人打你!老子他妈你也敢耍?” 顾知闲被这一巴掌打得歪过头去。 她零落的发丝覆在红肿的脸颊上,触目惊心。 半晌,她转过头来,露出一丝冷笑。 “你他妈有种就打死我,没种就只能平时过过嘴瘾。我他妈告诉你,你就不是真男人。你儿子可能都是绿来的,你自己没检查过,你他妈可能就是在帮别人养儿子……” “啪!” 刘正军已经被她完全激怒。他这样的男人最怕被别人说没种不是真男人,如今他心乱如麻,更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怒气上头,下手就不知轻重了。 顾知闲受了他两巴掌,心里却不憋屈。 天知道刚才自己撞桌子有多痛。刘正军被她激得动了手,她自己倒省了事儿,而且警察估计也快到了。一切都快结束,她心里一点都不难过。 这么多年,一切都快结束了。 刘正军又是一巴掌甩来,嘴里骂骂咧咧:“你这个小婊.子,我今天他妈打死你……” “啊——” 看到顾知闲挨打,一旁的趴在地上的女人终于受不了了。 郭琴凄厉尖叫一声,挣扎着爬起来,一把抓过桌上的水果刀。她手里攒着刀,跌跌撞撞地冲过来,疯了一般撕心裂肺地喊道:“刘正军!你住手!你打我可以!别打我女儿!” 刘正军正在兴头儿上,一脚就将顾知闲踹倒:“老子他妈打的就是她!你能把老子怎么……” “噗——” 是金属与血肉摩擦碰撞的声音。 刘正军的声音一下子顿住。 时间仿佛静止,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是学法律的,来说一下查到的资料哈(有问题请专业人士务必告诉我orz)。 首先,每4个女性中就有1名,在一生中至少遭受一次家庭暴力。国内大部分妇女在遭受家暴后平均第35次才会想到报警。 其次,家暴可以构成刑事事件,但需要一定程度的伤残鉴定。很多妇女因为伤残鉴定不够,法院无法判处家暴,她们最终选择拿起武器保护自己,但往往防卫过当,因施暴者人身受害而入狱。10年内我国女囚数量猛增,多是家庭暴力受害者。这是一个很令人痛心的事实。 看过《年度最佳cp》的姑娘应该还记得,林川的爸爸也是一个施暴者,因为我一直非常关注这个社会问题。我这样写郭琴并不意味着我赞同她的作法,但是这个世界上确实有太多人选择了这样做。我是个说故事的人,我所做的只是把它讲给你听。索性,顾知闲因为这样的事变得更加勇敢更加坚强。我们国家的法制系统正在建设得越来越好,希望有一天,社会能男女平等,家暴能从这个世界销声匿迹。 第29章 搞死他 那把锋利的水果刀, 直直插.入了刘正均的腹部。 刘正军低头,瞪大眼睛想要嘶吼,可是他的动作牵动伤口,鲜血汩汩不住往外留。 郭琴紧抿嘴唇, 拔出水果刀, 又往他的腹部刺了一刀。 她的眼眶通红, 口中不住喃喃道:“你不要碰我女儿……” 顾知闲已经被刘正军甩到了一边。 她也呆住了。 顾知闲从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郭琴会为了她, 勇敢地拿起刀来保护她们。 从没有想过。 郭琴哆嗦着双手,将水果刀又插.深几分。 她的目光空洞,动作僵硬, 嘴里只知道呢喃着一句话:“别碰我女儿……” 她自己也受够了这样的生活。 每天生活在家暴之中, 社区里只知道劝和不劝分,因为刘正军下手不重,没法做伤残鉴定,警察也没办法帮她。刘正军不同意和她离婚,并且,在知道她有离婚的心思之后, 对她的打骂更甚。她没有钱离开,只有呆在这个鬼地方。 她的生活就是一个散发恶臭的死循环。 本来郭琴想,只要刘正军不伤害到顾知闲,她还可以忍受下去。可是在经受了昨晚的折磨,今天又看到刘正军打顾知闲之后, 郭琴彻底崩溃了。 她可以和刘正军一起去死,只要女儿好好活着就好。 “咚”的一声巨响,刘正军抽搐痉挛着倒在地上,嘴里吐出一股鲜血。 这声巨响把顾知闲的意识拉回现实。 她的右手有些颤抖,慢慢拿起一旁的手机,再次拨通一个号码。 ——120。 * 120很快就到了现场。 虽然刘正军被很迅速地带到医院抢救。可是他的脾脏被刺破,导致体内大出血。医生全力抢救后,也回天无力,最终宣布刘正军死亡。 简单包扎之后,顾知闲和郭琴一起被警察带回了警察局。 顾知闲今天本来就是有备而来。在进家门之前,她就开了录音。本来想,如果出了事,她的伤口和这份录音可以证明是刘正军先动手,继而证明他对她们实施家暴。 可是如今,刘正军被郭琴捅死了。虽然有这份录音,而且有邻居和社区的人出来作证郭琴确实被刘正军打骂过,但是录音并不能郭琴防卫过当,过失致人死亡却是不争的事实。 她揽下了所有责任,对杀人事实供认不讳,被收监拘留,等待检察院下起诉书,起诉她的过失杀人罪。而顾知闲在被警察问好话之后,很快就被放了。 顾知闲魂不守舍地走出派出所。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情。 一切尘埃落定,刘正军已经彻底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了。她那个同样被她恨了多年的妈妈,也因为杀人被拘留,并且还拒绝见她。 为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爸爸要是看到她们变成这副样子,一定会怨她的吧。 站在大街上,她觉得迷茫,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所有人步履匆匆,面色凝重。他们的生活井然有序,前方有家,心中有方向。 只有她。只有她似乎……什么也没有。 顾知闲的脑海里又浮现起刘正军汩汩流出的鲜血和狰狞的面孔。虽然她那么恨他,但是几个小时之前,那个活生生的生命就从她眼前消失了。回想起那血肉模糊的场面,她紧紧锁住眉,有点想吐,太阳穴“突突”地痛起来。 手机恰在此时响起来。 她接起来,乔厦欢快的声音从手机的那边传过来:“吱吱!我今天在片场终于见到季言了!他刚刚演员培训结束被放出来!来来来,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他说的?我把手机给他了哈!” 顾知闲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喉头干涩,发不出任何声音。 电话那头一阵嘈杂之后,有男人低醇的声音响起:“嗯?” 不过是一个字,但这熟悉的低音炮让顾知闲压抑很久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 对方听见她许久没有说话,又出声问道:“在吗?你怎么了?” “季言,”顾知闲低哑着声音,无声啜泣,重复着叫了一遍他的名字,“季言。” “嗯,我在。”敏感如季言,已经听出了她语气的不对劲。 他放轻了声音,缓缓道,“发生什么了?告诉我,没事的。” 顾知闲慢慢蹲了下去,身体瘦削而单薄。一头新染的头发乱糟糟的,覆在她的肩上,手指死死抓住发根,头深深埋在臂弯之中。 铺天盖地的疲惫感涌上心头。听到这久违的令她安心的声音,顾知闲终于哭出了声。 “我妈被抓了……他,死了。” * 第30节 《乌合之众》的片场离n市并不远,季言和乔厦一起请假,在当天傍晚就赶到n市。 他们找到顾知闲的时候,她正在市中心最大的湖边靠在长亭里坐着。她的眼睛都哭红了,整个人缩在亭子里小小的一团,头上缠着绷带,可怜巴巴地看过来,就像无家可归的小动物,不谙世事令人心疼,让季言的心狠狠地紧缩了一下。 他记忆里的顾知闲,向来是明艳的、张扬的、无所畏惧的——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抿了抿嘴唇,跟在乔厦后面,向她走去。 乔厦看到顾知闲这副样子,早就担心得不行,几步就跑了过去,抓住顾知闲的肩膀就问:“吱吱,你还好吧?” 她怕顾知闲受更大的刺激,不敢在这时候问顾知闲一些细节,所以在路上早早就向自己的父母打听清楚,此时见顾知闲这副样子,担忧得不得了。 这么多年,吱吱太不容易、太可怜了。她早就觉得吱吱妈妈太懦弱,一直拖累吱吱往前走。如今这样也好,一死一入狱,大家都一了百了,吱吱也能好好继续过自己的生活。 顾知闲轻轻点点头:“还好。” 旁边沉默的男人微微蹙眉,开了口,“你的头怎么了?” 顾知闲老实说:“自己撞的。” “卧槽!”乔厦瞪大眼睛,痛心疾首,“吱吱,你有病吧?要摆脱那个恶心的男人还需要自残?你当时干嘛不问问我们?搞那种男人还需要你上场吗?!” 顾知闲被她一连串的问题砸晕了。 季言见她眼睛闭上一晃,沉声道:“伤口有没有好好包扎?这里有冷风,吹了对伤口不好。” “啊对对对!”乔厦附和,利索地把顾知闲扶起来,“我们再去医院看一下!” 季言转身:“嗯,去省一医院,我认识那里的人。” 乔厦屁颠屁颠跟上。 省一医院那可是提前一礼拜预约都预约不上的地方。现在季言既然有关系,那正好带着吱吱好好去检查一下。 顾知闲像个木偶一样,听话得跟着乔厦走。 一行人打车,很快就到了省一医院。 作为省里最好的三甲医院之一,省一医院总是人满为患。季言打了个电话,就有人出来带着她们坐一边的专用电梯上楼。 进医生房间的时候,乔厦附在顾知闲耳边,有些激动道:“季言门路这么广!这个是主治医生诶!” 顾知闲轻轻“嗯”了一声。 季言看着她们进门,垂眸,和带他们上来的医生助手低语几句,然后走到走廊一边,拨通了薛沛的电话。 薛沛似乎在户外打高尔夫球:“喂?阿言啊?怎么这么空?有时间给我打电话呀?” 季言“嗯”了一声。 薛沛笑道:“听说秦导对你很满意呀,恭喜啊!” “我就不和你废话了,”季言开口,“我想拜托你一个事。” 从小到大,季言很少开口让薛沛帮他。薛沛一听就来了兴趣:“怎么?看上哪个女人了?要我帮你搞定?” 季言言简意赅,“不是女人,是男人。” ??!! 薛沛惊了:“卧槽!你别这样啊!季家要绝后的话,估计我也要被老爷子打死了!” “滚,”季言说,“今天n市有个叫刘正军的人被捅死了。他还有个儿子,我需要你把他的信息透露给n市地下放高利贷的。” “get!”薛沛跃跃欲试,“往死里搞他是吧?这种事我最拿手!” “别闹太大了,”季言冷冷道,“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我明白。”薛沛笑呵呵道,“我只是不明白,你这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呢?还是掷千金博美人一笑呢?都敢用上我的关系了?我可提前告诉你,你家老爷子那边的消息灵通得很,这又是在n市。我一出手,季家那边马上就会知道,到时候你怎么办?” 季言漠然:“我都和他们没关系了,自己赚自己的,没什么好怕的。” 薛沛还想说什么,季言皱眉,开口打断他:“你到底答不答应我?” 薛沛在心里腹诽两句。这么多年,他谁都不服,只服季言。求人办事都这么拽的,除了这位也没谁了,偏偏他自己还一直都心甘情愿照做。 薛沛暗戳戳把自己划到了“季言的真爱”这个分类里。 再调侃几句,他正想挂电话,季言又叫住他:“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什么?” “那个捅死刘正军的女人……”季言顿了顿,“你看看能不能请个好点的律师,帮她尽量减刑。” 作者有话要说:  来,跟我默念一遍:这是甜文,不虐的:) 第30章 继续装 季言皱眉:“你到底答不答应我?” 薛沛一听就激动了。 有问题!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季言什么时候对这种事上心过?他竟然为了那个杀人的女人来求自己, 简直就是他做梦都没想过的事! 不行,等下一定要让人好好查查,这个杀人的女人什么来头。 这么想着,他都来不及调侃季言了, 直接挂了电话, 急匆匆地找人去查那个女人的底细。 这边的季言挂了电话, 就看到乔厦沿着走廊急匆匆地走来。 季言挑眉,看住她:“ct结果出来了?” 乔厦点头:“轻微脑震荡,医生说要住院观察。” 季言的瞳孔微微一缩。他紧抿双唇, 跟着乔厦走到医生的办公室去。 顾知闲的情况并不严重,只是她现在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所以医生建议留院观察两天。 主治医生的手里常年都有空余的床位, 顾知闲很快就住进了省一医院。 临住进去的前几分钟她还在反抗:“哎呀, 不就轻微脑震荡么,又不严重,我不用住院!” 乔厦还没来得及反驳,季言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不住?” 顾知闲点头。 住院多贵啊,她现在手头就这么几个钱了,何况另一边还欠着乔厦的两千块钱。没回帝都开始巡演赚钱之前, 她死都不会住院的。 她还想多花一点钱给郭琴找个好律师呢。 季言一眼看穿她的心思:“想省钱?” 顾知闲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季言周遭散发出来的低气压让她都不敢说出那个“嗯”字——但是如果说“不”吧,按这货犀利的尿性,绝对会发现自己在撒谎。 她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承认还是该否认。索性闭上了嘴巴,不回答季言。 季言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等着她的回复。半晌,见她一点回答的意思都没有,突然轻笑了一下。 “你如果担心这个的话,”季言说,“我借你。” 顾知闲斜眼看他:“怎么港?” 季言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放到她面前:“这个卡里有五千块钱,你拿去用。” “我不……” 顾知闲拒绝的话还没说完,季言打断她:“我要收利息的。” 顾知闲后半句话生生憋死在嘴里。 这人也太狠了吧?好歹两人还有共患难的情谊,他借钱给她竟然还要收利息? 她恨恨地想,早知道刚才就不和季言客气了。 “多少?” 季言慢条斯理伸出一个手指。 “一百?” 季言摇头:“每个月以一百为基数递增。我也缺钱,需要你尽快还给我。” 顾知闲长这么大都不知道还有这种收利息的方式。 她在心里迅速过了一遍,觉得好像还能接受,就点点头。 这是逼她多写歌尽快出去巡演啊。 正想到这儿,她的手机像是收到感应似地欢快响了起来。 顾知闲接起来,是老赵的电话。 “喂?日半?” 顾知闲连忙用力捂住话筒,不让季言听见赵山河的大嗓门。 不过,下一秒她就想到,季言好像已经知道自己就是日半了? 那现在,正好可以试探试探他? 她轻咳一声,松开手:“怎么?” “你有活儿接了。”她几乎都能想到电话那边,赵山河顶着大络腮胡子豪放地笑着,“刚才《最强歌手》那档节目给我打电话了,他们第二季的节目想邀请地下室的一个成员去参加。我寻思了一下,我老了,机会要留给你们。你最近风头最盛,最合适。” “《最强歌手》?” 乔厦离得近,听得清清楚楚。 她一把抓住乔厦的手腕:“吱吱!去!” 天哪!上这个节目!她都能想象吱吱一炮而红的情形。 赵山河在那边说:“就是这次唱了你的那首《某夜火车中心》的节目。之前不是还有人唱过我的那首《爱情的枪》么?这两首歌的反响都很好,所以他们想在下一季邀请一个地下室厂牌的成员参加。” 在赵山河说到“某夜火车中心”的时候,顾知闲悄悄瞥了季言一眼。 对方低头在玩手机,长长的刘海掩盖住了脸上的表情。他无动于衷,似乎什么都没听到。 哼。 顾知闲在心里冷哼一声。 第31节 装,你就继续装吧。 旁边的乔厦压根没注意到顾知闲的小动作。她一脸期待看着她心不在焉的好朋友,激动道:“这个节目最近都传疯了,大家都在看。吱吱,你去的话……” “啊,不好意思,”顾知闲回过神来,对赵山河说,“老赵,我不是很想参加选秀节目,还是你去吧。” 乔厦像被雷劈了一样,愣在原地。 “吱吱,你疯啦?!” 那边的赵山河也讶异:“你确定?” 对于他们这样的独立音乐人来说,这种进入大众主流视野的机会简直求之不得。 季言在屏幕上飞舞的手指一顿。他抬头看了顾知闲一眼,幽深似潭水的眼睛里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嗯,”顾知闲说,“我确定。” 赵山河叹了口气,“我先不和节目组联系,你再想想吧。” 顾知闲挂了电话。 乔厦早就已经急得不行:“吱吱,你干嘛拒绝啊!” 这种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不就是她们一直在等待的吗! 顾知闲觉得头隐隐作痛:“我怕。” 乔厦恨铁不成钢:“那个男人都死了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不是他,”顾知闲摇摇头,“我怕我自己。” 她能感觉到,季言的目光落到自己的脸上,沉静而带着深究。 似乎受了那目光的鼓励,顾知闲继续说了下去。 “其实,我觉得,我写的东西根本连民谣的边都沾不上。” “为什么?” 这回,压根儿就没有乔厦说话的份儿。季言凝眉,先她一步向顾知闲发问。 “有什么为什么?”顾知闲笑,“我写的音乐纯粹是让自己开心而已。如果说是民谣……那还差的太远了。” 季言一滞。 他没想到顾知闲是这样看自己的。 乔厦在一旁说:“可是你写的很好听啊!” “好听是好听,”顾知闲转头看她,“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民谣是什么?真的是这些每天唱着谈情接吻做.爱操蛋的小曲调吗?” 她话说得很快,有些犀利,也有些冲,病房里一时沉默下来。 过了许久,季言开口:“那是什么?” 顾知闲说:“其实,有天我和老赵谈过这个问题……我觉得他说的很对,民谣是从土里长出来的,是探讨土地与人关系的音乐。” “我觉得,我的音乐,根本没有资格作为中国民谣的代表,站到那个舞台上。我定力不够,面对追捧、财富与名誉,也许我会被束缚,会背叛音乐,写那些与真正的民谣背道而驰的东西。现在我的生活一清二白,每天向前辈学习新东西。这种状态,已经很好。” 季言问:“那么钱呢?” “钱还可以再赚,”顾知闲抿了抿唇,“但是一旦我走上一条路,就不能回头了。” 音乐对于她来说真的很重要。 季言看着顾知闲的脸在病房白冷的灯光下闪闪烁烁,心里默默想着。 见季言一脸凝重,顾知闲倒是笑了。 她的脸上还沾着许血迹。一笑起来,背后红色长发耀眼,映着脸颊上的污渍,随意里带着张狂不羁,让人移不开眼。 “知道国内朋克的先驱是哪支乐队吗?” 乔厦猜:“五月天?” 顾知闲:“……” 真不知道她这种只关心流行音乐的人怎么泡到摇滚凯子的。 “不是,”季言开口,嗓音醇厚,“是花儿乐队。” 乔厦惊了:“那个唱《嘻唰唰》的?!” 顾知闲也有些吃惊。 她转头看季言,难得对他刮目相看了一分钟:“没错,就是他们。” “你在逗我吧?!”乔厦瞪大眼睛,“虽然我从不关心你们独立音乐圈的事,可是不代表我不知道大老师的神曲啊!什么《嘻唰唰》、《倍儿爽》,我都是信手拈来的好吗!” “信手拈来个屁。”顾知闲瞥她一眼,“你知道你口中的大老师在15岁的时候写了一首多牛逼的歌吗?” “多牛逼?”乔厦今天彻底沦为傻白甜,“《牛逼之歌》?” 顾知闲:“……” 旁边默不作声的男人在此时开口。 “是《静止》。”他停顿一会儿,呼吸近乎无声,轻轻带出一口叹息,“很牛逼的。” 顾知闲一拍手掌,笑了:“你瞧,连季言都说牛逼了,那说明就是真牛逼!” 毕竟季言很少说带“逼”字的词。 顾知闲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 小伙子和自己的音乐品味很接近嘛。嗯,可以一睡,鉴定完毕。 乔厦不敢相信:“我们说的是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大张伟吗?” 顾知闲郑重点头:“你知道有多牛逼吗?那是摇滚的黄金年代,他是崔健、丁武瞩目的的摇滚新星,他唱的是’我怀疑人们的生活有所掩饰’。” 最后还不忘“啧啧啧”两声。 崔健、丁武啊,那都是中国摇滚神坛上的教父。 15岁啊,真了不起。 乔厦觉得世界很玄幻:“那他最后怎么……写《嘻唰唰》?” 咩咩咩? 她理解的摇滚和顾知闲季言他们理解的难道不一样吗? 难道《嘻唰唰》也算是优秀摇滚曲目? 顾知闲看穿了她的心思,正要回答,却听见身边的男人开了口。 他的声音很轻、很慢,低而沉,认真郑重,仿佛在朗读一份重要的宣言。 “我因国情与家境考量自废摇滚功能,我放弃不是我明智,只是不勇敢,我不能坚持自己的叛逆。做音乐先驱得付出代价,不知道明天会怎样,我在乎我的明天所以我不行。” 要不是顾忌在医院里,顾知闲简直要拍手尖叫了。 大张伟原话啊!精准得不能再精准啊!季言真他妈是牛逼死了啊! 她眼睛笑得弯弯的,向季言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牛逼!真牛逼!”她问,“你是从哪儿知道大张伟的这么多事的?” 季言说:“觉得好听。” 其实是顾知闲的豆荚小站里分享过《静止》那首歌,还表达过那时候花儿乐队的无限崇拜之情,所以他才会关注。 在小站里分享过无数歌的顾知闲早就忘了这件事。她转头看向乔厦,一指季言:“怎么样?你男朋友混摇滚圈的话,你起码要到这个水平吧?!” 乔厦:“……” 怎么感觉顾知闲在炫耀什么呢?嗯??? 行,她看上的男人厉害,牛逼,懂音乐,so what? 她乔厦可是睡到肖迁了,她顾知闲对季言仅止于拥抱而已吧? 行动弱鸡派还好意思在这里炫耀。 她扁起嘴“哼”了一声。 顾知闲完全没发现自己已经触怒了闺蜜,还在那里说:“你这个人啊,跟我混了这么多年,连人家季言十分之一都比不上,你说说看,你还有什么用……” “好了好了好了,”乔厦打断她,“你再说下去,我要吃醋了啊。” 被她一提醒,顾知闲恢复正常,回归正题:“那你现在听懂了?” 乔厦懵懵懂懂点点头。 顾知闲说:“我和你说说,大张伟这话搁在我身上应该是怎么样的啊。” 她坐得端正,轻咳一声,开口,掷地有声。 “我勇敢,我能坚持自己的叛逆。做音乐先驱得付出代价,我愿意。不知道明天会怎样,我只在乎我的今天,所以我——行。” 最后一字结束。 病房里寂静无声。 少女的脸颊因为兴奋染上几许红绯色。她的身体瘦削,却笔直挺拔,仿佛初夏田埂上肆意疯长的小草,茂密而繁盛,蕴藏着无穷的生命力。 季言的呼吸滞住,眼睛微眯。 他应该很早就有感觉了。 这就是他想象中的日半。 这就是他的—— 顾知闲。 第31章 干一架 几天后, 顾知闲一个人办理了出院手续。 季言和乔厦已经回去继续拍摄《乌合之众》了。所有人的安排都井然有序,她也并不想让他们的人生因为自己而被打乱。 第32节 离开n市之前,她帮郭琴去找了一趟律师。 n市算是二线城市,有名的律师事务所就是那么几个。她找到处理这类案件领域最好的律师, 本来以为人家还不太可能有空见她, 没想到电话打到办公室, 对方当场就点头同意。 顾知闲走进去的时候还在纳闷:难道郭琴杀死刘正军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所以别人都觉得她可怜来帮她吗? 没道理啊。 杨律师是个看上去很温文尔雅的男子。他请顾知闲坐下,详细地问了当时的情况, 然后说:“公诉方应该会以故意杀人罪或者故意伤害致人死亡罪起诉你的母亲。” 顾知闲问:“会判几年?” 杨律师一推眼镜:“你母亲应该是有主观意向去杀人的。如果这样的话,那肯定要十年以上甚至无期。” 顾知闲一皱眉。 “但是,”杨律师一个大喘气, 来了个转折, “我们可以以过失致人死亡来为你母亲辩护。当时只有你们三个在场,而且被害人还死了。我们完全可以说你继父是在主动攻击你的过程中,不小心撞到你母亲手中的水果刀,失血过多才死去的。当然,我们也可以一直用无限正当防卫的理由来辩护,总之, 你母亲现在还是很有希望量刑较轻的。” 他解释的很清楚,顾知闲一下子有了信心。 “好,”她点点头,“这样下来,律师费要多少?” 她有些紧张, 怕杨律师张口说个天文数字。来之前,顾知闲也上网查了。律师费一般都要上万,像杨律师这种名律师,肯定会更高。 杨律师笑道:“五千。” ??? 顾知闲觉得自己耳朵好像出问题了。 “五千?” 杨律师笑眯眯点点头:“三千预支付,还有两千在案件审理结果出来之后再支付。” 顾知闲抬头看了看。 今天这个律师事务所应该没有搞什么优惠活动吧? 便宜到不可思议。 她掐了自己一把,痛的。 顾知闲问:“今天的律师咨询费呢?” 杨律师道:“包含在委托费里面的。” 简直匪夷所思。 她皱眉,迟疑道:“杨律师,那……我现在付钱了?” “等下,”杨律师转身,拿出一式两份的代理合同和授权委托书,“您签一下这个,然后交给我们就好了。” 顾知闲接过来看,心里还是没底。 今天这一切……都透露着诡异的气息。 别的不说,就他刚才说预支付三千块钱,就奇怪透了。 他好像知道自己口袋里只有三千块钱一样。 她抬眸,飞快地瞥了一眼杨律师。对方依然微笑看着她,顾知闲脑补无数小白兔签了有问题的协议掉入大灰狼嘴巴的桥段,全身发毛,低头就把合同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最终,她灰心丧气地得出一个事实—— 没有问题。 杨律师问她:“顾小姐,现在可以签吗?” 顾知闲心一横。有问题也无所谓了,反正她没什么好输的,什么也不怕! 想到这里,她点点头,在两份合同和委托书上都签了名,然后回递给杨律师。 一桩事毕。 顾知闲走出律师事务所,长长地呼入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 她能为郭琴做的,只有这么多。母女一场,互相伤害,互相折磨,现在也算仁至义尽。 那么现在,她终于可以挣脱那腐朽的家庭,勇敢大步向前走。 “啊——” 站在路边,她长长大喊一声。 路人纷纷侧目。 叫喊过后,顾知闲觉得心里舒坦多了。 她将脚边的背包扔到肩上,踩着一双平底鞋,稳稳地,向火车站的方向走去。 * 回到帝都,顾知闲回家放了东西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地下室”看大家排练得怎么样了。 赵山河今年的全国巡演马上要开始,现在乐队每天都在排练,非常忙碌。 推开排练室的门,顾知闲觉得气氛有点不对。 刚才还弹得好好的,真真却突然停了下来,转头对阿通说:“你这个鼓点太慢了啊,你要听着贝斯的节奏。你这么慢,我伴奏根本弹不对。” 阿通一脸莫名其妙:“我确实在跟小二的贝斯啊,你自己问他。” 小二也点头:“我觉得他弹得没错啊。” 乐队里就是这样。当两个人似乎开始站在同一战线批评质疑另一个人的音乐能力时,气氛就很微妙了。 真真的面子有些落不下去:“本来就有问题,你们他妈耳朵行不行啊?这里的三拍子他根本没有打出来,而且他这两天总是这样……” 小二打断他,语气略微不善:“他没有打出来?真真,我看你最近你找茬找的有点多吧?” 赵山河在一边劝:“好了,我们继续排练吧。” 真真站在赵山河身后,对小二撇了撇嘴。 就算站着那么远,顾知闲都能看到真真唇畔的一丝不屑讥讽。 刚才她进来的时候…… 他们弹奏的音乐,确实没有一个月前那么和谐好听了。 小二本来就对真真不满已久,如今看到他明显的挑衅,火“蹭”地一下起来了。 “我日你妈!”他抬起上巴,对着真真皱眉骂道:“你这两天他妈的没女人草,心里不爽是不是?你他妈把火撒在我们身上算什么男人?!” 战火被点燃,就再难平息下去了。 真真声音刻薄,冷笑更深:“我算什么男人?你看到那个日半来了,魂都没了,你还说我?!” 他们两个没看到进来的顾知闲,阿通是看到了的。 他连忙从架子鼓边站起来,走到小二和真真两人之间,把他们隔离开来。 “真真,你把日半牵扯进来干什么?”他又转向小二,“你向真真道个歉吧,莫名其妙发什么火?” 说完,他还向小二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顾知闲来了。 然而,怒火中烧的小二完全没get到他的眼色。 年轻人,又是做独立音乐的年轻人,从来都是不拘小节肆意飞扬的,一不爽就干架。如今真真讲到顾知闲,小二更是愤怒。他还记得把身上的贝斯拿下来,轻轻放到一边,然后走上前,正对着就朝真真的脸揍了一拳。 “操.你妈!”他吼道,“你不就因为她一个女人做音乐做的比你好所以心里嫉妒吗?!你他妈天天就知道说他妈酸话,狗.日的心思多得要死,就他妈不是男人!” 小二骂完,似乎觉得已经没有什么话能表达自己的愤怒,一拳又是砸在真真脸上。 真真也不管身上还背着吉他,直接上前,也开始干架。 顾知闲在一旁,听到真真的吉他“咚”“咚”地撞来撞去,心里痛得要死。 要打架先把吉他拿下来啊真是的! 不过看小二那个样子,估计真真这段时间是真的很过分,冷嘲热讽的。小二心里火憋大了,今天有了导火索,一下子都爆发出来。 不过,真真向来也不给自己什么好脸色看,现在小二又处于上风,所以顾知闲也不打算去劝架。 赵山河和阿通一边拉了一个人,终于把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分开了。 场面稍稍安静下来,小二和真真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顾知闲。 真真看到顾知闲,冷笑着啐了一口:“你这个贱.婊还知道回来?!” 赵山河怒喝:“真真,够了!” 顾知闲脸色未变,听他说下去。 “老赵,我只是心痛而已,”真真一抹嘴巴边的鲜血,“你看看,自从这个女人加入地下室之后,我们获得了什么?什么都没有!反而变成这个样子了!!!” 他转头看向顾知闲,继续冷笑:“日半,你好本事。你一来,就让我们地下室四分五裂。” “你说我?”顾知闲一指自己,一挑眉,“好本事?” “没错!”真真怒瞪她,“你做的那个什么垃圾音乐,当时我就和老赵说了,让他别叫你来,你特么就是给民谣丢脸的!你他么也……” “我特么怎么?歌写的比你好听你就嫉妒了?”顾知闲瞥他一眼,轻描淡写,“我写的歌比好多人的好听,也没见谁在那瞎逼逼。就你这个傻.逼,还在这里浪费力气嫉妒我。” “你……!”真真被她的态度气得说不出话。 “没用的。”顾知闲一撩红发,“盖棺定论还是好人长命,大家全凭本事。你他妈别在这里白费力气,整这些有的没的。” 她惊讶地发现,现在她的心已经不会被这种莫名其妙的傻.逼激起很大的波澜了。 “……操!”真真憋了半天,骂了一嘴。他挣脱阿通的束缚,拎起一旁的吉他就往门外冲去。 “砰!” 一声巨响。 全世界都安静。 小二早就冷静下来了,在一旁目瞪口呆:“日日……你他妈也太帅了吧!” 顾知闲觉得自己的头又“凸凸凸”痛起来。 她揉了揉太阳穴,伸出手:“谁有烟么?给我一支。” 赵山河沉默着递给她一支烟,小二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帮她点上火。 顾知闲狠狠深吸一口,慢慢吐出。 第33节 真他妈爽。 烟雾缭绕中,她听见赵山河说:“日半,今年你去巡演吧,我不去了。” 顾知闲抬眼,对方的脸看得并不真切:“那你呢?” “我啊,”赵山河说,“你不是不想参加《最强歌手》吗?我去。” 第32章 重口味 这天排练过后, 小二约顾知闲一起去喝酒。 今天小二心里很不好过。 理性上说,他觉得真真面目可憎,这段时间确实过分了;可是感性上看,真真毕竟是和他一起并肩作战了几年的朋友, 如今真真退出“地下室”, 他一时也接受不了。 “操, ”他猛灌一口酒,“那小子当年看着挺鬼机灵的,也不知道特么现在怎么变成这幅狗样。” “有野心了呗, ”顾知闲瞥他一眼,“你看他那个样子,巴不得快点离开地下室, 肯定找好下家了。你们是在用心做音乐, 但是钱不多吧?他是不是找到女朋友,想早点安定下来了?” 小二有些赌气道:“我他妈才不知道。” 顾知闲自个儿喝了一口酒,没接话。 “哎,”半晌,小二抿了抿嘴巴,“其实我老早感觉到了。年前老赵发专辑, 卖得不景气,他就有点浮躁了。我没告诉老赵,以为他会自己想明白的,结果没想到……” 说着说着他就愤怒骂了一句:“操.他妈.逼的大爷!” 又拿起酒瓶,狠狠灌了一口。 顾知闲慢慢把嘴里那口冰凉的啤酒咽了下去:“他妈.逼不会有大爷的。” 小二:“……” “其实我刚来那天就知道了, ”顾知闲道,“你们都没和我说钱的事,只有他强调了一句,连老赵的上张专辑都卖不了多少,因为你们没钱做宣传。” 小二微怔。 顾知闲笑:“感觉到了?他的不满从很久之前就有了吧。只是你们都没注意,以为他还是那个心里只有音乐的好兄弟。因为我的到来,他的不满更深了。” 小二低头,喝了一口闷酒。 “操。” 顾知闲将啤酒瓶放到桌上,转头,看到她带来的吉他。 她微微笑,觉得头有点晕。 “给你唱首歌。”她笑眯眯对小二说,“前两天刚写的。” 小二打了个酒嗝:“好啊。” 顾知闲将右脚搁在凳子上,吉他架在腿上,清了清嗓子。 “大家好,现在在你们面前站着的,是一颗冉冉升起的巨星。请欣赏日半的最新歌曲《你笑着流出了泪》,谢谢。” 顾知闲郑重其事地鞠了一个躬。 小二快笑疯了。 她一脸正色,开始低低唱歌。 “你说活着真没劲/轻轻叹了口气/又突然笑哈哈/你傻笑什么呢 你说你没情绪/把日子过下去/你说他妈的/是生存还是死去 你笑着流出了泪/也流出了几分疲惫/你是因为感到了虚无/还是真的活得压抑 我说你是喝多了啤酒/还是真的没米下锅/你说给我生的理由啊/和存在的意义 我说只要存在着生命/谁又会把希望放弃/你说希望顶个屁/钱也没啥意义 你说存在的都将无意义/所以活着需要勇气/我说你别再喝了/明天还得赶路呢 你说走他妈再长的路/还不是通向坟墓/我真想安慰你几句/可没有合适的词句*” 最后一个音,顾知闲几乎是嘶吼着叫喊出来。 她闭眼,用力扫下最后一个和弦。 小二抬头,日光灯晃得他有些睁不开眼。他眯着眼笑:“日日,你不错啊,风格转变得这么快,怎么我感觉加上架子鼓和电吉他,就要成土摇了?还这么暗黑风格,特么比之前更加重口了。” 顾知闲得意:“天天操.蛋,我的肾累得慌,所以我想转型。” 小二:“……” 顾知闲问:“你觉得怎么样?” “好听。”小二老实点头,“打算放到新专里去么?那帮乐评人可能会疯掉。” “就是要搞大新闻。”顾知闲将吉他收起来,“特么我写了一首好歌,这两天没人可以弹,憋得慌。” 小二勾唇:“所以你只想到和我分享?” 顾知闲白他一眼:“正好看到你人生暗淡,来启发启发你呗。毕竟,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容易二字。” 小二的笑容僵在脸上。 “日半,”他说,“我觉得,如果你对面坐着的不是像我这样一个心理强大的人,可能现在已经在去自杀的路上了。” “关我屁事。”顾知闲又坐下,喝了一口酒,道,“反正,走他妈再长的路,还不是通向坟墓。” * 过了几天,顾知闲把这首歌的成品传到了豆荚小站上。 因为《最强歌手》唱.红了她的那首《某夜火车中心》,小站的关注量一下子增长了好几倍。所以,她一把这首《你笑着流出了泪》传到小站上,全网一下子炸了。 “想操一下这个世界。” “他妈的我已经坚定地走在了去自杀的路上。” “女神太牛逼,社会你日姐。” “第一次看女神操的不是人,是这个世界。” “民谣女神要转型???” “走他妈再长的路,还不是通向坟墓。真他妈有道理:)” “我女朋友说我在听什么穷逼可怜歌手的歌,我和她分手了。她配不上我,她不知道日半你多牛逼。” 拉到最后一条评论的时候,顾知闲:“……” 她正打算退出豆荚小站,却发现后台收到一条私信。 这段时间收到的私信太多了,本来没打算去翻的。 但是这回,鬼使神差地,她点进去看了一眼。 私信的署名是“秦连青”。 “日半小姐:您好,我是秦连青。你的这首《你笑着流出了泪》很好听,我希望能请您写我新电影《乌合之众》的主题曲,不知您是否有意向与我合作?我的电话是:xxxxxxxxxxx,如有意向的话,请给我打个电话具体洽谈。谢谢。” 顾知闲愣了三秒钟。 《乌合之众》?秦连青? 季言拍的那个电影? 她下意识地拿过手机,拨通了屏幕上的电话。 那边很快有人接起来。 “您好。” 顾知闲问:“是秦连青导演吗?” 那边的人道:“我是他的助手,请问您是哪位?” “日半。” 她听见那边的人轻轻“啊”了一声:“您稍等片刻。” 微微嘈杂之后,另一个人接起电话。 “我是秦连青。”他说,“日小姐,请问您这几天是否有时间,来片场上和我当面谈谈?” 顾知闲:“……” 你好歹也一知名导演,能不用这么一本正经地说出“日小姐”这三个字吗? 这个吐槽很快从心里掠过,很快,她点了点头。 “好。” * 和赵山河商量之后,顾知闲请了几天假,便去了《乌合之众》的片场。 自从真真离开“地下室”之后,乔厦的男朋友肖迁便被顾知闲举荐,正式加入“地下室”成为乐队吉他手。 这边乐队的重点放在排练赵山河参加《最强歌手》时演唱的歌曲上,顾知闲正好也没事,当天就去了《乌合之众》片场所在的城市。她心里寻思着还能见到季言,悄悄在行李箱里藏了几个避.孕套以防万一。 两人事先通过气,秦连青安排助手到车站接她。到片场之后,那里正好在拍一场戏。秦连青的助手安排顾知闲在一旁稍等片刻,就跑到机子前面去找秦连青了。 顾知闲将吉他放到地上,抬眼看去。 呵!这一看,把她吓了一跳。 这个电影到底是怎样的存在?怎么场上的这几个人她都认识?! 季言、梁安还有乔厦。 三足鼎立,行状诡异,气氛尴尬。 她饶有兴致地抱起肩,开始欣赏他们的表演。 乔厦可以啊,在片场上遇到了梁安都能沉住气不告诉自己,反而在这里十分敬业地演着戏了? 她阴阴冷笑。 也不知道梁安现在搞上了什么关系,竟然还能进《乌合之众》的剧组。 第34节 啧啧啧。 看了一段,顾知闲慢慢看出一点名堂。 乔厦和梁安好像是一伙的,季言是他们的仇人,手里拿着一把刀,似乎在被激怒之后,失控狂砍乔厦。 上次乔厦好像和自己说过…… 她演的是男主的妹妹?被人砍了很多刀? 那特么是不是意味着,梁安就是男主? 操! 也他妈不知道他又和谁睡了,弄来这种好机会! 她在心里恶狠狠地诅咒梁安,永远ng,永远被骂,永远过不了。 现实总是不会让人失望。 就在她到达片场之后的半个小时里,乔厦都被捅了十几刀了。血袋用了一包又一包,可是这场戏一直在ng,连顾知闲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原因无他——梁安的烂演技拖累了整个剧组的进度。 在他妹妹被人捅了一刀之后,他目光呆滞,鼻孔大张,在旁边哇哇乱叫,完全不像个高逼格电影男主该有的样子。 顾知闲觉得自己仿佛在看一出人间喜剧。 终于,在乔厦被十四次被捅的时候,秦连青心底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 他本来就是片场杀手,梁安这种带资进组空降做主角的无演技花瓶一直都是首当其冲被他臭骂的对象。秦连青在机子后面一拍桌子,站起来的时候带起一阵风,把椅子都掀翻了。 “梁安!”他指着梁安开骂,“你怎么回事?妹妹被人砍你怎么一副别人要来强.暴你的样子?!你索性捂着胸大喊‘谁来救救我’好了!要演就演不演滚蛋,不要在这里给剧组拖后腿!” 梁安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难看。 卧槽! 顾知闲对秦连青一秒路人转粉。 她差点在一边鼓掌了,只恨不得扶额大笑:“撕!撕得好!撕得再响些!” 作者有话要说:  *这首歌是尹吾的《你笑着流出了泪》。歌词写得太好,为了推广牛逼好音乐,忍不住贴了很多上来。未免骗字数的嫌弃,发红包!发发发! 第33章 小贱.人 她以为, 按梁安那个性子,起码也是要怼上两句的。 结果,他啥都没说,一张脸涨得青紫, 硬是将火气按了下去。 顾知闲简直要对梁安刮目相看。 他那种人, 从小到大长得帅成绩好, 都是被老师和女生一路捧着长大的,根本没经历过什么挫折。当时在顾知闲这里骗炮碰了壁很是恼火,看到她必冷嘲热讽, 还煽动他的女友团来攻击她,简直就是一眦株必报的小人。 结果今天,顾知闲惊讶地发现, 这个小人竟然成长了。 她观战的兴致更浓。 第三场戏第二十九镜—— 开拍! 乔厦护在梁安面前, 漂亮的脸蛋上都是咄咄逼人的刻薄。 “你要对我哥做什么!” 季言发梢凌乱,手里提着一把刀,面上浮着的灰色狠戾已经将他好看的五官遮掩得所剩无几。他抿唇,对乔厦向旁边微微一拜手:“让开。” 乔厦硬撑着:“不让!” “我说,”季言皱眉,微抬下巴, “让开。” 他的声音本来就低,如今带着几许漫不经心的狠绝,刘海遮掩住眉眼,整个人都散发着腐朽死亡的气息。 顾知闲站这么远,心都颤了一下。 很可怕。 她估计乔厦也吓得不行, 只是演员的职业操守让她不得不挺立在梁安的面前。她背着台词,用最尖酸刻薄的语言侮辱季言,可对方纹丝不动。 季言只抬眸,看了她一眼。 乔厦后背一凉,毛骨悚然,刚才那种几乎让她掉头就跑的恐惧感又重新淹没了她。 季言牛逼,太他妈牛逼了,跟他对戏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她想象了一下吱吱以后睡到这个人的场景,画面太美她不敢看。 忍住自心底升腾而起最原始的恐惧,她终于站在原地还算顺利地说完了自己的台词。 季言拿起刀,在左手袖子上轻轻一擦。 就这么一个漫不经心的动作,乔厦脑袋里“嗡”地一下,她能感觉自己头皮上都密密麻麻起了小褶子。 动不了,一动也动不了。 她明明知道,季言接下来要捅她一刀,也知道这一刀是假的,血是假的刀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可是她还是抑制不住自己想哭的冲动。 真有种自己就要被杀死的强烈预感啊。 尤其是当季言拿着刀向自己慢慢走来、她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出手的时候,简直比坐过山车还刺激。 乔厦觉得自己被那目光震住,全身都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季言越走越近。大脑血液倒流,她几乎缺氧。 然后,出乎意料地出手,一刀捅进自己的腹部。 “啊——”乔厦一声尖叫。 这几乎是她下意识的本能。 不远处,顾知闲看到乔厦被砍倒后,梁安开始了表演。他站在乔厦深喉,动作夸张,大喊了一声:“乔乔!你怎么了!” ——操,她怎么了你不会用眼睛看吗? “你干什么砍我妹妹?” ——人家的设定是你们仇人啊,砍她天经地义。 “我,我要杀了你!” ——你特么手里没有武器还瞎逼逼什么,还不快跑。 明明是血腥的场面,顾知闲都快被逗乐了。 梁安这个词写得也太逗了吧?刚才正剧风走得沉稳大气,怎么他一开口,这词比那些傻白甜偶像剧的台词还不如? 这个编剧的水准有点不稳定啊。 她还没琢磨透这事,机子后面的秦连青已经暴走了。 “梁!安!” 他的助理连忙抚了抚他的背,让他冷静。 可是秦连青已经冷静不下来了。 “你他妈在说什么狗屁玩意儿?啊?!你他妈刚才背的台词全被你吃回屁.眼里去了吗!你以为你他妈在拍什么?十八流小白剧?可以啊,很牛逼,还能自己改剧本。你今晚不他妈给我背下来,明天就换人!你的那点资,我也不要了!” 全片场的人噤若寒蝉。 顾知闲笑眯眯的,在不远处鼓了鼓掌。 清脆的鼓掌声在空旷的片场上显得很清晰。 所有人都看过来,秦连青也转过头。 顾知闲迎上他的视线,笑眼弯弯:“秦导,你太帅了,我已为你沉沦。” 众人:“……” * 因为顾知闲的到来,秦连青提早结束这天的拍摄,和顾知闲讨论了一下写《乌合之众》主题曲的事。 钱的问题顾知闲倒不是特别在乎,她最好奇的是,秦连青是怎么听到她的这首歌的。 难不成,知名导演还是个混豆荚的文青? 秦连青回:“昨天和我的一个男演员讨论完剧本,看到他在听。我也听了一下,觉得很不错,就是我要的这种感觉。” 顾知闲:“……” 没想到竟然是他的一个男演员安利的! 难道……是季言? 秦连青说到这里才想到什么似的,笑道:“那个男演员好像挺喜欢你的,我等下带你去见见他。今天你应该也看到他的表演了吧,很不错,很有潜力。” 哦,真的是他。 顾知闲讪笑:“看到了看到了,是很不错……” 要是等下秦连青带他去见季言,不就摆明向他宣布自己的真实身份吗? 顾知闲想了想那个场面,觉得有些尴尬。 这种事,还是她和季言两个人单独私下交流比较好。 于是,和秦连青谈好合约之后,她拒绝了去见那个男演员的要求。 “秦导,我闺蜜也在你这儿拍戏,我去找她聊天,您接着忙就是了,别管我!” 然后,没等秦连青点头,她“刺溜”一下就跑走了。 留下秦连青一脸懵逼。 乔厦的房间就在秦连青房间的下两层楼。她还没走到乔厦的房间,就在走廊上先和一个故人偶遇。 ——梁安。 看着靠在墙上在用力耍帅的男子,顾知闲简直抑制不住自己甩他耳光的冲动。 真他妈是,人生何处不相逢,相逢何必曾相识啊。 第35节 梁安听到脚步声,抬头,看见顾知闲迎面走来,顺手将手里的手机放进口袋,笑着打了声招呼:“嘿,知闲。” 知你妈头个的知闲。 顾知闲面不改色:“哦。” 她一边说一边打算绕过梁安。 这个男人讨好献谄能屈能伸的样子真是恶心极了。 梁安伸手拦住她:“知闲,我有话和你说。” 顾知闲举眸瞥了他一眼。 梁安薄唇轻抿,眉目俊朗,双眼皮带着眼尾微微上扬,依然是一副桃花流水的风流样。原本顾知闲最喜欢他这样看她,清雅中带着几许痞坏,可是现在对上他的视线,她只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索然无味。 还不及季言的十分之一呢。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季言那双似深海夜空的幽沉眼睛。 “我没话跟你说,”顾知闲不屑地冷哼一声,瞥了一眼梁安的口袋,“你继续和你的小女友聊天吧。” 梁安脸色有些难看:“知闲,你别乱说,我现在真的是单身。” 顾知闲勾勾唇:“……哦,应该是小女友们。” “知闲!”梁安皱了皱眉,他最不喜欢顾知闲这样一脸不屑的呛他,“你别胡闹了,我们进房说。” 进?房?说? 顾知闲今天简直大开眼界。 两个人好歹已经分手了吧,好聚好散就行了,还整这些藕断丝连的事干嘛?自己如果真的答应他进了房间,孤男寡女的如果被强上一炮,他是不是还会很得意? 顾知闲冷然:“你没看见我不想和你说话吗?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说完你也可以把手放下,让我走人。” 梁安见顾知闲打定主意不和自己说话,抿了抿唇,最终还是质问出口:“知闲,我们好歹曾经相爱过吧?是不是你在秦导面前说了什么,所以他才那么针对我?” 他自进组以来,就感受到秦连青对自己的恶意。别的不说,动辄就破口大骂,威胁让他滚出剧组。为了这个男主角的位置,他忍到今天,在看到顾知闲的那一刻,他终于发现了蹊跷。 ——顾知闲看上去和秦连青那么熟,难道是她让秦连青故意给自己小鞋穿? 看到梁安脸上满是愤世嫉俗的表情,顾知闲“噗”地一声笑了。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个前男友身上的戏这么多呢?他来当演员,也算物尽其用了。 顾知闲突然起了逗弄他的心思。她扬了扬眉毛,低头一拂裙子:“哟,没错啊,这都被你发现了,就是我。” 见心里的猜想被证实,顾知闲又是这样一幅无所谓的模样,梁安心里的火一下子燃了起来。 他用力抓起顾知闲的手腕,皱眉斥责:“好歹我们也有过美好的曾经,你有必要把事情做的这么绝吗?” 脸好大,嘴好臭,唾沫星子都飞了自己一脸。 顾知闲抬起另一只手,默默把脸上的飞沫擦干净。 梁安看到她一脸嫌弃的模样,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又想到这段时间受秦连青的气,心里的火越烧越旺,抬手就掐住顾知闲的肩膀:“你他妈别用那种表情看我!贱.人!” 怎么这两天大家都叫她贱.人? 是最近没有什么别的骂人的话了吗? 顾知闲面无表情地想。 她用力挣脱了一下,没能挣脱。 梁安见她面上无动于衷,面色愈发狰狞:“你去不去和秦连青说?你不说的话,我这里有的是你在床上的照片!” 终于原形毕露。 “呵,”顾知闲回过神来,冷笑道,“梁安,你够无耻的啊。我他妈都没和你上过床呢,哪来的床.照?无中生有,就服你。” 梁安的手掐得愈发重:“你他妈去不去说?” 顾知闲毫不畏惧,直视他的眼睛:“不,去。” 场面僵持不下,气氛紧张。 顾知闲觉得梁安下手很重,她左边的肩胛骨可能已经青紫了。 对方显然已经被愤怒吞没。看来这段时间秦连青把他骂得够呛,这么激一下就失态成这副模样了?这么一想,顾知闲觉得身上也没那么痛了,还蛮爽的。 她张了张嘴,嘲讽的话还没有出口,就听见身后走廊的尽头传来一个熟悉的低音炮。 “梁安,你放开她。” 第34章 死娘炮 夜很静, 走廊竖起四壁,隔绝一切,所以这声音很清晰。 仿佛当头一盆冷水泼下,梁安终于冷静了一点。 他松开顾知闲, 顺手一推。 顾知闲靠在墙上, 抚了抚刚才他用力钳住的肩膀。 妈的, 这个人还要不要脸,欺负自己打不过他就下了狠手啊,真他妈痛。两个人身高体力悬殊, 自己要是一出手,肯定得吃亏。 她揉了一揉,转头笑道:“季言, 你来啦。” 季言, 你来啦。 顾知闲的声音本来就清甜柔脆,如今被她故意得放轻放慢,软糯缠绵,最后还有一个长长的尾音,像只小猫咪,让人听了都心痒痒的。 她看着季言笑, 准确叫出他的名字,熟稔得像是多年的朋友。 不,这个语气……似乎已经是朋友越轨的关系。 梁安皱眉,目光在顾知闲和季言之间逡巡审视,刚刚熄灭的火又一点一点地攀了起来。 她竟然和……? 不可能。 梁安见到季言的第一眼, 就感觉到了强烈的危机感。这种危机感不仅来自于他比自己更出色的五官,比自己更从容的气质,还来自于他比自己更炉火纯青的演技。 秦连青几乎都没有骂过季言,这让梁安心中更加嫉妒。他常常不由自主地把自己和季言放在一起比较,却得到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梁安不得不承认一点—— 这个人,不仅长得帅,实力也强,和自己差不多时候出道,必定会成为自己强有力的劲敌。 每次想到这里,他总是会反过来安慰自己:起码季言没有金主,看起来就是个穷鬼。靠实力在娱乐圈打拼?估计要等到下辈子吧! 在《乌合之众》他的资源能压季言一头,那么以后,也能。 现在,他曾经嗤之以鼻的前女友对季言绽放出了那样暧昧的微笑,梁安觉得心里实在不爽极了。 这两人在自己面前做什么秀? 他和季言的关系本来就不好,如今也懒得维持表面的和平了,默不作声地转身就想离开。 季言走到顾知闲面前,看见她的右手捂在左肩上,眸色渐深。 他紧抿嘴唇,出声:“站住。” 梁安听到他的话,脚步顿住:“你叫我?”他转身指着自己,“站住?” 季言“嗯”了一声,指着顾知闲,下颌的弧线愈发冷硬:“向她道歉。” 梁安冷嘲:“我和她的事你有什么资格掺和?” 季言没有说话。 他比梁安稍稍高了半个头,目光透过覆在额上的刘海投射而下,压迫感扑面而来。 他的态度,不言而喻。 这一瞬间,梁安觉得自己看到了戏里的那个漫不经心流露杀气的季言。他的心里有些发毛,可偏偏觉得十分不甘心,转头冲顾知闲冷冷道:“知闲,你向他解释一下。” 顾知闲被他这种强行装逼的语气逗乐了。 先叫“知闲”强行拉亲密度,又用了一个祈使句来命令自己,他梁安以为自己有多大的脸,在她面前耍大男子主义? 她冷哼一声,笑了。 “梁安,你觉得脸面拉不下来不想道歉就直说,别唧唧歪歪这些没用的,我顾知闲从来不是顾及别人脸面的人。刚才没人的时候你用力掐我肩膀,现在有人给我撑腰了你又怂了。我他妈都为自己脸红,当初为什么看上你这个娘炮。” 梁安看着顾知闲唇畔噙着的冷笑,觉得刺眼极了。 ”娘炮“这两个字,如同火把一样烙印在他的心上。 几乎是一瞬间,梁安暴怒。 “操,你他妈给我闭嘴!” 他上前几步,抬起双手,用力挥下,就要甩到顾知闲的脸上。 顾知闲毫不畏惧地直视他的眼睛,丝毫未动。 旁边有人站着撑腰呢,此时不装逼更待何时? 梁安的手掌带风,就要落在她的脸上。 “够了。” 男人冷冷的声音响起,伸出左手,准确地抓住梁安的手腕。 梁安的脸涨得通红。季言的手指有力,就像钢铁,逼得他动弹不得。 他挣扎几下,抬起另一只手想要扇到顾知闲脸上。 季言毫不费力地抓住他的另一手。 “我说,够了。”季言的面色犹有不耐,“你不道歉就滚,别一说不过就出手打人。” 言语中尽是鄙夷。 梁安想用力抽回自己的手。 季言在场,他动不得顾知闲一根毫毛。 他扯了扯两只手,纹丝不动。 第36节 季言转头,看向顾知闲,一挑眉。 他的唇微微动了动,没出声,但是面对他的顾知闲却能清晰地看出他想说的话。 ——打他。 有我在,你想打他,就打。 他的眼睛发光,闪过一丝戏谑与愚弄的神色。 顾知闲瞥见另一边的梁安还在做无谓的挣扎,突然觉得对方就像舞台上用力表演的小丑,可笑极了。 她回视季言,同样用唇语回复:“好。” 待梁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顾知闲一巴掌甩到他的脸上,用足了十成的力气:“这巴掌送你的周学妹。” 梁安还没反应过来,顾知闲又是一巴掌甩了过来:“这个送给你的性冷淡小仙女。” 话音刚落,顾知闲听见身旁的季言轻笑一声。 她轻轻斜了季言一眼,反手又是一巴掌打到梁安脸上,力道不减。 “啪!” “这个给你的小社花!” “啪!” “这个是给大奶.子小姐姐的!” “啪!” “这个……” 顾知闲一时卡壳。 算了算了,想不出来,索性就打个爽。 梁安已经被打懵了。 “我操.你妈!” 半晌,他怒喝一声,瞪大了眼睛,怒视顾知闲。被一个女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打这么多个巴掌,简直是毕生耻辱! 他的手动不了,脚却还能动。 梁安飞起一脚,就要往顾知闲身上揣去。 “操!” 顾知闲没想到梁安这么阴险。幸好她早就意识到梁安的小人本性,反应很快,及时躲开了。 季言脸色一沉,长腿一勾,桎梏住梁安的腿,随后勾起膝盖就往梁安的腹部狠狠顶了一下。 他的动作很快。 “啊——” 梁安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这是反击。”季言低眸看他。 梁安捂着肚子,牙缝间挤出痛苦的呻.吟:“季言……你……竟然打我……等着……” “好,”季言站直身子,“我等着。” 顾知闲拉了拉季言:“走吧。” 她都不想再看这个渣男一眼。 两人走出几步,她似乎又想起什么,停下脚步。 “喂,”顾知闲道,根本不屑叫梁安的名字,“你说刚才说那句话,不就想拐弯抹角地试探我和季言的关系么?” 梁安身形一顿。 顾知闲的语气很淘气:“我给你唱首歌你就知道了。” 季言挑眉,带着探究的目光看了顾知闲一眼。 《某夜火车中心》? 顾知闲清一清嗓子,开口:“我有一个小秘密,小秘密,小秘密。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季言的目光移开,勾了勾唇角。 梁安发出“嘶——”的痛苦呻.吟,坐在地上勉强立起:“顾知闲!你别太过分了!” “这话我回送给你。”顾知闲笑眯眯,“还有,刚才有句话你说错了。我们有过美好的曾经?不,我们屁都没有。” “我顾知闲这辈子,上辈子,下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大概就是年轻时候和你谈了一场恋爱,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她回看梁安,目光同样狠绝,漫不经心中带着气势汹汹。 季言看着与她头发颜色相当的唇色。 他从没见顾知闲涂过口红,可是嘴唇永远这样鲜艳,如同一团火在她的身体里燃烧。 这个姑娘的嘴巴真毒,眼神真狠,会骂脏话,比他在大院里认识的那些姑娘还要火爆上三分。 可是,他喜欢。 * 乔厦做完面膜,正想上床睡美容觉的时候,门被敲响。 她这才想起,今天吱吱来片场了! 她激动地跑去开门,先是看到吱吱一头火红的头发,然后是…… “季言?” 乔厦懵了。 这两人是刚打了一炮然后跑来找她玩吗? 顾知闲看出她满脸的问号,正想回答,身后的季言却开了口,问乔厦:“你冰箱里有冰袋吗?” 乔厦把他们迎进房间,“蹬蹬蹬”跑到小冰箱前拿冰袋。 她将冰袋拿过来递给季言:“怎么了?” 季言一指顾知闲:“她肩膀可能有点肿了。” “what?!”乔厦失声,“你们在床上这么刺激?!都肿了?!” 顾知闲对这个女污的脑回路无语了。 她无奈解释:“刚才下来的路上遇到梁安。” 这一句话让乔厦直接爆炸。 “梁安?!”她气得不行,怒喝道,“他弄的?!我现在就去弄他!” “诶诶诶,”顾知闲叫住他,“他也没讨到什么好。我这是生理稍稍受到了创伤,他那是生理受到了伤害,心理也憋屈得不行,估计想杀人的那种。” 乔厦冷笑:“吱吱,你就这么喜欢被他虐?我知道你嘴毒,他估计气得半死,但是你下次遇到这种人渣就别去激他了,保护好自己不行么?” 正说着,顾知闲将一边的肩带扯下,露出白皙的肩膀。 季言的目光落在她光洁的皮肤上,如触电一般,一瞬间又移了开去。 “我去一下卫生间。” 说完,他就匆匆转进卫生间。 乔厦一看那白洁的肩膀上一道青紫印痕,心疼得不行,上前帮顾知闲拿住冰袋冷敷。 她埋怨:“你说你是见了什么鬼哦,赶着上去让别人掐?” 顾知闲:“好玩,解气。” 乔厦:“……”对不起,靠脸吃饭的她不懂。 “不管你相不相信,”顾知闲说,“我当时试图挣扎了,没用。只好在嘴上取胜了。” 乔厦叹气:“叫你和我一起去上防身课你又不去。” “也亏得季言,”顾知闲瞥了一眼卫生间,“要不是他在,估计我的脸现在也要冷敷了。” “操!”乔厦低低怒骂一声,“我那天来片场,发现他竟然是男主角,差点爆炸。最后我还是没有告诉你,怕你不让我演这个……吱吱,你不会生气吧?” “生气?”顾知闲摇头,“我才不生气。而且,这是你的人生,你演什么是你的自由,我都会为你高兴的。” 乔厦说:“也不知道那个人渣从哪弄来这种资源,哎,吱吱,我……” “我也许知道。”顾知闲突然开口打断她,“我也许知道,他是怎么得到这个资源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季言:我以为你要唱《某夜火车中心》给我一个名分,结果你特么来首《小龙人》?! 第35章 py交易 说到这件事乔厦就来气:“靠!就因为他, 我们在那边ng了那么多次,害我次次都要被死亡的恐惧折磨!我假死都快变成真死了好吗!” 顾知闲:“……” 她为乔厦的遭遇表示同情。 “季言!”她抬头朝卫生间喊了一声。 “嗯?” 顾知闲:“你还记得我刚才说梁安是娘炮,他脸色变得有多难看?” “……嗯。” 顾知闲转头,朝乔厦挑了挑眉:“明白了?” 乔厦常年和顾知闲在一起, 近墨者黑, 一下子明白过来:“靠, 你是说他现在……?!” 顾知闲问道:“这部电影哪个公司投资的?” 第37节 “季言那个公司,叫北斗娱乐吧?”乔厦皱了皱眉,“还有什么……” “alien。” 不远处, 季言接道。 “对对对!alien!”乔厦一拍脑袋。有季言在前,她的英文发音有那么一点儿蹩脚。 顾知闲抬眼看她,“老板多大?” 乔厦:“60多岁吧……” 顾知闲笃定道:“那么他要么老当益壮, 要么就是有个还没结婚的青年才俊儿子。” 她说到这里, 乔厦已经笑喷了。 “他儿子我片场上见过,可骚包啦!”乔厦乐不可支,“每次头发做的一丝不苟,身上还喷着浓重的男士香水,从来不见他乱.搞男女关系!那些女演员还在背后议论过好几次!没想到,他不乱.搞男女关系, 搞的是男男关系?!” 顾知闲的脑海中脑补了一下梁安被那个油头粉面的小富二代压在身下呻.吟的场景,这个画面很醉人。 “喂喂喂,”她奸笑着,朝乔厦勾了勾手,低声说, “我想到一个法子。” 乔厦凑过来:“什么法子?” “搞梁安。”顾知闲奸邪一笑,目露凶光,“搞死他。” * 顾知闲和秦连青说好,在片场呆一段时间,在电影氛围里淫浸淫浸,找找灵感。 她站在旁边,让梁安更加没有心思拍戏。 昨晚他被这对狗男女合起来打了一顿,今天的胃还隐隐作痛,偏偏季言一直在,他讨不到任何好,动不得顾知闲一根毫毛。 梁安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这俩人之间的奸.情都已经昭然若揭了。 他越想越气,心思根本不在拍戏上。 秦连青在机子后面已经气得要爆炸了。 他喊了“卡”,劈头盖脸又把梁安骂了一顿。 梁安心里憋了气,天天挨骂还得忍住不还嘴,整个人生都灰暗无比。 顾知闲偏偏这样在片场呆了三天。 到第四天的时候,出了一件大事。 微博大v@娱乐圈狗大王爆料:alien少东家新欢借金主上位,成为秦连青新电影的男一号。 消息一出,网友炸开了锅。 “秦连青是想自掘坟墓吗?” “少东家新欢……男一号……卧槽这个标题信息量好大……” “卧槽楼上好厉害!我才发现!卧槽!” “好了,谢谢大王排雷,不会约秦连青新电影了[微笑]” “照片高清好评!” “也许alien小韩总是和他家公司旗下男演员讨论剧本呢[摊手]” “这人演的电视剧看过一部,烂得一逼,长得也不好看啊,怪不得能拿到秦连青新电影的资源呢?py交易是万能的[二哈]” 顾知闲躺在床上,悠哉悠哉地翻这条爆料贴的评论。 评论区一边倒得对梁安表达了鄙夷之情。 她嘴边叼着一根棒棒糖,坐起身对乔厦打了个响指:“乔厦,谢谢你啊!下次爸爸请你去撸串!” 乔厦谦虚道:“还不是上次听她们说狗大王和北斗娱乐交好,一直和alien不对付,所以我把照片发过去,他们才会发出来爆料嘛!又是小韩总又是秦连青新电影,这风口浪尖的,不爆料都对不起这几张照片啊!” 顾知闲笑眯眯地从床上爬起来,摸了摸乔厦的头:“太棒啦。” 乔厦见她往门外走去,问道:“你去哪儿呢?” “啊,我忘了和你说,”顾知闲转头,“爆料怎么够?看梁安占着男主角的名头不拉屎,我难受。” 乔厦“啊”了一声:“所以你还要去……” “没错,”顾知闲笑得灿烂,点了点头,“找秦导。” * 顾知闲敲门进秦连青房间的时候,对方刚刚看到微博上的爆料贴。 他微蹙眉头,抬首看到顾知闲走进来,还没来得及招呼,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接起电话。 顾知闲见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她将嘴里已然咬光的棒棒糖棒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靠在墙上,好整以暇地看着秦连青挂了电话。 “秦导,跟你商量件事儿。” 秦连青明显因为刚才那个电话更烦闷:“什么事?” 顾知闲也不隐瞒,大大方方承认:“那些照片是我流出去的。” 秦连青完全没想到她这么坦诚:“为什么?” “我想搞梁安啊。”顾知闲抱起肩,笑道,“他这样毁了您的电影,我看不下去。” 秦连青:“……”得了吧,别把私人恩怨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刚才北斗娱乐给我打电话,说电影口碑可能会遭受打击,他们考虑撤资。” “秦导,”顾知闲挑眉,微微俯身,“你觉得季言怎么样?” 秦连青一勾唇,也很坦诚:“很不错。” “做男主行吧?” 秦连青点头。 “他又是北斗娱乐旗下的是吧?” 秦连青又点头:“你的意思是让我现在换主角?可是如果我把梁安换下,alien也许也会同样威胁我。” 顾知闲看住秦连青的眼睛。电影口碑岌岌可危,但现在这个男人倒一点都不慌张,似乎早就有了对策。 看来自己来这里,可能是多此一举了。 她笑道:“秦导,我那天就发现你给季言的这个角色,很危险刺激,也很剑走偏锋。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被送去国际电影节,这个角色可能——更能得到青睐?” 作为外行,顾知闲其实也是瞎说一通。 她对电影一无所知,但作为一个观众,仅凭这几天在片场的观察,她只觉得季言的这个角色与传统主角设定差异很大。虽然是个坏人,却坏得迷人,让她恨不起来,甚至还想多看一些他的戏份。 她会这样想,那么肯定也会有很多和她这样想的人。 毕竟,季言把这个角色演活了。 没想到,她一说出这句话,秦连青的眼睛就亮了一下。 “你的意思是……改剧本,变成双男主?” “虽然是双男主,”顾知闲眼梢微扬,“但是最终谁的戏份多一点,还不是导演您和编剧说了算?” 顾知闲早就看出秦连青对梁安的不满,如今她说的这么含糊其辞,正中秦连青下怀。 他拿起电话,又给北斗娱乐打了过去。 顾知闲向他示意,走出房间。 风口浪尖的,这样折中的方案,两个公司都会接受。秦连青正乐意顺水推舟地减少梁安的戏份,事是alien的小韩总搞出来的,不答应都不行。 梁安这次恐怕要吃一个大闷亏。 等这部双男主的电影上映,谁的演技好谁的演技烂一目了然。 也不知道日后,他能不能一直用他的菊花换来好资源咯。 顾知闲心里越想越爽,低头在走廊上走着,迎面不小心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卧槽!” 她揉了揉有些发胀的额头,抬头看去。 妈的,第二次了。 季言。 季言低头看她,“你还好吧?” 顾知闲退后半步,“还好还好。” 季言挑眉,看着依然站得离自己很近的姑娘:“去吃饭?” “好啊。” 顾知闲一边揉额头一边跟着季言走下楼。 已经到饭点,二楼的西餐厅里人渐渐多了起来。两个人都是名不见经传的文艺界新人,所以他们并没有引起什么注意。 顾知闲跟在季言身后,眯着眼睛审视他的身材。 嗯,肩膀挺宽的,背上的肌肉应该很多,屁股看上去手感很不错啊,什么时候真的睡到他了一定要好好摸一摸…… “嘿,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她脑中不断滚动播放的淫.秽色.情画面被旁边突然传来的女声打断。那个女人似乎因为见到他们,十分高兴,言语中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顾知闲撇了撇嘴,抬眼望去。 那个女人目光灼灼,正望着季言。唇畔的微笑勾起完美的弧度,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一切都是那么无懈可击。 顾知闲翻了一个白眼。 真他妈假。 而且还是个面熟的假人。 季言也转头,看见了叶钦恬。 第38节 他的目光淡淡划过妆容精致的女人,眸色没有任何波澜,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她的那声招呼,也想不起她是谁。随后,他的目光探向身后,正好看到顾知闲翻了一个白眼。 季言微微勾了勾唇角。 他的长臂一伸,轻轻搂住顾知闲的肩膀,让她靠近自己几分。 “今晚想吃什么?” 顾知闲眉梢扬起,微微抬起头,斜眼看他。 吃错药了? 季言也低头看着她,见顾知闲没有反应,幽深的眼睛里浮起一层薄薄的笑意,嘴里慢悠悠地吐出两个字: “宝贝?”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觉得季言总让女神撞到自己怀里是故意呢还是故意呢还是故意呢? 第36章 亲爱的 顾知闲能清晰地看到, 季言幽深眼睛里印出自己的样子。 那片深褐色里包裹着雪花一样轻柔的和缓,慢慢地落到自己身上,就像后半夜的皎皎下弦月,在东边深蓝色的天空上围出一小片瓷白色的亮光, 温柔而坚定。 她的心几乎漏跳半拍。 这样的温柔, 真的是属于自己的吗? 还是因为, 对面的那个女人? 她的眉梢慢慢低垂。 季言的身上有股好闻的香气,不是任何一种刺鼻的男士香水的味道,倒像是夏日夜半的草木芬芳。 顾知闲有些失神。 刚才的那声“宝贝”让她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响起了逼哥的声音:“宝贝, 人和人,一场游戏……” 这首歌前一句话怎么唱来着? ——我想和你在一起,直到我不爱你。 顾知闲怔了好一会儿。 半晌, 她用手肘轻碰季言:“哎呀, 叫什么宝贝啊,真是恶心死了,吃什么都听你的——” 季言眸光微动。 对面的女人听见季言的那声“宝贝”,身体一僵。现在听到顾知闲这样说,心下松了一口气,又远远着笑着对季言开口:“哎, 你记不记得……” 看来他们不是情侣。 这时,男人怀里的少女转头冲她一笑。 这个笑容很浅,转瞬即逝。顾知闲转头的幅度也很小,旁人几乎看不出来。 可是叶钦恬看到了。 少女唇畔勾成一个傲慢的弧度,狡黠里带着敌意, 像是一种刺目的示威。 叶钦恬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挑衅。 她有些不甘心,微微提高自己的音量:“……我们在薛沛的车里见过?” 叶钦恬后面的话很快被她自己吞了回去。 因为,另一边,季言怀中的顾知闲灿烂地笑着,仰起头,亲昵地蹭了蹭季言的下巴。 她的头发衬得嘴唇愈发红润的,慢悠悠吐出三个字: “——亲爱的。” 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叶钦恬却听得清清楚楚。 她微微怔在原地。 所以,刚才这个姑娘说的那些话,算是情侣间的打情骂俏? 自己太丢人了。 她只觉得全餐厅的目光都投射到她的背上。 对面的那对情侣似乎完全没有看到她。男人温柔地看着女人,他们眼中只有彼此。而在这个画面中,叶钦恬就是一个不被发现的局外人而已。 这个画面深深刺痛了叶钦恬的眼睛。 她的面色白了又白,紧紧咬住嘴唇,走出了西餐厅。 转出西餐厅,叶钦恬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停下脚步,从包里拿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号码。 电话接通的一瞬间,她的脸上漾开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 “喂?薛先生吗?我是叶钦恬。” 顾知闲余光看到叶钦恬走出了西餐厅,连忙提醒季言:“喂,她走了。” 季言的目光这才从她的脸上移开。 他淡淡应了声“嗯”,将手从顾知闲的肩膀上拿走。 顾知闲活动了活动僵硬的肩膀,长长松了口气。 她的妈呀季言靠近的时候心跳完全止不住啊,感觉血液循环都比平时快了很多,脚步都虚浮起来了。 不行不行,不就被一个男人搂抱了一下,还顺带蹭了蹭他的下巴吗? 顾知闲,这样你就小鹿乱撞,你也太怂了! 她在心里进行着自我检讨。 两人坐下,季言低头翻着菜单,顾知闲却完全没有心思看。 那些牛排、意大利面、沙拉的图片,在她眼里,全都幻化成了季言的眼睛。 它们看着她,温柔而沉静。 顾知闲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可能要心力衰竭了。 她索性合上菜单,死死盯着对面的男人,强迫自己安定下来。 季言被她灼灼的目光吓了一跳:“嗯?” “那个女人是谁啊?”顾知闲定了定心神,“前女友?” 上次在美发沙龙的时候,那个女人就带着一股子来自公主的高贵气质。季言很穷,和她明显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是刚才她看到季言又是那么惊喜,所以,应该是因为家境被迫离开的前女友吧? 顾知闲心里酸酸地想。 季言抬头瞥了她一眼,脸上写着“难道你觉得我会看上这种女人?”的不满。 他也合上菜单,慢悠悠道:“大概是个喜欢我的吧。” 大概,是个,喜欢,你的? 顾知闲的脑子一时半会儿没转过弯来。 季大爷,我原先怎么没看出来,你是个这么自恋的呢? 她回想了一下那个女人刚才的表情。 嗯,看到自己在季言怀里的时候,确实有点嫉妒有点震惊脸色很苍白还挺魂不守舍的? 不过几秒钟,顾知闲便同意了季言的说法。 “嗯,”她点点头,“我觉得你说的没错。” 旁边有服务员过来,季言低声向他点单。 好不容易等服务员走了,顾知闲迫不及待又问:“她叫什么啊?” “忘了。” ……长得这么正点的都能忘,您真是长得好看就任性,见多不怪。 “那你怎么认识她的啊?” 季言:“也忘了。” 他淡淡一眼扫过来,几乎看穿顾知闲的内心。 顾知闲撞进这双漆黑的眼睛,仿佛触电一般,立马将目光移到落地窗外。 草,自己怎么变成一个这么八卦的女人了?竟然迫不及待想知道季言所有的过去? 她只是想睡他睡他睡他睡他睡他…… 她对他没有任何情感上的非分之想…… 这么催眠自己几句后,顾知闲的心里稍稍冷静了一点。 她把后面的一连串的问题都吞回了自己的肚子里。 季言的目光没有在她身上停留很久。 过了一会儿,他也看向落地窗外。 夜幕四合,华灯初上。 楼下街旁的路灯落进季言的眼睛,映照着整座烟火城。顾知闲偷眼望去,季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事,唇畔噙着一丝不易被人发觉的笑意。 很浅,很淡。 顾知闲想起他深褐色的眼睛。温淡沉静,包裹着小小的自己,如同时间亘古永恒。 她也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唇角。 几个月前的那个晚上,他站在livehouse外的路边看手机的时候,也是这样笑的。 那时候他们刚刚认识。 那时候的她,离他的世界还很遥远。 可是刚才,她还在他怀里。 第39节 那缕草木的芬芳,到现在还萦绕在她的鼻尖,挥之不去。 * 第二天,顾知闲离开了片场。 “地下室”接了帝都菠萝音乐节的演出邀约。 菠萝音乐节是国内最大的音乐节,常常国庆期间连办三天,邀请全国各地的独立音乐人来表演。 赵山河要参加《最强歌手》的比赛,所以就把菠萝音乐节的演出机会给了顾知闲。 这是顾知闲用“日半”这个艺名参加的第一场演出,意义重大。 官博宣布“日半”将加入菠萝音乐节第三天的演出时,歌迷们都激动疯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为了女神也要跨越大半个中国去看演出啊!” “日半求草!!!!” “女神约吗:)” “草,菊花已经准备好了。” “女神别怕,不管多丑我都会继续爱你。” 妈的。 顾知闲微笑。 好气哦。 她当下决定,从今天起早睡早起,保持年轻美丽的面孔,在菠萝音乐节上,漂亮得吓死她的歌迷! 嘿嘿嘿。 顾知闲越想越激动。 这么多年,终于要从幕后走到台前了。 手中的手机突然振动一下。 她低头,豆荚后台收到一条私信。 顾知闲点开来看,映入眼帘是一个熟悉的id。 “不说:参加菠萝音乐节是真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逼哥的这首歌是《和你在一起》,顺便表白逼哥的livehouse,逼格很高! 第37章 婊极了 当然是真的了。 郭琴的那边有杨律师, 自己根本不用担心。而且,听乔厦说,刘正军的儿子前些日子被高利贷团伙盯上了,现在自顾不暇, 根本也不会来搞自己。 所以, 音乐节这么好玩的东西, 她怎么能错过呢? 顾知闲回:“你来看不?” 不说回得很快:“来。” 顾知闲想了想,没有给季言发信息。 他现在在拍《乌合之众》,梁安又在剧组作妖, 还是不要让他分心得好。 正这么想着,乔厦的电话打了进来。 她的语气很兴奋:“吱吱!重大新闻!重大新闻!” “嗯?” 乔厦:“我们剧组换男主了!” 顾知闲一时没反应过来:“你们剧组?换男主?” “梁安那个龟孙子终于滚了!”乔厦笑得欢快,“据说alien的韩总根本不知道他儿子的这档子事, 秦导打电话过去的时候, 他气炸了,当即要求换下梁安,还把他儿子的权力全都暂时收回了!” 啧啧啧。 还没出柜的啊。 乔厦继续道:“所以啊,在找到下一个金主之前,估计梁安是要在圈子里被封杀一阵子了。” 乔厦的尾音上扬,不难察觉她激动难捱的心情。 顾知闲问她:“男主换成谁了?” 乔厦坏笑:“还能谁?季言呀。” 顾知闲隐约觉得乔厦吞下了“你家”这两个字。 大获成功。 她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得意地笑:“爸爸厉害吧?一出手就让梁安灰溜溜地滚了。” “厉害厉害, ”乔厦附和,“要是没那么多人知道的话,alien的韩总还不一定这么恨梁安,直接就把他封杀了。” 顾知闲对着空气中幻想出的那张梁安狰狞的脸,做了一个鄙夷的鬼脸。 我呸。 就你那种娘炮样, 连季言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呢。 她甚至都没有察觉到。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看人的标准,已经成了季言。 乔厦又想打另外一件事:“对了,我今天和秦导聊天的时候,他问了我一件事。” 顾知闲:“什么事?” “他说……”乔厦坏笑,“你那个朋友日半和季言,到底什么关系?” ??? “不得了啊吱吱,”乔厦继续说,“我怎么从秦导那里听说,是季言把你推荐给秦导写电影主题曲,又是你把梁安搞走,让季言上位成为男一号的?” 顾知闲慢条斯理道:“你不懂这叫什么?” 乔厦:“……结党营私?” 顾知闲笑眯眯,道:“奸.夫淫.妇,狼狈为奸。” 乔厦:“……” 行,你牛逼,只服你。 * 菠萝音乐节如期而至。 天气预报说这两天要下雨,害顾知闲担心了好一阵。 但事实证明,她顾日天果然名不虚传。乌云密布,本来应该下雨的天气,却愣是憋着没有下一滴雨。 顾知闲是red舞台倒数第二出场的歌手。 她的歌曲伴奏并不复杂,主要是吉他和贝斯,所以只叫了肖迁和小二来,另外加了一个地下室的备用鼓手。 演出之前的试音还算顺利。 顾知闲站在高高的舞台上,不远处的地面空旷,抬头,高高的银色铁架在阴天下更显冷灼。 从没想过有一天,她能站在这样一个舞台上,从这个视野,俯瞰整个世界。 顾知闲顿然生出几丝恍惚之感。 小二调好贝斯,走到她旁边用力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怎么,紧张了?” 顾知闲老实点了点头。 她平时那样天不怕地不怕,可是今天,她诚实地承认了自己的恐惧。 怎么会不紧张呢? 今晚站在台下的歌迷里,有人喜欢了她四年,有人跨越了大半个中国来看她。从前,在豆荚上的时候,他们于她只是冰冷的id符号而已,可是在这一刻,她真真正正感受到,他们爱她,所以她不想让他们失望。 小二笑道,“我想到我跟着老赵第一次上台演出的时候,紧张得要死。当时留着个长发,装逼得不得了,生怕自己在台上弹得不够帅,不够引人注目。结果试音排练的时候,一直出错。” 顾知闲转头看他:“老赵没骂你?” “你猜他怎么和我说的?” “什么?” 小二咳嗽一声,学着赵山河粗犷的声音,说道:“除了我介绍你的那几秒钟,没多少人会注意你的。但是,如果你弹错的话,那些姑娘们就会觉得你太弱鸡,根本连睡都不想睡你。” ……真服。 顾知闲:“这他妈不叫安慰吧?这叫变相施加心理压力。” “没错啊,”小二点头,满脸理所当然,“我就是在给你施加心理压力。否则你这个人大大咧咧惯了,万一一上台就乱来怎么办?我可事先提醒你,别给我们地下室丢脸啊。” 顾知闲目瞪口呆。 这画风有点不对吧? 小二见到她这幅样子,终于忍不住狂笑:“你还真当真了?!” ……妈的。 顾知闲怒视他:“我刚出道,你他妈别跟我乱开玩笑啊,吓死我了。” 她还以为自己要是唱错了,连“地下室”都没资格呆下去了呢。 草。 自己太紧张了,连小二这小子能骗到她。 这一插科打诨,顾知闲心里稍稍放松了些。 不过话说回来,她今天确实不能出错。 第40节 因为,除了那些不知姓名的歌迷,台下还会站着“不说”。 他会看着她啊。 她也不知道自己对“不说”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她觉得“不说”很懂自己,但在她的眼里,“不说”却只是一个模糊的符号而已。 她喜欢他吗? 也许吧。 但是她同时又那么想睡季言。 真纠结。 顾知闲觉得自己婊极了。 如果肉体和灵魂必须要有一样在路上,那么今晚的她选择灵魂。 真希望从“不说”站着的方向看过来,是她脸最完美的角度。 啊——灯光打下来,她的脸迷离朦胧,又文艺又朋克。 想到这里,顾知闲的心念突然一动。 试音结束下台,她拿出手机从豆荚发了一条私信给“不说”。 “到了?” 五分钟后,手机没有丝毫动静。 顾知闲不死心,点进豆荚私信。 “不说”的对话框里,最近的消息依然是自己发过去的。 又过了两分钟,手机还是没有提示。 是不是手机出问题了? 顾知闲又点进豆荚私信。 啥都没有。 这么反反复复几次,小二都看不下去了。 “等谁的电话?那晚在大马路边把你拉走那男的?” 对那晚浑身低气压的季言,小二一直耿耿于怀。 “屁,”顾知闲把手机放回口袋里,“一粉丝。” 小二瞪大眼睛:“我的妈啊,这么快就定好草粉的对象了?!” 嗯? 顾知闲想了想。 “长得好看才会考虑草。” 毕竟季言才是她的第一目标啊。 小二“啧啧”两声:“真牛。” 顾知闲满脸“我们是灵魂伴侣你懂个屁”的样子看着他。 小二还想多说两句,顾知闲突然感觉手机振动了一下。 她来不及看小二一眼,拿出手机查看豆荚私信。 真的是“不说”的回复。 “在路上,还有五个多小时。” 顾知闲看时间,从火车站过来音乐节现场大概要一个多小时。 她的表演是晚上七点半。 所以,如果“不说”拼命赶路的话,应该正好能在她表演之前赶到。 原来走了这么远的路来看她啊…… 顾知闲的心有些跃跃欲试起来。 第38章 占有你 晚上七点, red舞台的五条人乐队演唱完毕。 七点十分,顾知闲带着她的乐队上台插电。 走台的时候,乐队已经熟悉过舞台情况,和内外场调音师沟通过返送和音量配比等问题, 所以调音师已经记录下各项参数。 此时, pa调音师按下按钮, 整个扩声系统自动恢复到顾知闲走台时的状态。 一切进展顺利。 顾知闲站在台上,侧过身子和小二还有肖迁试音,余光所触, 白天空荡的广场上,一片黑压压的人群。 她的手心微微沁出汗渍。 到底是第一次登上这样的大舞台,和地下的livehouse都是有差别的。 “要是现场出车祸就草不到粉了”的这个念头, 在顾知闲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台下的歌迷们从中午音乐节开园开始就守在台下, 走马观花看了一天的节目,如今看到女神登场,不过一个侧影,却激起一片沸腾。 人群中此起彼伏地响起疯狂的口哨声。 顾知闲今天依然穿着她最钟爱的红色亚麻连衣裙,红色的长发未经打理,蓬乱地搭在脑后, 掩住她的小半张脸。青白昏暗的舞台灯光打在她的身上,纤细的胳膊懒懒地陷进松垮的裙摆,灯光下的手指修长,和白玉一样,轻轻搭在架在地上的木吉他上。 这个侧影如同投入湖水的石子, 带起一片涟漪。 有女孩子坐在男朋友的肩上,双手呈喇叭状在唇边奋力呐喊:“日半,我爱你!!!” 激起一片尖叫声。 她身边的人渐渐加入她。 场上是此起彼伏的“日半我们爱你”。年轻人们拥挤成团,抬头,看向他们共同喜欢了很多年的姑娘。 还没开场,就已经这么燃了。 尖叫声入耳,在顾知闲的耳膜上用力震起弧度。 这弧度带起波纹,在她心上漾起一片温柔的情绪。 他们为什么喜欢她? 这已经不重要。 所有的那些曾经的委屈、愤懑、不公,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 有一种冲动,从她心上破土而出,挣扎着想要冲破整个灵魂。 顾知闲已经不是很听得见小二和肖迁在弹什么、说什么。她不由自主地闭上眼,想要抑制住这种冲动。 今夜,这里,只属于她。 这是她的世界。 * 七点三十分,灯光暂暗,演出正式开始。 乌云已经散去,露出夜幕上灿灿灼烧的星辰。 初秋夜风轻拂,满城桂花香。 舞台上慢慢晕开一点清白的光。 正中间的高脚凳上,坐着一个穿红色亚麻连衣裙的姑娘。 她微微闭眼,半张脸被话筒挡住。台下的人们抬头,只能看到她流畅的下颏弧度。 纤长的手指在六根弦上游刃有余,认真弹奏伴奏。 和弦简单,空气安静。 隔着夜空,声音传来,在心上轻轻按下烙印。 清冽而纯粹。 有人的眼眶微微泛红。 姑娘的脖颈微微向前探,靠近话筒,开口唱歌。 “让我占有你/在你最好的年纪 让我占有你/占有你干净的心/温柔的声音/和完美柔软你的身体 让我占有你/撕碎你然后像风握在我手里抱 想把你收集/泡你在福尔马林盯着你意.淫/下半生的每个夜里/你湿润赤.裸 你眼睛/吞了我/山海的浩瀚/宇宙的浪漫/都在我内心翻腾 我大脑我的身体都要你住进/要你把我灵魂榨取/我的浪漫和极端都拿去/慢慢品*” 让我占有你。 别的都不管。 红尘软丈,夜色朦胧。 台下,有人在热吻,有人热泪盈眶,有人在打无声的电话。 所有人都在静静地听台上的姑娘唱歌。 她还很年轻,可她是他们的神。 顾知闲慢慢睁开眼睛。 头顶的灯光照得她的肌肤滚烫。 没有人知道,她的指尖微微颤抖。 第41节 是紧张,更是兴奋。 刺眼的镁光灯让她看不清台下的一切。弹到间奏,她轻晃长发,将自己四分之三的脸露给舞台左边的人群。 这个角度看过来的她,最美。 原因无他。 ——因为“不说”站在那边。 间奏结束。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夜空里再次响起,更加温柔,更加有力。 “我只属于你/我只属于你在这短暂的生命/随你自由来去 想现在死去/时光记住我此刻坚决和笃定/让你永远觉得安心 要陪你上岸/别的都不管/我要逆世界而行/我要化成灰烬 我只属于你/把你的路/铺平” 我只属于你。 把你的路铺平。 唱到这里,顾知闲有些恍惚。 这首歌,她到底是唱给谁听的? 季言? 还是“不说”? 还是一个虚幻的影像而已? 顾知闲觉得心里有些燥热。 大概是今天这场上的荷尔蒙太足了,弄的她都蠢蠢欲动。 乔厦说的对,她缺男人,太缺了。 顾知闲指尖轻颤,将最后的一个音拉的很长。 一曲完毕。 全场静默三秒。 然后,爆发出一阵剧烈的掌声。 顾知闲从高脚凳上站起来,绕过话筒,往前走了几步。 妈的,灯光终于没有那么刺眼了。 但是台下太黑,她根本看不清楚每个人的脸。 她的目光从人群里飞速穿过,落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黑压压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所有人在朝顾知闲吹着口哨,尖叫呐喊。 但是,她在找一个人。 上台半个小时前,“不说”给她发了一张照片。 从照片的方位来看,他就站在舞台的左边。 但是,现在她站在舞台上,什么都看不见。 人太多了。 顾知闲拿着话筒,有些怔忪。 小二见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以为她激动傻了,连忙在她身后轻咳一声。 顾知闲这才回过神来。 她举起话筒,将头发拨弄到脑后去,露出她的正脸。 人群静默。 顾知闲张了张嘴,打算来个开场白。 “大家……” 这两个字刚刚出口,剩下的话便被台下再度席卷而来的尖叫呐喊声所淹没。 “求草!!!” “女神最美!!!” “操.我!!!操.我!!!” “一——点——也——不——丑——” 顾知闲黑人问号脸。 不丑这事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大声地用骄傲的语气喊出来? 很迷。 她对着话筒轻轻清了清嗓子。 歌迷们终于慢慢冷静下来。 毕竟他们也没想到日半有这么好看是不是! 他们还以为日半是长得太丑了所以才一直都在幕后的! 长这么好看干嘛一直这么神秘兮兮遮遮掩掩啊! 所有人都脸色潮红,激动到不能自抑。 台下的声音渐渐归于平静。 顾知闲终于有机会能继续完成她的开场白。 都到这个程度了,顾知闲觉得自己也不用假惺惺地再说什么“大家好,我是日半”这种场面话了。 她开口,第一句话是—— “前两天,我看到网上有人让我放心,就算我很丑也不会脱粉的。” 台下一片哄笑声。 虽然日半站在高高的台上,可对他们之间丝毫没有距离感。 待台下的笑声消散,顾知闲在台上眨了眨眼睛。 “所以现在,应该没人要脱粉吧?” 台下一片异口同声的“没——”,口哨声四起,人越聚越多。 顾知闲拨弄了一下身前的吉他,脸上笑得愈发灿烂:“接下来这首《某夜火车中心》,送给一个,我想睡的人。” * 日半的首秀不过五十分钟,过得很快。 顾知闲在台上插科打诨,嬉笑怒骂,歌迷们意犹未尽。待她唱完最后一首歌,他们还在台下久久不肯散去,齐声喊着“encore”。 后面要登台的歌手已经要上场插电了,虽然顾知闲也意犹未尽,但还是按照规则下场。 来日方长呢,巡演的时候安可个够! 顾知闲和乐队到台下收拾好东西,台上的歌手已经开唱了。 她拿出手机,看到“不说”在半个小时前给自己发的私信。 “很棒。” 顾知闲咬了咬下唇。 一边的小二招呼她:“日日,去喝酒!” 她的手指在慢慢暗了的屏幕上轻轻一按,随后抬头:“你们去吧,我不去了。” “哎呦。”小二兴致勃勃地凑过来,坏笑道,“谁?那个粉丝?” 顾知闲把他的头一推,“去你妈的!别乱说!” 小二指着顾知闲微微泛红的脸,仿佛发现了新大陆:“我操!日日,你他妈还会脸红啊!” 肖迁和鼓手也凑过来和小二一起调侃顾知闲。 今天的演出很顺利,大家的心情都不错。 顾知闲最后都懒得理他们仨。她将吉他放到车里,拿着手机,兀自离开。 “啧啧啧……”小二看着她的背影,感慨道,“入行这么多年,我谁都不服,就服她。” 他转头看肖迁,“你看看她那个样子,一脸遇见真爱的娇羞样。牛!真他妈牛逼!” 肖迁说:“我也有真爱,只是不会娇羞而已。” 小二:“……” 他只是感慨一句年轻人旺盛勃发的爱情让人艳羡,怎么这哥们就开始攀比起来了? 他瞥了肖迁一眼,想到对方女朋友漂亮美艳的脸,不甘心地挤出一个字。 “哦。” * 顾知闲边走边给“不说”发了一条信息:“你在哪?” 不说:“?” “我来找你。” …… 季言看着手机屏幕上这四个字,往音乐节会场外走的脚步顿住。 他眉峰微挑。 第42节 来找自己? 季言愣了几秒。 随后,他薄唇微抿,勾起一个小小弧度。 手指在屏幕上翻飞,打下几个字。 “red舞台这边,人群最后。” 季言边打字边往red舞台走去。 消息发出去后,他退出豆荚,点进12306的app,把自己的火车票改签。 ——本来还打算回片场睡两个小时的,算了。 他很快走回red舞台的前面。前面的人群疯狂尖叫嘶吼,季言双手插兜,有些恍若隔世。 刚才,他也站在那样的人群里,虔诚抬头,看着自己喜欢了四年的姑娘唱歌给自己听。 季言已经忘记,很久之前,到底是谁和他说过一句话。 那个人说,如果你总是听一个人唱歌,就会很轻易地爱上她。 当时他不信。 现在他坚信不疑。 季言抬头,看向头顶的夜空。 深蓝色若梵高的油画质感,当中一轮皓月圆满。 乌云终于彻底消散。 今天……是中秋了吧。 熙攘人群之后,季言靠在路灯柱子上,仰头看着夜空。灯光落在他身上,落寞又温暖。 远远地,顾知闲沿着有些泥泞的石子路走来。 她有些紧张,也不知道自己发了什么疯非要来见一个陌生的歌迷。正好摸出一支烟,她狠狠吸了一口,尼古丁让她的心神安定不少。 她裹了一件暗青色披风,长发遮住大半张脸,一路上也没有人认出她来。 这样很好。 顾知闲这样想着,口中缓缓吐出一缕青白色的烟。 她抬头,望向red舞台下人群的最后。 那里的路灯下,靠着一个人。 顾知闲心跳有些乱。 她手指紧紧掐烟,走近几步。 待看清那人的侧脸,她一下子愣住。 季……季言?! 第39章 你困吗 下意识地, 顾知闲竟然有扭头就跑的冲动。 她将烟头掐灭,轻轻后退几步,打算绕道。 季言怎么会在这儿呢? 他应该已经看到自己就是日半了吧…… 她脑袋里这么胡思乱想着,就看见路灯下的男人抬头, 准确地看到了自己。 季言站直了身子, 双手插兜, 看着她淡笑。 笑容很浅,融入夜色,几乎不见。 但是, 隔着这么远,顾知闲都能看到季言那双深幽眼睛里漾出的温柔。 就像初春第一片飘落的桃花瓣,在流水上打着旋儿, 弄起涟漪的波纹。 她的心狂跳不止。 见她止步不前, 季言迈开长腿,朝她走了几步。 “季言,”顾知闲根本无法思考,甚至有些害怕季言的靠近,连忙开口道,“你怎么在这里?” 季言停下步子:“你呢?” 他没有回答顾知闲的问题。 顾知闲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有力的跳动声:“我去见个朋友……” 等等! “不说”也在这边等她…… 不会这么巧吧…… 电光火石之间, 她的脑子突然转得飞快。 一点灵感被她抓住,但是转瞬即逝。 季言看着她呆愣在原地的样子,勾唇淡笑道:“见谁?不说吗?” 顾知闲下意识道:“这是□□,我当然不说。” 自己都没睡到季言,凭什么告诉他现在自己去见的人是“不说”? 话音刚落, 她自己都愣住了。 见谁?不说吗? ——她去见的就是“不说”啊! 刚才转瞬即逝的那点灵感一下子被她抓住。 顾知闲抬头,瞪大眼睛:“你………………!” 她操操操操操操啊! 夜色笼罩下,季言的肩膀一耸一耸,低醇的笑声传来,蕴得人心里发烫。 短暂的震惊过后,顾知闲怒目而视,咬牙切齿:“草!” 她还是被他耍了! 季言悠闲地往前走了几步:“我可什么都没说。” 路灯映出他棱角分明的眉眼,就像泼墨山水画清雅,却透着一股无辜的狡黠。 ……顾知闲无话可说。 是是是,他确实没有刻意骗自己,只是没告诉自己而已。 季言——忌言——不说。 他原来就是不说啊。 她好像捡了个大便宜,又好像吃了个闷亏。 顾知闲只能在心里不停腹诽:操操操操操操操…… 不,这么几个“操”字根本无法表达她震惊委屈无奈愤懑不平生气讶然甚至喜悦等等等等杂糅起的情绪。 季言一眼就看出,她的内心里早就把整个世界日了个遍。 他脸上带着无法消散的笑意,自然地牵起顾知闲的左手:“走吧。” 季言的手指修长有力,隔着薄薄的肌肤,传来阵阵温度。顾知闲碰到他柔软的掌心,摩擦感受到自己指尖上常年弹吉他留下的薄茧,下意识就要缩回手。 这个几个茧子太硌人了。 季言虎口紧了紧,顾知闲没能挣脱成功。 他回头看她,微笑着一摆头:“紧张什么?” 顾知闲一愣。 对啊,她顾日天有什么好紧张的? 索性放弃挣扎。 两个人沉默着走了几步。 red舞台上传来激烈的金属碰撞声音,是痛仰的演出。粉丝们的尖叫声与呐喊声乱作一团,已经有人在台下开起了火车,还有人爬到人群之上,手中举着燃烧的火把,火花四溅。 顾知闲:…… 玩得太过了吧? 果然,没过多久就有警察过来把举火把的人带走。 顾知闲突然想到一件事,戳了戳前面的人:“诶?我记得你是不是喜欢痛仰来着?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就在他们演出的那个livehouse外头遇到你。” 季言站定,瞥了一眼舞台上面的乐队:“我不喜欢他们。” 顾知闲疑惑:“那你……?!?!” 亏她当时还以为季言喜欢痛仰,总拿痛仰和他套近乎来着! 季言低眸看她,淡淡道:“哦,当时看到有人说那场嘉宾可能是日半,我就去看了。” 顾知闲:“…………??!!” 真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早知道季言这么喜欢日半,自己早亮真实身份草粉了啊,还需要等到现在?!还费劲心思地撩来撩去?! 顾知闲追悔莫及。 叫你装x!叫你装x! 两人很快走过red舞台。 第43节 顾知闲努力使自己悔恨的情绪中走出来,问季言:“我们去哪里?” 前面传来温温淡淡的回答:“请你听歌。” 切。 顾知闲一撇嘴。 就在一个音乐节里头,有啥好请不请的。 季言领着她往另一个舞台走去。 顾知闲的目光顺着季言宽阔的肩膀滑到精细的腰,然后是长腿,以及…… 啊—— 她深吸一口气。 满城都是桂花香啊。 季言回头:“到了。” 顾知闲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 季言牵着她,远远地站在人群的后面,没有说话。 相较于那边的舞台,这边的舞台安静许多。 月色流淌,台上只有一个人在弹着吉他唱歌。 “你是九月夏天滚烫的浪/你是忽而大雨瓢泼的向往/你是飞越山川河流的大梦一场/你是整夜白雪茫茫的路旁/你是南半球的年少风光/你是无言/你是对望” 隔着很远,顾知闲看不清台上的人。只觉得他的声音温柔,簌簌落到脸上,比身边的桂花还要轻悄。 季言问她:“好听吗?” 顾知闲点头:“好听。” 这文艺范儿,比自己是强多了。 台上的人继续唱着:“你是隔着落地窗的翅膀/你是小城艳阳高照的清香/你是无力抗拒不停追逐的磁场/你是我不能拥抱的短暂理想/你是旅途/你是故乡” “我一直学不会弹吉他,”季言轻轻开口,“所以,只能借花献佛了。” 这些……都是你想和我说的话? 顾知闲顿了顿,最终没有问出口。 她用力回握了一下季言的手,站在原地静静听着。 “你是四海为家的回头牵肠/你是我独享的遗憾和渴望你是我不愿醒来的梦啊柔情一场/你的名字/叫难忘……” 月亮边的最后一丝云也散开了。 顾知闲一下子起了兴致,撩起裙子,一屁股坐到地上。 她的手撑在屁股后面。嗯,这样看月亮就更方便了。 顾知闲仰头,笑着拍拍身边的地面:“坐?” 话才问出口,她突然意识到季言是个洁癖狂魔。 心下叹了口气,她都做好又站起来的准备了,谁知季言垂眼,拂了拂裤子,以一种十分优雅的姿势坐了下来。 顾知闲:“……你不怕脏了?!” 季言看她一眼,低低“嗯”了一声。 一个字,清悠又低沉,混着桂花香,在夜色里传来。 吉他声的间隙里,秋蝉在奋力鸣叫。 顾知闲只觉得心里欢喜极了,可具体是为什么,她也说不上来。 她一时不知道回答什么,也只淡淡“嗯”了一声。 哎,内心这么多愁善感,自己大概是可以转型了。 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听完这首《十二》。 人群离他们很远,可是有一些东西却离他们很近。 ——是音乐、梦想和爱情? 顾知闲在心里盘算一阵子,觉得大概还缺少了一样东西。 她倾身,唤旁边沉默的男人:“季言?” “嗯?” 顾知闲撞进一双漆黑的眼睛里。。 “我们……”她斟酌了一下台词,“哎,你困吗?” 季言:“……嗯?” 明知故问。 幸好有夜色遮掩,顾知闲也不至于太过扭捏。 她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是说,你想不想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 *《十二》是留声玩具的一首歌。 第40章 坏心思 季言的眼睛望了过来。 他的目光落在顾知闲的脸上, 倒映着月光,撩拨得她心里痒痒的。 她也不知道对方会意没有。 今天月色这么好,此时不睡更待何时啊! 季言似笑非笑:“确实很晚了,有点困……” 顾知闲心下一喜。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 “那……?” 她才说出一个字, 季言便掏出手机看了看:“我的火车在两个多小时以后。” 他什么也没说, 但却什么都说了。 从音乐节到火车站就要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间, 大概来不及了。 顾知闲一撇嘴:“知道了。” 他又不会逃走,她也有的是机会。 季言没点破她的小心思,单手一撑, 站了起来:“去逛逛?” 他向顾知闲伸出一只手,拉她起来。 他们并排走着,从熙攘的人群中穿过。 从舞台走到音乐节的大门口, 两人经过一片低矮的树林。 顾知闲转头看季言, 突然起了坏心思。 她用力拉了一把季言的手,将他拉到身边,几步就隐入幽暗的树林从中去。 离得这样近,顾知闲能清晰地闻到季言身上的味道。 又是那股熟悉的草木香气。 像是卷来一阵夏天的风,带着点薄荷的透明感。 但这次和上次却不一样了。 那次的季言在她的眼里还是个遥远的影像,那个拥抱也没有带着这样多旖旎的心思。如今, 季言与“不说”慢慢重合,意味全都变了。 她一不小心动心的人,从头到尾都是他呀。 顾知闲的脸触及季言的胸,有些发烫。 她踮起脚仰头,在季言的下巴上狠狠啄了一下。 滑腻之中带着几许小小的刺麻感, 这样恰到好处的粗糙让人上瘾。 顾知闲抿了抿嘴巴,低笑几声。 太爽了,她早就想这么干了。 谁知,她还没完全的从这次接触中回味过来,就感觉腰上一紧,一只大手将她死死箍住。 掌心滚烫。 顾知闲轻轻抬头看去,树影婆娑,月光穿透树荫落到男人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什么都看不清。 但是他的眼睛在发光。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看见男人俯身,那双眼睛越来越近。 然后,嘴唇温软,撞上了两片微凉的唇瓣。 季言很有节制,只不过从她唇边轻轻擦过而已。 鼻尖触碰肌肤,他的呼吸平缓,打在顾知闲的脖颈间,带起一片颤栗的酥麻。 一股电流顺着顾知闲的脊柱自上而下流淌而过,直到全部通向了广袤土地。 顾知闲呢喃一声,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搂住他的后背。 肌理平滑有力,手感很好。 草…… 第44节 要是能现在就睡就好了…… 她在心里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狗屁火车,狗屁剧组,把这么好的氛围全毁了。 静谧的树林里,两人的呼吸都有些粗重。 季言轻吻她之后,不再动作。只是把下巴轻轻搭在她的头发上,沉默片刻,然后才慢慢放开她。 “我走了。” 顾知闲问:“你戏拍到什么时候?” “还有大半年。” “好,”顾知闲在心里飞快地算了一下,“我要开始巡演了,过段时间就去找你。” 季言后退一步,看着顾知闲,露出一个微笑。 “嗯。” 两人都没有说话。 好像真没什么好说的了。 只是气氛太过温柔浪漫,顾知闲的脑海莫名其妙地蹦出一句诗。 “月下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谁写的?哪首诗? 顾知闲想不起来,不过也没有那么重要。 她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今天的月色很美啊。” 季言也抬头:“是啊。” 两人就站在这里看了一会儿月亮,季言还是没有任何要离开的意思。 顾知闲实在忍不住了:“你还不走吗?” 这是依依不舍到了这种地步吗??? 季言说:“就走。” 他顿了顿,叫了声她的名字:“顾知闲。” “嗯?” 顾知闲能清楚地看到他正在认真地看着自己。 虽然光线这样暗,但却比之前所有的时间,都要认真。 他似乎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 他深深看了顾知闲一眼,然后走出了小树林。 后来的很多年后,季言还会想到这片小树林和这个晚上。 他当时心里想说什么来着? 好像是想说她很美?还是她写的歌很好听? 或者是…… 在那一刻,他相信了命运? 这样一步一步,缓慢坚定地,把顾知闲送到他的身边。 * 顾知闲回到车上的时候,小二他们喝酒还没回来。 她的心还“砰砰砰”跳个不停,整个人的脚步都虚虚浮浮的,有点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靠在车边抽了根烟,她才慢慢冷静下来。 远远地,有一对小情侣嬉笑打闹着走过来。 他们大概在音乐节上玩high了,喝了一些酒,步履都有些不稳。 女生无意间抬头,看见靠在车上抽烟的顾知闲,花了十秒钟,然后发出一声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 她的男朋友顺着她的目光看过来,也愣住了。 女生甩下他就跑到顾知闲面前:“天呐呐呐呐呐呐呐啊!日日日日日日日日……半!!!你是日半吧???!!!!” 顾知闲:“……” 好好的说这么“日”字干什么。 她掐灭烟头,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她应该说什么?签名?拍照?还是你好? 结果这个女生根本没给她思考的机会,在原地狂叫了半分钟,整个人抱着胸惊喜地疯狂大笑,直不起腰。 顾知闲从没有这样近距离地接触过自己的粉丝。 ——当然,季言不算。 女生招呼她的男朋友过来:“天哪天哪,快来快来,日半真人简直帅翻了!!!” 顾知闲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裙子:为什么不说自己美??? 待她再抬起头,看见面前的女生已经泛起泪花。 “我听了你的歌四年,高考的时候也是天天听着你的歌睡觉的……”她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天哪,我真没想到有天能见到你这个人……” 然后,女生捂着嘴巴,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顾知闲吓了一跳。 那个男生连忙把他女朋友搂到自己怀里哄,对顾知闲抱歉地笑笑。 顾知闲觉得蛮有意思,挺感动的,也没走,就站在原地看着他们。 半晌,女生终于渐渐止住哭咽。 她没有提任何有关签名和拍照的请求,只是抹了抹眼睛,问顾知闲:“日半,你为什么现在才出来呀?” 你为什么出来得这样迟呀。 语气里满是委屈。 顾知闲抿唇一笑:“抱歉啊。” 这么可爱的粉丝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她突然觉得之前所有的苦都不是什么了。 女生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没事的没事的,你出来我们就很开心啦。” 男生在旁边憨憨地笑着,问了一句:“日半,你什么时候出新歌啊?之前的歌我们都倒背如流了。” 新歌。 顾知闲的眼前迅速略过一双漆黑而深幽的眼睛。 她勾唇一笑:“快了。” * 小二一行人回车上的时候,已经是凌晨。 他一手拿着一只酒瓶,打开车门,一边转头,在和肖迁吹逼:“当年那个女的吉他手死要跟着我,哎,可惜了,早知道就……” 他注意力全在肖迁身上,看都没看就踏进车里。 “草!” 声音戛然而止,肖迁听见小二骂了一句,似乎撞到什么东西。 他连忙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往里探了探。 顾知闲抱着吉他,坐在靠门的位置,睡得正香。 小二被她的脚绊倒,扑倒在顾知闲的大腿上,姿势极不雅观。 小二呲牙咧嘴地扶着腰跪起来:“草,日日你干嘛不吱一声……” 顾知闲也幽幽转醒。 她左右看了看,一脸了然地拂了拂裙子:“写歌写睡着了啊。” “草,不是吧?”小二瞪大眼睛,“你他妈这么认真,今天都没去喝酒,还写了一首歌?!” “嗯,”顾知闲打开随身的电脑,将和弦和歌词都记下,“灵感来了呗。” 小二来了兴致:“什么歌啊?” 他凑过去,认真读着屏幕上的歌词。 “我闯进一片潮湿雨林,夜晚/我护住手掌和香气/我听说隔山隔水的北方/春天慢慢逼近/我躺在遥远的月色里/你穿上红色连衣裙/我想起在某个热带岛屿/有野花曾唱着寂寞歌曲/我沉入深蓝色的海底/在海藻丛中慢慢睡去……” 他的眼睛越睁越大。 终于品出了一点味儿来。 “我操!”小二转头看顾知闲,“你刚才跑去跟人打了一炮么?!你这他妈是真正的重口味小清新啊!” 顾知闲摸了摸下巴。 嗯?真的这么露骨?这样就被看穿了? 肖迁也过来凑热闹。 他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哪里重口了真是的,这么文艺,连句他妈的都没有……” 小二无语:“你再仔细看看啊。” 肖迁眯起眼睛。 潮湿雨林、野花、海藻丛…… “我操!” 第45节 他也反应过来了。 顾知闲笑眯眯的:“够隐晦吧?” “就服你,”肖迁是服气的,“路子很野。” 顾知闲继续笑。 这就是她想象中与季言做.爱的场景啊。 又梦幻又美好。 希望他不会让她失望。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个彩蛋:网易云音乐搜索“日半”有惊喜。 不过!!!搜索需谨慎,到时候顾知闲在你心中的形象如果毁了,别来找我哟:) 第41章 他有毒 火车沿着轨道摇摇晃晃地前行, 车厢里塞满昏昏欲睡的空气。 季言看着窗外,灯火明灭打在他脸上。 其实什么也看不清,但他就是睡不着觉。 这静谧的夜突然被一阵铃声划破。 季言的手机响了起来。 上铺的人嘟囔了一句,翻了个身。 季言将声音按掉, 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 接起来。 “嗯?” 薛沛没想到他接的这么快, 一时没反应过来。 “啊……阿言?!” 季言:“……嗯。” 车厢里的空气太过安静,他轻轻从床上起来,走到两节车厢连接处去。 季言斜靠在车厢壁上:“什么事?” 薛沛“嗯嗯啊啊”了两句才想起来:“我刚才突然想起一件事, 怕忘了,就马上给你打过来了,你没睡吧?” 季言瞥了一眼手表, 凌晨三点多。 这小子他妈的就是一活神仙吧? 他“嗯”了一声。 “那啥, 你还记得你刚来帝都那天我去接的那姑娘么?”薛沛道,“就叶家的那个小孙女,挺正点的一姑娘。” 季言没吭声。 那边的薛沛早就习惯了季言的沉默,自顾自继续道:“她可厉害了,我家老爷子天天念叨她。高材生,据说还在那个……什么……哥特式……就那个美国很厉害的……” 季言实在听不下去了:“达特茅斯。” “啊对对对!”薛沛的声音有些微醺, “留洋归来的人,长得又真不错,要是早两年,我他妈就……” “有事快说。”季言不耐烦地皱了一下眉头。 薛沛轻咳两声:“那姑娘想约你见一面。” 季言抬眼看窗外。已经到了一个小站,火车慢慢停了下来。 车门缓缓打开。 暮色正浓。 他吐出两个字:“没空。” “哎呀, 人家一漂亮小姑娘,你就忍心这么冷漠地拒绝?”薛沛连忙劝他,“我看她上次对你好像看上眼了,前几天还打电话给我,问我你有没有女朋友,心心念念想和你……” “你和她说什么了?”季言微皱眉,打断他。 车门外,昏黄的灯高高照着站台的上灰白色的地砖,给清冷的夜沁入一丝暖意。 季言想起几个月前的那个夜晚。 后来她还写了首歌…… “我还能说什么?”薛沛在那边道,“老实说呗,你又没有女朋友,当然能和她试试!我跟你说,叶钦恬可是叶家的小孙女,要是你和她在一起了,你家老爷子那边估计也……” 季言冷笑:“试个屁。” 薛沛愣了一下。 对面的人顿了顿,然后慢条斯理道:“谁说我没有女朋友的?” ?! 薛沛的酒意一下子散去:“你小子之前不还单着么?!他妈什么时候把了一个妹子……?!” “嗯,”季言说,“现在有了。” 车门外的站台上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季言单手插兜,额发有些凌乱。凌晨的空气有些湿冷,荡漾着一种别样的韵律。 这让他想到那个拥抱。 她在自己的怀里放声大哭,眼泪沾衣,也是这样的感觉。 “草!”薛沛骂了一句,兴奋道,“改天带回来看看。” 季言的思绪慢慢拉回来。 “嗯,”他应了一声,“过不了多久。” 车门缓缓合上。 火车渐渐启动,又在这漫长的轨道上进行亘远而弥久的前行,颠簸却义无反顾。 时间的迷雾穿过车厢。 是旅途,也是征程。 * 菠萝音乐节让顾知闲一炮走红。 现场的完美表演无懈可击,她又长得不错,这点加分项让她在一众糙汉子民谣大老爷们儿中脱颖而出。 赵山河比顾知闲自己还高兴。 地下室许久没有这样的新鲜血液注入,如今顾知闲的到来,又让地下室重获新生。 他快要到《最强歌手》去录节目了,离开之前,特地请地下室厂牌的一众音乐人大搓了一顿。 接下来,顾知闲的生活重心就要全部放到个人巡演和专辑上去。她中间还要暗戳戳找些时间出来,写《乌合之众》的主题曲。 生活突然变得很忙碌。 因为被换成男主角,《乌合之众》进行了一次大换血。季言需要每天专心背台词,还要进行演员培训。片场和帝都太远,两个人整整一个多月都没有见上面,只能在每天睡前打一个电话。 有次季言打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 顾知闲正录好歌,走在回家的路上。 帝都的四点,空气微凉,但是街上行人也不少。 季言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倦意:“还在外面?” 他最近在拍打戏,秦连青怎么也不满意,又是大夜戏,一直拍到现在。 顾知闲有些心疼。 “嗯,回家的路上,”她背着吉他走在马路牙子上,抬头看了一眼熹微的天空,“你还记得那次你来接我,也是这个时候吗?” 季言轻笑:“嗯。” 那次她还唱了《温室花朵》。 顾知闲:“我跟你说哦,小二现在还对你耿耿于怀。” “怎么?” 说到这事顾知闲就觉得搞笑:“他那时候想泡我,结果你突然出现了,把他吓了一跳。” “哦?是么,”季言慢条斯理道,“看来我到得挺及时的。” 顾知闲敏锐嗅到一丝不对劲。 她连忙补救:“想听歌么?” 季言:“好。” “一首新歌,”顾知闲说,“你听听看怎么样。” 季言的呼吸都变轻了。 她深吸一口气,开口清唱。 “我闯进一片潮湿雨林,夜晚/我护住手掌和香气/我听说隔山隔水的北方/春天慢慢逼近……” 顾知闲的思绪慢慢飘远了。 那天在小树林里,季言的手覆在她的腰上,掌心炙热的温度让她想起了一些其它的事。 夏天在阳台上晒过的蓬松被子、冬天老房子里燃烧的炭火炉、深山松树林落满针叶的早晨。 ——都是一些好东西。 她的歌声里不由自主地蕴上一点笑:“……我沉入深蓝色的海底/在海藻丛中慢慢睡去/你走近了我/又远离……” 听筒那边传来的呼吸渐渐趋于平缓。 顾知闲站在原地听了一会儿。 她轻轻说了声:“晚安。” 第46节 啊!恋爱真的让人多愁善感,让人惆怅神伤。 顾知闲沮丧地挂了电话。 她他妈都快要忘了,之前的自己是个多么肆无忌惮为所欲为的人。 哎。 * 没过几天,季言在片场等拍戏的间隙,反常地在下午接到顾知闲的电话。 “你猜猜我在哪儿!” 答案都恨不得写在这句话里。 季言抬头,看到片场门口闪过一个红色的身影。 他勾了勾唇角,假装猜不出:“在录音?” “哈哈哈哈哈!”顾知闲笑得很嚣张,“我他妈就知道你猜不出哈哈哈哈哈!你快转头!” 季言乖乖转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抹熟悉的红色。 天气转凉,顾知闲在连衣裙外披了一件驼色的风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她笑嘻嘻地挂了电话:“没想到吧?我今天到这儿来巡演了,顺便来看……” 她的话还没说完。 季言的身旁跳出一个姑娘,惊喜地看着她。 “哎呦,你就是嫂子呀?!” 那姑娘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睛看着自己,秋波盈盈,皮肤白皙,看上去有些眼熟。 顾知闲指着自己,有些懵:“嫂……子???” 什么情况? 那个姑娘连忙解释:“嫂子,我是季微,他是我哥。” 她的手一指季言。 顾知闲盯着她的眼睛半晌,终于发现她像谁了。 她的眉宇之间,和季言有五分相似,而这五分足以让她的容貌出类拔萃。 顾知闲的眼睛一瞥季言,微微蹙眉一瞪。 怎么也不和自己说一声? 这算是……见家长了吧? 季言看着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勾唇轻笑:“你别紧张,微微不是特意来看你的。” 顾知闲:“……” 怎么感觉这话更伤人了? 季微的眼睛一弯:“嫂子,我是跟着我老师来片场学习的。男主角换人了,剧本也要改编一下。” 顾知闲才反应过来:“你做编剧的?” 季微点点头。她知道顾知闲和季言一个多月没见,十分体谅地说道:“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待她走远,顾知闲才大着胆子瞪了一眼季言:“你怎么不和我提前说一声?!” 真是的,自己连个礼物都没准备。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对季言家里的情况也一无所知啊…… 她想了想,试探着问了一句:“你妹妹专业的学校毕业的?这么厉害,还做编剧。” 季言看了她一眼:“嗯。” 顾知闲:“……” 他妈的,什么有效信息都没有。 她想了想,换了一种方式问:“你们都进演艺圈,家里支持吗?” 季言看着她,沉默半晌。 顾知闲觉得自己那点小心思大概被看穿了。 草,自己什么时候还需要这么卑微地去试探别人?! 季言有毒啊。 她觉得浑身上下有些不自在,正想把这个话题揭开不提,却见对面的男人笑了一声。 他伸出手来揉了揉顾知闲的头发:“以后你就知道了。” 现在不说,还非要等到以后? 顾知闲撇了撇嘴,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她开口,还想说什么,口袋里手机的铃声却把对话打断。 她不情愿地把手机拿出来。 谁这么没有眼色在这种当口给她打电话?! 她正想调戏一下自家小言言问问他有没有想自己啊! 目光触及屏幕上的名字,她愣了半秒钟。 手机响了许久,季言才听到那火红色头发下飘出一个咬牙切齿的字。 “草。” 作者有话要说:  嘿,昨天搞了一件很好玩的事,对彩蛋还满意吗? 季微的故事开在隔壁,叫《春困》,喜欢的可以收藏一下哈~ 第42章 大傻逼 顾知闲抬起头来, 嫌恶地看着手机屏幕:“草,竟然是他。” 季言一挑眉:“谁?” “你不认识的一个人,”顾知闲把铃声静音,根本不想接, “我大学一同学, 叫卢焕。” 季言眸色沉了沉, 问:“他怎么了?” 顾知闲撇撇嘴:“当时我们一起做了个音乐工作室,结果他……” 话还没说完,刚刚拍完一场戏的乔厦凑了过来。 乔厦那天晚上就知道顾知闲和季言在一起的大新闻, 如今看到顾知闲,挤眉弄眼道:“特意来了?” 一个多月都没睡到,吱吱不行啊。 面对她, 顾知闲难得面色阴沉, 将手机递给她看。 “妈的,这人真臭不要脸,又给我打电话了。” 乔厦一看到“卢焕”那两个字,火气就上来了:“他妈的!这小子也忒恶心了吧?!吱吱,你还不给他拉黑?!” 顾知闲:“特么我还没羞辱回去,就这么着拉黑他, 我不甘心。” 当时在瓢虫livehouse卢焕给她下的绊子她可是一点都没忘。 那种上台了都被赶下来的羞辱,估计就是她这辈子最不可能忘记的仇恨。 乔厦看她:“那你打算怎么办?” 顾知闲突然露出一个狡黠的笑:“给他希望,再让他绝望,你觉得怎么样?” 乔厦立刻会意,一拍顾知闲的肩膀:“我觉得不错。” 两个人在这边你来我往自顾自地商量着搞卢焕的事, 独把季言晾在一边。 他倒也不尴尬,气定神闲地拿起新的剧本认真地看起来。 过了很久之后,乔厦才意识到他的存在。 她“呀”了一声,一拍顾知闲的肩膀:“我光顾着和你讲话,打扰你和情郎卿卿我我了!就这么做了,我先走了哈!” 然后和季微一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顾知闲:“……” 喂!她还没有说完呢! 季言的目光从剧本上抬起:“商量的怎么样了?” 顾知闲看着他的眼睛,露出一个笑,下意识转移了话题:“你今晚要拍戏么?” 季言一挑眉看向顾知闲。 ——又是上次那个想不想睡觉的问题? 他勾着唇角,轻轻摇了摇头。 顾知闲的脸上满是兴奋:“那你能不能来看我的演出?” 季言:“……” 他输了。 是他想歪了。 顾知闲见季言愣了一下,以为他今晚有事。她正想说句“你不来看也没关系”来体现自己的通情达理,却见对方点了点头:“在哪里?” 顾知闲:“三把刀livehouse。” “好,”季言答应她,“我会准时去的。” 要不是因为拍戏,她的每一场巡演他都不想落下。 第47节 顾知闲在一旁偷偷摸了摸口袋里的避孕套,笑得很得意。 怎么样?这次够含蓄吧? * 因为要去livehouse排练走台,顾知闲很快离开了片场。 刚出片场,卢焕的电话又打过来了。 这回顾知闲没犹豫多久就接了起来,她对着话筒笑靥如花:“哟,卢焕?” 眼睛里是一片冷漠与讥讽。 卢焕的声音通过话筒传来,有些陌生,竟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其实不过过了几个月。 显然,他没想到顾知闲的态度这样好:“……小闲?” 呸,就你也配叫小闲? 顾知闲的笑容不减:“嗯,什么事?” “我……那个……”卢焕底气不足,有些吞吞吐吐,“我们那个……” 顾知闲鼓励他:“没事,老同学一场,你说吧。” 她的脾气很少有这样温和的时候。 卢焕病急乱投医,根本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现在顾知闲的态度比想象中的好得多,让他松了 口气,被她的话打动,他一股脑儿就把事情都说出来了。 原来,是浮生音乐工作室遭遇了危机。 自从顾知闲离开之后,浮生音乐工作室就大不如从前。虽然卢焕找了一个很厉害的女吉他手,可是鼓手和贝斯手的默契跟不上,现场演出出了好几次车祸。前段时间他们发的一首原创歌曲被质疑抄袭,名声一下子烂到谷底。 顾知闲脸上的笑容慢慢凝滞了。 操蛋的卢焕,浮生才到他手里几天,就flop成这种样子。 她强忍怒火:“那你来找我有什么用?” 他妈的,要是真的抄袭其它歌曲,那就算她是日半也不可能洗白啊! 卢焕连忙解释:“我发誓,我绝对没有想要抄袭!” 顾知闲冷哼一声:“废话,你又不会写歌。” 想来应该是那个女吉他手搞的幺蛾子。 卢焕一时噎住。 他过了半晌才说:“那个……小闲,这也是你的心血,你不会忍心看浮生就这样没了吧?” “你想叫我干什么?” 顾知闲一字一顿,声音冷硬。 “我是无意中看到的,没想到你竟然就是那个神秘的民谣歌手日半!”卢焕顿了顿,“我绝对没有利用你的意思,但是你现在都在地下室厂牌下面了,门路应该很多吧?能不能麻烦你去和那个歌手说一下,不要再在独立音乐圈子里炒作了?那就是个n市本土地下歌手,叫miete,粉丝数量根本比不上浮生工作室的!摆明了就是想……” 顾知闲皱紧了眉头。 哟呵,卢焕这种爬高踩低的本性根本没有变。 他的声音确实很诚恳,但是她对卢焕太熟悉了,熟悉到轻而易举就听出他声音里的不甘与愤懑。 让他感到不甘心的,是那个让浮生的名声烂透的miete,也是自己。 顾知闲几乎都能想象卢焕在心里在抓狂些什么。 ——离开浮生之后,顾知闲怎么能越爬越高,过的这么好? ——她应该如丧家之犬无处可去,最后只能哭着回来求自己,求自己让她重新进入浮生音乐工作室。 ——现在低头的人应该是顾知闲,而不是自己! 顾知闲的唇角绷得冷硬,平平一线,整个人都染上了一层阴郁。 再度开口,她的声音却已平静如常:“好啊。” 顾知闲抬头,看了看将将靠着西山的落日。她想起那天自己被卢焕赶出瓢虫livehouse的时候,楼厦之间的太阳也是这个颜色。 不过几个月,时过境迁,一切却都不一样了。 她露出一丝冰冷却跃跃欲试的微笑。 “好啊,我们明天见一面吧。” 卢焕当自己是傻.逼吗? 那她就让他成为真正的傻.逼。 她要的是浮生音乐工作室。 一直都是。 * 这晚的演出很顺利。 三把刀的老板原先就是在独立音乐圈里混的,后来,因为一直红不起来,就解散了乐队,自己开了一家livehouse。 所以这里的设备和舞台都很专业。 顾知闲唱得酣畅淋漓。比起音乐节高大宽敞的舞台,她更喜欢在这种小小的房间里辟开一角,近距离地唱歌给陌生人听。 舞台的光不亮,她俯身看下去,一张张大汗淋漓而兴奋不自持的脸,让她莫名想起那首有关地铁站的诗。 ——人潮中这些面容的忽现;湿巴巴的黑树丫上的花瓣。 而在这些花瓣之中,隔的这样远,她一眼就看到了属于她的那片。 季言站在人群的后方,斜靠在小桌子上,眼睛与暗色融为一体,她却能清晰看到唇畔的一点笑意。 看到他,顾知闲的心莫名安定了许多。 她在台上整整唱了两个多小时,最后还encore了两次,意犹未尽的歌迷们才渐渐散去。 顾知闲在后台和乐队一起收拾了一会儿东西,然后迫不及待地跑到livehouse前的吧台去找季言。 看了看手机,十二点多了,正好。 季言坐在吧台边,点了一杯鸡尾酒,正一口一口认真地浅酌。 顾知闲站在远处的暗处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 很久之前她就发现,季言一直都这样,做什么事情都很认真。无论是听音乐、吃盒饭,还是喝酒。 他一旦开始做什么事,便只会把注意力全部放在那件事上,绝对不轻易分心。 这让她觉得他的身上在迷之闪光。 过了一会儿,顾知闲回过神来,理了理裙子,就想绕到他身后给他一个惊喜。 还没走出几步,她就看到吧台另一边,一个穿着黑色吊带小背心的女孩子先她一步坐到季言旁边的位置上,和他娇笑着说了一句什么话。 顾知闲的脚步顿了顿。 那个女孩的背心领口开得有些低,顾知闲只看到她的乳.沟在自己眼前晃啊晃。 她知道自己要冷静,但是她根本无法冷静下来。 草。 当着自己的面勾搭她男人,真当她死了吗? 第43章 真他妈 看完演出, 季言坐到livehouse前的吧台点了一杯鸡尾酒,静静等候顾知闲。 他的脑中不断闪回着刚才的演出画面。 ——她在台上唱歌的时候太耀眼了。 他默默关注了她四年,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离她这样近。 季言想得出了神, 一只手无意识地搅着酒杯里的吸管。 身旁的光线忽地一暗。 他转头, 笑道:“这么快……” 目光触及身边的人, 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谁能告诉他,这个穿着低胸吊带小背心的女孩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一瞬间,他又变回了那个面无表情的样子。 那个女孩见他对自己笑了, 更加来了兴致,靠到他身边娇笑道:“小哥哥,一个人么?” 季言几不可见地往旁边移了移, 与女孩隔开距离, 蹙起眉头,正想开口礼貌地回绝她—— “小言言!!!” 另一边,平地惊雷炸起一声娇滴滴的呼唤。 听见这个声音,季言忍不住勾起唇角,一挑眉,转头看向来人。 “终于来了?” 顾知闲几步就走到季言身边, 俯身就在他的唇畔轻吻一下。 这样够明显吧? 她有意无意地往那个女孩的方向看了一眼,起身时胸在季言的肩膀上一蹭。 呃……这是她不小心的。 季言笑意更深,顺势搂过她的腰。 那个女孩在一旁生生呆住。 第48节 半晌,她开口,结结巴巴道。 “日……日半!” ……哎呦, 还是自己的歌迷呢? 场面有些尴尬了。 顾知闲抬头,笑靥如花:“哈咯,今晚玩得开心吗?” ——先发制人,把她嘴巴堵上再说。 那个女孩已经从吧台的高脚凳上滑了下去,有些局促地看着顾知闲:“啊,真是不好意思,我……我以为……” 她的目光瞥了几眼季言。 试图搭讪勾搭女神的凯子,这他妈真的有些尴尬。 只是这人太好看了啊!而且刚才她也不知道啊!不知者不怪是不是! 顾知闲的右手搭上季言的肩膀,流里流气地抬了抬下巴:“没事儿!我家小言言太好看了!你来勾搭也是人之常情!” 满脸理所当然的模样。 见日半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那个女孩松了一口气。她暗戳戳向顾知闲要了一个签名,又一起拍了自拍,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见女孩走远,顾知闲双手抱肩,低头审视季言,似笑非笑:“哎呦,这张脸走出去,到处招蜂引蝶的,你很棒棒哦。” 季言无奈道:“她自己过来的,我这不刚想拒绝她么?” 顾知闲心里本来就有的不安感越来越浓。 不行,这人长得这么好看,又是混演艺圈的,迟早一天俩人得掰。自己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和他好上,如果再不睡上他,那哪天到嘴的鸭子都飞了,自己岂不亏大了?! 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变幻莫测。 季言抬眼看她,深幽的眸光动了动。 他向顾知闲勾了勾手指。 “嗯?”顾知闲下意识俯身,“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 季言倾身,附到她的耳边。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磁性,问道:“十二点了,困了么?” 顾知闲一愣:“嗯?” “我说……”季言唇齿间摩擦带出的空气触碰到顾知闲的耳朵,温热潮湿,让顾知闲的背上立刻滑过一道电流,直通大脑皮层最深处,“你想睡觉了么?” !!! 顾知闲的心里闪过三个惊叹号。 季言竟然把那天晚上自己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自己了。 她反手勾上季言的脖子,极力忍住自己身体的战栗,声音也有些颤抖:“嗯,困了,想睡。” 她感觉自己想这件事都想了几百年了好吗! 季言说完话,鼻尖擦过顾知闲的耳廓,就像点燃久旱森林的火把,荡起惊天骇地的涟漪,即刻呈现燎原之势。 顾知闲觉得自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腿了。 她想拥抱他,纠缠他,融入他,吞噬他。 ——就像她写的那首歌一样,一起沉入情.欲的深海海底。 顾知闲的一只手死死抓着季言的衬衫,手有些哆嗦,把他的衣服抓的皱巴巴的。 她的另一只手好不容易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张房卡。 那是刚才她离开乐队前,小二坏笑着塞进她衣兜里的。 “希望他能比较上道,今晚玩得开心啊!” 顾知闲的意识有些乱,无意识呢喃了一声。 季言怎么能是比较上道呢? ——他是太他妈上道了。 她举起房卡:“你……你知道这在哪里吗……?” 季言下巴搭在她的发间,一瞥那张卡:“嗯。” 顾知闲有些急:“那……那快走呀!” 她被撩拨得都有些站不稳,整个身子都趴在季言的身上,由他提拉着。 季言的声音埋在她的发间,含糊着低低笑道:“好。” 夜还这么长。 急什么呢。 * 顾知闲只觉得心尖尖有一把火在燃烧着,明明是十一月的天气,却感觉不到丝毫凉意。 太热了,全世界都太热了,空气就像一块铁烙在炙烤着她。 她勾着季言的脖子,意识杂芜朦胧,根本不知道怎么走到酒店去的。 直到进入房间,她被季言轻轻放到床上,她才反应过来。 草……终于到了。 顾知闲的风衣很大,一滑就脱下了。她躺在床上,头发披散开,眯着一双眼睛对着季言笑。 季言单脚撑在顾知闲的身侧,低头看她。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他也记不清了。 没有人知道,他想这一刻,也想了很久很久。 顾知闲见他不动,不满地拽了拽他的手:“干什么停下啊。” 季言低笑,欺身压上。 “我想记住这一刻。” 顾知闲被他撩拨得神魂颠倒,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啊?” 季言也不继续废话。 他的唇从顾知闲的脸颊一路向下游走,从下巴、脖颈、锁骨……一直到大片乳白色前。 顾知闲不知道她的连衣裙什么时候被褪下了。 她的意识有些涣散,只能死死抱住季言,如同一个溺水的孤客,浑身都在发抖。 她都要快窒息了,只有季言冰冷的肌肤能让她好受一点。 突然,她想到一件事,意识回复一些清明。 “等等!” 季言停下,一挑眉:“嗯?” 她指了指风衣,“那个套别忘了!” 季言:“……” 他伸手,从风衣口袋里拿出那包跟着顾知闲天南地北跑了很久的避.孕.套。 他低笑:“原来你……” 蓄谋已久啊。 顾知闲一撇嘴:“废话。” 她只觉得身体里的火已经止不住,季言这样停下来,让她更加难受。双手一伸,又将他拉下来。 季言低头,在她的怀里吮吻。 大片快意袭来,顾知闲忍不住蜷起脚趾,浑身上下都绷得紧紧的,只有唇齿间漏出一声飘飘欲仙的软糯呻.吟。 “啊……” 她的背部微微弓起,锁骨凸出,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晕。 草,真他妈太爽了。 她的腿抬起,勾住季言的后腰,用力缠上他,让他的身体更靠近自己。 热,这里真他妈热。可是又舒服极了。 大腿根部火热烫人,顾知闲无意中睁眼,发现季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脱了上衣。 他的肌肉线条修长流畅,低头吻她,眼睛里藏着大海,汹涌着朝自己席卷而来。 他的眼睛好像马修·阿诺德笔下的多佛海滩。 那句诗是怎么说来着? ——这是海浪卷走卵石,然后转回头来, ——又把它们抛到高高的海滩之上。 她的脑子里胡思乱想着,愉悦沿着肌肤在全身游走,身体里藏着一团火,只凭着本能仰起脖子去亲吻眼前的人。 季言伸手一探,下面的花瓣已沾蜜。 他再也等不了了,将自己慢慢地、慢慢地送进顾知闲的身体里。 就这么倏地一刻—— 顾知闲感到灵魂被刺穿的痛意。 但随后,她的身体里便只剩下、也只流淌着那首韵律极美的诗歌。 ——涌起,停息,再重新涌起 ——周而复始。缓慢,战栗, 第49节 ——送来永恒的音响。 …… 顾知闲只觉得自己就像一条鲸鱼,在深蓝色的海面上飞翔。她眼眶发热,快活地想要尖叫。 自己有多爱季言呢? 顾知闲睁眼,越过季言宽厚的肩膀望去。 他的发梢已湿,后背的肌肉突起有力,正奋力向她身体的最深处进发。 她也不知道自己有多爱他。但是,毫无疑问,这一刻,她比任何时候都要爱他。 顾知闲低头,看见另一个裸.露的自己躺在多佛海滩的悬崖边,一边是海水,一边是火焰,极致的冰冷与炙热带来古老却弥新的快感。 夜已很深,但她却觉得那样快乐。 好爽啊。 她的脑袋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乔厦说的太对了,真他妈爽啊。 * 顾知闲是被窗户外面的曦光惊醒的。 她的睡眠一向浅,一点点亮光就能扰得她睡不好觉。 睁开眼睛,入眼的是一只长长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身上。 顾知闲尝试着动了动身子。 ……草,酸死了。 季言的手臂被她带动,也醒了过来。 他微微眯着眼睛,看着顾知闲,露出一个有些痞坏的微笑:“早啊。” 他倾身过来,在顾知闲的眼睛上烙下一个吻。 顾知闲顺势在他喉结上亲吻了一下:“早。” 长得好看的人就是不一样,早晨刚爬起来还是这么好看。 想到这里,她愣了两秒钟,如同泥鳅一样滑下床,一溜烟地跑到卫生间里去。 草,她肯定头发和乱草一样眼睛里还有眼屎!妈的!她应该悄悄起床打扮地光鲜亮丽再去叫醒他的! 她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惨不忍睹。快速地刷牙洗脸擦乳液,还非常有心机地打了些薄薄的粉底。往镜子一看,嗯,很满意! 打扮妥当之后,她走出卫生间的门,却看见季言已经穿好衣服,站在窗边打电话。 “嗯……嗯。” 他的声音很低。 平日里,他的低音炮性感醇然,虽然冷淡,却从没有这么阴鸷沉闷过。 顾知闲听出他语气里的不对劲,靠在墙上等他打完电话。 季言将手机放下,转身看向顾知闲。 “去吃饭?”顾知闲的脑袋向房门方向晃了晃。 “对不起,知闲……”她看到季言的指尖发白,慢慢握紧手机,“我不能陪你去吃饭了。” 顾知闲挑眉。 草,这算是刚打完炮就把人扔到一边吗? “怎么了?” 季言沉默几秒,才说:“我必须马上回家一趟……我爷爷病危了。” 第44章 哈麻批 顾知闲一愣。 这是她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他家里的事。 爷爷病危, 他脸色这样阴沉,看来应该是件很严重的事。 顾知闲有些担心:“现在就去吗?” 季言“嗯”了一声:“我送你去吃早饭就走。” 两个人颇有默契地都没有提让顾知闲去见家长的事。 顾知闲是觉得两个人也许没过多久就要分手,所以还是不见得好。 那么季言呢……他也和自己一样这么想吗? 她抬头看了一眼季言。 莫名的,她心里有些不舒服。 两个人心里都藏着心事, 一路沉默着到了吃早餐的地方, 随后分道扬镳。 顾知闲喝着豆浆, 有些食之无味。 她乱七八糟想着一些事。 ——她有多喜欢季言? 很喜欢。 ——以后她一直会这么喜欢季言吗? 不知道。 ——季言是个很好的床伴吗? 爽翻了。 ——那他是怎么想的呢? 顾知闲咬了一口油条。 算了,鬼知道他怎么想的。 现在开心就好。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 季言只花了三个小时就赶回季家老宅。 今天早上是季微给他打的电话, 说爷爷被确诊为肺癌晚期快不行了,她已经回家,让他也快点回去。 他皱眉问季微:“是什么时候的事?” 季微:“几个月前就有了……那时候你和家里闹翻, 他憋着一口气就是不告诉你。最近癌细胞转移, 医生说差不多已经没用了。昨晚病情一下子恶化,我刚赶回家,现在瞒着爸妈偷偷给你打电话。” 季言沉默。 “哥……”季微说,“真的,你还是回来一趟吧。” 然后正在这个时候,顾知闲打开了卫生间的门。 季言的心意几乎在那一瞬间转变。 他说:“嗯。” 为了她和他的未来, 他也得回去一趟。 他希望顾知闲被自己家里认可,然后名正言顺地嫁给自己。 给他开门的人是季微。 看到季言的一瞬间,季微的眼睛红了:“哥……你终于回来了啊。” 季言垂眼,搂了搂她的肩膀,“嗯”了一声。 他们两个从小就是一起被爷爷季世政带大的。虽然季世政一直对他们要求很高, 嘴巴上从不说好话,但却很爱他们。 一起生活这么长时间,人和人之间,总是会有很深厚的感情。 况且,季言讨厌的季家人从来不是季世政。 他抿了抿唇,安慰季微:“没事的。会好的。” 两个人一前一后,默默往楼上走去。 走到季世政的房间门口,里头传出的大笑声让季言一愣。 ——这中气十足的,听上去根本不像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 他瞥了季微一眼。 季微连忙悄声向他解释:“那啥……哥,我忘了告诉你了,叶小姐刚才来看望爷爷。” 叶钦恬? 季言眸色深幽。 季微看他一眼:“哥哟,你又从哪里找来了这朵玫瑰花?啧啧啧,哄的爷爷合不拢嘴,真了不得。” 季言:“不是我找来的。” 也不知道薛沛和她说了什么,叶钦恬竟然自己跑上门来了。 正好,这次他也要和她说清楚了。 他递给季微一个“你别在旁边给我搞事”的眼神,伸手,缓缓打开门。 门内,叶钦恬坐在季世政的床边,两人正聊得欢。 季世政声如洪钟:“小丫头,当年我和你爷爷……” 第50节 听见门开的声音,叶钦恬的目光蓦地移过来。 她看见季言,惊喜地站了起来:“季言……” 季言没有看她,转而看向床上的老人。 季世政余光瞥到他,看都不看一眼,冷哼一声:“你这个臭小子终于知道回来了?” 季言看着他别扭的样子,垂眼低声道:“是啊,爷爷……” “我回来了。” * 吃完早饭,顾知闲给小二打了个电话。 过了很久,小二才接起来。 “喂……” 小二的语气迷迷糊糊的,隔着话筒都能闻到酒气。 顾知闲问:“你们在哪儿?” 小二报了一个餐馆地址:“昨晚和三把刀的老板喝酒吹逼到现在。” 顾知闲“哦”了一声:“那我过来了。” “嗯,”小二喝了口水醒酒,突然坏笑一下,“昨晚睡上了?” 顾知闲:“……嗯。” “感觉怎么样?” “爽。”顾知闲斩钉截铁,“真他妈爽。” “得,”小二“啧啧”两声,“你快过来吧。” 他报的那个餐馆离得不远,顾知闲走十几分钟就走到了。 打开包间门,一片烟酒气熏天。 顾知闲扫了两眼。 除了乐队里的几个人,包间最里头还坐着一个陌生的面孔。 小二正点燃一支烟。看顾知闲进来,一指最里头的陌生男子,向她介绍:“日日,这是三把刀的老板范晨舟。他原来也玩乐队的,叫啥……” 他皱了皱眉,一拍脑袋:“顶楼的马戏团那个!” 一听这个名字,顾知闲瞪大眼睛,目光在范晨舟的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昨晚她离开得早,都没见到这个老板的样子。 顶楼的马戏团啊…… 这可是她最喜欢的乐队之一,只可惜在她大一那年就解散了。 没想到他们的主唱原来跑来开livehouse了。 她有点激动,脱口而出:“我的妈呀!我是听你歌长大的啊!” 范晨舟:“……” “呃,”顾知闲连忙拍了拍嘴,“我的意思是,我当时是听着你们的歌最终决定走上这条风格的路子!” 范晨舟问:“什么风格?” “重口味小清新呀。”顾知闲越说越激动,“你们的那什么……《义务为豪大大鸡排做首广告歌》啊,《.fugmaes.》啊,卧槽,一听就对你们爱意满满!太牛逼啦!” 她忍不住向范晨舟竖起大拇指。 他们简直是作为编内文艺工作者的完美典范啊! 因为是用方言唱的,那个“豪大大鸡排”唱出来,全曲与“好大大jb”谐音,简直酸爽无比。 范晨舟淡淡一笑:“图个好玩嘛。” 顾知闲已经完全忽略了她自己的乐队,兴致勃勃地问:“那怎么不继续唱了?” “唱不动,也没钱唱了。”范晨舟从小二手里接过一支烟,点燃,“现在这样,也蛮好的。” “livehouse赚钱?” 范晨舟吸了口烟,唇齿之间含糊地挤出几个字:“不赚啊。” 顾知闲看着他。 他的脸上还是淡淡的笑,缓缓吐出一口烟:“livehouse难啊……但总要在理想与现实之间找个平衡点,是的吧?” 顾知闲想说“是”,但却又觉得自己没资格在范晨舟面前说。 一个只唱原创音乐的地下音乐酒吧对于国内的音乐圈意味着什么? 似乎必不可少,又似乎毫无用处。 刚才看到范晨舟的激动已经完全褪去。 小包间的天花板很低,只开了一个小小的窗子,现在烟雾缭绕的,顾知闲觉得有些闷。 她转头,看到乐队里的人脸色都有些沉郁。 范晨舟笑了笑,将手里的烟掐灭,站起身来:“谢谢你们昨晚的演出了,很精彩!”他复而看向顾知闲,“日半,下次三把刀邀请你的时候,希望你还会来。” 顾知闲看着他,认真点点头。 “我会的。” 有这么多像范晨舟这样的人,守着自己最后的执着,开着一家也许入不敷出的livehouse,安放那些无人问津的情怀与理想。 她不想,也不能辜负他们。 * 顾知闲和卢焕约见的时间在这天下午。 顾知闲懒得花时间甩他脸,准时就到了约定的酒吧。 卢焕早早就坐在吧台旁等她。 相较几个月前的意气风发,如今的卢焕随意套着一件t恤,胡子没刮干净,变得有些颓靡。 他一眼就看到顾知闲走了进来,抬手用力挥了挥。 “小闲!” 顾知闲扯了扯唇角,在心里冷笑一声,径直走了过去。 她坐到卢焕旁边,对方说:“你要喝什么?随便点!” 顾知闲瞥他一眼。 ——挺热情,就是假装得过了头。 她也不废话,翻也不翻看一下酒单,直接对吧台里说了句:“来两杯最贵的。” 浮生不是有钱么?不是可以把她挤出n市地下音乐圈么?正好今天卢焕买单,她就顺水推舟也给他一个装逼的机会。 酒吧里的光线有些昏暗,卢焕的脸隐在沉郁的灯光里,看不真切。 点完酒,她一只手撑在吧台上,转身对着卢焕,单刀直入:“要我利用地下室的资源搞死miete?” 卢焕没想到她上来就把话摊开,还说的这样难听,当下反驳:“也不是……” “哦?”顾知闲似笑非笑,“那是什么?” 几个月不见,她的眼神更加犀利,还掺了不同于往日的决然冷淡。 卢焕的眼神飘到她的发丝间。 红发如火,就算在昏暗的酒吧里也是这样醒目。 他艰难地开了口:“你能不能出面,说……说那首歌是你在浮生的时候写的,比miete写他那首歌的时间更早?” 他见顾知闲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连忙又解释道:“你的歌迷比miete多,又那么有名,大家肯定会相信你……这事很快就会过去的。” 顾知闲盯着卢焕的脸半晌,突然牵起了唇角,露出一个冷笑。 昏暗的灯光下,她的声音透着凉意传来。 “哈麻批。”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献给顶楼的马戏团,我最爱的乐队之一,于2016年2月20日解散。哎。 第45章 来助攻 卢焕一怔:“……你什么意思?” 顾知闲双手抱肩, 好整以暇地看着卢焕,耐心解释道:“说你大傻.逼呢。” 她倒是要看看他能忍到什么时候。 昏暗的灯光下,卢焕的脸色变了又变。 顾知闲注意到,他放在吧台上的手不由自主握紧了。 不错的, 比自己能忍。 起码, 几个月前, 自己在被赶下舞台的时候,还是不甘心地骂了一句“我日你妈”。 卢焕声音有些阴鸷:“你是觉得我的建议不可行?” “没错啊,”顾知闲点点头, “卢焕,你未免也太天真了吧,觉得这个时代是以粉丝数量和名气大小取胜的?拜托, 听音乐的人又不是傻子, 谁抄袭谁不是很明显的事么?舆论风向瞬息万变,我贸然出声明颠倒是非,到时候万一沾了一身腥臭、名声一落千丈怎么办?抄袭这玩意儿可不是开玩笑的,你负责得起?” 她着重强调了“颠倒是非”四个字。 这一连串的问话卢焕下巴紧绷,语气中漏出一丝不甘:“你还有更好的方案?” 啧啧啧,终于撑不住了啊。 顾知闲用吸管拨弄了一下杯里的鸡尾酒:“抄袭这事情是肯定要承认的——不过, 这锅是让浮生音乐工作室背还是那个写歌的人背,就另当别论了。” 卢焕神色一变:“你以为这样浮生就能完全脱了干系吗?” 第51节 “不破不立。你怎么这么多年都没学会?”顾知闲瞥他一眼,“只要态度诚恳,总还是有转机的。到时候我让浮生挂到地下室厂牌下面,有地下室为浮生做担保, 时间一长,这事就会揭过。” 卢焕敏感捕捉到顾知闲的那句话:“你想让浮生挂到地下室的厂牌下面?” 他的声音里有一丝惊喜。 地下室厂牌是国内顶尖的音乐厂牌,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是啊,”顾知闲的声音淡淡,“到我名下就可以。” 卢焕的声音戛然而止。 到她名下? 半晌,他的声音有些尖酸地喷薄而出:“到你名下?那你万一……” “万一什么?”顾知闲靠在吧台上,凉凉看住他,“万一把浮生抢走?卢焕,你未免把我看得太小家子气了吧?我现在是地下室的中流砥柱,前景一片大好,有必要去抢一个名声已经烂了的音乐工作室?我图的是钱,还是情怀?” 她微微倾身,勾唇一笑:“很抱歉,我认为,这两样东西浮生音乐室都没有。所以,你的担心大概是多余的。” 卢焕一愣。 “我帮你不过是因为我曾经在浮生音乐工作室呆过,这事对我的影响也不太好。”顾知闲拂了拂裙子,从高脚凳上站起来:“我赶时间,先走了。” “诶……”卢焕下意识叫住她。 顾知闲已经转身离去,淡淡飘来一句话:“如果你想通了,电话联系我。” 呵呵,也没什么想不想得通的。 卢焕现在只有这么一个办法能让浮生起死回生,如果他真想让浮生活下去,他能靠的只有顾知闲。 不好意思,她又正好是个小家子气的人,曾经的种种永远不可能就此揭过。 所以,浮生音乐工作室,她是抢定了。 * 顾知闲在对付小人的时候,季言同样在解决他生活中的麻烦。 他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季世政躺在床上并不理会他。 季言也不觉得窘迫,他双手插兜,目光第一次落在了叶钦恬的身上:“叶小姐。” 叶钦恬礼貌回道:“你好。” 这双眼睛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果然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好看。 她的心跳得飞快。 季言一瞥床上的季世政,见他明明撇过了头,耳朵却在听这一侧的动向,心下觉得有些好笑。 他朝叶钦恬一点头:“叶小姐,能不能出去一趟?我有话和你说。” 叶钦恬应了一句“好”,看了季世政一眼,绕过床就走到季言身边来。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房间。 季微肩膀斜斜靠在房门外,看着走出房间的两人,露出一个笑:“哟。” 季言瞥她一眼,没说话,脚步不停。 季微玩弄着手里的手机,抬起眼皮,凉凉道:“刚才嫂子给我打了个电话,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季言脚步一顿,勾了勾唇角。 呵,这小丫头还真会搞事情。 站在一旁的叶钦恬脸色明显有些不对了:“嫂子?” 季微笑吟吟看向她:“叶小姐没有从我爷爷那里听说吗?我哥都快结婚啦。” 季言:“……” 很好,婚都没求就快结婚,会不会有种硬点的感觉? 叶钦恬的唇色有些发白,嗫嚅着挤出两个字:“是么……” 季言双手插兜,什么都没说。 季微再用力补了一刀:“我嫂子可好了,长得又漂亮又温柔又有才华,粉丝上万,每天躺着赚钱!” 哦,那你大概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季言双目蕴笑,出声打断季微的吹嘘:“叶小姐,下楼吧?” 叶钦恬沉默着点了点头,迫不及待地先往楼下走去。 季言等她稍稍走远,瞥了一眼季微,低声道:“嘴巴很厉害嘛。” 估计叶钦恬长这么大都没人这样当面羞辱她。 季微微微扬起下巴:“她太假了,看她不爽,我帮你助攻一下。” 季言低笑一声。 季微看他一眼:“有啥好笑的?我就不信你没这样干过。” 季言想起那天在西餐厅里,他假装没看到叶钦恬,搂过顾知闲叫她“宝贝”,叶钦恬难看的脸色。 他唇畔笑意更深。 “是啊……”季言说,“我是这样干过。” 也不知道顾知闲现在在做什么? 他抿了抿唇,信步就往楼下走去。 * 叶钦恬站在大门外等他。 听见脚步声,她转过头来对季言笑了笑:“嘿。” 刚才煞白的脸色已经有些恢复了。 季言“嗯”了一声,走到叶钦恬的身边。 叶钦恬问:“她说的……真的吗?” 他都要结婚了? 季言又是低低的一声“嗯”。 “她……”叶钦恬顿了顿,似乎想到什么,“是那晚的那个红头发的姑娘吗?” “是她。” 叶钦恬抿了抿唇。 季言看她一眼:“薛沛没和你说?” “他说了,”叶钦恬苦笑一声,“我不信,非要自己来撞得头破血流。” “也没有什么头破血流的,”季言淡淡道,“你只是不甘心罢了。” 叶钦恬愣住。 真的是——一语中的。 她只不过是不甘心罢了。 “我看你和家里的关系并不好,”半晌,叶钦恬转头看他,“她真的就这么好?” 言下之意很明显。 ——她就这么好,值得你不顾一切? 屋外的天色有些阴,阳光被包裹在薄薄的云里,有风轻拂。 风里,叶钦恬听见季言开了口。 “我听了她的歌四年,”他缓缓道,“你绝对不会知道,当你听一个人唱歌,听了整整四年,你会多么爱她。” 叶钦恬看向他的眼睛。 那里似乎有光。 “她的每一丝气息、每一寸呼吸,我都能轻而易举就辨认出、感知到。”季言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她已经彻底融入我的生命里了。” 叶钦恬忍不住反驳:“可那终究不是真实的她。” “叶小姐,恐怕你不怎么听音乐的吧。”季言垂眼看她,“否则,你应该知道,音乐直通一个人的内心,毫无保留。我听到的她是什么样子的,那她就是什么样子的。” “可是……” 叶钦恬下意识开口,想继续反驳。 “看,”季言的声音不疾不徐,温温淡淡,“就这么几句话,我们的分歧已经这么多了。” 所以,我们不合适。 叶钦恬的脸色一滞。 他说的没错。也许,从一开始她就错了。 就算他们家世相当,但他们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唇畔一直挂着礼貌而矜贵的笑不知何时消失了。叶钦恬看着季言棱角分明的侧脸,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所以……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爱上她的?” 叶钦恬想知道,她到底晚了多久? 季言换了一个姿势站,目光投向远远的山丘。 是从什么时候呢…… 空气里是半刻的安宁。 他低眸,道:“也许在你遇到我的前一天……又或许,更早。” 早到什么时候? 可能就是很远之前的那个晚上,她俯身在自己的眼睛上烙下一个吻。 那个吻很轻很轻,就像细细的春雨,撩拨过他的心弦,留下整夜闷响的春雷。 顾知闲到现在都不知道。 第52节 那个吻,也曾让他心动。 叶钦恬看着季言的脸。 那里流淌着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让他出色的五官比之往日更甚。 她费了很大的劲儿才让自己的目光从季言的脸上挪开。 是她输了。 输得很彻底。 她紧抿着唇角,低头道:“不好意思,今天真是打扰,我先走一步。” 说完,不等季言说话,便匆忙地离去。 季言看着她的背影。有些狼狈,有些溃不成军,却还是有叶家人固有的骄傲。 叶钦恬这么聪明,应该会明白吧。 身后的门被打开,季微探出头:“啧啧啧,哥,你说的真是太感人了。” 季言一挑眉看她,露出一丝笑。 季微晃了晃手里的手机:“这么感人的东西,不给嫂子听都对不起你的深情。我刚刚帮你录下来,已经发给她了,不用谢我。” 说完就把脑袋缩了回去。 季言露出一个无奈的笑。 一个顾知闲再加一个季微……他怎么感觉,以后家里都要翻天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顶锅盖再来一波广告,隔壁接档文《春困》是关于季微的故事,文艺女青年痞气老司机,喜欢季微的姑娘欢迎收藏一个~ 第46章 叫你滚 几天后, 顾知闲接到卢焕的电话。 他终于妥协。 然后,一切都变得很迅速。 卢焕的女朋友——那个女吉他手出来做道歉声明退出浮生,顾知闲发小站消息宣布浮生音乐工作室加入地下室厂牌,还推了一波来自浮生音乐工作室歌手的歌。 浮生的歌手大部分都是顾知闲拉着入伙的, 她退出浮生的时候, 那些叫她“闲姐”的都很舍不得。 他们本来就看不惯卢焕的做法, 如今顾知闲把他们拉上了一个更好的平台,都成了顾知闲的忠实拥趸。 然而,当卢焕跟着浮生音乐工作室一起搬到帝都之后, 他却发现自己没有了立足之地。 浮生已经转到顾知闲名下,卢焕自己又不是浮生音乐工作室的歌手,地位形同虚设。 在帝都, 顾知闲在圈子里的知名度更高, 资源也多很多,渐渐把卢焕架空了。 直到有一天,卢焕惊恐地发现,顾知闲竟然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把miete拉进了浮生入伙。 他怒气冲冲地去找顾知闲。 “你什么意思?!“ 顾知闲凉凉抬了下眼皮:“什么什么意思?” “你他妈竟然把那个miete拉进浮生了!”卢焕指着顾知闲的鼻子,“胡桃都因为他退出浮生了, 你现在竟然把他拉进来,以后我他妈怎么做人!” 胡桃就是他的女朋友,那个厉害的女吉他手。 顾知闲冷冷看着他。 自从浮生进了地下室,卢焕对自己是越来越蹬鼻子上脸,之前那种唯唯诺诺的样子荡然无存。这段日子以来, 她总算倒是明白了一件事。 狗改不了吃屎,更何况卢焕。 他是越来越把自己当回事了。 她换了一个姿势,靠在桌子上,语气也很冷淡:“miete的音乐很不错,你女朋友不也这么觉得么?否则她也不会抄袭他的音乐。” 卢焕一滞。 这件事板上钉钉,他永远都在顾知闲面前低了一头。 他气急败坏:“音乐做得好的人多了去了,你他妈就把他搬到我眼皮子底下!你这是故意……” “你是觉得你以后面子挂不住,还是觉得浮生会受到影响?”顾知闲打断他,似笑非笑,“如果是后者,那我可以告诉你——你不用担心,浮生不会受到影响。” 她顿了顿,随后冷哼一声:“但是我看,你多半是担心你自己的威信吧。” 卢焕的小心思被顾知闲这样大剌剌地摊开,呈于阳光之下,他都有点受不住。他的脸白了又白,最后挤出一句话:“算你狠。” 顾知闲勾唇,并不生气:“彼此彼此。” 当时他还想把她逼得没有出路呢,不也狠毒么? “哦对了,”她蓦然想到一件事,“你说我把miete搬到你眼皮子底下,你很不爽是不是?” 尾音一挑。 卢焕目光阴鸷,下意识点了点头。 顾知闲坐直了身子,语气微凉:“那么,你以后就不必看到他了。” 卢焕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一愣。 顾知闲抬眼看他:“你不是不想看到miete么?那你就不用来工作室了。” “你他妈……” “哎呀你烦不烦?”顾知闲侧过身子一挥手,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你非要我说的明白?浮生不需要你,你可以滚了,懂?” “草!” 卢焕被她脸上的表情激怒了。 ——就像对着一个毫无用处的垃圾,正迫不及待地摆脱自己。 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瞪着眼睛逼近顾知闲:“你他妈当时根本不是这么说的!顾知闲!你要不要脸!你他妈好无耻!” 卢焕如今总算明白过来顾知闲的用意。 利用浮生遇到的危机,趁虚而入,把工作室移到自己眼皮子底下,架空自己,然后抢走浮生。 她从一开始就存了贼心! 顾知闲的红发刺目,就像一团火燃烧着他的怒气。 “我不要脸?我无耻?”顾知闲转过头,耷拉着眼皮,斜斜瞥了卢焕一眼,“拜托,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这种事,应该想到我从一开始就别有用心的……我他妈都想不通你怎么一开始那么相信我。” 随后,顾知闲似乎想到什么,眼睛眯了眯:“啊,我知道了。你应该不想相信我,但却不得不相信我。毕竟你没认识的人,病急乱投医了嘛。” 卢焕被她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的脸狰狞而扭曲,脸部线条紧绷,看起来恐怖极了。 “有件事我想提醒你,”顾知闲看着他的眼睛,慢条斯理道,“无论是四年前,还是现在,浮生的一切都是我给的。你根本没有资格给我甩脸。我叫你滚,你他妈就得滚,懂了吗?” 语气冷然,与她的发色形成鲜明对比。 卢焕的唇瓣抖了又抖。他拍在桌上的手慢慢握成拳头,肌肉线条紧绷,似乎随时都会发动攻击。 顾知闲注意到这点,悄声无息地往后退了两步。 她抬了抬眉毛,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你慢走,我先走一步。” 话音刚落,卢焕脸上的表情一变。 他的眼角、唇角全都慢慢放了下来。低垂着眼睛,微微低着头,他用尽全力对顾知闲说出妥协的话:“小闲,让我留下来吧。” 顾知闲简直要为他的忍术鼓掌了。 当时她尚有骨气在嘴上日一日卢焕的妈妈再离开,现在卢焕却毫不犹豫地向她低下他高贵的头颅。 和韩愈一样,也是能成大器的人呐。 只是她再不想放一颗随时会爆炸的□□在身边了。 她抱肩,丝毫不松口:“你没听懂我说的话吗?叫你滚,你就得滚。” ——“你没听见她说什么话吗?”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听到熟悉的声音,顾知闲下意识转头。 门外,季言走了进来。 他的脸上是她与他刚见面时的冷淡模样,语气平平,让人听不出他的情绪。 顾知闲不由自主露出一个微笑。 她用口型悄声无息对他说:“回来了?” 季言微不可见地勾唇,点了点头。 另一边,卢焕阴鸷的眸子盯住季言:“你是谁?” 季言一耸肩:“无可奉告。” 顾知闲在心里轻笑一声。 这种欠扁到令人抓狂的样子,真是和初次见面时对自己一模一样啊。 两厢碰壁,卢焕再也受不了这样的侮辱了。 他几步走出房间门,走之前还不忘用肩膀往季言身上撞了一下。 季言低头看他,对方眼睛里赤.裸裸晃着三个大字。 ——走着瞧。 他淡淡抬起眼皮,都懒得和卢焕计较。 待卢焕走远,顾知闲慢慢走到季言身边:“没事吧?” 季言摇摇头,问:“他就是你说过的那个朋友?” 第53节 他对卢焕的事也略有耳闻。 “什么朋友?”顾知闲“嗤”了一声:“就一毒蛇,能把你赶尽杀绝的那种。” 季言看住她:“你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顾知闲仰脸一笑,“活蹦乱跳的,他不能把我怎么样。” 她的手沿着季言的胸膛向上游走,一把将他的领子抓住,将他的脸向自己拉近。 “倒是你呢?想我吗?” 季言的眸色幽深,喉头发紧:“嗯。” “那……”顾知闲粲然一笑,“那个叶小姐,到底怎么回事哦?” 第47章 换姿势 她的目光灼灼, 笼在一头如春日原野蓬松生气的红发之下,璀璨夺目。 季言看着她的眼睛,一时失了神。 他一只手扶上她的腰:“微微没和你说?” 他掌心炽热的温度刺得顾知闲一挑眉。 顾知闲勾起唇, 摇摇头:“没啊。” 其实季微早就和她解释过了, 她只不过突然起了坏心思想骗骗他而已。 “一个麻烦,”季言眼睛深深看住她,“现在解决了。” 季微也站在他这边, 而季世政向来最喜欢季微。季世政已是日薄西山之人, 没理由逼着自己的孙子娶自己不爱的女人, 便也向他妥协。 现在唯一的麻烦是, 他的父母。 自从一年前他亲眼看到父亲搂着其他的女人、而母亲明明知道却放任他们的时候,他和父母之间最后一点淡薄的情谊也断了。 他犹记得当他劝母亲离婚时, 她冷着一双眼对自己说:“我从来都不爱你爸爸,我是为了利益才嫁给他。这件事牵一发而动全身, 季言, 如果你想得这么幼稚, 那我就对你太失望了。” 有什么失望的? 又是什么牵一发而动全身? 爱就是爱, 不爱就是不爱,没必要捆绑在一起。 他和他的父母不一样。 所以他才会那么喜欢他的顾知闲吧。她爱恨分明, 奋不顾身, 拥有他在那个家庭里看不到的勇气。 虽然她也有脆弱,也有不堪,但她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他的面前。 季言的眸色更加深幽。 他慢慢俯下了身子, 将顾知闲压在墙上,声音低哑。 “你呢?想我了吗?” 顾知闲指尖所触之地皆是一片硬质的滚烫。 她觉得房间里温度有点高,扭了扭身子,凑到他的耳边轻轻说:“你猜啊。” 吐出的气扑在季言的耳朵上,一下子勾起了他心里的火。 他低头就在顾知闲的唇边咬了一口。 和记忆中的一样美味。 顾知闲看着他的侧脸,突然发笑。 季言抬眼看她,用眼神询问。 顾知闲正色道:“我是在想……当时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绝对不会想到,你这张禁欲的脸他妈就是出来迷惑人的。” 季言挑眉,声音带着一丝动情的性感:“觉得我太禽兽?” “不,”顾知闲摇摇头,“我觉得,你还可以再狂野一点。” 季言勾唇:“换个姿势?” 顾知闲一下跳到季言的身上,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双腿箍住他的腰,笑嘻嘻道:“我觉得这样子就很不错。” 季言的手有力地拖住她的双臀,反手锁住房门,挑眉戏谑道:“现在?” 顾知闲已经被他的一双手撩得浑身上下都像蚂蚁在爬一般痒乎乎的。她有些着急,一拍季言的后背。 “是啊是啊快点啊!” 大哥你都硬了你还不快点进来啊! 季言仰头,吮吻住她的唇。 两人动情地拥吻,房间里的温度越攀越高。 顾知闲只觉得自己在田野上奋力奔跑,只等着那被托到云端之上的一瞬间。 就在这一刻。 房门上蓦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日日?日日你在里面吗!日日?” 来人似乎很急,拼命地催促着顾知闲来开门。 顾知闲本来想将这声音忽略不计,然而敲门声却越敲越响。 “操!”顾知闲拉了拉已经褪到肩膀的外衣,低骂了一句,“日你妈日日!” 季言低笑一声。 顾知闲脸上布满动情的红潮,发丝凌乱,实在不适合见人。 她隔着门喊了一句:“啊在在在!什么事?” 去他妈的小二,你这样是会遭报应的! 她衷心祝愿他在未来一个月没有性.生活! 小二惊喜道:“你真的在啊!” 顾知闲从季言的身上爬下来,理了理衣服,含糊喊了一句:“你快说。” “你快开门啊。” 顾知闲瞥了季言一眼,把门打开。 她抱肩靠在墙上看着小二:“你就看看你整了什么鬼事出来吧。” 小二转进房门,看到一旁的季言,一愣:“卧槽!” 他不会真的干了这么缺德的事吧! 他转头向顾知闲求饶:“姐姐!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在里头激情奋战啊!” 顾知闲虚虚踢他一脚:“你他妈快说吧。” 想到正事,小二的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 “那,是出了这么一件事。”小二看着顾知闲,说,“老赵吸毒,被抓了。” 顾知闲头脑一片空白,足足愣了两秒钟。 吸毒?!?! 老赵?!?! 她实在不能把这两个词联系起来。 在她眼里,赵山河是她的父亲,老师,朋友,却绝不是一个吸毒的罪犯。 他怎么会吸毒?! 他怎么可能吸毒?! “为什么?!” 小二摊手:“我也是第一天知道老赵竟然……” 顾知闲皱眉,问:“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才,”小二道,“已经上新闻了。” 顾知闲连忙从一边的桌上拿起手机。 微信里已经刷爆了,朋友圈里独立音乐圈的人纷纷发了状态。 “老赵是怎么回事?求地下室知情人告知!” “我操,不会是真的吧?” “妈的,我上次就觉得这小子不对了,草。” “自掘坟墓,自寻死路。痛心。” 顾知闲只看了几眼,这件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 她抬头,正想和小二说话,手机却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她接起来,对方是《最强歌手》节目的罗监制。 罗监制说话很客气:“日小姐。” 顾知闲:“……你好。” 他委婉地表达了一下对赵山河吸毒事发的不满和遗憾,然后终于表明来意:“赵老师本来是代表地下室来参加我们的节目的,现在他出事了,不知道你们打算……” “不好意思,”顾知闲毫不犹豫地拒绝,“我们地下室并没有人打算参加你们的节目。” 她开着免提,小二一听就急了。 他手舞足蹈,试图让顾知闲先答应下来。 顾知闲没看他,继续听罗监制说:“按照协议,出了这样的事,不仅是毁约,更是对我们节目声誉的巨大打击。所幸节目的宣传还没正式开始,现在公众只知道是地下室的一名歌手要参加节目录制,具体是谁并不知道。如果现在地下室能出一个人参加节目,是一种共赢的选择。” 第54节 顾知闲没来由地讨厌这个说话官方又客气的监制。 他话里话外不仅在埋怨赵山河吸毒连累了节目,而且满是威胁之意,逼迫他们继续参加节目。 然而赵山河确实吸毒有错在先,她并不能反驳他。 小二在一旁实在忍不住了,挤走顾知闲接过话茬:“罗监制您好,我是地下室的吉他手小二。日半会代替老赵参加节目的,您放心好了……嗯,好,再见。” 他挂了电话,看向一旁怒目而视的顾知闲。 “你他妈怎么随便帮我答应这个?!”顾知闲皱紧眉头,一挥手,“不去!” “日半,为了地下室,你必须得去。” 自从顾知闲加入地下室以来,小二从没有和顾知闲这么严肃地说过话。 顾知闲转头看他。 小二垂眸,认真地看着她,眼中是坚定地劝导和诚挚的哀求。 ——是啊,为了地下室。 顾知闲想起当时她被卢焕赶出瓢虫livehouse时的绝望,初次踏入地下室排练室的感动,还有那样多那样多美好的回忆。 现在,老赵犯错,地下室岌岌可危。 而她,也只有她,必须带着地下室,努力走下去。 顾知闲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好啊。” 她的声音和腾然升起的烟雾一样缥缈。 “我去。” 空气沉静了几秒钟。 小二收起所有的玩世不恭,第一次对她露出一个真心诚意、不掺杂任何虚伪的笑容。 “谢谢你,日日。” * 小二走后,顾知闲拿出第二支烟,想继续让自己冷静一下。 站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季言几步上前,拿走她指尖的细烟:“好了。” 顾知闲瞥他一眼。 季言看着她,非常认真地说道:“吸烟有害健康。” “噗嗤”一声轻笑。 顾知闲仰脸看着季言:“难得你这么关心我。” “你错了。”季言一举手,那支烟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入不远处的垃圾桶里,“我是没关心过你,那’不说’呢?” 哎呦。 顾知闲觉得自己压抑的心情有所缓释,她笑着拥入季言的怀中:“是啊,我错了。” 她用力一吸气,用季言身上的草木香冲散自己身体里的烟熏气。 真好啊,这样的时刻,他在自己的身边。 “我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去吸毒?”半晌,季言听见怀里的人闷声说,“对不起,我违背了当时的诺言。” 他环住她的腰:“你没有。” 顾知闲口中的诺言,应该就是那天在医院里,她说的那番话吧。 ——“我勇敢,我能坚持自己的叛逆。做音乐先驱得付出代价,我愿意。不知道明天会怎样,我只在乎我的今天,所以我——行。” “不,”他轻拍着顾知闲的后背,“这不是你的妥协和懦弱,你去参加这个节目,我很高兴,因为我印象里的顾知闲,一直都是这么勇敢,这么无畏。” 明知那里悬崖峭壁,嶙峋万丈,却依然心甘情愿、坚定不移地跳入不尽的虚无。 那是她选择的路。 而他,会陪她一直走下去。 第48章 、带节奏 顾知闲和季言一起回出租屋的时候,乔厦也在。 她正在屋里像花蝴蝶一样飞来飞去, 在镜子前面试衣服, 见顾知闲和季言进来,用极其夸张的语气“哟”了一声。 她上挑的眼线飞扬, 瞥了顾知闲一眼:“啧啧啧, 可以呀吱吱。我们好不容易放了几天假,你的言哥哥第一时间就跑去找你咯。” ——而且还差点擦枪走火春宵一刻了。 顾知闲面无表情地想着。 她将吉他扔到沙发上:“乔厦, 告诉你个事儿。” 乔厦正叉腰欣赏镜中的自己,一挑眉:“什么?” “我要去参加《最强歌手》了。” 顾知闲坐到沙发上,下意识拿出一支烟。 一想到这件事她就觉得烦。 一只手从她肩后伸来,将她指间的烟抽走。 顾知闲下意识一转头,看见季言将长烟掐在手里, 抬眉抿唇,向她摇了摇头。 “好啦,”顾知闲举手妥协, “我知道的, 少抽烟,我以后少抽烟。” 乔厦从镜子里瞥到这一幕,起哄道:“卧槽, 啧啧啧啧, 可以啊, 爱情的力量果然是无穷的。” 这男人竟然能让吱吱戒烟? 顾知闲凉凉瞥她一眼:“不给自己加戏会死吗?” 乔厦嘻嘻哈哈笑着,拿着刚买的新衣服走进了房间。 顾知闲单手撑在沙发上,觉得没烟抽实在是难受极了, 只好转头看看季言那张好看的脸聊以慰藉。 季言坐到她身边,给她削了一个苹果。 顾知闲看他修长的手指拿着刀,认真地削苹果,只觉得赏心悦目极了。 她凑到季言身边,抱住他的肩膀,问了一句:“你最近在剧组的……吃的怎么样?” 感觉他都瘦了很多,肩头的骨头都硌得人慌。 “挺好的。”季言将苹果递给她,“拍得很顺利,大概过两三个月就能回来了。” 顾知闲的手又滑到他的腰上,抬眼想了想:“过两三个月……那《最强歌手》也应该录好了。” 季言侧过脸看她:“秦导问你,《乌合之众》主题曲什么时候写好?” “快了快了。”顾知闲笑眯眯道,“到时候我要去片场再和秦导沟通的,又可以暗戳戳和你见面了。” 季言开口,正想说话,房门却被打开,乔厦举着手机,示意顾知闲她有话说。 “我先进去一下哈。” 顾知闲站起身,对季言打声招呼,走进房间把房门关上。 “怎么了?” 乔厦一脸严肃,弄得顾知闲也紧张起来。 “我爸妈刚刚打电话过来,”乔厦说,“你妈妈的案子是不是前段时间结了,只判了三年?” 顾知闲点点头。 “听说你那个继父的儿子这段时间天天在闹,大张旗鼓的,说要弄死你妈和你,只要见面就不会让你们有好果子吃。”乔厦皱眉,说,“我爸妈担心你,打电话来叫我提醒你一下。” 刘正军和郭琴。 被乔厦这么一提醒,顾知闲才恍惚想起,自己刻意遗忘的这些过去。 好像已经很久很久了。 她坐到床上,嗤笑一声:“跳梁小丑。” “诶不是,”乔厦坐到她身边,“没想到你和n市那些放高利贷的也有关系啊?之前刘正军他儿子可被弄惨了。渣爹死了,留下一屁股债,那些放高利贷的好像专门针对他一样,整整搞了他一个月。哎呦喂,我都觉得他惨。” “弄惨了?”顾知闲斜瞥她一眼,“什么时候的事?” 她的手下意识又往衣兜里伸去,想拿出一支烟。 乔厦瞪大眼睛:“你不知道?就你刚从n市回来那阵子!是我爸妈和我说的,我还以为是你专门花钱让那些人搞他儿子的!要我说,解气!活该!” “我不知道啊。”顾知闲将烟点燃,深吸一口,“我好不容易摆脱刘正军,为什么要把自己又卷进去?我有病么?” “也是哦……”乔厦若有所思,“可是这件事明显就是有人故意……” 她的话被开门声打断。 季言站在门外,双手插兜,低头看着窝在床上的两个女人。 他面无表情,眉头轻挑,什么话都没说,却让顾知闲吓得差点把烟扔到棉被上去。 “啊……”她讪笑着站起身,乖乖地把烟头放在一旁的烟灰缸里掐灭,“没忍住,没忍住。” 季言几步走到床头柜旁,拿起烟灰缸。 “这个我拿走了。” 他垂眼看顾知闲,似乎在询问她的意思。 顾知闲:“……” 她还有什么拒绝的余地吗! 她笑呵呵地摆摆手:“拿走吧,没事的。” 待季言再次把门关上,顾知闲哭丧着脸趴到乔厦肩头:“草,他的鼻子怎么和狗一样灵啊。” 乔厦在旁边憋着笑,脸涨得通红,如今终于可以放声大笑起来。 “这个男子真的是了不起啊!!!从没看过你这么吃瘪过。” 第55节 “不就和他睡了一觉吗?”顾知闲撇撇嘴,“乔厦,说真的,我觉得我现在多了一个爸爸……我对炮.友这个词是不是有什么误解???嗯???” 乔厦笑嘻嘻拍了拍她:“吱吱啊,我觉得你真可以考虑考虑他。” 顾知闲坐直了身子:“啥?” “我觉得他挺在乎你的。”乔厦说,“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把他发展发展?” “发展什么?”顾知闲白她一眼,“这人长得这么帅,以后入了娱乐圈,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我hold不住的。” 乔厦反驳:“也不一定啊,你又是他女神,他这么……” “不存在的。”顾知闲摇头,“他现在都没想着把我带回家去,我家里情况也乱的很,不要去祸害别人家了。现在这样,就很好啊。” 房间里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出门外人的耳中。 季言靠在门外的墙上,低垂着眼睛,将烟灰缸里还未熄灭的烟拿起来,狠狠吸了一口。 客厅窗外金黄色铺陈万丈,拖着窗户的倒影爬到他的脚边。 他将烟头用力摁进烟灰缸,发出一声轻笑。 “顾知闲,你等着。” * 两个月后,《最强歌手》开播。 顾知闲拒绝了乐队伴奏,只拿着一把吉他上台,弹最简单的和弦,唱最简单的旋律。 独立民谣音乐人加盟一档音乐类综艺节目本来就引人注目,更何况顾知闲的歌词大胆露骨,一经播出,就激起轩然大波。 #民谣人日半#引发了网民的热议。 “爱死#民谣人日半#,永远支持你!!!” “这歌词也太没素质了吧?她还有一首歌一直在唱草泥马,呕,这种人现在也能随便上台表演吗?[吐]” “楼上你懂什么,日半唱得开心就好啊~~~~” “现在民谣圈都乱成什么样子了,这种人也能叫唱民谣的?!简直就在侮辱民谣[微笑]” “#为日半正名#喷子不要乱带节奏,日日也不是所有歌都是脏话。她还有首《你笑着流出了眼泪》,听过的人就会知道她有多牛逼。另外,秦连青导演的新片主题曲也将由她操刀。期待!” “楼上+1,某些人的粉丝不要乱带节奏。” “我只能说现在的民谣我欣赏不了[摊手]” “……” 正在日半的热度随着节目播出节节攀升时,一条@娱乐圈狗大王来自知情人的爆料让网民彻底炸开了锅。 @娱乐圈狗大王:#民谣人日半#“我认识日半,是她昔日患难与共的合作伙伴。她叫顾知闲,母亲是一个杀人犯,父亲是一个借高利贷的赌鬼。而她在走红之后,将我一脚踹开,把我们一起创立的音乐工作室据为己有,也与家里断绝了关系。她哥哥现在过得很惨。她根本就是一个不择手段的小人,实在看不下去她在《最强歌手》卖的耿直率真人设,恶心!” 49章 、抢男人 顾知闲在后台化妆间准备录制最后决赛节目的时候,接到了乔厦的电话。 乔厦怒气冲天:“我操!吱吱, 你看到微博上那条爆料了没?” 顾知闲莫名其妙:“什么爆料?” 最近她没日没夜地录节目, 连和季言打电话的时间都保证不了,更遑论逛微博了。 “说你妈是个杀人犯你爸是个借高利贷的赌鬼!”乔厦语气激动, 破口大骂, “还说什么你把浮生据为己有!居心叵测!操.他妈的啊!颠倒黑白成这样,我他妈真是服气的!” 顾知闲一下子明白过来:“卢焕?” “除了他那种小人还会有谁?!”乔厦冷哼一声, “我当时就说这人阴险得很,你早应该把浮生据为己有了,前段时间倒是便宜了他!” 杀人犯,赌鬼,据为己有。 “操, ”顾知闲看着镜子里自己浓重的黑眼圈,“算他狠。” “你打算怎么办?”乔厦担心道,“你刚起步, 老赵又出了那事, 根本没经纪人帮你危机公关啊!” 顾知闲瞥了一眼化妆间里的钟,离上台只有一个小时了。 “公关个屁。”顾知闲轻嘲,“随他蹦哒, 我只要好好唱歌就行了。” “吱吱, 你确定?”乔厦很忧虑, “现在网络暴力很可怕的,要是不进行舆论引导,到时候指不定把你说成什么样呢?!何况卢焕已经用力抹黑你了, 如果……” “还有一个小时,请做好准备!” 门外,催场的工作人员敲门喊了一句。 “行了行了我挂了,”顾知闲皱眉,打断乔厦,“等我录好最后这期节目再说。在这种节骨眼上爆料,他摆明了想让我受到影响决赛崩盘,我不能让他得逞。” 乔厦止住了碎碎念,也明白过来:“啊对对对对,你好好唱歌好好录节目,这件事我帮你想想主意!” 挂了电话,顾知闲还是忍不住上微博看了看卢焕的那条爆料。 因为《最强歌手》的热播,她的话题度又高,狗大王的这条微博一跃上了热搜榜。 她极强的个人风格让她收获了不少死忠粉,可是剩下的人还是对她表达了足够的恶意。 总的来说,毁誉参半。 顾知闲有些烦躁地喝了一口水。 这件事不会对地下室造成什么影响吧? 和她共用一个化妆间的歌坛新晋小天后袁安安斜斜看了她一眼,语气凉飕飕的:“哟,才看到那条爆料?我还以为日半你心理素质这么强大,刚才那么冷静呢。” 顾知闲没理她。 袁安安这货是因为一个选秀节目火起来的,走传统的流行路子,音域广,声线甜,前途无量。 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就是看自己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小独立音乐人不顺眼,从第一次录节目就是明嘲暗讽,明里暗里呛自己,也不知道脑子搭错哪根筋。 要不是袁安安自己有那个有钱的男朋友,她特么还以为她爱上自己了呢。 顾知闲拿起一旁的吉他就要走出化妆间。 “要不是今天的爆料,我还真不知道你家世这样呢。”袁安安说得很急,似乎怕顾知闲离开得太快,就听不见她后头的挖苦,“就你这种背景,还好意思和恬姐抢男人?你就是用床上功夫勾住男人的吧?嗯?” ——我操。 那个“恬姐”一出来,顾知闲就在心里骂了一句。 特么原来这么长时间里,袁安安表现得这么脑残,都是因为叶钦恬啊。 有病吧? 顾知闲拿着吉他,微微转身,朝袁安安露出一个十分得意的笑容:“那还真是不好意思了啊,抢了你恬姐的男人,而且他对我还蛮死心塌地的。我想,大概我的床上功夫,真的比你家恬姐好那么一点点吧。” 她很少这么明面上与袁安安对着干,如今露出她招牌的欠扁微笑,说的话这么露骨,气得袁安安满脸通红,却偏没能力比她说得更不要脸。 “恬姐那是脾气好,不和你计较,你还敢别蹬鼻子上脸,在我面前嚣张?!”袁安安语气刻薄,“就你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唱民谣的,以后还不知道要到哪个小酒馆去卖唱!你现在对我好点,兴许我到时候一高兴,还会邀请你来参加我台北小巨蛋的演唱会!” 台北小巨蛋的演唱会? 顾知闲笑了两声:“好的,坐等你去台北小巨蛋演出的那天。” 哦呵呵,真是被套了一个新晋天后的名号就不知天高地厚了。也不去看看那些个音乐播放器里的通稿,到底有几百个女歌星是xx天后的? “你!” 袁安安听着气急,却不能从顾知闲的话里挑出任何错来。 顾知闲嗤笑一声,离开房间。 这个袁安安,也不知道她顾知闲当初可是从n市打到帝都无敌手的女人,就几句话就想激怒她? “喂!”袁安安还不死心,从房间里追出来,“你快死了这条心吧!恬姐看上的男人,不是你这种家世的人高攀得上的!” 背对袁安安,顾知闲翻了一个大白眼。 哪种家世?大家不都是赤贫阶级吗?叶钦恬看起来才不像和他们一个阶级的人,倒来贫民窟找白马王子了? 她冷哼一声,脚步未停,懒得和袁安安说话。 袁安安不顾走廊上时不时经过的工作人员,冲顾知闲的背影毫不客气道:“他可是n市军区季世政的长孙!长孙什么意思懂吗?是恬姐才配得上的身份!” “???”顾知闲转头轻蔑一笑,“妖言惑众也要有个底线,特么你编个名字也不要太离……” “谱”字还没出口,顾知闲自己先愣住了。 等等!那个名字是…… 季世政? 一样的姓,一样的住所,和叶钦恬一样的身份。 她再狐疑地瞅了瞅袁安安的样子。 认真严肃,义愤填膺,不像有假。 不是吧……季言从来没和自己说过啊?! 顾知闲硬生生吞下后面的话,抿了抿唇,急匆匆地消失在走廊尽头。 身后,只听见袁安安得意道:“呵,还知道自卑,算你有点识相……” 识相你妈.逼啊识相。 转进排练室,顾知闲反脚把门带上,就给季言打了个电话。 等了很久,是他的助理接起来。 “闲姐?季言哥在拍戏,等会儿我让他给你打过来。” 挂断电话,顾知闲心神不宁地在联系人里找了又找,却发现自己不认识季言的任何朋友。 难道袁安安说的是真的? 他们两个人的世界,交集真的好少…… 她的指尖突然在一个名字上停住。 季微。 * 晚上十点,《最强歌手》决赛正式开始。 经过八周的pk,所有歌手的排名已经初见分晓。排在前三的分别是俞虹、袁安安和顾知闲,只看今晚的决赛上,她们能不能靠最后的表演翻盘。 第56节 俞虹是老牌唱将,实力没得说。她开场一首成名曲《梦寻》,开口直接让人跪了。 袁安安第五个上场。她走的是唱跳路线,在舞台上蹦蹦跳跳,青春洋溢,长相甜美,也让粉丝们惊叹不已。 顾知闲在初轮比赛是最后一个上场。这次,她依然选择只用一把吉他,唱的是之前给小二听过的那首《你笑着流出了眼泪》。 灯光聚拢。 穿着连衣裙的少女开始低吟。 所有一切的画面都很美好。 十秒钟之后,音乐素养高的观众已经觉得有点不对了。 半分钟后,所有观众都感受到了吉他伴奏里的违和。 ——好像音都不准啊这还是歌么这! 台上的少女微微沁汗,左手按弦也有些不稳。 “喂!”有观众终于忍不住了,“日半,你在唱什么鬼啊!” “就是就是!” “快点结束了吧!没用了!” 第一个的叫喊立马引起观众席中一片的共鸣。 联系到节目开始之前的爆料,叫喊声很快从音乐方面转移到了人身攻击。 “杀人犯的女儿!滚吧!” “你不配!洗都洗不白!” “恶心!” 一片嘈杂之中。 顾知闲的大脑由混乱归为空白。她睁开眼睛,有些空洞地看着台下,弹奏伴奏的手渐渐慢了下来,抿了抿唇。 终于,她忍不住骂了一句,伴随尖锐的扫弦声。 “操!” 发泄完后,顾知闲低垂眼眸,肩膀因为激愤而颤抖不已。 对不起,老赵。 她还是把这件事搞砸了。 50章 、谁不配 中场休息。 场下观看的小二根本坐不住了,仗着亲友团身份, 急匆匆跑到后台找顾知闲。 “日日, 你怎么了?” 刚才顾知闲的吉他伴奏明显不在调上,每根弦都被调低了, 而且低得毫无规律可言, 听起来就是一团乱锅。 不科学啊,她上场难道都没有调音吗? 顾知闲兀自调着弦, 没有说话。 小二从没见过这样的顾知闲,心里担忧,声音也提高了些:“到底怎么回事?” 袁安安路过,嗤笑一声:“还能怎么回事?垫底了呗。” 小二斜了袁安安一眼,没来由地, 心里升腾起一股厌恶。 这人的语气怎么这么这么优越?不就是一个流水线生产的女明星么?谁给她的脸? 谁知,他还没开口反击,顾知闲却一下子站了起来。 “袁安安, ”她的声音冷到极致, “是不是你动了我的琴弦?” 从下台开始,顾知闲就一直在想会是谁摆了她一道,把她的琴弦调松, 而且正好还凑到这次, 她因为季言心神不宁, 忘记在最后上台前检查一下自己吉他的音准。 袁安安的声音一响,她就想通了。 害她心神不宁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位新晋小天后。那么趁机松了自己琴弦的人, 也只能是她。 被顾知闲指证,袁安安面上一点都不慌。她冷哼一声,将上衣脱下扔给助理:“你的吉他不是一直在你身边么?自己没调音,也不用怪到别人身上吧?” 小二在一旁,一眼就看出其中的蹊跷。 他气急,根本顾不上什么怜香惜玉,指着袁安安的鼻子就开骂:“放你.妈的狗.屁!日日那个弦可能是她没调音么?每天弹八个小时一个月不调音都不会差这么多!你他妈……” “算了,小二,”顾知闲打断他,“我们走吧,别和狗呆在一个房间里,掉价。” 小二瞪大眼睛,憋屈极了:“不是,你难道不……?!” 就这么走了?! 他妈地下室没有这么窝囊的! “我们只有半个小时休息时间,”顾知闲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其他事情,秋后算账。” 小二狠狠剜了一眼袁安安,跟着顾知闲走出房间。 走在走廊上的时候他还气愤不已:“那女人妆浓的和鬼一样,一看就是个小婊.子,难不成我们这次就吃这个哑巴亏?!日日,我说你秋后算账也没……” 顾知闲的脚步很快,将小二拽进房间,一把把门关上。 “肖迁来了没?” 小二一脸莫名:“来了,就在台下啊。” “那就好,”顾知闲松了一口气,“你等下去把他找来,悄悄地,千万不要被别人发现。你们乐器都带了吧?” 小二懵懵懂懂点点头:“都在车上。” “我刚才观察过了,录制间不大,收音效果也不错。”顾知闲语气急促,“节目组本来要求我用他们找来的乐队给我伴奏唱最后这首歌的,现在我改主意了。待会儿你把肖迁叫上来,我们一起……” 小二一下子明白过来:“你想要来场不插电演出?” 顾知闲点头:“没错。” “姐姐!我们从没在这个舞台上排练过啊!”小二瞪大眼睛,“而且你想要唱哪首歌?!” “反正不用贝斯,不插电的话在这里和在地下室的排练室没有区别。”顾知闲从没有这么严肃过,“我伴奏吉他,肖迁主音吉他,都用木吉他。你用卡洪鼓在旁边轻轻伴奏,有瑕疵不要紧,重要的是气氛到位。” 她顿了顿,下定决心:“我要唱那首《不说》。” 小二简直要为她鼓掌了:“姐姐,你真的是搞事情啊!而且这首歌你根本没出过录音室版,今天上场就来首新歌……?!” 不插电又唱首没人听过的新歌,连破节目的两条规矩——这位大姐是因为上半场的失利,所以彻底放弃自我了吗! “反正没什么可输得了,”顾知闲露出一丝势在必得的微笑,“好不容易上次节目,我必须破釜沉舟。不成功便成仁,大不了不再做音乐人,几个月后又是一条好吉他手。” “我明白了!”小二了然,也笑,“为了地下室,放手一搏!” * 下半场比赛更加牵动人心。 上半场比赛已经让选手成绩次位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虽然俞虹和袁安安的分数咬得很紧,依然排在第一和第二,原本第三的顾知闲却因为上半场比赛的失误,直接降到倒数第二名。 下半场需要歌手们翻唱一首别人的歌,由观众来进行投票。 俞虹的翻唱高音惊艳,袁安安唱得无功无过,若无意外,第一季的冠亚军就将被她们收入囊中。 顾知闲依然是最后一个上场。 袁安安坐在后台的休息室里。看到顾知闲上台,对着直播舞台的电视机冷哼一声,翻了一个白眼。 旁边和她交好的一个小歌手看到她傲慢的表情,连忙用手肘碰了碰她,示意她旁边的拍摄机子快转过来了。 一瞬间,袁安安调整好脸上的表情,笑靥如花。 待机子又转到别人的方位上,她侧过身子飞快诅咒了一句:“无谓的挣扎而已,等着瞧,等会儿又要被赶下来。” 俞虹坐得离她近,听到这话,转过头轻轻瞥了她一眼。 袁安安听到这位前辈冲自己说了一句:“好好听吧。” 声音很轻,她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这两天她顺风顺水,本来对俞虹仅存的一点敬畏心也被自己的好成绩消磨殆尽。她趁俞虹背着她,也朝对方大大翻了一个白眼。 老都老了,管别人的闲事做什么? 电视机里,舞台光线昏暗。顾知闲穿着红色的连衣裙,站在仅有的一束光里。 就在大家以为她又要只用一把吉他开始自弹自唱时,她左后方又亮起一束光。 紧接着,是右后方。 顾知闲和肖迁斜背着吉他,小二坐在卡洪鼓上。 灯光幽暗静谧。 三个人在台上,仿佛这世上最稳固的三角,牢不可破。 “节目组不是规定不能让自己的乐手上台的吗?!”袁安安最先反应过来,指着电视掐着嗓子质问一旁的主持人,“她怎么能自己带乐手上去呢?!这个后门开得太离谱了吧?!” 全体人默然,没人去安抚袁小姐的情绪。 除了激动的袁安安,其他人倒都饶有兴致地看着顾知闲的演出。这个舞台上推陈出新的人太少了,焉知顾知闲是不是第一个呢? 观众席中也响起了一些窃窃私语声。 刚才起哄的人都已经被主办方请出去,换了一些人进来。只是现在,懂行的人一看便知,顾知闲似乎有些逾矩了。 顾知闲没有理会台下的骚动。 她微微侧过脸,对小二和肖迁轻点头示意。 小二在她背后轻轻数了三个数字。 “1,2……” “3”字刚落,三个人的前半只脚同时抬起,然后在舞台上有节奏地微微打着拍子。 两个八拍之后,肖迁和顾知闲同时奏响第一个音。 顾知闲抬首,迎着射下的刺目光束,微微眯眼,开口轻轻吟唱。 第57节 “我闯进一片潮湿雨淋。夜晚,我护住手掌和香气。” 一些画面在她脑中纷杂而至。 ……袁安安扶着门冲她尖叫:“他可是n市军区季世政的长孙!长孙什么意思懂吗?是恬姐才配得上的身份!” 换了一个和弦,她继续唱着:“我想起隔山隔水的北方。春天,慢慢逼近。” ……电话那头传来季微的声音:“嫂子,对不起……是我哥让我别告诉你的。那个人说的没错……我们爷爷,是季世政。” 顾知闲觉得灯光有些刺眼,索性闭上眼睛。 “我躺在遥远的月色里,你穿上红色连衣裙。” ……台下有人在喊:“杀人犯的女儿!滚!你不配!” “你可知夏天已经远去,是踩在棉花上的天气。” ……她逼问季微:“你爸妈是不是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季微回:“嫂子你千万别多想……你要相信我,这只是暂时的!我一定会站在我哥这边,让他们同意的!” 小二的鼓点加入,将气氛推向□□。 “我想起在某个热带岛屿,有野花曾唱着寂寞歌曲。我沉入深蓝色的海底,在海藻丛中慢慢睡去……” 顾知闲按下《不说》伴奏的最后一个音符。 一首歌,从c大调开始,到c大调结束。 终究,只是站在原点而已。 眼睑处有一丝冰凉。 她是杀人犯的女儿,他是世家的儿子。 就算她再怎么勇敢再怎么无所畏惧,却也知道人言可畏,也怕自己不能坚持着和他翻山越岭走到最后。 那么,就这样吧。 主持人隐在幕后用气声问了一句:“结束了吗?” 顾知闲低头,有些恍惚地看着自己的裙角。 嗯,结束了吧。 * 回到后台,袁安安朝她投来一个妒恨且嘲讽的目光。 这种破坏规矩的人,最后就算拿倒数第二名也是给她脸了吧?! 这首歌仿佛耗尽顾知闲所有的体力。她疲惫地低垂着眼睛,没有理会袁安安的明嘲暗讽。 坐在身边的俞虹鼓励了她一句:“唱的不错,歌儿也好听。是谁的?” 顾知闲用力扯出一个微笑:“自己写的。” 俞虹点点头,朝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没再多说。 顾知闲心里有些忐忑。 她逼不得已用了这种方式来翻盘,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就是那天她和卢焕说的。 ——不破不立。 旁边的歌手们都有说有笑地度过等待结果出来的时间。只有顾知闲一个人沉默着,在等待。 她在等待一个结局。 这些人心里也应该很紧张吧? 她的目光从房间里每个人的脸上略过。 正在这么胡思乱想着,房间的门被敲了敲,突然被人打开。 小二一手捂着手机话筒,弓腰悄悄走了进来。 他径直走到顾知闲身边,附到她耳旁,轻轻说。 “日日,你勾搭来的小帅哥看你来了,现在就在外面等你!” 51章 、野男人 ??? “季言???” 小二作为顾知闲的酒肉朋友,是知道季言的存在的。 他看着震惊的顾知闲, 坏笑着点点头:“看你在网上被欺负, 人家迫不及待跑来了!” 顾知闲:“???” 刚刚她打电话过去,他助理不还说他在拍戏么?怎么一眨眼就跑到帝都来了?! 她狐疑地看了看小二, 朝身旁的主持人报备了一句, 然后和小二一起走到走廊上。 她抱肩:“在哪儿?” 小二神神秘秘地把她带到走廊尽头的道具室,打开门:“别谢我, 我用裙带关系把他带进来了。” 还没等顾知闲回过神来,他就将她一推,然后一把将门拉上。 道具室里光线有些暗。 顾知闲转头,用力眨了眨眼睛,才看清楚房间里的情形。 不远的暗处, 矗立着一个高大的人影。 虽然看不清脸,但她下意识就叫出了口。 “季言?” 顾知闲走近几步,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没有异样。 “你不拍戏么, 怎么到这儿来了?” 雾草, 她刚刚下定决心啊,下一秒他就到自己眼前了? 不行,自己一定要坚定, 一定要撑到心理防线土崩瓦解之前。 否则, 他只要冲她一笑, 她肯定就受不了。 顾知闲不断催眠自己,他们的家庭悬殊太大,一定不会有可能的。 季言沉默了一会儿, 伸出手,露出掌心里的一条红绳。 顾知闲把已经要脱口而出的摊牌硬生生吞了回去,好奇地问了一句。 “什么东西?” “路上看到的,我觉得像你。”季言说,“红绳串上一颗用核桃刻的火娃,用来做手链。” ?! 火娃?! 顾知闲满脸黑线,接过手链:“葫芦娃还是奥运福娃?” “福娃吧?”季言在思索,“好像叫……欢欢?” 顾知闲:“……” ……除了头发,自己哪里像火娃了?! 哥,您真是rio耿直。 她就着门缝里漏进的亮光瞅了瞅这枚核桃。 嗯,技艺高超,栩栩如生。 “谢谢你啊!”她将手链套到左手腕上,抬头笑道,“我没有礼物给你,这个就当你送我的分手礼物吧!” 她的语气尽量轻描淡写。 说完这句话,她也不看季言一眼,转身就想拉门离开。 没礼物不要紧,重要的是姿态洒脱。 她的右手还没碰到门把手,后头的左手就被猛地拉住。 核桃将腕上的皮肤硌得生疼。 “是不是因为微微?” 她转头看他。 “是不是因为微微和你说了我家的事?” 季言的语气有些急促。说得很快,却很清晰。 认识这么久,顾知闲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 他从来都是淡定的、坦然的、置之度外的。 顾知闲觉得心尖莫名涌来一种奇怪的感觉。 像是被人埋在棉花里轻轻打了一拳,有些酸,有些肿胀。 她有些害怕,抿着唇,微微皱了皱眉。 “季言,”她的目光顺着他的胳膊攀上去,“我……” 声音戛然而止。 明灭光线里,顾知闲看到他漆黑的眼睛。 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没有冲她笑。一丝笑意都没有。 但是她已经受不了了。 那眼睛是熟悉的幽深与沉静,可是还有些别的东西在暗潮汹涌。 第58节 顾知闲定了定神。 “不是因为你的妹妹。”她轻声解释,“你也看到了,现在全世界都知道我是杀人犯的女儿,而且我把比赛也搞砸了……” 季言的目光蔓延过来,无声包裹住她。 顾知闲心一横,索性坦诚相对。 “我配不上你的,你放手吧。” 他家世显赫,演了秦连青的电影,迟早一飞冲天。 而她已经糊了。 他们的世界早已渐行渐远。 空气里有片刻的沉寂。 “呵。” 半晌,顾知闲听见季言发出一声轻嘲。 冷淡,傲慢。 仿佛又变回了刚见面时的样子。 季言微微低了下巴,一字一顿。 “你配不上我?” “顾知闲,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顾知闲看到他唇畔的讥嘲,有些恍惚。 “我怎么不能这么说……” 她开口无力地辩驳,还没说完,就被季言打断。 “我是强.奸犯的儿子。” 顾知闲瞪大眼睛,满脸震惊。 看到她的样子,季言唇角的弧度慢慢变得温和。 他开口,无比坚定也郑重地重复道。 “你是杀人犯的女儿,我是强.奸犯的儿子。” “你说,我们配不配?” 配不配? 你说我们配不配? 顾知闲张了张嘴,却找不到任何声音。 她的头脑一片空白。 眼眶有些发热。 季言就像一只压抑许久的困兽,在这一刻,撕扯开胸膛,将他最深的秘密呈于她的眼前。 毫无保留。 真正的坦诚相待。 他可是季言啊。那样骄傲的人,却在她面前说出这样的话。 顾知闲的心里有些酸楚。 她不想,也不准他这样。 季言问:“顾小姐,你现在还想和我分手吗?” “砰砰砰!” 这煽情的一刻突然被狂躁的敲门声击碎。 顾知闲的眼泪被硬生生吓了回去。 操。 哪个没眼色的。 有人在门外喊:“日半!你在里面搞什么鬼!关起门来心虚什么?!嗯???” 是袁安安啊。 小二那小子人呢?没拦住她? 顾知闲打开门,冲门外浓妆艳抹的女孩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吵什么呢?” 她将门再打开一点,走廊上的灯光完全泻进昏暗的房间。 袁安安顺着光线看去,入目是一张好看得不像话的脸。 这个男人鼻梁挺拔,棱角分明,眼窝深邃,再往眉下看去…… 袁安安吓了一跳。 怎么这么凶啊?! 她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肩膀,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看到了吗?”顾知闲说,“我不在搞鬼,我在搞野男人啊。” 这一刻,袁安安脸上的表情很精彩。 她指着顾知闲,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什么反驳的刻薄话都说不出来。 顾知闲耸了耸肩。 毕竟袁安安的招数太走套路了,她闭着眼睛都能想出下一招。 不过,这人刚刚把自己演出搞砸了,还堂而皇之过来指着自己的鼻子骂,一点心虚的样子都没有。 是个人才。 她在心里慢悠悠地给出一个评价,另一边的袁安安才想好自己的台词。 “真不要脸!”她尖着嗓子,噼里啪啦地骂起来,“就说你根本不配和恬姐比!明明有了一个还不知足,到外面来勾搭野男人,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季言一挑眉。 恬姐? 叶钦恬吗? 顾知闲恰在此时转过头来,冲他使了一个眼色。 趁袁安安骂得欢,她凑近他,低声道:“你不是问我想不想和你分手么?季先生,看你的表现了。” 她倏地露出一个狡黠的笑。 季言心下了然,冲她一挑眉。 袁安安正骂得痛快,突然听见门内俊朗的男人抬了抬下巴,满脸倨傲地看了看自己。 “这位小姐,不好意思,”他的唇畔噙了一丝冷笑,“我就是你口中那个不能让知闲知足的男人。” 袁安安一下子噎住了。 她的脸涨得通红:“你……你是……” 现在外面的人怎么都这么不要脸啊! 她说的知足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啊!怎么被这个男人一复述,感觉这么色.情啊?! 而且…… 袁安安脑袋里警铃大作。 ——他就是恬姐看上的男人?!?! ——季家的那个孙子?!?! 她盯着季言,眼珠都忘了动弹。 季言的语气颇有居高临下的傲慢。 “没错,我就是你从叶钦恬口中听过的那个人,但我和她没有任何瓜葛。”季言皱了皱眉,“我和她,连朋友都不是。” 听闻他的语气,袁安安开始有些慌了。 她感觉自己好像处于一个比较危险的境地里。 “啊,您别误会,”她讪笑着慌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季言:“没事,我还要谢谢你。” 袁安安:“?” 季言的目光从她脸上一扫而过,带着许厌恶与弃敝。 “有你这样又狭隘又傻.逼的朋友,我大概可以更加清楚地了解叶钦恬的为人。” “只不过,她比你更会伪装而已。” 袁安安:“!” 她彻底慌了神。 叶钦恬和她,根本不是什么朋友关系。 只不过她最近傍上一个金主,那个金主的红颜知己就是叶钦恬。袁安安向来是个见风使舵的人,她拼命讨好叶钦恬,换得金主的一点高看,事业才得以顺风顺水。 如果让叶钦恬知道自己在季言面前这样抹黑她的形象,还以如此愚蠢的方式,那自己就算是完了…… 季言继续道:“我还真要感谢你,给了我又一个拒绝她的理由。” 袁安安努力挤出一丝微笑:“那个……季先生,您误会了,我不是恬姐的朋友……” “哦?”季言挑眉,“不是她朋友,你以什么立场在这里帮她叫骂出气?” 顾知闲忍不住冷哼一声,“还叫的这么大声……叶钦恬门下走狗呗。” 第59节 袁安安扬起头下意识想瞪她一眼,但是目光触及顾知闲身边的季言,立马缩了缩脑袋。 她从来没这么憋屈过。 好戏也差不多演完了,顾知闲正想拉着季言走人,却见走廊尽头,催场的工作人员匆匆赶来。 “可算找着你们了!成绩要公布了,请去录制间吧!” 作者有话要说:  儿童节特别小剧场. 顾知闲:骂得漂亮! 季言:毕竟我是听你的歌长大的:) 顾知闲:……去你妈的! 52章 、非常狠 顾知闲瞥了袁安安一眼,率先往录制间走去。 袁安安盯着季言, 有些魂不守舍地,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录制间。 一行八个人在舞台上站定。 主持人看着所有歌手, 微笑着卖了一个关子。 “俞虹姐、袁安安和日半, 你们往前走一步。” 现场气氛紧张,台下的观众几乎屏住呼吸。 顾知闲从容地迈了一小步。 “你们之中, 有今晚之最。”主持人笑道,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之最。 顾知闲在心里默默盘算。 也许是最好,也许是最差。 说不准。 主持人似乎转头看了自己一眼,然后拿起手中的纸片。 “我先来公布一下排名倒数第二的歌手吧。” 舞台上,大家稀稀拉拉地笑了两声。 实在是太紧张了。 “排名第七的是——” 顾知闲感觉他朝自己看了一眼。 “——江惠珍!” 不是自己。 第一轮, 她的排名就掉到了第七名,也就是倒数第二。现在最终结果出来,她的排名并不是第七, 场上的情势变得更加复杂了。 接着, 主持人公布了第六、第五、第四,都不是她们三个人之中的任何一个。 顾知闲抿了抿唇。 她大概能猜到结果了。 在大家和排名第四的歌手拥抱后,主持人又公布了第一名。 没有意外的, 第一名是俞虹。 俞虹就站在顾知闲身边。顾知闲转身拥抱和祝福她的时候, 俞虹轻轻和她说了句。 “无论怎么样, 都不要紧的。” 顾知闲回拍了拍她的肩:“我明白。” 俞虹应该也猜到了吧。 现在场上只剩下了她、袁安安和一位男歌手。 主持人接着公布了第二名。 ——是那个男歌手。 战火一触即燃。 一起比赛这么久,谁都看出来袁安安和顾知闲不对付。粉丝们也从节目刻意的剪辑中猜到一二,所以袁安安的粉丝们常常为了自己的女神, 在网络上猛踩顾知闲。 如今主持人把袁安安和顾知闲放到最后公布,一定也是节目组在搞事情。 他没有很快公布结果。 他侧过身子,问袁安安:“安安,你觉得你能拿第几?” 袁安安的脸色有些难看,不过还是极力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名次不重要,我觉得在《最强歌手》的这段时间,我成长了许多,这些才更重要,也足够了。” 主持人又问顾知闲:“日半,你呢?” 顾知闲半勾唇角:“我觉得按我的实力,可以拿第二。” 回答太过直白,主持人一愣。 就在他苦思冥想如何圆场的功夫,顾知闲接着又道。 “不过,照观众的水平,估计我只能拿最后一名。” “是吗?” 这回,她是看着台下的观众问的。 她的目光平缓,并不犀利,只是唇畔的一丝弧度,让讥诮之情几乎溢出。 其实她早该猜到,这就是主流音乐圈的规则。 在这里,到底不是以实力论英雄的地方。 听众在意的,是相貌、家世、口碑,以及其他的一切与音乐无关的东西。他们看到的是营销团队想让他们的,而无法透过现象看到本质的音乐。 主持人讪笑,连忙救场。 “日半,观众评审出来你的名次是第八,确实不太理想……但是,我们的专业评委为你颁发了一个特别大奖!” 袁安安被顾知闲彻底抢了风头。 如水的灯光泻在顾知闲的红色连衣裙上。她的红发刺眼,灼灼燃烧,令人惊心。 目光坚定,格外耀眼挺拔。 主持人转头一示意,等在一旁的工作人员将奖杯拿上舞台。 “这是我们的特别定制奖,由哈纳唱片公司赞助。”主持人介绍,“这个舞台上第一份最具潜力奖,送给特别的日半,恭喜!” 全场静默三秒。 一片哗然。 这句话看似平平,可是包含了太多意味。 哈纳唱片公司是当下流行音乐业界最大的唱片公司,这次的专业评审中就有他们公司的资深音乐人。 大家都知道,这位音乐人说是来做节目的专业评审,其实却是想寻找有潜力的歌手,为哈纳注入新鲜血液,让哈纳日渐停滞的状况起死回生。 哈纳的一姐已经嫁人,慢慢淡出大众视野。后辈的几个歌手全是选秀出身,套路一样,新唱片的成绩一张不如一张。 后备力量不足,如果再这样下去,哈纳迟早要被市场淘汰。 所以,他们想要一场变革。 而这个节目就是他们的契机。 若是选中什么新人,签到旗下,必定将会把未来几年最好的资源全都给她。 而现在,毫无疑问,顾知闲就是他们选中的新人。 一时间,众人目光纷繁复杂,夹杂着嫉妒与艳羡,纷纷射到顾知闲身上。 一个本来名不见经传、混迹独立民谣圈的小歌手,都没有系统地学习过音乐。而且,她的家庭背景如此不堪,劣迹斑斑,口碑跌至谷底—— 在这个节骨眼上,莫名其妙撞了大运,就要进入哈纳唱片公司,成为他们的头号种子了?! 人生果然充满了意外。 顾知闲看着奖杯,觉得有些恍惚。 这一天他妈就像坐过山车一样。 哈纳唱片公司? 感觉是个离自己很远的名字。 她又想到季言。 如果能进入哈纳唱片公司,公关团队一定能轻易把她的污点洗白。只要五年,也许不出三年,她就能问鼎歌坛天后。 那时候…… 比起“民谣圈女流氓”这种头衔,她能更自信得站在季言身边吧? 她的手指一动。 主持人只见顾知闲微愣几秒,然后接过奖杯,只微笑了一下,什么都没说。 看来这位到底是妥协了。 他微微松了口气。 节目在半个小时后录制结束。 顾知闲走到后台,季言还在走廊上,和小二一起在等她。 顾知闲看到小二的第一眼,冷哼一声。 刚才叫他看门,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害袁安安把气氛都破坏了。 小二一看,连忙哭丧着脸解释:“日日,姐,我刚才拉肚子忍不住了,谁知道袁安安会正好跑来破坏你们的二人世界么!” 第60节 顾知闲瞪了他一眼,在心里默默原谅了他。 她朝两人歪一歪头:“走吧?” 小二诧异:“你不参加结束的宴会啦?这可是帮地下室拉拉关系的好机会呀……” 话音未落,走廊另一头传来一个声音。 “日半小姐,你好。” 顾知闲转头。 戴着眼镜的男人温文尔雅,朝她慢慢走来。 她一挑眉,是哈纳唱片公司的那个专业评审。 业界资深音乐人,黄辞。 他朝顾知闲伸出了手,笑道:“幸会。” 顾知闲说:“幸会。” 她最终还是把手伸出来,和他意思了一下。 黄辞说:“日半小姐,你应该知道我们的意思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哈纳唱片?” 顾知闲抿了抿唇,没说话。 黄辞继续道:“我们抱着最大的诚意来邀请你加入我们。如果签订合约之后,我们会帮你请最资深的音乐人来编曲,马上做实体专辑,电子专辑也会在最大的云音乐平台上同步发布。巡演也会马上进行安排,台北小巨蛋、香港红馆这些地方都会去的。” 多大的诱惑。 小二听得一愣一愣的,这才注意到顾知闲手里的奖杯。 他激动地差点跳起来:“日日,你要去哈纳啊?!” 顾知闲还是没说话。 小二连忙劝她:“地下室现在这样,日日,你千万不能离开啊。” 老赵不在了,日半就是他们最大的希望了。 黄辞看着顾知闲,说:“赵山河老师的事最近闹得沸沸扬扬,我希望你能考虑清楚。你现在只差一个专业的团队,地下室对你……可能并不是一个最佳的选择。” “放屁!”小二破口大骂,“你他妈落什么井下什么石?!你们那圈子规矩多的很,日半一定不会想去的!” 黄辞坚定不移地看着顾知闲的眼睛。 此时,顾知闲终于开口。 “他说的对。”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奖杯,“黄老师,真是不好意思了,我现在确实没有加入哈纳的打算。” 黄辞根本没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他以为,顾知闲这么说,是因为小二在一旁。所以出于道义,她并不想落井下石。 他咬了咬牙,给出了最后的诱惑。 “我们签你的合约金,可以到八位数。” 我.操。 顾知闲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万。 ——是千万。 这辈子她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小二也愣住了。 操,哈纳够毒,也够狠! 不过,算他们厉害,能挖掘出日半这个璞玉!就是这样输了,他也输得心服口服! 他有些沮丧地耷拉着脑袋,靠在墙上。 日日家境那样,她多半会签吧。 没事儿,他也能理解。 季言突然转过头,俯身在他耳边轻轻说。 “不会的。” 小二有些错愕:“嗯?” 季言的目光投向顾知闲,笃定道。 “她是不会签的。” 53章 、大姨妈 他的话音刚落,不远处的顾知闲就对黄辞露出一个微笑。 “不好意思, 就算给我九位数, 我也不会签的。” 黄辞根本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拒绝八位数的金钱诱惑。 他在原地愣了好几秒。 顾知闲冲他摆了摆手中的奖杯, “谢谢你们给我的奖, 我很喜欢。哈纳能够看中我,很有眼光, 我相信你们可以度过难关的。” 季言:“……” 小二:“……” 黄辞:“……” 明明是这么自大的话,从她嘴巴里说出来,似乎一点都没有违和感。 说完,顾知闲转身,朝季言和小二招了招手。 “我们先走吧!” “等等!”黄辞叫住她。 顾知闲微微侧过头。 “哈纳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黄辞说,“无论如何,你都可以来找我。” 顾知闲笑了, “好, 一言为定。” * 走出电视台大门,顾知闲深吸一口气。 “草!” 她低声骂了一句,向小二伸出手:“有烟么?来, 给一支。” 小二连忙狗腿地递上。 经此一事, 拒绝哈纳邀约的日半就是他的奶奶他的祖宗, 她叫他去东他就绝不往西,坚决拥护顾知闲的领导。 季言在一旁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但是没阻止。 顾知闲将烟叼在嘴里, 凑过下巴去,小二立马屁颠屁颠把烟点燃。 她皱着眉头,缓缓将烟雾从鼻腔里吐出来。 “草,”她感叹,“这么长时间真是憋死我了,真他妈爽。” 小二颇有眼色道:“是是是,日姐,我之前错了,让你来参加这个,简直就是惨绝人寰。” 顾知闲将烟掸了掸:“网上讨伐我都讨伐成什么样子了?” 小二拿出手机,正要再次屁颠屁颠地回答,季言却开了口。 “小二,”他说,“你先走吧,我和她有话要说。” “哎好!” 小二一下子反应过来,这两人浓情蜜意的,自己还是不要在这里当电灯泡得好。 他收起手机,一溜烟就消失在街角,跑得飞快。 顾知闲:“……” 季言走近几步,低垂眼眸看她。 “现在,你有什么想问我的,都问吧。” 顾知闲抬头看他,突然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我是有很多话想问你,”她说,“但是现在,我更想……” 顾知闲的眼角一挑,看向街对面的一家七天。 “春宵一刻啊,走不走?” 季言微微倾身,湿润燥热的呼吸扑面而来,让顾知闲全身上下都有些软。 “好。” 她听见他低低笑了。 “依你。” * 久别胜新婚,更何况他们这样的久别又久旱的。 进了房间,还没来得及把房卡插上取电,顾知闲就被身边的男人压在墙上。 温热的吻铺天盖地而下,她一哆嗦,不小心把房卡掉在地上。 算了,没电就没电。 她正好空出手来,搂住季言的脖子,发出一声情自难捱的微吟。 “啊……” 这声呻.吟就像催化剂,让房间里的温度持续攀高。 浓情蜜意。 第61节 水到渠成。 顾知闲扭了扭身子。 季言的手在她身上游走着,想要往秘密花园探去。 “草……” 他突然听见她咬牙切齿骂了一句。 他的手顿了顿:“怎么了?” “我……”顾知闲十分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脑袋,憋出几个楚楚可怜的字眼,“对不起,我忘了,我最近姨妈来了……” 季言的唇瓣也从她的脖颈上退开。 黑暗中,他微微喘气,空气中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顾知闲觉得十分不好意思。 火是她挑起来的,结果箭在弦上了她突然和人说“对不起,今天闭馆,过两天才开门“,想想都憋屈。 她犹犹豫豫道:“要不……其实还是可以的?” 季言放开她的腰,低哑着嗓子:“算了。” 声音里满是未能褪去的欲.火气息。 顾知闲心疼得不得了,当下直接放弃语言交流,双手麻利得解开他的皮带,帮他脱下裤子。 太刺激了,玩把新鲜的。 隔着黑暗,她都能看到季言漆黑的眼睛里难耐的欲望。 她俯下身子,准确地探到他。 双手握住,顾知闲抬头,眼睛在无光的夜里熠熠生辉。 “怎么样?”她笑道,“我不错吧?” 季言低哼一声,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嗯。” …… 春宵一刻毕,两人倒在床上。 顾知闲不敢乱动,乖乖被季言搂着。 两人躺在床上良久,顾知闲轻咳一声。 季言微抬眼皮:“要问了?” “嗯。”顾知闲应了一声,万千疑惑从心中略过,最后只剩那个最简单的问题。 “为什么送我那个福娃……欢欢?” 季言:“……” 他无奈笑道:“我的用意都说出来了,还需要再解释吗?” 欢欢,就是希望她每天开心呀。 “哦,”顾知闲暗戳戳道,“我还以为你说我的发型和它一样太狂放了……” 季言低笑一声,揉了揉她的头发。 “我觉得你这样,很好看。” 一听这句夸奖,顾知闲的心情更加美滋滋的。她把玩着手腕上的欢欢,终于问了一个严肃的问题。 “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前两天剧组就到帝都来了。为了给你一个惊喜,一直没跟你说。”季言道,“刚才是微微给我打电话,说你的节目……不是很理想,所以我过来了。” 顾知闲笑:“你过来有什么用哦?” 她节目搞砸是伴奏的锅,是袁安安搞的鬼,和季言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 季言的拇指在她的额发上摩挲。 “你敢说,你被她钻了空子摆了一道,不是因为我?” 顾知闲:“……” 好吧,确实是这样。 她的头贴在季言的胸膛,狠狠吸气,沁入一股草木清香。 没有烟抽,那这样聊胜于无吧。 她用力抓着季言衬衫的领子,将她心底最深的疑惑问了出来。 “你刚才在房间里说,你是强.奸犯的儿子……是什么意思?” 一提起这件事,季言的声音似乎一下子冷了下去。 “你真的想知道吗?” 顾知闲感觉他似乎将自己搂得更紧了些。 她侧过脸,将耳朵贴上他的肌肤。 “嗯。” “你说吧,我听着。” * 十六岁的季言,还是个初长成的青葱少年。 他成绩好,模样又生得好,挺拔清润,就像青山上经冬傲骨的初春松柏,让人移不开眼。 在学校里有老师和女生追捧,回家了还有妹妹的崇拜,生活顺风顺水。所以季言觉得,父母这么忙,一年到头见不了几面,也没什么的。 直到那年暑假,他带着季微偷偷跑去临城看他们忙于工作的爸爸妈妈。 他爸爸妈妈和他爷爷不一样,走的是经商的路子。家大业大,难免非议,一直低调做事。 后来他想,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也许他是不会带季微去临城的。 他十六岁,季微十一岁,两个未成年的孩子,偷偷躲在家的沙发后面。本来想给父母一个惊喜,却彻彻底底遭受了无法磨灭的惊吓。 他们的爸爸,衣冠楚楚的季则天,拉着一个醉得不成样子的女孩进了家门,在她无意识地反抗下,直接强.暴了她。 季微懵懵懂懂地知道发生了什么,而季言,却明明白白地懂得。 他只觉得他所看到的一切让他觉得肮脏、恶心、作呕。 他死死抱着季微。 那一刻,只有血肉相通的对方,才能让彼此冷静下来。 他们一直躲到父亲天黑了又亮,哭哭啼啼的女孩摔门而去,季则天也离开家门。 季言给他们的妈妈徐玥宁打了电话。 他听见电话那边有被单摩挲的声音。 徐玥宁的声音里是浓浓的疲惫。 一听到“强.奸”两个字,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 “为什么你们过来了都不提前说一声?!”她指责道,“季言,我对你很失望。你做事这么毛糙,根本没有想过后果。你让微微看到这些,她会怎么想?!” 季言很想大声质问她,难道自己的想法就不重要了吗? 可是他什么也没说。 “你带微微快点回去吧。”徐玥宁说,“不能告诉任何人。这件事,我会处理的。” 然后她挂了电话。 后续事情季言也不是很清楚了。 反正,季则天和徐玥宁没有离婚,季则天也没有因为这件事被告上法庭。 他每天都关注着临城的新闻。可是,没有任何一点迹象说明,一个女孩被一个颇有权势的人强.暴了。 城市的一切按部就班,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那件事只是他们的一场幻觉而已。 只是,他后来无意中在新闻上看到,季则天的公司聘请了一个极其年轻的营销总监,震惊业内。 他想,那真的不是幻觉吧。 这件事,也许还是徐玥宁一手操办的。 他从此和父母的关系越来越冷淡。直到前段日子,因为做演员,彻底从家庭脱离。 只是,他后来一直很愧疚。 有件事,徐玥宁说对了。 因为这件事,季微的□□观念似乎发生了一些脱轨的扭曲。 顾知闲问:“是什么?” 她的脑海里浮现季微的样子。 那么可爱的一个女孩子…… 季言娓娓叙述的声音顿了顿。 他低低叹了口气:“微微她……似乎很抵触和异性的身体接触。” 卧槽。 顾知闲的脑中下意识蹦出几个字。 “性.冷淡?” “是我猜测的……希望她不会真的因为这件事受到影响吧。” 声音里是浓浓的自责。 顾知闲紧紧抱住季言,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没事的,你不要多想。”她安慰道,“微微她,会遇到自己喜欢的男孩子的。” 第62节 季言没说话,她继续长篇大论。 “就比如说我吧,我没遇到你之前不也谈过几个么,不过我都对他们提不起什么性.趣。感觉也就这样吧,谈恋爱也怪他妈没意思的。我当时还和乔厦说呢,诶,如果以后找不到真正喜欢的,索性我们两个凑活着过得了。” 季言挤出几个字。 “……没想到她还是我情敌?” 顾知闲讨好一笑,连忙道:“诶,这个嘛,我遇到你之后呢,不是觉得也很好……哦不,非常好嘛!非常快乐,非常开心,非常美好!所以微微嘛,你也不用自责了,总会有一个对的人去拯救她的!” 她越说越激动,搓了搓手,准备开始强灌心灵鸡汤,安抚安抚她家言宝贝受伤的心灵。 谁知她话音刚落,手机就响了起来。 她伸手一抓过来,是小二的电话。 草……今晚这人真特么是太没眼见了。 “日日姐!”小二的声音有些严肃,“那个,刚才我接到律师的电话。老赵他,想要见你一面。” 54章 、有气魄 春寒料峭,帝都的初春裹挟着郁结充盈在每一寸空气里。 城郊的戒毒所被高高的围墙圈出一方天地。 季言回到剧组, 顾知闲一个人打车来这里, 探望赵山河。 自从赵山河出事后,三个多月, 她都没有再见到过他。 现在, 她只想亲耳听他告诉自己,为什么当初会瞒着大家吸毒。 赵山河瘦了。他坐在铁窗后面, 宽大的囚服包裹住他嶙峋的肋骨。 他的胡子都剃光了,看到顾知闲进来,冲她笑了笑。 顾知闲上下打量他。挺好,虽然瘦了,但是精神看上去不错, 而且笑容也不觉得苦。 她开口先打趣道:“难得看到你的头这么圆这么干净的样子啊,老赵。” 赵山河也笑:“怎么?谈恋爱了吧?红光满面的。” 顾知闲摸了摸自己的脸。 有这么明显? “昨儿个我在电视上看到了。”赵山河又道,“真是谢谢你啊, 为了我和地下室出征《最强歌手》, 吃了不少苦头。” 顾知闲撇撇嘴:“除了遇到一个脑子有病的智障,遭遇了一次网络暴力,还好, 也没啥。” 而且她也没为地下室带来什么。 得了最后一名, 想想都有些憋屈。 “没事的。”老赵抬起手, 下意识想拍拍她的肩,最终又放下,“你自己也说了, 观众不是因为音乐讨厌你,而是因为你讨厌你。” “草,”顾知闲低骂一声,“真的,老赵,我想通了。也不用什么大红大紫功成名就,就在独立圈子里有几个死忠就得了。这里的人虽然少,起码是真的喜欢我的音乐,而不关心什么我妈是不是杀人犯我管不管我家里人死活之类的。” 赵山河沉默着。 这种事,他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末了,他开口,问:“哈纳来找你了吧?” “嗯。” 赵山河观察者她的脸色:“你没答应?” “没什么答应不答应的,”顾知闲有些烦躁地敲了敲桌面,“几句谣言就冲散一切的地方,不去也罢。” “不。” 她听见对面的男人斩钉截铁地吐出一个字。 顾知闲有些错愕地抬头。 赵山河认真地看着她。 “你忘了一件事。” 顾知闲微愣:“什么?” 老赵难道想让自己答应哈纳? 这么诡异? “能摧毁一切的东西同样也能重塑一切。”赵山河说,“就像上帝。” “而现在,哈纳唱片就是上帝。” 顾知闲听到墙上的时钟在滴滴答答走着。 一分一秒似乎在流逝。 一切却又静止了。 终于,她抿了抿唇,深呼一口气。 “你是说……让我加入哈纳,这样,他们的公关团队能帮我搞定现在丑闻缠身的局面?” 赵山河点点头:“你想让我说的更直接一点吗?” 顾知闲:“嗯。” “你加入哈纳,对所有人都有好处。”他看着顾知闲的眼睛,说,“于你,是更好的资源和更高的平台;于地下室,是公众视线的转移和恶意的消退;于小二真真以及地下室的所有人,是一次挑战和机遇。你已经为地下室做了够多的事,现在,是时候离开这个小水塘的了。” 顾知闲没有答应,也没有反驳。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烟咬在嘴里,没有点燃。 “老赵,”她深吸一口,然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当初……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们吸毒?” * 走出戒毒所的大门,顾知闲抬头看天上的初阳,只觉得有些恍惚。 晨光微熹,又是新的一天。 她明明只进去了几分钟,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这么长。 沿着马路往前走,她的脑子里不停回转着赵山河和自己的对话—— “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笃定你一定拒绝了哈纳吗?” “为什么?” “日半,你和我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自然会做出相同的选择。当时我选择留在这个圈子,也是因为觉得那里肮脏、不堪,年轻气盛时,只觉得自己能够带着地下室杀出一条血路,改变这个世界的格局。然而,我的路越走越窄,也越来越挤不出东西。” ”可……“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吸毒么?因为生活苦闷,什么资源都没有,我看不到地下室的出路。因为灵感枯竭了,我很害怕,很沮丧,也很痛苦。” “难道就没有另一种方法来破解吗?” “办法有,”赵山河在自己的心上笔划一下,“但全看你自己。管中窥豹是这个世上最傻的事,你得学着自己去判断,也得学着坚持自己的坚持。” 顾知闲在马路上站定,微眯着眼睛,仰头,任由太阳在自己的瞳孔上投下一个亮斑。 有些刺痛。 她的脑海中慢慢浮现赵山河的最后一句话。 “我承认,我太软弱,我做不到。但是日半,你可以。” 你可以。 她真的可以吗? 顾知闲低头,用力揉了揉眼睛,太阳光直射后的肿胀酸痛感开始涌上。 她的眼角有些发热,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黄辞老师吗?我是日半,顾知闲。” * 顾知闲与哈纳的最终合约,只签了八年,而且是把浮生一并签进公司旗下的。 浮生作为一个独立的音乐工作室,先挂在哈纳名下三年。若顾知闲按照合约规定,为哈纳带来足够的盈利和荣誉,哈纳将把浮生转回她的名下,并且让她作为一个半独立的艺人,自己带领音乐工作室盈利。 可以说,黄辞为她争取来的这份合约,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业内之最。 这相当于倾公司全部的资源培养出一个一线明星,在她羽翼丰满之时,却彻底将她这条大鱼放走。 黄辞坚持说服高层的观点是,顾知闲能为公司带来比钱更加重要的名利。若是用浮生绑住她并且刺激诱惑她,能让她在短时间内成长得更快,也更好。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顾知闲要做的就是在短期稳定哈纳在业界的地位。 至于以后的事…… 说不定浮生音乐工作室会出什么好歌手的,是吧? 哈纳高层最终答应了这份合约。 黄辞的效率惊人,三天之后,顾知闲到哈纳的公司签订合约,也顺便见到了自己未来的团队。有一半的人都是从国外挖过来的,全都是国内业界做音乐一流的人物。 她爽快地签了合同,然后问黄辞。 “我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工作?” 黄辞问:“你觉得呢?” “越早越好,”顾知闲抬头看他,眯了眯眼,“哥,真心希望你们公司的公关团队,足够给力。” 黄辞依然保持着不变的微笑:“知闲,你应该知道,当年崔晋夜店招.妓和江书陌与有妇之夫偷.情的不雅视频曝光的事件吧?” 顾知闲点头:“当然。” 这俩人当年都是红极一时的歌星,她的mp3里存了很多他们的歌,用来仰望的那种。 黄辞一笑:“那样板上钉钉的事,我们团队都能做到不让他们身败名裂,多年后得以复出,更何况你这种无中生有的小事呢?” 自信。 迷之自信。 第63节 顾知闲比出一个大拇指。 “哥,真心的!你这种大公司才有的气魄!我是服气的!” 公关团队果然给力,第二天黄辞就把两个文件给顾知闲发了过去。 一份是发布在网上的追责声明书,字眼正式唬得人一愣一愣,直截了当地表明自己要追诉诽谤人的法律责任。 然后是一份声泪俱下、如泣如诉的演讲稿。 顾知闲粗粗翻看了一遍,自己都觉得自己太惨了。 什么被继父虐待、母亲为了保护自己进了监狱、被合作伙伴赶出音乐工作室、没钱在帝都生活只能住地下通道,还被高利贷团伙的威胁惊吓得胆战心惊。 反正就是男默女泪,大家听了肯定都会同情这个命运多舛的孤女。 顾知闲给黄辞打了个电话:“哥,这个……演讲稿(?)什么时候要讲啊?我全都要背下来?!” 黄辞愣了愣:“什么演讲稿?那个是你去参加《阳阳之夜》访谈节目的台词,你背一下,然后到时候阳阳姐会给你机会让你说的。” 《阳阳之夜》是最近非常火的一个综艺节目,收视率排名全网第一。 黄辞在挂电话之前还没忘叮嘱一句:“说的时候一定要加入真情实感,到时候如果能湿一湿眼眶掉几滴眼泪,效果更佳。” 顾知闲:“……” 靠。 她感觉自己可以不用干下去,直接转行,去和季言一起做演员得了。 当然,除了这两篇重要的声明,公关团队给出的最厉害的主意,还是让顾知闲先发布一首单曲。 这首歌叫《往生》。 唱的就是受家暴者的心声。 黄辞亲自操刀,团队流水线生产,跟顾知闲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她只需要听一听demo,最后到录音棚录一下音就可以了。 他们的目的,是拉拢网络上那些同样遭遇过家暴的人与她产生共情。 在听了她的歌、与她感同身受之后,《阳阳之夜》的节目再播出。 到那时候,舆论的倒向将更加坚定。 公司同时决定,在发行这首单曲的当天,公布顾知闲和哈纳签约的消息。 所以现在,顾知闲明面上还是地下室的成员。 她等着去录歌,又没有什么工作,闲着无聊,天天跑去地下室和大家一起玩音乐。 然而,就在她请地下室所有人一起吃散伙饭的那天晚上,她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刘正军的儿子。 刘鑫。 55章 、干群架 刘鑫正从饭店一楼逼仄的卫生间里走出来,与顾知闲狭路相逢。 他长了一张和他赌鬼爹一样的大饼脸, 红光满面, 喝得醉醺醺的,一边扣皮带一边低头走。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只脚, 差点撞上, 他眼疾手快,一下子停了下来。 “谁他妈挡老子路……” 他骂骂咧咧地抬起头。 一头红发映入眼帘。 刘鑫一下子愣在原地。 他比他的老子要精明, 早就看出顾知闲是个不简单的人。刘正军死了之后他还骂了他老子很久,连尸都懒得收。 谁让他那么容易被激怒,生生断了自己赌博的财路。 更邪门的是,刘正军死之后他莫名其妙被那群放高利贷的盯上,害他东躲西藏, 活得和只过街老鼠一样,还跑到山里躲了很久。 真他妈是见了鬼了,刘正军留下的那一屁股债不应该让他那个便宜婆娘的女儿来还么?! 怎么全都找到自己这里来了?! 后来, 他无意中在电视上看到那个便宜婆娘的女儿竟然混得这么好。 啥啥音乐人? 怪不得啊, 有钱了,就把自己给甩开了。 草! 刘鑫看到她风风光光的样子,心里越来越窝火。 草, 自己过得这么惨, 不能就这样让她这样舒舒坦坦地活着。 正在他计划着北上去找顾知闲, 从她那儿搞一大笔钱的时候,有个叫卢焕的人找上了门。 他说,顾知闲抢了自己的事业, 对自己做了十分不厚道的事,他们两个人应该联合起来,向公众揭露顾知闲的真实面目。 这正中刘鑫下怀。 他就说嘛,那个姓顾的小娘们怎么可能这么厉害!指不定还和人睡了几觉,才爬到这么高的位置的! 他迫不及待地把顾知闲的事全都说了出来。包括她见死不救,还有个杀人犯的妈妈。 那个叫卢焕的似乎也是个有门道的,没两天就把爆料放到了网上。 再过两天,他再上网一看,那个小娘们已经被骂惨了。 什么难题的话都有。 他还在电视上看到,那个小娘们唱歌的时候都被人骂下了台。 哼,就是报应。 没过几天,卢焕就带他来了帝都,说是要找那小娘们要钱。 刘鑫当然欢欢喜喜地跟来了。 如今,他要找的人就在眼前。 场面不过静止几秒,刘鑫就伸出了手。 “哟,你在这里啊。那正好,我最近缺钱了,你快给我一点钱。” 都不用专门去找她要钱了。 他“嘿嘿”一笑,发黄的牙齿在灯光下让顾知闲一阵反胃。 顾知闲斜靠在墙上,冷眼看着他。 “你他妈还有脸来?” 这两天网上骂她的声音甚嚣尘上,公关团队不得不帮她找水军来带一带节奏。 卢焕这招太狠,因为赵山河吸毒的关系,除了黄,她的身上已经沾上赌毒还有杀人的脏水,怎么洗都洗白不了。 特么的,说她黄她还是认得,其他三个关她什么事?! 名声尽毁,自己没去找刘鑫麻烦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他倒还屁颠屁颠跑来了! 正好,自己可以教训教训他,教教他什么叫社会你日姐! 顾知闲本来心里就火大,看到刘鑫的那一刻,全部喷薄而出。 左右没人,她上前,抬起脚狠狠往刘鑫的裆部踹去! “他妈的!叫你乱说!”顾知闲恶狠狠骂道,“谁他妈是杀人犯的女儿!谁他妈不管你的死活!我顾知闲他妈从来没有哥哥!你他妈别给脸不要脸!” 刘鑫根本没想到她的脾气这么火爆,没防备,捂住下身一声惨叫。 动静有点大,有几个看热闹的人探头探脑走了过来。 刘鑫嘴巴里骂着不干不净的话。 “他妈的,你那个废物妈的逼都被老子x烂了,还不是一句话都不敢吭一声?!你他妈还敢踢老子?!” 顾知闲的脑袋“嗡”地一声。 恶心。 恶心死了。 这句话信息量太大,她一时有些失去理智。 顾知闲一伸手,狠狠抓住刘鑫的衣领:“你他妈再说一遍!” 虽然她恨郭琴,但不代表外人可以这样随意侮辱她! 尤其是肮脏的刘鑫! 小饭店里人声喧闹,推推搡搡。刘鑫抬头,阴冷地盯着她,语气森凉。 “我说,你那个废物妈,逼都被我x烂了。” 顾知闲只觉得耳朵里一阵轰鸣。 郭琴她…… 刘鑫看见她震惊到不敢相信,淫.邪一笑,将顾知闲用力摔在地上。 他扶着墙,慢慢站起来,狠狠回踹了顾知闲一脚。 “你他妈还不知道?” “刘正军不行。” “每次她不给钱,我就找人一起搞她。” “搞到她找你去要钱为止。” 郭琴竟然。 被轮.奸了。 顾知闲只觉得眼前有些发白,刘鑫得意的冷笑声就像一条毒蛇一样缠绕着她,压迫着她的心脏,让她窒息。 她为什么不和自己说? 第64节 刘鑫拍了拍衣服,弯腰将手伸进顾知闲的口袋里,拼命翻找里面的钱包。 过了好几秒,顾知闲的理智才回归。 她一脚踹过去,想挣脱开刘鑫,却被他躲开了。 “草,”他低骂了一句,“你钱呢?” 人群外,突然冲进一个人将他撞开。 是小二。 他见顾知闲许久不上去,楼下的喧闹声越来越大,心里有些不安,就跑下来看看情况。 结果看到顾知闲被一群人围着,衣服上的脚印明显,还有个行为猥琐的男人在翻她的口袋。 他想也不想,冲进去将刘鑫一把推开,顺手将顾知闲拉了起来。 小二皱眉问:“怎么了怎么了?” 顾知闲沙哑着声音,回:“刘正军的儿子。” 小二一下子反应过来。 “你平时不是挺能的么?”他说,“怎么这么怂?还被人打了?” 顾知闲一言不发。 她将外衣脱了,顺手塞到一旁的小二手里,“你别管我,我了结点私人恩怨。” “日日,你千万不要冲动啊!”他死死扣着顾知闲的手臂,劝道。 顾知闲的眼睛都急红了,他本能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刘鑫好不容易站稳了,冲小二叫嚣了一句:“你他妈谁啊!动手动脚的!” “谁他妈先动手动脚的,操!”小二见他态度这样恶劣,火气“腾”地一下就起来,回骂道,“你他妈有多远滚多远,别来烦我们!” “哟,小情人啊。”刘鑫显然误会了,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转头问顾知闲:“看起来小身子骨不怎么样啊,你爽得了么?” 毫不掩饰的黄腔。 小二被他恶心地快吐了,刚刚喝了点酒,气血上头,迫不及待地为顾知闲打抱不平。 他上前,一拳砸在刘鑫的脸上。 两人扭作一团。 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 有熟悉《最强歌手》的人,一眼就认出了顾知闲。 “诶?那不是日半么?” “听说她不是杀人犯的女儿……” “啧啧啧,看起来家教是不怎么好,你看看她这种样子,和个街头混混没两样啊。” “听说她人品也不咋地,师父还是个吸毒的。也不知道为什么《最强歌手》会找她。” “呵,现在看来也是的……” “让开点让开点,我要弄个直播,日半打群架啊,看起来很带感!” “哎呀我的妈呀,我今天算是看到明星真人了啊,素质好低啊,怎么当得了偶像?这不是要带坏小孩子么?” “前两天微博上那个让她滚出娱乐圈的话题你看了没?我觉得让她滚出娱乐圈,真的没毛病。” “……” 一双阴毒的眼睛隐藏在人群里,冷冷盯着她。 顾知闲默不作声地看着小二和刘鑫打作一团。 她从旁边捡起一个酒瓶,拿着一只酒瓶长长的瓶口处,在墙上用力砸碎。 锯齿形的碎玻璃在小饭店的灯光下狰狞而危险。 小二余光看到玻璃碎片的反光,惊出一身冷汗。 他停住手,转头大喊:“日日,你一定要冷静啊!——” 他打架可以,日半要是在街头打架,形象就彻底毁了啊! 刘鑫瞅准这个空档,一脚用力踢在他的肋骨上。 小二一下子飞了出去。 顾知闲卧着酒瓶,指节发白。 她顾不得拉起小二了,只一步一步朝刘鑫走去,指尖颤抖。 她现在很冷静。 没有人会比她更冷静了。 郭琴被轮.奸。 小二被打伤。 玻璃尖锐的边缘在灯光下泛着冰冷的光。 全世界的其它东西都已经消失了,她只能看见站在她面前的刘鑫。 她看见他眼睛里的惊恐。 心里莫名涌上快感。 顾知闲紧紧地抿住嘴唇,高高挥起手,就要将破碎的玻璃酒瓶用力刺进他的身体。 草泥马的!去死吧去死吧! 双手用力砸下。 “噗——” 是尖锐利器插.入血肉的摩擦声。 冷笑声消失。 全世界都安静。 顾知闲抬眼,双手微微颤抖。 她的指尖被红色浸染,散发出带着草木香气的血腥味。 刚才的混战让她发丝凌乱,遮挡住半边视线,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眼前那个熟悉的人影。 他突然出现,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 ——所以,那尖利的酒瓶,狠狠地扎入了他的手臂。 他没有看她,只是转头,冷冷看着呆愣在一旁的刘鑫。 不屑一顾,眼神凌厉,浑身上下充满逼人的戾气。 “你就等着接法院传单,现在快滚吧。” 小二从一旁艰难地爬起来,心有余悸拍了拍胸口,对季言说:“幸好你来了啊,否则要出大事……” “季言。” 顾知闲听见自己开了口。 她惊异于自己竟然能如此镇定。 然而,下一秒再开口,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快叫救护车啊!!!”她抱住季言的手臂,疯了般地冲着看热闹的人群尖叫,“还愣着干什么!!!看热闹的时候手机不是掏得特别快么!现在有人受伤了,你们没长眼睛吗!!!” 所有人的脸似乎都扭曲了。 眼泪里的世界,就像毕加索的油画一样奇幻。 肩头一沉,颤抖的顾知闲感到有一只手轻轻环住自己。 她侧过脸看他。 “没事了。” 明明有一只胳膊在汩汩流着鲜血,他竟然能冲她露出一个微笑。 有些清淡,有些温热,就是他一直以来低头看她的样子。 “没事了,知闲。”他的语气温柔,“一切都过去了,啊。” 最后的那个“啊”音,靠在口腔后头,就像哄小孩子一样。 又软又绵,让人安定。 顾知闲看到他的脸色发白,却还在安慰自己:“不怎么痛,真的。” 这一刻,她仿佛失了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理智终于全部回来了。 是她错了。 都是她的错。 她不应该这么冲动。 她应该像个成年人一样考虑周全。 否则,她也不会伤害到季言。 顾知闲的眼泪根本止不住,“哗哗”地往下流。 从没有人见到过她哭得这样伤心。 季言似乎有些手足无措。 说来说去,他只剩下了一句话。 “没事了,不哭啊。” 草。 第65节 顾知闲在心里骂了一句。 她根本不是因为被刘鑫打,觉得委屈才哭的啊。 她是因为他啊,笨蛋。 真的是笨死了。 56章 、见家长 检查结果出来,玻璃扎得浅, 没有伤到骨头, 但是流了很多血。 也幸好顾知闲一直小心翼翼抱着季言的手臂,才没有造成二次伤害。 伤口被小心处理包扎后, 医生告诉他们, 会在用力按压的情况下,以后季言的左手臂可能依然会有痛感。 言下之意是这将造成永久性的伤害了。 顾知闲简直想打自己几个巴掌。 什么鬼啊, 他妈到头来自己亲手害了季言! 倒是季言没觉得什么,还笑道:“我爷爷经常说我身上没受过什么伤,不像个男子汉,现在也圆满了。” 顾知闲:“???” 果然他们高门大户的思维她不能理解。 小二也没什么大碍。 不过,他和顾知闲提起了另外一件事。 “我当时爬起来, 眼睛一瞥,似乎看到卢焕也站在人群里。” 顾知闲当下一惊。 卢焕也在啊…… 好险。 她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个阴毒小人的用意。 他故意把刘鑫带到帝都来,又故意带他去地下室经常一起聚餐的地方吃饭。 小饭店那么小, 一来二去, 一定碰得到。 卢焕算准了刘鑫会向自己要钱,两个人争执之间,再把那些腌臢的事一说—— 按自己的脾气, 一定会当场失去理智。 场面一旦不可控, 就必定有人会受伤。如果自己受伤, 卢焕也喜欢,但如果刘鑫受伤,卢焕更得意。 这简直是自己坐实了自己的恶名声。 顾知闲的背上浮起一片冷然。 她问小二:“他们人呢?” 她指的是刘鑫和卢焕。 小二撇撇嘴:“地下室的其它哥们儿把刘鑫扭送到派出所去了, 卢焕么,应该是溜了。” 顾知闲当即就给黄辞打了电话。 如今他们控制住了刘鑫,这个胆小怕事的肯定会很快把事情全招了。 她请黄辞让律师团以诽谤罪起诉刘鑫和卢焕。反正她进了哈纳,这种资源不用白不用。 知道了幕后推手,黄辞当然求之不得。 他说:“诽谤罪最高可以判三年的,我让公司里最好的法务负责这件事,会让你对我们的团队满意的。” 顾知闲抿了抿唇:“再以强.奸罪起诉刘鑫,行吗?” 管世人怎么说,但她永远都不会妥协的。 黄辞顿了顿:“你有证据吗?” “有,”顾知闲点了点头,“旁边都有视频为证,现在应该已经发到网上了。” 两人又商量了几句。 挂了电话,顾知闲转头,却看见季言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她摸了摸头发,奇怪道:“怎么了?” 房间对面的镜子里,自己头发凌乱,肩头上还有一个脚印,眼睛有点肿了,实在称不上……正常。 她朝季言一瞪眼睛:“好了好了!别看了!” 再看她想走人了! 这么丢人! 季言低低一笑:“我忘了……刚才应该没人在我怀里哭吧?” 顾知闲:“……” 草! 这孩子和谁学坏了! 还知道取笑人了! 她把头发随意往脑后一绑,爬到床上,作势要打季言。 她的手还没碰到季言的衣服,就被他反手抓住。 男人倾身而下,草木香混着淡淡的酒精味扑面而来。 等顾知闲反应过来,她已经被季言抱在怀里,压在床上。 他的鼻尖轻轻触碰她的额头,温热润泽,肌肤滚烫。 “卧槽……” 她没想到这小子现在这么上道了。 都受了这么重的伤还知道撩妹。 她扭了扭,怕碰到他的伤口,没敢动。 “顾小姐……” 顾知闲听见季言喃喃叫她。 “嗯?” “答应我,”季言垂眼看她,“我不在的时候,一定要保护自己,好吗?” 他的眼睛漆黑,仿佛深海的漩涡,又像是密林深处的暗色沼泽,有什么情绪在蠢蠢欲动,蛊惑人心。 顾知闲不由自主地点点头:“嗯……” 他的嘴唇越来越近的。 嗯…… 唇瓣还未触到。 “砰——”地一声。 小二兴奋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日日,你猜我……” 目光触及房间里一上一下的两人,他目瞪口呆,话都忘了说。 顾知闲浑身一震,连忙把季言从身上推开。 她从床上爬起来,不动声色地理了理头发,冲小二一样下巴:“猜什么?” 脸色毫不尴尬。 小二在心里咬了咬牙,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猜我碰到了谁?” 顾知闲一愣。 她还未回答,小二身后就传来一个甜美的女声。 “哥,嫂子!” 小二对她耸了耸肩,递给她一个自求多福的表情。 他刚才正好在走廊上遇到这对祖孙在找季言,就把他们带来了,谁知道这两人正在……不可描述嘛! 啧啧啧。 顾知闲的目光循着声音,看到一张同样甜美的脸。 “哎呀,微微啊,”她轻咳一声,“你怎么来了?” 季微的身后跟着一个穿着病号服的老人,大概病得很重,脸色很不好,但却脊背笔挺,带着不怒自威的庄重神色。 ……季微在这里做社会实践吧?关爱孤寡老人的项目? 谁知道季微的下一句话把她彻底震晕了。 “嫂子,我给你介绍一下哈。”季微侧过身子,隆重道,“这是我爷爷,他也住在这个医院里,说要来看你!我就跟着来啦!” 顾知闲:……嗯? 嗯??? 嗯???!!! 爷爷???? 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转头用疑惑的目光看了季言一眼。 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子吧??? 季言抿唇,向她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微笑,点了点头。 靠??? 靠!!! 第66节 为什么刚才没有人告诉自己!!! 顾知闲再看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只觉得欲哭无泪。 什么鬼啊,这个世界上有比她更加倒霉的女朋友吗? 刚刚打完群架,衣服没换发型没做素面朝天一身酒气,就来——见、家、长?! 完了。 之前她还只是猜测。 现在她是觉得真的完了。 顾知闲不由自主地想到叶钦恬。 没穿香奈儿,没涂纪梵希,没喷祖玛珑,她简直想钻到床底下去了。 自己都感觉自己不配。 季世政没说话,手背在身后,眼神凛冽明亮,上上下下地打量顾知闲。 顾知闲都快被看哭了。 这位老爷爷,我知道您眼神犀利,先放过我吧,我不肖想您的孙子成吗??? 而且刚才自己和季言还以那种姿势躺在床上,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看到。 顾知闲越想越气,又转头轻轻瞪了季言一眼。 ——都是你搞出来的事!看怎么收场??? 对方用安抚的眼神宽慰她。 ——没事的,有我呢。 她和季言刚刚结束眼神交流,季世政在一旁开了口,声如洪钟。 “听说你是唱歌的?” 顾知闲悄悄打量了一下季世政,觉得对方对自己的观感实在不咋地。 她连忙站了起来,心一横,索性大大方方地说:“是的,爷爷,我是一个独立音乐人。” “搞艺术的啊,”季世政再打量她,“圈子很乱吧?” “这个,您可以问问您的孙子,他比较清楚一点。”顾知闲一本正经道:“我们的圈子只有音乐,大家每天聚在一起弹吉他唱歌的,聊聊人生谈谈梦想,暂时没时间乱搞男女关系。” 小二连忙附和:“老爷子,她说的没错!” 季世政没接话。 他慢吞吞走到对面的床位,斜斜瞥了小二一眼:“油嘴滑舌的,你说了不算。” 小二:“……” 季世政转头,又问她:“季言这伤是你弄的?” 顾知闲:“呃……” 虽然感觉很不妙,但还是点了点头。 草,管他三七二十一。万一不同意,大不了自己和季言做对底下野鸳鸯,照样潇洒快活! “怎么回事?” 顾知闲还没想好措辞,小二急急忙忙先开了口。 “老爷子,这不怪日日。是那个人先打了我,她为了给我出气,才和那个人打架,不小心伤到季言。说起来还是……” “你可以不用回答的。”季世政凉凉瞥他一眼,“和我孙子谈朋友的是她,又不是你。” 小二:“……” 他有点知道,季言那种把话说死的体质是从谁那里遗传来的了。 他连忙缄默。 顾知闲想了想,说:“是我太冲动,失去了理智。季言为了让我不酿下大错,才挡了那一下。我很自责,也很感激。” 这话说得挺漂亮的吧? 没想到,一旁的季微眼睛亮亮的,语气里满是崇拜,说:“嫂子,你也太帅了吧?听说你还把那啥酒瓶砸碎上去干架?卧槽,这才是青春啊!年轻气盛!血气方刚!” 顾知闲:“???” 她还没缓过神来,就听见季世政说:“微微说得没错。季言从小到大太乖了,连架都没怎么打过。我觉得他现在找你做媳妇,挺好的。” 顾知闲:“??????” 这个剧本的走向和她想象中的有点不一样啊??? 57章 、小白脸 顾知闲觉得,就冲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她简直是最有资格代言“塞翁”的人。 真特么是焉知非福啊。 先是曝出丑闻, 名声flop到地心,却被哈纳看上签约;然后是遇到刘鑫打了一架还进了医院, 却遇到季言的爷爷, 他特么竟然还觉得她给季言做媳妇儿挺好的? 顾知闲悄悄把手移到大腿上,用力捏了捏。 她在做梦吧? 季微看到她一脸懵逼的样子, “咯咯”笑了:“嫂子,不敢相信?” 顾知闲点点头,老实道:“按照剧本,爷爷不应该拼命阻挠我们么?不应该更中意那个叶小姐么?怎么这么轻易……” 感觉季老爷子病得不轻呀。 她这么一脸迷迷糊糊的样子,连季世政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声如洪钟。 “小姑娘,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棒打鸳鸯的人?” 季微也笑:“嫂子,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 以为现在结婚大家都看的是门当户对?我爷爷早就说过啦, 让我哥千万不能找那种娇滴滴的小姑娘,否则三天两头生病,打架都不能帮一手。” 顾知闲黑人问号脸:“???” 谁特么天天没事干架??? 这个气氛很迷啊。 季言在她身后悄悄说:“我爷爷是军人出生, 比较看重这种。” 顾知闲猛地转头:“那他上次怎么和叶钦恬……” 谈笑风生的? 季世政坐在对面一拍大腿, 哈哈大笑:“姑娘, 你挺有血性,重情重义的,不错。” 说完, 他朝季微一伸手。 季微极不情愿将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翻出一张照片,递给季世政。 顾知闲正被季世政夸得云里雾里,看到这个动作,简直不明所以。 季微边递手机,边解释道:“我刚才和他打了个赌,赌你会不会被他吓到。我输了,所以要把我男朋友的照片给他看。” 顾知闲:“……哦。” 她开始有点适应这一家子跳脱的思维了。 小二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 “诶,不是,老爷子……”他艰难开口,“你怎么这么轻易就同意了啊???” 他还憋了好多劝解的话在肚子里啊! 季世政沉浸在季微男朋友的照片里,不耐烦地一挥手:“你这人怎么回事?脑子坏掉了么?我这样,你还不高兴啊?” 他冷冷瞥了小二一眼。 小二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开心得很!开心得很!” 这样是坠吼的! 季微输了一回,懒得理她爷爷,就跑过来为顾知闲解惑:“嫂子啊,上回那个叶钦恬去我们家,我爷爷待她,完全是看在老战友的面子上!他最头疼那种出口成章文绉绉的女孩子,有家教有礼貌,他应付不过来的。我奶奶就是那种十里八乡出名的彪悍女人,打架拼命都出了名的,百战百胜!所以你在我爷爷心目中,非常可以!” 她朝顾知闲竖起一个大拇指。 顾知闲松了口气。 原来如此。 看来爷爷这关算是过了啊。 季世政放下手机,冷哼一声:“你说当时那个叶钦恬啊?我要是不和她谈笑风生,那个臭小子会回来?我不逼一逼他,他都要忘了这个家了,哼。” 语气里满是别扭。 顾知闲扯了扯嘴皮,露出一个尴尬的笑。 说起来那天的前一天晚上两个人是第一次睡啊…… 她还没想好什么好的话宽慰季世政,就见他转过头,冲季微吹胡子瞪眼道:“这个男的一看就知道是个不正经的,不行!” 季微面无表情,一点都不慌张:“……哦。” 末了,她转头对顾知闲说:“嫂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啊。就我爷爷这人,其实特别好说话。什么事他万一不同意,你只要和他撒撒娇,然后带他去趟我奶奶那里就行,绝壁妥妥地答应。我哥进娱乐圈这事,我爷爷不同意还没收了他的所有钱,就是因为我哥他道行不够,没能拉得下脸来和我爷爷撒娇。” 没想到季言是因为这个,那时候才那么穷啊。 顾知闲递给季言一个看好戏的眼神,心下却也很诧异:“你奶奶和你爷爷还分居了?” “啊,不是。”季微神色一黯,“我奶奶前几年过世了。” 她的声音小,季世政并未听到。 他还在一旁骂骂咧咧:“我跟你说,这次你可别想搬出你奶奶来。就算她从地底跳上来让我同意,我都不会答应的!什么玩意儿,长得那么一副不正经的样子,还胡子还纹身的,我不可能同意你……” “好啦,我知道啦。”季微无奈上前,拉他起来,止住他的长篇大论,“现在您也看到嫂子了,可以回去睡觉了吧?” 季世政不甘心地站起来,嘴里还在碎碎念:“怪不得你一直不给我看他的照片,原来是这幅德性。他跟你嫂子不是一样的人,你跟着他我不放心……” 顾知闲心里一跳。 她下意识地看了季言一眼。 第67节 ——嫂子? 爷爷这是接受她了? 祖孙两人插科打诨,一路走出病房,旁边努力压缩自己降低存在感的小二才敢开口说话。 “季言,”他就是一个大写的懵逼,“你爷爷……也太不走寻常路了吧?” 真他妈长见识啊。 季言一挑眉,看向顾知闲:“想知道为什么?” 顾知闲点头。 小二也拼命点头。 然而季言都没看他一眼。 他笑着拍了拍顾知闲的头,说:“早点睡吧,以后讲给你听。” 随后,长臂一伸,就把病房的灯关了。 小二:“???!!!” 就这样彻彻底底地把他忽视了?! 好歹他也是为了顾知闲受伤了,这样太没人性了吧?! 他感到十分委屈,好不情愿地自己爬上床。 下次绝壁要去撩个妹子来了。 否则这样下次自己迟早被气死。 另一边,狭窄的病床上,顾知闲和季言并排睡在一起。 他的一只手受伤了,她不敢乱动,紧紧贴着床沿,生怕挤到他。 季言右手轻轻揽着她,呼吸渐渐变得绵长轻柔。 四下无声,只有医院窗外传来春蝉的鸣叫。 夜晚如此静谧,顾知闲却全无睡意。 她悄悄地从季言的臂弯里爬出来,爬下床,走到窗边去看星星。 她又想起了在小镇火车站的那个夜晚。 那时候的她多么绝望啊。 顾知闲转头,看着在病床上安然睡去的季言。 他的睡颜安然,笔挺的鼻梁下薄唇微抿,勾起一点弧度。 她拿出手机,暗戳戳拍了一张月光下他的照片。 真好啊,现在她有了他。 所以她觉得,什么困难都已经不存在了。 每一个日子每一个日子过去,全都是希望。 * 第二天一早,小二的手机把一屋子沉睡的人都惊醒了。 偏偏他自己没被吵醒,半天都不把铃声关掉。 顾知闲忍无可忍,抬手就扔了一个枕头过去:“你他妈快接电话!” 小二这才慢悠悠地醒来,慢悠悠地接起电话。 第一句话就让他从床上蹦了起来。 “什么?!你们找着卢焕了?!” 这句话让顾知闲也完全清醒过来了。 这通电话是地下室的那群大老爷们儿打来的。 两个好朋友都进了医院,大家心里的火根本熄灭不了。从派出所出来,大家一合计,索性到刘鑫说的出租屋去守株待兔,看能不能把幕后最毒的卢焕给抓到手。 没想到一击即中。 那小子还真大摇大摆回了屋子。 几个人找到一个监控死角,上去就用布袋蒙住他暴打了一顿,才觉得心里稍稍解气。 “小二哥,”那边的人问,“接下来怎么办?” 顾知闲接过电话:“你们快跑,别理这人了,不值得。律师我都已经找好了,过两天法院传单就会到他手上,到时候就让他等着蹲大牢被人捡肥皂吧。” 几个人一通笑,应了句“好”,挂了电话。 这么一来,顾知闲完全就清醒了。 她将手机还给小二,随手瞟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这一眼让她惊得直接从床上蹦起来。 “草!”她骂了一句,急匆匆地套上外套,“他妈的今天竟然是6号!” “怎么了?”季言也刚醒过来,右手枕在脑后,悠闲的样子和她形成鲜明对比。 顾知闲匆匆忙忙在他脸上吻了一下,一边狂奔出病房一边说:“一个小时后我要录节目,拜拜!” 像一阵风似的,一下子没了人影。 季言:“……” 小二:“……” 季言看了小二一眼:“我感觉她比我红多了?” “哥,”小二回他一个肯定的眼神,“这不是错觉。” 他看着季言皮肤白皙的侧脸,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他妈也好想做个吃软饭的小白脸啊。 哎。 58章 、求草粉 《阳阳之夜》录制现场。 顾知闲在沙发上,有些坐立不安。 他妈的, 刚才上台的时候太急了, 新衣服的标签都没剪掉。现在卡在后背的皮肤上,真特么痛啊。 更要命的是你不能去抠, 还要保持微笑。 她从没穿过高跟鞋, 也没穿过这么紧的裙子,如今还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保持优雅的坐姿——难, 实在是太难了。 顾知闲强忍住踢掉高跟鞋,把脚盘坐到沙发上的欲望,努力在跟进对面阳阳姐的提问。 阳阳姐笑道:“日半,前段时间,网上对你的争议很大, 那些爆料……说你的母亲是杀人犯,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顾知闲在心里酝酿了一下情绪,开口道:“我的母亲确实是杀人犯。” 全场哗然。 “但是, 她是为了我才这么做的。”顾知闲敛眸, 声音有些哽咽,“我的继父每天都实施家暴,将我好不容易赚来的钱拿走。他的儿子甚至……还把我母亲轮.奸了。” 事到临头, 顾知闲反而发现这些事没有那么难以启齿了。 而且, 情绪动容, 热泪盈眶,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她自己想的时候,觉得那些日子也没有那么苦。可是这样说出来, 回头去看,好像真的是挺苦的。 没有遇见季言之前,连点盼头都没有。 阳阳姐带着现场的节奏,隆重推出了顾知闲的那首新歌《往生》,并且代她将日半加盟哈纳唱片的消息正式曝光。 镜头扫过,现场的观众大多数眼眶都红了。 “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身无分文,独自北上闯荡,这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气和毅力。”阳阳姐无不感慨道,“不过,我很想替现场观众问一问,在这样的逆境里,你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顾知闲看着阳阳姐的笑脸,微微愣了一下。 按照剧本,这时候她应该回答——“音乐”。 这样,可以展现一下音乐在她生活中不同寻常的份量,用一种“匠人”态度圈一群路人粉来。 但是,这一刻,她突然改变主意了。 顾知闲抿了抿唇,转头看向镜头:“是我男朋友。” “每次我觉得迷茫、无助、不安的时候,都是他在陪伴我,陪我走到今天。” “谢谢你,不说。” 阳阳姐眼睛都亮了。 本来,她都和哈纳的团队说好了,在这期节目不为难日半,只是跟着剧本走,演场戏就行。没想到现在日半自曝情感生活,此时不跟风问一句更待何时? 这可是她自己搞事情的啊,不怪自己。 阳阳姐调整了一下坐姿,饶有兴致:“不说?我记得你有首歌就叫《不说》,是和他有关吗?” 顾知闲点头:“是的,那首歌就是送给他的。” “那你在《最强歌手》的决赛最后一首歌选择了《不说》,也是有特殊意义的咯?” 顾知闲唇角微扬,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没错,”她说,“无论什么时候,他都能给我超乎寻常的力量。” “所以你最终得以签约哈纳。”阳阳姐惊叹,艳羡道,“能透露一下,你的这位mr.lucky是谁吗?” ——签约哈纳才不是她想要的好运,好吗? 顾知闲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她侧过头看观众,微微笑道:“现在不好透露……但他是圈内人。” “omg!”阳阳姐夸张地捂住嘴巴,“那能分享一下你们的恋爱故事吗?” 第68节 这个嘉宾也太配合了,这么自然的自我炒作,没毛病! “嗯……”顾知闲的手指在沙发上敲了敲,思索片刻,“他原来是我歌迷,大概是个粉丝追到偶像的励志故事?” 卧槽。 场下观众的心里不约而同地闪过一条弹幕。 ——不愧是民谣女流氓啊,还草粉呢。 * 下场之后,等在后台的黄辞朝顾知闲无奈地摊了摊手。 “你也太主动了吧,你看看,现在网上对这场访谈关注的重点都变了。” 顾知闲把他的手机接过来一看。 #日半草粉#和#日半要幸福#这两个话题已经压过了#日半回应谣言#,爬到了热搜榜首。 “反正过两天就要发律师声明起诉刘鑫和卢焕网络诽谤了不是?”顾知闲毫不在意地将手机扔回给黄辞,“到时候热度会回来的,你放心吧。” 黄辞确实也不怎么着急。 顾知闲选择自曝感情经历,在这个节骨眼上也是个博取好感的事。毕竟,这个圈子里这么大大方方公布恋情的明星没几个了,她这么坦诚不做作,倒也符合她“民谣女流氓”的人设。 他“嗯”了一声,算是赞同。 “对了,”顾知闲问,“什么时候起诉他们?” 她等不了那么久。 “快了,”黄辞拍了拍她的肩,“你也别急,团队要争取将这件事的利益最大化。” 急啊,她怎么不急? 顾知闲扔了一块口香糖到嘴巴里,边嚼边说:“夜长梦多,卢焕那种小人,鬼知道他又想出什么幺蛾子来……” 不过现在她有靠山了,心里确实有底许多。 两人边聊边往外面走。快开始制作新专辑了,她的生活只会越来越忙碌。 转过墙角,迎面走来一个出乎意料的人。 顾知闲连忙转过头,假装和黄辞聊天没看到对方,却还是被叫住了。 叶钦恬的声音响起时,她无可奈何地翻了一个白眼。 “顾小姐……我们可以谈谈吗?” 黄辞看出顾知闲的不耐烦,帮她解了围:“这位小姐,真不好意思,我们赶时间,恐怕不……” “就一会儿。” 叶钦恬的眼睛盯着顾知闲的头发,丝毫不松口。 顾知闲转过身。 她嚼着口香糖,冲叶钦恬扬了扬下巴,样子颇有些傲慢。 “好吧,”她说,“我只给你三分钟。” * 另一边,医院里,季言半靠在病床上,正在随意刷手机。 手机“叮”一声,提示他特别关注@浮生日半顾知闲发布了一条新微博。 他勾了勾唇,点开。 虽然,他知道这个微博是团队帮顾知闲经营的,和她本人没有多大关系,但他还是忍不住给这个账号设置了特别关注。 起码可以第一时间的知道她的最新动态。 “@浮生日半顾知闲:正在《阳阳之夜》@阳阳之夜官方微博直播,欢迎围观。” 季言将屏幕往下滑了滑。 他的眉头皱了皱。 ——这个评论区的画风怎么这么诡异? “女神原来你真的草粉啊![doge]” “卧槽,表示看了节目真的很感动[大哭]同想被女神草[大哭]” “有种预感,女神草的粉超级好看~~~” “我.操竟然有人比我先下手了!” “年度最佳故事:我草了个粉,然后我们爱了[二哈]” “女神你是用豆瓣还是陌陌约到的!” “一炮定终身啊[微笑]” “……” 季言:??? 他怎么不知道顾知闲草…… 一瞬间,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众人口中被草的粉……应该是自己? 他点开直播片段,从前往后认认真真看了三遍。 唇角不自觉地扬起。 他的女神,该说谢谢的人,是他啊。 是她先照亮他的平淡生活,他才能勇敢走出自己的牢笼,走进她的生活。 追因溯果,是她自己拯救了自己。 季言发了一会儿呆,想了想,准备也在评论区悄悄发个回复。 他的微博号还未认证,现在的粉丝不超过一万个,大多数还是张先先给他买的僵尸粉。 所以,用这个账号回复,应该也没什么吧? 反正总有一天会公开的。 季言如是想道,手指在屏幕上轻点几下,然后“发送”。 他满意地看着发送成功的最新评论。 “@季言不说:嘘,你想睡觉了吗?” 59章 、大嫂好 顾知闲靠在墙上,看着对面妆容精致的叶钦恬, 从口袋里慢悠悠掏出一支烟。 “收起来吧, ”叶钦恬微微蹙眉,“这里不能吸烟的。” “我知道啊, ”顾知闲将香烟叼在嘴里, “瘾上来了而已。叶大小姐,你有什么话就快说吧。” 落地玻璃外透进的光落在她的脸上, 那火红色的头发下压着一只灰白色的香烟,明明只是那么随意地一靠,却生生像是映在油画书里最野性而旺盛的那一页。 冲击力极大。 叶钦恬脸上的笑浅淡了些,收回自己的目光,尽量让自己的气势不输。 “我想, 你应该知道我对季言……” 顾知闲一挑眉:“so?” 她真不知道她们两个人有什么谈话的必要? 叶钦恬见她面色不善,连忙解释道:“我也不是刻意来挑拨什么……我只是突然很想和你聊聊他。” “恕我直言,叶大小姐, ”顾知闲似笑非笑, “我真的没什么好和你说的。你和季言聊天的内容我也听过,你应该很清楚你和他没什么可能。你想对我什么?你很喜欢很喜欢他?他是你长这么大以来心头唯一的白月光?” 叶钦恬因为她的直截了当而怔住。 顾知闲站直了身子,将未点燃的烟掐在手指里。 “叶大小姐, 同为女人, 我可以非常善意地帮你分析一下你的心理。”她直视叶钦恬的眼睛, “你真的喜欢季言吗?你真的是因为他这个人而喜欢他吗?你了解他什么?你知道什么?” “不,你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是他没给予你你期待的关注度,你的好胜心越被激起来了。” “你到底是喜欢他, 还是想要证明自己?” 顾知闲毫不留情,一句句犀利的问话都像一把刀插.在叶钦恬的心上。 是啊,她了解季言什么? 叶钦恬张了张嘴唇:“从小到大,我就没有遇见过他这样的人……这么冷淡,但却……” “格外吸引人?”顾知闲耸了耸肩,将香烟扔到身旁的垃圾桶里,“得了吧,叶大小姐,总有一天你会遇到合适的人的。众星捧月的感觉享受多了也会腻,季言是第一个对你没兴趣的,却不是最后一个。你得习惯。” 她拍了拍手,理了理裙子:“好了,三分钟到了。我祝你能早日忘记他,找到自己的真爱。” 她绕过叶钦恬,就想离开。 “诶,顾小姐,”叶钦恬轻轻拉住她,语气有些急,“我能再见他一次吗?一次就好。” 顾知闲站定。 她微微侧过头,认真看着叶钦恬。 “你要去找他,就去找。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都有自己的自由,我不能限制他与谁见面。只是,叶钦恬,我提醒你一句:如果我顾知闲的东西被莫名其妙地抢走,我会拼命的,真的。反正我一无所有,不是么?” 尾音上扬,留下一个冷淡而讥讽的回音。 她不再理会叶钦恬,轻轻甩开她的手,大步朝外走去。 她感觉自己真是变了。 对着情敌,自己都能这么平心静气? 顾知闲勾了勾唇角,给季言拨通电话:“喂,还在医院呢?我来接你?” * 三个月后,顾知闲最新数字专辑率先在三大网络音乐平台同步发布。 第69节 发布不过十二个小时,网络销售额便突破千万。 这个数字还在以指数级的速度增长。 这张数字专辑《半岛生活》,不仅收录了顾知闲自己写的那些歌再编曲的新版本,还有很多新歌,歌词均是由顾知闲从自己歌迷中征集来的,再由她自己作曲,创造出了一个新概念。 ——“野词人”。 正因为如此,她的歌迷对她表达了更高的忠实度。在“人人都可以为日半写歌”的通稿之下,歌迷们都沸腾了。 几个月前的丑闻似乎只是过眼云烟,已经无人记得了。 可是顾知闲她还牢牢记着。 新专辑销售量一路高歌,可她丝毫没有太大的兴趣听团队汇报数字的增长。 上午九点,她戴着一副宽大的墨镜走进法院。 自从加入哈纳之后,她越来越红。那一头红发俨然成了她的标志,只要一出门就会被人认出来,然后要纠缠好一会儿才能脱身。 顾知闲烦不胜烦,索性换成浅粉色,挑染在发梢,磨平了她的一些锐气,看上去倒更加少女了。 今天,是刘鑫和卢焕被庭审的日子。 半个月前,刘鑫强.奸郭琴的案子就已经开庭审判了。因为年岁久远,证据不足,顾知闲还费了好大的劲儿,把当时涉事的刘鑫同伙全都挖了出来,给了他们一大笔钱指证刘鑫。 情节十分恶劣,受害人又特殊,最终刘鑫被判了十年有期徒刑。 顾知闲才不管她做得道不道德,她只注重结果。 刘鑫那种人渣,死一百次都不足惜。 而网络诽谤案的证据,就更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人证物证俱在,卢焕又请不来好律师,庭审时原告方律师几乎是以碾压的姿态吊打被告方律师。 法官当场判决诽谤罪成立,判处两人三年有期徒刑。 这将是卢焕此生永远抹不去的污点。 离开法庭之前,顾知闲看到远处的卢焕目光阴冷怨毒,死死地盯着自己。 她摘下墨镜,朝他一挑眉,露出一个胜利者的微笑。 随后,轻吐红唇,做了四个字的口型。 “你、真、可、怜。” 啧啧啧。 他要过三年再出监狱,也不知道世界会变成什么样了。 按照哈纳的计划,自己必定已经是国内音乐圈的顶尖音乐人,而季言的《乌合之众》上映,估计又是一个新晋影帝。 而卢焕的大好青春,估计只能在监狱里度过了。 顾知闲戴上墨镜,再也懒得看卢焕一眼,转身就离开了法院。 正是五月底的天气,阳光开始变得炽烈刺眼。楼厦间隐隐约约有微风吹来,暮春时节,扬起顾知闲发尾的一点点少女粉色。 她用力深呼吸一口,下意识地将手伸进口袋想拿一支烟出来抽。 ……草。 顾知闲在心里暗骂一句。 自己的烟又被季言没收了。 她沿着马路牙子往前走,拿出口袋里的棒棒糖。拆开糖纸,放进嘴里。 ——季言说,想抽烟的时候可以用棒棒糖来抑制一下欲望。所以每天出门之前,他都会放好几根棒棒糖在自己包里。 顾知闲无意识地咬着草莓味的棒棒糖,心里正胡思乱想着,手机铃声却在此时欢快地响了起来。 “喂?” 是季言。 “什么?!” 顾知闲站在原地。 “朋友聚会?!” * 路过商场的时候,顾知闲特地拐进去买了一条裙子。 g家的一条黑色镂空蕾丝连衣裙,看起来还不错? 去见他朋友应该撑得上场面吧? 季言的朋友圈里都是一些见过大世面的人,她现在开始有点小紧张了。 一行人约在一个高级会所里,庆祝季言电影杀青。正好季言已经一个月没见顾知闲了,就打电话叫她一起来。 顾知闲站在门口,理了理衣服,然后才推开门。 “唰——” 她几乎能听到房间里十几个人的目光好奇地投到她身上的声音。 顾知闲觉得心跳得有些快,就像她第一次参加菠萝音乐节上台演出时候的那种感觉。 虽然她知道这对她和季言的关系无关紧要。 但她希望被他所有的世界所接受。 顾知闲听见有人轻轻说:“一、二、三……” “——大嫂好!” 震耳欲聋。 整齐划一。 季言坐在人群之中,慵懒靠在沙发背上,冲她微微笑着。 他修长的手指在沙发上点了点,“过来吧。” 语气温冷,也慵懒极了。 ……真特么像什么黑社会认大嫂仪式。 坐在季言身边的薛沛先起哄道:“嫂子,快坐到这里来!” 他主动往外挪了一个位置,隔出空隙让她走进去。 季言在看到她的第一眼,目光便一亮。 顾知闲注意到他的眼神,思量了一会儿。 ——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在他面前穿过黑色的裙子。 待她坐下,就听见耳边轻飘飘过来一句。 “今天很漂亮。” 黑色把她的肤色衬得更白。 肩头搭着的粉色打着小卷儿,比他刚认识她的时候少了几分戾气,眉眼里反倒浮上一些淡泊。 薛沛坐在一旁,恨不得多说几句话来为自己增加存在感。左一句“嫂子看起来又温柔又漂亮”,右一句“嫂子的情歌都唱得超级深情我都快听哭了”,直把顾知闲不知道怎么回他,只好抿着唇乖巧地笑着。 什么鬼哦,温柔?情歌唱得深情?他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她看了季言一眼,眼中满是问号。 季言直接回她一句:“他十句话有十一句是假的,你就别理他了。” 薛沛急着辩解:“阿言,你可别在嫂子面前挤兑我,我说的都是……” 旁边有人懒得看薛沛表演了,插嘴道:“嫂子啊,平时在家言哥听不听你的话啊?他在外面可高冷了,诺,就今天这种温柔的样子,我还就从来没看到过。” 有人附和:“对啊嫂子,这段时间你这么火,赚了不少钱吧?是不是言哥都要靠你养啊?” 一片哄笑声。 季言一个面无表情的眼刀扫过去,大家都噤了声。 顾知闲瞥他一眼,觉得自己的情绪不知不觉放松了不少,便也笑着回了一句。 “没错啊,一直都是我在包养他。” “我.操,”薛沛目瞪口呆,“不是啊,嫂子,真的假的?没开玩笑?” 顾知闲理所当然地“嗯”了一声,季言在旁边开口,先替她回答。 “她没开玩笑,”季言一只手搭到她肩上,“我现在,全靠她养。” “我.操!”薛沛一拍大腿,“哥,你怎么这么好运啊!我特么也好想吃软饭啊!嫂子啊,改天你遇见个和你一样的,一定要先介绍给我啊!每天在家里吃吃东西摸摸鱼,想想就惬意死了!” “你这话就不对了,”顾知闲正色道,“你言哥虽然吃软饭,但也是个有骨气的软饭。你看他现在不也拼命在外面工作么?人啊,就算沦落到被人包养的地步,也还是要有梦想的。” “噗——” 旁边有人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薛沛十分配合地贫了一句:“大嫂教育得是!” 几个人嘻嘻哈哈笑闹了一会儿,顾知闲很快和薛沛一堆人打熟了。 季言的手机响起来,他站起身,走出去接电话。 薛沛见季言终于出去了,大着胆子问了一句:“嫂子啊,那个叶钦恬……后来没去找过你吧?” “找过啊,”顾知闲瞥了他一眼,“我把她怼走了。” “哎呀!嫂子厉害了!”薛沛一拍手,“那啥,我就说嘛,阿言怎么会栽在你身上!肯定是有过人之处的!” 顾知闲一眯眼:“怎么?” 她这句话一石激起千层浪,前后左右的人七嘴八舌地开始进言。 “哎呀,嫂子你是不知道,从小到大言哥都是那个禁欲样,我们都以为他要出家做和尚了!” “对啊对啊,有次我们去那个什么夜店,然后有姑娘靠得近了点。啧啧啧,你是没看到言哥的脸哟,一下子变得比墨块还黑!” 第70节 “那个初中的小班花都被言哥说哭过一次!” “还有那个什么公司的女神啊……” “哎你们记不记得高一时追言哥的那个校花,据说给他写了五封情书都碰了壁,结果最后……” “被我搞到手了。”薛沛洋洋得意,“对了,嫂子,那个刘鑫的事怎么样了?听说最近都要庭审了 。” “就今天,判了三年。”顾知闲回,狐疑地看了他几眼,“你怎么知道这事?” 刘鑫的名字他都知道? 薛沛一愣,“嫂子,言哥没和你说么?” “说什么?” 薛沛一下子反应过来,连忙捂住嘴巴:“哎呀,嫂子你就当我在放屁吧,啥都没听到。” 顾知闲一掌就拍到他背上。 “怕啥!叫你说你就说!” 她的心里莫名地涌现一个猜测。 薛沛“哎哟”叫了一声,根本没犹豫,立马就告诉她了。 “就是当时嫂子你家里出事的时候,阿言给我打电话,让我帮你去找律师。”薛沛呲牙咧嘴,摸了摸后背,“然后还让我把刘鑫的消息投给那些放高利贷的,帮你出气。” 薛沛看到顾知闲的表情,故意瞪大了眼睛。 “不是吧,嫂子,阿言他都没告诉你?” 薛沛在心里哀嚎一声。 不是吧,阿言这么不懂事,这种事情都要瞒着女朋友干什么? 共患难时暗地出手相助,啧啧啧,这种剧情想想就撩得要死,他竟然还不好好利用。 看来只能看他薛沛,今天能不能做个优秀的助攻了! 他朝坐在一边的狐朋狗友使了一个眼色,大家纷纷都开足了马力赞叹这一做好事不离名的行为是多么令人惊异而感动。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这简直是一股别样的清流。 顾知闲的心里有些乱。 ——原来从那时起,季言就在默默地用自己的方式陪伴她了吗? 她抬头,看到门边帘外人影绰绰,熟悉又陌生。 正是六月的天气,他们正好相遇一年。那时的她自负又乖戾,何时想过,自己会因为这个冷淡漠然的男人,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草。” 薛沛听见顾知闲低骂了一句。 他抬眼看去,不是吧,就这么还没被感动到……? 顾知闲的目光从他们的脸上扫过,明明有些感动得想哭,却硬是露出一个痞气的坏笑。 “喂,我说你们,愿不愿意也和我这么玩弄他一下?” 60章 、大结局 一年后。 民谣女流氓顾知闲的最新专辑,《改革开放后经典流行民谣歌曲十二首》入围弯弯岛金歌奖的年度最佳专辑奖和年度最佳新人奖。 对于一个内地初出茅庐的女歌手来说, 这已经是无法企及的高度了。 一时间, 顾知闲傲视歌坛,风头一时无人能及。 同一时间, 《乌合之众》剪辑完成, 定档上映,开始全国路演宣传。 两个人好不容易住在一起一个月, 又要分开。 六月初,顾知闲飞到弯弯岛参加最终的颁奖典礼。 冤家路窄,她竟然和袁安安在机场碰上了。 只是,相比她一堆化妆师造型师助理顾问的众星捧月,袁安安身后仅有的一个小助理就有点不够看。 顾知闲倒也没嘲讽她的意思, 只是冷淡地看了她一眼。袁安安这种傻.逼兮兮的性格,在娱乐圈里,就算是有金主也保不了她多久。 袁安安看到她, 这回学乖了, 十分礼貌地打了一个招呼。 两人的交流不过片刻,转身,就有小助理十分乖巧地上前给顾知闲科普了一发袁安安这一年的境遇。 “听说她好像被她金主甩了……因为之前人缘不太好, 后来就一直在公司里被排挤, 资源也大不如从前。姐, 要不要让人……?” 她朝袁安安方向一挑眉。 这个小助理也是个人精,看出顾知闲和袁安安之间挺不对劲的,挺机灵地问了一句。 顾知闲有些恍然。 当时, 在《最强歌手》的舞台上,袁安安因为叶钦恬对她极尽嘲讽,甚至还出那些下三滥的手段搞她。 现在不过才过了一年,两人的境遇却大不相同了。 一个天上,一个在苦海里挣扎。 她再次深刻感受到了娱乐圈里的风向是如何瞬息万变。 不过,老赵有句话说的是没错的。 加入哈纳也不是全无好处。 比如眼下,她已经站得足够高,想搞谁就搞谁,想压在谁头上,那对方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这种感觉,确实还蛮爽的。 * 晚上八点,金歌奖颁奖典礼正式开始。 年度最佳新人奖排在比较前面的顺序公布。 结果并未出乎顾知闲意料。 大屏幕上最后定格的,正是自己的照片。 一袭红裙,赤脚站在草丛里,斜背一把吉他。 ——摆拍这张照片的那天晚上她被蚊子咬死了,但是不得不说,确实很美。 镜头扫到她的脸。 顾知闲深呼一口气,挂着这一年被训练出来的优雅微笑,一步一步稳稳走上台。 黄辞和她说过,拿到了这个新人奖的话,年度最佳专辑奖很有可能就不是她的了。 毕竟,评委团要平衡各个奖项的分布情况。 顾知闲的心里有点失落,也没心思搞事情,草草说了公司给她准备的颁奖感言,就走下了台。 毕竟,她少拿一个重量级的奖,就意味着她需要在哈纳呆更久的时间。 年度最佳专辑奖无疑比最佳新人奖更有分量。 顾知闲觉得……自己有些等不及了。 有好多事情,她想和浮生,想和地下室的人一起去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桎梏在一个体系中,一举一动都受人关注,一点自由都没有。 她坐在座位上,就这么胡思乱想了大半个小时,直到镜头再次扫过在她的脸上,她都没能反应过来。 开始颁年度最佳专辑的奖了? 台上的嘉宾从信封里拿出卡片,郑重宣布。 “获得第三十六届金歌奖年度最佳专辑奖的是——” 顾知闲的手搭在椅背上,慢慢握紧。 “——俞虹!《40》!” “恭喜虹姐!在这个年纪获得这样一个非常有意义的奖项!” 全场掌声雷动。 顾知闲心里有些失落,但她还是衷心为俞虹感到高兴。 就她一年前和她的交集来看,俞虹挺真的,人也很好。 俞虹站起身来,还没来得及走出一步,却见后台有人匆匆跑上,神色紧张,和嘉宾低语几句。 台下有些议论声起,会场内嘈杂不断。 “啊,真是不好意思,”嘉宾转身,一脸歉意,“刚才后台工作人员拿错了信封,虹姐得的是年度最佳女歌手,年度最佳专辑奖的得主在这里。” 他举了举手里的信封。 ??? 什么情况??? 镜头扫过俞虹的脸,她修行很高,没露出一点尴尬的表情。朝颁奖嘉宾微微点头示意,她重新坐下,等待最佳专辑奖真正得主的公布。 “——日半!《改革开放后经典流行民谣歌曲十二首》!” 嘉宾的声音热烈地响起。 末了,他还不忘开玩笑道:“这个专辑名字真是太长了,气有点喘不上。” 大屏幕上开始播放视频。 “恭喜年度最佳专辑奖的得主——日半!” ??? 出了乌龙? 变成自己得奖了?! 而且自己同时得了两个奖?! 顾知闲一脸懵逼,站起身来,走上台。 话筒放在她的面前,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第71节 公司只给她准备了一份获奖感言,他妈谁知道自己会爆冷一下子拿俩啊?! 按照黄辞的意思,如果她得了新人奖之后还得了最佳专辑奖,那就是意外之喜,她想说啥就说啥。 “嗯……”她在台上静默一会儿,“那啥,我想先批评一下主办方。虹姐比我有定力,我这种没见过世面的经历这种大起大落的,心脏有点吃不消。” 台下一片哄笑。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奖杯,千言万语涌上心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凑近话筒,她摇了摇手中的奖杯:“谢谢评委团给我这个奖杯。在来之前我已经和我的经纪人黄辞老师说好了,如果我拿到这个奖,他会代表公司提早一年放我离开。谢谢你们,让我多了一年的自由。” 深深一鞠躬。 “还要谢谢我的经纪人黄辞老师,在这一年包容我,鼓励我,陪伴我,让我能够比较快速地成长成一个偶像。”顾知闲一笑,突然弯腰,将脚上的高跟鞋踢了,“不过,这样我才觉得自在多了。” 脚跟痛得要死,晚会还有大半,她再不脱掉估计要撑不住了。 全场哗然。 这也太不羁了吧? 果然是民谣女流氓啊! 顾知闲松了口气:“好了,我现在终于能正常说话了。” “我要感谢我生命里遇到的所有的朋友和敌人,是因为他们,我才成长成一个更好的人。哈纳啊浮生啊地下室啊,就是因为他们我才能在音乐这条路上走得更远。” “不过我最感谢的人估计你们都听烦了,就是我男朋友,怎么讲,没有他就没有我顾知闲的今天。大家都知道我家里很穷,妈妈还进了监狱,但是他从来不嫌弃我,而且一直陪着我。希望他可以早点向我求婚,生个音乐小神童,来帮我横扫金歌奖。” 顾知闲毫不掩饰却虚无缥缈的野心把台下的一堆音乐教父都逗乐了。 旁边的嘉宾插了一句嘴:“日半,你起点这么高了,自己横扫金歌奖就没问题的!” “哦,对了,”顾知闲这才想起来,“我正好趁这个场合说一件事。明天开始,我就要开始世界巡回演出。这次巡演是独一无二的哦,因为唱完我就打算退圈了。我接下来比较想做的事是深入基层,推动一下国内独立音乐的发展,希望到那时候我的歌迷们还能继续支持我。” 她很少用这样严肃的字眼说话。 听上去有些滑稽,但却莫名认真。 这番话一说完,顾知闲弯腰拿起高跟鞋,同一只手拿着奖杯,另一只手抓起长裙,几步就走下了舞台。 姿态潇洒,徒留一会场一脸懵逼的吃瓜群众。 啥? 退圈? 最后的巡演? 哈纳现在这么随性,都让日半玩得这么大? 因为顾知闲一番震撼人心的话,整场晚会后半场的气氛都有点诡谲。 回酒店房间的路上,顾知闲在电梯里遇见了俞虹。 比起一年前,她更多了一些岁月沉淀下来的女人味。 俞虹看着她,温柔地笑:“恭喜你呀。” “虹姐,”顾知闲有点不好意思,“也恭喜你。”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俞虹再次开口。 “你真的决定要退圈了?” “嗯,”顾知闲答得很快,“公司已经同意了。” 她听见俞虹轻轻叹了一口气。 “日半,你真的很厉害。”俞虹笑道,“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达到我几年才能达到的高度,而且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什么都不怕。哎,真想和你一样啊。” 顾知闲挑眉:“虹姐,你也想退圈?” “是啊,很久了,”俞虹说,“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晚才结婚?我自己也知道,我不在做纯粹的音乐,可是羁绊太多了啊。” 风光无限的天后也有她的难处啊。 顾知闲在心里感叹一句。 自己真的挺幸运的。 “叮”地一生,电梯门缓缓打开。 俞虹走出电梯,转头对顾知闲粲然一笑。 “日半,祝你幸福,永远好运。” 电梯门又缓缓关上。 顾知闲在心里轻轻说了一句。 虹姐,你也是。 * 一年后。 顾知闲最后一场世界巡回演唱会定在台北小巨蛋举行。 踏上舞台的那一刻,她无比感慨。当年袁安安对她叫嚣的话,却被她自己先实现了。 日半的这次世界巡回演唱会,场场爆满,网络开票一分钟不到就被抢光。有几次还造成了网络瘫痪,简直成了年度音乐圈的最热门盛会。 季言最近也在台北进行《乌合之众》的宣传,杀青之后,历时整整两年,这部电影终于要上映了。 顾知闲为这一天等了很久很久。 季言为这部电影磨了这么久。她无比坚定地相信,他一定会因此爆红。 演唱会开始之前,她给季言打了个电话,问他会不会来看。 结果季言说,《乌合之众》的宣传要到晚上十点才结束,两边时间冲突,估计来不了了。 顾知闲心里很委屈。 她开始彻彻底底感受到老夫老妻相处久了之后的平淡。 ——哦屁!他们还不是老夫老妻!婚都没求!季言就这么敷衍了! 她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下次看到比季言还好看的小白脸,必须要上,然后踹掉他! 晚上八点,演唱会正式开唱。 因为是最后一场演出,噱头做足了十成十。哈纳还在演出的最后安排了一场歌迷点歌,镜头在台下随意扫,定格到谁,谁就有点歌的机会。 顾知闲觉得,这个环节极大地考验了她日益衰退的记忆力。 第一个歌迷是个小姑娘,看到镜头定格成自己的脸,激动得快哭了。她拿起话筒,第一句话就是:“女神!你还记不记得我?” 顾知闲努力回想了一下。 ……好像是有这么一个印象。 “菠萝音乐节?” “嗯嗯嗯嗯呃嗯嗯!”小姑娘边哭边点头,快激动疯了,“女神我好爱你啊!!!!!!” 好几年过去了,还是这个样子呀? 顾知闲笑了,站在台上问道:“你男朋友呢?” “啊,在在在!!!”小姑娘把身边的男孩子一把拉到镜头里,“我们一直在一起的!” 他们身边的人都不由自主地鼓起掌来,祝福这段令人羡慕的感情。 顾知闲笑得更加灿烂:“那你们今天想听哪首歌?” “《绝对占有相对自由》!”女孩子激动地挥着双臂,“就是女神你第一次上音乐节唱的第一首歌!” 顾知闲:“……” 这都记得啊? 她都忘记了。 对于那个晚上,她的记忆里只剩下与季言的第一次见面,他带她去听《十二》,还有那晚为他写的那首《不说》。 “好。”顾知闲转身,坐到舞台中间的高脚凳上,拿起一边的吉他。 在舞台上蹦蹦跳跳久了,一唱起之前的那些歌,一些远离自己很久的情绪又都回来了。 她觉得自己很享受这一刻。 接下来歌迷点的《某夜火车中心》、《满腔热情喂了狗》、《小菊花》、《你笑着流出了泪》,无不是她刚出道时候写的那些歌。 真他妈是个怀旧的晚上啊。 一曲毕。 镜头再次流转。 定格。 顾知闲侧过头去看,一下子愣住了。 屏幕很大,男人的脸映在上面,光影重叠,似乎离自己很远。 那眉眼,那鼻梁,那薄唇。无数个夜里,她的手指都从它们上面游走而过,好看得过分。 顾知闲觉得自己眼眶有些湿润。 台下的季言将自己的帽子往上扶了扶。 他的容貌在大屏幕上慢慢变得清晰。 《乌合之众》还未上映,很少有人知道季言的样子。只有关注秦连青新电影的一些影迷,进行了小范围的骚动。 原来《乌合之众》的新人男主角也是日半的歌迷啊! 他接过话筒,声音低磁,通过话筒传出来,微哑而性感。 “很高兴认识你。我喜欢了你六年,想点你的那首《不说》。” 每一句话都是他对自己的情深不耐。 顾知闲的眼角有些热,她不知道季言竟然暗戳戳地跑到现场来给她这个惊喜。 第72节 《不说》啊。 她晃了晃手里的吉他:“这位朋友,谢谢你的喜欢,接下来这首《不说》送给你。” 这首歌从头到尾都是送给你的。 台下荧光棒闪烁,形成一片五颜六色的灯海。在灯光明灭耀眼之间,她穿过人群,清楚地看到了他漆黑的瞳孔。 那样明亮、幽深、坚定。 顾知闲冲他笑了笑,弹出第一个音符。 “我闯进一片潮湿雨淋,夜晚,我护住手掌和香气……” 吉他的声音干净清脆,在夜里振荡出永不止境的波纹。 有人慢慢加入她的演唱。 渐渐地,全场歌迷一个一个都加入了她。大家一齐合唱,结束了这首歌的演唱。 ——“……你走近了我,又远离……” 最后一个音落下。 顾知闲的视线从季言身上往上移,看向迎面洒下的舞台灯光。 虚幻却又真实。 落在她的眼睛里。 好温暖啊。也很幸福。 结束了吧? ——嗯。 * 演唱会结束,顾知闲在后台匆匆忙忙卸了妆就偷偷摸摸走人了。 庆功宴什么的,虽然她不在,但黄辞会帮她搞定的。 顾知闲走出小巨蛋,狠狠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啊,从今天开始她就是一个自由身了! 她要带领浮生,更加努力地走下去! 顾知闲拿出手机,兴致勃勃地给薛沛打了一个电话。 “喂?薛沛啊?两年了,当时约定好的事情可以搞了吧?” 薛沛连连道:“放心吧嫂子,你尽管搞,我全都安排妥当了!” 顾知闲满意道:“给你记一笔功,下回给你介绍女朋友啊。” “好嘞。” 薛沛笑嘻嘻地挂了电话。 顾知闲将手机拿下,暗戳戳地笑了。 嘿嘿嘿,季言憋了这么多年都没动静,人自不动,那便她动! 她低头,点开微信,给季言发出一条消息。 “出来了吗?去大稻埕音乐烟火节,我在路边等你。” * 大稻埕音乐烟火节在淡水河畔,离海不远。 夜色已深,晚风阵阵,混着咸咸的海水和温淡的湿潮,空气像酥甜蓬松的蛋糕,让人想起八月天岛屿上的破旧火车站,轨道两旁都是阴凉的绿色在流淌。 是个很惬意的地方。 季言下车,一眼就看到不远处路边的顾知闲靠在车门上,手里把玩着车钥匙。 看到他下车,她冲他吹了个口哨:“来啦!” 季言走到顾知闲面前,发现她在嚼口香糖。 他一挑眉:“又犯烟瘾了?” “嗯,”顾知闲含糊地应了一声,“我谨遵领导教诲,没有抽烟。” 季言的目光扫过她脚边,那里散落着烟灰,掩藏在夜色里。 顾知闲挽上他的手:“哎,走吧走吧,来不及啦!” 季言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他回牵起顾知闲的手,和她一起往里走去。 顾知闲看了一眼手机。 已经十点半了,音乐节快关门,烟花也已经没有了。 哎,不要紧,只要赶在关门之前去那个摊位买那只烤鱼就可以了! 一路上,她对一切新奇的玩意儿都视而不见,拉着季言径直去了小街尽头的一家烧烤摊。 “去干嘛?” 季言有些无奈问道,但不难看出他眼里的笑意。 顾知闲转头:“我肚子饿了,想吃烧烤!他妈的,在哈纳这么两年,为了嗓子吃顿烧烤都要被黄辞骂很久,憋死我了。” 正说着,就走到了烧烤摊的前面。 “美女!” 老板看到她一头抹茶绿的头发,眼睛亮了亮,连忙招呼道。 “季言!”顾知闲的眼睛亮晶晶的,“我想吃烤鱼!” 明明她自己可以说,但这种做法摆明了要季言请她。 季言揉了揉她的头发:“给她一条烤鱼。” “好哦!” 暗号全部对上,老板兴高采烈地拿起烤炭最左边的那条烤鱼,递给顾知闲。 付好钱,顾知闲牵着季言边走边逛,认认真真地在啃嘴里的烤鱼。 然而,她连骨头都快啃完了,都没看到戒指的影子。 ……草。 顾知闲在心里暗骂一句。 薛沛这小子是怎么办事情的?! 按照他们的计划,季言给她买来这条烤鱼之后,她会吃出卡在烤鱼肚子里的戒指。然后装作很惊喜的样子,被这个“季言为她设计的别出心裁的求婚”感动哭。 叫他干什么事都瞒着自己!而且现在还不求婚! 她和薛沛那群人商量了这么长时间,才找到这个合适时机摆季言一道。 不管他愿不愿意,反正她愿意就可以了! 谁知道…… 顾知闲低头看了看烤鱼空荡荡的肚子。 没吃到戒指,今天的计划全毁了。 一瞬间,满满的失落感涌上心头。 “怎么了?”季言站定,转头问她,“怎么一副想哭的表情?还想吃?” “不是啊……”顾知闲哭丧着脸,抬起头,想解释,却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哎,算了算了,还有机会。 “你是不是在找这个?” 她还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熟悉的低音炮却晕着笑意随着夜风传来。 顾知闲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枚戒指。 季言举着那枚小小的宝石,大概憋了很久,笑意很浓,却不得不装作很正经的样子。 “啊啥……?” 她还没回过神来,男人高大的身影就在她的面前,缓缓单膝跪下。 顾知闲双手死死握在一起,之间还夹着一根油油的竹签,上面挂着一条嶙峋的鱼骨头。 画面有点诡异,有点搞笑,但却因为男人认真的眼神,格外神圣。 突如其来的求婚迅速地吸引了一帮热情的围观群众。 大家都在笑,七嘴八舌地劝顾知闲快点答应季言。 这一瞬间,顾知闲的世界里只有季言那双漆黑的眼睛。 她的脑子里略过了很多画面。 那年,她第一次亲他的眼睛,他第一次拥抱她,她在他的怀里哭; 两个人坐在客厅里聊天,他听她弹吉他,他拉着醉醺醺的自己回家; 帝都的晨曦里,她唱着“我是一朵骄傲的玫瑰”,他紧紧跟着自己; 那个晚上,月色很美,她的不说第一次出现,带她去听“你是我不愿醒来的梦啊柔情一场”; 小饭店里,他身上全是猩红的鲜血,却小心翼翼地安慰哄自己; 还有,他的手第一次在自己身上游走时纵情的样子…… 这么多的过往。 真的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她深呼一口气,努力抑制住自己夺眶而出的眼泪,正想接过季言手中的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