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之天子门生》 序 太行山南麓,距焦作市30公里左右,有座月山寺,始建于明初,是八极拳的发源地。这里的建筑大多毁于*,80年代末由当地政府出面协调,善男信女自发集资,所有被毁建筑都被修缮一新,还俗的僧人也有几个重新剃度,皈依佛门。每逢节假日,求神还愿烧香拜佛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这里有三眼古井,相距不及盈尺,但是井水却有甜、咸、苦三种味道,而且每口井水的味道也是随时变化着的,每个人喝到的井水味道都各不相同。据说这三眼古井直通南海,和南海观音净瓶之水同属一脉,凡夫俗子喝了能健身强体、延年益寿;而有慧根的人喝了后则可以闻八音、启八智、弃八苦、证八道而达八重法向无上妙门。 2007年11月15日,已经是深秋时节,山风呼啸。太行山上满山槭叶肆意的红着,象是一团团火炬在秋风中燃烧。在向阳山坡的石缝里,怯生生地伸出几簇雏菊,在风中颤抖。而山谷深处,则可以看到月山寺金黄色的佛幡在风中飘扬。 江逐流缓缓地走在石阶上,下意识的将自己羽绒服的拉链紧了紧。是呀,山风刺骨。因为不是节假日,山风又大,山路上除了他空无一人。他苦笑了一下,想不到自己从不信鬼怪神佛,这时候却来这里求签。 江逐流是河南财经学院会计系大四的学生,来年就要毕业。前天是他父亲去世三周年,他请假回家为父亲扫墓。本来他心情就不太好,没有想到,昨天下午和他相恋三年的女友杜鹃忽然打电话过来提出分手,这更是让江逐流情绪大受刺激。 晚上江逐流在床上辗转反侧,想了很多。他记得幼年的时候到月山寺去玩过,那时候月山寺还破败不堪,可是他却感受到莫名的震撼。从月山寺回来后,年仅十一岁的他第一次品尝到失眠的滋味。“都十年了,”他想:“也许是该到那里重新看看的时候了。” 月山寺山门不大,台阶却挺长。山门上有一副对联,写着:教有万法,体性无殊,不可取法、舍法、非法、非非法;佛本一乘,根源自别,故说下乘、中乘、上乘、上上乘。过了山门,大约走五十米,就来到正殿。正殿也有副楹联,是气势非凡的狂草:见了变做,做了便放下,了了有何不了;慧生于觉,觉生于自在,生生还是无生。江逐流看着这楹联,想着自己的境遇,似有所悟,但是又抓不住那种飘渺的虚无的感觉,一时便呆了起来。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把江逐流拉到现实中来。不知什么时候他身边站了一个僧人。僧人穿着明黄色的僧袍,外罩袈裟,看上去大约有七十多岁,一双寿星眉,可是双目却清如秋水。他单掌竖立胸前,向江逐流辑首到:“老衲空性。我看施主眉宇之间抑郁不开,似乎有什么难解的心事,不知道老衲可有能为施主效劳的地方吗?” “有劳禅师,”江逐流赶紧还了一个礼,“一时失态,让禅师见笑了。我想来求个签,测一下将来。不知禅师现在是否方便?” “里面请!”空性禅师将江逐流让到大殿。 大殿里香烟缭绕,正中是如来佛祖金身塑像,左右两边是四大金刚。江逐流在佛像暗想,管他灵验不灵验,既然来了,就看一看吧。于是他就跪在佛像前的蒲团上,虔诚的磕了一个头,然后手拿签筒摇动几下,一根竹签就掉了出来。江逐流拿着这根竹签请空性禅师解签。空性禅师接到竹签打开一开,面色大变,一双明若秋水的眼睛也犀利起来。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江逐流,说:“来了,果然来了。”然后喟然长叹。 江逐流很是纳闷,这个竹签到底怎么样呀?空性看江逐流迷惑不解的样子就微微一笑:“施主,请跟我到本寺三眼古井旁,我给你详细解签。” 江逐流倒是听说过这三眼古井的神奇之处,只是一直不相信,也没有时间来这里验证传言的真假。他想既然今天我来了,顺便看看这三眼古井也是不小的收获。 古井在大殿的左侧,有一百多米的距离。有一亭子,护着三眼古井。亭子边有几个石凳子,空性让江逐流坐下然后说:“施主,本寺故老相传,第一任方丈慧通在圆寂前曾说,某某年后,若有人来卜签,得出屯卦,则是本寺复兴的开始。屯,元亨,利贞,勿用有攸往。利建侯。此卦下震上坎。君子得之有利侯之相,施主以后一定官运亨通!望施主以后对本寺的建设要多多支持!” 江逐流听了心里苦笑,要什么官运亨通呀,如果能和杜鹃长相厮守,就算一辈子穷困潦倒也心甘情愿,沉吟间似信非信。 “施主,”空心禅师笑道:“既然来到本寺,那么这古井里的圣水你不可不喝呀!”说着空性让一个小沙弥将古井打开,分别打了三小桶水。 江逐流将信将疑地用个净杯从第一个桶里倒了一点,尝了一口,和普通的泉水无甚差别,就是比较寒冷;他尝了第二桶水,仍然同样,只是感觉更冷;他尝第三桶水的时候打了个冷战,然后刚要说还是没有什么味道的时候,一股热气从腹中升起,沿着脊椎直达百会。一时间嘴里酸甜苦辣什么感觉都迸发出来了! 空性和小沙弥看着江逐流满脸通红正在诧异之际,他们感觉脚下咯吱做响,亭子也摇晃起来了,于是他们大步奔出亭外。当他们转过身后,才发觉江逐流还在亭子内,他们就大声呼喊他出来。江逐流似乎没有听到,又似乎是听到了想动却动不了。僵持间忽然一声巨响,天空刹时黑暗起来,伸手不见五指,只听见鸟儿和远处的牛羊一阵乱叫。须臾,天空逐渐明亮起来。古井、亭子和江逐流踪迹不见,原来三眼古井的位置现在却成了平整的石板地。那石板颜色苍老、青苔斑驳,仿佛已经在那里存在了几万年了…… 第一章 冒牌老公 大宋天圣六年(公元1028年),小皇帝宋仁宗继位已经六年了,虽然朝政还是被刘皇后把持,但是由于二十多年没有发生大的战争,宋朝治下呈现出一片歌舞升平的盛世之景。。 清化镇,太行山南麓一个小镇,隶属河南府河内县,因其地处京西北路和河东路交界的咽喉要道,所以就成了两路货物的集散地。两地商人都在此设立分店分馆,或采集货物,或销售特产,故而清化虽然是个小镇,却比一些偏远小县的县城还要繁华几倍。 盛夏的午后,空气中没有一丝风,热闹喧哗的清化镇也寂静下来了。商贩们都懒洋洋地躲在自家的棚子下、店铺里纳凉,街上几乎没有什么人。偶尔会出现一两个步履匆匆的行商,也会用斗笠草帽把自己的脸遮挡的严严实实的,生怕哪里露出一丝缝隙,让毒辣的阳光趁虚而入,把皮肤灼出一个燎泡。 正北的街道忽然喧闹起来,把睡意朦胧的商贩们都惊醒过来,举头望去,却见四五个酒楼的伙计在围殴一个人。商贩们的瞌睡虫全跑了,他们纷纷围上去瞧热闹。 那被殴之人身材高大,打扮却十分怪异:头顶留了寸把长的头发,上身的衣服仿佛是一个底部开了三个口的面布袋套在身上,两条胳膊就那么赤精精地露在外面。下身着一条不知道是什么料子的裤子,紧紧地包着大腿和屁股蛋子。脚上一双怪模怪样的白靴子,系了两根灰白的麻绳。从衣着来看,此人绝非大宋人士,但是若要说是番邦蛮子,却也不像。清化镇地处交通要冲,辽人和西夏蛮子经常从这里过往,大家对他们的装扮也算熟悉。 那被殴之人被逼在墙角,他双手护住头,任由那几个伙计殴打,既求饶也不反抗。众人就奇了,照身量来看,此人身材魁梧高大,若要还手,恐怕这四五个身材矮小的酒楼伙计并不是对手啊! 有人认出打人者是醉月楼的伙计,就开口询道:“小二哥,他是何方人士?你们何故殴打此人啊?” 领头的伙计停下手来,愤愤地说道:“这不知道是从哪里跑出来的胡蛮,到酒楼来吃霸王餐,被我们识穿,打将出来了。” 有人就劝道:“看此人也自知理屈,任你们殴打也不还手。我看他也是可怜,你们既然已经撒过气了,不如放过于他,如何?” 领头的伙计见说话之人是个长者,自是要给个面子。他轻喝一声住手,众伙计这才悻悻然罢手。 见众伙计停手,被打之人这才缓缓直起腰来,将护头的双臂放下,众人这才看清他的面目。虽然脸上有两处青紫,但是可以看出,此人面目十分英武。大家都叹息一声,都为他可惜: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这个吃霸王餐被打之人正是江逐流。喝了三杯圣水之后,竟然莫名其妙地被传输到北宋。花了两天时间走出大山,找到一个繁华的市镇,见到琳琅满目地食品,却因为身无分文看得见吃不着。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找间酒楼去吃霸王餐,哪里想到饭尚未到口便被识破被打将出来。莫非今年命犯太岁,霉星高照? “官人!”忽然一声惊叫,一个相貌清丽的年轻女子分开人群跑到江逐流面前,她拉着江逐流的衣衫叫道:“官人,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不回家去呢?” 江逐流心中纳闷,不知道这女子是什么用意?难道她是看自己可怜,故意跑进来为他解围的吗? 美女救英雄,也算是一段佳话,江逐流自嘲地笑了一笑。他低声对女子说道:“此处不便,可否换一个地方说话?” 那女子也是如是着想。夫妻重逢,自然有很多话不便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讲出。 “各位父老乡亲,我夫婿离家日久,有得罪的地方还望众乡邻海涵。”她向众人揖一揖,拽着江逐流的衣襟匆匆离去。 “唉,如此美貌的小娘子,却找这么一个胡蛮,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啊。”不知道叹息起来,让众人一阵发笑。 “你倒不是牛粪,但是也得让鲜花能看上你啊?”众人嬉笑散去。 等到了僻静之地,江逐流正了正衣衫,拱手向那女子谢道:“多谢姑娘相助。” 那女子嗔怪道:“官人,莫开玩笑了。快告诉冬儿,这些时日你到哪里去了?” “什么,官人?”江逐流一愣,“冬儿姑娘,是你在开玩笑吧?” 冬儿脸一红,低声道:“官人,你胡说什么啊?哪里有姑娘家如此开玩笑的?” 江逐流这才醒起,古人门风严谨,对女子的要求尤严三分。让一个年轻的少女学现代女郎肆无忌惮地开玩笑是不可能的。 “这么说来,你真的认为我是你的官人?你会不会认错人了呢?” “不会!绝不可能!”冬儿脸一红,低声说道:“官人的样子早印在我心里了,就是闭上眼,我也能画出官人的样子。” 江逐流彻底无语。看样子,这个冬儿姑娘的丈夫一定和他长得极其相似,否则冬儿不会连老公都认错的。怎么办呢?江逐流一想自己那饥肠辘辘的肚子,顿时浮上一个很不光彩的主意:天大地大肚子最大,不如冒充一下冬儿的丈夫,去骗一餐饭吃吧。 主意打定,江逐流做出一副茫然的样子说道:“不好意思啊,冬儿姑娘,我真不敢确定我是不是你的丈夫。我不知道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我失去了记忆。我不知道我是谁,家住哪里,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总之,我的一切的一切都记不起来了。” “哪怎么办呢?”冬儿姑娘眼一红,泪珠成串地掉了下来。她本来以为找到了失踪已久的官人,却没有想到,官人找到了,却什么都忘记了,连她都想不起来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见冬儿俏丽的脸庞上挂满了泪水,江逐流不由得一阵心疼,他连忙说道:“冬儿姑娘,你先别哭。你把家里的事情说上一说,也许我能想起点什么。” 冬儿点点头,抽抽搭搭地说了起来。 冬儿姓苑,今年十七岁,丈夫姓江名舟,家住距此十里远的江村。两个月前,京西路河南府奉旨举行州试,新婚还不满一个月的江舟和江村两个同族学子一起赶往洛阳意图博取功名。结果,两名同族学子顺利取得了参加第二年春天礼部省试的资格,江舟却名落孙山。 一个月后,两名同族学子在族人的敲锣打鼓的欢迎声中回到了江村,江舟却不见踪影。据两名同族学子说,在州试发榜的当日,江舟就收拾行李匆匆离开客栈,不知去向,两人还以为他早已经回家了呢! 苑冬儿和江舟的母亲于是就日日期盼,等待江舟回转,可是都等了两个月,却丝毫没有江舟的消息。江舟的母亲因为过度思虑,竟然卧床不起。 今日苑冬儿来清化镇怀庆堂为母亲抓药,忽然看见江逐流被围殴,就围上来观看。当江逐流放下胳膊将脸露出来时,苑冬儿却一眼认出他就是丈夫,于是苑冬儿就过来为他解围。 说完之后,苑冬儿期待地望着江逐流,眼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官人,你想起来了吗?” 江逐流挠了一下头道:“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一点东西。我确实姓江,这一点我已经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至于其他,我还是没有想起来。”江逐流这一点倒是没有撒谎,他确实姓江。 “哈,官人终于想起点东西。”苑冬儿破涕为笑,眼见丈夫的记忆开始恢复,她当然开心。 “既然姓江,没错了。官人,其他的慢慢想,说不定一回家,你看到熟悉的环境,一下子全都想起来了呢。” “哪?”江逐流故作迟疑地说道:“我跟你先回去?”他觉得自己太卑鄙了,为了一顿饭,竟然下作到要冒充别人老公。 苑冬儿在那里眉开眼笑,终于找到丈夫了,虽然丈夫衣着怪异,狼狈万分,但是好在没有受到大的伤害。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让他失去了记忆,但是只要自己悉心照料,丈夫的记忆也会慢慢地恢复的。 对苑冬儿来说,江舟有没有考过州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又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了。江舟是她的天,是她的地,是她的顶梁柱,是她的脊梁骨,是她的主心骨,只要他在,苑冬儿什么都不怕,什么苦都能受!有了江舟在,对苑冬儿来说,也就没有什么苦了。 没有江舟,天堂也是地狱;有了江舟,地狱就是天堂! “嗯,官人,”苑冬儿上前喜滋滋地拉住江逐流手,温顺地说道:“跟冬儿回家吧。” 第二章 贫贱夫妻 当苑冬儿拉着江逐流的手时,江逐流心中猛然一疼,不为别的,就为他掌中的那只小手。 这还是女孩子的手吗? 在江逐流的印象中,女人的手是小巧的、是纤细的、是细腻和绵软的。在文学作品中,形容女人的手经常用“指若春葱”、“纤纤素手”、“十指尖尖如细笋”等词汇。每当读到这些词汇的时候,江逐流常常感叹,这些词汇真是太恰当了,将女人光滑如玉的美丽双手活灵活现地勾勒出来。 苑冬儿才十七岁,十七岁正是少女如花的年岁。处于美丽花季少女的手应该是什么样子呢?江逐流当然知道,上中学的时候他就知道他那些十六七的女同学有一双什么样的手:那小巧的双手看起来圆润细滑,略微带一点婴儿肥,因此肉感十足,仿佛轻弹一下就可以弹出水来。纤细的手指洁净白皙,尖尖的长指甲都经过精心的修饰,涂抹上色彩缤纷的各种图案,最不济也会涂上一层无色的指甲油。这样的一双小手一旦握在掌中,不但感到温软细滑,甚至向外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少女体香。 可苑冬儿的手显然不是这样,她颠覆了江逐流脑海中所有关于少女的手乃至关于女人的手的概念。苑冬儿的手心中沟壑纵横,掌纹深刻得怕人,手掌边缘布满了又硬又扎的老茧,看来给人挠痒完全不用指甲,只要用手心来回搓即可。当然,苑冬儿也没法用指甲为人挠痒,她十指光秃秃的,指甲极短,有几个指甲甚至已经翻卷起来。她手背乌黑粗糙,从手指到手背都裂开了无数口子,看起来象无数哭泣的小嘴。江逐流如果不低头端详,他甚至不敢相信他手掌中握的那东西是手,他甚至以为,那是一个分出几个丫杈的干树枝。 她还是一个十七岁的孩子,可是她的手已经如同六十岁的大妈了。江逐流望着苑冬儿秀丽的脸庞,心中又怜又痛。是什么样的生活,把这个清丽如仙子的女孩儿的手糟蹋成这个样子? 苑冬儿见江逐流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心中又羞又喜。看来丈夫虽然失忆,但是并没有失去对她的喜欢啊。她的小脸如醉酒般红艳,却不说话,只顾低头喜滋滋地拉着江逐流的手赶路。 江村位于太行山脚下。在江村的最北端一个小山坡上,孤零零地立着三间茅草房,草房周围用圪针围起一百多平方米的空地当作小院,这就是江舟的家了。 苑冬儿推开荆条编织的院门,正要拉着江逐流进去,却又停了下来。她掏出一张小手帕,羞涩地冲江逐流笑了笑,然后踮起脚尖仔细地为江逐流擦去额头的汗水。 天气酷热,又急匆匆地赶了十里路,江逐流浑身是汗,说不出得难受。可是当苑冬儿踮起脚尖为他擦汗时,那些难受和燥热顿时被江逐流抛到九霄云外:苑冬儿美丽的面孔距离他是如此之近,娇艳欲滴的樱唇就在江逐流眼皮下,那如兰的呵气喷洒在江逐流脸上,诱惑着他,仿佛只要他愿意,只需要一低头就可以吻上那诱人的红唇了。 “不能那样做!”一个声音在江逐流心中挣扎地喊道:“你不是她老公,你如果那样做了,你就是禽兽!” 另一个声音也在江逐流心底冒了出来:“为什么不能?你现在的身份就是她老公。你想想看,连禽兽都敢吻她,你如果不敢吻她,你不是连禽兽都不如了吗?” 苑冬儿自然不知道江逐流在做如此激烈的思想斗争。她替江逐流擦过汗后,又用手绢拭了拭自己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然后收起手绢,拉着正在禽兽和禽兽不如之间挣扎徘徊的江逐流进了小院。 来到正中的一间茅草屋前,苑冬儿推开房门,将呆头呆脑的江逐流推了进去。 “娘,你看看,是谁回来了?”苑冬儿高声叫道。 “是,是舟儿回来了吗?”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里面响起来,然后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茅草屋内黑漆麻乌的,江逐流从明亮的院子中被推进来,眼睛一时适应不过来,什么都看不见,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 “官人,你傻站这里干什么?还不去拜见母亲?”苑冬儿跟在后面嗔怪地说道。 说话间江逐流眼睛已经适应了屋内微弱的光线,他看到一个瘦小地身影正吃力地翻下床摸索着向他这个方向走来。不用问,这就是江舟的母亲。 江逐流连忙迎上前去,拉着老人的手喊道:“娘,是我,是舟儿回来了。”在路上苑冬儿已经和江逐流商量过了,江母身体虚弱受不了刺激,所以要将江逐流“失忆”的事情瞒住老人家。因此,在江母面前,江逐流就要装得象一个正常的儿子。 “舟儿,真的是舟儿,你真的回来了。可想死娘了!”江母干枯的手爱怜地抚mo着江逐流的脸庞,摸着摸着却嚎啕大哭起来。 “娘,你哭什么啊。官人回来了,这是大喜事,你该高兴才是,干啥还哭起来呢?”苑冬儿扶着江母的胳膊劝慰道。 “是呀,娘,你莫哭!我不是好端端的回来了吗?”江逐流口中哄劝着江母,眼泪却也跟着掉了出来。虽然他不是老人真正的儿子,但是此时看老人哭得哀痛不由得也感到心酸。 江舟的母亲痛哭是因为失踪的儿子回来了,可是在千年之后的另外一个世界,也会有一位年迈的母亲为失去儿子伤心欲绝。江舟失踪了,可是还有自己这个冒牌儿子来安慰他的母亲;而自己的母亲,又有谁能去抚慰她的丧子之痛呢?母亲含辛茹苦地养育他二十多年,眼看他就要毕业参加工作去回报母亲的时候,却离奇地来到了北宋,这其中的痛苦与遗憾让江逐流如何来排遣、来宣泄呢? 江逐流越想越伤心,禁不住抱住江母大声嚎哭起来,滚烫的热泪在他脸上肆无忌惮地奔流着,将他布满灰尘乌黑的脸冲出纵横交错的白色沟壑。 看江氏母子相拥痛哭,苑冬儿心中不由得感叹丈夫和婆婆之间的母子情深,她暗自庆幸自己找了一个好男人。江逐流能如此对待母亲,说明他心中装着父母的养育之恩,而一个懂得感恩的男人通常拥有一颗善良的心。善良的男人,往往对老婆也不坏。 苑冬儿和江舟结婚三个月,真正生活在一起不过一个月,而那一个月内,江舟还把大部分时间用在准备州试上了,所以苑冬儿几乎不了解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今天上演的一出母子会让苑冬儿觉得自己真正开始了解丈夫了。 “官人,别哭了,娘身体受不了啊。”苑冬儿低低地在江逐流耳边说了一句,才把江逐流从无限哀痛中拉了出来。 江逐流抹了抹眼泪,清醒过来。既然不能孝顺另一个世界的母亲了,那么就先宽慰一下眼前的老人吧。他冲苑冬儿点了点头,然后一左一右搀着江母道:“娘,您老别哭了,身体要紧,先到床上歇息一下。” 江母哭了一阵,感觉心中松快许多,也就任儿子儿媳搀扶着向床榻走去。 到了近前,江逐流才看清楚江母的睡床。这与其说是床,不如说是石台。用一堆碎石垒砌起来,再用黄泥巴把碎石之间的缝隙填满抹平的四尺多宽六尺多长的石头台子就是江母的床了。 石头台子上铺了一张已经看不出颜色的芦席,芦席上到处都是窟窿,最大的窟窿比脸盆还大,最小的窟窿也能放进一只海碗。石床靠墙的一侧有一条粗麻被单,上面打满了补丁,想来就就是江母的被子。石床的顶端,紧挨着芦席放着一只麦秸精心编织的草枕,看起来是刚刚编织不久。显然,这件江母唯一新添置的床上用品是出自苑冬儿之手。眼下麦收不久,农村还不缺麦秸。 看着眼前简陋的不能称之为床的东西,江逐流一阵心酸,眼下是夏天还好,不知道到了冬天江母和苑冬儿如何应对严寒。 江母在床上躺下,还舍不得放开江逐流的手,拉着江逐流问东问西。江逐流如何能回答出来那么多问题啊?只能红着脸支支吾吾,一个劲儿的劝江母多休息,少说话。 苑冬儿知道丈夫失忆,怕在婆婆面前露出破绽,正想如何岔开话题时,忽然间听见江逐流肚子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她立刻插言道:“娘,官人奔波一路,怕早已饿了。灶房里还有些剩饭,让他随我去填填肚子吧?” 江逐流两天粒米未进,方才忙于安慰江母,把饥饿暂时忘记到一边了,此时被苑冬儿这么一提,饥饿的感觉顿时向潮水一般从胃里涌了出来把他整个人都淹没。在饥饿的浪潮侵袭下,江逐流觉得身体其他部位完全被融化了,除了一个灼热燃烧的胃,他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是啊,娘,孩儿饿了呢!孩儿先去灶房吃点东西,再来陪娘亲可好?”江逐流低声向江母恳求道,他的声音听起来是如此充满食欲,仿佛不是用声带而是用胃部在说话。 江母没有回答。江逐流心中一惊,难道江母嫌他不陪她说话只想着吃东西而生气了吗?正要开口解释间,却听到床头传来细密均匀的呼吸声。原来江母尚在病中,身体虚弱,刚才是看见儿子回来了心中高兴,就强打精神站起来了,然后又经过一场大哭,把两个月来累积下来对儿子的思念全部宣泄出来,这让她轻松不少,也耗去她不少精力,所以当她在床上躺下后,虽然还拉着江逐流手舍不得放开,可是疲乏的感觉还是让她在不知不觉之间睡着了。 江逐流冲苑冬儿做了个手势,然后轻轻地将手从江母的手掌中抽出,又拉过旁边的粗麻布被单,替江母盖上,这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苑冬儿会心地一笑,也小心翼翼地跟着江逐流退出了房间。 到了灶房,苑冬儿从墙上拿下一只荆篮,里面放着两个绿色里透黑的野菜团子。苑冬儿将野菜团子递给江逐流道:“官人,你先填一下肚子。我这就烧火给你烙两张面饼。” 江逐流心下喜欢,野菜好啊,无污染无农药纯正的绿色食品。在河南财院上学的时候,野菜团子都是有钱的权贵子弟吃的,象江逐流这样普通的工薪子弟只能吃得起精面馒头。 一口咬下之后,江逐流差点哭了!******!以后谁再说野菜团子好吃江逐流就跟谁急。妈的!这东西能吃吗?又苦又涩咽起来还砬嗓子,估计古巴关塔那摩监狱的美军都不好意思用这玩意儿虐待基地组织的恐怖分子。 能一样吗?财院食堂的野菜团子是什么做的?除了野菜,还有黄豆、红豆、花生等富含优质蛋白的食物,稍微讲究一点的还有加什么冬菇虾仁,这些东西混合在一起,再混上美国进口的特一级面粉精致揉制成菜团子,经高温大火这么一蒸,热气腾腾的出笼,然后再拌上山西老陈醋驻马店小磨香油这么一调和,能不好吃吗? 江逐流现在吃的野菜团子是什么东西?几根野菜拌一些麦麸,连盐巴都没有,这东西吃起来能有感觉吗?放在2007年,连猪饲料也比这玩意儿有营养。 算了,就当是忆苦思甜吧。据说当年红军过草地的时候连野菜团子都没得吃呢。江逐流哽着脖子硬把野菜团子咽下。说也奇怪啊,这东西味道不咋的,可是还真能垫一下肚子呢。 苑冬儿蹩到正屋,从条几上拤起一个小陶罐,借着屋门口的亮光往里面看——其实根本不用看,她闭着眼也知道里面就两个鸡蛋。家里就指望着陶罐里攒的鸡蛋卖钱呢,苑冬儿一天不知道要看多少遍。 苑冬儿摸出一个鸡蛋,把陶罐放回条几上。她走到屋门口犹豫了一下,一咬牙,又蹩了回去,从陶罐里把剩下的那个鸡蛋拿了出来。 出了正屋,听见老母鸡在鸡窝中“个个大”的叫唤,苑冬儿一喜,看来老母鸡又下蛋了。她拐到鸡窝,把老母鸡抱开,鸡窝里并没有鸡蛋。她又伸手摸了一下鸡屁股,里面软绵绵的,没有已经成型的鸡蛋。 “你又谎报军情!”苑冬儿用手点着老母鸡的脑袋,“是不是想讨打?” 其实她才舍不得打老母鸡呢。它是家里的功臣啊。家里的盐巴灯油、针头线脑,都是从它的屁股里抠出来的。 老母鸡歪着头看着苑冬儿,并不怕她。 “知道你是想讨些米吃。”苑冬儿抚mo着瘦骨嶙峋的母鸡叹气说道,“可是人都没得吃了,怎么会有小米来喂你啊?乖,到外面刨些草根虫子吃吧。” 老母鸡歪头看了两眼主人,见真的讨不来吃的了,这才不情愿地“咕咕”叫了两声,到墙角刨虫子吃了。 皱着眉头把两个野菜团子吃完,江逐流还意犹未尽,他舔了舔嘴唇,可怜巴巴地望着苑冬儿。 苑冬儿看着江逐流样子不由得笑了出来,她举着手中的两个鸡蛋让江逐流看,“官人,你简直是饿死鬼投胎呢。别着急啊,我马上给你烙鸡蛋饼。” 江逐流两眼放光,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苑冬儿把鸡蛋磕开,打到碗里,放在一旁,又拿起粗瓷面盆来到一个小瓮前,挖了小半瓢白面放进面盆,那白面将将能遮住面盆的盆底。苑冬儿想了一下,一狠心,又挖了小半瓢白面倒进了面盆。 用盖子将小瓮仔细地盖好,苑冬儿又打开旁边一个大瓮,满满地从里面挖了一大瓢黄褐色的东西倒进了面盆。 江逐流在一旁奇怪地问道:“冬儿,这是什么?” “麦麸啊!”苑冬儿显得更为奇怪,“官人,你失忆的连麦麸都不认识了吗?” 江逐流尴尬地笑了一下:“怎么会不认识呢?只是一时没有想到而已。” 说着江逐流走上前去打开小瓮,发现里面只余下一点点面粉。显然,刚才的两小瓢面粉已经是去掉瓮里存货的一半了。再看大瓮里,麦麸倒是还有大半瓮呢。 “冬儿,家里其他粮食呢?放在什么地方啊?”江逐流将瓮盖上,问苑冬儿道。 苑冬儿苦笑一下,道:“官人,这已经是家里所有的粮食了,希望能吃到秋收。” 江逐流心中咯噔一下,象是被石磙碾过。他没有想到,江舟的家境竟然如此贫寒,所有的粮食加在一起竟然只这么一点,靠这么一点点粮食,怎么可能吃到秋收呢? 苑冬儿又道:“希望老天能赶快下点雨,不然老这么旱下去,怕秋天要绝收哩。” 江逐流默默无言,不知道该是什么好。他内心极端鄙视自己,作为一个大男人,好意思骗这一顿饭吗?苑冬儿和江母就靠这一点可怜的粮食维持到秋收,甚至要维持到来年夏天。而他一顿饭就要吃掉这个家庭的一半细粮,他还算是人吗? 可是怎么拒绝呢?苑冬儿已经在面盆里加上水开始和面了。江逐流纵使这时候离开,江家一半细粮也是没有了。江逐流拿定主意,一会等饼烙成的时候绝不能吃,要将它们留下来给江母和苑冬儿吃。此外,江逐流还打算想想办法,看怎么能赚到钱买到粮食,缓解一下江家的窘境。既然受了苑冬儿一饭之恩,江逐流就不能不报。和苑冬儿比起来,江逐流不但是男人,而且还多了一千多年的文明经验,江逐流就不信,他这个多了一千多年历史经验的人来到北宋还解决不了一个家庭的吃饭问题。 江逐流决定,吃过饭就离开江家,想办法到外边赚点钱,然后给苑冬儿送回来。至于说辞,他已经想好了,就告诉外寻师访友,为下次州试做准备。在路上江逐流已经知道,苑冬儿虽然很爱丈夫,舍不得丈夫离开,但是对丈夫博取功名却是无条件支持。也正因为如此,苑冬儿才会再新婚不到一个月放江舟到洛阳参加州试。 当然,江逐流离开之前,还需要苑冬儿找一套江舟的衣服。穿上北宋的服装,再用帽子遮住头上的短发,江逐流就不会那么轻易地被人当成辽狗或者西夏蛮子了。只要能和人顺利地沟通,江逐流相信,他一定会找的赚钱的路子的。 江逐流打算离开江家一个原因是要出去赚钱回报苑冬儿的一饭之恩,其实还有一个更主要的原因。那就是他不是真的江舟,他只是苑冬儿的冒牌老公。虽然说江舟现在失踪了,可是谁知道江舟是死是活?万一江舟真的回来了,江逐流如何面对这样的局面?即使江逐流不为自己担心,也得为苑冬儿担心啊。这是北宋,讲求的是“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一旦苑冬儿见到真正的丈夫,她还有脸再在世上活下去吗? 所以,江逐流一定要离开。 苑冬儿这边面已经揉的差不多了。江逐流却道:“冬儿,再加点水,把面和的再软一点。一会儿娘吃起来方便。” 苑冬儿笑道:“馋鬼,还知道惦记娘啊?放心,这面我分成两份,一份给你烙饼吃;另一份给娘擀成面条。娘胃口弱,饼再软也比不上面条呢。” 江逐流干笑了一下,论起心细来,男人怎么能比得上女人呢? 第三章 护花使者 面揉好后,苑冬儿来到灶火前弯腰正要点火,忽然噗通一声,一个物件从她怀里掉落下来,正好落在江逐流脚旁。苑冬儿正要去捡,江逐流去抢先一步拿在手上,原来是一把剪刀。 江逐流好奇道:“冬儿,你怀里装一把剪刀干嘛?” 苑冬儿目光闪烁,不敢正视江逐流。她强笑着说:“我平日里做针线活,放怀里方便。” 江逐流又道:“做针线活?方才你不是到清化镇去抓药吗?怎么也带着剪刀?” 苑冬儿慌乱答道:“噢,是我走的急,忘了取出来。” 江逐流满腹狐疑,又问不出什么,只好作罢。 苑冬儿脸色有些苍白,不再敢再看江逐流。她扒开灶火下面的浮灰,露出里面的火种,再放一把麦秸盖在火种上,然后趴在旁边歪起脖子用力一吹,火苗腾地一下冒了起来。火光将趴在一旁的苑冬儿脸庞照耀的清清楚楚。 江逐流猛然发现,苑冬儿白皙的脖子上有一道猩红地疤痕,看起来触目惊心。那嫩红的伤疤告诉江逐流,显然这是一两天前才受的伤,再联想到苑冬儿怀里揣的剪刀,江逐流知道这中间一定有隐情。 “冬儿,怎么了?告诉我,你脖子的伤怎么了?是谁欺负你的?”江逐流上前一把抓住苑冬儿的胳膊焦急地问道。 苑冬儿刚才就在强自忍着,她不敢看江逐流是怕江逐流发现她眼里的泪花。她虽然受尽委屈也不想让丈夫知道,因为那个人势力太大,她不想丈夫再出什么事情。可是无论她怎么忍,经江逐流这么一问,眼泪就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呜呜……”苑冬儿紧紧抱着江逐流哭了起来:“官人,你别问了。冬儿没有对不起你,冬儿保证没有做有辱江家门风的事情。” 看怀中的玉人哭得花枝乱颤,江逐流心如刀绞。虽然苑冬儿不是他的妻子,他也容不得她受到一点欺负。 “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江逐流大声吼叫道:“是哪个畜生欺负你?你告诉我,我绝不放过他!” “官人,你,你别吵醒了娘,”苑冬儿哽咽着说道:“我一直没让娘知道,娘身体不好。我怕娘知道了会受不了。” “好,好!”江逐流长长地呼吸了两口,勉强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好,我不大声,不吵醒娘。但是你必须告诉我事情的经过。否则,我可不管会不会吵醒娘。” 苑冬儿脸色愈发苍白。停了半晌,她抬头看着江逐流,眼里写满了哀求:“官人,我告诉你可以。你千万不要让娘知道啊。” 江逐流缓缓地点头道:“好!我保证!” “是江大海。”苑冬儿嘴唇都咬出血来。 “那畜生在哪里?我这就去找他。”江逐流一把抓住案板上的菜刀,就要冲出去。潜意识中,他已经把苑冬儿当成他的老婆。江逐流是男人,不是缩头乌龟,江大海敢欺负他老婆,江逐流就敢去要江大海的命!无论这个江大海是谁,有多大的势力,江逐流都要去干掉他。大不了同归于尽。 “官人!”苑冬儿死死地拉住江逐流:“江大海是江家大房的长孙,是江村最有势力的人。你过去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让我和娘依靠何人?我还不要紧,可怜咱娘六十多岁了,还没有享过一天清福。” 江逐流仍不管不顾,要冲出去。他又不是江舟,即使他死了,江舟也可能会回来照顾江母,照顾苑冬儿。江逐流打算豁出去这条命,让江村的人知道,敢欺负苑冬儿人就必须死! 苑冬儿眼看拽不住江逐流,一咬银牙,豁出面皮说道:“官人,江大海虽然过来欺负冬儿,但是冬儿却没有让他占到丝毫便宜。” “什么?”江逐流一下子停了下来:“你的意思是说,他没有碰过你?” 苑冬儿重重地点了点头:“官人,如果冬儿的清白之躯被玷污了,冬儿早就死了,怎么有脸活在世上啊?” 堵在江逐流心中的一块大石一下子被搬开了:苑冬儿没被那畜生碰过!苑冬儿没被那畜生碰过!江逐流心中一阵狂喜。同时他也发现一个秘密,那就是在不知不觉之间,他已经狂热的喜欢上苑冬儿这个相处不到半天的女孩子了,虽然她已经是别人的老婆了。 发现了心中的秘密后,江逐流不由得脸上发烧。他干咳一声,掩饰了一下内心的慌乱,然后又想起一个问题:“冬儿,那你说说,剪刀是怎么回事?还有你脖子上的伤疤是怎么来的?” 苑冬儿点了点头,说道:“官人,你和江文、江武两兄弟到洛阳参加州试。刚开始家里一切正常,没有任何人来骚扰。村里的姑嫂们还常常过来帮忙,说将来官人你金榜题名,加官进爵后千万不要忘记帮衬一下同宗。” “一个月后,江文、江武兄弟回来了,而你却没有消息。村里的族人知道江文、江武兄弟都已经过了州试,而你却名落孙山,于是大家纷纷去江氏兄弟家道贺。那些经常来咱家的姑嫂们再也没过来一个。” “同样是这些人,在你刚赶考去时个个都夸你聪明,一定能高中解元。而一旦知道你连州试都没有通过,就个个变脸,在村里说就凭你的榆木疙瘩脑袋,去参加州试是丢人败兴去的。以你的才能,连替江氏兄弟提鞋都不配。” “有人说,你没回来是因为没脸见乡亲父老列祖列宗,出家当和尚去了;也有人说,你因为没过州试失心疯了;还有人说,你在路上被拦路剪径的强人捉去填坑去了。” “这些话我听了无数遍,可是我不信,我知道官人你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回来的。我和娘天天向菩萨祈盼,无论村里人如何胡说八道都不能动摇的信心。” “时间一天天过去,还不见官人回来,有人垂涎我的姿色,就起来坏心,江大海就是其中一个。”苑冬儿脸上平静无比,仿佛在说别人的事一般。她嘲讽地笑了笑:“江大海一出头,倒也有个好处,把其他几个有孬心思的人都吓退了。” “江大海第一次上门纠缠的时候,就告诉我说,官人你已经不在人世了,要不早该回来了。他让我不如从了他,保我一世吃穿不愁。” “我当时正在修补旧衣服,手中拿着剪刀,见他满嘴污言秽语,就让他滚,否则我的剪刀可不是吃素的。他见我态度强硬,也就退了回去。自那时起,我就随身带着剪刀,以防那畜生乱来。” “那畜生还不死心,又来了几次。我见没有办法,就拿着剪刀指着自己的脖子,警告他说如果他敢过来,我就当场死给他看。他又悻悻而退。” “就在前天,这畜生又在外面拦着我。我用剪刀指着脖子,他说不相信我会自杀,然后就扑了过来。我当时就用剪刀在我脖子上划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那畜生见我动真格的,就胆怯了,灰溜溜地走了。” 江逐流听得惊心动魄,不由自主地握住了苑冬儿的手。多坚强的女孩子啊,这中间如果有一点差错,苑冬儿就会香消玉殒,那江逐流就再也没有福气见到苑冬儿了。 “傻冬儿,以后千万不要这样。”江逐流爱怜地抚mo着苑冬儿的长发:“你答应我,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许死。我不允许你把我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这个世界上。” 苑冬儿脸一下子红了起来,这是她有生以来听过的最动听的情话。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什么魔法,生性木讷,满口孔孟之道的丈夫出去一趟竟然也学会了甜言蜜语。看来这一次出去参加州试也没算白去,虽然没有上榜,但是学会疼爱妻子也算是一种收获吧。 不知不觉,苑冬儿已经悄悄地缩进江逐流的怀里,她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享受着两个月以来最甜蜜温馨的时刻。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响起了一个难听的公鸭嗓子:“弟妹在家吗?” “谁如此煞风景?”江逐流心中刚冒出这个念头,忽然见苑冬儿脸色变得煞白,他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来人多半是江大海。 江逐流腾地一下站起来冲出灶房,苑冬儿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拦他。 圪针墙站着一胖子,脸色浮现着一种不健康的青白色,正鬼头鬼脑地向院内窥视。此人正是江大海。他屡次在苑冬儿这里碰上钉子,心中本来就恼怒。前天苑冬儿用剪刀戳进脖子里要自杀的惨烈一幕更是把他吓得魂不附体,让他撒腿就跑。跑了之后江大海就后悔,为什么这么胆小呢?无论苑冬儿死还是不死,先上了她再说。这次过来,江大海就打定了主意,即使苑冬儿要自杀,他也要霸王硬上弓;总之,他是活要奸人,死要****。 江舟家孤零零地立在距离江村主村落两百步远的山坡上,家里只有江舟生病的老娘和苑冬儿两人。江舟生病的老娘不用考虑,江大海一脚就能让那老不死的上西天。剩下的苑冬儿,就是他江大海的坫上肉、网中鱼,即使她喊破喉咙,怕也没有人知道。 江大海色迷迷地盘算着龌龊的心思,朝院内喊了一嗓子。却见江家灶房里冲出一人,此人虽然服装怪异,却也人高马大。 江大海仔细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这不是传闻早已经死了的江舟吗?虽然看起来怪模怪样,但是江大海百分之百可以断定这人就是江舟。江大海一腔欲火顿时被冷水浇灭,暗自叫道晦气晦气。一对一肉搏,江大海绝对不是江舟的对手,这点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看来苑冬儿这天鹅他是吃不到嘴了,以后再想别的办法吧。 “你喊叫什么?”江逐流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面色青白的矮胖子。 “我,我走路渴了,想借碗水喝。”江大海干笑道:“江舟兄弟回来了啊?兄弟在外面都两三个月了吧?这次回来一定有很多话跟弟妹说,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江大海拱了拱手,转身就溜。 江逐流虽然有九成把握确定这矮胖子是江大海,但是毕竟不是十成的把握,万一他判断错了怎么办呢?他这边稍一犹豫,那边江大海已经跑出很远。正犹豫间,却看到苑冬儿脸色苍白地站在灶房门口,江逐流指着矮胖子的背影问道:“那可是江大海?” 苑冬儿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好个兔崽子,竟然送上门来了!” 江逐流拔腿要追,苑冬儿一把拉住了他衣襟,口中哀求道:“官人……” 苑冬儿这么哭着一拉,江逐流发热的大脑一下子冷静下来。江大海是江家大房的长孙,现在江氏宗族都被江家大房的人把持着,江大海的爷爷江金川就是江氏宗族的族长。江逐流现在追上去做了江大海固然是痛快,可是事后江家大房的人会放过他吗?纵使江逐流可以拍拍屁股远走高飞,可是江母和苑冬儿怎么办呢?她们留在江村还不是人人欺凌吗?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未晚。江逐流心想,这事要从长计议,一定要想一个稳妥的绝无后患的办法收拾了江大海这畜生,让江家大房的人想报仇也找不到凶手。 想到这里,江逐流摇头说道:“罢了,罢了,今日先放过这畜生吧!” 苑冬儿见江逐流不再冒险,这才放下心来。 江逐流看着苑冬儿惊魂未定的小脸笑着说道:“冬儿,放心吧。我知道孰轻孰重,会拿捏好分寸的。我们还是先回去给娘烧饭吧。要不待会儿娘醒来就要饿肚子了。” 苑冬儿的注意力立刻转移到江母身上,乖乖地进灶房生火烧饭去了。 灶膛内的火焰将苑冬儿的俏脸映照的红扑扑的,看起来娇艳无比。江逐流看着这个酷似周慧敏的女孩子如同百灵鸟一样快乐地忙碌着,心中也特别开心。虽然他不是苑冬儿真正的丈夫,但是至少能够使这个可怜的女孩子暂时快乐起来。江逐流的行动计划已经改变,他已经不着急离开江家。他现在离开江家,不是明摆着把苑冬儿往火坑里推吗?江逐流知道,只要他在江家多呆一天,苑冬儿就多安全一天。 现在,江逐流面临的任务又多一份,除了想办法赚到钱解决江母和苑冬儿的生活问题外,还要想出办法来保护苑冬儿的安全。在这两个问题没有得到彻底解决之前,他是不会离开江家的。 可是,这中间还有一个问题:万一江舟回来了怎么办?对于这个问题,江逐流其实是不愿意去想的。不是他有意逃避,实在是这个问题没有什么很好的答案。对于江舟来说,他只知道,他留下,就能保证苑冬儿目前的安全。他不能因为顾忌那个踪影全无的江舟,就不顾苑冬儿的死活。 江逐流虽然是个冒牌丈夫,却是真正的护花使者。 第四章 夜读 伺候江母吃过饭后,天已经黑透了。 在一千年前的农村,天黑之后人们会干什么呢?当然是从事人类最最古老的娱乐项目啊。江家看来也不例外。江逐流想尽办法在正房磨磨蹭蹭,但是最后还是被江母把他轰进了西厢房——老太太急着抱孙子呢!在老太太的眼里,传宗接代甚至是比金榜题名还重要的大事。 所谓正房,就是江母居住的那个茅草屋;西厢房,就是西边的茅草屋;当然,不用说读者也能猜到,江家的灶房就是东北的茅草屋了,江家一共就这三间房啊。 江逐流硬着头皮进了西厢房,脸红得象猴子的屁股。 屋内一盏豆大的灯火摇曳着,忽明忽暗。油灯光线虽然昏暗,但是足够江逐流看清屋内的情况了。 江逐流忽然间长长舒了一口气,他那颗紧张地悬到嗓子眼儿的心又安稳地放到肚子里去了。原来苑冬儿并没有如江逐流事前所想象的那样穿着诱人的亵衣在床上等他。在床边有一木桌子,菜油灯就放在上面,在菜油灯的旁边,规规矩矩地放着笔墨纸砚以及几本破旧的线装书。苑冬儿穿着整整齐齐地在砚池里磨墨。 江逐流忽然又觉得有种失落。哎!这是怎么了?自己今天真的是好奇怪啊!江逐流心想,他本来害怕苑冬儿穿着香艳的亵衣恭候着他,怎么现在苑冬儿没有那样做,他心中反而会有种失落呢? 见江逐流进来,苑冬儿连忙放下墨迎了上来:“官人,今天温习哪一本书呢?” 看来这是江舟留下的习惯啊!江逐流心道,挑灯夜读,这个习惯不错,可以让他堂而皇之地逃避人类最古老的娱乐活动。其实他也很想娱乐一把,尤其是面对着苑冬儿这样无论在古代还是现代都可以算的上是绝代尤物的女孩子。可是,可是他实在是有贼心没贼胆,只好继续他禽兽不如的处男生涯。 “嗯,随便哪一本都好。”江逐流拉开椅子在书桌前坐下,那把老旧的椅子吱吱呀呀地响个不停,仿佛江逐流坐下的动作再猛一些,它这把老骨头就会散架。 屋外,江母正将耳朵贴在窗户上偷听,此时听到屋内的吱呀之声不绝,不由得喜上眉梢。老太太连连点头,心道不错,小两口这样下去,不久她就能抱上孙子了。老太太颤巍巍地摸回正房,心满意足的睡觉去了。 江逐流信手翻开一本《周易正义》,看了一下,头顿时就大了。江逐流自幼爱好书法,从八岁起就开始临摹古代名家字帖,到上大学书法水平已经可以用造诣两个字来形容了,尤其是他临摹宋徽宗的瘦金体,更是出神入化。《周易正义》中的繁体字对现代中国人来说虽然有些阅读障碍,但是对江逐流这个书法爱好者却算不了什么。让他头大的是《周易正义》书中的内容。 《周易正义》是唐太宗时期国子祭酒孔颖达为首的一帮著名儒士编撰的《五经正义》中的一本,书中除了《周易》正文外,还有各大名家的解释。只是在江逐流看来,这《周易》的文字本来就晦涩难懂,而那些所谓名家的解释更是如天书一般,让他不知所云。这真是,他们不解释,江逐流还稍微有点明白,他们这么一解释,江逐流就完全糊涂了。 “唉,真奇了!”江逐流心中叹道:“这书中每个字的意思我都明白,由这些字组成的每句话的意思我也明白,怎么把这些句子组合在一起我就看不明白了?” “好了,冬儿,我先不看了。”江逐流将《周易正义》往桌上一撂,道:“你先跟我说说家里的情况、村里的情况吧,要不然明天见了村里人我什么都不知道,可不就闹了大笑话了吗?” 苑冬儿这才想起来丈夫是个失忆症患者,她歉然一笑道:“官人,是冬儿思虑不周。我这就向你讲来。” 原来,江村里的村民全部都是江氏一族的人,论起来都是沾亲带故的。不过由于江村形成的历史久远,江氏一族中间的亲故也有远近之分,并且根据远近亲疏的关系形成了几个支系。 江家大房在江氏一族中人口最多,势力最大。族长江金川就是江家大房一系的人,江大海是江金川的长孙。这次和江逐流一起去洛阳参加州试的江文、江武二人就是江大海的堂弟,他们的父亲是江金川的二儿子。 除了江家大房外,江氏一族还有几个支系,每个支系多者十多户,少者三两户。这些旁支虽然人口少,但是好在心齐,可以互相照应,江家大房一般也不敢怎么欺负他们。 剩下的就是江舟这一家了。算起来虽然也属于江氏一族,但是因为分出来的早,属于旁支,算起来和大房关系最为疏远。再加上江舟这一系几代单传,人丁稀少,江父又去世的早,村里其他人就趁机排挤着这孤儿寡母。 江父在世的时候情况稍微好一些,江父过世后,江母就受尽了欺凌。她就暗自发誓,无论受多少苦都要供儿子读书,冀望儿子将来能通过科考谋个一官半职的,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们瞧瞧。 这次到洛阳举行州试,江母认为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只要江舟能够得中,他们家在村里就可以翻过了身扬眉吐气了。江舟没有盘缠,江母一狠心,将家里唯一的两亩水浇地卖掉给江舟做盘缠。只是没有想到,江舟没有中榜不说,甚至连人也失踪了。 听到这里的时候,江逐流一脸惭愧,仿佛那个没能考过州试的不是江舟而是他一般。 苑冬儿毕竟只是个十七岁的女孩子,虽然生活的压力过早地让她成熟起来,但是在表达能力方面还是有所欠缺的。她讲述起来非但啰啰嗦嗦而且辞不达意,往往是芝麻大的细节能够讲上大半个时辰,很重要的情况却只言片语的含混带过,搞得江逐流要追问半天才能了解清楚情况。就这样一边讲一边问,等江逐流把江村的情况完全了解清楚后,天都快亮了。 苑冬儿眼里布满了血丝,捂住嘴不停地打哈欠。江逐流不忍心再让她熬下去,于是就借口他要再看一会儿书,让她先到床上睡觉。苑冬儿本来还舍不得去睡觉,但是一听说江逐流要看书,连忙乖乖地上chuang睡觉去了。她就是再舍不得,也不能影响官人前途啊! *************************************** 第二日苑冬儿醒来,却发现江逐流趴在书桌上睡着了,衣衫也滑落在地上。苑冬儿爱怜地捡起衣衫替江逐流披上,然后推门走了出去。 外面已经日上三竿。苑冬儿发现灶房的烟囱正在冒烟,走进去一看,原来是婆婆正在熬粥。她连忙上前说道:“娘,冬儿该死,起来晚了不说,还要劳累您老来烧饭。您快歇息一下,让冬儿来熬吧。” 江母慈祥地笑了,道:“没关系,没关系。你和舟儿久别重逢,夜里当然要多说一些体己话啊!起来晚一些没啥。” 苑冬儿抢着把饭烧好,又到房内把江逐流摇醒,唤他吃了早饭。当然,所谓的早饭,也就是稀的能照出人影的汤,只不过能日哄一下肚子,涮一涮肠子,想吃饱是万万不可能的。 一家人正在早饭,忽然门外跑进来一少年。他一进来就冲江逐流喊道:“江舟哥哥,族长大人在祠堂召集全村青壮年商议事情,我爸爸听人说你回来了,就让我来喊你过去。” 第五章 族会 抢水(一) 这个少年名叫江大路,其父江天成是江氏族人中为人最正直的一个。这次族里开会商讨事情,他怕江舟不去参加吃亏,就特意让儿子过来喊一下。 既然已经假冒了江舟的身份,那么商讨事情江逐流一定要参加,这样他才可能在商讨事情的时候为江家争取最大的利益。他放下碗筷,对江大路说道:“好,你带哥哥去吧。” 有了天真活泼的江大路带路,江逐流顺利地找到了江氏祠堂。到了祠堂外边,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男子正在等候,他就是江天成。江天成早来了一段时间,已经把今日要商讨什么事情弄清楚了。此时见江逐流赶到,连忙拉住江逐流告诉他原委。 原来今年天气反常,江村周围百里范围内遇到了罕见的旱灾。所谓罕见,一是春夏两季连旱。从进入春天起到夏天麦收后,这方圆百里内竟然没有下过一滴雨,而且这旱灾看起来还好像不到头,似乎有蔓延到秋季,形成春夏秋三季连旱的灾情;二是范围小,以往遇到大旱,都是方圆千里,蔓延几省。可是这次旱灾却来得蹊跷,只有江村这一带百里有旱灾,其他地方都风调雨顺的。这种情况现代气象术语来解释,就叫做小流域气候异常。可是在北宋,人们哪里懂得这些术语啊,就说这是蹊跷又罕见的旱灾。 因为连旱,夏粮已经造成严重的欠收。能浇上水的水浇地收成还能勉强达到往日的六七成,不能浇水的旱地甚至连往日的两成产量都没有。照这个趋势下去,如果天不下雨,地也不能浇水,秋粮甚至可能绝收。 关于这一点,江逐流也听苑冬儿说过,因为他们家唯一的水浇地卖了做江舟参加州试的盘缠了,家里就只剩下山坡上的五亩旱田。苑冬儿发愁地说,如果不下雨,恐怕这五亩旱田里的谷苗都会旱死了。 “天成叔,这个情况我清楚。”江逐流道:“天气确实是旱的厉害,族长叫我们来商讨什么?莫非是求雨吗?” 在电视里电影里看多了,古代社会一旦遇到天旱,就会有官员族长之类的人组织求雨。江逐流以为今天江金川召集族人也是为了求雨的事情。 “不是!”江天成摇头道:“是抢水。” “抢水?”江逐流瞪大了眼睛。这词他一点都不陌生,即使是在科技发达的二十一世纪,遇到天旱的时候,也经常有农民为抢水发生械斗。在械斗事件中,重伤致残的例子屡见不鲜,死上个把人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一般来说,械斗的规模不会很大,因为在情势没有恶化之前,公安部门的110系统就会迅速做出反应,出动大批警力将双方弹压下去。可是在北宋,一旦因为抢水发生械斗,那情况惨烈可不就是江逐流那个年代所能比的。这时候交通落后、讯息闭塞,往往是械斗发生了十天半月之后衙门里才得到消息。到时候该死的人都已经死过了,该抢的水也已经抢过,衙门还弹压个屁啊? “原来叫我来祠堂就是商量这狗屁事情啊?靠,想让老子当炮灰?坚决不干!”想到这里,江逐流对江天成说道:“天成叔,我家只剩下五亩旱地了。抢水有什么用?反正也浇不上啊。看来我不用参加这次抢水行动了。” “嘘!”江天成一把捂住江逐流的嘴,他往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才放下心来。 “这孩子,你在外面呆了两个月,呆傻了?”江天成嗔怪地说道:“你这话如果让大房的人听到,他们捅到族长那里,不用你去参加抢水械斗,族里人就会先把你逐出江村。” “族中早有祖规定制。族里的子弟一定要以全族的利益为重。假如有人顾念一己之私而枉顾全族之利的话,那么全体江氏族人都可以诛杀这个害群之马。” 江逐流此时才知道事情的严重。原来在宋代,所谓的乡规族约甚至比朝廷律法还厉害啊。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先看看情况再说。”江天成拍拍江逐流的肩膀说道:“万一要开始械斗的话,记得长个心眼儿。你不比别人有兄弟姐妹,你家就你一支单传,千万不要断了香火。” 村里的青壮年陆续赶到,祠堂外的空地上站满了人。这时候祠堂门吱呀一声打开,从里面走出三个老者,为首一人身材比左右两边的老者矮了许多,可是偏偏他身上有一种无形的威严,让人自动忽略他身边的两位老者,而将注意力集中在他的身上。 祠堂外的人们行礼问安的有之,嬉笑打闹声有之,喧闹如集市一般,可是当三位老者跨出祠堂门口的时候,外面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江氏子弟不约而同地合上嘴巴,将目光注视在身材矮小的老者身上。 这矮小的老者正是江氏族长江金川。江金川左边那个红脸儿老者叫江金海,是江金川的三弟;右边的那个面容阴鸷的老者叫江金山,他是江家二房的老大,也是族长江金川的军师,只不过这个军师前面要加上一个“狗头”的定语。 江金川轻咳一声,四方的国字脸上现出威严之色。他环顾了一下全场,开口问道:“人都到齐了吗?” 一个高个子青年上前一步,躬身回答道:“启禀族长,除了江大锤外出尚未回来之外,其他各户人都来了。” 江逐流心中一乐,中国人喜欢点名的习惯还真是强大,连北宋时期一个家族会议这种小事情也要点名。 “知道了,退下吧。” “是!”高个青年再施一礼,躬身退入人群。 江金川双手往身后一背,迈了一步,开口对众人说道:“各位兄弟、各位子侄,今年大旱,老朽忝为江氏族长,没能帮族人抗御旱灾,深感愧疚。” 江逐流看着江金川心中直乐:靠!这也叫“深感愧疚”?江逐流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挺胸腆肚”式的愧疚呢。 江氏族人可没有江逐流这么多花花肠子,他们纷纷出言劝慰族长。 “族长,此乃天灾,非吾等凡夫俗子之力能抗拒的。”——一看就知道这人上过几日私塾,说起话来也文绉绉的。 “族长,您老为了族人生计呕心沥血、殚精竭虑,此等恩德我等已经难以回报,又怎会怪罪族长?”——此人说不定上过县学,拍马屁的技巧显然要高于前一人。 “族长,你放心,哪个龟孙敢怪你,我手中的杀猪刀可不是吃素的。”——不用问,这位是个杀猪佬。 江金川满意地点了点头,反响不错,威望值加3。 “谢谢大家的抬爱。”江金川背在后面的手终于舍得伸到前面了,他双手马马虎虎地搭在一起,向众人拱了拱,算是答谢。 “金川今日把大家约来,就是想商议一下这抗旱的事宜。看这情形,旱情又蔓延至秋季之势,我等再不想办法,恐怕秋粮将会绝收。” “我和金海、金山老哥仨几日前已经商议过了,认为要想度过眼下的旱灾,唯一的办法就是开渠引水。渠道是现成的,我们年年都在使用,眼下只要稍加疏浚即可。关键问题是水,是河水!” “下秦河从我们村西穿过,以往遇到旱情,我们只要在下秦河堤上扒开个口子,就可以引水浇地。可是今年情况不同,由于天气奇旱,下秦河丰沛的水量也变成涓涓细流,而居住在上游的沿河村,更是在下秦河上筑起堤坝,将河水拦截起来,只供他们本村人引水浇地。” 有几个血气方刚的毛头小伙子忍不住喊了起来:“族长,你发话吧!你一声令下,我们立刻冲到上游,把堤坝扒开,让河水下泄。” 可是大多数上了年岁的人却没有冲动,他们深知沿河村的厉害。沿河村是一个有三千多人的大村,江村人口才刚满五百,两者相比,实力高下立判。仅仅是人口的多寡还不足以让江村的汉子忌惮成这样,最让他们忌惮的是,沿河村文风很盛,远的不说,近十年来沿河村已经出了一任五品知府和一任七品知县。有道是穷不与富斗,民不与官斗。这次去下秦河抢水,纵使江村在械斗中打赢沿河村,沿河村只要动用一下官府的力量,又有几个人能吃得消呢? “大家不要急,先听老朽说把话说完。”江金川双手往下压了压,让众人安静下来。 “为了村里的浇水问题,老朽昨日已经提前到沿河村拜会过了。”江金川说道:“若在往日,沿河村对我们这种小村的要求是丝毫不予理会的。可是昨天,他们却破天荒的给了老朽几分面子。” 说到这里,江金川特意停了下来,得意洋洋地望着众人,很是卖了一个关子。 江氏族人果然瞪大了眼睛看着江金川,拼命思索着中间道道: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沿河村如此给老族长面子?而他们又给了老族长什么面子呢? 第五章 族会 抢水(二) 停了半分钟的工夫,江金川卖足了关子,这才开口继续说道:“他们为什么会这么给老朽面子呢?不为别的,就是因为老朽的两个不成器的孙子。” “大家都知道,这次京西路河南府举行州试,老朽两个不成器的孙子撞了大运,竟然榜上有名,明年春天将要到礼部参加省试。沿河村也知道这个消息,所以在他们面前,老朽也就多了几分薄面。”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还是老族长有福气啊。江文、江武兄弟参加省试万一得中,以后算是官宦人家了,对于官宦人家,谁不给几分面子? 见族人议论纷纷,江金川更是得意,声音也更洪亮了几分,“沿河村方面答应可以开闸放水。但是由于长达八个多月的干旱,下秦河也基本上干涸了。沿河村虽然在河道上修筑了堤坝,但是拦蓄的洪水也只是勉强够他们村使用。这次看在老朽的面子上,他们决定将水闸打开十二个时辰……” 众人一片欢腾。太好了啊!虽然说十二个时辰时间太短促了,但是如果抓紧时间,还是勉强可以让村里的地都见见水,这样就能保证谷种发芽了。谷子耐旱,只要能发芽,即使后期不下雨、不浇水,也能保证四、五成的产量。有了这四、五成的产量,就可以保证大家支撑过冬天熬到来年春天了。 “大家且慢高兴!”江金川摇头说道:“我的话还没说完呢。沿河村对于开水闸放水有一个附加条件……” 众人一下子又静了下来,紧张地等着江金川说出沿河村的条件。 “沿河村的条件就是,要和我们江村举行一场斗文大会。按照他们的说法,斗文大会一共设有三个项目,我们江村如果再三个项目上全部取胜,那么沿河村就会放足十二个时辰的水;如果只取胜两场,则只开八个时辰的水闸;若取胜一场,水闸只会开四个时辰;若三场全负,那么我们江村就不要提什么开闸放水的事情了。” 江氏族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斗文抢水?谁不知道沿河村是远近闻名的才子村啊,若讲斗问,江村能取胜吗?不能取胜,那下秦河的水闸又怎么会打开呢? 见族人情绪低落,江金川面子上就有点阴郁。真是一群比娘们儿见识还短的东西。斗文怎么了?难道江文、江武会输给沿河村的后生吗? “呵呵,大家不要灰心丧气啊。”江金川笑了起来,“若是我对斗文一点把握都没有,又怎么会把大家召集过来呢?” “沿河村虽然读书人比我们江村多,但是斗文这东西比得是才学,又不是打架,比个人多。” “这次河南府举行的州试,沿河村虽然上榜了三个,但是都是在五十名开外。而我的两个不成器的孙子,江武名列第三十六位、江文名列第四十八位,都比沿河村的子弟靠前。” 众人眼睛一亮,心中又点燃了希望。是啊,这次如果江文江武兄弟出马,说不定就吃定了沿河村了呢! 江金川继续说道:“因此,我觉得这次斗文抢水我们至少有七成胜算。即使只胜两场,也能让下秦河的水闸开上八个时辰。八个时辰的水,也足够浇灌我们存大半土地了吧?” 江氏族人皆点头称是。能斗文抢水最好,如果通过械斗的方式去抢水,先不说江村能不能打过人多势众的沿河村,即使能够打的赢抢到水,也会付出死伤无数的惨痛代价。这种局面又是哪个人希望看到呢? “呵呵,既然大家对斗文抢水没有什么意见,那么就这么定下来吧。”江金川抚mo着胡须干笑两声:“不过,我还有话对大家说。” “俗话说,皇帝不差饿兵。这次斗文抢水,无论是江文、江武,又或者是村里其他族人在三场比赛中赢了沿河村的话,大家是不是该表示一下呢?” “这是理所当然的。”“不错,如果赢了,我们确实应该犒赏一下。”“族长,你发话吧,该怎么办都听你的。” 江氏族人七嘴八舌地应道。 “好!既然诸位都说了,老朽就不客气了。”江金川点头说道,“我和金海、金山兄弟都商量过了。这次斗文抢水,家中有水浇地的,每户拿出十斤谷子或者八斤小麦;家中全是旱地的减半,只要拿出五斤谷子或者四斤小麦就可以了。这些粮食集中起来,作为这次斗文比赛的犒赏。” 江氏族人多数都有水浇地,家里全是旱地的只有那么两三户。对于家里有水浇地的人来说,只要能浇上水,秋后怎么也能收成个百十来斤。拿出十斤小麦虽然心疼,但是还可以忍受。 但是对于那两三户没有水浇地的家户来说这几斤谷子或者小麦就太冤枉了。无论下秦河放多少水,旱地都浇不上,地里到秋天很可能颗粒无收。这样下来甚至连自己吃饭都无法解决,又去哪里弄来几斤小麦或者谷子交出来呢? 江逐流也是做如是想。江舟家里只剩下一两斤面粉和二、三十斤麦麸,让他去哪里变出五斤谷子或者四斤小麦呢? 村东的江老四喊叫起来:“族长,我家只有六亩半旱地,反正也浇不上水。下秦河开不开水闸和俺没关系。俺凭什么交五斤谷子?” 江金川脸色一沉,却没有说话。 江金海却站了出来,怒吼道:“江老四,你发什么疯癫?” 他的脸色本来就红,此时一发怒,更是红的吓人。 江老四脸色立刻变得难看之极,额头上渗出汗来。他目光躲闪着,不敢正视江金海的眼睛,显然极怕此人。 江金海还要说话,却被江金山拦了下来:“哎,金海老弟,慢来慢来。让我和老四侄子说两句。” “老四贤侄,不交这五斤谷子也不是不可以。”江金海脸上挂着微笑,却让人看了浑身发冷,“只是今后你不能踏入江氏宗祠一步。令尊的遗骸也要从江氏墓地中移出来。” “族叔,别别,我交,我交还不行!”江老四抱着头呜咽起来:“可是,族叔,我家里一点粮食都没有了,让我去哪里筹这五斤谷子啊?” “呵呵,这个不是什么问题啊。”江金海笑起来如同母鸡打鸣,“你不是还有六亩半旱地吗?反正天旱也种不出什么东西,不如卖了吧。按照现在的市价,一亩旱地能换二十斤谷子呢。这样算下来,你不但能交出五斤谷子,剩下的谷子省着点吃,足够你们一家五口吃到来年春天了呢。” “呜呜!”江老四抱着头呜咽地哭了起来。这六半旱地可是他的命根子,卖了后他们全家靠什么过活啊? 江逐流看得心中发酸,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天下有太多让人无可奈何的惨剧,江逐流连自己都帮不了,又拿什么去帮江老四呢? 江天成在一旁拽了拽江逐流的袖子,低声在他耳边说道:“小舟,等下到我家去,让你婶娘给你舀十斤麦子,四斤交给族里,剩下的就拿回家去吧。” “天成叔,这怎么好意思呢?”江逐流搓着手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本想拒绝,但是一想到苑冬儿满是裂口的小手和江母孱弱的身体,却怎么也开不了这个口。况且,这个粮食是江天成看在江舟的面子上给的,他又不是江舟,又有什么权力拒绝呢? “各位族人,谁还有话要说?”江金川缓缓环视全场,见无人说话,就接着说道:“那就这么决定了,今天午时之前各家户要把粮食交到祠堂来。下午未时每户出一个人,到下秦河堤坝前集合,参加斗文大会,大家各自回家准备去吧。” 江天成的老婆长得黑黑胖胖的,脾气倒是还温顺。听丈夫说给江舟家舀十斤麦子,二话不说就拿个小麻袋到后屋去装粮了。 “舟儿,不好意思。老叔家也没多少余粮,只能先给你十斤了。如果这次斗文大赛能赢了沿河村,地里能过上一水,到了秋收再给你家送点过去。” 江天成拿着个粗瓷小碗给江逐流倒了半碗水,一脸内疚地向江逐流解释道。 “哎呀,天成叔,你这样说岂不是让小侄无地自容吗?”江舟更加不好意思,“你从牙缝里挤出这十斤麦子已经帮了我家大忙了,要不我真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筹措这粮食呢!” “好了,咱爷俩儿也不要说这外气话了。”江天成摆了摆手,恨恨地说道:“我们在这里为十来斤麦子推来让去,族长江金川却无端端地占了个大便宜。” “天成叔,这话怎么说?” “舟儿,你还没有想明白吗?按照江金川的说法,村里各家都交一样多的份粮。可是各家各户的土地面积并不一样啊。比如江金川,他家里有五百多亩地,占据了村里一半以上的水浇地,却和那家里只有一亩半亩水浇地的人家都出一份粮食,这公平吗?五百多亩地要多用多少水啊?” 江逐流刚到江村,自然不了解其中的奥妙,此时听江天成一解释,这才明白。江金川果然狡诈,表面上提出一个看似公正的解决问题的方式,实际上却是便宜占尽。真不知道这样的人怎么当上江氏宗族的族长的。按照江逐流从书本上得来的印象,古代出任宗族族长的人选必须德高望重啊。 江妻提着从后屋过来,将沉甸甸的小麻袋塞到江逐流的手中。 “谢谢婶娘。” “哎,谢什么啊。”江天成提起另一袋子道:“走,舟儿,我们先到祠堂交粮去。” 第六章 斗文大赛(一) 太行山南麓,距离江村大约有四五里的地方有一座山峰,因其形似月牙,当地人称之为明月峰。 明月峰以西,有一山谷。山谷不大,却幽深陡峭,仿佛是天神用巨斧在太行山体上劈出来一般,硬生生让绵延不绝的太行山脉在此裂开一个口子。 山谷中有一条几近干涸的小河,无声无息地在谷底流淌着,仿佛是一条奄奄一息的小蛇。只有从蔓延宽广的河床上才能依稀看出这条小河往昔是如何的雄浑。 这就是下秦河了。 在山谷的出口处,横亘着一座堤坝,如同一只巨手一般牢牢地卡在小蛇的七寸上,将下秦河出山的道路完全封死起来。 山谷之外,是个巨大的冲积扇,方圆近二十里。很难想象,如此雄浑的手笔竟然是出自如此孱弱的下秦河之手。 冲积扇边缘依着山势搭了一个巨大的凉棚。凉棚的正中是一张巨大的花梨木八仙桌,枣红色的桌面光可照人。八仙桌两旁摆着两张高大的太师椅子。再往两旁,散放着三十多张榆木方凳。 这就是沿河村特意为斗文大赛设置的凉棚,能进入凉棚就坐的都是沿河村的头面人物,中间的两个位置则是沿河村最有身份最有地位的人才能坐的。 天近未时,凉棚里已经坐满了人,唯独空缺了八仙桌旁两个最尊贵的位置。这不由得让人猜想,这两个沿河村最有身份的头面人物究竟是谁,他们什么时候会到来? 凉棚之外,黑压压地站立着一大群人,约莫有一千多人,这些人多数是沿河村的青壮年,听说本村要和江村举行斗文大赛,跑过来看热闹来了。除此之外,还有夹杂着少数跑过来看热闹的沿河村的顽童以及情窦初开趁机出来私会情郎的少女。 这时,江村参加斗文大会的人马才浩浩荡荡地从东边过来。 江金川为首,江金海与江金山紧随其后,江文、江武兄弟又跟在这三人后面。再往后,则是江村全部的青壮年,大约有二百多位。江逐流和江天成不紧不慢地跟在队伍末尾。 江金川为了下午这场斗文大会,连中午饭都没吃好,整整花了一个多时辰在准备行头,家里十多套衣服不知道被他换了几遍。那专业精神即使一千多年后的服装模特见了恐怕也会感叹自愧不如。 在江金川看来,虽然这次参加的是斗文大会,但是也隐隐含着两村头面人物的比拼。江村虽然是小村,无法和沿河村相比,但是江金川却不甘心弱了自己的名头。不管怎么说,他还是江村的族长,江村最大的财主,用现代术语来说,江金川代表着整个江村的形象。 挑试了一个多时辰后,江金川最后决定穿上那件紫色团花员外袍。这件袍子是大名鼎鼎的蜀绣,是在清化镇开布庄的罗老板那里买来的。据罗老板讲,这件袍子是他特意从川中贩过来的,因为太贵,怕压在手中,所以只敢进了一件。按这员外袍的衣料做工和用料,恐怕在清化镇也找不出几件可以媲美的衣服呢。 罗老板的话让江金川听起来很爽,完全冲抵了之前他支付五吊铜钱的肉痛。五吊铜钱啊,按眼下的行情,至少能买来八石米。这八石米,至少能让五口之家吃上两年啊。 穿上价值八石米的蜀绣员外袍,脖子上挂着用足金打造的鸽子蛋大的佛珠,腰间系上一块巴掌大的独山玉佩,江金川顿时找到了八石米的感觉。蜀绣虽然轻飘飘的,但是佛珠确实沉甸甸的。若非江金川注意养生之道,身体还算强健,恐怕此时已经走不动路了。 看到沿河村上千人在前面等候,江金川和身后的江村青壮再也浩荡不起来了。怎么比嘛!江村恐怕要把老弱妇孺全部加起来才能凑够一千人呢。 江村的气势一下子弱了下来。 江金海的红脸忽然变得发白,他低声道:“大哥,沿河村这么多青壮年,待会儿斗文大会如果他们输了,会不会翻脸不认账啊?” “胡闹!”江金川脸一沉,“乱讲什么!沿河村是方圆五十里有名的大村,他们如果这样做,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出去见人?” 江金海讪讪地住口。 望着沿河村高大的凉棚,江金川脸色很不好看。千算万算,还是漏算一着啊。江金川万万没有想到,沿河村竟然会在下秦河堤坝前搭了这么一个凉棚。这让江金川所有精心准备的衣着打扮都化为乌有。 盛夏,午后时分,太阳能把人烤出油来。沿河村搭个大凉棚,村里的头面人物都可以一边纳凉一边观看斗文大赛,而江金川和江金海等江村的头面人物,只有在太阳下暴嗮了。 和沿河村的头面人物比较起来,江金川发现他就是没有见过市面的土财主。人家能想到遮阳凉棚,而他只能想到穿衣打扮。 话说回来,纵使江金川能够考虑到遮阳凉棚,以江村的财力和人力,让他在短短的两个时辰里在距离村外五里外的空旷之处搭一个大凉棚,恐怕也做不到。搭一个能容纳三五个人乘凉的凉棚倒是能做到,但是如果在沿河村巨大的凉棚旁边搭出一个迷你凉棚出来,恐怕沿河村人没说什么,江金川就要先脸红了。 忽然,江金川看到沿河村的凉棚正中还有两个空位,他心中一喜,忖道,沿河村果然是文风浓郁的礼仪之村啊。八仙桌旁的两个最显赫的位置,一个不用说是沿河村的赵老太爷的;至于另一个嘛,莫非是特意留给我这个江氏宗族的族长吗?不管怎么说,我江金川也是这次斗文大赛的一方代表嘛! 江金川正思忖着该不该到凉棚里坐下,忽然听到三声震耳欲聋的礼炮声。沿河村的民众呼啦啦闪出一条通道。只见赵老太爷陪着一个年约四旬的中年儒生走了出来。 两人到了凉棚正中,赵老太爷和那中年儒生互相谦让了一阵,最后还是中年儒生在左边落座,赵老太爷随后在右边坐下。宋代以左为尊,中年儒生看着年纪不大,和赵老太爷坐在一起,竟然坐了上位,他是什么人呢? 江金川心中犯疑,耳边就听到江金山的声音:“大哥,那中年儒生就是我们河内县刚上任的知县刘飞鹏老爷。一个月前我到县城购买官盐的时候,正好看到他到任。” “竟有此等事情?”江金川愣在那里。 本来他对这次斗文大赛还充满了必胜的把握。虽然江村从气势从财力上都无法和沿河村相比。但是江文、江武两兄弟在州试中压倒沿河村学子的成绩给了江金川无比信心。这是斗文,不是斗富!人多又怎么了?钱多又怎么的?没有才学却白搭! 可是眼前这阵势,连河内县县令刘飞鹏都过来给沿河村助阵了,假如沿河村没有必胜的把握,又怎么会甘冒在知县老爷面前丢丑露乖的风险呢? 第六章 斗文大赛(二) 第六章斗文大赛(二) 江金川正在琢磨,沿河村那边跑过来一个小厮。 “江族长,我家老爷请你过去。” 江金川忐忑不安地随小厮来到凉棚内。 “参见县太爷。”江金川撩起长袍就要下跪。 “哎,江族长,你这是干什么?”刘飞鹏连忙起身扶住江金川,“刘某今日是以私人的身份前来,江族长不必行此大礼了。” “哈哈,江族长眼力果然犀利,一眼就认出了本县的县尊。”赵老太爷也站起身来,“这样也好,省去了我相互引荐的繁文缛节。” 江金川站在那里诚惶诚恐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刘飞鹏笑吟吟地说道:“江族长,你不必过于拘谨。今日我本以私人身份来沿河村拜见赵伯父,不巧正赶上你们两村斗文大赛。刘某一时心痒,就随赵伯父过来旁观。也算是为我们河内县这难得的一次斗文盛会做个见证人。” “刘县尊和犬子是同年进士,老朽托大,唤一声贤侄。”赵老太爷捻着雪白的胡须说道,“这次你我两村举行斗文大赛,缺了一个有声望的公证人。正好刘贤侄过来,我请他过来当这次斗文大赛的公证人,江族长你意下如何?” “甚好!如此甚好!” 江金川连连点头,心中却七上八下的。刘县令和赵老太爷的儿子是同年进士,那么当公证人的时候会不会偏袒沿河村呢?可是即使刘县令有所偏袒,江金川又能说什么呢?谁让赵老太爷有福气,儿子在江南当知府,侄子在福建任知县呢?江金川本来以为,赵老太爷的儿子和侄子都在外地做官,鞭长莫及,顾不得家里的事情。谁又曾想,河内县新任的知县竟然是赵老太爷儿子的同年?唉,早知如此,当初还答应什么斗文抢水啊?再借三个胆子江金川也不敢啊。 “呵呵,江族长不必忐忑不安。”刘飞鹏一笑道,“你放心,赵伯父虽然是刘某的长辈,但是刘某可以向江族长保证,我会秉公裁判,不会偏袒任何一方。江村如果能取得这次斗文大赛的胜利,我保证沿河村会如约放水。” 刘知县话说得极漂亮,可是江金川却不敢全然当真。这世上说一套做一套的人太多了,当官的尤其不可相信。就好比衙门大堂上都挂着明镜高悬的牌匾,可是在牌匾下屈死冤死的人又有多少呢? “我替江村一千多百姓谢谢县太爷。”江金川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 “江族长不必客气,刘某理当如此。”刘飞鹏说道:“马上就到未时了,江族长过去让族人准备一下。” 漏壶的水面慢慢降低,当水面抵达未时的刻度时,凉棚外一声礼炮巨响,拉开了沿河村和江村斗文大赛的序幕。 两村村民都拥挤到凉棚之前。刘飞鹏慢慢踱出凉棚,来到两村村民中间。 “各位乡亲,刘某今日担任沿河村、江村斗文大赛的公证人,现在向大家宣布这次斗文大赛的规矩。” “这次斗文大赛一共举行三场。规则非常简单,即沿河村方面列出题目,江村方面无论是什么人,只要在规定时限内答出题目,就算沿河村告负。” 江金川心中叹了口气,果然是不公平。这种斗文大赛,肯定是出题方占优势,况且还有答题时间限制,看来今日斗文比赛江村凶多吉少啊。他低声对江文、江武说道:“待会儿你们尽力而为便是,不必顾虑太多。” 赵老太爷瞥见江金川脸上神色,心中暗笑。这种比赛本来就不可能公平。沿河村有官府势力,人口又是江村的几倍,又坐落在下秦河的上游,所有有利条件都占尽了。在这种情况下和江村举行斗文大赛,并且制定这样不公平的规则,不愁江村不答应。毕竟,答应了,还有可能赢得比赛让沿河村开闸放水;不答应,连一滴水都没有。无论是明的暗的文的武的江村都不可能是沿河村的对手的。 刘飞鹏按照事先拟定好的比赛规程继续宣布道:“现在,第一场比赛开始。由沿河村方面出题。” 凉棚里走出一白衣秀才,相貌儒雅,气度不凡。他走到凉棚外一拱手道: “各位,在下赵杭,代表沿河村参加斗文大赛。第一场题目为对对联。在下拟了三个上联,特向江村众位朋友请教。我先说出第一个对联的上联,江村的朋友只有对出第一个对联的下联并获得刘知县的认可,才有资格让我说出第二个对联的上联。再对出第二个对联之后,才有资格对第三个对联。如果第三个对联也对上了,那么第一场比赛就算江村胜利。每个对联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如果在一炷香时限内没有对出,那么第一场比赛就算江村失败。” 对对联是古代文人的常玩的游戏,江文江武自然也不陌生。不过对对联有难易之分,对于能不能对上赵杭的对联,江文江武心中一点把握都没有。 江逐流还是站在最后排,当他听到第一场斗文的题目心中不由得微微一动。别的不敢说,若说是对对联,江逐流还是很有心得的。他自小练习书法,经常拿古人诗句对联来练习。日积月累下来,江逐流不但记了数千副古人的奇联妙对,而且本身也擅长对对联。现在沿河村第一场比赛就是对对联,也许江逐流有机会施展自己的特长。假如真的能帮江村对上一个两个对联,那么村里收上来的那么多粮食就应该分他一份,有了这些粮食,江舟就不担心江母和冬儿再忍饥挨饿了。 “来人,点香!” 赵杭一声轻喝,立即有人跑过来点燃一炷香插入香炉。 “江村的朋友,听好了。在下头一个上联是:落叶松前松叶落。” 赵杭说完上联,就静静地站在一旁,目光含笑地望着对面的江氏兄弟。在赵杭心目中,江村中如果有人能对出这个对联的话,就非江文江武兄弟莫属了,能在河南府州试中位列前五十的人应该不是浪得虚名。 “回文联?”江文江武兄弟对视一眼,心中一惊。这对联正读倒读完全一样,意境也浑然天成,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在场的二百多个江村青壮年多数是文盲,即使有少数人粗通文墨,也是勉强能认得自己的名字,自然不懂“落叶松前松叶落”的奥妙。他们本以为江文兄弟能轻易对出这个对联,这时一看两兄弟面色凝重,才知道这个“落叶松”还真他娘的难缠。 江文兄弟低声商议着,想了几个都不合适,不是对仗不工就是平仄不合。眼看着一炷香就要烧的只剩下短短的一小截了。 “怎么办?”江文问江武道。虽然江文是哥哥,但是很多时候,却是弟弟江武拿主意。 “死马当成活马医吧。”江武低声说道,“希望他们不要太挑剔。” “赵年兄,”江武拱了拱手道,“我兄弟对的下联是:黄金谷下谷金黄。” “落叶松前松叶落,黄金谷中谷金黄。不错,正读倒读都一样,果然才思敏捷啊。”赵杭叹道:“若是给我这么短时间,怕也对不出贤昆仲这样的句子。” 江文江武兄弟面露出喜色,没有想到这么容易就过关了。 江逐流却在后面暗自摇头,显然不认同江文兄弟对的下联。 果不其然,赵杭又接着说下去了。 “只是贤昆仲的对仗有点问题吧?落叶对黄金?叶落对金黄?怎么看也不工整啊。” 江逐流心中一笑,果然来了。按照现代术语来说,对对联讲求词性相对,名词对名词,动词对动词,形容词对形容词。“落”字是个动词,江武却用一个形容词“黄”来对仗,这自然就出问题了。 “不错,江氏兄弟,你们还是再推敲一下。”身为公证人的刘飞鹏发话了,他一指香炉中的香火,说道:“不过要抓紧时间,香马上就要熄灭了。” 江文、江武兄弟扭头一看,脸色大变。那炷香已经烧到尽头,只有个红点在一明一闪的,眼看就要熄灭。这仓促之间让他们兄弟怎么再去考虑下联。难道说,第一场比赛就这样认输不成? “我有一个下联。”江逐流朗喝一声,分开人群站了出来。 江文兄弟扭头看着江逐流,眼中冲面了鄙夷。江舟这个活宝又来乱搞什么?他肚子里若是真的有料,又怎么会连州试都通不过呢? 江氏族人心中也非常惊奇,谁不知道江舟是个绣花枕头啊,英武的外表下长着一个草包肚子。也只有江母望子成龙心切,才不遗余力地供江舟读书,若是换一户人家,象江舟如此愚笨心窍,早就弄到地里拉茅粪去了。 江金川脸色微微一沉,就要呵斥江逐流。这是什么场合?你丢乖露丑不要紧,不要让我这个江氏族长也跟着一块寒碜啊。 江金川尚未来得及说话,江逐流那边已经说出下联: “飞云洞旁洞云飞。” 江逐流话音刚落,香炉中的香头猛然一闪,旋即熄灭。 “妙呀!” 赵杭尚未开口,刘飞鹏已经在那边击掌赞叹。 “落叶松前松叶落,飞云洞旁洞云飞。对仗工整,意境绝佳,整个上下联浑然天成,宛若一体,实在是绝妙。” 刘知县都发话了,赵杭还有什么话可说。平心而论,这下联对得太妙了。 “呵呵,江贤弟,士别一日当刮目相看。没有想到江贤弟消失了两个月,学识竟然大涨,愚兄佩服。第一联通过。” 赵杭嘴里这么说,心中却不这么想。沿河村和江村相隔不远,村里读书人谁是什么水平相互都了解。江舟平日里都被大家当作笑料来谈,没有想到,今日竟然是他对出了下联,真是让人意外啊。真是傻人有傻福,无福天照顾啊。看来江舟这小子今天走大运了,闭着眼都能抓住个死耗子。 江文兄弟满是不忿。这小子里平日里傻头傻脑的,没有想到今日竟然让他抢了风头。 虽然江村这傻小子误打误撞对出了第一个对联,赵杭却并不担心。还有两个对联呢,这三个对联一个比一个难。 “来人,点第二柱香!”赵杭喝道。 第六章 斗文大赛(三) “还不退下?”江文低声对江逐流喝道。 江逐流看了一眼江氏兄弟,心道,一般人还知道过桥抽板,现在江氏兄弟这桥还没有过完呢,就打算抽板了呢?好,且看看你第二个对联怎么对。江逐流暗自忍下,退后一步。 第二柱香点着。赵杭一挥手,身后立刻有个小厮递过来一个篮子。赵杭从篮子里拿出一根稻草,又拿出一把绿色的秧苗,用稻草把秧苗捆扎起来,向江氏兄弟晃了晃手中的秧苗,笑着说道:“我的第二个上联是:稻草扎秧父抱子。” 沿河村靠近下秦河,平日里倒也不缺水。赵杭的叔叔在江南任知府,见稻米香甜,特意捎一些稻种回家,看看能不能在沿河村种植。没曾想稻谷还真能在沿河村生长。于是沿河村就出现了小片的稻田。 前几日,赵杭路过稻田,看见村民用稻草捆扎秧苗,于是就想出了这个上联。这个对联妙就妙在触景生情、比喻贴切,将稻草和秧苗都拟人化了,读起来生动亲切。可是赵杭有了上联却怎么也对不出下联。他接连几日空思冥想,都没有对出下联。 上午刘知县来家里拜访,赵杭就迫不及待地将上联告诉了刘知县,希望刘知县能指点一下,对出下联。不曾想刘飞鹏苦思半日,也没有结果。他摇头对赵杭叹曰:“贤侄,佳句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要想对出此联,只能等机缘巧合之时,或许能对上。” 下午斗文大赛,赵杭特意将这个上联拿出来。连他这个出联人苦思几天都没有想出答案的对联,江氏兄弟又不是神,一柱香时间内岂能对出啊? 江氏兄弟面面相觑,这样的对联就是给他们十天半月去思考,也不见得能对出来,这一柱香时间内让他们来对,不是成心让他们出丑吗? 转眼那柱香已经烧了一半了,江文江武两兄弟绞尽脑汁去想,却还是毫无头绪。 江逐流暗自发笑。相比第一个对联,这第二个对联就太容易了。第一个对联还需要他动脑子去想,而第二个对联答案根本就是现成的,因为江逐流曾经在书下见过这个对联,据说下联是若干年后出生的苏东坡对出来的。虽然心中有答案,江逐流却不并着急说出。他非常享受地看着江文江武兄弟从趾高气扬变成抓耳挠腮。反正时间还早,等香火快灭的时候说出下联也不迟。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这是江逐流的人生信条。刚才江氏兄弟气势凌人地呵斥江逐流,他们绝对没有想到,报应会来的如此之快。 赵杭眼睛不住的在香炉和江氏兄弟之间巡睃。他内心矛盾之极,既希望江氏兄弟对不出来,就此输了第一场;又希望江氏兄弟能对出来,让他想出这个绝妙的上联不至于成为一个孤联绝对。 香火眼看要燃到头了。赵杭叹了一口气,看来江氏兄弟对不出下联了。 正在此时,却听有人说道:“我想出一下联,向赵兄请教。” 寻声望去,又是绣花枕头江舟。 “咦?” 全场发出齐齐的一声惊叹。显然,不是赵杭一个人感到惊奇。 江逐流不理睬众人的目光,来到赵杭身旁提起地上的篮子,将里面的秧苗都倒出来。 “可惜啊。如果有根竹笋,赵兄就更容易理解我的下联了。” 赵杭眼睛一亮,尚未反应过来,江逐流的下联已经脱口而出:“竹篮装笋母怀儿!” “妙!”赵杭的赞叹声几乎和刘飞鹏同时发出。 “稻草扎秧父抱子,竹篮装笋母怀儿。” 上联固然妙,下联也是精彩。“稻草”与“秧”,“竹篮”与“笋”都是两代的关系,分别以“父”与“子”,“母”和“儿”比拟之。又用“抱”与“扎”呼应,“怀”与“装”呼应,形象传神,对仗字字工整,真是珠联璧合的佳作啊。 “第二联我也输了。”赵杭拱手说道:“江贤弟果然是高明啊。” 江村村民脸上一片惊喜。没有想到江舟运气这么好,误打误撞竟然接连对出了两个对子。大家心中祈祷,希望老天爷继续保佑江舟,让他的运气一直好下去,江村的上千亩水浇地就全靠他了。 沿河村方面又派人点燃了第三柱香。 赵杭不看江文兄弟,却对江逐流说道:“第三个对联,江贤弟听好了……” 不知不觉中,赵杭已经把江逐流当成主要对手了。 “我的上联是:冻雨洒窗,东两点,西三点。” 这个对联按照对联术语来讲属于析字联。所谓析字联是指对联中采用了拼拆汉字形体的技巧,或分或合而形成对联:或把几个字合成一个字,构成字面上的对偶;或者把一个字拆成几个字,有一些还含有分析字形和字义的作用。这些对联有的一目了然,有的则要细心领会才能体会出其中的奥妙。 以赵杭出的这个上联为例,“冻”字正好可以分拆成一个“东”字加“两点水”偏旁,而“洒”字则可以分拆成一个“西”字加“三点水”偏旁。所以,如果对下联的话,也必须找出两个合适的字,巧妙的分拆开来。 这个上联不是赵杭的原创,这是六个月前他居住在汴梁的表妹王雅雯信中给他出的一个上联。就是这个上联,耗费了赵杭大半年的时间,还没有思考合适的下联。 如果单单是纯粹的析字联,倒也好对,可是难就难在这个析字联是联中有联。因为上联中“东、西”两个字正好是含义相反的方位名次,形成一个对偶关系,所以如果要对下联,拆开的两个字还必须是对偶关系,这难度就太大了。在赵杭看来,“冻雨洒窗”这个对联简直象他刁蛮成性的表妹一样,又刁又钻,太难对付了。 赵杭第三个对联一说出口,江文江武兄弟立刻决定放弃。这个对联比起前两个对联又难了几倍,前两个对联他们都对不出,这第三个对联就更不用费那脑子了。江氏兄弟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巴望江逐流也对不出,好显出这个傻大个的绣花枕头原形来。 江逐流也陷入了沉思,他再拼命开动脑筋回想。这个对联他见过,绝对见过,只是时日久远,一时想不起来了。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香在夏日午后灼热的空气中迅速燃烧。 “呵呵,江贤弟,时限已经过了一半,你心中可有结果?” 赵杭在一旁不紧不慢地说道。他这句话看似提醒,实则是在扰乱江逐流的心神,让他无法安心细想。 江逐流猛然惊醒,扭头看了看燃烧大半的香火,心中一紧。眼下的情形仿佛让他回到了当年高考的考场上,当时也是有一道题他明明以前看过答案却偏偏想不起来,而考试的时间只剩下十分钟了。最终他还是没有想出那一道分值为十八分的大题,结果他就因为几分之差,错过了第一批重点院校,而进了第二批中河南财经学院这个三流院校。 难道历史今日又会重演? 刘飞鹏坐在凉棚下陪赵老太爷喝茶,心思却全放在凉棚外的江逐流身上了。刚才他已经向赵老太爷询问了一下江逐流的背景,知道这个叫江舟的家伙一向被大家看作草包。这就让刘飞鹏更加好奇了,他非常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这个草包有这么才思敏捷的神奇表现,而他这种奇迹般的表演还究竟能不能持续下去。 江村的村民却紧张起来,假如江逐流回答不上这对联,那么一下子就少了四个时辰的水,也就是说,江村至少有三百多亩地不能浇水了。 江逐流低头苦思冥想,连满头大汗都顾不得擦一下。这样的天气下,在大太阳地下举行斗文大赛,也太不人道了吧?江逐流参加高考的那个年代,每个考场都安装有空调呢。 一个小厮切开一个西瓜,分送给刘飞鹏和赵老太爷。其他人闻着西瓜香甜的气息却只能咽几下口水——在当时,西瓜刚从辽国传过来,价格昂贵,只有大富大贵之家才能享用到。在沿河村,也只有赵老太爷偶尔才能享用到这么奢侈的消暑佳品。 刘飞鹏见江逐流辛苦,就低声吩咐一句:“来人,送一片瓜给那江舟。” 看着小厮端着西瓜送给江逐流,江文江武兄弟眼中简直要冒出火来。县太爷赏瓜,这是何等的荣耀啊,这荣耀本来是属于他们的,现在却被江舟这个傻瓜给抢走了。但是此时此景之下,他们兄弟除了干咽几口唾沫外,还能说什么呢? 江逐流越是努力想,却越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平日里他脑袋里装了数千副对联全都不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扭头看看快燃烧到尽头的那柱香,脑袋里越发空空荡荡。 “江公子,我家太爷看你辛苦,特意送一片西瓜。” “啊?”江逐流这才发现,有个小厮用盘子盛了一片西瓜站在自己面前。 “有了!有了!”江逐流欣喜若狂,大声叫道:“下联我想起来了。” 狂喜之下,江逐流竟然说漏了嘴,他不是说他对出下联了,而是说“想起来”下联了。 好在赵杭对他的话也没有多加注意,他的注意力全放在江逐流的下联上。 “江贤弟,你的下联是?” 江逐流一把拿起西瓜,狠狠地啃了一口,西瓜汁液顺着下巴流到衣襟上也顾不得了。 “我的下联是,”江逐流用手抹了一下嘴巴,含混不清地说道:“切瓜分片,横七刀,竖八刀!” 第六章 斗文大赛(四) 江逐流下联一出,举座皆惊! 江村那边不说了,多数是文盲半文盲。沿河村可是学风兴盛的文化之乡,即使是整日下地的老农也都粗通文墨,凉棚坐的三五十人更是沿河村中的精英,他们对诗词对联的浸润远非普通人所能比拟的。此时听到江逐流的下联,不由得不惊叹。 赵杭的这个上联表面上是说,冻雨飘洒在窗户上,东边两点,西边三点;实际上是在拆字,将“冻”拆成“东”加“两点”,“洒”拆成“西”加“三点”,并且嵌入“东、西”两个方位词。“东”和“西”是对偶关系,“两”和“三”是数词并且构成递进关系。这样下来联中有联,对中有对,实在是刁钻之极,简直就是绝对。 可是江逐流对这个下联更是妙了。 他以“切瓜分片”来对“冻雨洒窗”,表面上是说“切瓜”的时候横着切成“七刀”,竖着切成“八刀”,更深一层的意思却是在拆字。将“切”字横着拆开是“七刀”两个字,“分”字竖着拆开是“八刀”两个字。以“横、竖”两个方位词对“东、西”两个方位词,以量词“刀”对应量词“点”,“七、八”两个数词对应“二、三”两个数词并且也构成了递进关系,“横、竖”对偶,“七、八”递进,试问天下还有比这个更合适的下联吗? 刘飞鹏哈哈大笑着走出凉棚,伸着大拇指夸赞道:“江贤侄果然是少年才俊,这下联对得是绝妙无比,无可挑剔啊。” 江逐流一揖到地:“江舟多谢县台大人赠瓜之德。若非县台大人有意点醒逐流,江舟又怎么能触景生情,对出下联呢?” 江逐流轻飘飘地一个高帽子送过去,把他对出下联的功劳全安到刘飞鹏身上,趁机也转移了他刚才“想起来下联”的失误。 “哈哈,江贤侄,若非你天资聪颖,即使我送你一车西瓜,恐怕也对不出如此浑然天成的佳对吧?” 到这个时候,即使刘飞鹏不宣布,大家也知道,江村已经赢了斗文大赛的第一场。 江村那边已经兴奋地骚动起来。赢了一场了,这就意味着下秦河的水闸至少要开放四个时辰了。虽然头场比赛并不是如江村人事先设想的那样由江文、江武兄弟赢下来的,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的呢?人们关心的只是能不能吃到鸡蛋而不是关心下了蛋的究竟是哪一只母鸡。 赵老太爷端起小巧玲珑的青花瓷杯,用茶杯盖轻轻将两片浮茶撇到一旁,悠闲自得地饮了一小口。虽然在第一场斗文中江村奇峰突起,靠绣花枕头江舟的忽然爆发拿下一场,但是赵老太爷对接下来的两场比赛并不担心。 相比起第一场对联需要三个题目来,斗文的第二场就简单多了,只有一个题目,不过这个题目却有点古怪,竟然是一道算术题目,时间依然为一柱香的时间。 当江村这边听到赵杭宣布第二场比赛竟然是一道算术题时,不由得大吃一惊。算术题?这是斗文,不是选账房先生。从来听说书生都是修习诗词经赋,还没有听人说起过书生要修习算术呢!沿河村这不是明显的舞弊吗? 江文、江武兄弟却并不同族人一般孤陋寡闻。他们到过洛阳,知道洛阳府学中就设有算学一科,由算学博士来授课,所以,沿河村在斗文大赛中出一道算术题也并无不可。只是对绝大多数学子来讲,修习诗词经赋、考进士科才是正道,算学这种旁门左技又有谁愿意去学呢?至少江文江武兄弟是不屑于去学的。 “请注意听题目,我念完题目计时立刻开始。” 赵杭从怀中拿出一张纸,念道: “有一放羊的老翁,他有三个儿子。某天,老翁因病去世。去世前老翁留下十一只羊和一个遗嘱。遗嘱上说,长子因持家有功,可以分得所留羊的半数;次子时常代父放羊,故此可以分得所留羊的四分之一;三子年幼,没有对家里做过什么贡献,因而只能分得所留羊的六分之一。” “遗嘱中交代,三兄弟一定要相互谦让,和睦相处,不要因为一点家产闹什么纠纷,平白让邻里笑话。遗嘱中最后提了一个要求,三兄弟分羊的时候一定不许将羊杀死,否则老父亲即使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原谅他们。” “现在要问的是,三兄弟怎么样才能在不杀死羊的情况下,把这十一只羊按照父亲的遗嘱将羊分好呢?” 赵杭念完题目,双掌一击,喝道:“来人,点香,计时开始!” 江金山是族长江金川的智囊,平时也担当账房先生的角色,为江金川管理着江氏宗族的钱粮收支,在江氏族人中,江金山算是最精通算学的。 听了沿河村方面的题目,江金山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十一只羊的二分之一是五只半,而十一只羊的四分之一和六分之一也都不是整数。这个老翁中遗嘱中还交代不许杀死羊,那还怎么分啊?世上哪有如此古怪的遗嘱呢? 江逐流却嘿嘿一乐,这个题目当初他做脑筋急转弯的时候就见过,太简单了。别说他是会计系的计算天才,就是随便拉个小学生也能回答出来啊。正搞不懂,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一场斗文大赛,沿河村出了一道脑筋急转弯,并且那么郑重其事的。 “不必浪费这一柱香了!”江逐流伸手阻拦住点香的小厮,“这柱香第三场比赛用吧。第二场比赛的答案我已经有了。” 赵杭大吃一惊,这道题目爷爷交给他的时候说过,是村学的张老夫子出的。据张老夫子说,整个河内县也找不出能在一柱香时间内答出他这个题目的人。 “江贤弟,请讲。”赵杭对江逐流的态度比刚才又客气了几分。 “呵呵,假如让我为这三兄弟分羊,我会借来一只羊送给三兄弟。”江逐流侃侃而谈,“这样,十一只羊就会变成十二只羊。老翁的长子分二分之一,拿走六只羊;老翁的次子分四分之一,拿走三只;老翁的三子分六分之一,拿走两只。” “六只、三只、两只合计为十一只,这样,就还剩下一只羊。”江逐流微笑着说道:“当然,剩下的这只羊就归我了。” 太巧妙了!原来竟然是这样分的啊!江金山心中狂呼。原来就这么简单啊,只要加上一只羊,连十岁的孩童都会分啊。不过,这种分法假如不是江逐流讲出来,江金川还不知道要迷糊到什么时候呢! 赵杭一下子呆住了!江舟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他脱胎换骨成另外一个人?以前连简单诗句都做不好的人,竟然能奇迹般地化身为对联圣手。而转眼之间,对联圣手又成了算学大师。这巨大的反差让赵杭无法接受。 “赵兄,我这答案是否正确?” “呃,正确,正确!” 赵杭此话一出,江村那边想起雷鸣般的欢呼声。又赢了一场,下秦河的水闸要敞开八个时辰了。江村一半的庄稼有救了。 赵老太爷咳嗽了一声,脸色不太好看。他现在关心的不是下秦河的水闸,而是沿河村的声誉。一个全民皆文的文化古村三场斗文比赛都输给了几乎全是泥腿子的小村,这传出去还不让人耻笑啊。 无论如何,第三场比赛,沿河村绝对不能输! ————- 老夏向书友保证《大宋之天子门生》每天至少更新两章,书友们请砸票推荐收藏了! 第七章 输也这么帅 第三场斗文比赛马上就要开始,沿河村和江村所有村民都把目光注视在江逐流身上。这第三场比赛,他还能赢下来吗? 江逐流却根本没有打算赢。他打算好了,第三场比赛一定要输。他现在考虑的是怎么样做才能输的既漂亮又自然,让人看不出一点痕迹。 江村有一千多亩水浇地,沿着从南到北方向分布在下秦河两岸。南边是平原地区,土地肥沃,族长江金川的五百亩土地都分布在南端。北端的土地贫瘠,江村其余村民的土地都分布在北端,合起来也不过六百多亩。若在正常年份,雨水充沛,南边肥沃的土地粮食产量自然就高。可是今年天气大旱,北边土地虽然贫瘠,但是地处下秦河上游,用水的优势就显现出来了。 江逐流恼恨江金川老奸巨猾,有五百多亩水浇土地,却和家里只有一亩半亩水浇地的农户一样,只拿出十斤谷子。又见在江金川的授意之下,江金海和江金山竟然狠毒地逼迫江老四卖地交粮,江逐流就打算无论如何都要阴一下这个老东西。 现在机会来了,只要江逐流想办法输了第三场比赛,那么下秦河的水闸只会开放八个时辰。而江逐流早已经计算好了,根据下秦河目前开闸放水的流量,八个时辰的水正好可以把上游六百多亩贫瘠的土地浇完。当轮到江金川的时候,下秦河的水坝就该关闸了。 第三场斗文比赛河内知县刘飞鹏来亲自宣布比赛规则。 “第三场斗文的题目就是比赛填词。由江村和沿河村各自派一名选手参赛,填词的时限依然为一柱香的时间,词牌名由刘某指定,将在比赛开始时宣布。若双方选手都在一柱香内完成填词,那么将由刘某依据所填词的优劣来判定胜负。若一方在规定时限内未能完成填词而另一方完成,那么未能完成填词的一方直接判负。” “现在请双方代表指派选手入场。” 赵老太爷咳嗽了一声,大声道:“沿河村指定赵杭参赛。” 他把赵杭拉到身边,严肃地叮嘱道:“杭儿,待会儿你可要认真比赛,不要弱了我们沿河村的名头。” 赵杭凝重地点了点头,迈步走出凉棚。 江金川低声问江文、江武兄弟,“你俩谁上场参赛?” 江文、江武一起摇头。 “爷爷,我俩谁上去都不好。”江武亦低声答道,“这场填词,词牌名一定是沿河村事先拟定好的。赵杭到时候只要把他事先填好几经推敲的词写出来就可以了。而我和哥哥无论谁上去,都需要新填一首词。在一柱香时间内草草填就的词,怎么能和赵杭精心准备的词相比呢?” “对呀,”江文附和道,“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对于同一首词的好坏向来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即使我和弟弟仓促之间所填的词水准超越赵杭所作,但是因为评判人是刘县令,他只要坚持说赵杭所做之词水准高,那么我们也只能认输啊。” “奶奶的!”江金川骂了一句粗话,“这么说来,无论如何我们不都输定了吗?那这场比赛还比什么比啊?” 江武指了指江逐流,对江金川说道:“爷爷,还让江舟那草包去比吧。前两场比赛他走了****运大出风头,第三场比赛该杀杀他的威风了。” “如此甚好!”江金川笑了起来。武儿的脑瓜子好使啊,再过几年,怕江金山那老家伙也比不上武儿了。 “江舟,族里决定第三场斗文比赛还由你代表江村参赛。”江金川拉着江逐流的手语重心长地交代,“你一定要把握好这个难得的机会,替江村的叔叔伯伯们赢回这第三场来。” “族长,我不擅长填词,这第三场比赛还是由江文、江武两位贤弟出面为好。万一我输了怎么办啊?” 江逐流早就算准江文江武兄弟一定不会参加这场看着必输的比赛,所以他就故意将了一军,为的是在江金川面前争取更有利的条件。 “贤侄,休要过于自谦。前两场比赛你不就是凭借着一己之力,战胜了沿河村吗?你放心去吧,无论输赢都不会怪你。” 江金川那容得江逐流推脱。 江金川心中暗笑,脸上摆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走向场中。 “双方选手到齐,现在宣布第三场斗文比赛所用词牌名为:《水调歌头》,”刘飞鹏大手一挥,“来人,点香,比赛开始。” 一个小厮跑出来点燃香火。另外几个小斯搬来两张桌子,摆好笔墨纸砚,然后退下。 赵杭来到桌前,将清水注入青石砚台中,拿起松墨开始研磨。词是赵杭早已经填好的,他此时只要做出一边研墨一边凝神静思的样子就行了。等香燃烧到一半的时候,他才挥毫书写出,这样才不至于引起别人的怀疑。 江逐流在那边却弄了个手忙脚乱。他练习书法的时候,都是用的现成的墨水,哪里有过研墨的经历啊。如果研墨耽误时间过多,他想输得漂亮一点的想法岂不是泡汤了吗? 香燃烧到一半的时候,赵杭砚池里的墨已经研磨好,他拿起狼毫笔在宣纸上奋笔疾书,转眼间,一首精心填制的《水调歌头》已经跃然纸上。 江逐流这边却不是很顺利,砚池里的墨不是水多了墨色发淡就是水太少墨色干枯。等他把墨研磨好,香炉中的香只剩下极短的一截了。 江逐流轻呼了一口气,还好,没有耽误,时间刚刚好能让他完成计划。他提起笔来,快速地书写起来。 猛然听刘飞鹏开口喝道:“停!时间到!” 江逐流扭头望去,只见香火正好熄灭。而此时,一首《水调歌头》他刚刚写完了上阕。 有小厮过来把赵杭和江逐流桌上宣纸收过去交给刘飞鹏。 在一旁观战的众人都围了上来。 刘飞鹏将赵杭的词摊开,入眼便是规规矩矩的颜体。显然,赵杭在书法上下过苦功,这一手漂亮的颜体到也有颜真卿六分的神韵。只见纸上写到: 水调歌头寄人 枕上青丝细,窗外月牙低。可怜秋梦转薄,中夜又披衣。吩咐幽思一缕,解我柔肠百结,提笔赋新词。浸泪红笺字,透纸十分痴。 书未尽,魂欲断,影凄迷。纷纭世事难料,何处觅佳期?不管花开花落,但得两心相守,远信亦相知。许践今冬约,踏雪折梅枝。 “好!赵贤侄不但书法漂亮,词也填得极好。” 虽然是第二次见到这首词,刘飞鹏还是禁不住喊了一声好。他向围观的众人品评道:“不意赵贤侄竟然有如此高雅词句,实在难得啊!这首词谴辞灵秀,用字生动。你们看,一个‘吩咐’把幽思写动,一个‘透’字把心痴写重。下阙的结句扣住寄人题意,信守承诺,折梅之约!通篇古朴典雅,有前唐诗风啊!” 刘飞鹏这评价显然极为中肯,让众人心服口服。 刘飞鹏接着又展开江逐流的词,他不由得咦了一声。众人随着他目光看去,只见宣纸上一种他们从没有见过的字体。其字体瘦直挺拔,横画收笔带钩,竖划收笔带点,撇如匕首,捺如切刀,竖钩细长,联笔字如游丝行空。 这是什么字体?刘飞鹏临过无数字帖,自诩眼力超人,竟然也看不出江逐流这字体师承哪一派别。 对江逐流的书法惊异尚未消散,刘飞鹏旋即又被江逐流的词给吸引住了: 水调歌头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 刘飞鹏正看得心神激荡,欲罢不能,没有想到,江逐流的词到了“转朱”两个字却噶然而止。这就好比刘飞鹏饥肠辘辘地时候正拿着一只鲜美的鸡腿在啃,可是吃到一半的时候却被人劈手抢去,能不让他心急火燎吗? “江贤侄,你何故只填了上阙,下阙却只写了两个字呢?” “县台大人,在下思虑愚钝,刚刚把上阙填好,一柱香的时间就用完了。” “原来如此啊。”刘飞鹏恍然大悟,“那么你下阙考虑好了吗?” “已经考虑好了,只是时间过紧。” 赵老太爷插口道:“刘贤侄,你看这第三场比赛的胜负?” 刘飞鹏这才想起来,原来第三场斗文还没有判断胜负呢。 “呵呵,赵伯父,实在抱歉,小侄这便宣布。” 刘飞鹏笑了一下,站起身来,对众人宣布道: “若论评判词的优劣,虽然江逐流只写了上阙,但是在气度、意境、遣辞用字上显然要胜过赵杭一筹。但是由于赵杭在规定时间内填完全词,而江逐流只填了上阙,依照定好的规矩,第三场斗文大赛沿河村代表赵杭获胜!” 虽然胜的并不光彩,但是毕竟是胜了,沿河村方面响起一阵欢呼声,只是欢呼声听起来有些微弱,显然底气不足。 江村村民却也没有失败的沮丧。江逐流已经赢了两场,下秦河的水必须开足八个时辰。再说,第三场比赛江逐流可谓的是虽败犹荣,连县太爷都说江逐流的词比赵杭写得好呢! 在场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这场失败竟然是江逐流精心策划好的。他肚子里装了几千首宋词名家之作,随便拉出一个,哪一个不比赵杭填的词好?这首苏轼的《水调歌头》拿出来,赵杭自然是要甘拜下风啊。江逐流故意在时间快要耗尽的时候才开始动笔,只写出上阙,这样既能证明他的词比赵杭的好,又恰恰好输掉这场比赛,让江金川这个老东西的土地望水兴叹。 比赛结果按照江逐流设想好的出来之后,连江逐流都忍不住佩服自己一下。不愧是会计系的计算天才,连输,也要输得那么帅! 第八章 人,原来可以这样无耻? 欢天喜地地回到江村,族人们飞快地散去。一个时辰后,沿河村将开闸放水。村民们都要抢在之前把自家田地里的垄沟水渠修葺好,以让珍贵的下秦河水顺畅地流入自家干渴的土地。 江逐流也是满心欢喜。虽然家里的几亩旱地无法浇水,但是他却可以得到族人们交的粮食。一百多户人家,怕有一千多斤粮食吧?有了这么多粮食,江母和冬儿就再也不会挨饿了。听天成叔说,村里象江老四这样家里只有旱地的还有两三户人家,等领回粮食后,拿出一半分给这几户人家,让他们也能熬到来年夏收。 不知不觉中,江逐流已经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 心情欢快起来之后,江逐流忽然发现古代的美好起来。天空湛蓝得让人赏心悦目,不象二十一世纪的天空,灰蒙蒙的跟一块抹布似的。空气清新纯净,甚至能嗅出青草的味道。就连夏日火辣刺眼的阳光江逐流也觉得温和起来。 隔着老远,就看见冬儿在摆弄什么。快步走进院子一看,原来冬儿手里举着一个大斧头正在艰难地劈着一块树根。 看着小巧玲珑地冬儿滑稽地舞动着那么大一把斧头,江逐流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他上去一把将斧头夺了过来。 “冬儿,为什么不等我回来劈柴呢?” 冬儿象做错什么事情一样望着江逐流。 “官人,你大热天到下秦河堤坝观看斗文大赛,我看你辛苦,就,就想提前把饭做好,让你一回来就能吃上热饭。只是,只是冬儿无用,连一个树疙瘩都劈不动。” 江逐流看着冬儿粗糙的小手,那无数道小裂口又渗出鲜血来。一定是刚刚劈柴的时候被斧头把给震的,江逐流一阵心疼,却又不忍心责怪冬儿。 “冬儿,以后劈柴这样的粗活都让我来做吧。” 江逐流抡起大斧,劈向树根。 “官人,你是读书人,身子这么金贵,怎么能干这样的粗活呢?” 冬儿双手拉住江逐流的胳膊。 “你累坏了身体,又怎么有精力去研读诗书呢?” “狗屁!” 江逐流骂了一句粗话。 “一个大男人家身子哪有那么金贵?读书人?读书人更应该疼老婆。一个不懂得心疼老婆的人配做读书人吗?” 江逐流晃开冬儿的双手,抡起斧头大力的劈了下去,坚硬的树根立刻一分为二。 冬儿在一旁抽泣起来。她不懂这是为什么,明明心中开心的要命,可是眼泪偏偏不争气地掉了下来。这是怎么了?她不是一直盼望官人这样对她吗?那为什么官人知道心疼她了,她却哭了起来呢? “冬儿,怎么了?哭什么?” 江逐流连忙扔掉斧头,笨拙地用手为冬儿抹去眼泪。 “对不起,我刚才太粗鲁了,让你受委屈了。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对你这样了。” 冬儿边哭边笑。 “官人,冬儿不是委屈,冬儿是高兴!官人这样对我,冬儿真的很高兴呢!” “高兴就好,高兴就好!” 江逐流大手摸着后脑勺嘿嘿笑着。他这时也看出,冬儿确实是高兴,虽然她还在掉泪。 笃! 江逐流手中的斧头又劈向树根。 “冬儿,咱再也不用为粮食发愁了!” “啊?为什么?哪来的粮食?” “冬儿,族人不是上交了一千多斤粮食吗?都归咱家了!” “官人,为什么啊?族长会那么好心,平白无故地把族里的粮食给咱家?” “哈哈,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江逐流放下斧头,擦了一把汗。 “这次斗文大赛,全凭了我,江村才赢了沿河村两场,让沿河村把下秦河水闸打开八个时辰。所以,族人们上交的粮食都成咱家的啦!” “噢!太好了!” 冬儿欢快地跳了起来,只有这个时候,才会让人想起她还是个十七岁的孩子。 “娘有饭吃喽!官人有饭吃喽!” 在冬儿的心目中,家里有了粮食,就意味着娘和官人能吃上干饭,她完全没有想过,她也同样能吃上干饭了。 “傻冬儿,你也有饭吃咯!” 江逐流笑着刮了一下冬儿小巧可爱的鼻子,继续劈柴。 “对了,官人,真的是你帮村里赢了两场吗?” 冬儿忽然间又想起另外一个问题。官人虽然读书刻苦,可是由于天资不佳,一直比不上江文江武兄弟。如果是这次斗文大赛江村赢了沿河村的话,应该是江文江武兄弟出力最大才是,怎么偏偏是官人帮村里赢了斗文大赛呢? 听了冬儿的疑问,江逐流又笑了起来。 “冬儿,风水轮流转,今年到咱家。你难道没有发觉,老公我其实也是很聪明的吗?只是苦于一直没有表现的机会而已。” “哼!臭美!” 冬儿鼻子一皱,模样动人之极。 “我咋就没有发现你哪点聪明了?” 她口中这样说,可是脸上的表情却告诉江逐流,她十成十地相信江逐流的话,所以才会这么开心。 江逐流看着冬儿迷人的模样,一时间竟然呆住了。他真希望时间能够在这一刻静止,让他和冬儿这美好的一刻成为永恒。 美好的东西总是短暂的,生活也不会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一阵喧闹声传来,惊醒了江逐流的美梦。江逐流寻声望去,只见江氏族人都聚集在村口吵吵嚷嚷的,不知道在闹什么。 “冬儿,我过去看看。” 现在江村的任何事情都与江逐流攸关,他当然要过去看看。 等到了村口,只见江氏族人围成一个大圈,江金川黑着脸站在里面。 “你们闹腾什么?还有没有把我这个族长放在眼里?” 江金川威严的国字脸浮现出狰狞之色。 “我今天倒是要看看,你们谁敢向我这个族长挑战,谁敢向江氏大房挑战!” 江氏族人的吵闹声渐渐低了下来,几至于低不可闻。 “不错,我就是说了!下秦河的水到了之后,我江氏大房的土地没有浇完之前,任何人都不得在水渠上开口浇自家的地,胆敢违抗着,将会遭到严厉的族规处罚!” “族长,那我们的地怎么办?” 有人哭丧着脸低声说道。 “你们的地?你们去问江舟去!”江金川的面色愈发狰狞,“村里派他参加斗文大赛,本来就是对他寄于深刻的厚望,盼望他能再比赛中赢了沿河村,使我们江村老少爷们儿的地都能浇上水。” “可是结果呢?江舟竟然一点都不争气!他竟然输了!大家想一想,如果他拿下第三场比赛,沿河村是不是必须放足十二个时辰的水?如果有十二个时辰的水,我们江村的地是不是都能得到浇灌?” “所以,你们要怪就要怪江舟。就是因为他的窝囊无能,才让我们少了四个时辰的水,才让你们的地没有水浇灌!” “可是,族长,斗文大赛我们可都是交了粮食的。你看看能不能把河水平均分开,让每家都能少浇上一点水呢?” 有人壮着胆子说道。 “是呀,族长,我们都是交过粮食的。” 有人领头,就有人附和,江氏族人的声音又大了起来。 江金川见有人敢挑战他的权威,就厉声喝道:“交了粮食,你们可以再领回去,族里不稀罕你们这几斤粮食。” “把水平均分开?来,你们过来。” 江金川用手指戳着自己的心口。 “你们过来把老朽打死,然后就可以踩着老朽的尸体去平均分水了。” 见江金川声色俱厉,众人又畏缩起来。 “不过,老朽也不会把事情做的那么绝的。” 江金川话锋一转,语气又软了一些。毕竟众怒难犯,多少要给这些人一些甜头才行。 “江家大房一共有五百多亩地,六个时辰也就浇完了。还剩下两个时辰的河水就归大家了。待会儿大家到祠堂去,把上午交的粮食领回家去吧。” 反正这些粮食留下来也不能归江家大房,江金川不如慷他人之慨。 “族长,那是我的粮食,你怎么能让大家领回去呢?” 江逐流再也忍不住了,他站出来说道。 “你在宗族大会上已经说好,这些粮食是斗文大赛的份粮。我在斗文大赛中赢了沿河村两场,让沿河村打开水闸八个时辰,这些粮食应该归我啊。” 江金川冷笑起来。 “哈哈,归你?你问问在场的叔叔伯伯们答应不答应?只要他们同意,这些粮食你可以全部拿走,我不阻拦。” “各位兄弟子侄,你们说这些粮食该归江逐流吗?” 江金川用手指着江逐流问大家。 江氏族人一言不发。如果他们的地能浇上水,他们这些粮食也出得心甘情愿。可是现在,只有族长的地能浇上水,他们凭什么出这些粮食?地浇不上水,他们吃饭都成问题,把交的粮食领回去,多少能减轻点损失。 “呵呵,江舟,你看到了吧?下边没有一个人愿意把粮食给你。你还能理直气壮地说这些粮食是你的吗?” 江金川笑得无比慈祥。 “不过我是族长,自然要大人大量,我交的那十斤谷子就不领回去了,归你了。” 江舟从来没有想到过,做人竟然可以这样无耻。好,我记下了!你有初一就别怪我将来有十五。 “呵呵,多谢族长宽宏大量。”江舟也灿烂地笑了起来,“不过你那份粮食我可不敢要,我只要拿回我交的四斤小麦就好了。” 提着四斤小麦,江舟步履沉重地往家走。他没有想到,他精彩设计的那么漂亮一场胜利最后竟然让江金川不费吹灰之力攫走了胜利果实。他的美梦甚至还没有做就转眼成了泡影。一千多斤粮食就那样地在他眼皮之下飞走,而他又无能为力。 头脑大还是拳头大?目前看来还是拳头大。江逐流聪慧的头脑,超强的计算能力,都没有算过江金川的拳头和无耻。 江逐流忽然间冷笑起来。来日方长,这只是第一仗。这一次,由于他没有将江金川的拳头和无耻计算在内,所以输了。但是江逐流敢保证,这样的情形不会再出现第二次。 下次,下次交手的时候你会输得很惨的。 人施于我的,无论是恩或者是怨,我都要加倍地施还于人。这就是江逐流的人生信条。 第九章 无粮,鱼也可 第二日,天还未亮,江逐流把冬儿叫醒,拎着两个大筐往外走去。 冬儿迷迷糊糊地跟着江逐流,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很快两个人就来到了下秦河边。河道中水已经断流,河床裸露出来,只有个别低洼处还存有积水。 江逐流指着岸边乱七八糟的泥泞脚印道:“冬儿,浇水的村民刚离开不久,你看脚印还是湿漉漉的。” 冬儿打着哈欠点头。 “知道我叫你跟我来干什么不?” 冬儿揉着眼摇头。 “唷,瞌睡虫还没走啊?”江逐流用手指捏了捏冬儿可爱的鼻子,“乖冬儿,醒一醒,看我给你捉鱼吃。” 江逐流昨天晚上就计算好了,申时开始放水,到卯时正好结束。族人们熬了一夜引水浇地,一定会非常疲乏,水停了之后肯定会马上回去睡觉,江逐流选这个时候出来时间刚刚好。 下秦河开闸放水,一定会有很多鱼虾顺着水流冲下来。当河水退去时,这些鱼虾都会被搁浅到河道中,江逐流挑这个时间来抓鱼虾,一定会大有收获。 江逐流刚挽起裤腿跳入一个水洼中,一条大黑鱼就被惊动起来。它拼命地在水洼中扑腾起来,浑浊的水花溅了江逐流一脸。 “鱼,大鱼!官人,快抓住它!” 冬儿在岸边跳着脚为江逐流助威。 “放心吧,它跑不了。” 江逐流慢慢逼近大黑鱼,瞅准机会,用两手狠狠掐住大黑鱼的鱼身,将它抄了出水面。 “冬儿,你看,我抓住它了吧?” 江逐流笑嘻嘻地举着鱼让冬儿看。没有想到大黑鱼却猛然一挺身体,从江逐流水中挣脱出来。江逐流连忙去追,没料想脚下一滑,只听“哎呦”一声,他竟然栽倒在水洼中。 “哈哈!我让你臭美!” 冬儿看着江逐流满身泥水忍不大笑起来。 江逐流狼狈不堪地爬了起来,把气都撒在大黑鱼身上。 “我让你逃!” 江逐流恶狠狠地扑了上去。 大黑鱼还想逃命,可是这小水洼的水不过才没过脚脖,它哪里有逃走的机会啊?真是龙困浅滩遭虾戏啊。 将大黑鱼扔进竹筐,江逐流又扑向下一个目标。短短地半个时辰内,苑冬儿脚下的两个大竹筐已经被装满了。 两人把鱼抬回家中,倒在大水缸里,立刻又赶奔下秦河去。 到了下秦河,里面有很多人都在捕捞鱼虾。原来他们抬鱼回家的时候被其他人看到了,大家都醒悟过来,拎着家伙什儿带着全家老小都来捕捉鱼虾来了。 江逐流吐了吐舌头,幸亏他下手的快,大一点的鱼都被他捕捉干净了。留给其他人的只是些小鱼小虾而已。 “官人,怎么办?” “冬儿,咱们不和他们抢鱼虾了,我们捡这两种东西。” 江逐流指着河边鸽子蛋大小的螺蛳和浅泥中的河蚌。 “官人,要这东西干什么?” “傻丫头,当然是吃啊!” “噢……” 苑冬儿将信将疑地随江逐流往竹筐里捡螺蛳和河蚌。 “官人,这种东西真能吃吗?” 往竹筐里扔了两个巴掌大的河蚌,苑冬儿终于忍不住又问。这两种东西下秦河没有断流的时候有很多,族人们有的时候也会过来捡这些东西。不过他们不是拿来吃,而是用来沤粪。 江逐流听了不住地摇头。真是暴殄天物啊!这么好的东西竟然拿来沤粪!真是一帮杀才! 几个人兴高采烈地拿着水桶从江逐流身边走过,每个人水桶都有几条寸把长的小鱼。 “哎,大侄子,你们捡这么多螺蛳河蚌干什么?” 中间有人好奇地问道。 “拿回去沤粪!”江逐流瓮声瓮气地回答。 “哈哈,大侄子,你傻不傻?你家的旱地浇不上水,沤那么多粪有啥用?” 几个人狂笑着往前面捉小鱼去了。 江逐流不再搭理这些蠢人,他和冬儿埋头拾捡,最后竟然又弄了满满地两大筐螺蛳和河蚌回去。 看着家里堆得跟小山似的大鱼大虾、河蚌螺蛳,江逐流喜笑颜开。这些东西可比粮食金贵多了,蛋白质脂肪氨基酸维生素,营养丰富得很。唯一的缺点的是,这些东西不耐放,北宋时期去哪里寻找大冰柜,来储藏这些东西呢?呵呵,不怕,江逐流早就考虑好了。 忙了半天,天已近午,江逐流亲自下厨房,烧了几道香喷喷的菜。一条清炖大鲤鱼、一盘白灼河虾、一盘清炒河蚌肉、一盆暴炒螺蛳。 “好吃!好吃!” 冬儿差点把自己的舌头都吞下去了。她一边叫着,一边不停地给江母和江逐流夹菜。 江母吃得也是开心,她笑眯眯地问道:“舟儿,你两个月没有回来,在哪里学得这么多花样啊?” 江逐流一边大快朵颐,一边答道:“娘,我在洛阳的时候,跟一个老乡学的呢。” 就这样掩饰过去。 吃过午饭,江逐流和冬儿开始收拾这些物件,江母身体有所恢复,嚷嚷着要在一旁为两人打下手。两人推辞不过,也只有任江母高兴。 河蚌和螺蛳生命力强,先用清水养着,随后处理。鱼虾这东西要抓紧时间处理,夏天气温高,即使用井水冰着,时间长了也会腐烂变质的。 江逐流本想把鱼虾涂抹上盐巴,在太阳下爆晒成咸鱼干,可是这个年代,盐价奇贵无比,江舟家里所有的盐巴加起来甚至盖不满碗底。最后,江逐流只能选择麻烦一点,把这些鱼虾都做成火焙鱼干、火焙虾干。 打来清水,冬儿将鱼肚剥开,掏去内脏,用清水漂洗干净,送到灶房。 江逐流在柴灶上架上大铁锅,下面生起小火,让铁锅慢慢发热。然后将剥好洗净的鱼贴在锅壁上,不停地调整鱼在锅中的位置,边烘边烤着,直到鱼身体干透,才放到一旁。 大虾也洗干净按照烘焙鱼干的办法如法烘制。 从午饭后一直忙到天完全黑透,才将鱼虾都烘焙完。 江逐流看着烘干的鱼虾,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明天再把这些鱼干虾干放在太阳下暴嗮几日,这些东西就可以长期保存了。 至于那些螺蛳和河蚌,只要有清水养着,放一个多月是没有问题的。鱼干、虾干还有螺蛳河蚌,至少可以保证两个月内家里不用断炊,江母和冬儿不用再用麦麸麦糠野菜等来果腹了。 苑冬儿幸福地看着江逐流,官人这次回来象换了个人一样,以前除了迂腐地说一些之乎者也外就是对着家里空空如也的瓮缸唉声叹气,怎么解决家里的困境几乎全靠苑冬儿操心。现在则不同,苑冬儿几乎什么都不用想,官人就把一切给解决了。老天究竟施展了什么魔法,让官人在这两个月内有了脱胎换骨变化?相形而下,官人失去记忆的事情似乎也不再重要了。 晚饭过后,江逐流又捞了几个老河蚌。他取出河蚌肉洗刷干净,然后放进清水中开始煮。 “官人,你这是干嘛?” “呵呵,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大火烧开小火炖,一直折腾了几个时辰,锅中的河蚌肉完全融化在汤中,汤也越来月浓稠了。 “好了!” 江逐流熄灭灶中的柴火,用冰凉的井水把河蚌汤镇了起来。半个时辰后,河蚌汤上层慢慢出现一层白色的乳状物。 江逐流小心地江这白色的乳状物撇出来放在瓷碗中。然后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巨大的蜂巢。 “官人?这是从哪里来的?” 苑冬儿更是好奇。 “哈,下午劈柴的时候,从一个枯树干中发现的。” 江逐流用刀割开蜂巢,取出里面的蜂蜡,放入铁盆中,在下面生起火来。蜂蜡就慢慢地在铁盆中融化开来。 等蜂蜡完全融化成液体后,江逐流将里面的杂质挑出来,然后将从河蚌中提出的乳状物倒入蜂蜡中搅拌均匀。 “哈,大功告成!” 江逐流拍了拍双手,将铁盆拿给苑冬儿看。 “待会儿将铁盆放在井中冰起来,明天早上就可以用了。” 江逐流爱怜地拉着冬儿粗糙的小手,抚mo着上面一道道裂纹。 “冬儿,以后,你的手再也不会是这个样子了。” —————————————- 老夏保证一天两更,请书友们投票收藏啊! 第十章 讹诈 吃饭的问题暂时解决了,接下来是考虑钱的问题了。江舟家里几乎没有什么经济来源,平日里的盐巴灯油等生活必需品,都是靠攒几个鸡蛋到镇上换来的。若是遇到一些比较大的开销,就要靠粜些粮来解决了。今年的春夏秋三季连旱,把他们家唯一的经济来源也给掐断了。 盐巴眼看要没了,菜油灯里的菜籽油也只剩下一点点,恐怕点不了几个晚上了。这两项是江逐流眼下最紧要解决的事情,可是问题是他一个大子儿也没有,家里那只营养不良的老母鸡也半死不活地不再下蛋。 那么就想办法赚钱养吧。可是在江村江逐流显然挖掘不出什么商机。江村这个小山村才五百来人,都是典型的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若是偶尔需要点针头线脑盐巴灯油的,都到十多里外的清化镇去买,这样一个小村子里,江逐流用什么办法赚钱? 可是要到外面赚钱,江逐流又有点不放心。这两天他一直看到江大海那个狗贼在附近贼头贼脑地晃悠,假如他离家外出赚钱,江大海再到家里欺负冬儿,又有谁能来救她呢? 一时间江逐流也想不出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赚钱的事暂时就拖了下来。 一晃十多日过去了。 这天江逐流到自家地里转悠,看看能不能找到办法利用现有的条件找出一条赚钱的门路。可是寻思来寻思去也想不去什么好的办法。这么旱的地,除非种那些高产又抗旱的粮食作物,比如玉米、红薯、马铃薯。可是这个时代,去哪里寻找这些作物呢?江逐流真恨自己,为什么穿越的时候不带一些作物种子过来。 江逐流回到村口,迎面看见一个人提着酒葫芦踉踉跄跄地过来。他认得这个人,是江村有名的泼皮江大虎。 江逐流不想生事,就避让在路边。没想到江大虎摇摇晃晃地就直奔他而来,江逐流闪了两闪都没有让过去,江大虎正撞在他肩膀上。 江逐流这边还没有如何反应,江大虎那边已经趁势滚到在地上,手中的酒葫芦甩出去好远,里面的液体汩汩地从葫芦嘴中流了出来。 “你怎么撞人?” 江大虎在地上打了个滚儿,把自己弄得满身尘土,躺在地上抱住腿哎哟哟地惨叫起来。 “大虎兄,对不起。你可摔坏了哪里?” 江逐流弯腰去扶江大虎,可是任凭他怎么扶,江大虎躺在地上只是不起。 江逐流正在犯难时,江大海忽然又领了几个泼皮冒了出来。 “大虎,你这是怎么了?” “大海哥,你可要与我做主啊。”江大虎呼天喊地的抢叫起来,“我正好好在路上走,江舟去猛然撞了过来,不但将我刚打的酒撞洒了,而且还撞坏了我的腿,哎呦妈呀,疼死我了。” “江大虎,你怎么血口喷人!”江逐流气愤道,“明明是你硬撞过来的,怎么反过来说是我撞的你?” “大海哥,你看,他还恐吓我!” 江大虎装出一副可怜相。 “江舟,你说吧,这事儿怎么办?”江大海义正词严地逼问江逐流,“大虎兄弟的酒也被你撞洒了,人被你撞坏了,你说怎么解决吧?” 江逐流看看江大海,又看了看他身边几个凶神恶煞地泼皮,心中明白过来了。这是个圈套,是江大海联合江大虎这几个泼皮陷于他。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江逐流冷笑起来,“这分明就是你们合谋陷害我的。” 江大海奸笑两声,点头道:“好,好嘛。既然江舟兄弟打算耍光棍,那就好办多了。”他一会手,对身后的几个泼皮骂道:“还愣什么?给我喊呀!” 那几个泼皮就把双手围成喇叭状放在嘴巴上向村里大喊道:“老少爷们儿,快来看啊!江舟撞伤了人,在这里耍无赖啊!” 村民们一下子都出来了,哗啦啦地围上一群人。江逐流看了看,心道还好,幸亏江舟家距此比较远,冬儿和江母不会听到。他最怕的事情就让冬儿和江母看到这一切后为他担心。 见大家都围了上来,江大海向周围拱了拱手,“各位叔伯兄弟们,江舟方才在路口将大虎兄弟撞伤,不但不赔钱,而且还在这里耍无赖。” 江大虎适时地抱住腿哀嚎起来。 周围人发出一片哄笑声。大家都知道江大海江大虎的为人,看这样子他们肯定是设计好了圈套来敲诈江舟。 见大家都笑了,江大海得意洋洋地说道:“江舟兄弟,看见了吗?大家都在耻笑你呢。还不快点赔钱了事。” 江逐流见江大海带着一帮泼皮,以为大不了就是一场殴斗。打架他是不怕,虽然江大海人多,江逐流真发起狠来不见得谁会吃亏。可是万没有想到,江大海竟然会来这么一套,把村里的老少爷们都叫过来了。这可有点让江逐流脸上挂不住了,他什么时候让人跟看猴子一样看过热闹啊? “江大海,你说吧,怎么个陪法?” 江逐流决定自认倒霉,这个场子以后自然是要找回,不过当下最紧要的是先从这里脱身再说。 “哈,江舟兄弟,你早这样说多好啊。先前有是何苦呢?”江大海阴阳怪气地说道,“怎么个陪法?当然是陪钱啦!难道说也让我们打断你一条腿吗?” 江大海指了指地上的酒葫芦,“这葫芦中的酒嘛,是有名的竹叶青,十个大钱一斤,里面共装两斤,要你二十个大钱。” “大虎兄弟这里医药费自然也是少不了的,不过大家都是同族兄弟,我们也不好收你太多,三十个大钱吧。” 江大海伸出一个巴掌冲江逐流比划着,“一共五十个大钱。你现在交钱,我们马上让你走人。” 江逐流满腔怒火,他心想,五十个大钱?不如去抢好了。可是眼下最当紧的是赶快从这场是非中脱身,让这么多人指指点点的总不是滋味啊。 “好,五十个大钱我认下了。”江逐流点头说道,“只是我现在手头没有,可否宽限我几日呢?” “手头没有啊?”江大海一脸同情,“这个嘛,宽限几日也不是不可以。江舟兄弟,只要你现在当着老少爷们儿的面把裤子脱下来,我们可以十天后再来收你这五十个大钱!” 第十一章 你要敢死我就敢埋 “江大海,让我当众脱裤子?”江逐流忽然笑了起来,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确、定、吗?” 七月时节,烈日当空,连从太行山上吹下的山风都是干热的,仿佛一把火就可以点着。 可是江大海好像忽然间从被人从火山口扔进冰窖一般,一股浸澈到骨头里的寒冷涌了出来,一根根汗毛直愣愣地立着,鸡皮疙瘩都布满了全身,额头上的汗珠竟然奇迹般的消失了。 “你,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江大海恐惧地指着江逐流,虽然他身后有五六个泼皮护驾,可是江大海却没有一点安全感。他才来没有想到过,一个平静的笑容也这样可怕。 按照江逐流的设想,江大海是一定要除掉的,只是不是现在,他本不打算这么早就动手,因为现在还不是最好时机,他还没有把江母和冬儿安排好。做为一个男人,责任永远是第一位的,一个不懂得背负责任的男人绝对不是真正的男人。有的时候,冲动固然痛快,但是忍耐却更加不易。 可是,现在江逐流却不打算再忍下去,因为对一个真正的男人来说,也有些事情是永远不能忍的。 和别人不同,江逐流即使是在被逼无奈下动手,他也要通过周密的计算,选择一条对他最有利的方案。就在这么一问一答之间,江逐流已经找出了最佳行动方案: 眼前这几个泼皮无赖江逐流还没有放在眼里,他忌惮的时候江氏大房的势力,所以江逐流一定不能给江金川召集江氏大房青壮年的机会。 一旦动手,江逐流首先要废掉江大海的命根子,然后一路冲向族长江金川的住所,劫持江金川做人质,这样江氏大房纵使人员再多,也要投鼠忌器。 劫持了江金川后,江逐流首先要江氏大房准备一辆马车,然后载着冬儿和江母一起赶赴河内县衙。刘县令是个好官,又欣赏江逐流的诗文,江逐流到县衙告状刘县令一定会秉公处理的。 江逐流首先就要在公堂上揭露江金川、江大海的丑行,江金川仗着族长势力从本族贫民地中抢水、江大海妄图染指同宗本家弟媳,这两条哪一个抛出来都是重磅炸弹,都足以让江金川和江氏大房身败名裂。 “你这杀才!你既然敢死,我就敢埋!” 江逐流指着脸色青白的江大海,迈前一步,就要动手! 江大海身后的泼皮都战战兢兢地,不知道该跑还是该打。人多欺负人少,他们第一次这么狼狈。 “哎,慢着!江舟小哥且慢动手!” 一个青衣老者分开围观的人群走了进来,他向江舟拱手说道:“江舟小哥,可否容老朽先说几句?” 青衣老者面目清矍,一脸正气,看着不似坏人。江逐流就暂且收住脚步,看他要说些什么。 青衣老者转过身来面对着江大海等人厉声说道:“不知道江金川是怎么管教子弟的,江氏大房的人越来越不像话了!” “兀那老头!你是何人?在这里不知死活的聒噪!”江大海等人惧怕江逐流,却并不把眼前这个糟老头子放在眼里。 “老朽泰顺号王魁发,你们回去告诉江金川,如果他再不约束子弟,那么我就要出面替他管教了。你们还不给我滚!”王魁发冷笑着说道。 泰顺号是河内县最大的商号,分号遍布大宋全境,王魁发就是泰顺号的东家,是跺一脚河内县都要摇三摇的人物。江金川算什么?一个小山村的族长而已,怎么能和泰顺号的东家相提并论呢? 江大海知道今天碰到硬钉子了,江逐流和王魁发,一个比一个扎手啊。他灰溜溜地拱了拱手,带着众无赖转身就走,江大虎也慌忙准备从地上爬起来。 “慢着!” 江逐流却喝了一声。 “大虎兄弟,你先别走。”江逐流两步跨了过去,“你的腿不是被我撞一下摔坏了吗?我帮你正一下骨头再走吧。” 不待江大虎有所反应,江逐流一把抓住江大虎的脚把他倒拎了起来,他用力一抖,只听喀嚓一声,江大虎的腿就向反方向撇了过来。 “哎呦!我的妈呀!” 江大虎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声。 “呵呵,这才对嘛!”江逐流笑了起来,“这样听起来才真象断了腿呢!放心,三日内,我必将三十个大钱的医药费送到你家里!” 江逐流随手一甩,江大虎飞出去两米多远滚落在地上。这下子,江大虎身上的骨头恐怕又要多断几根了。 王魁发看江逐流的手法干净利落,不由得摇头叹道:“江舟小哥,没料想你如此神勇,看来是老朽多事了。 江逐流连忙拱手道:“多谢王前辈,若非你仗义执言,恐怕今日之事不会善了呢!” 江逐流说的倒是实话,虽然他已经计划好行动的方案了,但是这毕竟是一种被逼无奈之下的选择。在古代很多事情都是用族规来处理,江金川、江大海虽然可恶,但是他们和江舟毕竟是一个宗族的,无论是发生什么纠纷都会被视作家务事。虽然江逐流可以借助官府的力量来制裁江金川、江大海,但是在外人看来总是不光彩的。解决这种宗族纠纷,最好的办法还是凭借着自己的力量,这样事后谁人也说不出什么。江逐流原来考虑的就是,一定要凭借自己的力量解决掉江金川江大海,这样,江母和冬儿才能在族里抬起头来。现在,王魁发出面把事情压下去,也就是跟他争取了靠自己力量解决江金川江大海的机会,江逐流当然要十分感谢了。 “呵呵,刚才的经过我全看到了,错不在你!那几个无赖泼皮联合起来陷害于你。那几个泼皮无赖实在是可恶,无论是谁看到这件事情都会站出来的,老朽不过是适逢其会罢了。”王魁发笑着说道。 “无论如何,都要感谢老前辈呢!”江逐流拱手说道,“王前辈,天已近午。寒舍距此不远,前辈可肯赏光,到家中吃餐便饭呢?” 王魁发哈哈一笑,“如此甚好。说起来,老朽还是专程前来向江小哥请教事情呢。” 第十二章 唐诗盛宴 江母听说泰顺号店东王魁发来到家中了,把一张满是皱纹的脸笑得跟ju花似的,连连拉着江逐流的手请王魁发多关照。 也难怪江母如此高兴,江家何曾来过象王魁发这等尊贵的客人啊! 俗话说得好,穷在街头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江家一向贫寒,别说是来个客人,即使本村里的族人都不愿意过来窜门呢。即使三个月前江舟和冬儿大喜之日,江氏族长江金川竟然连懒得上门喝杯喜酒。 真是狗眼看人低!江母心中咒了江金川一下。你不来?有人来啊。泰顺号的东家王魁发就愿意来!人家王魁发尊贵的身份,是你一个偏僻山村族长能比的吗? 高兴之余,江母又做了难。王东家这么尊贵的身份,弄点啥招待才好呢?家里除了鱼干就是虾干,另外还有那些养在盆子里的河蚌螺蛳,不知道这么低贱的东西人家王掌柜爱吃不? 江逐流笑了,他拉着江母的手说,只管让冬儿按他所授方法去烹制,保证王东家一定爱吃! 江逐流搬出一张矮桌放在院内大树之下,这样既凉快通风,也避去了在小茅屋能吃饭的阴暗局促。 王魁发微微一愣,旋即释然,笑呵呵地随江逐流一左一右分坐在矮桌两旁。 江母端着一盘乐颠颠的爆炒螺蛳从灶房出来,正要往正屋进,忽然瞥见儿子陪着王店东坐在院子正中的大树之下。江母顿时大惊失色,这孩子怎么这样失礼?怎么能让王店东在院子里吃饭呢? 原来按照古代礼仪,家里只要来了客人,一定要在家中的正屋吃饭以示尊重。江逐流可不懂得这些道理,他只是觉得大夏天屋内闷热,所以就按照平日自己吃饭的习惯请王魁发坐在树荫下了。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失礼?还不赶快把王店东让到正屋去?” 江母板着脸呵斥道。 “哎,老妹子。树下吃饭甚好。令郎行事不拘小节,深合老夫胃口。” 王魁发笑着拦下。 江逐流这才知道他犯了古代的忌讳。不过他却不以为然,即使他知道古代吃饭的规矩,他还是会请王魁发来树下吃饭的。作为现代人,他从来不会看重古代的那些破规矩。噢,不在大树地下凉凉快快地吃饭,非要在矮小阴暗的小茅屋里吃得一身臭汗才叫尊重吗? 不过有些必要的礼仪江逐流还是要遵守一下的,因为这些礼仪在古代现代完全通用,比方说,长者为先。 “王伯父,这是内子烧的爆炒螺蛳,你先请。” 王魁发疑惑地看了看盘中圆滚滚的螺蛳迟疑不肯下箸。即使他肯吃这些农家用来沤粪的东西,也得知道怎么个吃法啊。 “王伯父,喏,这个样子。” 江逐流抽出一根牙签,将乌黑的螺蛳肉从螺壳中挑了出来,放在王魁发面前的小碟子里。 王魁发看了看碟子里黑乎乎的东西,一咬牙,心道老夫今日就拼了,就不信这东西能吃死人,谁让我今日前来是有求于人呢? 将螺肉放入口中,一股浓香的味感从舌尖上传来。再用牙齿一咬,只觉的螺肉弹性十足,似乎比那海参鱿鱼还有嚼头,而那种浓郁得化不开的鲜香的肉汁就随着这一咬喷溅出来,仿佛要把王魁发的味蕾给炸碎。 真******太好吃了!王魁发真想骂一句粗话。当然,他没有。 “孔老夫子尝曰,以貌取人,失之子羽。这句话说的太好。”王魁发文绉绉地说道,“非但是人,即使是食物我们以不能以貌取之啊。你看看这螺蛳,外表丑陋不堪,谁知道做出菜来,竟然这么好吃啊。” 江逐流笑而称是。 王魁发又道:“江贤侄,你居住在这山村之间,自然常常享受如此美味,真是羡煞人也。” “呵呵,王伯父,有什么好羡慕的啊?小侄也是被逼无奈。也幸亏家里还有些螺蛳河蚌,不然王伯父你来了,我只能请你吃几句唐诗了。” “什么?唐诗也能吃吗?”王魁发好奇心大起。江家能把沤粪的螺蛳弄成世间美味,也保不准可以把唐诗弄成仙界佳肴呢。 “呵呵,倒不是真的吃唐诗。”江逐流笑着说道,“王伯父,小侄家中贫寒,也无钱沽酒佐菜,我就给伯父讲个吃唐诗的笑话当作佐菜之酒吧。” “好好,贤侄快快讲来。” 江逐流放下筷子,娓娓道来。 “前朝有一个书生,家中贫寒。一日,有几位好友来访,可是秀才家中只有一个鸡蛋、一根菠菜,还有半碗隔壁豆腐店送来的豆腐渣。 书生发愁,这个如何是好呢?好友几年不见,今日登门拜访,怎么着也得烧几个菜烧一个汤吧?可是就这么一点东西,怎么可能呢? 书生的妻子知道丈夫的难处,笑着说道,官人切莫担心,且看为妻的手段。我保证用这些原料烧出三菜一汤,而且每道菜都有来历和讲究。” 王魁发就奇了,这怎么可能呢?一个鸡蛋一根菠菜半碗豆腐渣,竟然能烹制出三菜一汤,而且每道菜还有讲究,书生的妻子究竟有如何手段呢? “那书生自然和王伯父一样不信,可是妻子已经拍胸口保证一定能做出,也只得信她了。 不多会儿,几位好友已经来到。书生和妻子将好友们让到上房,请好友们入坐。书生之妻说声稍等,就到厨房开火烧菜。 少顷,第一道菜就上来了。只见一根翠绿的菠菜端端正正地放在盘子正中,一个煮熟的蛋黄一分为二摆放在菠菜的两旁。 众位叔叔,请品尝第一道菜,‘两个黄鹂鸣翠柳’。书生之妻介绍完毕,退下去烧第二道菜。” “哈哈,高!”王魁发伸出了大拇指,他狂笑着问道,“哪第二道菜呢?” 江逐流一笑,继续讲道。 “须臾,第二道菜也送上来了,一条雪白的蛋清凝固在青瓷盘子中。书生之妻说道,这道菜叫‘一行白鹭上青天’。” “嗯!不错!果然是‘一行白鹭上青天’!” 王魁发笑着点头。 “第三道菜是把豆腐渣炒熟,摊在一个四四方方的碟子中。书生之妻笑曰,‘窗含西岭千秋雪’。” “最后,书生之妻端了一盆开水上来,上面浮着两半洗干净的鸡蛋壳。书生之妻尚未开口,众好友已经说道,嫂夫人,不用说,这道菜一定是‘门泊东吴万里船’了!” 王魁发和江逐流皆大笑。 说笑之间,王魁发和江逐流已经进餐完毕。比起书生之妻的唐诗盛宴,冬儿准备的火爆螺蛳、爆炒河蚌、溜鱼干、烩虾仁可是实惠多了。 用茶水漱口之后,江逐流正色说道:“王伯父,现在可以告诉小侄,你找小侄有什么事情吗?” 第十三章 泰顺家丑 泰顺号起先是清化镇的一个小店,后来由于生意越来越兴隆,才逐渐将分号开遍全国各地。发家后的泰顺号并没有忘本,把总号还设在清化镇。王魁发就坐镇清化总号,全国各分号都由王家派出去的掌柜负责经营。 当时交通条件很差,通信手段落后,账目根本不可能象后世那样做到什么日报、月报,甚至连一季度一报都不可能。所有账目只能等过年的时候各分店掌柜返回清化总号交给王魁发查验。 平日里清化总号也不是对各分号放任自流,他们会派出去精于算账的王姓子弟不定时地到各分号抽查,一旦发现弄虚作假,立刻将掌柜开革,严重的还会报送官府。所以几十年来,很少发现有分号掌柜在账目上弄虚作假的情况。 可是今年过年的时候,王魁发发现汴梁分号刘掌柜交的账目有点异常。真定分号是泰顺号第二大分号,在泰顺号所有分店中,最赚钱的除下汴梁分号外就属真定分号了。若在往年,真定分号除掉一切开支,至少能有一千两的利润,可是今年年下刘掌柜回来,只交给总号柜上八百两银子。这与泰顺其他分号利润都有不同程度的增长形成奇怪的对比。 王魁发就奇了,把刘掌柜叫到跟前询问。刘掌柜虽然理直气壮的说他绝对没有搞什么手脚,今年赢利少就是因为真定分号生意不好。但是以王魁发几十年的经验来看,刘掌柜理直气壮的话语背后仿佛总掩藏点什么。 王魁发还有两个弟弟,和王魁发一样,都是查账高手,可是他们三兄弟合在一起竟然查不出刘掌柜的账目究竟是哪里有猫腻。而且今年王姓子弟也到真定分号抽查过两次,无论账目存货还有现银都没有发现问题。 王魁发这边还没有查出结果,刘掌柜那边嚷嚷着要走,说东家既然怀疑他的人品,他也没脸继续在泰顺号干下去了。 可是王魁发怎么能让刘掌柜走呢?先不说这两百多银子的亏空尚未查清,单是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开革分号掌柜这件事情传出去也会让有损泰顺号的声誉,这不仅让同行笑话,更会让泰顺号其他分号的掌柜心冷。因此,王魁发只能苦苦劝慰刘掌柜留下。只是,这种打落牙齿往肚里吞的感觉真不好受。 面对这样的情况,王魁发除了感慨自己三兄弟道行不够外还真没有别的办法。那么大宋境内大商号那么多,别的商号内难道就没有查账高手了吗?有,查账高手肯定是有。只是王魁发绝对不能去请其他商号的查账高手过来查自己分号的掌柜。道理是一样的,这样做除了把泰顺号的家丑传出让同行耻笑外,还会冷了泰顺其余分号掌柜的心。东家宁愿相信外人也不肯相信自己的掌柜,跟着这样的东家还有奔头吗? 因为种种顾虑,真定分号的事情从年下拖延到现在都没有解决,眼看是秋天了,再不解这块横亘在心头的疙瘩,难道又要拖到下一年?而且王掌柜顾虑的不仅仅是这二百两银子。泰顺号家大业大,这二百两银子的损失还是能承受得起的。让王掌柜忧虑的是,假如泰顺号其他分号有样学样,那么泰顺号还做什么生意啊?恐怕不出几年都要被老鼠给搬空了呢。 前几日,王魁发在酒楼陪其他商号老板吃饭,忽然听人说道江村和沿河村斗文的事情。那人把江逐流说得聪颖无比,沿河村上百年的诗书之村的风头因为江逐流的出现硬是被江村压了下去。 王魁发对斗文大赛中的诗啊词啊对联啦都不感兴趣,让他眼睛一亮的是,江逐流在斗文大赛中第二场的表现。那出题人心思刁钻,所站角度匪夷所思,即使是王魁发这样的账房老手,如果没有事先听到解题的思路,恐怕也要花上半个时辰才能想得出答案。那江舟一介书生,竟然能在题目说出的瞬间就报出答案,这样的人绝对是术数天才。王魁发有种直觉,如果有人能解开真定分号的账目谜底的话,那就非江舟莫属。 王魁发几十年的老江湖了,直觉绝对不会错误。 于是王魁发就花了几天的时间把江舟的家世背景打探个一清二楚。王魁发惊喜地发觉,江家世代务农,家境贫寒,和商圈素无瓜葛。江舟一介书生,交往之人多是本村子弟,没有结交过商贾人士。 这对王魁发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第一,江舟没有从商的朋友,那泰顺号请江舟过去帮忙查账,无论查账结果如何,事情都不会传到其他商号的耳中。这样就不虞家丑外扬导致泰顺号商誉有损;第二,江舟家境贫寒,正好可以说动他加入泰顺总号,这样江舟就算是泰顺号的人了,王魁发派他去查真定分号刘掌柜的账目,泰顺号其他分号的掌柜就比较好接受,自己人查自己人,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打听清楚江舟背景后,王魁发和两个兄弟简单交代了一下,就匆匆地赶到江村,正好碰到江大海几个无赖设圈套陷害一个人。当江大海大声嚷嚷着让村民们过来看笑话的时候王魁发才知道被陷害之人就是江舟。他看江大海人多势众,怕冲突起来江舟吃亏,就出面喝退江大海等人。 江逐流这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江贤侄既然精于术数,不知道对查账可有经验?”王魁发笑问道。 江逐流一笑,回答道:“王伯父,小侄对账目处理有所研究,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帮上伯父。” 江逐流是学现代会计出身,处理古代这些单式记账的会计账簿还不是小菜一碟。 王魁发大喜,忙道:“江贤侄可否愿意参加一个测试?” 江逐流一愣。 “什么测试?” 王魁发解释道:“就是敝号对账房先生的一个测试。假如江贤侄能顺利通过最高级的测试,那么你就可以担任泰顺清化总号的账簿总稽核,负责稽核泰顺全国所有分号的账簿。” “至于总稽核的薪金,一年为十两白银,外加年终花红。” 按当时的物价,一两白银可以买一石半白米,折合成现代的计量单位就是一百八十斤。这十两白银,足够江舟一家三口舒舒服服过上几年了。 第十四章 计赚江大海(一) 江逐流砰然心动。 一年十两白银,冬儿和江母再也不用过这种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还可以为她们再买上几亩水浇地,即使真正的江舟回来,冬儿也不用为缺粮发愁。 可是,江逐流心中却还有一个顾虑。他曾听说,中国历代实行的都是重农抑商的政策,士农工商,商人排在最末尾,地位十分低下。很多朝代都规定,商人及其子弟不能参加科考和出任官职,不知道宋朝有没有这样的规定。 “王伯父,在下曾听人言,商人不得入仕,不知道本朝是否有如此规定?” “呵呵,江贤侄。你说的是老黄历了。”王魁发抚髯大笑。 “不错,在汉唐以来,都将商人列位末等,和贱民同籍,规定商户及其子弟不能入仕途。本朝太祖开国之初,也曾因袭唐制,禁止‘工商杂类’参加科举考试。幸而太祖圣明,发现此等制度弊端,旋即废除,改为‘工商杂类人内,有奇才异行、卓然不群者,亦许解送’,因此即使贤侄到小号屈就,亦不影响贤侄将来的仕途。” 江逐流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啊。 “小侄地处荒僻山村,见识浅陋,竟然不知道本朝已经废除前朝旧制,王伯父见笑。” “呵呵,”王魁发不以为怪,“贤侄农户出身,自然不会去留意此等事情。只有我等商户人家因为此事关系子孙后人,所以才详加打听,所以贤侄不知道也不足为奇。” “江贤侄,现在你了解此项规定了,可否愿意愿意到小号屈就啊?” 江逐流一笑,道:“王伯父,即使我愿意到贵号高就,也得通过贵号的测试不是?这样吧,王伯父先容我准备一下,您先回去。十日内,我定当到贵号参加测试。” ******************************************* 江逐流在村里转悠了三天,谁也不知道他忙些什么。 第四日早上,天还没有亮,江逐流就起床了。他让冬儿把家里的鱼干、虾干都给他装进布袋。冬儿甚是乖巧,虽然不知道丈夫要做什么,还是依言把东西为他装进布袋。 听说江逐流要去清化镇,冬儿痴缠着也要去。江逐流怎么能让她跟去呢?这种事情只能他一个人知道,让冬儿知道了还不担惊受怕死啊? “好冬儿,乖哈,听话,继续睡觉。我到清化镇去去就来。” “哼!臭美什么!不去就不去!让你背两大袋东西累死你!” 冬儿赌气躺到了床上。 “哈哈,还生气了呢?好了,别生气了,我很快就回来。” 江逐流轻捏一下冬儿小巧可爱的鼻头,若在往日,冬儿早就咯咯地笑了出来,可是此刻她只是气鼓鼓地望着屋顶,对江逐流不理不睬。 江逐流顾不得哄冬儿开心,背着满满的两布袋鱼干虾干就上路了。 十多里赶下来,到了清化镇天已经大亮。江逐流来到醉月楼,就是上次他吃霸王餐不成反被殴打的酒楼。 “小二哥请了!” 江逐流拱手向睡眼惺忪的伙计拱手道。 伙计刚卸下酒楼窗户外的挡板,正准备打扫卫生,忽然听到有人叫,就转过头来。看来人书生打扮,却提了两个大布袋,甚怪异。再仔细看去,这书生似乎有点面熟,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 “客官,小店不卖早餐,您如果吃早餐的话,请到前面路口拐角处,有一家孙二娘包子店。” 江逐流一哆嗦,孙二娘包子店,敬谢不敏,他可从来不吃人肉。 “小二哥,在下非是过来就餐,而是想拜见一下贵店的掌柜。” “什么事情找我?”一个黑面大汉从酒楼内出来。江逐流暗自砸舌,谢天谢地谢人,上次吃霸王餐的时候没有遇到这位爷爷。 “掌柜的请了,我这里有一些干货,想请贵酒楼买下。” “拿来我看!”黑大汉倒是爽快,一把就将布袋抢了过来。其动作速度之粗鲁迅猛,江逐流几乎以为自己遇到劫匪了。 “这等货色能做什么!” 江逐流尚未反应过来,那劫匪又把口袋塞进江逐流的手中。 “敝店只收活鱼鲜虾,你这等干巴巴的东西我们不要。” 江逐流笑了起来,“掌柜的,亏你们醉月楼还是清化镇最大的酒楼,竟然不知道这干鱼干虾烧出来比活鱼鲜虾还要美味十倍吗?” 黑面大汉的眼睛瞪得比铃铛还大,“此话当真?” “掌柜的若要不信,我可以当场为掌柜烧来,假若味道没有活鱼鲜虾好吃,在下任掌柜处置!” 江逐流拱手说道。 “好,你就随俺到伙房烹制,假若你敢骗俺,小心俺拆断你的骨头。”黑面大汉恶狠狠地叫道。 看醉月楼掌柜的土匪模样,江逐流现在相信,前面路口拐角处卖包子的孙二娘一定就是《水浒传》中描写的卖人肉包子的孙二娘了。难道说在宋朝,经营餐饮业的都是这般模样吗? 正诧异间,忽见黑面大汉灿烂地笑了起来,他连连向街中行人拱手:“哟,刘小哥、张小哥,逛街呢?有空请多多光临敝店。” 江逐流这下明白了,醉月楼黑掌柜对客人还是很礼貌的,因为顾客是他的衣食父母。他对江逐流之所以不客气,是因为他是江逐流的衣食父母。谁让江逐流是前来卖东西而不是前来买东西呢? 第十五章 计赚江大海(二) 尝了江逐流烹制的火焙鱼和蒜蓉虾干,黑大汉眼珠子都掉到盘子里去了。他这个醉月的大掌柜竟然不知道,世间还有如此美味。这个江书生还是神奇,干巴巴硬鱼干虾干经过他的巧手烹制,竟然混合出一种他从来没有享受过的味道,仿佛是谁人在他口腔内置放了一个由各种美味制成的烟花,那一层层由酸甜苦辣交织在一起构成的美味就是烟花美丽多彩的火焰,在他口腔内绚丽地爆炸开来。 “高,江书生的手段确实高明!”黑大汉将两颗眼珠子从盘子中拾出来塞进眼眶中,然后又从钱褡子中掏了出了两吊半钱。 “来,拿着,给你两吊半大钱!” 黑大汉抓住江逐流的手将沉甸甸的铜钱塞到他的手中。 “这,掌柜的,钱太多了吧?”江逐流推辞道。 这两袋鱼干、虾干最多能值一吊铜钱,怎么黑大汉给他这么多钱呢?莫非是他脸上有花不成? “喏,江书生不必推辞!”黑大汉嘿嘿笑道,“这两吊半大钱倒不是全然用来买你的干货。这两布袋鱼干虾干只值一千文铜钱。剩下的一千五百个大钱是学艺费。你传授这两道烹调技法值得起一千五百个大钱这个价!俺老张看江书生为什么爽快,就当是交个朋友吧!” “张掌柜这么豪爽,在下若要推辞就显得见外了!”江逐流没有钱褡子,他将沉甸甸的铜钱放进布袋,往肩上一搭,权当作一个特大号的钱褡子。 黑大汉大手往江逐流肩膀一拍,饶是江逐流身体强壮,也差点打了一个趔趄。 “好!果然俺老张没有看错人。江小哥,就着你烧好的菜,不如咱哥俩儿喝上两杯?” “多谢张大哥美意,俺有事在身,改日再来叨扰。张大哥自己享用吧!” 江逐流拱了拱手,谢绝了张掌柜的挽留。 张掌柜把江逐流送到店门口,冲江逐流背影挥了两下手,立刻飞快地跑回店内伙房。 “******!”伙房内传来张掌柜愤怒地嘶吼,他厚厚地熊掌把灶台拍得震天响,“兔崽子们给我滚出来!是哪个杀才把我的两盘鱼虾给偷吃掉了?” 江逐流出了酒楼,来到集市之上。虽然是个小镇的集市,但是熙熙攘攘、人头攒动,贩夫走卒来来往往,挑担卖浆之流叫卖声不绝于耳。 江逐流观察了好久,找了一个外地口音的卖酒汉子。上去一问,果然这汉子是河内县南部人士。他听人言清化镇如何繁华热闹,便兴冲冲地从贩了一担酒过来。没成想,清化镇热闹是热闹,但是这里不但酒肆成堆,连集市上固定挑担卖酒的都有三五人,所以他从日出到现在只卖出两三碗酒。 “那一定是老哥的酒中水加多了,味道寡淡,大家喝起来嘴里没有滋味,所以不甚爱喝。”江逐流笑曰。 “胡扯!”那汉子跳了起来,“在子陵镇,谁不知道俺范老五卖酒从不兑水!” “这么说老哥的酒很有劲道了?不知道寻常人喝几碗能醉倒呢?”江逐流依旧笑眯眯的。 “寻常的人喝个三五碗也就倒了,即使酒量极大之人,最多也过不了十碗!” 看范老五不似说谎,江逐流又道:“呵呵,这么烈的酒竟然没人买也真奇了。依我来看莫非是老哥的酒质低劣,所以大家不喜?” 范老五面红耳赤地吭哧几声,却说不出话了,憋了半晌,才颓然说道:“五个大钱一碗的酒,味道能好到哪里?客官要喝好酒,尽可到那厢酒肆酒楼,何必来小人这里。” 江逐流不以为忤,继续问道:“老哥,你这一担酒一共值多少钱啊?” “全部卖完,也就一吊大钱。” “那置办这么一套担子呢?需要多少铜钱?”江逐流追问道。 “客官,莫非你也要置办这么一套用具卖酒不成?”范老五愠怒道,“你这个书生,俺大半天没开张了,就莫要调侃我了。” “老哥,你莫生气啊。我问你酒挑酒桶的价格,就是想连担子带酒全部买下!”江逐流笑呵呵地说道。 “酒具便宜,五十个大钱就够了。不过,客官,你真的确定要全买下来吗?确定不是捉弄俺?” 范老五还是有点不敢相信江逐流的话。 “我调侃你作甚?”江逐流不悦地说道,“喏,这是一千二百文大钱。除了买下你的酒和酒具外,你再去给我买一百个大钱卤牛肉。多出的五十个大钱就当老哥的跑路费了。” “行!行!”范老五搓着双手盯着江逐流手中的铜钱,口中不住地说道:“那怎么好意思呢!客官肯买我的酒已经算是照顾我了,我怎么好意思收客官的跑腿费呢?” 说着范老五就伸手去取江逐流手中的铜钱,江逐流手一缩,把钱藏在背后。 “慢着,老哥,我话还没有说完呢!” 范老五夺了个空,不好意思的看着江逐流道:“客官,有什么话请讲,小的这里听着呢1” 江逐流呵呵一笑,对范老五道:“你附耳过来。” 范老五把耳朵了过来,江逐流低声说道:“你必须把这担子酒送到江村,你须如此之这般这般……” 江逐流的话低了下来,范老五却听得不住地点头。 “客官,你是俺的大主顾,你吩咐咋办就咋办,放心,小的一定会按照客官的话去做的。” 江逐流把一千二百文铜钱放到范老五手中,“呵呵,老哥,那你前面走吧。我会在后面跟着看的。如果你没照我的话行事,那这一千两百文钱,我还是会取回来的。” 看范老五往江村方向走去,江逐流正要跟上,忽然一拍脑袋道:“哎呀,差点把最重要的东西忘掉了。” 他嘿嘿一笑,转身进了路旁的一个杂货铺。 第十六章 这下爽大了! 第十六章这下爽大了 天热得厉害,江大海吃顿午饭都出了一身臭汗。他放下饭碗,敞个怀就要出去,妻子拦住了他。 “大海,爹不是交代你这几天少到外边去吗?” 江大海一把推开妻子。 “你这个臭婆娘,管得倒宽!天气这么热,还不许俺到外面凉快凉快?” 走出了两步江大海停下来,瞪着眼睛说道:“一会儿不许到爹那里告状。假如咱爹和爷爷知道我出去了,小心我剥了你的皮!” 哼着小曲出了门,江大海哟了两个相好的泼皮一起在村口转悠。拿块砖头掷一下这家的鸡,捡根棍子打一下那家的狗,几个泼皮放声大笑,倒也痛快。 “奶奶的,邻村的小媳妇儿也不来咱村串亲戚了。”江大海咒骂道,“小爷不就是喜欢摸一把胸脯,掐一下屁股,就把这些小娘儿们吓成这样。” “是呀!这些臭娘儿们,真想不开。被老公摸和被我们摸有什么不一样啊?”江大眼附和到。 “还有,那些烂卖酒的也不到咱村里来了。这熊天,嘴里都热出鸟来了,也不送点酒给咱爷们解解渴。” 江大海满腹牢骚。 “对啊大海哥,我们上次白酒好像是两个月前了吧?都六十多天没有喝过白给的酒了。” 江大眼是个应声虫,基本上江大海说啥他附和啥。在村里的几个泼皮中,江大海最喜欢的就是他了。 正说话间,忽然听到远处声音传来。 “打酒啦!上好的白酒啊!防暑佳品,解渴圣物啊!” 众泼皮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货郎挑着了一副担桶往这边走。众泼皮顿时口舌生津,垂涎欲滴。 一个泼皮就张口喊道:“兀那卖酒汉子,你快点过来,小爷们尝尝你的酒。” 江大海一个嘴巴就扇了过去,“喊叫什么?没的吓跑那汉子。” 果然,那卖酒的汉子见听见喊声立刻转身就走。 江大海反手又给那泼皮一耳光,“看你做的好事,把好端端的酒桶给吓跑了。” 江大海领着两个泼皮就追,口中还喊道,“老哥,歇一下脚步,我等要是要买你的酒吃!” 那卖酒汉子非但不停,反而愈走愈快,最后担着担子狂奔起来。 江大海见状大怒,高声喝道:“那卖酒的老杀才,你若不停下,待我等兄弟追上定不饶你!” 卖酒汉子慌不择路,往一条偏僻的小径奔去。 江大海大喜,对二泼皮道:“那小径人迹稀少,荒僻之极,正好方便我们下手!” “是呀,大海哥下手的时候没人看见,就没有人到老爷子面前聒噪了!” 这一追一逃之间,那卖酒汉子就跑到一片荒坟近前。 这片荒坟位在一片开阔地上,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何人所建,反正在江氏宗族迁来江村之前这片荒坟就存在了。 这片荒坟面积大概有三十来亩,长满了半人高的荒草,只有分地最南端近挨着小径旁生长一棵三抱粗的大杨树。杨树枝叶茂盛,伸展开来大约有小半亩的面积。 那卖酒汉子逃到大杨树下,看看江大海等人愈追愈近,就把担子扔在杨树之下,落荒而逃了。 江大海等人本已经追得上气不接下气,正想放弃追赶,不想那卖酒的汉子却把酒挑子放在前方大杨树下独自逃走了。三人顿时大喜,精神陡长,快步赶到大杨树下,生怕那汉子再赶回来把酒挑走。 大杨树茂密的枝叶支撑开来仿佛一把巨伞,为下面遮蔽出大片的阴凉地。树荫下非常干爽,几乎没长什么杂草,十分适合路人休息。 来到担子前,打开酒桶盖子,发现两个酒桶竟然还是满的。那汉子一路奔跑,酒竟似一点都没有泼洒出来。 “大哥,这里还有一包牛肉。” 江大眼眼尖,发现在酒桶一侧竟然还藏着一包酱牛肉,连忙献宝似的拿给江大海。 “哈哈,”江大海抓起一大块牛肉塞到嘴里狂笑起来,“那卖酒的汉子真是个呆头。本来咱家只要尝他几碗酒,没想到他这一逃跑,反而将两桶酒都送给咱家了。” 天气本来就热,三人一路狂奔追到这里,早就大汗淋漓了。此时闻到扑鼻的酒香,见到香喷喷的酱牛肉,哪里还走得动路啊? 江大海又塞了一块牛肉道:“我看此处阴凉干净,简直是天然的凉棚。不如你我兄弟就在这里先痛饮几碗,解解身上的燥乏。” 江大眼两人早就等着这句话呢!他们围着酒桶坐了下了,倒了三大碗酒,互相一碰。 “大海哥,来,兄弟们敬你一碗。” “好,咱们兄弟干!哈哈哈!” 还别说,这一碗酒下肚,腹中果然舒坦起来,连身上汗也退了不少。 “来来来,再干!” 大块的牛肉,大碗的美酒,三个人就这么你一碗我一碗的喝了起来,只是刚开始喝的时候是为了解暑,可是喝到后面却是越喝身上越是发热,越是发热越是忍不住要喝。不知不觉中,三个人竟然喝光了一大桶酒。 一阵山风吹来,江大海酒劲上涌,他打了个饱嗝,叫了声困了,手一松,酒碗就斜斜的滑落在地上,身子就那么依着杨树粗大的树干睡着了。 另一个泼皮也是不行,他身子歪斜着抱住酒桶打起了呼噜。 江大眼强打着精神,推了那泼皮一把:“死开,别挡,挡,挡俺倒酒。” 推开那泼皮,却见酒桶已经见底。他踉踉跄跄地奔向另一个酒桶,还没有走到,就一头栽倒在地,去和周公的儿媳妇亲热了。 “啊!我的命根子!哎呦,疼死我啦!” 江大眼忽然间被惨叫声惊醒,他觉得手腕上一阵阵剧烈得疼痛侵袭过来,低头一看,手肿得跟馒头似的,成了黑乎乎一团,再仔细一看,原来是数不清的蚂蚁包裹这他的手,在撕咬他的肌肉。 江大眼也大声惨叫起来,拼命地甩着手,把那成千上万的蚂蚁甩飞。于此同时,他发觉江大海脱guang了裤子,用双手抱住下体在惨叫。透过指缝,江大眼可以看见,江大海的下体血肉模糊,上面黑压压地爬满了蚂蚁。 这时,另一个泼皮也抱着捂着脸惨叫起来,他的脸上也爬满了蚂蚁。 真是人在树下睡,祸从地上来。这三个泼皮为了今日这一顿美酒,付出了惨重代价。三个人在睡觉的时候正好睡在蚂蚁窝附近上,据老辈人说,这种蚂蚁是太行山上最厉害的蚂蚁,俗名“啃死牛”。顾名思义,这蚂蚁能连牛都能啃死,何况人乎? 江大眼和另外一个泼皮还好,只是些皮肉之伤,休养几日就好。江大海的伤势就惨重了,他睡觉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滚到蚂蚁洞口,那些“啃死牛”疯狂地叮咬他胯下的子孙根,几乎把那物件撕扯成碎片。 江金川立即派人将江大海送到清化镇最好的蜇伤大夫郑半贴那里去医治。郑半贴看了半天摇头对江金川道,“江族长,还是到汴京打点一下,看看有没有门路把令孙送到宫中谋一差事。” 江金川脸色铁青,扔了两个制钱给郑半贴,着人把江大海抬回江村。 据说,当晚江村家家都在庆祝,说老天爷派蚁兵蚁将为江村除了一个祸害。 第十七章 隔墙有眼? 江村村民口中的老天爷就是江逐流。 答应王魁发到泰顺号的时候,江逐流就下了决心,要解决江大海这个祸害。要不然,把冬儿留在江村,他在清化镇那边也不安心。 可是要解决江大海还容易。且不说江大海每日都和几个泼皮无赖厮混,即使江大海落单,江逐流出手做掉他,也会惹起别人的怀疑,毕竟经过上次在村口的冲突,族人们都知道江舟和江大海的矛盾,一旦江大海有个三长两短,众人怀疑的目光第一个就将盯上江逐流。因此,要想在十日内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江大海并且不惹起别人的怀疑还真是伤脑筋的事情呢。 不过这个问题对别人或许会伤脑筋,对江逐流则不会。江逐流是会计系有名天才,不但计算能力超群,而且逻辑思维能力也超强。除非他懒得去想,否则,让他设计个圈套来算计人还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江逐流花了几日观察江大海等人的行踪,发现这几个泼皮每日吃过饭之后都喜欢在村口晃悠,特别热衷于拦截讹诈来江村卖杂货的货郎。听村民们说,这些卖杂货的货郎还算运气好,不过被江大海等人讹诈一两个大钱。如果是卖酒之人过来,恐怕要被江大海等泼皮强喝上八九碗水酒呢。附近卖酒郎都知道江村有几个泼皮,他们把江村视为禁地,绝不轻易踏足。搞得江村的村民想要喝酒,非要到十多里的清化镇上去打酒。 江逐流又到江村周围观察了一下地势,发现那片无主的荒坟是个最理想的地方。除了一棵大杨树外,以坟地为中心方圆数百步距离再无其他遮阴的地方。尤其让江逐流欢喜的是,在那杨树地下竟然有一窝“啃死牛”。 察看好地形之后,江逐流就到清化镇上去。先把鱼干虾干换成钱,然后又到集市上寻找卖酒郎。最后他选中了第一次到清化镇卖酒的范老五。 范老五是河内县南部的子陵镇人氏,本地没有人认识他。而且由于清化镇卖酒之人众多,竞争激烈,范老五从子陵镇跋涉几十里过来没什么成本上的优势,所以以后不会再来清化镇卖酒。江逐流挑选了他,不担心事后被人识破。 范老五正发愁酒卖不出去,忽然见有人付钱将酒全部买下,当然是高兴。很自然,江逐流这个大主顾吩咐什么他就照做什么了。 收了江逐流的钱,范老五买了几斤牛肉,挑着担子到了江村,按照江逐流的吩咐把江大海等人引到荒坟大杨树处,撂下担子就跑。绕个大圈子找到大路,范老五不敢停留,快步往子陵镇去了。 江逐流躲在暗处,见江大海等人喝醉后,就潜到大杨树下,从怀里取出一个瓷瓶,里面装了半瓶在清化镇杂货店里打来的蜂蜜。 江逐流找一个棍子,解开烂醉如泥的江大海的裤带,用棍子蘸着蜂蜜涂抹在江大海胯下的子孙根上。然后把江大海拖到“啃死牛”洞口。那“啃死牛”黑面獠牙,个子有两粒大米那么大,它们嗅到蜂蜜的香甜气息,就成群结队的赶赴江大海的胯下,去品尝那道“糖醋人鞭”的盛宴。 为了避免怀疑,江逐流又分别在江大眼的手上和另一个泼皮的脸上点了几滴蜂蜜。这两个泼皮整日和江大海厮混,多少也得受点惩戒。 看到“啃死牛”大军源源不断地开赴江大海胯下,江逐流这才满意而退。 到了下午,江逐流正坐在院子中的树荫下看冬儿修补衣物,忽然间江天成喜形于色地过来串门。 他神秘地把江逐流拉到西屋,低声在江逐流耳边说道:“大子侄,你知道吗?江大海那恶棍造报应了。玉皇大帝见他作恶多端,特意派蚁兵蚁将把他的传宗接代的玩意儿给卸了。” 江逐流满脸惊讶之色,心中却在偷偷地乐,天成叔绝对想不到,他口中的玉皇大帝此时此刻正站在他面前陪他聊天呢。 除掉了祸害,江逐流心情大爽,夜里睡觉也分外香甜。 第二日起来,江逐流开始温习江天成帮他借来的《太和国计薄》、《会计录》等古代会计书籍。其中《太和国计薄》是唐人所作,《会计录》是本朝人所作。江天成为弄来这两本东西可是费死了力气。 相比较江逐流学的现代会计,古代的会计就简单许多,基本上是属于单式会计的流水账。其中比较重要的就是创立了“四柱结算法”。所谓“四柱”,是指旧管(上期结余)、新收(本期收入)、开除(本期支出)和实在(本期结存)四个栏目。这种结算法把一定时期内财物收付的记录,通过“旧管+新收=开除+实在”这一平衡公式加以总结,既可检查日常记录的正确性,又可分类汇总日常会计记录,使之起到系统、全面和综合的反映作用。 四柱结算法江逐流还是第一次听说,觉得非常新颖。可是当他仔细研读一下,发现所谓四柱结算法在现代会计是再普通不过了,只不过用的术语和现代会计不一样而已。其中旧管就等于现代会计中的上期结余、新收等同于现代会计中本期收入、开除其实就是本期支出、实在指的是本期结存,而“旧管+新收=开除+实在”这一平衡公式实际上就是现代会计中“上期结余+本期收入=本期支出+本期结存这一个平衡公式。 花了半天时间弄清楚了古代会计术语、古代会计记账格式等,江逐流充满了信心,以一个现代会计系大学生掌握的会计知识,去参加泰顺号的总稽核测试,还不是十成十的把握? 下午,江逐流就赶到清化镇,找到泰顺总号的所在地。 当江逐流迈步要进泰顺号的时候,忽然听人在耳边说道:“江舟,你在荒坟处做的好事!” 第十八章 地狱有门 江逐流一震,转过身来,却见身后之人迅速退出去几步,和他拉开了距离。此人左手乌黑肿胀,犹如一个大号的黑面窝头,消瘦的刀条脸上,一双核桃大的眼睛奸诈地盯着江逐流。 “江大眼,什么荒坟处?什么意思?”江逐流愠怒道,“你鬼鬼祟祟跟踪我到这里想做什么?” “嘿嘿,江舟,少跟我在这里打马虎眼儿了。”江大眼奸笑一下,举起肿胀的左手怒道,“俺左手就是你做下的好事!” 江逐流摇头装傻,脚下却迈进了一步。 “什么我做下的好事?你给我说清楚!” “别,你千万别靠近俺!”江大眼一边后退一边摆手道,“俺知道江舟江大哥失踪两月回来后身手矫健许多,那天大虎兄弟的下场俺见到过了,所以,俺怕,俺怕江舟兄弟一个不小心磕碰到俺!” 江逐流只管往前迈步。 “站住!你再往前走我就放声喊了!”江大眼提高声音警告江逐流,他用大拇指指了指身后,“江舟兄弟,你招子放亮点。这可是地处闹市,前后左右都是人,我如果放声一喊,到时候吃亏的只能是你了!” “呵呵,江大眼,你如此紧张做甚?”江逐流停下了脚步,笑吟吟地看着江大眼,“你越说我越糊涂了,你来找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一回事?”江大眼冷笑道,“你没有想到,你在大杨树下把江大海往‘啃死牛’洞口拖的时候俺还没有醉透吧?俺当时可是清清楚楚看到你做的一切了!” 其实江大眼这话是半真半假。他当时是迷迷糊糊地仿佛看到一个极象江舟的人在拖江大海,可是还没看清楚酒劲又涌上来醉了过去。等他疼醒过来,还以为是作个梦。等他回家后总是琢磨这个梦,觉得十分可疑,说不定当时不是在做梦,他真的看见江舟拖着江大海呢。所以他就跟踪江逐流到清化镇来,打算诈一下江舟。不过现在看江逐流反应如此自然,江大眼心中越发没底,他心中小声嘀咕,也许当时真的是在做梦? 江逐流摇头冷笑,知道江大眼这东西完全是在诈他!清清楚楚看到自己了?这话鬼才相信!如果清清楚楚地看到江逐流了,江大眼的手还会被“啃死牛”啃成窝窝头? 若是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一定死不承认。反正你是没有清楚看到,完全是在诈我,没有真凭实据,我就是不承认,你能奈我何? 可是江逐流却不同,他的计算能力和推理能力要远远超过普通人。这就好比下棋,一般人往往只能看到眼前的一步,普通高手能算到后面三四步已经不错了,可是超一流高手,往往能推算到棋局的十几二十步之多。所以,江逐流这样的情况下做了一个正常人看来极不可思议的事情。他竟然承认了! “不错!昨日就是我把江大海拖过去的。”江逐流平静地说道,“江大眼既然看到了,我也无话可说。” 江大眼喜出望外,狂笑起来。 “啊哈!我说呢!还真不是做梦!真的就是你啊!你说吧,你如何赔偿你家小爷!哎呦……疼死爷爷了!” 江大眼挥舞着左手恶狠狠叫道。没有想到用力过猛,牵动了左手的伤处,于是又呲牙咧嘴地哀嚎起来。 江逐流笑而不答。 “江舟,你笑什么!难道不怕你家爷爷去报官?”江大眼恼羞成怒道。 “呵呵,江大眼,你要去报官早就去报了,何必等到现在啊?说吧,谈谈你的条件吧!” “嘿嘿,还是江舟兄弟聪明,俺这一点鬼心思你一点就透,不亏是经腹满纶书生。”江大眼奸笑道。 江逐流摸了摸自己“经腹满纶”的肚子,无奈地笑了笑。 “江舟兄弟,咱打开窗户说亮话吧。”江大眼一副大人大量的样子,“反正俺的手伤也伤成这般模样了,即使报官。手上的肉也长不回来,所以俺想来想去,决定放江舟兄弟一马!” 江逐流一副受宠若惊地模样,“如此说来,江舟还要感谢大眼兄弟的宽宏大量呢!” “嘿嘿,自家兄弟,感谢什么啊?”江大眼挥了挥手,模样大度之极,“不过,江舟兄弟,你知道你大眼哥家境窘迫,就靠那几亩薄地刨食。哥听说你要到泰顺号发财了,所以跟过来和你打个商量,看看江舟兄弟能不能帮一帮我?” 江逐流心道正题来了。 “大眼哥,好说,你说吧,怎么帮你啊?” “嗯,那个啥,说起来对江舟兄弟也不是什么大事。”江大眼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听人言道,江舟兄弟会到泰顺号担任账簿稽核,人家都说,泰顺总号的账簿稽核年薪十两白银呢。” 江逐流不插话,静待江大眼把话说完。 江大眼提到银子就两眼放光,一副贪婪之相。 “江舟兄弟,俺也不多要,反正兄弟家里就三口人,不比俺家里,光张嘴吃饭的都有七八个。所以呢,江舟兄弟,你那十两薪金俺只要八两,剩下的二两足够江舟兄弟孝敬老娘疼爱老婆了!” 江逐流笑了,这个江大眼胃口的确不大,仅仅十两薪金只要了八两,还知道为他考虑,留下二两让他养家糊口。幸亏江大眼不知道泰顺号还有年底分红呢,不然江大眼岂不是也要考虑替把把年底的花红也消费出去? “呵呵,大眼哥,此处人多嘴杂,说话不便。不如你到镇外的路口等我。我到泰顺总号柜上先支几两白银,一会儿给大眼哥送过去,先解一下大眼哥家中的窘急。” 江大眼一听说今天就有银子拿,两眼冒出的光都成绿色的了,他连连对江逐流点头道:“那,那要谢谢江舟兄弟啦,俺先到镇外等你啊。” 江逐流看着江大眼远去的背影,不住摇头,心中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此言不谬啊! 第十九章 恶报 江大眼必须死!这是江逐流推算了各种可能后下的决定。 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既然知道江大眼完全是在诈他,没有什么真凭实据,那么就坚持到底,死不承认不就行了?这种做法江逐流并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他在大脑中做过推演,此路不通。 江大眼是什么人?是泼皮,是无赖啊!他跟踪江逐流到清化镇来,就是想敲上一笔竹杠,如果江逐流拒绝了他,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况呢?江大眼必定会恼羞成怒,他必定会跑到族长江金川面前把他捕风捉影的推测说出来。退一步讲,即使因为江逐流坚决不认,江大眼心中毫无把握,不敢到江金川面前胡说八道,可是江大眼却可以选择在村民中满口胡柴,说他亲眼看到是江舟做下如是行等。这话一旦传播开来,总会传入江金川耳中的。到时候众口铄金,漫说荒坟之事真的是江逐流坐下的,即使不是江逐流做下的,江大眼是在故意污蔑他,那么在此情此景之下,江逐流纵使浑身有口也解释不清。若江逐流在江村是处于强势地位,那么江金川是否怀疑他,他完全可以不放在心上,反正江金川也奈何不了他。可是江逐流目前在江村处于弱势地位,以江金川的强势地位,现在有了一个可以光明正大除掉眼中钉的机会,他还会放过江舟吗? 对付谣言的最好办法是什么?是根本不让谣言产生!江逐流一定要在谣言没有传出去之前从根源上把谣言扼杀! 扼杀谣言的办法有很多种,比如收买江大眼,又比如威胁江大眼,不一定非要从肉体上消灭江大眼啊!为什么江逐流一开始就下定了必杀江大眼之心呢? 很简单,只有从肉体上消灭江大眼是最最稳妥的办法!虽然以江逐流的智力,设计出一个以最便宜的代价收买江大眼,或者设计出一个让江大眼心生畏惧不敢胡说八道的方案也是轻而易举,但是江逐流觉得,还是除掉江大眼是最彻底的办法,只有这样做,才能永绝后患! 江逐流可不想世上有一个手握他把柄的定时炸弹存在。因为即使江逐流计算再精确,也不可能杜绝意外的发生。也许某一天,在最关键的时刻,这个定时炸弹就爆炸呢。 江大眼走远后,江逐流没有进泰顺总号取钱,他返身走向集市,他先在一家布庄花了八十文钱买了一条质地结实的丝巾,又选了一个杂货铺,买了二两白糖。 做完这两件事,江逐流要到挑了一户没有人的农家,从篱笆墙上拿了一顶破斗笠戴在头上,然后向镇外走去。 在半途中,江逐流又捡起一块核桃大的鹅卵石,用丝巾小心地包裹起来,放在怀里。 很快就到了镇外,老远就看到江大眼鬼鬼祟祟地在路旁的一棵大树下等候。 江逐流一笑,迈步向大树下走去。 江大眼正等得心烦意早,此时见江逐流终于过来,不由得面露喜色。 “江舟兄弟,你可等死我了!” “呵呵,劳烦大眼兄弟久等了!”江逐流笑着说道,“你也知道,泰顺总号架子大,规矩多,想在柜上支钱需要很多繁缛的手续,所以就耽误了一些时间。” 江大眼双眼放光,舌头一舔干裂的嘴唇说道:“可曾支到?” “当然!王东家甚是大方,支了我六两银子。” “嘻嘻,”江大眼发出一声令江逐流毛骨悚然地尖厉笑声,“江舟兄弟,那你看我拿多少合适呢?” 江逐流笑曰:“大眼兄弟,这钱本来就是支给你的,所以这六两大眼兄弟全拿走吧,只求大眼兄弟把紧口风,不要把荒坟处的事情说给第三个人知晓。” “那是那是!”江大眼连声说道,“收了江舟兄弟的钱,当然要为江舟兄弟办事。江舟兄弟放心,荒坟上的事即使我烂在肠子里,也不会让任何人知晓的!” “多谢大眼兄弟了。”江逐流连声道谢。 江大眼见江逐流谢来谢去就是不拿银子出来,不由得心急火燎,他也顾不上面子了,开口催问道:“江舟兄弟,那银子现在可以不可以给俺了呢?” 江逐流一笑,道:“大眼兄弟,这里正处大路旁,人来人往的,我在此处把银子给你,万一不小心被谁人看到了,传回到村里,不是徒自惹人怀疑?到时候江金川对我下辣手还不要紧,怕就怕把大眼兄弟也牵扯进去了,到时候又让我如何心安呢?” 江大眼连忙点头称是,“嘿嘿,还是江舟兄弟为了考虑。那你看什么地方合适呢?” 江逐流往周围看了一下,指着路旁的农田道:“大眼兄弟,我看那农田中有一棵树远离路边,我们不如到那片树荫之下,我偷偷把银子给你,这样也不虞有人看到,如何?” 江大眼一看又是一棵大树,不由得心中犯疑。江舟现在太狡猾了啊。昨天就是把他们引到大杨树下让他们吃了个大亏,现在又选了一棵树,会不会有什么陷阱呢? 江逐流看江大眼眼神游移不定,知道他的心思,就笑道:“大眼兄弟,那大树距离大路不过四十来步。这大路上人来人往的,我如果在那处对你有什么不利的举动,你高声一呼,路人还不都看见了吗?” 江大眼一想,可不是吗?这几十步的距离,只要江舟敢动手,他一喊叫,江舟还能往什么地方逃走呢?嗯,不错,是个安全所在。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树后,江大眼停下,谄笑道:“江舟兄弟,现在总可以把银子给俺了吧?” “那是当然!”江逐流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了包裹好的丝巾,递给江大眼 江大眼看到丝巾中包裹的核桃大的“银子”,不由得喜出望外,伸手就去接。 就在此时,江逐流忽然迈进一步,江大眼尚未反应过来,那丝巾已经如一条怪蛇一般缠住了江大眼的喉咙。 江大眼觉得不好,想要大声呼叫救命,可是那丝巾中却有一块坚硬的物体顶住他喉结,让他一丝声音也发不出。他双手抓住丝巾,拼命想把丝巾扯下来,可是又怎么扯得动呢?不过短短的几秒钟,江大眼就窒息而亡。 江逐流见江大眼已经死透,这才松开丝巾。这种杀手手法江逐流是在漫画书上学到的,最大的好处就是被杀之人脖子上不会出现勒痕,没有想到今日还真用上了。 江逐流把江大眼尸体平放在地上,把他的嘴巴撬开,从怀里掏出白糖撒入他口中,然后又在附近找了几处蚂蚁洞,将白糖粒撒成线,把蚂蚁引向江大眼的口中。虽然说这些蚂蚁不是凶猛的“啃死牛”,但是江大眼已死,这些蚂蚁不过是用来造成一些假象。 最后,江逐流把头上的斗笠盖在了江大眼脸上,这样即使有人看见,还以为江大眼是在树荫下睡觉呢。 完成这一切后,江逐流迈步从农田的另一侧走出,绕了很远走到正路上。 上到路上,江逐流将丝巾中的鹅卵石随手丢弃。现在凶器没有了,没有任何无证,即使美国华裔神探李昌钰穿越回北宋,也是束手无策啊! 一天后,人们发现了江大眼的尸体。当时江大眼口中进进出出全部是蚂蚁,据说那些蚂蚁都钻进了江大眼的肚子里,把他的肠子都吃光了呢。 江村的百姓都说,虽然江大眼在荒坟处逃脱了一劫,但是最终还是没有逃过老天爷派下来的蚁兵蚁将追杀,看来真的是恶有恶报啊。 躺在病床上的江大海听到这个消息后几乎吓成痴呆,后来他伤势痊愈后,也躲在家里不敢出门。江村其他泼皮无赖也收敛了许多,一时间江村风气大好,这也算是蚁兵索命事件的余波吧。 第二十章 傲中自有傲中人 江逐流绕到大路上,施施然走回了清化镇。看他若无其事的样子,任谁也想不到这个挂着一副无害表情的书生刚刚杀了一个人,而且是第一次杀人。 迈步进了泰顺总号,张口报了自己的名字,掌柜的立刻迎了出来。 “你就是江舟江先生啊?” 掌柜是中年男子,个子不高,脸胖乎乎的,一副乐呵呵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一尊弥勒佛。 “久闻大名啊!”他双手抱拳说道,“敝人姓王,王四喜,泰顺总号的掌柜,王魁发是我的大伯父。” “王掌柜,久仰!”江逐流拱了拱手。这个王四喜倒是名如其人,长得跟四喜丸子一般模样。 “江先生,这两天可不少听大伯父谈起你,刚才他老人家在柜上念叨,说江舟江先生咱们就还不来呢!” “惭愧,有劳王东家挂念!”江逐流告了个罪,“江舟家中俗务太多,处理起来浪费几天时间,所以就来晚了。” “江先生客气了!”王四喜笑道,“大伯父正在后院候着你呢。江先生,里面请!” 刚进后院,王魁发已经得到消息迎了出来。 “哎呀,江贤侄,老夫可把你盼来了。” “惭愧惭愧!”江逐流文绉绉地客气了几句,心说古代人还真是累,哪里还这么过规矩。 王魁发身后还跟着两个老者,一看就是王魁发的兄弟,因为三人长得太象了。 果然,王魁发紧接着向江逐流介绍,身后两人一个是他二弟王魁财,一个是他三弟王魁福。 江逐流心道,果然不错,发财发福,不光长的象连名字都差不多呢。这个发财嘛还是比较令人期待,发福嘛则还是免了啊。 王魁财、王魁福笑呵呵地和江逐流见礼,可是江舟却有一种感觉,似乎这财、福两兄弟并不象表面上显露出来那样欢迎他呢。 “也许是我太敏感了吧?”江逐流心道,并没有多想。 泰顺号不愧是河内县首富,一个总号的后院就建设的极为气派。看着象园林,偏偏又是住宅,小桥流水、曲径通幽,建筑物上都饰之以精美的砖雕、木雕以及石雕,华丽典雅,造型优美,硬生生在太行山麓营造出一派塞北江南的风光。 穿过几道回廊,跨过一道小桥,江逐流随王魁发来到了正厅。正厅面积极大,装饰看上去并不富丽堂皇,和院子中的风景构成了极大的反差。造成这样感觉的原因主要是江逐流不识货,因为他并不知道,这正厅内看似寻常的家具装饰都是用上好的红木、楠木或者紫檀木制成的。 入座后喝了几口茶水,又寒暄了一通,王魁发才说道今日的正题。 “江贤侄,既然家中的事情已经处理妥当,那么现在可否进行敝号的测试呢?” “小侄这里没有任何问题,听凭王伯父安排。”江逐流欠身答道。 “呵呵,既然如此,不如现在就开始吧。”王魁发抚髯一笑,指着王魁财、王魁福道,“按照泰顺号的规矩,这次测试由我二弟、三弟负责,老朽只有观看的权利。” 江逐流笑着点头,“小侄自当遵守贵号的规矩。” “好了,二弟、三弟,下面由你们安排吧。”王魁发退到一旁。 王魁财、王魁福两个人齐齐地走到正厅当中,一抱拳道:“江先生,下面我们两人就先向你说一下敝号测试的规矩。” 江逐流连忙站了起来。 “在下洗耳恭听。” 这王魁财、王魁福二人语气中跟他透着客气,称他为“江先生”,江逐流自然不好意思老着脸皮攀什么关系自称“小侄”了。 “敝号总稽核的测试共分两部分。第一部分是算盘技能测试,由敝人负责。”王魁福首先说道。 “这算盘测试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为加减法,其中加减法各一百道题;第二部分为乘除法,也是乘法除法各有一百道计算题;第三部分为加减乘除混合运算。一共一百道题目。以上内容你可听得明白?” 江逐流点头:“在下明白。” 王魁福笑道:“测试的规则是这样的。敝号待会儿每一部分都会派出一名选手和江先生一起计算。比赛用水漏计时,时限为一刻钟。比赛要求是,第一,江先生必须在规定时间内把题目做完,否则判负,;第二,江先生所做的题目必须全部正确,否则盼负;第三,江先生如果在达到以上两个条件的同时比敝号的选手先完成比赛,则可以担任账簿总稽核职务,否则,只能出任账簿稽核职位。” 江逐流一笑,“没问题,听凭贵号安排。” 王魁福拍手道:“来人,布置测试场地。” 几个人蹬蹬蹬跑进来,摆好桌子椅子,放好笔墨纸砚,然后退下。 王魁福又叫道:“王亮,还不给我进来。” 王魁发脸色一变。二弟这是怎么了?真是糊涂啊!怎么能把王亮叫过来参加测试呢?这王亮打得一手好算盘,在泰顺号所有店号中,王亮计算加减法速度是最快的。他和孟州分号的王汀并称泰顺号珠算双杰。可是算盘打得好有什么用啊?能查出刘掌柜账目的错弊吗?这是选账簿总稽核,不是挑选算盘高手。可是事已至此,王魁发能说什么呢? 一个年轻人昂首从外面进来。此人一身青衣,面色倨傲,看年龄比江逐流还要小上两岁。 “孙儿王亮拜见大爷爷、二爷爷、三爷爷!” “呵呵,王亮,这位就是你大爷爷提到的高手江舟江先生,你俩要多亲近亲近。”王魁福一脸慈祥,仿佛是见到心肝宝贝一般。 “江先生,久仰!” 王亮大刺刺地抱了一下拳,权当施礼。 “不必客气。” 江逐流还了一礼,对王亮的无礼并不见怪。反正在他那个年代,90后的小孩子都和王亮一般模样,鼻孔都朝上长着。 “江先生,”王魁福一指身后,那边摆了十几把算盘,“你去挑一把顺手的算盘,然后我们开始。” “不用,和小孩子比赛,我还用不到算盘!” —————————————————————————— 冲啊!大家用票票砸死老夏! 第二十一章 天才也是人 王亮脸色一变,轻哼了一声,不理睬江逐流,快步走到座位前坐下,桌子上,摆放着那把王亮最顺手的花梨木算盘。 王魁发三兄弟却大吃一惊,三人交流了一下眼神,彼此都能读懂对方眼中的意思。江舟也太托大了吧?按照他们三人的想法,以王亮骇人的珠算能力,江舟这场无论如何是输定了。谁曾料想,江舟竟然干脆不要算盘?莫非江舟自知一定会败,所以就彻底放弃这一场测试吗?可是听江舟的语气有自信满满的,怎么看都不像是要放弃的样子啊? 江逐流也走到座位下做好,示意可以开始了。 王魁福见二人都已经就位,就命人把测试题拿过来,分别放在王亮和江逐流面前,然后大声喝道:“计时开始!” 王亮立刻打开测试题,右手鬼魅般在算盘上拨动起来,速度快得让旁观者只能看到手指移动的虚影。那花梨木雕刻的算盘珠子发出连珠声响成一片,从远处听着仿佛一场急促暴雨连绵不绝地敲打在窗棂上的声音。于此同时,王亮左手握着一干细管狼毫,在面前的白纸上迅速记录下算盘上的数字。 江逐流不紧不慢地打开测试题,发现都是些每道题都有二十个数字组成,要计算出这二十个数字相加或者相减的答案。他展颜一笑,还不是太难嘛。 江逐流右手持着狼毫笔,左手食指指着试题快速往下移动,当左手移动到每道题的末端时,右手已经把答案写在纸上。敢情江逐流看到数字脑海中立刻就算出了答案,每道题所耗费的时间主要是书写答案的时间,算起来,每道题所用时间不过在两秒钟之内。一百道加法计算题和一百道减法计算题总共写下来,江逐流总共用了四百秒左右的时间,也就六分来钟。 当江逐流停下笔时,扭头一看,水漏才刚刚走了一半。江逐流也并不检查,他笑着对王魁福说道:“在下已经计算完毕,交卷!” 王亮身体一顿,侧目望了江逐流一眼,手上的动作就有了些微迟滞。不过这种情况只持续了很短一段时间,王亮的指法迅速恢复先前的水平。 王魁福强压着心中的惊讶,微笑着对江逐流说道:“你先稍候片刻,待会儿时间到了之后我们一起评判。” 江逐流一笑,坐在座位上静静等候。 在水漏还剩下不到七分之一的时候,王亮终于放下了笔。他大声道:“交卷。”只是声音虽大,听起来似乎缺少了一丝底气。 王魁福命人把两人试卷拿过来,呈到王魁发面前,王魁财也围过来一并观看。打开王亮的试卷,和手上的拟好的答案两相对照,不错,完全正确。再打开江逐流的试卷,三个人却目瞪口呆。 沉默了半晌,王魁发摇摇头,退到了一边。王魁财轻笑一下,也退了下去。王魁福咳嗽了一声,抬头对江逐流说道:“第一部分加减法测试结果,王亮获胜。” 王亮紧张的面孔顿时松弛下来,换上一副狂喜之色,他扭头鄙夷地瞟了一眼江逐流,心中道我以为有多么厉害呢,原来是个银样蜡枪头啊,就会唬唬人啊。 江逐流立刻站了起来。 “不可能!”他大声说道,“我计算速度比王亮快,为什么是他获胜?” 王魁福望着江逐流叹了口气道:“不错,你计算速度是比王亮快。可是判定胜负的关键并不光是看速度,还要要看结果。” 他将江逐流的卷子亮出来让众人看,“江舟,你看看你满纸写的是什么鬼画符?难道你胡乱画一些东西就是答案了吗?” 江逐流脑袋嗡得响了一下。天!他竟然在这个地方出了纰漏。现在是北宋,阿拉伯数字尚未传入中国,江逐流虽然计算对了所有的答案,但是他却是用阿拉伯数字书写。这在王氏三兄弟看来确实和鬼画符没什么差别。 自己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错误呢!江逐流有点发傻!明明试卷上命题是用的中国传统数字,他答题的时候只要稍微思考一下,就知道答案也应该用中国传统数字来书写,可是他竟然鬼使神差地用了阿拉伯数字。这怎么可能呢!江逐流一向自诩为逻辑严密,计算能力超强,为什么会在这关键的时候出现这么可笑的纰漏呢?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亲手杀死江大眼对他的影响太大了,虽然江逐流以为,他的神经已经足够坚强到可以面对杀人的血腥场面。 不行!江逐流对自己叫道,这是关键时刻,在这里绝对不能崩溃!要崩溃也要等回到家里去!无论如何,一定要把接下来的测试完成好!为了冬儿,为了江母,他必须坚持住!身为男人,这是一种必须承担的责任,既然肩负了,就绝对不可以逃避! “对不起,我无话可说!我认输!请进行下一场测试!” 江逐流腰杆挺得笔直,象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请王汀掌柜进来!”王魁福吩咐道。 王魁发又是一惊。 王汀虽然姓王,却和王魁发没有任何亲缘关系,他今年六十多岁了,还担任着泰顺号孟州分号的掌柜,一手算盘功夫绝对不次于王魁财的孙子王亮,尤其是乘除法珠算功夫,更是在王亮之上。所以在泰顺号内,王汀、王亮这一老一少虽然年龄相差悬殊,却并称泰顺双杰。 王魁发对二弟的行径隐隐有些不满起来。以江舟这样的珠算水平,即使测试乘除法,让王亮继续下一场也就足够了,为什么要把王汀叫过来呢?更让王魁发生气的是,调动一个分号掌柜这么大的事情,二弟为什么事先不向他禀告一声?在泰顺号,究竟是谁在当家呢? 王汀进来向王魁发以及王魁福、王魁财三人见了个礼。 王魁发摆了摆手道:“王掌柜,今日事情全由魁福安排,你听得便是。” 王魁福向大哥告了个罪,对王汀吩咐道:“王掌柜,那位是江舟江先生。今日由你测试他的珠算乘除法水平,你无比要尽心尽力!” 王汀对江逐流施礼道:“王汀请江先生多指点了!” 江逐流看王汀一个六十多岁老头向自己行礼,如何敢受?他连忙让到一旁还礼道:“江舟不敢,还是请王掌柜多多赐教才是!” 见两人寒暄过,王魁福开口道“王掌柜,这里有十多把算盘,你来亲自挑选吧。” 王汀点头说好。 王魁福又问江逐流:“江先生,你呢?依旧不用算盘吗?” “不,这次我要拿一把算盘!” ——————————- 因为路由器故障,老夏到现在才能上网更新,为了表示对书友的歉意,老夏决定今日加更一章,一共更新三章,希望广大书友继续砸票支持老夏。 第二十二章 一尺还一丈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江逐流随手拿了一把算盘回到座位上。他抬手向王魁福示意,表示已经准备好了。 对于别人的诧异目光,江逐流并不理会。他并不是因为他输了一场从而对自己心算能力失去了自信所以才在第二场比赛中选用了算盘。恰恰相反,江逐流对自己的心算能力有着强大的自信,他选用算盘不是因为怕输,而是出于对王汀的尊重。 江逐流今年二十一岁,从年龄上来看,他即使称呼六十多岁的王汀一声爷爷也不算吃亏。王汀既然对他这么客气,他又怎么好意思卖狂呢?“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向来都是江逐流做人的原则。 王汀今年六十多岁,在算盘上的功夫至少有几十年了。如果江逐流用心算都要快过王汀的算盘,那么让王汀有何脸面再在泰顺号呆下去呢?所以,江逐流选择了算盘,即便让王汀输,也要输得好看一下。 想想这个决定江逐流自己都好笑。这让他想起以前看的香港电影常用的套路:一个英武少年对少林寺的掌门说道,在下是用少林拳打败前辈的,所以前辈你不必羞愧,你不是输给了在下,而是输给了少林拳。 江逐流想,待会儿我要不要对王汀说,前辈并不是输给我的,而是输给算盘的? 坐到座位上,江逐流冲王汀笑一下,然后将算盘放在桌面上,开始调整桌面上物品的位置。算盘放在中间,正好压住答题纸,砚台放在桌面的右上角,桌子的左面空出来一会儿摆放卷子。 做完这一切后,江逐流右手持笔,食指、中指、无名指在上,拇指小指在下,正好夹住羊毫笔的笔管。然后江逐流伸出右手在算盘上拨动了几下,练习一下算盘指法。 江逐流拨珠的指法在现代珠算中属于三指拨珠,所谓三指拨珠,是指右手的无名指、小指向掌心自然弯曲,拇指、食指、中指伸出,垂直于算盘进行拨珠。在拨珠的时候,手指有着严格的分工,其中拇指,专拨下珠靠梁、食指专拨下珠离梁、中指专拨上珠靠梁与离梁,而无名指和小指正好一上一下夹住笔管。 江逐流飞快地练习着指法,什么单指独拨、两指联拨、三指联拨交替进行。这宋代算盘是老式的七珠算盘,和江逐流上学的时候学习的新式五珠算盘比起来要笨重的多,江逐流打起来颇不习惯,不过即使如此,在旁观者看来,他也是运指如飞,异常娴熟。 王魁福看江逐流采用了将毛笔夹在手中的怪异姿势拨打算盘,心中倒也不敢小觑,悄悄地站在一旁观看。可是看了半天除了发现江逐流指法娴熟外,竟然没有看出江逐流在练习的是什么珠算口诀。 王魁福看王汀那边已经准备停当,就开口向江逐流说道:“江先生,你这里准备的如何?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江逐流停下练习,笑着对王魁福道:“没问题,我也准备好了。” 王魁发一声令下,乘除法的珠算测试立刻开始。 王汀不愧是在算盘上浸润了几十年的老手,一只干枯的老手一旦沾上算盘,拨动的速度竟然比江逐流还快上几分。只见他左手写答案,右手打算盘,转眼之间,卷子上已经写满了答案。 相比之下,江逐流动作频率显然慢上一些。他右手打算盘,右手写答案,这一停一顿之间,就要比王汀多耗去不少时间。看起来形势似乎不怎么乐观。 可是当王魁福站在江逐流身后时却大大的吃了一惊,因为同样的时间内,王汀刚算到乘法的第六十七题,而江逐流却算到乘法的第七十二题。 这不大可能吧?为什么江逐流单手打算盘单手写字,指法仿佛也比王汀慢,计算起来的速度竟然会比王汀快呢? 王魁发、王魁财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他们俩也站在江逐流身后想找出端倪。 再看了几眼,王魁发首先发现问题,那就是算盘中每档虽然有七个算珠,江逐流却只拨动其中四个,剩下上梁的顶珠和下梁的底珠从不拨动。 这就奇了,不用顶珠底珠江逐流是如何计算的呢? 王魁福和王魁财也发现了另一点,就是江逐流拨珠的手法中从来不出现悬珠。 随着时间的推移,江逐流拨动算珠的指法越来越快,刚开始他的指法频率比王汀要慢上一分,可是八十道计算题后,他的指法速率不但追上了王汀,而且还要快上半分。 大厅内鸦雀无声,只听得算盘珠清脆的响声。 蓦地,江逐流右手离开算盘,飞快地写下最后一个数字,然后长嘘一口气道:“王前辈,在下已经计算完毕!” 此时,王汀的计算题还余下一十三道。 王汀也叹一口气,将手中的羊毫毛笔一掷,道:“三位店东,老朽余下的一十三道题也不必计算了。只要江先生计算的二百道题目中对了一百八十七道,就算老朽输了!” 王魁发兄弟三人把江逐流的卷子拿过来,和事先拟算的答案一对照,结果没有一道差错。江逐流竟然二百道乘除法计算题百分之百正确! 王汀面露惭色,他迈步到江逐流面前深鞠一躬,“江先生真是少年才俊,老朽输得是心服口服。” 江逐流连忙扶住王汀,安慰道:“王掌柜功力深厚,江舟只是侥幸赢得一局,王掌柜如此这般不是折煞江舟么!” “输了就是输了,江先生不必往老朽脸上贴金了。”王掌柜梗着脖子说道,“不过,江先生,虽然这局输了,老朽还想再向你请教一场。” “三位东家,能否让王汀继续和江先生进行第三场加减乘除混合珠算测试呢?” 王魁福用目光征询了一下大哥、二哥的意见,大笑着说道:“我们三人正有此意!王掌柜务必全力以赴,展露出真正实力!” “王汀必不让三位东家失望!”王汀双目放光,他大喝道:“小六,把我的算盘给我呈上来!” ——————- 今天已更两章,晚十点后会加更一章,老夏呼吁书友疯狂砸票! 第二十三章 挂羊头卖狗肉 一个八九岁孩童走了进来,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弹指可破,胖乎乎地十分可爱。他手里紧紧抱着一个黄澄澄的算盘,来到王汀跟前。 王汀掐了一下小六粉嫩的脸蛋,又摸了摸他额头,显然是对他十分疼爱。 接过小六手中的算盘,王汀伸手一晃,算盘发出叮咚不绝的清脆响声,大厅内隐隐可以听到回音。 “江先生,老朽已经十多年没有动用过这个老伙计,没有想到今日却被江先生逼得破了例,惹江先生笑话了!” “呵呵,王掌柜客气。打算盘当然是要用自己最顺手的,这把算盘你既然顺手,用来比赛自是理所当然。” 王汀面有惭色,“江先生,我这个算盘不同于一般的算盘,在这里我可要给你讲清楚。这把算盘精钢为框,赤铜做档,玛瑙为珠,触手夏日冰凉,冬日暖温。” 江逐流满眼星星,玛瑙做的算盘珠,那这把算盘究竟值多少钱呢? “除了价值昂贵之外,这把算盘还有一个机关,只要我按动这个红色按钮,它就会弹出一把小算盘。” 王汀伸手一按,叮地一声作响,果然又弹出一把小算盘。这把小算盘位于原来算盘的左方,和一高一低的连在一起。 江逐流一笑,古人就是花样多,连一把算盘,都搞出那么多花样。 王汀将这把加长算盘往桌子上一放,堪堪占据了桌子四分之三的长度。他双臂一伸,左手放在小算盘上,右手放在大算盘上,双手急速地拨动了起来,只听一阵噼里啪啦连珠炮似的脆响。 “王掌柜,江舟今日算是开眼了。一直听人说珠算高手可以左手打加减右手算乘除,左右开弓双手拨打狮子滚绣球如探囊取物,只是无缘得见,不曾想今日却在这里看到老前辈的施展如此绝技。” 第三部分珠算测试是一百道加减乘除的混合运算题。江逐流看了王汀左右开弓的珠算绝技,知道如果他继续用算盘进行计算,这第三部分珠算测试多半是输定了。这倒不是说江逐流的珠算水平不如王汀,只是因为江逐流用的算盘不顺手。 江逐流在大学中上珠算课用的是新式定位算盘。所谓新式定位算盘,就是在旧式算盘的基础上改革而成的。而旧式算盘,基本上和刚才王汀、王亮比赛时用的算盘一样。 新式定位算盘,在旧式算盘上框上上框增设了便于多位数乘除定位用的活动定位标(或称游算),运算时间可随时写上乘数、中标增设了供加、减、乘、除用的活动定位尺,刻有:7654321等数字,横钱上面的为定位法则,横线下面的为答案数位;下框增设了供开平方用的活动个位标;在下框中侧增设了供清盘用的拨珠弹簧;并改二、五结构为一、四珠结构,所以也称五珠定位算盘。 旧式算盘口诀庞杂,规则繁多,而且十位与个位的杆珠定位困难,档位容易混淆,在多位数的演算过程中,稍不注意,手指一离开中梁档位,档位即混淆了,影响了得数的准确性。定位算盘由于增设了定位标,避免了十位与个位杆珠关系的混淆,可以“以加代乘”,“以减代除”,不必死记和操演复杂的归除口诀;学会了加减运算,就会乘除运算,可以获得举一反三的效果。 另一方面,旧式算盘是二、五珠结构,也称谓七珠算盘。在使用过程中,加大了底珠、顶珠和悬珠的多余的拨珠动作。新式五珠定位算盘采用一、四珠结构,避免使用顶珠、底珠和悬珠,减少了演算过程中的辅助动作,大大了提高了计算效率。 江逐流学的是五珠算盘,让他用七珠算盘来计算就勉为其难了。刚才在第二部分乘除法测试题中,他还把七珠算盘当五珠算盘来用,还可以勉强赢了未使出真功夫的王汀。现在王汀施展出双手左右开弓的算盘技巧,除非江逐流能拿到一把一千年后才出现的新式五珠算盘,否则他是必输无疑! 这种情况下,江逐流要想赢使出真本领的王汀,必须放下算盘,使用他超强的计算能力。对珠算高手来说,能胜过他们的只有心算了! 可是在北宋时期,谁又能明白记过训练心算其实比珠算快呢?假如江逐流完全凭心算能力赢了王汀的算盘,即使别人不说什么,王老头也会羞惭的没脸见人。从内心来说,江逐流又不愿意出现这一幕。 江逐流叹了口气,看来,只有来一招挂羊头卖狗肉了。他心中道,王汀王掌柜,不是江逐流不尊重你,而是这场比赛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输。冬儿和老娘都在家里等米下锅呢! 王魁福第三次发令,测试立刻开始。 王汀腰板一直,双目放光,两手如弹琴般在算盘上拂动起来,加减乘除的数字如流水一般从他的手指中流了出来。 江逐流却更绝,他先用心算计算出测试题的答案,然后装模作样地在算盘上用算珠摆出答案,然后用笔抄写下来。他从来没有想到过,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用这么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的办法来计算珠算题。 时间在飞快的流失,江逐流听着王汀的算盘声掌握着自己的计算进度。估计王汀马上就要算完时,江逐流飞快地书写下最后一道题的答案。 “王前辈,在下计算完毕。请查验!” 江舟笑呵呵地站了起来,于此同时,王汀手指一抖,将最后一个算盘珠拨上! ————————————— 今日第三更送到,老夏再次呼唤票票。 另:友情推荐一本同在新书榜的历史书《大明首辅》 链接:u./showbook.asp?bl_id=170685 第二十四章 仙家技法 第二十四章仙家技法 此时水漏的刻度刚刚走了三分之一。 江逐流暗自匝舌,王汀也确实强悍,若非自己使出挂羊头卖狗肉的伎俩,以珠算为表,心算为质,这珠算的第三部分测试怕是已经输了。 王魁福拿过王、江二人的卷子,开始查验答案。结果很快就出来了,王汀和江逐流一百道题目中无一差错。 “第三部分测试,江舟胜。”王魁福声音死板板的,“整个算盘技能测试中,江舟以二比一胜出,因此,仅从算盘技能角度来讲,江舟可以胜任账簿总稽核一职。” 江逐流听着王魁福的声音难过的差点哭了出来。他参加了无数次珠算大赛,还从来没有听人用这么死气沉沉地声音宣布他获胜的消息。以王魁福王三爷的声音潜质,到追悼大会当个主持人貌似很有前途。 “恭喜江贤侄!” “恭喜江先生!” 王魁发和王魁财两人笑呵呵地抱拳向江逐流道贺。 “多谢王伯父!多谢王前辈!” 江逐流一边还礼一边琢磨王魁财脸上笑容,难道他又过于敏感了?把王魁财简简单单的笑容看成意味深长了不成? 王汀一下子象老了几岁一般,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在使真功夫的情况下被人打败。以前他也败过一次,就是在算盘计算加减法的时候败给了和他并称泰顺双杰的王亮。但是那是王汀有意相让。因为王亮的算盘确实打得不错,又是二东家王魁财的孙子,王汀让一下也是理所当然的。可是这次,王汀已经使出了一百二十分的力气,却还是败在面前这个年轻人的手下。难道说,自己真的是老了吗? 思绪百转千回间,王汀已经恢复了一个长者应有的风范,他长笑一声,来到江逐流面前。 “恭喜江先生!你的算盘神乎其技,老朽自愧不如!” 江逐流对王汀能如此坦荡也深感佩服,他连忙还礼道:“王掌柜,承让了!江舟这毫末技艺,又怎敢称为神乎其技啊?倒是王掌柜左右开弓的盘算绝技,江舟大开眼界。说起来,江舟这一局实在是赢得侥幸啊!” 江逐流说这话倒也不是一味的奉承。论起双手打算盘,江逐流也见过几个。但是那些人是纯粹的表演,所以左右开弓,无非是左边一把算盘右边一把算盘,双手在算盘上打出早已经练好累加累减套路。漫说让他们象王汀这样左右开弓在两把算盘上进行不同的加减乘除混合运算,即使让他们在两个算盘上同时打出两道最简单的加法,这些所谓的双手打算盘的高手也不可能做到。 王魁发在一旁看得心怀大慰,这两人一人是泰顺号孟州分号的掌柜,一人是泰顺号将来的账簿总稽核,王魁发还真怕两人因为算盘比赛的缘故心中有什么芥蒂。现在看两个人这般模样,自是开心非常。 “江先生不必过谦,老朽输得是心服口服。”王汀连连摆手,“只是老朽有一事想请教江先生,不知道江先生可愿意赐教?” “请讲!” “老朽观江先生的指法不徐不疾,张弛有度,算珠调配之奇开老朽闻所未闻。天下算盘技法多出于吕、陶二门,指法无非是双合双分、斜合斜分、同上同下、扭进扭退等法度。但老朽所观,江先生这种指法既然没有含以上任意法度,这既不类似老朽所属的京东吕门,也不像是江南陶门所传,不知道江先生的算盘指法师从何人,所属何派?” 陶门是越国大夫范蠡所传,因其隐居江湖从商时被人称为陶朱公,所以这一派被称为陶门;吕门的来历则众说纷纭,一说是周太公吕尚在齐地所创,另一说则是秦相吕不韦在咸阳所创,究竟孰是孰非,连吕门中人也分不清楚。 这些江湖秘辛江逐流从未听说,自然分不清什么吕门陶门,反正在大学中教他们珠算课的美女讲师既不姓吕也不姓陶。至于王汀所说的什么“双合双分”等法度,江逐流倒是听美女讲师讲过,这是双指联拨必用的指法。问题是,江逐流现在是用心算计算出答案后直接在算盘上拨出答案,自然用不上什么“双合双分扭进扭退”的指法了。 “王掌柜,江舟也不知道自己的算盘指法属于什么门派。这算盘指法是江舟在梦中学会的。” “梦中?”王汀和王魁发三兄弟都惊呼。 “是呀!江舟某日午睡,忽见一仙子从云外飞来,传授了江舟算盘指法。一觉醒来后,江舟忽然间就会打算盘了!” 江逐流信口胡说。 若是在现代社会,江逐流如此说话,听的人早就一个打耳光扇过去,然后扭送江逐流到精神病医院去。可是在宋代,偏偏人们就相信此类事情。若不然,怎么解释江逐流的指法既然不属于陶门也不属于吕门偏偏速度和效率要远远胜过陶吕二门呢? 王汀双目放光,露出艳羡之色。他差点说出“江先生能不能将此指法传授于我”之类的话。可是转念一想,如此仙家秘籍,听一听已经是很有福气了,又怎么能奢望江舟把此等秘籍传授于他呢? 几人唏嘘半日,王魁发忽然醒悟过来。他一拉王魁财的衣襟,说道:“二弟,该你出马了。“ 王魁财面容一整,正色道:“江先生,第二部分是账簿能力测试,由老朽主持。” 江逐流道:“听王前辈吩咐。” 他从怀里拿出一本账簿,对江逐流说道:“这本账簿是我们泰顺号汇集各分号掌柜之力设计出来的。里面支持往来账目都是虚造的,凡三千六百七十八笔,江先生要在两个时辰内分析完账簿,核对完凭证,将其中赢利亏空计算清楚,并分析出其中不合理之处。若能完成,江先生就算过关。” ———————————— 砸票啊!大家使劲砸票啊! 第二十五章 历史的蝴蝶 江逐流接过账簿,发现是一本两册,前一册叫《银清薄》,后一册叫《货清薄》,再翻开两册账簿粗略一看,两本的格式一模一样,其中《银清薄》记录的是现金收付事项,《货清薄》记录的商品的购进销售情况。至于记录模式,都是逐日逐笔记录的流水日记账。在《银清薄》最后的账页中,还夹杂着几张票据。江逐流打开,原来是一叠收条。上面注明某年某月某日某人借现银若干,如是等等。 江逐流点了点头,看来这本账簿已经尽可能地模拟了当时的真实经营情况,说不定就是参照泰顺号某个分号的真实账簿进行一些增添删减变动修改而成。若按宋朝商人的观点,这一本两册账簿的账目已经纷繁复杂,即使是弄账老手初接触这两大册厚厚的流水账,也不知道改从何处先着手。可是这东西对学过现代会计知识的江逐流来说,不过是小菜一叠而已。 江逐流拿起笔来,从《银清薄》的第一笔记录开始重新制作凭证。他从现代商业会计的角度出发,按照现代会计准则和现代财务通则的规定,设计了相关的会计科目和明细分类账,然后开始在凭证上填制会计分录。 由于这些东西只要他自己看懂就行,所以为了节省时间他习惯性的选用了阿拉伯数字书写凭证登记会计明细帐户。 王魁发兄弟三人看江逐流不拿算盘去核算一笔一笔的银货支出,反而把白纸裁剪成小长条,然后在上面书写着一些奇怪的符号,这些符号就是第一场加减法计算的时候江逐流填在卷子上的鬼画符,这让三人实在是迷惑不解。莫非这鬼画符其中含有什么深意不成?再深一寻思,也对啊。江逐流不是说,他的算盘技巧是梦中一个仙女所传,莫非纸上这些弯弯曲曲的东西不是鬼画符而是仙女传授的仙家文字不成? 想到这里王魁福就大骇,刚才他把江逐流填在卷子上的仙家文字骂成鬼画符,不知道仙家会不会责怪?嗯,回去后一定要到财神庙去烧上几柱高香,希望天上的仙子莫要怪罪则个。再一想,不知道江逐流梦中的仙子和财神是什么关系,若是她和财神素无来往,岂不是拜错了庙门吗?一时间王魁福大犯踌躇。 花了大半个时辰,江逐流按照一笔一笔账簿记录将会计凭证制作好。然后又花了小半个时辰登记入对应的会计科目明细帐户,随后又根据会计凭证汇总数据登记总账,核对过总账和明细账各科目余额相等后,最后根据总账编制出资产负债表、损益表等会计报表。这一套东西江逐流在学校学了将近四年,此时做起来倒也驾轻就熟。最后,赶在一个半时辰内,他完成了全套会计工作。 “王前辈,江舟已经完成了账簿查验,这是江舟的查验报告。” 江逐流将用账簿查验分析结果交给王魁财,当然里面的数字已经改成汉字记数符号。 王魁发三兄弟围在一张桌子前,争相观看江逐流的分析报告。 “资金利用率过低、货物周转期过长、人工费太高、货物计价方式不合理……” 王魁发轻声的念着账簿分析报告上的文字,这里面有些名词他很熟悉,有些名词虽然是第一次见到,但是望文生义,也能理解个八八九九,可是有些名词他没有听过,从字面上也弄不懂什么意思。 “江贤侄,你这里写到‘资金利用率过低’,这资金的意思我大致还能明白,但是‘利用率’一词如何解释?这里说的过低又是什么意思?” 其实江逐流已经尽量写得接近宋代语言习惯,可是有些会计术语宋朝根本没有产生,他确实找不到对应的词汇,没有办法只有照搬过来。王魁发三兄弟弄不明白这些会计术语,也是他料想之中的事情。 “王伯父,‘资金’故名思议指的是资本金,也就是本钱本金的意思。‘利用率’是指这些本钱本金所产生的效率。” 王魁发一皱眉,“效率?” “晕,”江逐流嘴里又蹦出来一个现代词汇,“王伯父,这样吧。我给你举一个具体例子你就明白了。所谓‘资金利用率’所指的的就是让本钱能发挥多大的作用。比如贵号今日让我查验的账簿,其中存货加现银加借款共计本钱一千二百六十三两七钱三厘。” 江逐流拿过分析报告,指着一行数字向王魁发解释。 “而账簿中所涉及的货物买卖,一个月不过九十多两白银。这样下来,一年的生意总额才将将突破一千两白银。王伯父,这是不是显得有点浪费?这一千二百余两本钱足够开设八个以上的店铺,假设每个店铺生意总额八十两,那一年下来八家店铺的生意总额也合计有八千两现银啊。所以,我认为,账簿中所虚立的分号‘资金利用率’过低。” 王魁发一脸震惊,听看了一下王魁财、王魁福,发现二弟、三弟也和他同样震惊。江逐流所说的这个道理他们是懂得,但是从来没有把它上升的理论的高度,从来没有想到在查验账簿时分析一下这个所谓的“资金利用率”。因为账簿是虚立的,里面的数据并不是真实的经营数据,所以不用江逐流分析他们这些生意场的老手也能看出来。假如是真实数据呢?一千两本钱做了八千两的生意和一千两本钱做了七千九百两的生意这些细微差别他们会注意到吗?现在江逐流把这个数据设立成一个指标,强迫他们去关心这个数据,从而尽可能的用较少的本钱去做较大的生意,这是何等了不起的一个想法啊。 “哈哈!江贤侄你这么一讲解我就明白了。假如我‘以小博大’应该算是‘资金利用率高’吧?” 王魁发大笑着夸赞。 接下来的分析报告就不用说了,江逐流这边一一讲解,王魁发三兄弟连连点头。江逐流从现代社会中带去的会计理念对这个宋代商贾世家的冲击是前所未有的,那些令人振聋发聩新颖的会计核算理论和中国古代商人特有的精明相结合,将会产生什么样的化学反应呢? 也许,从江逐流第一天穿越到宋朝起,历史的蝴蝶已经开始煽动翅膀。 ——————————- 同志们,为了更爽,向我开票!!! 第二十六章 我杀了人 第二十六章我杀了人 泰顺号的待遇果然优厚。江逐流这边通过考核,王魁发那边已经吩咐王四喜从柜上预支五两白银薪金供江逐流补贴家用,其余薪金和花红待年底结算后一并支付。除此之外,泰顺号还将在清化镇为江逐流赁下一座独门独户的小院,虽然面积不是很大,但是比起江村的院子,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了。 王魁发吩咐下人准备酒宴,为泰顺号新任总稽核庆祝,江逐流这边百般推辞,最后连天色已黑,怕老母在家中惦记之类的说辞都搬出来了。王魁发无奈只好作罢。百善孝为先,遇到一个如此的孝子,王魁发也只好成全江逐流了。 出了门了,满面春风地和前来恭送的王魁发等人挥手道别,江逐流迈着轻快地步伐往北而去。直到拐了一个弯,确定王魁发等人望不到他的背影后,江逐流忽然间象变了一个人一样。 虽然看上去江逐流依然步履坚定,面色如常,可是却和刚才的样子判若两人,整个人象被抽去了精神气一样。 江逐流腹内翻江倒海,一阵阵想呕吐的感觉冲击着他的喉咙——他杀人了!他竟然杀人了!江大眼那灰白色的死鱼眼仿佛就在不远处死死地盯着他,让他后背上一阵阵地冒虚汗。 刚才在泰顺号提着劲儿参加测试,江逐流全力以赴,把所有的杂念都强行驱逐出脑海。因为这场测试关系着苑冬儿的将来,关系着江母的将来,江逐流丝毫大意不得。若不是为了苑冬儿,为了江母,江逐流又何必心狠手辣地杀了江大眼呢? 可是,现在这么一松劲,那万般杂念都飞入了江逐流的脑海。江大眼濒死前拼命挣扎地情形竟然象电影的慢镜头一样在江逐流脑海中不停地重播,以至于江逐流能清晰地记得当时的每一个哪怕是最细微的细节。倒了后来,江逐流也分不清楚,那些逼真的动作细节到底是他当时记忆下的真实情况还是事后产生的可怕幻觉。 江村远远在望了,家远远在望了,江逐流加快了步伐。到家了!到家了!只要到家,他就可以松懈下来,他就再也不虞种种失态被别人看到,惹别人怀疑了。 此时此刻,家才是最温暖的地方,家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疾步走进家中,江逐流再也忍不住了,他扑到院落的角落呕吐起来。 “官人,你怎么了?”冬儿连忙跑过去扶着江逐流,焦急地问道。 “舟儿,那里不舒服,要不要请大夫?”江母也闻声赶了过来,一脸关切。 呕吐了一阵,江逐流觉得心里好受一点,他扶住墙站好,强笑着对江母说道:“娘,我没事。天气闷热,我走路急了一点,歇息一下就好。” 江母颤巍巍地用手抹去江逐流额头上的虚汗,哆嗦着干瘪的嘴说道:“舟儿,你看看你都这个样子了,还逞强什么?知道了,我儿一定是忧虑家中无钱抓药,所以这般强忍!冬儿,你扶舟儿进房歇着,为娘到你天成叔家里借几十文铜钱……” “娘!真的没事!”江逐流深吸了一口气,把腹中翻江倒海的恶心强压下去,掏出了怀中的五两白银塞到江母手中,“娘,舟儿有钱呢。今日泰顺号的测试孩儿通过了,已经被王魁发东家聘为泰顺总号的账簿总稽核。柜上还预支了一半的薪银给孩儿,娘,这不,沉甸甸的五两白银,娘先收着。咱家再也不用为钱发愁了!” 江母摸索着沉甸甸银子,昏花的老眼中满是泪珠。等了多少年,江舟终于有出息了,江家才也为缺米少盐而发愁了。一时间,她真想发声大哭,想告诉早早躺在阴间的老头子,她没有愧对他们老江家,一个寡妇硬是把江舟拉扯成人,不但为他娶了一房媳妇儿,而且儿子还寻了一桩好差事。 “舟儿?你真的没事我就放心了。”江母信了江舟的话,“既然是路上走急了些,就快到房内歇息。冬儿,你不是说老母鸡今天又下了一个蛋?去灶房内烧点开水,为你家官人冲一碗鸡蛋水喝!” 冬儿应声要去,江逐流连忙拦下:“娘,我已经在泰顺号王东家那里用过餐饭,就别让冬儿忙了。我到房内歇息一下就好,你老也回房歇息吧。” 江母一听王魁发王东家竟然留儿子吃饭,一时间就高兴地欢天喜地。王东家是什么身份?寻常人家能和他说句话都高兴坏了,今日舟儿竟然能和王东家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了!那该是什么样的山珍海味啊?既然这样,家里的鸡蛋也不算什么稀罕了。江母一脸喜气,那模样,仿佛是她亲自吃到了山珍海味一般。 “娘,那舟儿回房去了啊!” 江逐流趁江母高兴,连忙拉着冬儿房内走。刚走了两步,江母张口把冬儿喊住。 “冬儿,你来娘这里。” 冬儿连忙松开江逐流,一路小跑地到江母跟前。 江母偷偷地把银子塞进冬儿的手中,口中低声交代:“乖媳妇儿,你将这银子收了去,千万莫让舟儿知道。男人有了钱难免大手大脚,钱还是我们女人掌握着放心。” 冬儿刚想推辞,江母脸色一沉,冬儿连忙闭上了嘴。 “乖媳妇儿,以后家里生活用度你要一手掌握。等年底舟儿发薪水的时候,你亲自到泰顺号柜上支取,莫要过他的手!” 冬儿连声应承。 回到房内,江逐流整个人象虚脱了一般瘫软在床上,浑身冒着虚汗,不住地打着冷战。 冬儿点着菜油灯,看官人脸色灰黄,虚汗不断,不由得又紧张了起来,她一边替江逐流擦拭额头的虚汗,一边和江逐流商量。 “官人,你这个样子怎么能行?要不,咱就听娘的话,去请大夫!” “不!不用!我,我歇息一下就好!” 江逐流强撑着身体阻拦道,随即又象被人抽去筋骨一般瘫软在床上,两眼死死地盯住房梁。 “官人!你莫吓我,你到底怎么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冬儿吓坏了,她捧住江逐流的脸不停地摇晃。 江逐流大颗的眼泪从眼眶流出,他忽然间坐起来一把抱住冬儿,将脸埋在她的怀里痛哭起来。 “冬儿!我杀了人!我杀了人!” 江逐流庞大的身躯缩成一团,在冬儿怀里抽搐得痛哭失声。 “他不该死!不该死啊!可是,为了你,为了这个家,我不得不杀啊!” —————————————— 老夏扑到书友怀里痛哭失声:“票票!票票!我知道我不该要票票!可是为了该死的新书榜,我不得不要啊!” 第二十七章 恐惧下的错误 “官人杀人了?”冬儿一呆,下意识地问道:“官人杀了谁?” “那个整日和江大海厮混的江大眼……” “啊!官人,你真的杀人了?你为什么杀他?为什么?” 冬儿吓坏了,她抱住江逐流不停地追问。 “我为了替你报仇,在荒坟处设局陷害了江大海,不料想竟然被江大眼发现。他跟踪我到泰顺号想敲诈我,我就把他杀了……” 江逐流抬起头来,望着苑冬儿,“我也不想杀他。可是不杀他不行啊。这样的把柄落在他手中日日被他敲诈,假如有一日满足不了他的yu望,他把内幕捅给江金川,哪可怎么办?纵然我可以远走高飞,可是你和娘怎么办?我不能把你们留在江村被他们报复啊!可是假如要逃,我们一家三口目标这么大,又能逃到哪里去?我设计江大海,就是避免你让人欺负,不能设计来设计去,最后还是让你被人欺负啊!所以我一狠心,就直接来个杀人灭口,把江大眼干掉了!” “冬儿,你是不是觉得我心狠手辣,觉得我是个杀人魔鬼?你是不是很讨厌我?是不是啊?”江逐流泪流满面,不停地追问。 冬儿心都要疼碎了,她把小脸紧紧贴着江逐流的脸流着泪说道:“官人,冬儿不管你是不是杀了人,也不管你杀的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冬儿只知道你是我的官人,你真心地对冬儿好。自从冬儿的爹娘死后,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人对冬儿象官人这么好了。冬儿现在很高兴,很开心,官人为了冬儿什么都肯做,冬儿怎么会讨厌官人呢?冬儿高兴还来不及呢!” 滚烫地热泪顺着脸颊流下,滚入江逐流的嘴唇,他分不清这到底是他的眼泪还是苑冬儿的眼泪,那咸咸的滋味顺着喉咙下去,仿佛沁入了他的心脏。 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人的嘴唇挨到了一起,冰冷的舌尖扣开颤抖的牙关紧密地交缠在一起,互相籍慰着对方。两人都疯狂起来……暴风雨终于停歇。 苑冬儿紧紧搂着俯在自己身上的江逐流,忽然间幸福地哭了起来。 “冬儿,怎么了?不要哭,是我不好!” 江逐流被冬儿的哭声弄得清醒过来,他连骂自己真是畜生,竟然在杀了人之后,又侵犯了冬儿。 江逐流很喜欢冬儿,内心里也把冬儿当成自己的老婆。可是他清醒的知道,冬儿毕竟不是他的老婆。冬儿是江舟的老婆,江舟虽然现在渺无音讯,但是迟早是要回来的。如果他和冬儿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么江舟回来后该怎么办呢?以古代女人三从四德三贞九烈的思想观念,冬儿必然会寻死觅活,到时候万一冬儿有个三长两短,江逐流岂不遗恨终生?所以虽然和冬儿同居一室,江逐流尽量避免和和冬儿同床睡觉,他总是借口温读诗书趴在床上睡觉了,即使偶尔有那么几次实在顶不住了到床上睡觉,江逐流也是和衣而卧,和冬儿保持着明显的距离。他很清楚自己的自制力,生怕自己碰到冬儿后受不了诱惑一发不可收拾从而酿成大错。 可是江逐流万万没有想到,他小心翼翼地精心保持二十多日的心理防线今天竟然会崩溃了。杀人后的恐惧心理使他忽略了保持那道心理防线,使他下意识地抱住冬儿去寻求籍慰。在另一个世界,他不过是个学生,还没有走上社会。可是在这个世界里,他一个人就要撑起一个家,去和各种势力展开搏斗;在另一个世界,他有父母,有朋友,有同学,有老师可以依靠,可以倾诉,可以寻求帮助。可是在这个世界,他举目无亲,孤单单的一个人,唯一可以信任依靠的人只有冬儿。在这个时候,在江逐流心中,冬儿就是属于他的,他根本没有想到冬儿是那个该死的江舟的老婆。 当发展到肌肤相亲互相亲吻的时候江逐流知道已经控制不住了,他也不想控制。他需要发泄,需要宣泄。从掉进三眼古井到现在二十多天时间内发生太多事情了,他真希望这是一场梦,醒来后他还在河南财经学院。可是这毕竟不是梦! 当冬儿的哭声响起时,他才清醒过来,可是此时,木已成舟,一切都晚了。 江逐流一边懊恼,一边忙手忙脚乱地安慰冬儿。他不知道冬儿为什么哭,难道她发现了自己不是她的丈夫?无论自己长得和江舟再相像,也不可能连*****的动作和习惯都一模一样啊! “别伤心了,冬儿,是我对不起你!” “不,官人,冬儿不是伤心,冬儿是高兴,是开心!”冬儿扬起小脸笑魇如花,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官人,冬儿和你成婚快四个月了,今天晚上,冬儿终于真正成了官人的女人!” “什么?” 江逐流呆住了,这时候他才发觉,冬儿雪白的双股间竟然有殷红的血迹。在冬儿身下,洁白的床单上,一团血迹艳若桃花。 难道说,冬儿竟然是处女?和江舟生活了一个多月的冬儿竟然还是处女? 冬儿幸福地将头埋在江逐流的腋窝下,幸福地说道:“我一直以为官人不喜欢冬儿,结婚后从来没有碰过冬儿一下。现在冬儿才知道自己错了,原来,官人还是喜欢冬儿的!” —————————- 各位老大,施舍点票票吧! 第二十八章 再起风波 江逐流欣喜若狂!什么******恐惧!什么******内疚!什么******负罪感通通见鬼去吧!冬儿现在是我的人了! 江逐流喜欢冬儿!从见到冬儿的第一眼起就喜欢冬儿!正是因为这个喜欢,才让他甘愿为冬儿去做一切事情,甘愿为冬儿去冒任何风险。正是因为这个喜欢,江逐流才会在和冬儿相处一室,甚至躺在同一张床上的情况下,他才会对冬儿毫发未碰!因为他觉得那样是对心爱人的伤害和亵du! 换而言之,假如和江逐流同居一室的不是冬儿,而是另外一个江逐流不喜欢或者更准确地说,不象喜欢冬儿那样如此喜欢的女子,江逐流可能早就把她拿下了。这种拿下很可能只是纯粹出于性的目的,是为了发泄和放松自己。江逐流并不介意别人怎么看他,他不是假模假式的道学先生,他是现代人,是思想最开放的八零后一代,即使来到宋朝,他的思想观念也不会穿越到宋朝的道德模式。 因为江逐流太喜欢冬儿了,所以才会顾虑他的举动会不会对冬儿造成哪怕一点点的伤害。他不碰冬儿,并不是怕对不起那个和他一模一样的江舟,而是怕对不起冬儿。可是现在,江逐流才发现,原来他的顾虑是多么的多余和可笑,冬儿竟然还是处女!冬儿只是江舟名义上的妻子。 经过这一次以后,江逐流可以大声宣布,冬儿是他的女人,是一个完完全全属于他的女人!即使江舟忽然归来,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那就是只有他江逐流才可以理直气壮地说自己是冬儿真正的丈夫! 江逐流紧紧抱住冬儿,大手抚mo着冬儿的秀发,嗅着从冬儿身上传来的若有若无的香气,大脑几乎被狂喜冲昏。 “冬儿,你是我的人!” “嗯……” “冬儿,你以后要跟着我!” “嗯……” “冬儿,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无论谁回来,你都要跟着我!” “噗嗤” 冬儿终于忍不住笑了。 “官人,你说话好奇怪哦!什么无论谁回来?咱家就我们三口,还会有谁回来呢?” “咳!嗯嗯!”江逐流支支吾吾道,“总之,你今生今世都要跟着我,不许离开!” “傻官人,冬儿是你的人,不跟着你跟着谁啊?漫说是今生今世,在冬儿心中,即使是来生来世,生生世世,冬儿都要跟定官人,和官人永不分开。” 这是江逐流听到的最动听的情话!无论多高明的演员,无论多煽情的作家,无论她们说出或者写出精彩多么缠mian多么触动人的心灵的爱情表白,在江逐流耳中都比不上冬儿这一句实实在在的大实话。 “冬儿,以后不许叫我官人,你要叫我哥。” 江逐流将头埋在冬儿的发际,牙齿轻轻啮咬叫她晶莹剔透的耳垂儿。 冬儿吃吃笑着,努力躲避着江逐流的骚扰。 “官人,冬儿不习惯。再说,冬儿这样叫别人会笑话冬儿的,哎呦……” 冬儿最终还是没有躲江逐流的大嘴,耳垂儿被江逐流的大嘴含中。顿时冬儿耳朵发烫浑身发软,雪白的脖际下飞起一抹嫣红。 “不行,不要管别人笑话不笑话,我就要你叫我哥!” 江逐流舌头轻轻地滑过冬儿的耳廓,灵巧地舌尖围绕着她的耳孔旋转,并轻轻地往她耳孔中嘘着热气。 “哎呦,官人,你别闹了,冬儿受不了……” 冬儿低声求饶,可是江逐流并不罢休。 “快叫,快叫啊,你叫哥我就放过你!” 冬儿浑身发软,媚眼如丝。 “哥……” 于是又掀起了一场风暴。 第二日一早,江逐流醒来,看到冬儿将头依偎在他的肩膀上,紧紧地抱住他的胳膊,甜甜地睡着。她抱得那个紧啊,江逐流抽了几下都没有抽开。 这傻丫头,又不是金条,抱那么紧干嘛? 江逐流无奈地笑着。其实冬儿抱得紧只是一方面,主要还是他不敢用力抽,他生怕用力大一点会惊醒冬儿,小丫头才十七岁,昨天晚上几经风暴,一定是累坏了,多让她休息休息吧。只是这么一来,江逐流打算提早起床为冬儿烧早饭的模范丈夫的计划就完全泡汤了。 江逐流就那样歪歪斜斜地半躺在床上,爱怜地看着冬儿。小丫头本来就漂亮,经过一夜几度春风之后,竟然在漂亮之中又多了几分妩媚。这也许就是少女与女人之间的分别吧。 冬儿在睡梦中嘤咛一下,可爱的小脸上竟然多了几分笑容。她在梦里遇到了什么事情,让她笑得如此开心?江逐流邪恶地想,莫非小丫头在梦里也梦到他和她云雨不成? 冬儿翻了个身,换了个姿势。她松开了江逐流的胳膊,又抱住了江逐流的胸膛。 江逐流抚mo着冬儿的小手,觉得又嫩又滑。他仔细一看,这才发觉,原来这段时日他不曾注意,冬儿的小手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虽然肤色还是有点发黑,但是手上的裂纹已经完全消失,粗糙的皮肤也嫩滑起来。 江逐流又是一阵高兴,看来他的土制润手霜还是蛮有功效的,二十多天时间内冬儿的手竟然能恢复到这般天地。也真是奇怪啊,为什么昨夜和冬儿翻云覆雨的时候竟然没有注意到冬儿的手呢? 终于冬儿醒来了,她一张开眼睛,就发现江逐流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不由得嘤咛一声,把整个身子躲在被子下面,太羞人了! 江逐流嬉笑着要掀被单,冬儿却死死抓住被单不让。 “乖冬儿,其实我早已经看光了,你害羞什么。来,再让哥看看!” “不行!不行!就是不行!” “来,让哥给你穿衣服!” “不行!羞死人了!” 冬儿小脸通红,就是不肯松开被单。 “官人,你先出去,让冬儿自己穿衣服起来。” “什么,还叫我官人?”江逐流不愿意了,“快叫我哥!” “那,那我叫哥,”冬儿可怜兮兮地说道,“我叫了之后,你得出去,让我自己穿衣可好?” 江逐流点头。 “哥……” 江逐流摇头。 “太低了,听不到!” “哥……” “什么?好像有只蚊子在叫!” “哥!” 冬儿大声叫了一下,立刻把脸都蒙到了被单下。 “哈哈,好了,冬儿,不捉弄你。”江逐流哈哈大笑,“我这就出去,让你自己穿衣。” 江逐流穿好衣服走出房间。太阳刚刚冒出头了,空气清新无比。江逐流心情大爽,在院子里活动起拳脚。他舞动起来拳脚生风,看来中学时在市散打队学的散打功夫并没有丢下。 正舞得兴起,忽然间看见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向他家院子方向走过来,为首一人正是江金川。 江逐流一怔,江金川过来干嘛? —————————- 各位书友,因为临近年关比较忙碌,《大宋之天子门生》更新时间改为上午10点和晚上9点。 第二十九章 江氏祖训 江金川大摇大摆地走到院子门口,身后跟着江金海、江金川哼哈二将以及其他一并闲人。他们正想进去,一抬头,江逐流正似笑非笑地挡在院子门口。 “族长大人,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江舟,你做得好事!”江金川黑着脸喝道!他本想进了院子再对江逐流发飙,没有想到江逐流根本没有让路请他们进去的意思,只好在院子外就摆开架势。 “族长大人,你这话是从何谈起啊?” 江舟一脸无辜,心中却在盘算,是江大海的事情被发现了?还是江大眼的事情被发现了呢?不可能啊! 江金川冷笑一声,开口说道:“从何谈起?难道你自己还不知道错在那里吗?” 江逐流摇头,“江舟实在是不知!” “我来问你,人言你到泰顺总号就职账簿总稽核一事可否属实?” 江逐流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原来是为这件事情而来的啊。 “启禀族长大人,确有此事。江舟昨日已经顺利通过泰顺号的测试,被聘为账簿总稽核一职。” “嘟!大胆!”江金海、江金山两人齐声暴喝。 江逐流吓了一跳,心说怎么回事,想打劫还是怎么的? 江金川跨前一步,质问道:“江舟,我来问你,江氏祖训你可曾记得?” “禀族长大人,江舟记得清清楚楚,一条都不敢忘却。” 江逐流信口答道。反正先敷衍敷衍老家伙再说,老家伙如果要追问他具体内容,他再想其他辄。但是江逐流相信,江金川是绝对不会继续提问的。他不相信,这帮老家伙大清早兴师动众跑过来就是来提问他江氏祖训的。 “那好,你可曾记得,在江氏祖训中有一条‘凡我江氏子孙一律不得从商’规定呢?” 江逐流恍然大悟,他现在才弄明白,这帮老家伙是为什么而来。 见江逐流低头不语,江金川冷笑几声,继续说道:“自古以来商人逐利,唯利是图,所谓无商不奸,无商不滑。在士农工商之中商人排在最末,身份等同于市井小人。所以江氏列祖列宗才会定制下祖训,规定‘凡江氏子孙者一律不得从商’。” “想我江氏一族虽说不是什么书香门第,但是也是农耕世家,家世清白,不意今日竟然出现你这个不孝子孙违背族规,到泰顺总号当下贱的总稽核,真是羞煞先人!羞煞先人啊!老夫身为江氏族长,没有管束好族中子弟,真是愧对列祖列宗啊!” 江金川顿足捶胸咧着没牙的嘴干嚎起来。江金海、江金山连忙在旁边又是捶背又是拍胸的抚慰劝解。 江逐流则站在一旁冷冷地观看几个老家伙表演,看看他们究竟还有什么把戏。 江金川几个老家伙表演了半天,见江逐流无动于衷,只好停了下来。 “江舟!你可知错?” 江金川收起干嚎,沉声说道。 “禀族长大人,江舟知道自己错了!”江逐流虚抱了一下拳头,说道,“不过族长大人,江舟之错事出有因。” “咦,这么说你错的还有理啊?说说看,什么原因!” “启禀族长大人,因族里其他人有错在先,族长并为责罚,所以江舟一不小心,才又犯错!” “原来如此啊!”江金川心中一乐,没有想到,今日来收拾江舟这个虾米,还另外带出一个螃蟹来。 “江舟,你说说,是什么人还犯了什么错误啊?” “禀告族长大人,那人也违背了‘凡我江氏子孙不得从商’的祖训,至于哪个人是谁,江舟不敢说。” 江金川心中大奇,还有人违背了祖训啊?我怎么没有听说啊?听说江老四因为没有地,去卖糖葫芦去了,莫非江舟说的是他? “江舟,你只管大胆说来,无论哪人是谁,我定当以族规办他!” “嗯,有族长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江逐流拱手答道,“禀告族长,那个违背‘子孙不得经商’祖训的人就是族长你!” “江舟!你少在这里胡言乱语!”江金川大怒,没有想到绕来绕去把自个儿给绕进去了,“你给我说说,老夫什么时候违背祖训经商了。如果说不出来,休怪老夫不客气了!” “对,你这个无知竖子竟然敢污蔑族长,今日你若说不上来,就要让你好看!” 哼哼二将和其他人张牙舞爪地为江金川助威。 江逐流笑了一下,不紧不慢地说道:“禀告族长,昨日江舟在泰顺号王店东那里听闻,族长每逢收获之日,必到泰顺号中卖粮,不知道可有此事?” 江金川家中有五六百亩地,每年收获粮食不是少数。而泰顺号因为人口众多,每年消耗粮食数量甚巨,所以王魁发就命人直接从一些种粮大户中收粮上来,这样比泰顺号从粮行购买要便宜一些,而对这些大户来说来说,泰顺号出的价格比粮行的收购价又高一些,所以他们也乐意到泰顺号卖粮。江金川就是向泰顺号供应粮食的大户之一,没有想到今日却被江逐流当作质问的把柄。 “你、你、你!” 江金川气得浑身发抖,胡子一倔一倔的,差点没有背过气。 “胡言乱语!”江金山跳了出来为江金川辩护,“族长只是粜粮,怎么能说是从商呢?” “呵呵,金山族爷,你如此气急败坏作甚!”江逐流对江金川没有背过气很是遗憾,“商者,买卖也。请问族长粜粮可曾涉及买卖?假如涉及买卖,就是商了!” 江金山也气得浑身发抖,偏偏说不出话来。就这时,一个声音从后面响起。 “江舟兄弟,江氏祖训中所言‘从商’是指的加入‘商户’,而不是偶尔地一买一卖。” 扭头看过去,只见江文、江武兄弟手拿两把折扇,施施然而来。 “兄弟既然到泰顺号就任账簿总稽核,那么按照行规就应该加入‘商户’,这个一入商户嘛,就当然违背江氏祖训了!” 第三十章 又一笔账 江文、江武兄弟是过了京西路河南府州试的人,按照后世明朝、清朝的说法,那是有秀才功名在身,见识自然不是江金山这个狗头军师所能比拟的。他们一出口就切中要害,直接把“从商”和偶尔的买卖区分开来。 “对对!”江金山连忙接口叫道:“族长只是偶尔地出售余粮而已,怎么能叫从商呢?江舟你分明是故意把水搅浑。” “呵呵,”江逐流冷笑一声,“有道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没有想到今日连‘爷孙兵’我都碰到了。” 他一指江文、江武二人说道:“两位族兄,我来问你,江氏祖训中可曾用白纸黑字写出什么叫‘从商’吗?” 二人一摇头,道:“这倒没有。” “这就便是了!”江逐流哂笑道,“既然江氏祖训中没有对‘从商’下过定义,你们兄弟二人凭什么说祖训中所说的‘从商’是指加入商户而不是偶尔的买卖呢?难道你们二人是江氏列祖列宗神魂附体?还是江氏列祖列宗夜晚托梦给你们,让你们对老祖宗当初订立祖训的真实意图才如此明了?” 江逐流词锋如刀,让江文江武兄弟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招架。 “还有你,江金山江族爷!”江逐流将枪口对准了狗头军师,“枉你活了一把年纪,竟然在这里满口胡柴附和江文兄弟的话,你对得起江氏的列祖列宗吗?” 江金山被气得面色殷红,和那红脸老头江金山有得一拼。 江逐流整了整衣冠,向江金川拜了一拜。 “族长大人。江舟以为,江氏老祖宗定下不得从商的祖训,分明是让江氏后辈都不得涉及商业买卖。族长大人家中有余粮是不是?难道处理余粮只有买卖一途吗?族长完全可以把多出的余粮分给族人啊。江氏一族中有多少族人家中粮食不够吃而不得不去扒树皮挖野菜甚至用观音土来充饥,这样族长既全了同宗之义,也避免了违背祖训之悖。” 江逐流踱着方步,侃侃而谈:“江舟不才,在这里妄自揣度一下老祖宗订立祖训的想法。窃以为列祖列宗订制下子孙不得从商的原意乃是让族人同舟共济,帮贫扶困,将家中多余物品用来赈济同族穷困人家。” 他厉声说道:“江金川族爷你身为族长,不尊祖训,不去做这扶贫解困帮助族人的善举,反而把家中余粮去出卖还钱,你这不是违背祖训有是什么呢?” “你,你,你这个小畜生,你气死我了!” 江金川脸色发白,浑身发冷,哆哆嗦嗦地指着江逐流还要再骂,去一口气没有上来,气得昏过去了。 江文、江武抢上前一步扶着江金川,一群人在哪里慌忙揉胸抚背,连声呼喊着“族长醒来,爷爷醒来”,场面混乱不堪。 好一会儿,只听江金川长嘘了一口气,缓缓醒了过来。 江逐流暗叫可惜,只恨自己没有诸葛亮骂死王朗的本事,让江金川这个祸害乡邻的老东西又醒过来了。 江武一边替江金川捶背,一边低声在江金川耳边嘀咕着什么,江金川连连点头,面上渐有喜色。 江逐流冷眼旁观,看看这群小人们还有什么对策。 “江舟,你给我听好了。”江金川四方的国字脸上一副正气凛然地样子,“所谓祖宗遗训都是经历任族长之手订立下来的。金川不才,恬为江氏第八代族长,也有权订制族规。” “我今日就宣布,江氏子孙一律不得加入商户,偶然的货物买卖则不再此限!若有违反者,则其父母死后不许埋入江氏族墓,已经埋入的必须将遗骸迁出,父母的灵位也不得入江氏祠堂一步!” 说道这里,江金川冷笑一声,“江舟,老夫念你年幼无知,不和你一般计较。今天日落之前,你必须到泰顺号去辞去账簿总稽核一职,否则,明天就提个麻袋到祠堂外收拾你父亲的遗骨吧!” 说完之后,江金川拂袖而去,不给江逐流任何出言分辩的机会。这小子现在牙尖嘴利,江金川生怕江逐流一还口,说出什么更让他无法下台的言语。反正牙齿才尖利也大不过拳头,江村这一亩三分地上,还是我江金川说了算。我江家大房近百号青壮年可不是吃素得长大的! 江逐流呆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纵使他有千条妙计,也比不上江金川这个以拙破巧,凭着拳头大压人,上次斗文抢水是一例,今日又是一例。江逐流千算万算,都比不上江金川来一招不要脸。 身为族长,竟然连脸面都不顾,江逐流不得不承认,原来人品没有下限,原来无耻没有上限! “舟儿,跟为娘回房,为娘有话对你说。” 冬儿搀扶着江母站在身后。 江逐流上前和冬儿一起扶着江母回到正房。 “舟儿,你坐在为娘旁边,听为娘给你讲。” 江母拍了拍炕沿,示意江逐流坐下。 “舟儿啊,刚才的一幕为娘都看见了。”江母叹口气说道,“真没有想到,以前江金川这老东西还顾全一点脸面,现在竟然赤裸裸地不要脸了。” 江逐流摇头苦笑。 “孩子,形势比人强啊!”江母继续说道,“江金川家大业大势力大,我们小门小户自然抵他不过,为娘以为,咱还是忍一忍,去泰顺号把总稽核辞掉再说。” “可是娘,舟儿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啊!” 江逐流双拳紧握,脑海里急速盘算该如何对付那个无耻的老畜生! “舟儿,听娘一句话,咽不下也要咽。”江母双目通红,“你难道忍心看着他们把你爹爹的尸骨刨出来扔到路边?你爹爹在世的时候没有享到你的福,难道他死了之后还要受你的拖累让尸骨都不得安宁吗?” 见江母哭了起来,江逐流顿时慌了起来。虽说江母不是他的亲生母亲,但是他也实在不忍心看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家哭泣啊。 “娘,舟儿听你的便是!舟儿今日就去泰顺号找王东家,把总稽核辞去!” ————————— 又到周末冲榜时,弟兄们,周一凌晨0点30分后记得给老夏砸票啊! 第三十一章 我有主意 江逐流安慰一番江母,出得门来,向清化镇方向走去。 若是寻常人,遇到此番事件,早就怒形于色。江逐流却不是这样,他外表如古井般平静不波,可是没有人能够揣度出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就像是冰封万里的北冰洋,没有人知道那厚厚的冰盖之下是怎样的汹涌波涛。 到了清化镇泰顺总号,却发现气氛有点异常。王四喜王掌柜竟然没有在总号的柜上支应门面。伙计说,王四喜掌柜和几位东家都在后院呢。 进了后院,只见王魁发三兄弟还有泰顺号的几个头面人物都在场,气氛压抑的厉害。江逐流打了一个招呼,几人才发现江逐流的到来。 “江稽核,快来这厢坐下!” 王魁发见到江逐流过来,沉郁的脸上终于绽开一丝笑容。 江逐流尴尬地一笑,道:“王伯父,小侄今日是来告罪的。这泰顺号总稽核一职小侄怕是不能出任。” 泰顺号几个头面人物闻听此话反应各异。 王魁发却是一愣,“江贤侄,这是为何?莫非是嫌我泰顺号给的工钱太低不成?还可以再商量啊!” 江逐流面红耳赤道:“惭愧啊!工钱既然已经讲定,小侄焉敢再提非分要求。小侄之所以提出辞职,是因为有万不得已的苦衷啊!” 江逐流就把今天早上江金川到家里威胁他的事情讲了一遍。 王魁发大怒道,这个江金川,真******是多管闲事!泰顺号的事他也想插手,是不是不想再到清化镇来了? 这时王四喜却站了出来,低低地在王魁发耳边说了几句。 王魁发了听后面色大变,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满脸不甘的神色。 “江贤侄,你且跟我到这边书房一叙。” 大厅内全部都是泰顺号的头面人物,在商讨着昨夜发生在泰顺号的一件大事。江逐流假如就任总稽核,自然有权力参与进来。现在,江逐流既然无法到泰顺号任职,他自然不便涉及进泰顺号的家务事,因此,王魁发请江逐流到旁边书房说话。 到了书房后,王魁发一脸惭愧地对江逐流鞠了一躬,说道:“江贤侄,老朽对你不住啊!” 江逐流大惊失色,连忙扶住王魁发,“王伯父,这件事是小侄失信,是小侄对不起王伯父。您老人家再这样说,岂不是折煞江舟了!” “唉!”王魁发长叹了一口气,请江舟坐下,然后道,“江贤侄,的确是老朽对不住你。不能到泰顺号就职是江金川欺压于你,不是你的本意,你何错之有?倒是老朽在这件事情上无能为力,很对不起你啊!” 王魁发伸手阻止要插话的江逐流,继续说下去。 “江贤侄昨日与我泰顺号签约,就算是我泰顺号的人了。江金川如此欺负你,就等同于欺负我们泰顺号。俗话说打了儿子老子出面,我身为泰顺号的东家,看泰顺号的人被别人欺负自然要为你出头露面。可是……” 说道这里,王魁发又叹了一口气。 “江金川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小山村的土财主。若在往日,我王魁发在清化镇咳嗽一声,他江金川在江村就会吓得翻一个跟头。可是现在,江金川已经今非昔比。刚才我的侄儿王四喜告诉我,就在昨日,江金川的两个孙子江文、江武已经收到了河内县的文书,着他们兄弟二人到朝廷在河南府洛阳办的府学伊洛书院前去就读。” “那伊洛书院乃河南府通判王曾所办。王通判曾任当朝宰相,为官刚正不阿,可惜在督建玉清昭应宫时,昭应宫因遭雷击起火让奸党抓住了把柄,这才被贬官河南府。可是王相在朝廷内好友故交众多,伊洛书院又是王相一手创办。所以能进伊洛书院的学子在来年的礼部省试中过关当无问题。按照本朝制度,只要礼部省试被录取,都可以获得官职。” “现在,江文江武兄弟已经拿到进伊洛学院的文书,江家就等于是半个官宦人家。古语云,穷不与富斗,民不与官斗。我泰顺号即使是再财力雄厚,也不便去招惹这官宦人家。所以,江贤侄,老朽无法出面帮你对付江金川,是老朽对不住你啊!” 江逐流此时才明白事情的原委,怪不得江文江武兄弟有几分嚣张,原来马上就要成为大宋的公务员阶层了。 对于王魁发的连连自责,江逐流却是充满了感动。按照常理来讲,江逐流既然答应了出任泰顺号账簿总稽核一职,而且还收下了五两白银的定金,那么无论发生什么变故他都不可以反悔。至于什么江氏族规,父亲遗骸都是江逐流自己的事情,你能不能搞定与泰顺号没有什么关系。可是王魁发竟然大度到一点都不责备江逐流,反把责任全揽到自己身上,这怎么能不让江逐流感动呢? 江逐流拱手说道,“王伯父,休要自责,是小侄思虑不周,耽误了贵号查账的大事。” 他把五两银子掏出来放在王魁发面前。 “这是贵号的定金,小侄儿前来奉还。” 王魁发轻轻把银子推还到江逐流面前,“江贤侄,那****到府上看过,贤侄的家境颇不宽裕。这五两银子你先拿回去补贴家用,就当是老朽个人暂借给贤侄的,等将来手头宽裕再来还我不迟。” “至于查账之事吧,不能说是被你耽误了。因为你即使到泰顺号来就职,这账目怕也查不下去了。” “哦?”江逐流大奇,“王伯父,这是为何啊?” 王魁发面容颇为激动。 “江贤侄,昨天晚上,我们泰顺号存放账簿的仓库起火,将存放在里面的账册全部烧光了。” “啊!竟有这等事情?”江逐流大吃一惊,“王伯父,可曾查出是何人所为?” “全无线索,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必然是我泰顺号内部人所为。”王魁发摇头道,“你看这火起得真是奇怪。早也不起,晚也不起,偏偏是江贤侄将要就任泰顺号账簿总稽核的时候才起。由此可见,一定是心中有鬼之人听说了贤侄儿厉害的查账本领,怕贤侄发现账簿中的破绽,索性一把火全烧掉,落了个死无对证。” “王伯父,官府中可曾来人察看?”江逐流问道。 王魁发摇了摇头,苦笑道:“这是泰顺号的家丑,怎么好报官呢?只好吞下这个哑巴亏算了。希望日后这些鬼魅们不要再搞什么手脚。” 江逐流看着王魁发苍老的脸满是疲倦之色,心中很是不忍。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苦苦支撑着泰顺号诺大的家业,外面要面对同行的竞争,里面又要提防家贼,真是不容易啊。他决定尽起能力帮助王魁发一把。 “呵呵,王伯父,虽然江舟不能到泰顺号任职,但是并不是说小侄无法帮助泰顺号。”江逐流笑道,“小侄这里有个主意,保证可以帮助王伯父分忧解难,让那些魑魅魍魉不敢再在账目上捣鬼!” 第三十二章 鹏程 王魁发精神一震,顿时来了兴趣,他半真半假地埋怨道,“江贤侄原来胸中早有主意啊,为什么不早早说来,偏偏在这里吊我老头子的胃口。” 江逐流了正要说出,忽然听到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禀告东家,店门外有一个差爷过来,指名要找江先生。” 王魁发望向江逐流,江逐流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江逐流随王魁发来到前厅,见一个身着皂服的公差正在那里喝茶。他见两人进来,连忙站起来躬身向江逐流施礼。 “请问这位可是江舟江秀才。” “在下正是!不知道这位公差找在下有什么事情?” 江逐流连忙还礼。 “江秀才,小的乃河内县县衙一名衙役,今日奉县尊刘大人之命送一封信给你。我方才到江村贵府第拜访,尊夫人言道你在镇上泰顺号,小的就转到泰顺号来了。” 公差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毕恭毕敬地递给了江逐流。 江逐流拆开信囊,发现里面有两封信。第一封是河内县令刘飞鹏写给江逐流的,信的内容文绉绉的,大意是上次他过来主持斗文大赛,发现江逐流文采不凡,他内心非常欣赏江逐流,他认为这么好的人才不该埋没在乡间。他一直想向同僚和上司推荐江逐流,只是苦于没有机会。 恰逢王曾王大人在河南府洛阳修建府学,刘飞鹏就写信给王大人,讲述了江逐流在斗文大赛中的精彩表现,又附上了江逐流只填了半阙的《水调歌头》。王大人一看大为激赏,破例准许江逐流进入府学。 刘飞鹏在信中说,因为王大人的回信昨日下午才到,所以他给江逐流的消息就晚一些,并没有随着府学录取公文一并发放。 信囊中的另一封信则是王曾专门为江逐流写给伊洛书院的教授鲁退之的推荐信,刘飞鹏也一并送到。 江逐流看完信心中又惊又喜。他合上信问道,“劳烦公差大哥了,请问公差大哥,你家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公差连忙摆手道:“江秀才,你这样称呼不是成心让小人折寿吗?我家大人吩咐小的转告江秀才,眼下府学开学在即,希望江秀才能抓紧时间,莫要耽搁行程误了美事。” 江逐流口中连道一定。 公差又道:“我家大人还说,时间紧迫,江秀才路过县城的时候可径直赶往洛阳,不必到县衙拜见。他日若得空闲,定会赶奔洛阳,和江秀才赋诗做词,谈经论道。” 王魁发在一旁听得分明,心中替江逐流高兴。他拿了二百个制钱,塞到公差手中,那公差虚推了两下,便眉开眼笑地抓起铜钱装入囊中,欢天喜地的告辞了。 王魁发这里连忙向江逐流道喜,江逐流却苦笑了两声,似有隐忧。 “江贤侄,进得伊洛学院,就相当于一只脚迈进了仕途,这等天大的喜事你应该欢喜才对,为何面带愁容?” 江逐流叹了一口气道:“王伯父,本来我已经想好主意,替贵号排解忧难,可是万没有想到,刘县令竟然推举小侄到洛阳府学读书。这么一来,恐怕小侄为贵号拟好的计划就泡汤了。” 王魁发抚髯大笑道:“江贤侄,到伊洛书院关系贤侄的个人前途,相形之下,敝号这点账目算什么啊?贤侄如果过意不去,不如把你拟定好的计划说给老朽听听,也算全了贤侄的美意。” 江逐流道:“小侄看敝号去年的账簿全部被烧,那么纵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查清去年的账目弊端了。为今之计,只有制定措施防止以后账目再出弊端。相应之下,这个任务就不那么急迫,我们可以用比较长的时间从容布置。” 王魁发赞同曰:“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贤侄此话甚有道理!” “江金川不是订立下族规,禁止小侄从商吗?他以为这样做就可以难倒小侄了吗?呵呵,小侄可以变通一下。” “如何变通?”王魁发眼睛闪闪发亮。 “呵呵,其实很简单。王伯父只要在贵号找几个聪明伶俐又忠心耿耿的心腹人选,小侄负责培训他们查处账簿错弊的技能。我想只要有个半年时间,这些人基本上可以派上用场,假如能再多培训上个一到两年,小侄想天底下大概没有什么账目错弊能在他们眼皮地下蒙混过关!” 王魁发击节叹曰:“果然是好主意啊!如此一来,江贤侄是在传道授业,是尽你书生的本分,谁敢说你经商?江金川那老家伙想抓你把柄也无从下手。而我们泰顺号也有了查验账簿的能手,再也不畏肖小在账目上舞弊了!” 王魁发高兴了一半,忽然又迟疑了下来。 “江贤侄,你这查验账簿的本领乃仙女所赐,属于仙家秘籍。你把它们传授出来,不怕仙人怪罪吗?再说,这等仙家秘籍如何宝贵,你教了别人,不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吗?” 江逐流笑着摇头道:“仙家秘籍本来就是普济世人的,小侄代仙人传授出来仙人只会高兴哪里会怪罪于我呢?至于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呵呵,小侄倒不顾虑那么多。以王伯父的法眼,挑选来跟小侄学习的人选人品至于那么差劲吗?” 江逐流继续笑道:“只是现在,小侄这种想法成了泡影啊。小侄马上要到洛阳去,没有机会为泰顺号培养查验账簿的人才了。” “那倒不然!”王魁发捋髯一笑,“泰顺号在洛阳也有分号。假如江贤侄有心,老朽可以选派几个心腹人选到洛阳去听江贤侄授课。” 见江逐流没有出言拒绝,王魁发就趁热打铁道:“江贤侄,如果你愿意。老朽就正式聘任贤侄为泰顺号的账务教习。月薪纹银二两,年底另有花红,你可看可好?” 江逐流也正有此意! 他接到刘飞鹏的信件后在狂喜之余就在为两件事情发愁,一件是无法帮助王魁发解决泰顺号的账目错弊问题,另一件则是忧虑洛阳乃是繁华之地,他到洛阳上府学的生活费开销该如何解决。现在只要他同意在洛阳为泰顺号培养人才,这两件事情就可以一并解决,这样的结果当然是江逐流求之不得了! “多谢王伯父成全!” 江逐流一躬到地。 奶奶的!在江村憋屈了这么久,该投身到一个广袤的舞台中去了。 天空中,一只金鹏正振翅翱翔! 江逐流望着金鹏,心中想,在离开江村之前,他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 老夏冲新书榜,书友砸票啊! 嘿嘿,等上周点击推荐数据归零后再砸票啊!不然就亏大了! 第三十三章 圈套(一) 第三十三章圈套(一) 江逐流在清化镇打了两葫芦烈酒,割了三斤肥肥的猪头肉,满面春风地赶回江村。 快到村子的时候,老远就看见两头大青驴晃悠悠地从村口走了出来,上面端坐两人正是江文江武。 两人驱驴路过江逐流身边时特意停下,趾高气扬地望着江逐流。 江逐流一笑,故作惊讶问道:“二位族兄,你们这是要到什么地方去啊?” 江文在马上傲然施礼,神色倨傲道:“昨日接到河内县的公文,着我兄弟二人前往河南府伊洛书院就读。我们现在要赶往洛阳。” 江逐流脸上露出艳羡之状,连声道:“原来如此啊!恭喜二位族兄,贺喜二位族兄!” 江文、江武大刺刺地还了一礼,故做谦虚道:“不过是个小小的府学,有什么可喜?” 江逐流围着江文江武的坐骑转圈,嘴里啧啧称赞。 “敢问二位族兄,你们胯下所骑为何物,怎么看起来如此神骏?” 江文兄弟大笑起来。这个江舟,拍起马屁来也是与众不同,这装痴卖憨的小马屁听起来还真是挺别致的! “江舟兄弟,你莫非连驴子都不认识了吗?这两头异种青驴价值不菲,都快赶上马匹价格了!”江武含笑道。 “怪不得呢!怪不得呢!”江逐流嘴里啧啧有声,“这驴子本来窝窝囊囊地,让两位族兄这么一骑,竟然又几分马的威风,确实少见。江舟不得不五体投地的说,两位族兄果然是天赋异禀,骨骼清奇。” 江文江武兄弟尚未反应过来,江舟又一抱拳,“江舟就此别过,祝贺两位族兄前程似锦,驴到成功。” 江文江武两人被气得七窍生烟,脸上神色精彩之极。 江逐流不理会二人怨毒的目光,大摇大摆地回到村子里。他心道,江文江武兄弟这一走事情就好办了,江金川靠着江金海那个狗头军师,怎么能斗得过我呢? 路过江天成家的时候,江逐流特意停下来,大声叫道:“天成叔在家吗?” 江天成迎了出来,“舟儿,我正要找你呢!听说县里有公差找你,所为何事啊?” 江逐流大声说道:“刘知县派他来送一封推荐信,王曾大人特意推荐小侄到河南府伊洛书院研修经书。” 江天成闻言狂喜,倒也不曾注意江逐流说话嗓音比往日大了几分。 “啊!竟然是这样天大的喜事?”江天成又惊又喜,“此等好事不光是你家一门的荣耀,连族人都跟着沾光呢。老侄儿,你将来出将入相的时候可莫忘记天成叔啊。” “天成叔,你这话可羞煞小侄了。无论江舟将来如何,都不会忘记天成叔呢!”江逐流一提手中的酒肉,“天成叔,我在清化镇买了些酒肉,待会儿你出面,约几个相好的族人到我家喝酒去吧。” 江天成连连点头,“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我们江氏旁系中出了这么大的喜事,也该庆祝一番了。” 江逐流一笑,从怀里掏出王曾的推荐信交给江天成。 “天成叔,你去邀请他们的时候可以让他们看一看王曾大人的手迹,让族人见识一下宰相的法度。” 回到家中,冬儿和江母正在焦急地等待。这县衙的公差大人来找江舟会有什么事情呢?壮着胆子询问公差大人吧他又神神秘秘的不肯说,真是急煞人也! 见江逐流回来,二人都扑了上来,拉着他问东问西。当她们听到江舟竟然要到洛阳府学去读书时不由得喜出望外。 江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向江氏祖坟的方向不住地磕头。 “多谢江氏列祖列宗保佑,让江舟今日能光耀门庭。” 江逐流和冬儿赶快把江母搀扶起来。 “娘,好了。谢祖先的事稍后再说吧。”江逐流笑着埋怨,“喏,你看我买了酒菜,待会儿天成叔带着江氏旁系的族人过来庆祝呢。你和冬儿快去准备吧。” “对啊!这天大的喜事,是要请答谢一下你天成叔呢!这些年多亏了他的照顾!” 江母顾不上再感谢列祖列宗,她在衣衫上擦了擦手上的灰,和冬儿一起去灶房准备了。 不大会儿功夫,江天成领了七八个族人过来,中间有多半江逐流还叫不上名字。江逐流把众人让到屋内,上好酒菜,正要开席。忽然有一人从外面闯了进来。 江逐流心中一喜,心说正点子终于来了。 “江舟大侄子,你大摆宴筵,怎么能忘记老叔呢?” 来人干笑了两声,也不待江逐流发话,就自顾自地硬挤进众人之中。 众人厌恶地往旁边让了让,长凳上就空出一块位置,那人便一屁股坐下。 “江大强,你不去吃族长家的盛宴,来江舟这里干什么?”江天成皱眉说道。 “天成老弟,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江大强捋了捋他的老鼠胡须,“江舟是你的族侄,难道就不是我的族侄?你是江门旁系,我也是江门旁系,为何江舟这酒席你吃得,我就吃不得呢?” 江天成一拍桌子,就要站起来,江逐流连忙拦住。 “天成叔,大强叔既然来了,就是客人,你们两人不要闹得生分了。” 江天成气哼哼地坐下,心中显然甚不满。 江大强恬着脸皮,不顾众人鄙夷的目光。 在江逐流引导下,话题渐渐转移到江逐流到洛阳上府学的事情上,酒席间的气氛就热烈起来了。大家喝酒吃肉谈笑风生,一时间竟然忘记了江大强的存在。 江逐流打的是醉月楼里最烈的酒,酒劲甚大,他两碗酒下去,就已经不胜酒力,只见他面色潮红,舌头打卷,说话声音也渐渐高了起来。 “天,天成叔,你放心!这次到伊洛书院,有王大人的保荐,小侄来年定能高中!” “来,大侄子,老叔敬你一碗!” 江大强抢过酒葫芦,满满地为江逐流倒了一碗酒,递到江逐流手中。 “老,老叔,干!” 江逐流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和江大强碰了一下,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大侄子,老叔问你,你和王曾大人什么关系?” 江大强手中的酒碗只是沾了沾嘴唇,便放下了。 “对呀,听说王曾王大人在朝堂当了十多年的宰相,身份无比尊贵,江舟你是如何结识王大人的?” 众人对这个话题也很感兴趣。 江逐流洋洋得意地笑了起来,“各位族叔,你们不知道吧?王大人是小侄的老师!” —————————— 砸票了!新书榜竞争激烈!各位书友支持老夏啊! 第三十四章 圈套(二) “不是吧?”众人一起惊讶,“怎么从没有听你说过呢?” “对呀,大侄子一直呆在江村,怎么可能拜王大人为师呢?”江大强又给江逐流满了一碗酒,“大侄子,来喝完再说。” 江逐流不顾江天成的阻拦,接过酒碗又一口气喝完,然后打了个酒嗝说道:“大强叔,你有所不知啊。小侄前次到洛阳赶考,虽然榜上无名,但是却巧遇了王曾王大人。大人喜欢我的文章,就收我为他门下学生了。” 说着,江逐流又从怀里掏出王曾的推荐信,展示给众人看。 “这封信各位族叔都看过了,是我师王大人的亲笔手迹。各位叔叔想一想,假如王大人不是我的老师,他会平白无故地推荐我到伊洛书院去吗?”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有人就聪明地联想起来。 “我说大侄子为什么州试之后两个多月没有回来,原来是拜师去了啊。” 江逐流正色道:“正是,我在王大人门下苦读了两个月,所以耽误了回乡的行程。” 众人都露出艳羡的目光,什么时候自己的儿子能有这个福气,拜到王大人门下呢? “多亏了王大人两个月的教导,小侄的学业水平才突飞猛进。要不然,在斗文大会上怎么也不可能胜过沿河村啊!” 江逐流越说越象那么回事。 众人愈发惊讶,王曾王大人不愧是为相十多载的人,两个月的教导就把江舟这个榆木疙瘩脑袋教育成一个文采斐然的天才。 “唉!可惜舟儿的满腹文采,最后却为江金川那老东西做了一锅菜。”江天成想是也喝多了酒,提到江金川就少了平日里的顾忌,“那八个时辰的水都让那老东西浇了自家的地。” 江天成一提这话茬,酒席中欢乐气氛都少了许多。其他人虽然不敢象江天成那么咒骂江金川,但是一想到自家的地因为没有浇上水连个谷苗都没长出,眼看就要入秋了,田里没有收成,让他们怎么过啊? 见气氛沉闷起来,江逐流却狂笑起来。 “哈哈,各位族叔,江金川此举看似精明实则愚蠢,为贪图眼前的蝇头小利,却断送了子孙的大好前程!” “舟儿,你此话何解啊?”江天成代众人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江逐流不答,只是捧着肚子一味狂笑。 “哎呀,大侄子,你倒是回答你天成叔的话啊,成心把我们急死不成?” 江大强不住的催问,对这个问题尤是热心。 江逐流收了笑,抹去眼角的眼泪。 “王曾王大人从小家境贫寒,受尽了村里豪绅的欺辱,所以他最痛恨这些为非作歹、欺压乡邻的土豪劣绅。现在王大人在洛阳兴办府学,江文江武前去就读,假如我把江金川在村里的所作所为讲给王大人听,不知道王大人会是什么反应?” 江天成一拍大腿,嘴里喊道:“着啊!王大人知道江金川的劣迹,还会对江文江武有好脸色吗?说不定会立刻取消他们二人的学籍资格,把他们赶回河内来呢!” 众人都一片欢笑,仿佛已经看到江文江武两兄弟灰溜溜地从洛阳滚回来的样子。若真是这样,那可是大快人心了。虽然地里依然没长庄稼,家里依旧没有粮食。但是能看到江家大房吃瘪,也算是出了胸中一口恶气! 江逐流舌头打着卷说道:“江武江文兄弟不在伊洛书院读书,那么到来年礼部省试时间他们如何与其他学子比拼?退一步讲,即使他们能通过礼部省试,但是授受官职的全是王大人的故交下属,这种在王大人心中挂了号的人,谁人又会给他们安排好的官职呢?” 众人皆笑。 江逐流又道:“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江金川万万没有想到,他整日里横行乡里固然痛快,报应却会落在他的两个孙子身上。” 江大强却插言道:“大侄子,我看却不尽然吧?纵然王大人是你的恩师,也不见得听了你一面之词就把江文江武两个孩子驱赶回来吧?” “大强叔,你喝醉了吧?”江逐流乜斜着眼睛看着江大强,“这是我一面之词吗?再过一个月就要秋收了,族人的地里一根庄稼都没长出来。王大人派人过来一察看,不就可以落实我的话了吗?” 说道这里,江逐流不理江大强,转身往大伙儿碗里加酒,嘴中喊道:“各位族叔,请相信小侄,恶人一定会有恶报的!来,我们继续喝!” 江大强却抱着肚子喊叫起来:“哎呦,我的肚子怎么这么疼。” 他葛皱着眉头,歪斜着嘴巴对江逐流说道:“大侄子,老叔不能陪你了。我可能吃坏了肚子,要去找大夫看一看。” 江逐流关心地说道:“大强叔,怎么会这样啊?要不要小侄陪你去找大夫?” “哎呀,不要不要!”江大强连连摆手,“不能耽误你们喝酒,我一个人就去。” 说着江大强抱着肚子艰难地走出屋门,挪了几步,偷眼一看没有人送出来,就一溜烟儿的跑了。 屋里众人都在嘲笑江大强,这****的整日跟大房的人混在一起,今日却来江舟家混吃混喝,看看,遭报应了吧?肚子疼是老天在惩罚他呢! 江大强走后,江逐流却再也没有沾酒,倒是反过来劝大伙儿喝酒。听说江文江武会遭报应,大家伙个个儿都心情畅快,加上两大葫芦烈酒、三斤多猪头肉,把很久没有见过荤腥的大伙儿吃得心满意足。 把诸位醉醺醺地族叔送走,江逐流却单单拉住了江天强。 “天成叔,今天晚上,江金川肯定会找过来和你换地,用他自己的地换你的地。” “不会吧?”江天成晃晃悠悠地站在那里只是摇头,“舟儿,天成叔虽然喝多了,但是并没有糊涂。江金川的土地上谷子长势那么好,眼看就要收成了,会和我换地?” “呵呵,天成叔。江金川不但会和你换,他还会和全村的族人换地呢!不信你等着瞧吧。”江逐流笑眯眯的,哪里有刚才在酒席之间烂醉的模样,“天成叔,到时候你只管答应和他换就是,不要有什么顾虑。” 江天成半信半疑地走了回去。 到了晚上,江天成急急慌慌地跑了过来。 “舟儿,还真让你说对了。”江天成一脸惊喜,“江金川就是派人过来和我交换地契。不光是我,几乎全村的族人的地都被江金川交换了过去。” 江逐流一脸平静,这样的结果早在他意料之中。 “天成叔,交换地契的时候可有保人?” “有,有!”江天成连声道,“江金川下了血本,竟然把沿河村的赵老太爷请过来做保人了!” “江金川倒是想的周到啊!”江逐流终于笑了出来,“既然赵老太爷都过来了,什么都结了!” 江天成一脸崇拜地看着江逐流,在他眼里,江逐流几乎快比上神机妙算的诸葛孔明了。他心中对王曾更是佩服。两个月时间内把江舟这块榆木疙瘩雕琢成诸葛孔明,那么王曾本人该是如何厉害呢?莫非是天上的神仙不成? 江逐流笑着拍了一下江天成的肩膀,“天成叔,想不想看江金川吐血的样子?” 江天成咧嘴一笑,当然想。 江逐流笑道:“那你跟在我身后,一会儿准让你看到江金川这老家伙吐血。” 江氏宗祠前,江金川正在大摆宴席招待赵老太爷。老家伙心中非常不好受,眼看再有一个月,庄稼就要收了,却要眼睁睁地送给别人。这还不说,还要花上一大笔钱请赵老太爷做担保的中人。这是何苦呢? 江金川千不怨万不怨,只怨恨那个小人得势的江舟。他当初咋就没有看出来,江舟竟然拜了王曾王大人为师呢?当初他要是知道一点风声,也不会闹到现在这个地步啊。差点把孙子的前程都给耽误了! 好在江金川长了个心眼儿,听说江舟家摆了酒宴,就派旁系的江大强过去探听消息。要不是他有这一手妙棋,江武江文的锦绣前程不全都化为泡影了吗? “哎呦,族长大人,你在这里摆设酒席呢?”江逐流走了过来,给江金川施了一礼,然后又对赵老太爷施了一礼,“赵老太爷,大热天的,您老在这儿?” 赵老太爷笑道:“江小哥,你们江族长和族人交换地契,央我过来担当保人呢。” 江金川强笑道:“是啊,赵老太爷是我特地请过来的。” 他旋即又道“江舟,我听人说你对族爷有些误会?” 江逐流摇了摇头,嘴里说,“不敢,我哪里敢对族长大人有什么误会。” “呵呵,没有误会就好!一定是那些闲人在乱嚼舌头,回来我一定收拾他们!”江金川假模假式道,“江舟,这里我跟你解释清楚。上次斗文争水,沿河村放给我们村八个时辰的水。村里都是些小门小户的小地块,我怕族人为了争水自己人之间又打了起来让旁人笑话,于是就做主让河水直接流到我的地里,我这大块土地浇起来方便,然后再将我的浇过水的土地和族人交换。” “只是这一段时间族务繁忙,就暂时耽搁了下来。今天我终于得闲,我就特意把赵老太爷请过来做中人,把我的地和族人置换过来。” 赵老太爷在旁边笑道:“江族长真是仁者仁心,如此悲天悯人的胸怀赵某自愧不如啊。” 江逐流不为所动,冷冷地说道:“族长大人,那土地上已经中上的谷子呢?” 江金川连忙道:“自然是归换到地的族人所有。” “这一条可曾在地契中写明?” “哎呀,老朽糊涂,忘了注明!”江金川一拍脑袋,“金山兄弟,过来,把所有地契都注上这一条。” 江金山过来,把地契上都写明这一条,然后族人和江金川都签字画押,赵老太爷签名做保,很快就弄妥了。 看族人们领了地契兴高采烈地离开,江逐流心中也是欢喜。他冲江金川一拱手道:“族长大人大仁大义,江舟甚是感动啊!” 江金川心脏不停地滴血,脸上却笑眯眯地说道:“哎,些许小事,何足一提啊。老朽身为江氏族长,做这些是利所应当的。” 他停顿了一下,满怀期望地对江逐流说道:“江舟,你到洛阳见的尊师王大人,可要在他面前为老朽没言几句啊?” “王大人?”江逐流一愣,“他不是我的老师啊。我连他的面都没有见过呢。是刘知县刘大人向王大人的举荐,我才得以进伊洛书院呢。” “哎呀!你这个小畜生,气死我也!” 江金川浑身哆嗦,脸色青紫,只觉得嗓子口一甜,一口鲜血竟然喷了出来,随后就昏倒在江氏宗祠之前! 第三十五章 伊洛书院(一) 伊洛书院本是一间洛阳士儒所办民间书院,后因银钱紧张,师资匮乏,逐渐凋敝。王曾就任河南府通判之后,大力提倡兴办地方官学,因势利导地把伊洛书院纳入地方官学系统,伊洛书院也由一座民办书院上升成为河南府拨款的府学机构。 江逐流雇了一辆牛车,载着冬儿和江母以及零星家当赶到洛阳。他想想也是好笑,在另一个世界里,他听说有大学生带母求学带妹求学之类的新闻,没有想到来到宋朝,他竟然把这个传统发扬光大了,不但带上老妈,而且还带上了老婆一起求学。 可是不带上又不行,一想到冬儿在睡梦中依旧啜泣的样子、想到她那在睡梦中紧紧抓住被角的小手、想起她痛苦得痉挛起来的小脸,仿佛是想抓住什么、想挽留什么偏偏又无能无力,江逐流不由得就心疼起来,即使在睡梦中,冬儿也舍不得与他分开啊。 早上醒来,看到冬儿一脸泪痕酣睡,江逐流心中大恸。他轻轻地为冬儿擦拭去眼角冰冷的泪水,没有想到冬儿蓦地惊醒过来。她口中喊着官人,惊慌失措地到处寻找,当发现江逐流还在她身边时,不由得惊喜交加地抱住江逐流哭了起来。 “官人,冬儿不求你的荣华富贵,但求官人一生都身体康健、平平安安,和冬儿不离不弃,永世不得分开!” 冬儿把脸埋在江逐流胸前,闭上双目喃喃自语,眼泪不断地从她小脸上滚落下来,如同一串串晶莹剔透的珍珠。 江逐流一叹气,罢了罢了,冬儿,你若是舍不得哥,就随我一起去吧。 带上老婆,又放心不下江母。虽然说是冒牌儿子,但是孝心还是要尽的。不能拐了江舟的老婆,就不管人家的老妈了。那江舟老兄一旦出现,还不和江逐流拼命啊? 就这样,江逐流一家三口就到了洛阳城。 房子泰顺号早已经替江逐流租赁好,就在长乐桥附近,距离洛河之滨的伊洛书院并不远。 这间小院本是一家豆腐坊的偏院,泰顺号租下后砌了一道墙与豆腐坊的正院隔开,又在临街的墙上开了门户,算起来也算是独门独户了。 小院分前后两进,前面三间房子正好用来住人,后进还有一座大房子,是三间连通的,看来是让江逐流用来给泰顺号选派账房学徒讲授功课的。 江逐流进了房间,发现里面一切居家用具已经置办齐整,他什么都不用东西添置,想来是王魁发提前吩咐好的。 泰顺号洛阳分号方掌柜忙前忙后为江逐流一家安置,中间再三询问江逐流还需要添置什么,一切安排停当好,方掌柜才告辞。 算算日子,今天正是到伊洛书院报到的时间。江逐流跟冬儿和江母交待一声,出门而去。 伊洛书院在洛阳名气甚大,江逐流随便问了一个行人,便找到了伊洛书院之所在。 伊洛书院位于洛河之滨,前面的建筑是文庙,拜祭的是孔子孔圣人。文庙的后边,才是教学用房舍,讲经明义都在其中进行。 江逐流经过大成门进入文庙,正了正衣冠,装模作样地拜祭了一下孔子,然后穿过大殿,来到后面伊洛书院的主体部分。 伊洛书院里面到处都是书生打扮的人,想来都是和江逐流一样来报到的。 江逐流拉住一个小厮,询问鲁教授鲁退之在何处办公。 那小厮言道,鲁退之教授中午出门尚未回转。 江逐流又问,书院学籍注册在什么地方。 那小厮把他带到一座偏厅前,着他在这里等候,到时候会有人喊他的名字。 偏厅前到处都是书生模样的人,只是年龄相差甚大。有的已经是六十多岁的白发老翁,有的却是十一二岁的孩童。江逐流暗自喟叹,六十多岁的年龄正是在家颐养天年的时候,却来书院里受苦,看来名利二字害人不浅啊。 不时有人到偏厅前喊人的名字,被喊到的人便欢天喜地的进入偏厅。那些没有被喊道名字的人就愤愤不平起来,明明都是一起中了州试金榜的,为何他能先进去注册学籍,而我等要在外面苦候? 在外面等候的人多数都相互认识。江逐流见他们互相拱手作揖寒暄招呼,想来这些州试中榜的骄子们在发榜当日都换过拜帖叙过年伦,年兄年弟的甚是亲热。 相形之下,江逐流就形单影只,他没有什么年兄年弟,手中只有一封举荐信。 “老弟!” 忽然间一只肥硕的大手拍在江逐流身上,江逐流扭身一看,是一个书生打扮的白胖子。江逐流看着他的模样就想笑,能把秀才袍穿出杀猪佬的效果,这位仁兄也真是人才啊! 那白胖子压低声音说道:“老弟,你这个陪堂生花了多少银子捐来的?” 王曾在兴办洛阳府学时,因为官府经费有限,特别对官宦商贾人家子弟实行了陪堂生制度,规定一年交二百两白银,就可以到府学陪堂,这类似于后世的旁听生制度。 这位老兄就是花了老爹花了白银为他捐来的陪堂生,来到府学里看那些酸秀才扎在一堆儿叙旧,偏偏没有一个人理睬他,不由得郁闷异常。这时候发现江逐流孤苦伶仃地站在人群之外,不由得心中一喜,可算找到组织了。原来花钱捐陪堂生的不止我老爹一人啊。 江逐流摇头一笑,“花钱?我不太清楚!” “老弟,你果然和我一样,对钱稀里糊涂的。”白胖子大笑,“俺姓崔,叫崔一虎,今年二十八岁,洛阳宜川人士,老弟你今年高寿?” 江逐流来到宋代之后见到的都是说起话来文绉绉的不拐弯抹角把你绕死绝不罢休的人,这崔一虎说话粗俗爽快,直来直去,很让江逐流有找到知音的感觉。他奶奶的,再这样兄台来兄台去的说话,还不把人给憋死? “我是江舟,今年二十一岁,河内县人士。”江逐流一抱拳,“见过崔大哥!” “好了!江老弟,你以后就跟着大哥我吧!”崔一虎也眉开眼笑,他最喜欢爽快人了,“俺老崔可是洛阳地面上的老虎,你跟着大哥保管没人敢欺负你!” 就在此时,忽然听身后传来一个阴阳怪气地声音:“这不是江舟江贤弟吗?怎么?你也来伊洛书院开眼了?” 第三十六章 伊洛书院(二) 扭头看去,正是江文江武兄弟俩。 “呵呵,原来是两位族兄啊?”江逐流客客气气地施了一礼。 崔一虎听江文江武两人的阴阳怪气的话就不爽,靠,欺负我新收的小弟,不是成心不给我崔老虎面子嘛?他正想动粗,却见江逐流如此客气,只好暂压下怒火,等回头弄清楚这两个贼厮鸟与江小弟的关系再处置不迟。 “江舟,你一介州试落榜生员,来伊洛书院作甚?” 相比江武阴阳怪气,江文的话更不客气。 江逐流面色微愠,正要做答,旁边又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 “江舟贤弟,你果然来了!” 赵杭满面笑容从偏厅走过来。 “愚兄听刘大人言道,你已经被王大人保荐到伊洛书院了。正寻思怎么还不见你的身影,你这可就来了!” 江逐流连忙还礼,“有劳赵兄挂念。” 江逐流本来以为,上次在沿河村斗文大赛他赢了赵杭,这次到伊洛书院内碰到赵杭时,赵杭一定会心存芥蒂,没有想到,见了面赵杭竟然对他如此亲热。 江文江武本来就与赵杭不和,此时见他主动过来替江逐流解围,不由得冷哼了一声,拂袖离去。 崔一虎大巴掌又重重地拍了下来,“江老弟,原来你是王大人介绍过来的啊?给哥哥说说,送了多少介绍费?” 江逐流哭笑不得,眼前这位简直是个活宝啊,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问,不是缺心眼子吗?自己是因为半阙词“写”得好,被举荐到伊洛书院了,崔一虎这么一嚷嚷,好像自己是花了很多银子才被王大人举荐过来一般。 果然,周围的学子听到崔一虎的大嗓门,纷纷用诧异地眼光看着江逐流,面上都带有不屑之色。 江逐流苦笑几声,拉着崔一虎向赵杭介绍。赵杭也颇为欣赏这位活宝,丝毫不因为崔一虎言语粗俗而对他有所怠慢。 正说话间,偏厅内有人喊江舟和崔一虎的名字。两人连忙中断和赵杭的谈话,向偏厅内走去。 偏厅内地方颇大,正中有一书案,后面端坐一个中年男子,他一袭儒装,气度不凡。 “本座乃伊洛书院堂长雁赤霞,负责掌管伊洛书院纪纲众事,表率生徒。” 雁赤霞面色威严,声如洪钟。 江逐流悄悄拉了一下崔一虎,躬身一拜。 “学生江舟参见雁堂长。” “俺崔一虎见过堂长大人。” 雁赤霞虚挽了一下,道:“免礼。你们二人一个是王曾王洞长举荐过来的河内高才,一个是认捐了两百银子的陪堂生。和外面被正式录取的学子还是有所差别,这里本座向你们介绍一下书院的规矩。” 伊洛书院设置有洞长一职主持书院全院之事,书院洞长目前有王曾王大人兼任。洞长之下设置有副洞长、堂长各一名。其中副洞长辅助洞长主持院务,目前伊洛书院的副洞长由教授鲁退之担任,实际上总揽书院一概事务。堂长则是雁赤霞。 副洞长之下,有教授、讲书、说书、助教等级别,均以典教为职。典教之下则为书院学生。 书院课程以《九经》、《三礼》、《三传》等儒家经典为主兼学道学、算学等杂项。 书院设有考试制度对书院学生进行考核,分为公试和私试。其中私试每月举行一次,公试每年举行一次。 书院内设有斋舍,供学生学习住宿餐食。学生根据考核成绩被分为三等。第一等所有费用免费。第二等只需支付餐食费用。第三等则要缴纳所有费用。 书院还有其他一些规矩,学生入学后也必须遵守,书院有专门的人缘负责记录学生的操行册和学业册。操行方面讲求听从教训不违反规矩,学业方面讲治经程文,季终送交洞长考查岁终校定其高下,记录在册,以作为评定总成绩的依据。 雁赤霞一板一眼地将伊洛书院的院规讲完,江逐流听后心道还好,比河南财经学院的校规少多了。崔一虎却小声嘀咕起来,这么多规矩,还让人活不? 雁赤霞眼睛一瞪,就要发作。江逐流连忙道:“启禀堂长,以上规矩学生铭记在心,不敢丝毫违背。” 雁赤霞摇了摇头,崔老虎的大名他也听说过。仗着自己老爸是丝绸富商整日胡天胡地,也不知道他老爹崔有财那根筋搭错了,竟然让他来书院就读。 江逐流拉着崔一虎退出了偏厅,按照雁堂长的要求到书院正厅集合。 进了正厅,发现里面已经坐满了人。赵杭早已经进来了,他向江逐流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过去,赵杭替他们留了两个位置。 过了一会儿,一位瘦高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江逐流本来觉得雁赤霞面目就够冷峻了,谁知到一见这位男子才知道,原来冷中更有冷中人。他瘦脸竟然比堂长雁赤霞还要冷峻三分。 瘦高男子走到大厅最前面书案之后,拉开椅子坐下,咳嗽一声,满厅皆静。 “本座张征,伊洛书院的讲书,负责跟踪你们的学业。” 声音冷冰冰地,大伙儿都不敢大声呼吸,生怕呼吸气稍微大一点震动到那声音,那声音会马上结成冰块掉在地上。 “雁堂长已经跟你们讲述清楚了,本院会对你们的学业进行考核,然后进行分级。你们现在刚到书院,第一次考核就以你们州试榜上录取名次为准。其中前五十名内为上等,称为上舍生,五十到一百名为中等,称为内舍生,一百到一百五十名为下等,称为外舍生。” 大厅内想起嗡嗡之声,有欢喜雀跃者,有喟然太息者。 “当然,这三等级别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中间还要根据每月的私试和岁末的公试成绩进行相互间的调整。” 欢喜雀跃者怵然而警,面路警醒之色;喟然太息者则愁眉一展,暗存上进之心。 张讲书敲了一下桌子,叫了声:“安静!你们如此失态成何体统?” 大厅内又静了下来。 “不过,你们之中还有两个人州试并没有上榜。所以把他二人排入哪一等颇让本座费踌躇。经过和堂长、副洞长一并商议。本院决定破例给他们一个考试机会。根据他们现场发挥来决定他们该进入哪一等级。” 崔一虎听到这里,嘴巴一歪,道:“奶奶的!又是考试!回去跟死老头子说,把两百两银子退掉,俺宁死也不上这个学了!” “谁人是崔一虎?” 张征拿起名册,冲下面喊道。 “回老师,俺就是崔一虎。” 江逐流连捅了两下,崔一虎才颇不情愿地站了起来。 张征眉头一皱,道:“你就是那个捐银子进来的陪堂生?我来问你,你有何特长?” 崔一虎摸着脑袋想了一想,瓮声瓮气地回答道:“多了!什么喝酒、打架、斗蟋蟀、鞠蹴、打雀子……” “够了够了!”张征连忙拦了下来,“莫要再说了。本座问你,你可会明经讲义?” 崔一虎摇头。 “本座再问你,你可会评文论词?” 崔一虎摇头。 张征强压着胸中的怒火道:“本座再问你,你可会赋诗填词?” “嘿嘿,”崔一虎摸着后脑勺笑了,“禀告老师,俺虽然不会填词,但是俺会写诗。上次到白马寺游玩的时候俺就写了一首诗,朋友们都说是旷世诗作呢!” “哦?”张征眉头一展,“你且读来。” 崔一虎清了清嗓子,放开喉咙喊道:“远看宝塔黑乎乎,上边细来下边粗。有朝一日翻过来,下边细来上边粗!” 第三十七章 伊洛书院(三) 崔一虎吼出第一句时,江逐流就有想笑的冲动,硬是强忍住了。没成想崔一虎接下来的三句更是奇峰突起,一句赛过一句,等崔一虎最后一句出口时,江逐流再也忍不住,终于哈哈大笑出口。 再看其他学子,有的和江逐流一样纵声大笑,有的却在掩嘴偷乐,有的捂着肚子边笑边喊哎呦,还有的脸憋得通红,想笑又不敢笑,喉咙中却发出奇怪的咯咯声…… “好诗!” “奇诗!” “精彩!” “绝妙佳作!” “旷古烁金!” 一些大胆的学子趁机起哄。 “多谢多谢!”崔一虎向四周抱拳答谢,白胖的大脸甚是得意,“承蒙各位令兄抬那个爱,今天晚上聚贤楼贤弟做东。” 这句话杀伤力更是强大,连那些强憋着笑的人也缴械投降,放肆地大笑起来,大厅内一片混乱。 江逐流望过去,连一本正经的赵杭也笑出了眼泪。 “放肆!成何体统!” 张征拿起戒尺砰砰砰敲着书案,一张瘦脸又拉长了两分,下巴都快碰到桌子上了。 “这里是讲堂,不是茶馆酒肆,尔等如此喧嚣,不觉得有辱斯文吗!” 众学子这才逐渐收声,喧笑之声渐渐平息。 “崔一虎,你坐下吧!” 张征冷声说道。 偏偏崔一虎不知道进退,他恬着脸问道:“老师,俺这就坐下。只是俺还有个问题,那就是,老师,俺到底算第几等啊?” 哗!好不容易静下来的众学子又哄堂大笑。 “第几等?”张征自个儿也憋不住乐了,碰到此等学生,他有如何办法呢?“呵呵,特等!” “请问老师,什么叫特等?” 崔一虎颇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穷究精神。 “特等就是,以后在伊洛书院内,你可以不上课,可以不温书,可以不参加私试和公试,总之,只要你不惹是生非之外,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张征苦笑着说道。 “哈!”崔一虎精神一震,“竟然是如此之好啊!这二百两银子老头子花得值!俺就不让他来退钱了,这学我上定了!” 崔一虎兴高采烈地坐下,原来特等的意思就是我的成绩已经好到不用学习的地步!看来千里马还得遇到乐伯。早知道伊洛书院有乐伯伯,我早该让死老头送我来这里读书了。 张征面容一肃,刚短了两分的下巴又伸到桌面上了。 “谁是江舟。” “禀老师,学生便是江舟。” 江逐流连忙站了起来。 张征冷着脸说道:“江舟,王洞长的推荐信本座已经看到了。你填的半阙词本座也读过,确实是难得的好词。” 江逐流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冷着脸夸过,所以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是谦虚低调一点好呢还是自信倨傲一点好呢? “但是,并不是词写得好就一定能进入第一等上舍生。作为儒家弟子,你要修习功课还有很多,今天,我就考察一下你的文章水平。” 江逐流心中咯噔一下,张征从四书五经内拉出一句话作为题目让他写命题作文吧?那样可就死定了。诗词对联他能背诵出数千首,但是这四书五经他从来没有接触过,让他如何下手呢? “今日时间有限,就命你当场做一篇短文,题目自拟,不过这篇短文要清晰地表达出你的志向。”张征一举手中花名册,“时间就以我登记完手中的花名册为限。” 其他人都按照州试成绩等级到张震那里报上名号,登记花名册,录入学业分册和操行分册。 江逐流这边展开记忆搜索引擎在大脑中搜寻。计算能力好的人通常记忆力都不差,江逐流也是这样,基本上过目不忘。只是他接触的古文十分有限,都是老师在课堂上讲授的那些文言文,想在里面找一首借物言志的短文还真不容易。 崔一虎去张征那里登记花名册却被张征轰了回来,美其名曰特等生不用登记这繁缛小事。他腆着肚子回来,看见江逐流还在苦思冥想,就乐了。 “嗨!我说江老弟,要不要大哥这个天才的特等生帮你啊?”崔一虎嘿嘿笑着,“俺老崔说了,在洛阳这一亩三分地上,有什么难事大哥都会罩着你的。不如这篇文章我也替你写了吧。” 江逐流连忙把崔一虎推开,“大哥,看到那个屋角没有。那里有个大窗户,既干爽又通风,大热天的,大哥到那里凉快去吧。” 还别说,崔一虎这么一闹,江逐流这么一放松,还真想出来一篇文章。那就是周敦颐的《爱莲说》。想起这篇文章,江逐流就想起了文学常识中介绍周敦颐的生平,嘿嘿,过目不忘的人就有这点好处。 周敦颐,按照课本上的介绍,生于宋真宗天禧元年,也就是公元1017年,现在是宋仁宗天圣六年,也就是公元1028年,周敦颐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孩子。想他也没有写出《爱莲说》,江逐流心中暗笑,周敦颐老弟,对不起您啦,这篇文章哥哥先借用一下。 张征那边登记完毕,众学子又回到各自座位上,张征抬起头道:“江舟,文章你可曾做好?” 江逐流起身回答:“禀老师,文章学生已经做就,题目为《爱莲说》。” “爱莲?”张征精神一擞,道:“你快快念来。” 江逐流站直身体,用充满磁性的声音念道: “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 众学子安静了下来,大家都想听听这个被王曾王大人特荐的江舟究竟有如何本事。 江逐流的声音不急不缓,阴阳顿挫拿捏得十分到位。 “晋陶渊明独爱菊;自李唐来,世人盛爱牡丹;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静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此两句一出,大厅内一片惊异之声。“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这是何等优美洗练,何等生动传神啊! “予谓菊,花之隐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贵者也;莲,花之君子者也。噫!菊之爱,陶后鲜有闻;莲之爱,同予者何人;牡丹之爱,宜乎众矣。” 大厅内静悄悄地,仿佛江逐流的声音还在大厅内回荡。所有人看向江逐流的眼光都变了,而张征那张冷峻的长脸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悄然融化,代之而起的是七分欣赏三分惊异。没有想到,伊洛书院刚升格为府学,就来了一个百年难遇的文学天才! 第三十八章 伊洛书院(四) 如果《爱莲说》表现的仅仅是江逐流文学上的天赋,那么带给张震最多不过是三分惊异。那占据张震情绪百分之七十的欣赏主要是因为《爱莲说》中表露出的江逐流的那份莲花般的气节。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这两句话简直说到张震心窝窝里去了,这简直就是张震这种半文半官之人气节的最佳写照嘛!这种精神上的强烈共鸣进而使张震内心深处产生了对江逐流的激赏。这些情结上的变化之细微之复杂,可能连张震自己都说不清楚。 张震激动的浑身都颤抖起来,他连连点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许,任何语言在江舟这个百年难遇的文学天才面前都是笨拙而苍白的。 “好!好啊!”张震对着江逐流连连感叹,“你且坐下,你且坐下!” 江逐流正要坐下,那边崔一虎却开口了,“老师,你忘了说江舟该列入第几等哩!”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这个崔一虎,还真是个活宝!众人都从对《爱莲说》的震惊中清醒过来。 张震也捻须微笑。他平生不苟言笑,即使是面对上司,也是板着一张冷冰冰的脸。没有想到今日短短的时间,竟然连笑了两次,而且都是因崔一虎而发。这也不能不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奇迹。 “江舟成绩优异,列入上等,为上舍生。” 崔一虎颇为遗憾,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现在他这个当大哥的被列为特等生,小弟江舟却只能列为上等生,这要传出去不是净让人笑话吗? “老弟,你不要难过!”崔一虎瓮声瓮气地安慰江逐流,“俺下去找老师去求求情,看看他能不能看在俺老崔的面子上给你升成特等生。大不了,我再给他写一首诗。” 江逐流吓了一跳,忙道:“谢谢大哥,谢谢大哥。我列上等生已经心满意足了。做小弟弟,无论如何也不能和大哥你并驾齐驱啊。” 江逐流偷偷擦了擦汗,心道崔老虎还真不是盖的,果然有老大风范啊。 张震吩咐学生散了去,却单单把江逐流留了下来。 “江舟,那首《水调歌头》的下阕你可曾填好?” “禀老师,学生已经填好。” 张震一喜,道:“如此甚好。来,你在这里为我写出。” 于是在书案铺好上等宣纸,拿过来特等松墨,在一方端砚中研好墨汁,江逐流拿起七分羊毫,轻轻在砚池里蘸上面墨汁,用自己最擅长的瘦金体书写起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惟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蝉娟。 江逐流酣畅淋漓地书写完毕,将毛笔往砚台里一掷,双手呈起宣纸让张震观看。 张震浑身一震,双目放光,夺过江逐流手中的宣纸到明亮处欣赏起来。 江逐流暗笑,张老师的老爹倒是有先见之明,给儿子起名曰“震”,今天不知道张老师震了几震。话说,和他在一起,以后还有的是让张老师“震”的。 张震尚未看清楚江逐流的下阙写的什么,目光就被江逐流独特的字体给吸引过去了。 咦,这是什么字体?这种字体风格为什么自己从未见过?观其字体瘦直挺拔,横画收笔带钩,竖划收笔带点,撇如匕首,捺如切刀,竖钩细长;说是楷书,偏偏有些联笔字象游丝行空,已近行书。若说是行书,字体偏又如楷书结体取势,字迹舒展劲挺。 “江舟,本座观你手书这阙词运笔飘忽快捷,笔迹瘦劲,至瘦而不失其肉,转折处偏又明显见到藏锋,露锋等运转提顿的痕迹。不知道这种字体风格你是跟何人所学?又如何称呼?” 江逐流挠了一下头,心说赵佶老人家,俺又对不起你啦!看来俺必须将剽窃大业进行到底呢! “禀告老师,这种字体乃学生自己所创。因其至瘦至枯,学生戏称其为瘦筋体。” “嗯,瘦筋体,倒也十分形象!” 这时他的注意力才转移到江逐流下半阙词的内容上来,这一看又是一震。 乖乖,幸亏张老人家身体好。要不这样震来震去还不把老骨头震散架了。 将《水调歌头》通篇读完,张震又嘘唏叹息。这江舟莫非是天上文曲星下凡?联想到王曾王大人一到洛阳,立即着手把伊洛书院升格为河南府官办府学,紧接着江舟这个百年难遇的天才学生又出现在伊洛书院。难道说时运流转,如今该当伊洛书院复兴不成? 张震拉着江逐流的手,一边勉励,一边送他出大厅,正巧堂长雁赤霞过来。 于是张震就说了一句让他一辈子都后悔的话。 “雁堂长,这是江舟的手迹,你过来观看!” 事物反常即为妖!雁赤霞一听张老古板语音竟然如此兴奋,就觉得有些苗头不对。他急吼吼地小跑过来观看。 这一看可不要紧,雁赤霞的眼睛就钉在江逐流的手书上拨不下来了! “张讲书,待我细细观来。” 雁赤霞伸手去拿江逐流的手书。张震仍沉浸在兴奋之中,不虞有诈,顺手就给了雁赤霞。 雁赤霞一把夺过手书,嘴里喊着:“这手书归俺了!”撒腿便跑。 张震一呆之下知道自己中计,立刻发足狂追,两个人就在伊洛书院内追逐起来。 初时雁赤霞速度较快,两人距离较大。怎奈张震耐力悠长,渐渐拉近了距离,最后终于追上了雁赤霞。他一个虎扑,就抱住了雁赤霞,两个人扭在了一起。 雁赤霞一手举着江逐流的手书,一手和张震扭打,自然不是对手,很快就被张震按到在地,抢过了手书。雁赤霞又趁机反击。 两个人抓衣领,拽衣袖,揪胡子,扯耳朵,无所不用其极,偏偏是那江逐流的手书,谁也不舍得用力多碰一下。 所以两个人在地上滚来滚去,浑身全是泥土,衣服也多出绽裂,只有江逐流书写的《水调歌头》还完整如新。 众学子正在外面叙旧,忽然见堂长和讲书两个人之间互相追逐,最后撕打在一起,又是惊讶又是新奇,纷纷围成一圈观看热闹。 雁赤霞和张震依然不管不顾,奋力撕扯,努力要把江逐流的手书抢到手。 忽然,一个身形出现在他们面前。 “你等二人身为师长,却在学生面前翻滚撕打,不觉得有失体统吗?” 两人抬头望去,赫然发现一个矮胖的老头站在他们面前——正是伊洛书院主持全面工作的副洞长鲁退之。 鲁退之走上前去,抓起滚落在一旁的手书看了一下,诡秘地一笑,飞快地把它塞进自己的怀里:“这手迹如此普通,值得你们二人争抢?我没收了!你们二人立刻回去闭门思过!” 第三十九章 算天器 伊洛书院给了学子们三日休整的时间,三日后正式开课,学子们初到洛阳,都有俗务需要处理,各自散去。 江逐流出了书院,崔一虎却笑嘻嘻地在外面等候。 “好兄弟,跟大哥去看看眼界!”崔一虎挤眉弄眼地说道,“春风楼新来几只金发碧眼的波斯猫,身段甚至火辣。” 江逐流有大堆事情需要处理,哪里有心思跟崔一虎出去胡天胡地。他婉言谢绝,不料崔一虎却不肯放他走,强拉着他的手就要去那个春风楼。 江逐流不好强自挣脱,一时间又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对付这个混人,心中暗暗叫苦。正在此时,一个家丁跑了过来。 “大少爷,老爷唤你回去呢。” “死老头子,又来查老子的账!”崔一虎勃然大怒,“你自管回去,告诉他没有见到我。” 那家丁了解崔一虎的脾气,并不离去,只是一个劲儿在那里装可怜。 “大少爷,你就可怜可怜小的吧。假如我没有把少爷寻回去,老爷定会打我板子!” 崔一虎呆了一呆,立刻换上一副笑脸,胖手从荷包里摸出二分银子,塞到那家丁手里,“崔三儿,少爷我今天对不起你了。我的好兄弟初到洛阳,少爷要陪他去以文会友。这二分银子你拿上,就当是少爷赔偿你的汤药费。今日就委屈你一下,替少爷挡一顿板子吧。” 崔三儿可怜巴巴地捏着小块碎银,眼看崔一虎就要走远,他牙一咬,大声说道:“大少爷,小姐也回来了呢!” 崔一虎立刻停住了脚步,看了看崔三儿的神情,却也分辩不出真假。奶奶的,这事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崔三儿,假如我回去祖奶奶没在家,小心我扒了你的狗皮!” 崔三儿心里哆嗦,脸上却满脸谄笑,“是!大少爷,假如小姐没在家,小的任凭大少爷处置。” “那个啥,好兄弟,今日大哥不能陪你去看波斯猫了。”崔一虎满脸歉意,“我那个祖奶奶妹妹回来了,假如我不回去,后果会相当相当之严重!” 崔一虎搓着双手,心有余悸。 “所以,好兄弟,今天你且委屈一下。改日我再带你出去开眼!” “呵呵,大哥自管回去。小弟改日再聆听大哥的教诲。” 江逐流暗笑,崔家这都什么辈儿。对把妹妹唤作祖奶奶,却对着老爹称老子。 别了崔一虎,江逐流来到泰顺号洛阳分号,喊上方掌柜,在洛阳城里订制账务培训用品。 按照江逐流的吩咐,方掌柜先带着江逐流来到洛阳最大的算盘店。算盘店的掌柜见是泰顺分号的掌柜上门,连忙迎接出来。在洛阳,谁不知道赫赫有名的泰顺号啊? 江逐流见算盘店掌柜如此客气,心道事情一定能成。不料想他把新式算盘的图样画出来,告诉算盘店掌柜制作要求后,算盘店掌柜却一口拒绝。 “什么?算盘每档只要五颗算珠?”算盘店掌柜冷笑起来,“那还叫算盘么?方掌柜,对不起,你这生意俺做不了。” 第二家算盘店掌柜得也是客客气气,“方掌柜,你这钱小号赚不了啊,麻烦你再找别家吧。” 第三家算盘店也是一口回绝,“对不住啊方掌柜!不是钱的问题!你每把算盘出的价足够买十把七珠算盘了。但是小号宁可不赚这钱,也不能坏了行里的规矩!旁人知道小号做的算盘只有五颗算珠,还会再来小号买算盘么?” 洛阳城总共就七家算盘店,方掌柜领着江逐流把这七家店都拜访遍了,竟然没有一家肯接下所谓的五珠新式算盘的生意。 “江先生,要不,我们就买几把七珠算盘?” 见江逐流脸色不好,方掌柜小心翼翼地和江逐流打着商量,他实在搞不懂,这个年轻的江先生为什么坚持一定要定做所谓的“五珠算盘”,算盘从祖上传下来的时候,不都是七颗算珠么? 江逐流暗自苦笑,没有想到传统的力量竟然这么强大,他不过就是订制几把五颗算珠的算盘,竟然被这些老顽固上纲上线到数典忘祖的地步。真是岂有此理!我就不信诺大的洛阳城,就定不来几把五颗算珠的算盘。 “方掌柜,这五珠算盘是一定要做的。”江逐流道,“你带我找一家手工比较好的木器店,进门后你不要说话,一切都由我来交涉。” 方掌柜只好点头。谁让东家早发过话了,一切都要听江先生的呢? 方掌柜把江逐流领到王城根,指着一个挂着木器张招牌的店铺说,这是洛阳手工最好的木器店了。 王城根是洛阳最繁华的街道,木器张的店面有寻常店面三倍那么大,可见生意之红火。 来到木器张,张掌柜照旧迎了出来。泰顺号的方掌柜,谁能不给面子啊。 寒暄了两句,方掌柜指了指江逐流对张掌柜道,今日江先生做主,一切听凭江先生的吩咐。 江逐流抱了抱拳,对张掌柜道,他今日来木器张是为定几件堪舆用具。所谓堪舆,就是看风水了。在古人的心目中,堪舆是很神秘莫测的东西。 张掌柜想,江逐流既然懂得堪舆,一定是神仙级的人物。要不泰顺号的方掌柜会对这个年轻人如此客气? 张掌柜吩咐师傅拿过来纸笔,请江逐流为他们画出图形。 江逐流拿过笔,边画边向张掌柜讲解:“此堪舆用神器名曰算天器,乃天上神仙所用,和凡间算盘外形相仿,只是每档只有五颗算珠。珠子不但要小上很多,侧面看算珠为菱形,并非普通算珠的浑圆模样。凡间算盘不过九档十档,算天器则要十八档,并要在这些位置刻上仙家符录。” 江逐流笔下,一个又窄又长的新式算盘的模样画了出来,并且注明了每档的定位标志,当时写的是阿拉伯数字。他生怕木器店也来一处什么祖上的规矩,什么木器店只生产木器,不定做算盘之类的把戏,干脆就弄一个“算天器”出来。 “这仙界算盘为什么为五颗算珠?”张掌柜开口问道,不待江逐流回答,他自己就替江逐流答出了答案,“是了!神仙的所用的算盘,自然和凡人不同。要不神仙们怎么算天呢?” 第四十章 班底 订制好算盘之后,江逐流又让方掌柜带他到纸具店订制了一批账册,当然规格型号大致是按照现代会计的要求。这些账册和算盘一样,都会在三日内送到长乐桥江逐流的住处。 付过定金,出了纸具店,方掌柜问江逐流还有什么吩咐。 江逐流道暂且先定这两样东西吧,晚上可以让泰顺号的学徒过来跟他上课了。 在回家的路上,江逐流买一只肥鹅,这下子除了可以吃到香喷喷的烧鹅外,连鹅毛笔的材料都有了。 回到家中,见江母不在,江逐流就把冬儿搂在怀里欲温存一番。冬儿小脸通红,想反抗偏又没有力气,正在关键时刻,江母提了两斤豆腐从隔壁豆腐坊回来。 江逐流悻悻地放手,冬儿的豆腐没有吃到,只好吃江母的豆腐了。 吃过晚饭,方掌柜领着泰顺号的学徒过来。学徒一共是八个人,五个青年二个少年还有一个儿童。这八个人都是王魁发精心从泰顺号全国分号内选拨出来的。不但天资聪颖,而且对王魁发绝对忠诚。 这八个人当中只有那个儿童江逐流见过,就是替孟州分号王汀掌柜抱算盘的小六儿,听方掌柜介绍,小六儿是王汀的孙子,大号王呈坤。 方掌柜为江逐流介绍了八个人的姓名。今日领他们过来只是让江逐流先熟悉一下,看看江逐流对这些学徒是否认可。假如没有问题,三日后再正式行拜师大礼。到时候王魁发三兄弟都会赶过来。拜师大礼由王魁发亲自主持。 江逐流对所谓的拜师大礼倒是没有放在心上,王魁发对他不错,他替王魁发培养几个账簿高手是理所当然的。 方掌柜离去后,江逐流把八个准徒弟带到了后屋。这间大房子就是教室,如无意外,这八个徒弟将会在这里和江逐流度过最少一年的时光。 江逐流拿了一把鹅毛笔放在桌子让,让八个准徒弟一个人上来挑选一把。 八个人每个人手中拿了一根轻飘飘的鹅毛,心中很是纳闷,这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 江逐流让他们坐下,笑着告诉他们,手中的鹅毛是用来写字的,也叫鹅毛笔。要跟他学习账务知识,就首先要学会用鹅毛笔写字。如果谁不愿意用鹅毛笔,现在就可以出去了。 八个人互相看了看,没有一个人出去。 江逐流点头说,好了,既然大家都不出去,说明已经认可了我的意见。那么下面,我开始教大家练习写数字。 八个人都愣住了,即使他们中年龄最小的小六儿,三年前都会写数字了。怎么江先生还教他们写数字呢? 八人中最年长的刘韬站了起来。 “江先生,我们几个人虽然愚昧,但是数字还是会写的,江先生你看看是不是进行下一步的内容啊?” 说这话的时候刘韬战战兢兢地,生怕江逐流一个不高兴,把他轰出去。 江逐流笑了笑,说道:“我今日教你们的数字与你们以往学习的数字不同。我教你们的数字叫做阿拉伯数字,书写起来简洁明快,是跟我学习账务知识的基础。” 刘韬还想说什么,江逐流伸手阻拦道:“这种数字其实很简单,我想以大家的资质,一个时辰内完全可以掌握。到时候如果你们还觉得我这种数字没有你们现在使用的数字方便有效,那么你们可以大可以选择离去。” 说完,江逐流让大家围坐过来,他在面前的白纸上书写了一个大大的阿拉伯数字“1”。 很快,八个人都掌握了从0到9十个阿拉伯数字。 但是,在用十个阿拉伯数字表示十以上的数字后就出了问题。八个人中除了小六儿和两个少年外,其余五个人死活不愿意按照江逐流要求的用横排的方式来表示。老祖宗写字从来都是从右向左的竖着写,哪有象江先生所教的那样从左向右横着写的道理。即使江逐流威胁不收他们做徒弟也无济于事。 江逐流大汗,王魁发选了八个人过来跟他学习账簿,现在一下子跑了五个,这让他如何向王魁发交代? “哈哈,老祖宗?”江逐流决定来个激将法,“你们五个还是青年人吗?见识竟然比不上三个孩子。祖宗留下的规矩难道是一成不变的吗?一千多年前战国时期赵武灵王为了对付匈奴都知道抛弃祖宗留下的衣服换上胡人的衣装,通过发布‘胡服骑射’的政令,成功地击败了匈奴铁骑的扰掠。怎么过了一千年后,你们几个年轻人却依旧高叫着守祖宗的成法?” 刘韬几个人面红耳赤,想反驳偏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江逐流讥笑道:“我看你们所谓的拘于祖宗的成法只是一个借口,实际上是,你们五个人心虚胆怯,怕学不会我这个从仙人那里得来的账簿技法,所以才打了退堂鼓,是不是?” 五个人勃然大怒,刘韬更是额头上青筋暴起。 “江先生,我们听过你的事情,知道很了不起,可以轻松击败了泰顺双杰王亮、王汀,可以轻松查处账簿弊端。但是,不要以为你了不起就可以看不起我们。这仙人技法,你能学得会,为何我等就学不会?我们不走了,就要留下来看看,你这仙人所传账簿计划又何神奇之处,竟然让我等不敢修习。” 江逐流撇着嘴摇头,“你们五个还是走吧。这么简单的技法就把你们吓成这样,过两天我再传授难度大一点的技法,你们不是又会嚷嚷着要走?” 几个人更是暴怒,他们推举刘韬代他们答话。 “江先生,我等今日向你保证,无论你所授技法如何之难,我等几人绝不离开,若违此誓,必将遭天谴!” 江逐流心中暗笑,果然成功! 接下来事情就进行的很顺利,在一个时辰内,所有人都掌握了阿拉伯数字的书写规则。江逐流看着时间差不多,就让他们停下。然后给他们每个人发了一本《千字经》。嘱咐他们回去后除了继续练习书写阿拉伯数字外,还要把《千字经》抄上十遍。三日后拜师时他要检查几个人的完成情况。一定有所差错,他绝不收为学徒。 见八个人乖乖地领了作业回去练习,江逐流心情大悦。当老师就是爽啊!以后在伊洛书院受了老师的气,他就回来收拾这八个徒弟。 江逐流绝对没有想到,他出于报答王魁发的目的替泰顺号培养的八个徒弟日后竟然成为他控制宋朝经济命脉的班底。 第四十一章 茄子奇案 将刘韬等人送走之后,冬儿就过来缠着江逐流,央他以后教徒弟的时候也捎带上她。江逐流想横竖她在家无事,不如学学算盘、账簿方面的技能,将来也可以帮自己分担点烦忧,就一口答应下来。 第二日,冬儿拿着鹅毛笔,兴高采烈地在纸上练习着江逐流布置的作业。江逐流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聊,便和冬儿打声招呼,出门去了。 过了长乐桥往东,便是一个大市场。昨日时间匆忙,江逐流路过市场的时候,竟然忘记了给冬儿买几样东西,今日得了空闲,他便打算到市场上去,为冬儿买些胭脂花粉,这些东西小女孩儿最喜欢,即使冬儿也不会例外。 洛阳在北宋被称为西京,即使当朝太祖赵匡胤的出生地,又是九朝古都所在,虽然屡经战火摧残而元气大伤,但是经过六七十年的重建,洛阳已经依稀有几分唐朝时东都的模样。比如长乐桥东的这个市场,两边店铺林立,街上行人簇拥,其繁华热闹程度,丝毫不逊色于二十一世纪大城市的著名商业街。 江逐流正在寻找胭脂铺,忽然听见前面人声鼎沸,还夹杂着几个人的怒骂争执声。江逐流望过去,发现前面菜市口围了一大群人,怒骂争吵的声音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江逐流笑了笑,中国人爱看热闹的天性看来还真是源远流长,不就是几个人吵架吗,有什么好看的? 江逐流打算绕过人群,继续寻找胭脂铺。忽然人群中伸出了一只雪白的胖手,一把将他拉了进来。 “嘿嘿,好兄弟,你也过来看热闹啊?” 崔一虎胖脸上满是笑容。 江逐流苦笑两声,也不分辩,看热闹就看热闹呗。 圈子正中有两个男人,正在跳着脚互相对骂。两人身旁还摆放了两只大菜筐,里面装满了深紫色的茄子。 怕江逐流看不明白,崔一虎还热心地为江逐流解释。 “这两个人是同一个村里的人。两个人的菜地都互相挨着,种的都是茄子。今天那个矮个子挑着菜筐过来菜市口卖茄子,没有过多久,那个大个子就追过来了,非要说矮个子偷了他地里的茄子来卖。矮个子矢口否认,所他卖的是自家地里的茄子,于是两个人就争吵起来了。” 江逐流点了点头,道:“那这茄子究竟是谁家的,弄清楚了吗?” 崔一虎大嘴一裂,“那茄子上又没有写上名字,怎么能弄清楚是谁家的?” “是啊!这事儿谁能说得清呢?即使唐朝的狄仁杰狄青天过来,怕也断不清楚。”旁边有人插口道。 江逐流不再说话,用心观察场内吵架的两人。他发现大个子虽然人高马大,嘴巴却十分笨拙,个性看来也比较懦弱。除了翻来覆去地说你偷了我家的茄子外,再也没有其他话语。 反观那个矮个子,却颇为刁悍。他不但叉着腰对大个子大声辱骂,唾沫星子都喷到高个子脸上去了。 “刘大牛,这个王八蛋!被猪油蒙了心了?竟然诬陷爷爷我偷你的茄子?你不打听打听,我李狗子是不是这样的人?别说你地里的烂茄子,就是你地里摆座金山银山,爷爷我也不稀罕!” 大个子刘大牛被骂得面红耳赤,偏偏不知道怎么还口。 李狗子见刘大牛不敢还口,就越发嚣张了,他上前拽住刘大牛的手对围观的人群喊道:“刘大牛,今天当着这么多老少爷们的面儿你跟我说清楚,凭什么说我偷了你的茄子。有什么证据你就摆出来给在场的老少爷们看看。” 人们就说道:“对呀,刘大牛,你有什么证据说出来给大伙儿听听,只要是李狗子真的偷了你的茄子,我们一定不会放过他!” 刘大牛道:“俺儿子亲眼看到他偷了俺的茄子,回家告诉了俺,俺才追过来的。” 众人还没有反应,李狗子就抢着回答:“你儿子?刘大牛,你儿子才六岁好不好?六岁的顽童的话也能相信?再说了,谁知道是不是你教你儿子这般说的。假如俺儿子说看到你偷了俺家的金子,你就果然偷了俺家的金子不成?” 众人也觉得有理,道:“刘大牛,除了你儿子,还有什么人看到李狗子偷你家的茄子没有?” 刘大牛摇头。 李狗子大声叫道:“是了!单凭你六岁儿子的话能当得了什么?刘大牛,我还是劝你回家好好教教你的儿子吧!”他的手指头都快戳到刘大牛脸上了。 众人都叹气,虽然觉得刘大牛为人老实忠厚,说的话可能是真的,但是没有边的证据,怎么帮他呢? 刘大牛看看众人,又看看李狗子,再看了看两大菜筐茄子,忽然抱着头呜咽起来。 “这的的确确是俺种的茄子啊。俺还说收了茄子卖钱给俺媳妇儿看病,可是现在……呜呜,我拿什么给媳妇儿看病啊!” 有人就开口劝李狗子,“李狗子,你看大牛那么可怜,假如你真的偷了他的茄子,就把茄子还给他吧!” 李狗子脖子一梗,“你才偷了他茄子呢!你看他可怜,何不自己掏钱给他?干嘛要让我来做这个冤大头?” 旁边人受噎,不再言语。 那边崔一虎早就受不住了,他抡起拳头就要冲进去收拾李狗子。奶奶的!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就不知道托塔李天王的**是生铁做的! 江逐流也看不过眼,这个李狗子也太嚣张了,得了便宜还卖乖!不过他不赞同崔一虎用拳头解决。这样子李狗子即使把茄子还给刘大牛,也不会心服口服。再说了,人心难测,谁知道刘大牛是不是装可怜博取众人的同情呢? “大哥,你等一下。”江逐流拉住了崔一虎笑着说道,“这种小事情我们当小弟的出马就行,你做老大的在旁边看热闹就是了!” 崔一虎摸了摸脑袋,嘿嘿一笑道:“也是!好兄弟,今天就看你的表现了!如果处理得好,给大哥争了面子,大哥中午带你到聚贤楼喝个痛快。” 江逐流正了正衣冠,迈步进入场内。 “刘大牛,李狗子,今日我斗胆来为你们断一下这个纠纷可好?” 刘大牛见有人出面,连忙站起来,擦去眼角的泪水道:“劳烦这位小哥儿!” 李狗子乜斜着眼睛望着江逐流,嘴恨不能撇到天上去。 “你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为我们断这场纠纷?” 江逐流淡然一笑,抱拳道:“不才伊洛书院上舍生江舟。” 围观人群发出一声惊呼,伊洛书院,那是河南府的府学,能在里面读书的都是文曲星下凡,断这么一个小小的纠纷自然不在话下。 江逐流不理会众人的惊呼,继续说道:“至于资格,江舟认为在场的所有人都有资格对你和刘大牛的纠纷进行判定,所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今天站出来,也只是把我的判断告诉大家,至于做不做得数,要看大家认可不认可了!” “对呀!李狗子,你不要做贼心虚嘛!人家江先生是伊洛书院的书生,是天上文曲星下凡,你如果没有偷刘大牛的茄子,就让江先生断上一断嘛。” 李狗子虽然不情愿,但见众人都为江逐流助威,也不好再反对。 江逐流见李狗子不再出声,就笑了笑,道“二位听好,我这里可就开始询问了,如果言语中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请两位多多原谅。” 江逐流抱了抱拳,首先问刘大牛:“刘大牛,我来问你,你种的茄子和李狗子种的茄子品种有什么区别?” “江书生,俺和李狗子的茄子种一模一样,都是在王把头那里买的茄种。” “这么说,你们所种的茄子在外表上分辨不出来了,对吗?” 刘大牛老老实实地回答:“是,分辨不出来。” 江逐流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刘大牛,你的茄子地和李狗子的茄子地距离有多远?” “紧紧挨着。”刘大牛回答。 “哦!”江逐流点了点头,扭头文李狗子:“李狗子,会不会你的地和刘大牛的地距离太近,所以你进错了地,错摘了刘大牛的茄子?” 李狗子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不可能!绝不可能!自家的地我会不认得!” 江逐流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围绕着两只大菜筐转了起来。忽然,他停了下来,厉声喝道:“李狗子,你好大胆!竟然偷了刘大牛这么多茄子!” 李狗子面色一变,随即恢复如常,他冷笑道:“江书生,不要以为你在伊洛书院读书就可以红口白牙的诬陷好人!你且说说,我偷了刘大牛的茄子有什么证据?” 江逐流大笑道:“李狗子,我量你是不见黄河不死心。你且来看!” 江逐流上前一把将菜筐里的茄子倒在地上。 “这就是你作案的证据!” 李狗子眉毛一挑,冷笑道:“江书生,这就奇了!这茄子上什么都没有写,你凭什么说是我偷了刘大牛的?这有算得上什么证据?” 江逐流嘿嘿一笑,道:“李狗子,我来问你,你家境如何?” 李狗子一愣,道:“我李狗子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也算是小康之家,犯不上为了几个茄子去偷盗邻居。” 江逐流点头,“嗯,小康之家。我再问你,你家里可有什么地方着急用钱?” 李狗子摇头,“江书生,我家境宽裕,没有什么急着用钱的地方!” 江逐流剑眉一竖,喝一声“大胆!你这个盗贼!” 他指着李狗子说道:“这就是了!李狗子,你偷窃的证据全在地上的茄子上!” 江逐流弯腰捡起两个茄子向众人展示道:“大伙儿请看,这两个茄子颜色发青果形瘦小,分明是尚未成熟的幼茄。” 他又指了指地上,道:“地上的茄子中,如此幼小的茄子竟然占据了大半。” 众人一看,可不是嘛!地上除了少部分是深紫色的大茄子外,剩下的全是青涩的小茄子蛋儿! 江逐流走到李狗子面前逼视他道:“李狗子,你家境宽裕,又不急用银钱。如果你真的是茄子的主人,会舍得把尚未成熟的小茄子蛋儿拿来市场上来卖吗?” 李狗子面上青一阵紫一阵,就如同地上的茄子。 崔一虎早就忍耐不住,他跳进场来,抓着李狗子的衣领,抡起钵大的拳头就要砸下去。李狗子噗通一声跪倒,口中连声叫道:“爷爷饶命,是小的不该贪得无厌,私偷刘大牛的茄子。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 今天开始,《大宋之天子门生》每日从更新两章4000多字改为更新两章6000-7000字。 第四十二章 名妓香香 众人纷纷夸赞江逐流,果然不错呢,伊洛学院的书生都是文曲星下凡,想出的办法简单有效又让心服口服。如果不是江书生,谁会去注意到茄子的大小呢? 崔一虎胸膛挺得高高的,嘴巴都快咧到后脑勺去了。在他看来,众人夸江逐流跟夸他没有什么分别。想想看,江逐流成绩不过排在第一等,是伊洛学院的上舍生,他出马就这么厉害。假如自己这个成绩排在江逐流之上的伊洛学院特等生出马,岂不是比江逐流要厉害百倍?可能根本不用自己开口,只要把伊洛学院特舍生的名头一亮,李狗子立刻就会跪倒在地苦苦哀求自己饶恕他的罪行呢! 江逐流这边装腔作势地要拉李狗子见官,李狗子吓得魂不附体,和伊洛学院的秀才老爷去见官,能有他的好果子吃嘛?再加上崔老虎的拳头直在他面前晃荡,最后李狗子不得不按所偷茄子的三倍的价格赔偿给刘大牛。 刘大牛千恩万谢,不顾江逐流的阻拦,硬是跪倒在地嘴里叫着恩公,给江逐流和崔一虎磕了几个响头。 江逐流摇头苦笑,北宋的民风还真是淳朴。 崔一虎却满脸嬉笑,长这么大以来,他还是第一次用拳头之外的东西赢得别人的尊重。 刘大牛千恩万谢地拿着铜钱去给老婆抓药,李狗子这边也灰溜溜地走了,当然不忘挑上那两大菜筐高价茄子。 江逐流拉着崔一虎正要离去,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叫道:“两位仁兄,请留步。” 转身一看,从人群中走过来一个青衣书生,面目俊朗,年纪不过十八九岁上下。 江逐流抱拳还了一礼,道:“敢问兄台有何见教?” 青衣书生拱手笑道:“在下姓赵名莘,涿州人士。刚才在一旁目睹了江兄的神乎其技的断案手段,甚至佩服,所以有意和二位仁兄结交,不知道两位仁兄可否给小弟一个面子?” 江逐流连忙道:“惭愧惭愧!不过是一场小纠纷,江某不自量力,倒是让赵兄见笑了。” 崔一虎胖手往赵莘肩膀一拍,大声道:“交朋友就交朋友,何必说得那么酸不拉及的?俺老崔最爱的就是交朋友了!” 崔一虎胖手拍过来的时候,赵莘眉毛微微一皱,显然是不习惯别人如此待他。不过他最终没有闪避,还是任崔一虎的胖手落在他肩上。 “对!崔兄说的对,是小弟的错。”赵莘笑道,“那么请问两位大哥,可愿意和俺赵莘交个朋友么?” 他语气中尽量模仿崔一虎的粗豪,却偏偏掩盖不住一种天生的雍容华贵出来。 江逐流大笑:“既然赵兄如此看得起我俩,我们再推辞岂不是太不近人情了吗?” 当下,三人叙了年庚,崔一虎年纪最大,二十八岁,为大哥。江逐流二十一岁,恰好处于两人之间,为老二。赵莘十九岁,年纪最小,为三弟。 叙过排行,江逐流心中不舒服。老二老二,这个叫法怎么这么别扭啊。原来在江逐流老家河南焦作的土语中,把男人的生殖器称为老二,至于宋代是不是这个规矩,江逐流就不清楚了。 江逐流暗想,早知如此,还不如多报上几岁年龄,把老二的称呼送给崔一虎呢。偏这时候,崔一虎大手一拍江逐流的肩膀道:“老二,俺老崔今天又收了一个小弟,心中高兴,聚贤馆就不去了,俺领你们去春风楼看看眼界吧。” 江逐流哭笑不得,老二去春风楼,能干好事吗? 偏偏那边赵莘已经抚掌说道:“大哥,俺早就听说洛阳四大名楼的鼎鼎大名了,只是没有机会去。今日大哥能带我们过去真是太好不过了!” 洛阳四大名楼是指洛阳四家最有名的风月场所,按位次排列依次为天香楼、牡丹楼、春风楼和镜花楼,其声势甚至比东京汴梁的三大名苑还要鼎盛。很多东京汴梁的官宦子弟专门跑到洛阳来就是为了品尝一下洛阳四大名楼的温柔乡。 洛阳地处大运河中心,永济渠和通济渠在此交汇,将全国南北的客流和物资都汇集在洛阳,同样,也把江南塞北各地佳丽也网罗到洛阳,相比起只坐落在通济渠的东京汴梁来说,洛阳的烟花女子无论在品质上还是在品种上都要更胜一筹。 通济渠,此时被成为汴渠,它起自洛阳西郊隋炀帝旧宫西苑,引谷、洛水穿城南,东经偃师县至巩县的洛口入河,至汴梁别出,折而东南行,经两千里而入淮,是北宋王朝联系江南富庶之地的大动脉。 春风楼就位于汴渠之南,门前不远就有一个码头,是洛阳四大名楼中地理位置最好的一个。 崔一虎领着江逐流和赵莘来到春风楼,刚进正门,春风楼的老鸨就甩着大红的手帕迎了上来。 “哎呦,崔公子,今天刮的是什么风,怎么把你老给刮来了?” 崔一虎邪邪一笑,道:“什么风?骚风!你的骚风把俺老崔给引来了。” “哎呦,崔公子,你简直是坏死了,总是调戏奴家。”老鸨嘴里叫着,眼睛却往崔一虎身后江逐流、赵莘两个人身上瞟。 这老鸨也是妓女出身,一声阅人无数,眼光当真毒辣得要命。她先看江逐流,就觉得这位身材高大的年轻公子气度不凡,身上有一种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气质,让他琢磨不透。再将目光转移的年纪更小一些的赵莘身上,老鸨更是一愣。这少年是什么人啊?身上竟然有这么浓厚的雍容华贵之气?莫非是京城里王公贵族家的公子嘛? 老鸨这下可不敢怠慢,崔一虎是个粗人,虽然说老爸是洛阳首富,但是很好糊弄,弄几个大胸脯******的妞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可是后面这两位公子爷可就不好说了,假如一个伺候不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呢! “崔公子,后面两位公子爷如何称呼?” 崔一虎裂开大嘴一笑,道:“这位是江公子,这位是赵公子,是我刚收的两个兄弟。” 什么?新收的小弟?老鸨心道,难道是我看错了吗?假如真的是王公贵族家的公子,又怎会认崔一虎这种混球到大哥呢?虽然说崔一虎的老爸是洛阳的首富,可是这洛阳的首富在官府人家眼里算个屁啊?官府老爷皱皱眉毛,洛阳首富还不得马上送上银子吗?这两个公子哥既然是崔一虎的小弟,想来也是中看不中用的银样蜡枪头,空有长了一番唬人的外表。 想到这里,老鸨心中就释然了,态度也不象方才那样热情。 “崔公子,还有二位公子爷,跟奴家这边请。” 春风楼正中是一个大厅,大厅正中是一个铺着波斯红地毯的小舞台,围绕着这个小舞台分成四排摆了三十多张台子。在舞台带正南方是留了一个通道,通道尽头是一个珍珠卷帘隔离开的小门。 最里面六张台子最为巨大,分东西北三面摆放,每个方向两张,其中最尊贵的当属舞台北面的两张大台子, 后面三排的台子都一样大小,但是也分贵贱,越靠近里面的位置越贵。 崔一虎往老鸨手中塞了十两白银,就要往紧靠着舞台北边的台子上去,老鸨却一把拉住了崔一虎。 “崔公子,那两张台子分别被丁公子和王公子包下了!” “奶奶的!这两个王八蛋总是抢小爷的风头。”崔一虎骂了一句,又拉着江逐流和赵莘王东面的台子上去。 “崔公子,不好意思。东边西边四张台子也被人定了!” 崔一虎大眼一瞪,怒声道:“又是哪个?” 老鸨叹了口气道:“张公子、刘公子和赵公子。” “奶奶的!这几个贼鸟人!”崔一虎大怒,“俺老崔今日偏偏不给他们面子,看他们能把小爷怎么的!” 说着崔一虎就要硬往上坐。 老鸨连忙哀声恳求:“哎呀,我的崔公子啊!你这样搞不要要奴家的命吗?你大人大量,今日先委屈一回,坐在二排,就当是可怜奴家。” 崔一虎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见老鸨说得可怜,不由得心中一软。再加上江逐流和赵莘在旁边劝慰,也不好再坚持硬坐第一排。 老鸨趁热打铁道:“崔公子,待会儿奴家一定给你叫上几个辣妞,那胸脯大得保证你两只手都抓不住。” 崔一虎眼睛一亮,终于笑了起来,“好了,就依妈妈你啦!” 老鸨安排的位置在舞台的正北方,是第二排最尊贵的位置。崔一虎领着江逐流和赵莘坐下,老鸨连忙吩咐大茶壶上茶水点心干鲜果碟。 崔一虎依旧郁闷不亦,他开口问道:“妈妈,老丁、老王几个王八蛋平时不是都到天香楼去吗?今日怎么都跑到你的春风楼来了?莫非是知道俺老崔要请朋友,故意跟俺老崔作对?” 老鸨咯咯地笑道,“哎呀,崔公子你说笑了。丁公子、王公子怎么会专门过来跟你作对呢?他们今天来春风楼是因为春风楼新来了一个花魁。” “哦?是谁?”崔一虎口水直流。 老鸨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得意地说道:“就是江南第一名妓香香!” 第四十三章劝君惜取少年时 江南第一名妓香香本姓不详,曾有好事之人追问其姓,她黯然回答,香香身不由己,落入勾栏之地,已属无奈,又怎忍心言及祖姓,辱没门风呢? 香香才艺俱佳,号称琴棋书画诗赋样样精通,加之其清丽脱俗的外表,从十五岁起,就迅速在杭州青楼馆走红,被酷爱风liu的江南才子们品评为杭州第一名妓,到十七岁时,已经成为江南第一名妓。 香香虽然出身青楼,却是卖艺不卖身。她对外声称,无论任何人,只要能在才学方面使她心服口服,她心甘情愿以身伺寝。否则,任你家财富甲天下,任你权势通天,也只能陪香香喝杯清茶,听香香抚上一曲。 崔一虎虽然隐约听人说过江南有个什么第一名妓香香,但是却不知道香香是卖艺不卖身的清馆人。此时听老鸨说起,他立刻嚷道:“妈妈,这个香香多少钱一晚?” 老鸨连忙用手捂住崔一虎的嘴巴,嗔怪道:“哎呀崔公子,你不要说的这么粗俗好不好?如果让香香的身边人听到了,无端吓跑我的摇钱树。” 她放下手,压低声音说道:“香香是卖艺不卖身的清馆人,当然,如果崔公子能在才学上胜过香香,那么她也许会青眼相看,说不定会把崔公子你留宿呢!” 崔一虎摇了摇胖脑袋道:“卖艺不卖身,哪有什么好玩?还有这么多人过来看她?” 江逐流和赵莘相视而笑,对崔一虎的粗鄙庸俗也无可奈何。 大厅内陆陆续续开始进人,多数都坐在后排。崔一虎这边也不着急,反正他叫了满桌子的酒菜,就一个劲儿地劝江逐流和赵莘喝酒。 江逐流酒量甚大,和崔一虎杯来盏往的毫不含糊。赵莘酒量颇浅,喝了几杯之后就主动退出,笑看江逐流和崔一虎拼酒。 两壶酒下肚,江逐流发现大厅内的客人上得都差不多了,包括最里排东西四张台子的客人都上来了,唯独他们前面两张最尊贵的台子还是空空如也。江逐流寻思,这丁公子和王公子究竟是何许人也,架子怎么这么大?正寻思间,就听见一阵喧闹之声,两帮人前呼后拥的走了进来。 崔一虎低声骂道,这两个王八蛋终于来了。他伸出粗大的手指指着左边的一帮人道:“老二,老三,你们看好了,为首的锦袍男子是丁首宁。乃当朝宰相丁谓侄孙。” 江逐流定睛看去,只见那丁首宁身体消瘦,面目青黄,嘴角有一股阴鸷之气。在丁首宁身边,有一胡服装束之人,架子甚至比丁首宁还大,连丁首宁在他面前也要唯唯诺诺的。 “咦,丁首宁怎么和辽人厮混在一起?” 崔一虎想是也看到了这一幕,不由得微微一惊。 江逐流分不清胡人装束,听崔一虎说出,才知道那架子甚大的人是辽国人。 赵莘不说话,却独自倒了杯酒,狠狠地喝下去。 再右边那帮人,竟然也有一个胡人,只是装束和辽人却又不同。 “大哥,这个可是西夏人?” 江逐流问崔一虎。 “嗯,应该是西夏蛮子。”崔一虎撇着大嘴说道,“那西夏蛮子旁边的一身青袍的精装男子,就是前朝宰相王钦若的嫡孙王汝成。” 赵莘冷笑道,“真是两个好宰相,不愧是大宋的栋梁。” 此时两帮人已经来到三人前面,江逐流怕他们听到,徒惹是非,忙道:“大哥,三弟,江舟敬你们一杯。” 丁首宁和王汝城谁也不看谁,冷哼了一声,各自入座。从坐次看,还是丁首宁稍微占据了上风,坐在左侧的台子上。 老鸨忙不迭地一路小跑,一阵浓郁的脂粉香气就吹了过来。 “哎呀,丁公子、王公子,可把你们盼来呢。” 几个大茶壶早已经上来,为两张台子摆上了各式美馔佳肴。 丁首宁阴阴地一笑,介绍道:“妈妈,这位是辽国的耶律良大人,今日路过洛阳,听说江南第一名妓香香在贵楼驻跸,特来拜访。” 老鸨连忙道了个万福,嘴里喊道:“参见耶律大人。” 耶律良面目清秀,若非是一身胡装,简直和中原汉人无疑,只是他神态甚为倨傲,让人一看就不舒服。 “免礼。香香小姐什么时候出来?” “禀耶律大人,香香偶感风寒,正在休息,恐怕要过一会儿才能出来呢!” 耶律良笑了一下,道:“久闻中原才女架子很大,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今日就等她一等,且看她是否如传说中的才貌并至!” 老鸨陪笑道:“多谢耶律大人大人大量。” 那边王汝城早等得不耐烦了,他拍着桌子叫道:“妈妈,你且过来!” 老鸨颠颠地跑过去,告了个罪。 王汝城双目精光爆射,怒声道:“嘟!你这个老鸨,难道眼里只有别人吗?少爷我到此多时,怎么不见你来招呼?” 老鸨一哆嗦,嘴上含笑道:“哎呀王公子,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撑海涵。我这里自掌嘴巴,为你赔礼。” 说着老鸨真的抡圆了巴掌狠狠地打了自个儿一大嘴巴子。 王汝城赚足了面子,这才作罢。 “好了,妈妈。我也只是说说而已,你又何必当真呢?”王汝城虚情假意地说道,“来,我向你介绍一下。为身边这位就是西夏的王族,李元江。” 老鸨连忙万福道:“见过李王爷。” 李元江留着西夏特有的秃发发饰,他身体矮壮,几近一个正方形的比例,浑身的肌肉虬起,仿佛包含了爆炸性的力量。 “免,免礼。” 李元江几句中原话发音倒是字正腔圆,只是结结巴巴地,让人听起来极不舒服。 老鸨退了几步,站在丁、王二人台子中间,赔笑道:“两位公子,在香香出来之前,先请你们欣赏几段歌舞,聊做解闷,如何?” 丁首宁征询了一眼耶律良的意见,挥了挥手,道:“你只管命她们上来。” 王汝城也道:“快快演来!” 老鸨躬身退下。 两个大茶壶搬了几扇屏风当在大厅最南端珍珠卷帘门前面。 一阵悠扬的瑶琴声响起。 从屏风后面缓步走出四个面遮青纱的少女,上身衣仅及胸,下身粉红色的灯笼裤系在胯骨边缘,露出平坦粉嫩的一段小腹,赤着雪白的双足,在瑶琴声中舞动着曼妙的身姿,缓缓舞向舞台中央。 江逐流注意到,这四个少女和冬儿一样,也是天足。想来李后主喜欢三寸金莲的恶俗尚未普及,禁锢人思想的程朱理学尚未创立,北宋民风中还保留有几分前唐的开放。 “云想衣裳花相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脚下逢。” 诱人的歌声从屏风后传来。悠扬的瑶琴声一顿,一阵急促的琵琶声如暴风骤雨般响彻起来。 四个少女也配合着急促地琵琶声,做着各种让人想入非非地动作,煞是诱人。 两扇屏风一分,从中间转出一红衣少女,她赤精着两条如莲藕般嫩白的粉臂,抱着一只琵琶高高举在头顶。她身体如陀螺般急速旋转,几乎成为一道红色的旋风。这中场景让江逐流响起了现代的女子花样滑冰。可是即使是奥运会花样滑冰的冠军的冰面上也无法旋转的如这个红衣女子一般迅速。 更匪夷所思的是,那红衣少女在急速旋转中,手指竟然还能在反举着的琵琶上弹奏出急风暴雨般的乐曲。 那红衣少女如旋风一般旋转到前台,四个身形一分,将她让在正中间,就在此时,琵琶声忽然停顿,四个白衣的少女身形也以敦煌飞天的姿势定在舞台上,仿佛消失琵琶声将她们的灵魂都已经带走。 红衣少女赤足独立,双臂于脑后反抱琵琶,一阵清风穿堂而来,她身上裙裾飘飘,如天宫中的仙子。 良久,悠扬的瑶琴声再度响起,红衣少女随着悠扬的瑶琴声身形开始缓缓移动,曼妙动人的歌声再度从她朱唇中传出。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大厅内寂静无声,只有红衣少女的动人歌声在空气中飘荡。众人皆意乱神迷,一时间竟忘记了自己身处何时何地。 ———— 下面是广告插播时间:大力推荐正在pk的一本好书《宅女购夫记》,书号:174010。天下会有免费的午餐吗?当然是白日梦,好吧,那就到异界做梦去吧! http://newmm.cmfu./showbook.asp?bl_id=174010 第四十四章 两大文豪 崔一虎固然看得是目瞪口呆,江逐流也看得心神荡漾,他心道,《聊斋志异》中所描写的狐媚女子,大抵也不过如此。 再看赵莘,低声轻吟道:“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眼神恍惚间,竟似痴了一般。 众人都沉浸红衣少女营造的美妙气氛中去,仿佛眼前全是她美丽的身影,耳边全是她美妙的歌声。 大厅内静悄悄地,一点声音都没有。过了良久,众人才清醒过,他们发现,不知道何时,那五个少女竟然离去。 可是瑶琴已停,歌声未歇。怎么那红衣少女的歌声还在耳边萦绕着呢? 又过一会儿,不知道是谁率先喊道:“再来一个!” “对!再来一个!” 大厅内一片应和声。 老鸨笑嘻嘻地来到舞台中,对众人说道:“既然各位众位公子爷喜欢,我就让她们再出来表演一个。” 丁首宁开口问道:“妈妈,刚才那红衣少女可是香香姑娘?” 老鸨笑道:“回丁公子,刚才唱歌的那个红衣少女名唤倩儿,其余四个跳舞的白衣少女名叫梅儿、兰儿、竹儿、菊儿,她们都是香香姑娘前的侍婢。” 众人在吃一惊的同时,心中对香香的期待不由得又加了几分。身前的侍婢一段歌舞就能把众人迷得神魂颠倒,假如香香姑娘亲自出马,那又该是何等景象呢? 倩儿领着梅兰竹菊四姐妹又唱了两曲歌,跳了几段舞,依然是精彩绝伦。可是由于众人心目中存了对香香姑娘的向往,一时间再也没有初见倩儿歌舞那种物我皆忘的感觉了。 江逐流算了算时间,此时距离丁首宁等人入席差不多一个时辰了。 倩儿舞完最后一曲,率领四姐妹向众人施了一礼,躬身退下。 老鸨又笑嘻嘻地来到舞台中间。 “各位公子爷,累你们久等了。香香姑娘已经梳妆完毕,下面由她为各位公子爷抚一曲高山流水。” 众人精神大振,坐在后排的人更是深长了脖子向前遥望,想看看香香姑娘究竟是什么样子。 可是并没有人从屏风后面出来。 正诧异间,忽然屏风后面传来叮咚一声琴响。这一声叮咚仿佛九天之外的天籁之音,穿越时空的阻隔,传入每个人的心底;又仿佛是从每个人心底响起,沿着经脉传到耳膜,然后发散到体外,飘荡在空气之中。一时间众人全都痴了,耳边除了悠扬的琴声,就是自己的心心跳声和呼吸声,除此之外,万物皆无! 琴声缓缓变化,音律逐渐转疾。 灵动的音符不断从心底响起,从天籁外传来,从珠帘后飘来,众人皆分辨不清,究竟是琴在响还是自己的心在响,是琴声拂动了自己的心绪还是心绪引发琴声。所有的前世记忆,所有的后世轮回,都一幕幕在眼前飘荡,显得无比真实,可是当伸手去抓的时候,偏偏又是幻影…… 蓦地,琴声一收,万物皆空。 良久,众人清醒过来,发现有些意志力薄弱的人竟然跪倒在地上,泪流满面。 又过了很久,老鸨又来到舞台中央,她脸上红一块绿一块的,想来方才也痛哭失声。 “各位公子爷,香香姑娘的表演到此结束。各位公子爷若还想再听香香姑娘弹琴,请在明天这个时候再来。” “什么?” 众人都纷纷抗议,花了这么多银子,就听隔着屏风听香香姑娘弹一首琴,就算完了?这也太过分了吧?最起码也得让见个人影吧? 老鸨心中暗笑,就是让你们抗议呢,这样才有大把的银子赚。她清了清嗓子,说道:“各位公子爷,稍安勿躁。香香姑娘也不是那么不通情理的人,有感于我们洛阳才子的真诚,她特意给诸位一个机会。” 众人都伸项倾听。 “如果诸位公子爷谁对自己的才学有信心,则可以写下自己最擅长的一首诗词,让奴家递给香香姑娘。只要入得香香姑娘的法眼,那么这位公子爷不但自己可以进到珠帘里面去,而且还可以带两位朋友。” 众人大喜,纷纷没摩拳擦掌,吩咐老鸨笔墨侍候,仿佛自己一下笔,准能打动香香姑娘的芳心。 老鸨伸手阻拦道:“且慢,诸位公子爷,听奴家把话说完。” “妈妈你快说,我等还急着写诗词呢!” “对呀,妈妈快讲,休要耽误香香姑娘与我等谈心。” 老鸨一笑,继续说道:“为了防止一些凡夫俗子耽误香香姑娘的宝贵时间,我们春风楼特意加收一笔赏文费。对自己诗词有信心的公子爷可以缴纳三倍的台位费作为押金,假如各位公子爷的诗词被入了香香姑娘的法眼,各位自可进去见香香姑娘,押金也全额退还。假如各位公子爷的诗词被香香小姐退回,那么各位公子爷不但不能见香香小姐,而且这押金就充做香香姑娘的赏文费,不再退还了。” 说道这里,老鸨冲在场的人妩媚地一笑,“我知道,众位公子爷都是洛阳有名的才子,对自己的诗文一定非常有信心吧?” 虽然在场多数人是庸才,可是偏偏对自己的诗文有很强烈的信心。有些即使对自己诗文没有信心,偏偏存了癞蛤蟆吃天鹅肉的念头,万一香香姑娘就是欣赏我的诗文,想结识于我呢?于是纷纷解囊掏出银子交给老鸨。 老鸨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线,一边收着银子一边高声吩咐大茶壶,“快来,给公子爷准备笔墨纸砚。” 当然,也有少数人或囊中羞涩交不起押金,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草包,这些人其无声息地退出大厅,即使这样,被老鸨看到眼里,还少不得骂一句“穷鬼、吝啬鬼!” 江逐流本不想见香香姑娘,因为太邪门了,一曲普普通通的《高山流水》竟然被她演绎出如此的魔力。当他听到香香姑娘的琴声时,思绪竟然不由自主的回到了另外的世界,想起了他白发苍苍的母亲,想起他暗恋许久的恋人杜娟。 可是崔一虎和赵莘都坚持要去见上香香姑娘一面,就这样离去太不甘心了。崔一虎一边交着押金,一边提着笔往宣纸上写他的著名诗篇。 “远看宝塔黑乎乎……” 江逐流脑袋一晕,大哥,还来啊?拜托你老人家换一首行不? 再看崔一虎的字,忽大忽小,忽而象久别的小夫妻重逢拥抱在一起挤得难舍难分,忽而又象两个上海男人打架,在一万米开外张牙舞爪地呐喊偏偏谁也不肯靠近谁一步。 额滴神啊!江逐流抱着脑袋痛苦地想,崔老大这字拿到解放前,能把齐白石老人画画的饭碗给抢了,那每一个字都是一只上好的螃蟹啊。 赵莘在旁边看着崔一虎的字也忍俊不住,这样的字,这样的诗,假如香香姑娘能看上,那崔一虎家的祖坟上得冒多少股青烟儿啊? 江逐流悄悄向赵莘使个眼色,意思是老三,你来写? 赵莘指了指自己,摆了摆手,意思是说自己有自知之明,还是不写为妙。 江逐流苦笑一下,为了把崔一虎的银子省下来,还是他来写吧。 “大哥,你看你,怎么又亲自动手了?”江逐流笑呵呵地按住了崔一虎的手,不让他继续写下去,“小弟给你说了嘛,有事小弟负其劳。这种小事让我们当小弟的动手就行了。” 崔一虎仰头看了看江逐流显得颇不放心的样子。 江逐流又一笑,道:“大哥,不相信我?怕你那几百两押金飞了?” “狗屁!”崔一虎象被踩住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别说是几百两银子,就是几千两几万两银子俺老崔也没有放在眼里。” 顿了一顿,他可怜巴巴地说道:“江老二,俺只是太想见香香姑娘了。俺担心你这伊洛书院的上舍生的诗词香香姑娘看不入眼,那么今日我们不就见不到香香姑娘了吗?” 江逐流强忍着笑,一本正经地说道:“大哥,你不想想我是谁的小弟?崔一虎崔大才子的小弟。假如我的诗词功夫不过关,大哥你能收我做小弟吗?香香姑娘谁的诗词都可能看不入眼,唯独不可能看不入眼崔一虎小弟的诗词啊!” “着啊!”崔一虎咧开大嘴笑了,“是这个理儿。今日表现的机会就让给你了!” 赵莘在旁边暗自偷乐,心说这个二哥真是太损,总是逗缺心眼儿的大哥。 江逐流提起笔来,用中规中矩地正楷写出了那首《水调歌头》,他不是不记得其他诗词,只是暂时不想写出。这些都是他的独门暗器,露出来的越少越好。 交上诗词后,又等了半个时辰,香香姑娘的侍婢梅儿从屏风后面拿着一个名单出来。她俏盈盈地说道:“各位公子爷,你们的诗词我家香香小姐已经看过了。下面我宣布过名字的人可以带两个朋友随我见我家香香小姐。” 所有人都面露期待之色,同时还不忘用鄙夷地眼光看着另外桌子上的人,意思是说香香小姐所选的人非我莫属了,尔等没戏,还是回去吧。 梅儿看到众人有趣儿的神情浅浅一笑,直把众人的魂魄都笑飞了。一个侍婢就可以一笑倾城,那么香香姑娘笑起来还不得让天塌地陷啊? “第一位,洛阳县主簿梅尧臣梅先生。” 只见最里面一张东侧一个台子上立起一位三十岁左右的青衣书生,含笑着向大家拱手。 江逐流一愣,梅尧臣?这位相貌普通的青衣书生竟然是宋朝大名鼎鼎的诗人梅尧臣?而且他还竟然在洛阳当主簿? 南宋朝著名诗人陆游就对梅尧臣特别推崇,江逐流记得,陆游在《梅圣俞别集序》中,曾举欧阳修文、蔡襄书、梅尧臣诗“三者鼎立,各自名家”。 天!穿越这么久,终于见到真正的大文豪了。江逐流暗自庆幸,幸亏他没有抄袭梅尧臣的诗。 有人就发出愤愤不平地声音,什么梅尧臣,看他也很普通嘛。香香姑娘凭什么选中他的诗呢?莫非香香姑娘的风寒还没有好透? 梅儿不理会众人的议论,又张口道:“第二位,伊洛学院上舍生江舟。” 江逐流正在发怔,他还没有见到梅尧臣的震惊中庆幸过来。崔一虎一把就江逐流拽了起来,哈哈大笑着向众人介绍:“这位就是俺兄弟江舟,诗做得不好,让大家见笑了。” 崔一虎还想继续说,赵莘一把把他拽了下来,低声说道:“你就少说几句吧。” 崔一虎迷惑不解地看着赵莘,不明白他为什拽自己坐下,想了半天忽然明白了,“噢,我知道了,赵老三,你一定是因为江老二没有拿第一而不开心吧?俺早说了,让俺写吧,江老二偏偏抢着要写。你看看,现在第一让那梅老头拿走了吧!” 赵莘彻底无语。 江逐流向众人拱了拱手,坐了下来。 又是一片不平的声音。 “第三位,江南西路庐陵人欧阳修。”梅儿继续说道。 江逐流一下子又站了起来。 赵莘连忙把他拉了下来。江二哥也是,搞什么搞?刚才念你的名字你不站起来,现在不念你的名字你倒站了起来。 江逐流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伸着脖子向周围张望,想看看大名鼎鼎的究竟是何模样。 最里面西侧右首的台子边站起一个白衣书生,面目俊朗,年纪和江逐流相仿。他拱手道:“多谢香香姑娘抬爱!” 江逐流目不转睛地盯着欧阳修,似乎想要把他的相貌刻在自己脑海里。 欧阳修,北宋时期政治家、文学家、散文家和诗人。唐宋八大家之一,字永叔,号醉翁,晚号六一居士。在中国文学史上有重要的地位。他大力倡导诗*新运动,改革了唐末到宋初的形式主义文风和诗风,取得了显著成绩。由于他在政治上的地位和散文创作上的巨大成就,使他在宋代的地位有似于唐代的韩愈,苏轼曾在《居士集叙》中说“天下翕然师尊之”。他荐拔和指导了王安石、曾巩、苏洵、苏轼、苏辙等散文家,对他们的散文创作发生过很大的影响。其中,苏轼最出色地继承和发展了他所开创的一代文风。北宋以及南宋后很多文人学者都很称赞他的散文的平易风格。他的文风,还一直影响到元、明、清各代。 江逐流脑海中所有关于欧阳修的记忆都纷至沓来,每一个记忆都让他无比激动。他没有想到,竟然能在洛阳碰到欧阳修,而且他凭借着一首抄袭“后人”苏轼的词竟然位列欧阳修之前,真他娘的太不可思议了! 梅尧臣,欧阳修,接下来会是谁呢?蔡襄?既然梅尧臣,欧阳修都过来了,蔡襄会不会出现呢?要不是晏殊?是范仲淹?江逐流绞尽脑汁地想,还有什么同时代的大文豪会出现在这里。 “第四位,丁首宁丁公子。第五位,王汝城王公子。” 梅儿合上名册,笑着说道:“以上五位公子可以选两位同伴跟奴婢去见我家香香小姐。至于其他公子爷,奴婢在这里代我家香香小姐向你们说一句对不起了。” 第四十五章 民可使由之 梅尧臣一行三人在前,江逐流、赵莘、崔一虎三人紧随其后,再之后就是欧阳修、丁首宁、王汝城等人。 大厅内,其余人等兀自叫嚷不休。 转过屏风,撩起珍珠卷帘,是一小厅。穿过小厅,又过了一道回廊,来到一装饰淡雅的内厅之中。 内厅面积不大,竟然还被一道半透明的绢纱隔开了一半,透过绢纱,隐约可见那端摆了一张瑶琴台。 内厅被分隔一般之后,外边堪堪能摆放下五张矮几,每张矮几后面放着一张席子,正好可以坐下三人。 梅儿将众人领进来,梅尧臣三人坐居中的矮几,江逐流、赵莘三人居左、欧阳修三人居右,丁首宁和王汝城也各居左右。 落座之后,竹儿、兰儿、菊儿端着茶壶进来,给每人斟了一杯清茶,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江逐流和赵莘互相让了一下,端起杯子饮了一小口,入口芬芳无比,不知道是什么茶叶。崔一虎端起杯子一口气喝干,觉得很不过瘾,就大声嚷嚷道:“我说小妹,能不能给我换只大海碗来?俺刚才喝酒多了,觉得口干,这么小的杯子喝得不过瘾。” 梅儿掩口一笑,道:“这位公子,这里的茶杯都是这么小巧,公子爷假如想喝大杯,可以到外边去啊。” 崔一虎愣了一下,道:“那就算了,为了见见你家香香小姐,渴一点也是无妨。” 江逐流笑了笑,举着茶杯望向欧阳修,没想到欧阳修也举杯望向这里,两个人目光一碰,会心一笑,又望正中望去,梅尧臣也在打量他们二人,见两人望过来,他举杯向左右一敬,三个人呵呵一笑,把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赵莘在旁边羡慕地看着江逐流,口中说道,二哥,你们文人相交,就饮一杯茶水就完了? 江逐流笑道,君子之交淡如水嘛。 那边丁首宁、王汝城却等得不耐烦了,他们不悦地问道:“梅儿姑娘,你家香香小姐什么呢?” 梅儿万福了一下,道:“且稍后,我家小姐马上就到。” 说话间忽然听见吱呀一声,原来内厅那端也有一个门,此时悄然打开,隐约可见一红衣女子抱着一把瑶琴走在前面,在她身后,是一白衣女子,虽然隔着绢纱,依然可以感受到她身上有一种高贵典雅之气。 两人来到瑶琴台前,白衣女子跪坐在瑶琴台后,红衣女子将手中的瑶琴放置在瑶琴台之上,然后侧身立在一旁。 白衣女子玉手轻拂,试了几个音,然后向红衣女子点了点头。 红衣女子迈步来到绢纱后面,对这厢说道,“几位公子爷,我家香香小姐现在为你们抚一曲《孔雀东南飞》,请诸位公子爷雅鉴。” 听那清脆的声音,正是方才在大厅内表演歌舞的倩儿,而那白衣女子正是香香。 话音刚落,一串低沉的音符从香香的玉手之下流淌出来。倩儿身形马上舞动起来,如同一只美丽却又哀愁的孔雀。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 香香一边抚琴,一边引颈高歌。她声音低沉却又充满磁性,和倩儿曼妙诱人的歌喉又是不同。 “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十七为君妇,心中常苦悲。君既为府吏,守节情不移。贱妾留空房,相见常日稀。” 琴声渐渐低沉下来,香香的声音也变得凄婉而又哀伤,倩儿的身影又象一只受伤的孔雀,在香香的歌声中挣扎彷徨。 厅内众人都被香香的声音所吸引,被带入哀婉忧伤的剧情当中。 香香的声音或者激越,或高昂,或痛苦,或哀伤,江逐流觉得自己的情绪就象做过山车一般忽高忽低,所有的一切都被香香的声音所操控着,几番想挣扎着从里面脱身竟然不能。 “府吏闻此事,心知长别离。徘徊庭树下,自挂东南枝。两家求合葬,合葬华山傍。东西植松柏,左右种梧桐。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中有双fei鸟,自名为鸳鸯。仰头相向鸣,夜夜达五更。行人驻足听,寡妇起彷徨。多谢后世人,戒之慎勿忘。” 曲声逐渐低沉下来,乃至渺不可闻。 良久,众人才清醒过来。梅尧臣首先赞道:“香香姑娘好歌喉,和琴技,今日已经是二度赚取我们眼泪了。” “不敢,小女子毫末技艺,见笑方家了。”香香在那边躬身答道,她玉手一挥,倩儿几个侍婢立刻上前将绢纱撤去,众人这才看清楚香香的本来面目。 只见她肤若凝脂,容光明艳,仿佛如天上的仙女下凡一般,两只眼睛乌黑深邃,如两汪深不见底的潭水,顾盼之间秋波荡漾,即使梅尧臣那样的老学究型的人物,都看得神为之夺,一时间竟然有今夕何夕的感觉。 在倩儿五个侍婢的簇拥下,香香轻迈莲步来到众人面前。 “见过梅主簿、江公子、欧阳公子……” 众人连忙还礼。 江逐流一边还礼,一边偷眼打量香香,正巧香香抬眼望向,江逐流心底一颤,再次泛起惊艳的感觉。即使美丽如冬儿,也要逊色香香一分。 倩儿早把香香的座位移到这边,香香欠身在座位上坐下。 众人呆呆地看着香香,如众星捧月一般,一时间香香不开口,他们竟然不知道开口说些什么。 香香浅浅一笑,道:“众位公子,怎么不开口说话?” 欧阳修究竟年轻气盛,他一直想问香香一个问题,刚才因为惊艳而忘记了,此时见香香开口,忽然又想起。 “香香姑娘,欧阳有一问题,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江逐流嘿嘿一乐,这不废话,你都问出来了,还有什么当问不当问的。 香香姑娘手背掩嘴轻笑,那五根玉指嫩若春葱,衬着红艳艳的小嘴,把众人看到心荡神移。 “欧阳公子,有话请讲。” “嗯,是这个,这个,”欧阳修忽然间觉得口干舌燥,呼吸困难,连说话都不利落了,“欧阳的意思是,是想问香香姑娘,是用何依据评定我们几个人的诗文坐次的。” 这个问题不但欧阳修想知道,连赵莘也很想知道,因为在他看来,江逐流一首《水调歌头》写得极好,那梅尧臣究竟写了什么佳作,竟然能列在江二哥前头? 香香嫣然一笑,对倩儿道:“去把众位才子的诗作拿过来。” 倩儿把诗作拿过来,交道香香手中。 香香低头重新看了一遍众人的诗作,抬头说道:“其实,以文采而论,江舟江公子的诗作应该排在第一位,欧阳公子的诗作应该排在第二位,而梅主簿的诗作,却只能排在第三位了。” 丁首宁、王汝城听得郁闷无比。怎么?他们二人的诗作连提的份都没有了?要知道,他们的诗作都是花重金请嵩阳书院的才子们捉刀代写的。竟然比不上江、梅、欧阳等无名小辈? 梅尧臣老实持重,本来对自己身居第一就觉得不安,此时听香香姑娘这么说更是面红耳赤,他连忙起身道,江公子,请上坐。 香香伸手阻拦下来了。 “梅主簿,且慢,香香的话还没有说完呢。”香香道,“那么为什么把梅主簿的诗作排在第一呢?自有香香的道理。” 见众人满腹狐疑,香香道:“我且把江公子、欧阳公子的词作读来。” 江逐流的词不用说,抄袭来的《水调歌头》,欧阳修却是有感于重游洛阳填了一阙《浪淘沙》 “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垂杨紫陌洛城东。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芳丛。 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两人诗作读完之后,欧阳修脸面就有点发烧。他的这首《浪淘沙》果然不错,但是和江逐流的《水调歌头》相比,就差了一个层次。 “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个人情怀和江逐流祝愿天下所有有情人的“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之句比起来,就显得太小家子气了。 “惭愧!江兄大作果然在欧阳之上!” 欧阳修果然是输得磊落。 江逐流连道不敢,口称欧阳兄大作也极为精彩,江某自愧不如。江逐流这话是真心实意发自肺腑的,可惜在别人听来都当他是谦虚之言。 梅尧臣更是在那里连连摆手,声称自己和江逐流、欧阳修比起来相差太远。 香香笑道:“梅主簿不要妄自菲薄,且让我把主簿的大作读给众人听听。” 梅尧臣做的是一首《田家语》 谁道田家乐?春税秋未足! 里胥扣我门,里夕苦煎促。 盛夏流潦多,白水高于屋。 水既害我菽,蝗又食我粟。 前月诏书来,生齿复板录; 三丁籍一壮,恶使操弓韣。 州符今又严,老吏持鞭朴。 搜索稚与艾,惟存跛无目。 田闾敢怨嗟,父子各悲哭。 南亩焉可事?买箭卖牛犊。 愁气变久雨,铛缶空无粥; 盲跛不能耕,死亡在迟速! 我闻诚所惭,徒尔叨君禄; 却咏归去来,刈薪向深谷。 梅尧臣描写的本来就是民间的疾苦,香香的声音又透着一股哀伤凄凉,通篇读下来,众人都深有感触。 江逐流和欧阳修都起身向梅尧臣拜了一拜。 “梅主簿忧国忧民,其悲天悯人的胸怀果然非我等莫及,香香小姐评判的不错,梅主簿当位列第一。” 香香点头笑道:“不错。江公子和欧阳公子的诗词反应的是春花秋月,虽然也感情真挚,但又怎比梅主簿忧国忧民来得深沉厚重。” 赵莘也在一旁点头,道:“梅主簿第一当之无愧。” 旁边西夏王族李元江一直想与香香搭话,见说半日香香竟然没有往他这里看一眼,不由得怒声道:“你们的汉人会的一点诗词的有什么的了不起的?我的也会你们的汉人诗词。” 急切之下,他那不甚流利的汉人语言竟然说得颇为连贯,不由得不让人佩服。 香香诧异道:“哦?李公子竟然也会?” 李元江见美女终于同他答话,不由得心情大爽,一时间汉人语言又流畅了三分。 “当然的也会。听我给的你读来。”李元江矮壮地身体站了起来,右手捂住胸口,左手伸展开来十分抒情地朗诵道:“月明里和尚门子打,水底里树上老鸦坐。” 众人面面相觑,皆哑然,不知道这个西夏王族李元江究竟读的什么。 李元江读完之后十分兴奋地望着香香,等待着美人的夸奖。要知道,当初为了学会这两句汉人的诗,他可是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呢。 “李公子,你确定,你读的是我们汉人的诗?” 香香狐疑地问道。 “千真的千确。”李元江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把折扇,打开让众人观瞧,“就是的这上面的两句子。” 众人定睛看过去,不由得目瞪口呆,歇了半日,一起爆发哈哈大笑之声。其中又以大胖子崔一虎的小声最为响亮。 只见折扇上书写着唐朝诗人贾岛的两句诗:“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 “奶奶的,俺只说俺崔一虎犯浑,谁知道还有比俺更浑的人。”崔一虎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江逐流和赵莘对望了一眼,感情,这崔一虎什么都明白,那些插科打诨是在装糊涂啊。靠!两个明白人竟然被这个浑小子涮了一整天。 耶律良本来也跟着暴笑,可是笑了几声忽然又觉得不对。在宋朝人眼里,辽国人和西夏人都属于蛮夷之地的未开化的民族。他们表面上是在笑李元江,内心深处又何尝不是在笑他啊。 耶律良冷笑几声道:“会做几句诗词有什么了不起?诗词做得再好也属于毫末之技,懂得治理国家的方略才是大才干大智慧,你们宋朝人诗词做得好的多的是,但是总把国家治理的一塌糊涂。” 众人立刻收住了笑声。耶律良说的确不错,赋诗填词和治理国家之间是两码事,大诗人大词人大文学家不一定懂得治理国家,但是若说是把国家治理得一塌糊涂,众人却无论如何不肯同意耶律良的说法。比起辽国的苦寒之地,中原之富庶不知道要超过其多少倍。 赵莘面目微微扭曲,双眼中满是怒火。 耶律良继续冷笑:“耶律良不才,愿意向在坐****高人请教治国之道。” 耶律良是辽国制诰,负责为辽国皇帝起草圣命,整日里接触的都是大臣们上奏的治国方略,他自信在这方面的理解要远比在座的宋朝年轻书生们要深刻。即使是那个年龄稍微大一点的梅尧臣,不过也才是一个县的主簿,眼界太窄,对治国方略能有什么样的深刻理解? 丁首宁恨江逐流、欧阳修抢了他的风头,此时趁机推波助澜。 “耶律良大人是辽国皇宫制诰,尔等的见识怎么比得上耶律大人?”丁首宁不住地冷笑,仿佛是他胜了江逐流、欧阳修一般。 江逐流虽然拥有后世一千多年的见识,但是对于治国方略还真没有系统的考虑过。尤其是对古代的治国方略,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耶律良这么一说,他觉得还真是要好好思考一下,看看在这个时代,究竟有没有一种比较好的治国方略,能够和当时的特定历史客观条件相吻合,让国家强大富裕起来。 梅尧臣不忿耶律良的狂妄,他站起来道:“梅某不才,请教耶律大人,何为治国之道。” 耶律良淡淡一笑,道:“治国之道其实就是孔孟之道。可惜在你们中原,孔孟之道早已经失传。” 辽国皇帝为了笼络汉人,也仿照宋朝举办科举,以孔孟之道为治国方针。按照耶律良的意思,孔孟之道真传在辽国。这颇有点二十一世纪时日本人叫嚣真正的儒家文化在日本一样的味道。 梅尧臣讥笑道:“这就奇了,孔圣祖庙曲阜在我朝境内,其子孙都在我****境内繁衍,耶律大人如何敢断言孔孟之道在我中原,孔孟知道已经失传?” 耶律良端起茶杯轻吮了一口茶,将茶杯放在矮几上,这才回答道:“梅主簿,尔等可知道檀渊之盟乎?” 赵莘浑身微微一颤。 梅尧臣面红耳赤,双目紧盯着耶律良道:“梅某知晓。” “哈哈!”耶律良仰天狂笑,“治国之道乃孔孟之道,若是中原以孔孟之道治国,那檀渊之败又当何解?” 梅尧臣双目如赤,他怒声喝道:“那檀渊之战乃我朝大胜,贵国大败。” “哦?是吗?”耶律良又喝了一口茶,“耶律良阅遍古史,从未闻胜国输送岁贡于败国者。” 梅尧臣恨恨地坐回座位上。这个问题他不是不会回答,只是不能回答。难道他要说真宗皇帝无能,胆小怕事,在大胜的情况苟且求和?这诽谤朝廷可是大罪。 欧阳修面色青紫。 赵莘气得浑身发抖,把嘴唇都咬出血来。 香香也玉容惨淡,宋朝这么多才子在此,偏偏任一个契丹狗在这里狂吠。 江逐流摇了摇头,看来,只有他出马了。虽然不一定能胜过耶律良,但是凭他多了以前多年的见识,至少不会败。 “耶律大人,江某想向大人请教孔孟之道。”江逐流拱了拱手,决定剑走偏锋。 耶律良傲然一笑,颇有点诸葛亮舌战群儒的感觉。 “愿闻其详。” “孔圣人曾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敢问耶律大人如何理解?” “哈哈,”耶律良大笑道:“这很简单。孔圣人的意思是,对于老百姓,只能使他们按照我们的意志去做,不能使他们懂得为什么要这样做。” 第四十六章 千年书 赵莘咦了一声,没有想到辽邦蛮夷之地竟然能将孔夫子的话理解的如此顺畅。 欧阳修和梅尧臣对视一眼,心道这耶律良理解的虽然稍微一点偏差,但总得来讲还说得过去,基本上反应了孔圣人的意思。 香香微微摇头,不知道是对孔夫子的话不以为然还是对耶律良的解释不以为然。 丁首宁却竖起了大拇指:“耶律大人果然博学多才,对孔圣人之语发微见义,实在是我辈望尘莫及啊。” 这下子连王汝城都面露鄙夷之色,即使要讨好番邦大员,只是也要给老祖宗留一点气节啊。 江逐流将众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果然不出所料,除了香香,其他人的反应大体还在他把握之中。 “呵呵,耶律大人,辽国就是如此理解孔孟之道的吗?怪不得贵邦凋敝如斯。!”江逐流掸了掸衣袍,坐回到座位上去。 耶律良不愠不怒,他拿着茶杯盖轻轻敲击着杯沿,漫不经心地说道:“请问江公子,你是如何理解的?” 江逐流笑道:“孔孟之道至深至博,要想真正理解清楚没有其他办法,唯有‘与时俱进’四字真言。” “哦?”众人皆都感到新奇,与时俱进这四个字还是第一次听说。 梅尧臣开口道:“请问江公子,何为与时俱进。” 众人皆盯着江逐流,香香的俏目更是一眨不眨,看他如何解释与时俱进。 江逐流一笑,道:“所谓与时俱进,指的是人的观念和行动要随时代一起进步,正所谓时移则势异,势异则情变,情变则,则理解不同。” 好险,江逐流差点顺嘴把“情变则法不同”说出来,那么不是煽动变法吗? 欧阳修站起来拱手问道:“江公子,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时代变了,形势就不一样了?形势不一样了,所以我们理解孔圣人的话也要不一样?” 江逐流点头笑道:“对,我们的思维必须跟着时代一起进步,才能真正理解孔圣人话语中所包含的意思。” 众人皆点头,若有所思。香香饶有兴趣地盯着江逐流,期待他继续讲下去。 丁首宁见香香目光全放在江逐流身上,眼中怨毒之光大盛。 赵莘插言道:“江二哥,你说的意思我都明白,可是我还是没有想明白我们该如何‘与时俱进’的理解‘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句话啊。” “其实很简单,只要结合到当时的具体情况具体环境来理解孔圣人这句话就没问题了。”江逐流说道:“上古时期,混沌初开,民皆愚昧,唯圣人先知先觉。在这个时候,究竟什么对的,什么是错的,怎么做是好,怎么做又是坏的,基本上只有圣人清楚。故伏羲教先民结网而渔,神农制耒、耜教先民耕种。如果先知先觉的伏羲、神农不是果断采取做了再讲的办法,而是先向大家讲为什么要编网、为什么要制作耒、耜,编网、制作耒、耜会带来什么样的好处,我想等所有的人都弄明白了,先民也都饿死了!” 江逐流的比喻虽然粗浅通俗,但是却很形象的让所有人都理解了他所要表达清楚的意思。 “对的,对的。”西夏王族李元江就非常赞同江逐流的意见,“有的事情的就是要先做了再说的。比如俺打仗时的布置命令,绝对的不会跟每个的士兵解释清楚的,他们所需要做的就是的要绝对服从!否则,等给的他们解释清楚了,肥的羊也早就逃跑了!” “呵呵,李王爷说的不错。”江逐流道:“这个时期按照孔圣人的说法就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阶段,就是可以让老百姓跟着走,不一定要让老百姓知道这是为什么。” 说道这里,江逐流冲耶律良一笑,“耶律大人,这也是贵邦目前所处的阶段。” 耶律良正听得津津有味,见江逐流忽然间提到他,不由得冷哼了一声。但是他却不愿发作出来,生怕江逐流一怒不继续往下说。江逐流的理论新鲜而有趣,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 江逐流不为已甚,轻微刺激一下耶律良,就继续说下去。 “第二个阶段,就是孔圣人所处的春秋战国时期。在这个阶段,正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次文化传播时期,各个学派纷纷著书立传,收养门徒,展开了一场轰轰烈烈的百家争鸣运动。这个时候,文化知识由贵族逐渐向平民传播,老百姓的文化素养比起远古洪荒时代已经大有提高。” “在这个时期,孔圣人的话其实已经变成‘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众人都咦了一声,这样的断句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按照江逐流这种断句方式,似乎并无不可。 香香美目中更是异彩连连。 江逐流继续道:“这时候,很多事情已经不能象远古洪荒时期的采用一味的要求老百姓去做而不让他们理解为什么去做那种简单的手段了。为什么呢?前面说过,‘时移则事异’,情况跟当初发生了很大变化。” “一个变化是,随着文化知识的增长、技术的进步,事情已经越来越复杂了。假如简简单单的让老百姓照着死板的命令去做,很可能做不好这个事情。另一个变化,老百姓的文化知识素养的提高,已经能去理解命令背后的含义。” “所以,‘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也就是说,老百姓认可了,就让他跟着走,跟着做,假如不认可,就要耐心地解释让他知道。” 众人皆叹服,孔圣人的话经江逐流这么一解释,果然可以“与时俱进”。 赵莘似有所悟。 耶律良却摇头冷笑:“江公子,耶律良以为,对于那些老百姓只需要让他们闷头干活,不需要让他们知道太多。假如他们知道过多,难免每日里想东想西的,怎么会有心思去干活?一旦想入非非,走火入魔,焉知肖小们不会用来生事?这样做只会徒惹事端而已。” 在座其余人等一想,耶律良此话似乎也有道理。 江逐流微笑着摇头,脸上有种悲天悯人的神色,耶律良所处的时代,决定了他是思想意识,假如江逐流不是来自现代社会,而是和耶律良同一时代人,说不定他的思想意识连耶律良也不如呢!再说,奉行愚民政策在中国有数千年的传统,即使在三十年前的****中,不是也有人叫嚣“知识越多越反动”吗? 江逐流又一笑,问出了另外一个问题。 “耶律大人,你知道诸葛亮是怎么死的吗?你知道蜀汉是如何灭亡的吗?” 耶律良一愣,江逐流思维真是如天马行空,自由来去,怎么忽然从孔圣人扯到诸葛亮身上了? 众人也大是好奇,他们全都盯着江逐流,完全忘记了今日之会的主角香香姑娘。 香香似乎没有一点被抢了风头的不悦,相反,她似乎很开心呢! 耶律良想了一想道:“诸葛亮最后一次兵出祁山时在五丈原吐血而亡。诸葛亮死后,蜀汉靠姜维苦苦支撑,最终还是被魏军所灭。” 江逐流点头道:“耶律大人可曾记得诸葛亮死的时候年庚几何?” 耶律良熟读三国志,对诸葛亮生平所知甚详,对于这个问题,他想也没想的回答道:“时年五十四岁。” “那么耶律大人,你可曾思考过为什么诸葛亮会在五十四岁便英年早逝了吗?为什么诸葛亮去世后不到三十年蜀汉就灭亡了吗?” 不待耶律良回答,江逐流接着说道:“那是因为,诸葛亮事必亲躬。蜀汉上上下下大小之事诸葛亮都不放心别人去做,都要亲自做了才会放心。所以纵使诸葛亮的天纵之才,也只能在繁缛的军国事务当中支撑到五十四岁。” “诸葛亮这样做不但提前透支了自己的生命,也为蜀汉的灭亡埋下了祸根。因为他事亲躬,所以下属就得不到锻炼的机会。等诸葛亮撒手西寰,蜀国就再也没可用之材了。其实诸葛亮在晚期已经发现这个问题,所以才收了姜维,培养做接班人。可是为时已晚,单靠一个姜维,又怎么能挽回蜀汉的颓势?” “反观魏国,司马懿死后,尚有司马炎、司马昭、钟会、邓艾等每个都可以独挡一方的大将,所以最后三国归晋自然就在情理之中。” 大家呆呆地看着江逐流,已经习惯他的震撼性理论,总之,无论从他嘴里再说出什么大家都感到惊讶,因为已经惊讶得麻木了! “由一国丞相推之,需要使下属将领知之;由一州太守推之,则需要使属下幕僚知之;以一县县令推之,则需要治下百姓知。只有所有的人都知道,都理解,都掌握,所以无论那个环节发生变化,国家都可以应对如常,不会因为‘知之’的人离去或者故去而猝不及防。” “确实有理!” 赵莘首先站出来表示赞同,其余人纷纷附和。耶律良虽然不说话,内心却在思索江逐流的话,虽然有悖他惯常的理解,但是不能不说江逐流这番话很有道理。 “唐太宗曾说‘民水也,能载舟,亦能覆舟’”江逐流继续说:“是老百姓这浩荡之水载君王之船,载着历史的船前进。所以,我们解读古代圣人的语言,一定要站在老百姓的角度出发去解读,这样才能得出正确的结论。否则,即使考虑了‘时移势异’的情况,我们的解读也不一定正确。” 江逐流彻底放开了,既然要说就说个痛快吧。 “还拿‘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来讲。假如不从黎民百姓的角度出发,而是从强烈的主宰者的角度出发,很可能解读为‘老百姓如果顺服,就由他去,如果不顺服,就要教导、教训,让他顺服。所谓‘差之毫厘,谬之千里’了!” “江公子,常言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香香笑语盈盈言道,“今日听江公子一席话,恐怕胜读百年书了!” 江逐流心中道,怕不是百年,而是千年了,我所说的都是一千年来大贤人大学者研究的结果。 第四十七章 不战之因 第四十七章不战之因 梅尧臣起身拜道:“尧臣任洛阳主簿,经常与黎民打交道,诗文中也以咏诵老百姓的疾苦为主,今日见了江公子,才知道自己是井底之蛙,只看表象而不知道追根溯源。假如朝廷能体察民心,真正能让老百姓‘知之、使之’,那么何愁百姓不富?何虑我朝不强?” 江逐流连忙还礼:“梅主簿折煞江舟了。梅主簿忧国忧民的情怀江舟很是佩服。” 香香又道:“江公子。你所说的与时俱进,那么你可否推想一下,随着时间的推移,后人会怎么理解孔圣人的话呢?” 江逐流沉思了一下,道:“这主要看时代会向那个方向发展了。一种是类似于将耶律大人刚才提到的愚民政策发扬光大。那么孔圣人的话很可能会变成‘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也就是说,如果百姓能够心甘情愿接受驱使,那么就驱使他们;如果老百姓不够驯服,不愿意接受驱使,那么就要强力压制他们,让他们知道必须接受驱使。” 香香惊呼了一声,“那好可怕啊!希望不会向那个方向发展。” “还有其他发展方向吗?”赵莘也忍不住出言问道。 “另外发展方向就是继续发挥老百姓的主观能动性,不但要让老百姓明白事情的道理,而且要按照老百姓的意愿来做事情。这时候孔圣人的话可能又变成‘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个意思就是,老百姓只能让他们按照他们的存在方式去生活,不要迫使老百姓去接受君王的********,不要强迫他们接受你认为他们必须要接受的东西。” 赵莘摇头,“我还是不大明白你的意思。” 江逐流一笑,说道:“呵呵,我举个具体的例子吧。假设我们几个都是朝廷官员,最初的状态是,我们决定一件事情,然后告诉老百姓只要去干就好了。至于怎么干,我们绝对不告诉他们。这是最初的‘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然后,时势变化了,我们行事风格也发生了变化。变成了‘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也就是说,我们不但要让老百姓干,而且还要在老百姓不同意时候用道理说服他们,让他们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干。” 江逐流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喉咙,继续说道,“但是,这些都不是孔圣人这句话描述的最终目标。江舟以为,孔圣人这句话最终的意思应该是这样一种状态。比如老百姓觉得某件事情可以去做,那么官府就要顺应老百姓的意思,去组织人力物力去干这件事情;假如老百姓觉得某件事情不能去做,那么官府就不要试图去推动这件事情。也就是说,做不做事情,做什么事情,决定权在老百姓手里,而官府只是一个听命于老百姓的机构,只是老百姓手中的一个工具,去完成老百姓的意愿。我想,这才是孔圣人‘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最终含义!”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江逐流这话听起来似乎有点大逆不道了。 赵莘端起茶杯,艰涩地咽下一口茶,质疑道:“照江二哥这么说,什么事情都听老百姓的,什么事情都由老百姓来做主,那么这天下不就成了老百姓的吗?我们还要皇上做什么?” 江逐流沉默了一下,道:“也许到那个时代,天下已经成了天下人的天下。而皇帝,代表的是一种名誉是一种责任而不是权力。” 赵莘身体微微一僵,道:“江二哥,你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不怕杀头吗?” 江逐流一呆,觉得自己有点狂放形骸了。他来北宋这么长时间内,整日里都在为几斗米算计,都在为几勺羹奔波,从来没有系统的考虑过将来,考虑过他在宋朝究竟要创造一个什么样的天地。今日不知为何,竟然在和耶律良的争论中不知不觉地勾画出他心目中的理想世界。也许他本来就是一个不安分的人,缺少的只是一个契机? 可是今天他太失态了,一抒胸块垒固然痛快,可是也得分个场合地点。今日在场的人中丁首宁和王汝城都是当朝权贵的至亲。今日自己此番言论他们必然会学回去,说不定还会写个条子递给官府呢。 事已至此,在想也没有用。反正宋朝对文人颇为宽大,自己顶多算妄论朝政,罪不至死。 “呵呵,三弟。”江逐流故作从容地说道:“尝闻本朝太祖曾立碑铭誓,本朝不杀文人士大夫。有了太祖如此宽容圣明的祖宗家法,江舟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赵莘摇了摇头,嘴角一抹讥笑,道:“你倒是想得周全。” 耶律良呆了半日,忽然出言道:“我看这些都不是孔圣人的原意,只是江公子的胡言乱语罢了。总之,对于老百姓,还是不能让他们知道太多事情。” 江逐流讥笑道:“耶律大人,阁下原意刻舟求剑,江舟也没有办法。时代的江水都流畅了上千年,你还能在孔圣人在船上刻画的痕迹下捞到剑吗?” 耶律良面色一黑,怒声道:“你们宋国一向图的就是牙尖嘴利,遇到真刀实枪马上就显出软啪啪的原形了。江舟,我来问你,檀渊之盟你如何解释?” 拜托,老大,换一个话题行不行?又是檀渊之盟啊?你当这是核武器啊?动不要动就拿出来讹诈?江逐流心道,我今天不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辩才辩士,你就不会明白你所谓的辽国名臣不过如此! 在座众人都紧张地看着江逐流,看他如何应对耶律良的发难。 “呵呵,耶律大人,那檀渊之战,当然是我大宋****胜了!” “江公子,世界上难道真有这样的道理吗?战胜者要给战败者赔偿银子?每年20万匹绢,10万两白银,这样巨额赔偿是哪个战胜方愿意去做呢?” 耶律良狂笑起来。 江逐流也狂笑起来:“哈哈哈!” 耶律良收起笑声,道:“江舟,你笑什么?” 江逐流面容一肃,道:“我笑天下可笑之人。” 他站起来,惋惜道:“我本来以为耶律大人为辽国制诰,会有多么高的见识。不料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 “檀渊之盟我大宋****为什么要向你们辽邦赔偿银子?那是因为,我们大宋****不愿再战!” “为什么不愿意战?是因为我大宋****富而你们辽邦穷!” 众人充满期待地盯着江逐流,看他又将出何惊人之语。 “我们大宋****顺应时势的变化,按照圣人之道将全境都治理成富庶之地。百姓们生活富足安居乐业。” “而你们辽邦,则仍是奉行愚民之策,所以辽国百姓贫寒国库孱弱。在这种情况下,你们辽邦要想解决百姓的生计、官员的俸禄,只有靠抢掠为生。你们从贫寒之地来到我们大宋****富庶之地来开战。哪怕十战败了九战,只要有一战胜利了,掠过过去的财富也比你们在草原放上十年羊还要多。” “反之,假如我大宋****向你们开战,即使我们十战全部大胜,但是在你们的贫寒之地上我们能收获什么?还不如在家做一次生意赚的多。” “因此,你们辽国百姓因为贫穷而思战,而我们宋朝百姓因为富足眼厌战。这才是我大宋****和你们辽国签订檀渊之盟的主要原因。” “因为我们宁愿送钱给你们,也不愿意到你们那个鸟不拉屎的穷地方去。因为就算我们送钱给你们,也比去你们地盘上和你们打仗划算的多。” “有鉴于此,我大宋****皇帝上察天情,下悯民意,才在胜券在握的情况下和你们缔结合约。” “耶律良大人,请你不要忘记,甫一开战,你们辽军统帅萧挞凛就被我大宋神射手射杀,辽军后路被我援军掐断。所以,耶律良大人,你千万不要再提檀渊之盟,即使你不感到害羞,我都替你们辽国贫穷孱弱感到害羞。若不是我大宋每年20万匹绢,10万白银的输血,你们辽国还有多少能征战的男儿?恐怕都饿死了吧?” 江逐流这话说得夹枪夹棒、锋利异常,耶律良被噎到瞠目结舌,偏偏又无话可说。在座宋人个个都异常兴奋,胸中觉得无比痛快。以后再见辽邦蛮子,再也不怕他们提“檀渊之盟”四个字了。 赵莘那边长长舒了一口气,神色欢畅无比,似乎是了却了一桩横亘心中许久的心思。 香香也是欢心鼓舞,江公子的词锋太厉害了。有些词语虽然显得粗鄙了些,但是香香听起来却是新鲜有趣,比如用“鸟不拉屎”来相容辽国的贫瘠,这么刻薄的话不知道江逐流是怎么想出来的。 梅尧臣则有些面红耳赤,很为自己没有体谅圣意感到惭愧。他一直以为,檀渊之盟是因为真宗皇帝胆小怕事才签订的。此时听江逐流一分析,这才明白,原来里面还有这么多讲究啊,自己误会先皇了,真是该死! —————————- 老夏最后一周冲新书榜,0点20分请大家开始投票支持老夏啊。最好在起点老书站投票,谢谢大家的支持!春节期间,《大宋之天子门生》依旧一天两更,共6-7千字,让大家过年期间依然很爽。 第四十八章 花香不在多 第四十八章花香不在多 耶律良将茶杯往矮几上重重一磕,站了起来。 “希望将来战场上兵戎相见的时候,江公子的剑能如阁下的舌头一般锋利!” 他一甩胡袍,粗声粗气地对香香说了句耶律良告辞,不顾丁首宁的拼命挽留,怒冲冲而去! 江逐流暗笑,兵戎相见?你以为你是辽圣宗耶律隆绪,可以任意指挥辽国兵马?即使你是辽国皇帝,也不可能因为几句话而开战,那也太儿戏了吧? 丁首宁站在那里望了望耶律良的背影,又看了看笑颜如花香香,犹豫了一下,终于口中唤着耶律大人,追出去了。 临出大厅门口的时候,丁首宁停下脚步,指着江逐流说道:“江舟,你小小的一个学子,竟然妄议朝政,就等着朝廷降罪吧。” 江逐流淡淡一笑,不予理睬。他心道还能怎样,大不了一辈子不仕而已。真要是那样,自己就学范蠡,成为一个富甲天下的陶朱公。凭自己比宋代人多出上千年的商业知识,经商还有谁是对手? 空气不免有些沉闷。众人都想到了江逐流可能的下场,丁首宁族爷宰相丁谓的权势,只要一个帖子,还不将江逐流开革出伊洛书院?也许江逐流的仕途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香香那边却笑道:“诸位公子,刚才谈了那么过圣人言论,精彩是精彩,不过语义深奥,听多了不免有些困乏。不如香香再为各位公子爷弹上一曲,以起清心宁神之效。” 众人皆曰可。王汝城更是兴奋莫名,终于不用听这帮书呆子聒噪了。 香香玉手轻拂,一股清凉之意随着琴声飘逸出来,将室内的些许闷热涤荡的干干净净。众人都忘记了尘世间的纷扰,沉浸在悠扬的旋律中去了。 一曲既罢,众人心中烦闷果然无影无踪。 众人不由叹服,香香姑娘真是乐中圣手。 香香美目往江逐流脸上一瞟,道,瑶琴弹得再好,又怎及江公子胸中见识? 江逐流正待说些什么,却见倩儿进来俯在香香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香香一笑款款站起来对众人说道:“今日听诸位高才一番言论,香香眼界大开,心生相见恨晚之意。” 她话虽然是对着大家说,眼睛却不住地瞟向江逐流。 “只恨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已是晚膳时间,所以香香实在不好耽搁众位公子,以免误了你们用餐。” 江逐流一激灵,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外边已经天黑。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呢?他早上出门而来,怎么转眼天就黑了呢? 崔一虎摸着大肚皮笑着说道:“幸亏在大厅的时候俺老崔吃了很多东西,所以现在还不觉得如何之饿。” 众皆莞尔。 香香道:“香香本想挽留几位公子用餐,无奈蜗居狭小……” 众人面上都露出失望之色。 香香又道:“不过虽然狭小,但是却可以勉强可以留得一人用餐。” 众人又面露期待之色。 “不过在座的却有十二人之多。这个留谁不留谁真是难煞香香了。” 香香口中这么说,脸上却没有一点难色,想来是早就虑好了主意。 果然,香香接着说道,“香香思前想后,还是决定用最简单的办法,以才取客。香香这里有个问题,各位公子爷谁能最先回答出来,谁就可以留下来陪香香共进晚餐。” 香香此话一出,江逐流顿时感到毛骨悚然,因为他发现身边的人皆眼冒绿光,只有他和赵莘例外。 江逐流感到奇怪,他是急着回去见冬儿,在外边一天都没有个音讯,冬儿一定急坏了。可是赵莘呢?为什么美色在前,竟然没有一点动心呢? 众人都知道香香对江逐流另眼相看。为什么?因为江逐流刚才表现太出色了。他们只怕香香会出言直接挽留江逐流,没有想到,香香竟然又给了他们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众人都摩拳擦掌,等待香香提出问题,即使一脸老学究模样的梅尧臣也不例外。 赵莘悄悄拉了拉江逐流衣袖道:“二哥,待会香香姑娘的问题你莫要回答。我们去找个僻静地方喝酒,赵莘还有很多问题请教二哥呢。” 江逐流虽然奇怪,还是点了点头。这个赵莘,莫非做学问的心思竟然比泡妞来得还要大吗?只是不知道他请教的是那方面的学问。假如是孔孟之道,自己胡咧两句还行,说多了可就露馅了。 再看崔一虎,却是张着大嘴巴目不转睛地望着香香,显然心中也有某种期待。 香香俏目一扫,众人皆觉得有一阵清风从脸上拂过。 “众位公子爷,你们刚来内厅的时候,香香奏了一曲《孔雀东南飞》。香香的问题就是,孔雀为何要东南飞?” 众人一愣,这个问题甚是刁钻古怪,从没有听老师讲起过,也没有从圣贤书上看到过。 江逐流看着崔一虎充满期待的捧着大脑袋苦苦思索,不由得一笑,附耳对崔一虎说道:“大哥,你就回答,西北有高楼。” 崔一虎一愣,反问道:“西北有高楼?” 他声音甚大,众人都听到了。 香香死死瞪了江逐流一眼,然后笑颜如花,盈盈对崔一虎道了个万福,“崔公子,请问为何是‘西北有高楼’?” “是呀,江老二,你说,为何是‘西北有高楼’?”崔一虎瓮声瓮气追问江逐流。 众人皆替崔一虎惋惜。江逐流已经提示这么明显了,还傻傻地问啥啊?只要是读书人都知道啊,只要再回答“上与浮云齐”就可以啦。于此同时,众人不得不佩服江逐流,也不知道这么刁钻的答案他是怎么想出来了,看来和香香姑娘还真是绝配。 江逐流被香香幽怨得眼光盯得直冒汗,他送了一个白眼给崔一虎,心道不如以后改名叫崔一猪好了。 “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乃是南梁皇帝萧统所编撰的《古诗十九首》中的第五首的一句。江逐流拿来回答香香的孔雀为何不东南飞正好。因为西北方高楼都和天上的云彩一般高了,孔雀怎么飞过去?只好往东南方向了。 香香低声吟道:“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交疏结绮窗,阿阁三重阶。” 然后她抬起头来,盯着江逐流的双眼问道:“江公子,香香在你眼里就如此不堪吗?连陪一餐斋饭的资格都没有?” 江逐流连忙告了个罪,“香香姑娘,江舟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江某进入出门匆忙,没有对家中交代。天色已晚,江舟怕家中妻母挂念,故不得不如此而。” “哦,原来是放心不下家中的娇妻。”香香点了点头,赞道:“象江公子这样身处风月场所还挂念娇妻的人实不多见。” 在座其他男人都面红耳赤。 香香继续道:“既然如此,香香也不为难江公子。只是江公子既然到此,可否给香香留下一副墨宝,权让香香留作纪念,如何?” “哈哈,这有何不可?”江逐流大笑起来,香香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他再推三阻四未免显得太小家子气了,“只是希望香香姑娘不要嫌弃江舟字迹粗陋才是。” 香香吩咐倩儿拿来笔墨,江舟环顾内厅四周,发现瑶琴台后挂了一幅淡墨山水画,一抹横山,几只飞雁。呵呵,就是它了! “敢问这幅山水画是谁的手笔?”江逐流问道。 香香略一颔首,道:“乃小女子信手涂鸦,让江公子笑话了。” “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江逐流伸手赞道,“好画!好意境!希望江舟的对联也不至于让香香姑娘失望。” 香香低声吟道:“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江公子真是出口成章,而且语言又那么精彩贴切。 梅尧臣、欧阳修也是一代文豪,但是他们反复思索,还真找不出比“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这九个字更贴切香香所作淡墨山水画的意境的词语。 江逐流蘸好墨汁,也不要宣纸,直接在山水画旁边的墙壁上奋笔疾书。 右边书:室雅何须大 左边写:花香不在多 众人皆叹曰,好书法,好对联,好意境! 寥寥几个字,已经把香香清香雅致,孤芳高绝的品性和心态全部勾勒出来。 —————————— 弟兄们!砸票啊!让老夏也爽爽啊! 新书榜竞争激烈,老夏等同裸奔,希望众书友大力支持老夏,让俺最后一周也能在新书榜上坚挺着! 第四十九章 养虎为患 在香香幽怨得可以杀死人的目光中,江逐流拱手告辞。出得门来,崔一虎犹自嚷嚷江老二不够意思,说答案也是说一句掖一句。 梅尧臣乃洛阳县主簿,难得偷得半日清闲,竟然被朋友强拉过来,出门看天色已晚,连忙向江逐流、欧阳修告了个罪,便匆匆离去。 欧阳修寄宿朋友家里,回去晚也多有不便,也向江逐流告罪。江逐流颇为遗憾,好在欧阳修说在洛阳还有些时日,倒也不怕没有结交的机会。 赵莘这边拉着江逐流要上酒楼找一雅座把酒长谈。江逐流推辞不掉,唯有苦笑,道:“赵贤弟,怕家中老母挂念,贤弟若不嫌弃,不如随愚兄到家中一叙,如何?” 赵莘点头微笑:“固所愿也,不敢请尔。江二哥既然开口,那么赵莘就跟二哥到家里尝一下嫂夫人的手艺。” 崔一虎也嚷嚷道,“如此甚好!江老二,快让你媳妇给俺老崔多烧几个好菜,赔偿一下俺老崔的精神损失。” 江逐流忽然叹曰:“香香姑娘今天晚上一定很累。” 赵莘和崔一虎奇道:“你如何知道?” 江逐流道:“香香姑娘今天晚上在崔大哥你梦里走来走去,那还能不累吗?” 赵莘摇头大笑。 崔一虎呆了半日,方才反应过来,他口中叫道,好你个江老二,竟然敢消遣与俺?长身就向江逐流扑去,江逐流这边早已经拉着赵莘往前跑去。 在他们身后,有几个身影远远地跟了上去。 ******************** 远远地,就看见冬儿在门口翘首张望。她看到江逐流回来,不由得喜出望外,连忙奔了上去。可是快要扑到江逐流怀里的时候,却猛然看到江逐流身边还有两个人,忙收住脚步,小脸通红地侧身站在路边,道了个万福:“参见官人。” 江逐流没有宋代人的矫情,他上前拉住冬儿的小手道:“冬儿,今日碰到两个朋友,在外边耽误了点时日,让你挂念了。” 冬儿不防江逐流在外人面前也如此大胆,她急忙想缩回小手,怎奈江逐流握得紧紧的,她如何能缩得回去啊。一时间心下又羞又急。 “呵呵,我来为你介绍一下。这一位是崔一虎,崔大哥。这一位呢,是赵莘,赵贤弟。” 冬儿蚊子般嗯了两声,低着头不敢看人。 “赵莘见过嫂夫人。” “老崔见过弟妹。” 冬儿趁还礼的机会终于把小手从江逐流的魔掌中抽出来的。 江逐流把手中的酒菜交给冬儿道:“冬儿,你去这酒菜整治一下,待会儿送到后院去。” 冬儿拿着酒菜,一路小跑地回去了。 赵莘笑曰:“江二哥,嫂夫人如此贤惠美丽,难怪你无心在香香姑娘那里逗留了。” 崔一虎也道:“是啊!江老二,有这么出色的一个媳妇儿,你就不要得陇望蜀了,香香姑娘就留给俺老崔吧。” 领着崔一虎和赵莘拜见了江母,然后带着二人来到后院大屋。江逐流发现在木器店定做的五珠算盘竟然送过来了。他不由得心中大喜,上前拿了一把算盘练习了一下指法,虽然比不上后世的五珠算盘那么好用,但是比起目前的七珠算盘,却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了。 赵莘和崔一虎看着奇怪,江逐流手中这东西看着类似于算盘却又不是算盘,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啊?而且竟然还有十把之多。 江逐流笑了笑,将手中的算盘晃得呼啦作响。 “算天器,也就是天上神仙用的算盘。” 见崔一虎和赵莘目瞪口呆的样子,江逐流又笑了,“其实是骗你们的,这是我弄出来的五珠新式算盘,比老式七珠算盘效率要快上很多。” 崔一虎哈哈大笑道:“江老二,你还会打算盘啊?” 赵莘好奇地拿过一把算盘在手里拨打两下,道:“这新式算盘看起来果然比老式算盘轻巧了许多,但是只有五个珠子,果然能顶老式算盘计算吗?” 江逐流点头道:“当然没有问题。” 赵莘似不相信,手指不停地在算盘上拨弄。 崔一虎却道:“江老二,你弄这么多把算盘,莫不成要开一家算盘店吗?” 江逐流一笑,道:“我受了泰顺号东家的委托,替他们培养账房先生。这算盘是我用来教他们用的。” 赵莘又是一惊,江逐流不但会算盘,而且还能为著名商号泰顺号培养账房先生。他实在是好奇,真想问一句,江二哥你还有什么不会的? “江老二,你竟然会算账,太好了!”崔一虎狂喜道,“好兄弟,你快快帮我算一下,我的钱都花哪里去了!” 崔一虎大手抓住江逐流的肩膀不住地摇晃。 江逐流费力从崔一虎胖手下挣脱出来,什麽呀?这个崔老虎,说话没头没尾的。我怎么就要帮他算一下,他的钱花哪里去了啊?他的钱花哪里我怎么知道? 崔一虎也知道自己说话太急,很不好意思。他挠了挠脑袋,重新把他的意思说了一遍。 原来,崔一虎花钱大手大脚,这让他生性节俭的老爹很不满意。在崔一虎妹妹的唆动下,他的洛阳首富老爹给他置顶一个新规矩,那就是要银子可以,但是每领一笔银子,必须列个清单向家里说清楚,上一笔银子是怎么花的。这可让崔一虎商透了脑筋。 “嘿嘿,江老二,你既然能替泰顺号培养账房先生,那么弄个假帐什么的应该也不成为题。以后我的账单就交给你弄了,你每次都要给我列个清单,告诉我老爹我的钱花哪里去了。” 江逐流无语。敢情他在河南财经学院会计系学了三年半会计,就是为了穿越到宋朝给可恶的崔胖子做假帐啊。 冬儿把酒菜端了上来,崔一虎早就饿了。他拿着筷子嘿嘿一笑,长者为先,咱们三个我最大,俺就不客气了。 哎呦,这菜怎么这么好吃?崔一虎差一点把筷子咬断。 “哈哈,江老二,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想陪香香吃饭了,因为弟妹的菜烧得太好吃了。” 江逐流微笑不语,心说假如你知道冬儿烧菜的手艺全是我教的,你还不得把餐桌吃进去? 赵莘和了几杯酒,放下筷子道:“江二哥,我有几个问题想向二哥请教。” 江逐流忙道:“赵三弟,自家兄弟,那么客气干嘛?还用得上请教两个字?” 崔一虎大口咀嚼着饭菜,含混地说道:“吃菜,喝酒,哪里有那么多闲话啊?” 真是个吃才!赵莘瞪了一眼崔一虎。 “江二哥,关于檀渊之盟,你真的是那么想的吗?” 江逐流一笑,道:“什么那么想的?” “就是你在耶律良面前说的那样,真宗皇帝是上体天意,下悯民心,为了黎民百姓考虑,才和辽国签了檀渊之盟的。” 江逐流哈哈一笑,“赵三弟,我说这话是为了气耶律良,你也相信?在打胜仗的情况下还要向辽国输绢送银,唉,说句冒犯天颜的话。真宗皇帝这事办的太窝囊啊。” 赵莘脸上阴晴不定,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晌儿,他又说道:“江二哥,可是你前面也说过,辽国土是苦寒贫瘠之地,我们打过去,又能捞到什么好处?反而无端地消耗了大量军饷,以及搭上许多无辜百姓的性命。” 江逐流摇头道:“赵三弟,话不能这么说。任何事情都要从正反两个方面来看,才能得出正确的结论。所谓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 “比如,我们在风光如画的山下开一间酒楼,每天能赚大量的银子。可是此时山上却驻了一只饿虎。天天都要跑到我们酒楼骚扰一番,轻则叼走鸡鸭牛羊,重则伤人吃人。那我们怎么办呢?只有上山打虎。虽然和做生意相比,上山打虎就太不划算了,很可能老虎没有打到,反而无端伤了自己的性命。但是我们却不得不打,正所谓人无伤虎意,虎有食人心。” 赵莘想了一想,道:“如果我们每日主动送一些鸡鸭牛羊到山上去,老虎岂不是不会下山伤人了吗?这样做我们不就可以免去人员死伤的风险?” 江逐流叹了一口气道:“赵三弟,这种想法很迂腐!每日里送鸡鸭牛羊?那酒楼里赚的钱够不够给老虎买鸡鸭牛羊的?即使暂时够,那么以后呢?老虎的胃口会越来越大,它们甚至会借着我们送的鸡鸭牛羊加快种群繁殖,从一两只老虎变成五六只乃至一群。一只老虎我们还能喂得饱,那么一群老虎呢?我们还能喂饱它们吗?到时候我们即使想再与老虎作战,可就不是一群人面对一只虎,而是一群人面对一群虎,试问,我们还有胜算吗?” “现在,辽国就等于在宋国旁边虎视眈眈的一只饿虎,而朝廷正干着养虎为患的愚蠢勾当,长此以往,我国必深受其害!” ———————- 弟兄们,砸票支持老夏啊! —————— 替好兄弟广告一下。 《山贼记》正在强推的历史架空,很精彩。 u./showbook.asp?bl_id=155634 第五十章 长谈 赵莘悚然动容。 “哈哈,管他老虎不老虎的?那都是朝廷和辽国的事情,与我们升斗小民何干?来来来,赵老三,江老二,我们喝酒吃肉才是正事。” 崔一虎用油腻的大手给江逐流和赵莘斟上酒,举起酒杯叫道:“干了,干了!” 赵莘皱了皱眉头,还是举起酒杯沾了沾嘴唇。 放下酒杯,赵莘说道:“二哥,你的话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可是在我大宋上至朝廷官员,下至黎民百姓,厌战之心甚浓,这种情况下去打虎,恐怕没有打到老虎,反而先被其所伤。” 江逐流自从到了宋朝之后,还从来没有这般长篇大论过,今日难得有人听他说话,不由得谈性大发。 “赵三弟,你说的不错,的确是民心厌战。”江逐流自斟自饮一杯酒,继续道:“可是老百姓为什么会厌战呢?很简单,因为老百姓看不到战争能给他们带来任何好处!一场不能给他们带来任何好处的战争,却要老百姓以生命为代价去打,他们能不厌战吗?” 赵莘道:“为君王排忧解难、为大宋开土拓疆,身为大宋子民理当如此,怎么还要去考虑什么好处不好处?难道说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哈哈!”江逐流大笑起来,“为君王、为大宋,这个名头的确够响,可惜对黎民百姓吸引力不够。” 赵莘一皱眉,道:“江二哥,为君王、为大宋都不行,那么你认为什么才能吸引老百姓?” “民心逐利,以利驱之!”江逐流淡淡一笑,“其实黎民百姓和商人没有什么差别,他们要做一件事情首先考虑的是这件事情究竟能不能给他们带来好处。当他们觉得这个好处足够大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就去做了,根本不用君王发布什么圣谕、官员发布什么命令。” “比如商人,东货西贩,南物北运,朝廷可否给他们下达什么命令?没有!驱使他们自发地这样去做的只有一个‘利’字。因为他们看到了利益,看到这样做能给他们带来巨大的好处。” “再比如,东珠不如西珠,西珠不如合浦。合浦珍珠名扬天下,可是要采集它却要下潜到十数丈之深的海底。且不说风大浪急、水深礁险,单就那海底食人鲨鱼就足以让人为之胆寒,可是为什么珠民还要争相蹈海以继呢?难道是因为我大宋君王发布的圣谕吗?非也,仍然是一个字,利!” “所以,若要驱动老百姓,让他们自发自愿地去打仗,让他们在战斗中悍不畏死,唯有一个字,利!就是要让老百姓通过打仗得到好处!” “江二哥,你这话讲得可是有悖圣人之道。”赵莘摇头道:“圣人之道唯仁恕二字,哪有象江二哥你这样,用利益去驱动老百姓打仗的?” 正说话间,一只蚊子落在赵莘脸上,赵莘下意识地用手一拍,啪的一声,蚊子就被拍死,脸上留下了一处暗红的血迹。 赵莘忙掏出丝绢去擦。江逐流却笑道:“赵三弟,对于蚊子,你怎么不说‘仁恕’二字?那可是圣人之道啊!” 赵莘尴尬地一笑,正要开口,冬儿却从外边进来了。 “官人,外面有人寻找赵公子。” 冬儿脸皮薄,不好意思跟着江逐流称呼赵三弟。 江逐流一看赵莘,赵莘一笑,道:“劳烦嫂夫人让他进来。” 外面进来一个胖乎乎的老者,笑起来一团和气。他一进门就连忙向赵莘鞠躬。 “少爷,天色不早了,该回去了。” 赵莘看了看这老者,又看了看江逐流,叹了一口气。 “江二哥,今日与你一番长谈,赵莘获益匪浅。改日有暇定当再度上门向二哥请教。小弟告辞!” 江逐流看了看窗外,夜色阑珊,繁星如斗。遂点头道,“也好。三弟且先回去,改日我们三兄弟再聚。” 赵莘起身欲走,又停下来,从怀里掏出一烫金名刺交给江逐流,“二哥,这是小弟的名刺,你且留下,日后或有用途。” 江逐流打开名刺,上书几个大字:涿州赵莘。再无其他。他抬头正要询问,赵莘已然离去。 江逐流追出门来,只见两人手打灯笼在前方引路,赵莘和胖老者走在后面,在其身后,还有几人随行。 望着赵莘渐行渐远的背影,江逐流若有所悟。这赵莘排场甚大,莫非是哪个达官贵人家的子弟?再联想他一再与自己讨论军国之事,江逐流十有八九的可以断定,赵三弟不是朝廷大臣家的公子,就是王公贵族家的子孙。 正思量间,一只油腻的大手按到他肩膀上了,江逐流一惊,猛然回首,却见崔一虎醉醺醺地张着大嘴:“好兄弟,快告诉俺老爹,俺的银子都花哪里去了?” 一股酒气扑面而来! ********************* 回到家中,江母拄着拐杖,沉着脸站在院子里。冬儿一手举灯,一手扶着江母,还不停地向江逐流打颜色。 “舟儿,刚才你朋友在场,为娘给你几分面子!现在他们走了,为娘倒要问问你,今日到什么地方厮混去了?” 江逐流脸跟苦瓜没有什么两样。江舟老兄还真照顾他,不但白送他一媳妇儿,还白送他一老妈。敢情古人早就知道搞促销,买一送一啊! “娘,官人跟我说……” 冬儿抢着要回答。 “冬儿!”江母不悦道:“你莫要替他掩饰,为娘是在替你出气。” 江逐流心下明白,冬儿应该替他打过掩护了,只是江母不相信吧了。这也很正常,冬儿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小女孩儿,没有撒谎经验,编起谎话来一定漏洞百出。 “舟儿,你说,你究竟到什么地方厮混去了?” 江母用拐杖用力杵着地,似乎江逐流一个回答不好,那拐杖就要抡到他身上。 到哪里去了?江逐流想,我总不能说到妓院去了吧?那样生气的就不光是江母,恐怕还要加上冬儿吧。古代媳妇儿再三从四德,但是吃醋的心还是有的。 “嗯,启禀母亲。孩儿今日本想到市场上为冬儿买点胭脂香粉,没成想却碰到伊洛书院的几个同窗,他们邀请孩儿谈诗论文,所以就回来晚了。” 江母脸色稍霁,道:“算你有心,还知道为冬儿挑选胭脂香粉,也不枉冬儿为你掩饰,说你到泰顺号算账去了。” 冬儿连忙跪倒:“婆母赎罪。” 江母满面笑容地拉起冬儿:“乖媳妇儿,你何罪之有?是老身的儿子不争气罢了!” 说着,江母又拿着拐杖戳点着江逐流,“舟儿,你不要以为手中有几个铜板,又身处洛阳这花花之地,就可以丢下冬儿到外边胡天鬼地的。我告诉你,以后只要我发现你有一点对不起我的乖媳妇儿,小心为娘把你的狗腿打断。” 江逐流一哆嗦,心中叫道,江母,你真是我的亲妈呀!他迈着自己的“狗腿”,上前扶着江母,口中连声说道:“娘,你放心。糟糠之妻不下堂。舟儿以后无论如何飞黄腾达,都不会对不起冬儿的。” 冬儿低头微笑,眼波流转,神qing动人之极。 **************** 安抚完老太太,江逐流拉着冬儿回房。昏黄的灯光下,冬儿的俏脸粉莹莹的,两只大眼睛如秋天的湖水一般清澈明净,小巧可爱的鼻头微微发翘,樱桃小口中呵气如兰…… 江逐流不由得食指大动,上前一把抱住冬儿。 冬儿浑身发软,口中却叫道:“官人,冬儿先去为你烧水烫脚。” “烫什么脚?”江逐流大嘴已经罩上冬儿的樱唇。 “唔!”冬儿浑身摊的跟面条似的,想挣脱却没有丝毫力气。 一时间满屋*! ———————- 弟兄们,砸票支持老夏啊! —————— 替好兄弟广告一下。 《山贼记》正在强推的历史架空,很精彩。 u./showbook.asp?bl_id=155634 第五十一章 三元及第王孝先 第二日一早,江逐流早早出去,为冬儿买了胭脂香粉,把小姑娘逗得眉开眼笑。 无意间又看到赵莘烫金名刺,江逐流打开,看着上面龙飞凤舞的“涿州赵莘”四个字苦苦思索起来。 这个赵莘,究竟会是哪家王公贵族子弟呢?江逐流脑海里忽然间闪过一个念头,涿州会不会就是涿郡啊?记得宋太祖赵匡胤是涿郡人氏,假如这个涿州就是涿郡,赵莘又和宋太祖一个姓,那么他很可能就是皇族中的人。 一念及此,江逐流就豁然开朗,再联想起赵莘昨天的奇怪表现,这一切都有了答案。现在,唯一需要确定的,就是涿郡到底是不是涿州。 可是,江逐流又猛然发现,他竟然忘记问赵莘住在洛阳哪里。是赵莘昨晚走的匆忙忘记告诉他呢?还是赵莘本来就没有打算告诉他呢?不过赵莘既然留下名刺,那么总有相见之日,这个谜团总会解开的。 算了,不想赵莘了,还是去拜见大文豪欧阳修吧,这个宋朝文坛的未来领袖可一定要好好结交一下。 欧阳修寄居在庐陵同乡家中,就在天津桥左近,非常好找。他见江逐流过来,不由得大喜,遂拉着江逐流到附近的董家酒楼。 董家酒楼坐在洛水之滨,上得二楼,正好可以眺望远处的天津桥。 天津桥又名洛阳桥,建于隋代,本为浮桥,唐朝重修时改成石柱桥,其横跨洛河两岸,阔达百步,长近千步,高大宏伟、气势壮观。当时洛阳为东都,穿城而过的洛河在人们心中就等同于天上的银河,而天津桥也因此得名,意思为天上津渡的桥梁。 天津桥一成,顿时成为洛阳城标志性建筑。当时有点名气的诗人,只要来到洛阳,就要在天津桥留下诗句,很多著名的诗人更是对天津桥一咏再咏。 白居易诗中提到:“莫悲金谷园中月,莫叹天津桥上春;若学多情寻往事,人间何处不伤神?” 孟郊也有诗云:“天津桥下冰初结,洛阳陌上人行绝。榆柳萧疏楼阁闲,月明直见嵩山雪。” 诗仙李白更是少不了,他写道:“白玉谁家郎,回车渡天津。看花东陌上,惊动洛阳人。” 江逐流隐隐约约知道这些典故,所以上得楼来,首先就向南眺望天津桥。这一看之下,不由得心中赞叹,即使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这天津桥也是一座了不起的建筑。桥上车流辚辚,桥下船桅高耸,船帆片片如云,好一派繁华的风光。江逐流简直不敢相信,他是身处在北方的洛阳。 欧阳修拉着江逐流坐下,叫了几个酒菜,又吩咐小二泡上一壶好茶,这才与江逐流说道:“江兄,这董家酒楼在我大宋文人士子中名气甚大,凡来洛阳者,必登董家酒楼,眺津桥风光。” 江逐流将目光从天津桥上收回,笑道:“董家酒楼名气都是拜天津桥所赐吧?” 欧阳修笑道:“也不尽然,还与诗仙李白有关。当初诗仙李白曾在董家酒楼喝过酒,后来他在诗中说道,‘忆昔洛阳董糟丘,天津桥南造酒楼。黄金白璧买歌笑,一醉累月轻王侯’。” 江逐流哈哈大笑,道:“此董家酒楼非彼董家酒楼吧?” 欧阳修也莞尔,“两百多年前的酒楼怎么可能保存到现在?现在的董家酒楼多半是酒楼主人穿凿附会,硬拉上诗仙李太白。” 江逐流点头,这酒楼的主人实在是善于经商,这么早就懂得利用名人效应做广告,可惜李白又是当代言人,又是亲手撰写广告词,偏偏一点代言费也没有收。 刚开始江逐流和欧阳修之间还有点拘束,话语内外都透着客气,等几杯酒下肚,两个人之间才逐渐熟络起来。欧阳修博闻强记,文采卓绝;江逐流见识广博,妙语如珠,两个人深谈之下,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酒至酣处,欧阳修心中的顾忌已经完全去掉了,他举杯对江逐流说道:“江兄,你的才学与见识小弟十分佩服。只是昨日春风楼中,你所说的话有些犯朝廷忌讳啊。” 江逐流点头,脸上也有懊悔之色,“贤弟,不瞒你说,当时愚兄也是一时兴起,事后也很是懊悔。当时丁相侄孙丁首宁在场,我也有些得罪于他,他回去一定不会与我善罢甘休。说老实话,我心中已经做好了离开伊洛书院的准备,就看丁相的帖子什么时候会到伊洛书院了。” 欧阳修摇头道:“江兄,假如你离开伊洛书院,绝对不会是因为丁谓丁大人的缘故。你也是河南府州试中过榜的人,难道没有听人谈起过丁相的为人吗?” 江逐流面色羞赧,道:“贤弟,愚兄河南府州试并没有中榜,之所以能到伊洛书院来,完全是拜王曾王大人所赐。” 欧阳修一惊,道:“可是三元及第王孝先?” 江逐流摇头道:“惭愧,愚兄只知道是王曾王大人。” 欧阳修惊异地笑了笑,道:“江兄见识广博,怎么会对我大宋名士如此陌生呢?” 江逐流心中自嘲,也不算陌生,你欧阳修老弟和梅尧臣老兄俺还是知道的。 “是了,一定是江兄一心向学,对身外之事没有过多留意,所以才会如此。”欧阳修拱手道,“江兄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治学态度小弟甚为佩服。” 江逐流大感惭愧,忙岔开话题,向欧阳修请教“三元及第王孝先”。 原来,王曾表字孝先,所以人们又称其为王孝先。他在宋朝历史上可是大大的有名,不光是因为他曾经三起三落当过三任宰相,更是因为他在中国古代科举历史上少有的取得州试解元、礼部省试会元、朝廷殿试状元的拥三元称号于一身的天才人物。在中国科举历史上,一共只有十七个人取得过三元及第的奇迹,而在王曾之前,也仅有唐朝的陈尧叟、张又新、崔元翰以及北宋的孙何四人排在王曾前面。 江逐流听后大伸舌头,这些秘辛典故如果不是欧阳修今日说起,他还真不知道王曾竟然是一个三元及第的科考天才呢。 第五十二章 溜须宰相 这等官场秘辛,江逐流在书本上从未读过,此时听欧阳修说起,不由得心痒。他拱手道:“贤弟,那丁谓丁相爷的为人,又是如何啊?” 欧阳修一笑,扭头看了看左右,低声道:“江兄,岂不闻溜须宰相乎?” 江逐流一愣,“溜须宰相?” 欧阳修压低声音一解释,江逐流才恍然大悟。 原来丁谓在宋真宗时担任副宰相,即参政知事。当时寇准担任的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即宰相。丁谓对寇准毕恭毕敬,唯寇准之言是听。有一日,寇准、丁谓偕朝中大臣一起吃饭,寇准的胡须上不小心沾了一些米粒。丁谓看到了,连忙上去帮寇准把胡须上的米粒捋掉,并称赞寇丞相生得一副好胡须。寇准又气又笑地说:“参政,国之大臣,乃为长官拂须耶?”丁谓从此就多了一个雅号——“溜须宰相”。 江逐流连连点头,学问大涨,原来溜须一词竟然是这样来的啊。 欧阳修又道,丁谓并不是不学无术,只靠溜须拍马才当让宰相的。丁谓天资聪颖,年轻时和孙何齐名。那个孙何,就是排在王曾之前的宋朝第三位三元及第的天才状元。 当时丁谓曾和孙何一起拜谒宋朝著名文学家王禹偁,王禹偁看了孙丁二人的文章之后十分惊奇,大加赞赏,认为“自唐韩愈、柳宗元之后,二百年始有此作”,当即赠诗云:“二百年来子不振,直从韩柳到孙丁。如今便可令修史,二子文章似六经。”宋太宗淳化三年,也就是公元992年,丁谓登进士科,列第四名。 丁谓在担任郓州安抚使的时候,曾经办了一件非常漂亮的事情。当时辽国铁骑南下,民心惊惶,河北百姓纷纷抢渡黄河,河边渡口拥挤了成千上万的人,但是船民却不肯尽力摆渡。丁谓听到此事后,采取果断措施,急忙从监狱中取出五六个死囚数,对外宣称说这些人是船民,因为不肯尽力摆渡,所以官府要把他们处以死罪。 丁谓派刀斧手到河边当众把这五六个死囚杀掉。于是百姓纷纷传开,那些船民听了心惊胆战,立刻昼夜不停地为河北的百姓摆渡,不到三天的时间,河边逃难的老百姓全部被船运到黄河以南。 丁谓紧接着又从这些逃难的老百姓中挑选年轻力壮的人,让他们沿着黄河摆开二百来里,手里举着宋军的旗帜来回奔跑,还有人不停地擂着战鼓。到了晚上,则让人敲着梆子,大声报着更点,嘴里喊着号令。 辽军到黄河边后,看对岸那么大场面,,以为宋军已经得到消息提前做了准备,便撤退而去,于是一场军事危机就被丁谓兵不血刃的化解于无形。 江逐流听了不由得暗暗称奇,没有想到溜须宰相还有如此光彩的一面,文章写的好只能说是文采出众,在面对数万契丹铁骑丁谓能够处惊不变,采取措施极其漂亮的完成了难民撤离任务,成功的用空城计吓退了辽军,这才真正的才识过人、胆识过人。这说明丁谓不仅为人聪明,而且办事果断干练。套用现代的术语讲,就是丁谓应对突发事件的能力极强。可是就是这么一个聪明果敢的人,又怎么喜欢溜须拍马呢?江逐流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象丁谓这样把两种截然不同的特点集于一身呢。 这还不算完,欧阳修又说起丁谓另外一个特点,就是深具长者风范、尊者风范。 也许因为本身是个才华横溢的人的缘故,丁谓非常喜欢那些具有真才实学的青年才俊。一旦听说这样的人,他就想办法网罗过来,然后给与种种关照。有些人心高气傲,对于丁谓的关照不但不领情,反而用言语顶撞于他,甚至恶语相向,丁谓也不以为意,仍是关照有加。这种长者风范不由人不叹服。 说到这里,欧阳修笑道:“江兄,以你的文章才华,当世有几人及你?丁相知道你的才名后,袒护尚且不及,又如何会因你在风月场所几句涓狂之言而责难于你?加之你是王孝先王大人荐举到伊洛书院的。虽然丁相与王曾大人不和,但正因如此,丁相愈发不会责难于你。因为丁相好名,争斗只及对手而不及子孙,假如把你逐出伊洛书院,别人不免会揣测他因与王大人不和公报私仇,有损其淳淳长者美名。” 江逐流最担心的就是他不能在伊洛书院读书、仕途之路被断。虽然说在宋朝经商也照样可以经营出一番天地,但是毕竟不美,无端多出许多曲折出来。只有为官一途,才能顺利实现他一个现代人在古代的抱负。此时听欧阳修一番解说,方才放下心来。 江逐流这边和欧阳修把酒换盏兴致正高,忽然听人呼了一声:“江贤弟。” 回头一看,却是赵杭。赵杭身旁还有一老者,须发皆白,却面若婴儿,实在让人看不出他有多大岁数。 江逐流连忙站起身来还礼,道:“相请不如偶遇。我和欧阳贤弟正觉得有点冷清,赵年兄过来,正好我们并成一席。” 赵杭早就有些结交江逐流,此时听他相邀,连忙把身边老者介绍给江逐流。 “江贤弟,这位是沿河村村学的张震老夫子,也是舍弟的启蒙老师。” 江逐流忙躬身施礼,“见过张老夫子。” 张震白眉一轩,盯着江逐流道:“小哥就是斗文大赛三胜赵杭的江舟?” 赵杭顿时面红耳赤。 江逐流连忙抱拳,“不敢,正是小可。当日承蒙赵年兄相让,小可侥幸赢得一场。” 张震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江逐流又向赵杭二人介绍欧阳修。 当赵杭听说坐在江逐流对面的那个比江逐流还年轻的人竟然是欧阳修时不由得又惊又喜,他抱着双拳说道:“阁下就是‘柳外轻雷池上雨,雨声滴碎荷声’的庐陵欧阳永叔?” 欧阳修含笑道:“正是!” 其时欧阳修虽然尚未考中进士,但是已经名声在外。这“柳外轻雷”一句就是他在和庐陵同乡在洛阳四大名楼中第一名楼天香楼看歌姬舞蹈时写的,一时传唱洛阳,无人不晓。赵杭一直是只闻其人,未见其人,今日若非江逐流介绍,赵杭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欧阳修竟然如此年轻。 张震却不理睬欧阳修,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江逐流。江逐流被他看得尴尬,却又不知怎么应付,一时间说也不是笑也不是,甚是尴尬。 张震忽然开口:“可会围棋?” 江逐流道:“简单知道一点。” 这个倒不是江逐流谦虚。他上大学的时候才开始接触围棋,由于记忆力和计算能力都超群,所以进步非常快,在河南财经学院内几无敌手。河南省围棋队一名刘姓教练到河南财经学院举办围棋讲座的时候曾经和江逐流下了一盘指导棋,当时让江逐流三子,江逐流竟然赢了。当刘教练知道江逐流不过才接触两年围棋后不由得感叹一个围棋天才就这么被耽误了。假如十年前他能遇到江逐流,那么在世界围棋大赛上又岂能容李昌镐、李世石之辈猖獗? 江逐流被刘教练的话说的激动异常,他连忙问刘教练,如果他现在努力学习,棋力能达到什么水平?刘教练道,仅能在业余选手中称雄而已。江逐流遂死了钻研围棋的心思。 张震一笑,对赵杭说道:“杭哥儿,你先陪欧阳公子叙叙,老夫与江公子手谈两盘。” 说罢,也不看赵杭和欧阳修,拉着江逐流就到旁边的桌子上去。 张震唤过小二,赏了他半分碎银,让他到柜上拿副围棋过来。想来董家酒楼常有文人墨客过来,店里备有围棋。 摆好棋盘之后,又将黑白各两子分四个星位摆好,张震将那罐黑棋子推到江逐流面前,道:“江公子,请!” 江逐流一愣,他听人说过,中国古代围棋都是座子制,持白先行,难道是他记错吗?心中胡乱想着,手中黑子却以点了小目的位置。 那张震果然厉害,棋还未到中盘,江逐流的一条大龙就被屠杀。江逐流不由得面红耳赤,即使对上省队的刘教练,也不至于如此寒碜吧? 张震收了棋子,又来第二局,依然是江逐流持黑先行。这次江逐流下的十分用心,但是也仅仅能多拖延一些时间而已,到了中盘,依然是一条大龙被杀。 江逐流脸上就有点挂不住了,棋差一招,缩手缩脚,更何况他现在和张震差的可不是一招半招。他推了棋盘,不想再下。 张震却笑嘻嘻地不依不饶,拉着江逐流非要让他下第三局,似乎他非常享受这单方面的屠杀。 江逐流不由得怒上心头。大不了就是输棋而已,我倒要看看你这老头子能赢我到哪里去!他记忆力和计算能力都极其强悍,此时用心细想,竟然也能算到后面的十步开外。怎奈围棋千变万化,岂能是十来步棋就能想明白的? 江逐流越下越缓慢,渐渐地头疼欲裂,盘面也渐渐从均势转为劣势。可是他仍不甘心放弃,一边用手捶打着太阳穴一边苦思冥想。也不知道时间究竟过了多久。 忽然听张震笑嘻嘻地说道:“江公子,老朽看你在那里比划了半天,以为你故意在逗弄老朽,没有想到你竟然真的下在那里了。” 江逐流定睛一看,原来不知不觉中竟然下了一手“后手死”,他的一条大龙竟然就这么被他这一手棋子给活活憋死了。 江逐流面红耳赤,逃也似回到欧阳修和赵杭桌子上,他赫然发现,天色竟然又黑了下来。 不知不觉,又一天过去了! —————————— 不知不觉,又一年过去了。老夏在这里祝贺各位书友新年快乐,合家安康,万事大吉! 祝贺各位女书友越来越美丽,钓到金龟婿,出入有专机,气死李兆基! 祝贺各位男书友都是陈奕迅,不要丢手机! 第五十三章 梦灭 道歉:因老夏不慎,误将伊洛书院讲书张征名字写为张震,现已改过来。对于由此给广大书友带来阅读上的不便老夏深表歉意! 老夏恭祝书友万事如意,鼠年大吉! ————————————— 三日时间转瞬既过,今日是伊洛书院正式开课的日子。 江逐流换上冬儿特意为他新裁剪的青衣长袍,意气风发地来到伊洛书院,他的仕途之路,就要在此发端。 刚穿过大成殿,就看到伊洛书院堂长燕赤霞神态古怪地侯在那里。他看到江逐流后招手让他过去。 “江舟,你随我来,洞长王曾大人在等你” 江逐流一头雾水地跟着燕赤霞到了明伦堂,也就是伊洛书院洞长、副洞长办公的地方。 明伦堂正中挂一幅泼墨山水画,一小亭内,一老翁手持书卷,小亭之旁,则是一条气势奔涌的瀑布。 山水画旁,悬一幅对联,上联是:春日常晴可来观瀑;下联是:山居无事正好读书。 明伦堂东西两侧的墙壁上都开着窗户,雕花镂空的枣木窗棂古朴而不失典雅。东边的窗户下,一身着绿色官服高大男子背负着双手望向窗外。 燕赤霞躬身道:“禀洞长,学生江舟带到。” 那人道:“知道了。”他并不回头,仍然是看着窗外。 燕赤霞见状忙道:“洞长,假如没有别的吩咐,我先出去了。” 那人道:“好吧。有事情我着人去请你。” 燕赤霞退出去,反身将门带好。 江逐流想这人应该是王曾。见他不回头,自己也不好随便说话,只好静静地站在那里。 过了半日,王曾缓缓地转过身来,江逐流这才看清楚他的面目。看年纪约在五十岁左右,端端正正的四方脸,高鼻阔口,两条浓密漆黑的眉毛下,一双大眼炯炯有神。 江逐流心中暗叫,王曾简直就是个老帅哥啊,按照后世的说法,那叫师奶杀手。如果王曾能到二十一世纪演电影,恐怕濮存昕的粉丝要跑过来一大半。 王曾缓步走到书案后坐下,这才开言道:“老夫王曾。你乃河内学子江舟?” 江逐流连忙躬身施礼:“拜见王洞长。学生正是江舟。” 王曾打开书案上一册手卷,低头看了半日,方才又抬头道:“这《爱莲说》可是你所写?” “正是学生!” 王曾点了点头,脸上难得出现一丝笑意。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好志向,好志气!” 他忽然将手卷往书案上一放,叹气道:“只是可惜!” 江逐流躬身问道:“只是可惜什么?” 王曾不回答,却把脸一板,喝了一声:“江舟,你好大的胆子!” 江逐流吓了一跳,怎么这王曾的脸和六月的天气一样,说变就变呢! “江舟,你可知罪?” 江逐流嘴里说道:“学生不知。”心中却在想,我能有什么罪啊?唯一的可能就是春风楼的事情。可是,是谁捅出来的呢?怎么会捅到王曾这里来了呢? “不知?”王曾冷笑道:“我看你清楚的很呢!老夫且来问你,两日前你是否到春风楼去过?” 果然是春风楼的事情啊。江逐流忙道:“学生去过。” “你在那里可说过些什么话语?”王曾又问。 “学生想不起来了。”江逐流继续装糊涂。 “想不起来了?”王曾抓起书案上一个折贴扔给江逐流,“那你看看,这帖子上的话可是你所说?” 江逐流捡起折贴,打开一看,正是他那日在春风楼的言语,虽然不是一字不差的原话,但是大抵意思没错。 “禀洞长,是学生所说。” “好!好得很嘛!”王曾气得连连摇头,“小小年纪竟然不知天高地厚,这孔孟之道岂是你等可以妄加议论的?现在有人在老夫面前以妄议孔孟之道的罪名将你告下,你让老夫如何处置?” 江逐流诚惶诚恐地说道:“学生孟浪,万望洞长看在学生年幼无知的份上,法外施恩。洞长无论怎么处置学生都好,只求洞长能让学生留在书院内继续攻读。” 王曾道:“这个暂且放在一边,我再来问你!”他伸手拿起另外一个折贴,对江逐流道:“你是否对人说过你是老夫的学生?” 江逐流心中一惊,道:“禀洞长,学生确实说过!” “你真乃大胆!”王曾脸上乌云密布,“江舟,老夫因刘知县的推荐爱惜你的文采,这才破例写了保荐信函给副洞长鲁退之。可是你可倒好,你竟然打着老夫的旗号在外面招摇撞骗。现在你的同宗族爷爷已经在老夫这里把你告下,说你假冒老夫的学生,威逼强迫他和族人换地。江舟,你现在给老夫一个解释!” 又是江金川这个老不死的!江逐流心中暗自冒火,看来和我还真是不死不休了啊! 江逐流强压着对江金川的愤恨,把他冒充王曾的学生的事情经过给王曾讲述了一遍。 关于江逐流斗文抢水这一段,河内知县刘飞鹏在推荐江逐流的时候已经在书信中详细讲过了,王曾了解的很清楚。他所不了解的是后面发生的事情。当他听到江金川利用族长的权势威逼族人,硬是把江逐流斗文赢的八个时辰的水全部用来浇灌自家的地时不由得怒火上升。这样卑鄙无耻的人竟然还能当上一族之长? 接下来,江逐流讲到他冒充王曾的学生,设计让江金川和族人置换了地契,王曾听得不住地点头,觉得心头大快。江逐流这招虽然损了点,但是用来对付江金川这样无耻的恶人却是正好。 “嗯,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王曾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倒是情有可原了!” 江逐流见王曾语气中有松软之意,忙躬身道:“学生无知,拖累了洞长,请洞长原谅则个!” 王曾面色缓和了许多,但是语气却越发沉重。 “江舟,老夫不知道是夸你聪明呢还是斥你鲁钝,我看你是小事聪明大事鲁钝!” 江逐流低着头不敢接话。 “要想对付江金川,难道只有这么一个笨办法吗?你知道不知道,对外宣称是老夫的学生,会给老夫带来多大麻烦?” “本朝太祖在开国之初,为了杜绝官员中出现的门阀门派,特意规定,所有参加科举考试的考生一律不能拜主考官为座师。而且太祖还特意设立了殿试制度,由皇上亲自主持考试,品评考生试卷。所有参加殿试的举子一律拜皇上为师,号称是天子门生。这样,我大宋的官员都是皇上的学生,就不会出现结朋为党,拉帮结派的恶习了。” 说道这里,王曾叹了口气,“可是你竟然敢对外宣称是我的门生,你这不是有意把我架到火堆上烤吗?假如有人以此为题参老夫一本,老夫又该如何解释?偏你还是我用推荐信保荐到伊洛书院来的。” 江逐流这下可真的诚惶诚恐了,他没有想到他的一个看似小小的举动竟然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 王曾说道:“看你也是出于一片好心,老夫就不责怪你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有什么后果老夫担起来就是。” 江逐流心中刚松一口气,没想到王曾又道:“只是,为了避却嫌疑,老夫再也不能为你挡妄议孔孟之道的罪名了。” “江舟,经本洞长和鲁退之洞长以及燕赤霞堂长商议,即日起以妄议孔孟之道之由将你从伊洛书院除名。” 王曾这句话如大锤一般,重重地敲击在江逐流的心上,他的仕途之梦转眼间竟灰飞烟灭! ————————— 大年三十最后一更! 鼠年大旺行大运,推荐大家去看一本旺书《山贼记》 第五十四章 送你一辈子富贵 晦事都随旧岁去,好景定当今年来! 一切不顺都跟着大年三十一起消失,所有美好都随着正月初一一起到来! 老夏祝所有书友新年愉快,万事吉祥! ———————————————————— 回到家中,江逐流很是沮丧。不过在沮丧中又有些庆幸,因为王曾告诉他,被开革出伊洛书院,并不代表以后就不能参加科举考试,他失去的只是明年春天参加礼部省试的机会。等下次河南府举行州试的时候,只要江逐流能中榜,依旧可以取得参加礼部省试的资格,也就是说,江逐流的仕途之路并没有阻断,只是他需要多花上一些时间。 至于这“一些时间”究竟是多久,王曾也无法确切告诉江逐流。因为宋朝初期,科考多长时间举行一次并没有一定之规,却看皇帝心情。有点时候,皇帝心情好,可能一年就举行一次科考,有都时候,皇帝心情不好,可能要四五年才能举行一次科考。王曾对江逐流说,只要朝廷举行科考,以江逐流的才能,一定会脱颖而出。 江逐流呆呆地坐做家中反思。他自以为计算能力超强,推理能力过人,所有的事情都能算到,偏偏却没能算到自己会因为一次不谨慎的言论被开革出伊洛书院。 这件事情说明什么?说明他还太年轻,思想上太不成熟,往重的方面说,是太幼稚,没有社会经验。很多事情没有经历过,所以就吃了这个大亏。虽然仕途之路并没有对他封死,可是,他却白白损失了最为宝贵的时间。对江逐流来说,他现在只能祈祷损失的时间不要过长,希望皇帝老人家心情好,能够在一年后再举行科举,不要拖上三五年,那可要把江逐流郁闷死了。 这件事情教训深刻,但是并不是全无好处,它至少给江逐流提了个醒,让他知道,在宋朝,还有很多他不了解的东西需要他去学习,去掌握,其中就包括想要跻身官场的读书人不得不遵循的潜规则。 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固然痛快,可是在某些时候,管好自己都嘴巴却更要紧! 江逐流想也好,从伊洛书院退出来,他正好借这段时间好好研究一下宋朝的社会情况和官场上的潜规则。套用后世时髦的话说,把拳头缩回来,是为了更有力地打出去。 江逐流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调整好心态,江逐流也就不那么郁闷了。好在他身处在西京洛阳,这里是繁华之地,是他了解宋朝风土人情,考察宋朝官场潜规则的最佳场所。王曾、梅尧臣、欧阳修,都可以做他这方面的老师。 到了晚上,泰顺号的八个学徒准时过来,江逐流心情已经相当平静,按照事先拟定好的教学计划,江逐流把这八个学徒分成两班。 以刘韬为首的五个成年人就没有必要放弃老式七珠算盘去改学新式算盘。他们只要学习会计理论就可以了。江逐流决定一开始就提高起点,从现代会计的基础理论讲起,而不是把现代会计理论改头换面,以适应北宋人的简单的单式账簿思维。 王呈坤等三个少年江逐流则让他们开始练习新式五珠算盘,即使他们老式的七珠算盘已经打的非常娴熟。人在少年阶段,适应能力强,只要多加练习,他们会很快掌握五珠算盘都计算要领,忘记以前学过的七珠算盘。相比之下,刘韬等人已经成年了,计算思维已经定型,强去要求他们掌握新式五珠算盘既无可能也无必要。 江逐流背着手在房间内走来走去,王呈坤三个少年小手噼里啪啦地拨打着五珠算盘。刘韬等人则对着正前方的黑木板,苦苦思索着“借方、贷方、复式记账、会计科目、帐户”等名词。不时向江逐流提出一些匪夷所思的问题。 “江先生,这些银钱明明是我们出售货物所得的收入,为什么要写成借多少多少呢?” 江逐流苦笑,解释道:“这个‘借’字只是一个符号,就相当于你们原来账簿上使用的‘入’字,它代表的是银钱增加来多少,而不是说借了别人多少银钱。” “那为什么不用原来的‘入’字呢?这样不是既方便又省事吗?我们理解起来也容易。”刘韬反问道。 江逐流现在理解了,为什么外国大公司在中国招聘员工的时候喜欢招应届毕业生而很少考虑聘用有几年工作经验的人,除非这些人有在外资企业工作的经验。因为在外资公司看来,应届毕业生好比一张白纸,还没染上中国企业中的某些习惯性思维,因此可以很顺利地接受外资企业的先进企业文化。而已经有几年工作经验的人却是一张被污染的纸,上面是画了很多美丽的纹路,但是也有一些乌黑的斑点,这样的纸张,无论画家的功力多么高深,都无法把他们改造成一幅美丽的图画。 江逐流面对都也是这样的情况,如果刘韬他们什么都不懂,那就好办来,江逐流讲什么他们听什么,教什么他们学什么。可是现在,刘韬他们偏偏又懂宋代的账房知识,他们用宋代的账房知识去理解江逐流所传授的现代会计理论,当然笑话百出。 “嗯,这个是因为,假如用了‘入’字,不利于理解后面的一些东西。”江逐流无奈道,“你们先强记住,这个‘借’字在这里就是表示增加就好了。” “江先生,这个‘借’字不是表示增加吗?”另外一个学生又提出了问题,“怎么‘借销售收入’却表示减少呢?” “因为‘销售收入’是贷方科目,”江逐流指着墙壁上悬挂的木制黑板说道,“我已经讲过,对于借方科目,‘借’字表示增加,对于贷方科目,‘借’字却表示减少。你们明白吗?” 五个成年学生一起摇头:“不明白!” 江逐流狂晕!他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好好解释一下借贷之间的关系,忽然看见冬儿在外边向他招手。 他走过去,冬儿压低声音对他说:“外面有个老者要见你。” 老者?会是何人?江逐流满肚子疑问来到前厅,却原来是沿河村村学的老夫子张震。 张震见江逐流过来,立刻满面微笑。他提着一个方方正正的包裹放在江逐流的面前,口中说道:“江舟,我送一辈子的荣华富贵给你!” ——————— 看《大宋之天子门生》,享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再向书友们推荐一本正在强推的鼠年旺书《山贼记》 第五十五章 就是他了! 江逐流其实很想对张震说,维护世界和平的重任就不要交给我了,不过忍住了。因为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嘲笑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家都是一件非常不道德的事情。 “张老夫子,晚辈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江逐流拱手说道。 张老夫子手抚长髯,红润的面庞上却是笑意,“你打开包裹看看。” 江逐流看了看桌子上的方方正正的包裹,心中迟疑。里面会是什么呢?黄金白银?不像。珍珠玛瑙?也不像?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带给他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呢? 解开外边的蓝布,却见里面摞了十几本手抄书。这就是张老夫子所说的一辈子的富贵么?江逐流心中一阵失望。 张震仿佛能看穿江逐流心思一般,他又笑了起来。 “江舟,你可别小看这十几本手卷,这可是老夫一生的研究心血,拥有了它们,你的一辈子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江逐流却不答话,心中想来是多半不信了。 张震却不以为意,他大模大样地往椅子上一座,对江逐流说道,“小子,愣子那里做什么?还不给师父倒茶?” 江逐流脑袋一下子大了。这张老夫子也太蹬鼻子上脸了吧?自己念他年纪大了,给他几分面子,没有想到他却得寸进尺,转眼间就自称师父了。谁批准了?谁说要拜他为师了呢? 江逐流心中这般想着,双手却端起茶壶为张震倒了一杯茶水,口中叫道:“老夫子,请用茶。” 张震把脸一绷,不满地说道:“怎么?叫我声师父就辱没了你了?江舟,你知道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拜我为师我还不收呢。” 这张震究竟是什么来历呢?他是陈抟嫡传弟子。 陈抟,自号“扶摇子”,宋太宗赵光义赐号“希夷先生”。他继承汉代以来的象数学传统,并把黄老清静无为思想、道教修炼方术和儒家修养、佛教禅观会归一流,对宋代理学有较大影响。后人称其为“陈抟老祖”、“睡仙”等。 陈抟一生就收了两个徒弟,一个是记名弟子种放。种放仅仅得了陈抟的所传皮毛,就已经在官至工部侍郎,种放在十几年前病故于嵩山。 陈抟的另一个徒弟就是晚年所收的嫡传弟子张震,陈抟非常喜爱这个弟子,几乎把一生所学全部传授给了张震。只是可惜张震生性比陈抟还要懒散,根本无心于仕途,所以世人几乎不知道陈抟老祖竟然还有这么一个徒弟存在。 陈抟了解张震的脾性,也不强求于他,任他如闲云野鹤般自由来往。 宋太宗端拱二年,陈抟知自己将不久于人世,随把张震唤到面前。他告诉陈抟,太祖赵匡胤英明神武,太宗赵光义虽然不及其兄,但是尚可守成。现在太祖已薨,太宗虽然尚在,但是年纪已大,必不久矣。倘若太宗一去,则其余赵氏子孙无一可堪大任,宋朝必将被北方虎狼之帮欺辱。 陈抟让张震答应于他,在世间再寻找一天资聪颖之人,将所有倾囊传授,把其培养成一个定国安邦之才,出来辅佐大宋,以对抗北方契丹铁骑的入侵,保大宋黎民百姓平安。 陈抟故去后,张震就开始在民间寻访,找天资聪颖的少年,无奈遇到的都是碌碌之辈,不足以称为报国栋梁。 数年后,张震来到青州益都,在这里他遇到了少年王曾。王曾父母早亡,是个孤儿,跟叔叔一起生活。张震见王曾聪颖,心中喜欢,就收了王曾做徒弟。王曾后来也不负他的期望,取了州试、省试、殿试三个第一,成为罕见的连中三元的科举状元。 可是张震教了王曾三年之后却发现,王曾生性过于迂直,不懂得变通。虽然才华横溢,但是未必能发挥胸中所学。果然,王曾为相后三起三落,未能成为张震所期望的大宋的定海神针。 张震反省了一下,发现王曾只好孔孟之道,对他所首其他杂学不感兴趣,事事都要考虑是否符合孔孟之道,这也正是他生性迂直的原因。 有了这个教训,张震再寻找徒弟的时候就特别注意所选之人除了天资聪颖之外是否还能兼容并蓄。可惜的是,这样的人选实在是不好找。而张震,只能以村学老夫子的身份,从一个学馆换到另外一个学馆,以求能遇到理想的可塑之才。 沿河村在河内县也属于一个比较有名气的文化之乡,张震也是慕名之后前往沿河村村学任启蒙塾师,想看一看,沿河村里会不会有他要找的人选。 令他失望的是,沿河村儿童虽多,都是些资质平庸之辈。这些少年长大了当个造福一方的知县、知府还有可能,指望他们称为大宋的栋梁,显然是不可能的。 为了应对和江村的斗文大赛,赵杭特意去拜访了村学夫子张震,看他能出什么主意。盛情难却,张震就想出一个算术题。这个题虽然简单,却存在一个思维陷阱。当时的书生满口孔孟之道,谁有会去研究算学呢?张震相信,一炷香的时间内,绝对没有人能答出这道题。可是万万没有想到,江逐流竟然轻而易举的解出了答案。 张震听到这个消息后非常惊讶,再加上江逐流在斗文大赛中所对的对联,所填的词牌,每一项都让张震感到欣喜。 可是张震还不能肯定,这个江舟究竟是不是他要寻找的人。因为他听人说过,江舟在去洛阳科考之前,是非常愚笨的一个人。在洛阳科考后失踪了两个月,回来就忽然间变得聪明起来。张震就非常好奇,难道说这世间还有比他更厉害的人,能在短短的两个月时间内把一个愚钝之人变成一个奇才吗? 于是他就私下里留意收集江逐流的消息。当他听到江逐流竟然顺利通过泰顺号账簿总稽核的测试后,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的惊讶了。这个江舟,他究竟还有什么本事没有显露出来呢? 此时张震几乎已经肯定,江逐流就是他要找的人,可是他还有点不放心江逐流的品性。天资聪颖的人为起善来,固然是至仁至善,可是一旦做起恶来,也是大奸大额之徒! 接下来,张震就看到江逐流扯着虎皮做大旗,借着王曾的名义,令江金川吃了大亏,把土地分给族人。这个事情虽然捉狭,但是却让张震看到了江逐流人性中善良、嫉恶如仇的一面。 于是江逐流走后,张震立刻辞去了沿河村村学启蒙塾师的职位,跟着来到了洛阳。前几日在董家酒楼,张震以围棋试江逐流。他惊奇地发现,江逐流的学习能力超强。虽然三盘围棋江逐流都输了,但是一盘却比一盘进步。 第一盘,江逐流还没有到中盘,大龙就被屠杀;第二盘,江逐流坚持到中盘,大龙才死;第三盘,江逐流虽然下出了羞人的“后手死”,可是这已经是官子阶段了,江逐流如果不出昏着,这盘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 江逐流狼狈退走之后,张震狂喜,这个江舟简直就是上天赐予他的最佳徒弟,比起王曾,江逐流的聪颖要过之三分,灵活通变更是要胜之九分。只要江舟肯拜他为师,张震相信,不出一年,江逐流在天下再无对手。 稳定大宋朝局,对抗辽国铁骑、西夏蛮兵中流砥柱就是他了! ————————- 敬告众书友:《大宋之天子门生》下周强推,老夏开始攒稿。周五到周日三天每天一更。希望书友们原谅。 第五十六章 点一盏灯 张震指着桌面上十几本手卷说道:“这十几本手卷中有一部分是师父留给我的,另一部分则是我自己撰写的。这十几本手卷,普通人只要得到其中一册都会受用不尽,现在便宜你小子了,全归你了。” 江逐流听过陈抟老祖的名号,据说也是活了一百多岁的神仙级人物,其中最为传奇的事迹就是陈抟老祖和宋太祖赵匡胤下棋把华山赢了过来。这些东西在江逐流听来不过是一些愚昧信徒的夸大其词的传说,当不得真的。现在看来,其中还是有一些真实的成分,比如陈抟老祖的棋艺一定非常厉害,要不也无法教出张震这么厉害的徒弟啊。 江逐流将手卷一本本打开来看,只见上面几本分别是天文术数、建筑机关、兵器冶炼,中间几本分别为科举之术、武勇之术、韬略之术、权谋之术、经商之术、神仙之术,最下面两本分别是历史地理和官场秘辛。 张震一本一本为江逐流解释。 “这个天文术数你若掌握,那么就可以了解星相运转、风云变化、五行轮替、风水堪舆,上窥天道,下穷命理。 这建筑机关则囊括天下所有土木建筑和机关消息的门类,你若掌握,小到机关陷阱,大到筑垒修城,无一人能和你比肩。 这兵器冶炼之术讲的是各类兵器的制作,这兵器不光包括刀剑弓弩等个人用兵器,还包括攻城、守城等器械类兵器。 这科举之术,则可以让你在科考中金榜高中,轻松夺魁。 武勇之术则可以让你武艺超群,勇冠江湖,在天下行走无人敢当其缨。 韬略之术可教你在两军对决的战场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敌军敌将玩弄于股掌之中,让他们任你宰割。 权谋之术也是纵横之术,让你精通奉上御下,在官场上左右逢源、如鱼得水,平步青云指日可待,即使皇帝老子也要让你驱使。 经商之术可保你富甲天下、财源滚滚,即使陶朱公再生,也自愧如不。 神仙之术则是修习长生之道,虽不能长生不老,但是益寿延年,命过百岁,却也不难。” 江逐流看张震须眉皆动,说得眉飞色舞,心中暗自感叹,假如这老头到二十一世纪搞传销,估计全中国人民都会加入进去。他煽情的能力真是超强,连江逐流这种从来不相信奇迹的人也不由得心动起来。 “张老夫子,这些书都是你写的吗?”江逐流问道。 “不,这些书主要是先师陈抟老祖留下来的,中间只有一小部分是我的补充。”张震倒也诚实,他拿起剩下的两本书说道:“这两本手卷才是我写的,里面倾注了我几十年的心血。” 这两本分别是历史地理和官场秘辛。 张震拿着那本官场秘辛对江逐流道:“这官场秘辛囊括和大宋几乎所有重要官员以及辽国和西夏部分官员。里面不但记录了他们主要事迹,还有他们的来历背景、脾气品性、个人好恶等方面的详细分析。掌握了这些,无论你遇到谁,都可以有的放矢,针对不同的对手采取不同的策略。” “这历史地理分册,主要记录了我大宋、辽国以及西夏的历史沿革、地理地势。里面有详细的河流山川地图。有了这一本册子,在将来的行军打仗中,你将如虎添翼。” 江逐流拿过历史地理分册,翻看到河南府河内县,果然在上面西北方找到了下秦河,虽然不是非常精确,但是大致方位和长度却无多大偏差。 再拿起官场秘辛,翻到丁谓一章,只见上面写着:丁谓,相貌不佳,猴形,天生斜眼、张目仰视,其天资聪颖,才智过人,为官勤奋,办事果断干练,唯心术不正、谄主媚君,与王钦若、林特、陈彭年、刘承珪都以奸邪险伪著名,人称“五鬼”。 再往下看,记录了丁谓很多具体事迹,比如江逐流在欧阳修那里听到过的智退契丹铁骑。还有很多是江逐流没有听说过的,其中有一条江逐流特别感兴趣,祥符中,禁火。时丁晋公主营复宫室,患取土远,公乃令凿通衢取土,不日皆成巨堑。乃决汴水入堑中,引诸道竹木排筏及船运杂材,尽自堑中入至宫门。事毕,却以斥弃瓦砾灰尘壤实於堑中,复为街衢。一举而三役济,计省费以亿万计。 大概意思是,宋真宗祥福年间,由于皇城失火,皇宫被焚,宋真宗命丁谓重修皇宫。这是一个复杂的工程,不仅要设计施工,运输材料,还要清理废墟,任务十分艰巨。丁谓首先在皇宫前开沟渠,然后利用开沟取出的土烧砖,再把京城附近的汴水引人沟中,使船只运送建筑材料直达工地。工程完工后,又将废弃物填人沟中,复原大街,这就很好地解决了取土烧砖、材料运输、清理废墟三个难题,使工程如期完成,还节省了数以亿万计的白银。 这让江逐流不由得不叹服,因为即使按照现代统筹学的观点来看,丁谓这样的工程安排也是个经典,不但节省了大量费用,还大大的缩短了工期,并且还没有乱扔建筑垃圾。这种施工方案即使到一千多年后,人们也不一定能想出来,偏偏丁谓就能做到。看来古人说得不错,大奸大恶之辈,必是聪明绝顶之徒。一时间江逐流就有点困惑,假如站在王曾这边,和丁谓这样的人对抗是否明智? 张震见江逐流发愣,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出言问道:“小子,你看了这些手卷,可否觉得为师的话有半点夸张?” 江逐流方才清醒过来,就单从他看这几点来说,张震所说的倒也不曾夸大。别的不说,但是这官场秘辛,就足以让江逐流受益匪浅。他来到宋朝几乎是两眼一抹黑,现在,这本官场秘辛算是在他面前点燃了一根蜡烛,让他知道如何在黑漆漆的宋代寻找前进的方向。 只是,就这样认了个师父,是不是太草率了点呢? 第五十七章 争气 “张老夫子,假如我拜你为师,这些奇能异术我要多长时间才能全部融会贯通?”江逐流恭恭敬敬地问道。 “这九大奇术如若要全选,穷你一生,或能得其皮毛。”张震笑眯眯地说道。 江逐流满腔豪情壮志一下子凉了半截,如果耗上一辈子都不能掌握,这些东西还有什么价值? 张震仿佛知道江逐流的心思,他又接着说道:“虽然是皮毛,也足够你一辈子享用不尽了。” 江逐流心情再度好转。 “不过依老夫看来,你可以在奇术之中任选两到三种,潜心研究,不出十年,定可小成。” 江逐流心道,十年后我都三十一了,即使小成,还顶个屁用?毛主席说过,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且不说我过目不忘、计算推理能力超强,仅仅是我一个现代人来到古代,所掌握的知识也足够我有一番大的作为了。难道还真要让我耗上十年八载不成? “请问张老夫子,王曾王大人掌握了几种奇术?又耗用了多少时间?” 张震一笑,道:“王曾天资聪颖,只用了三年时间便掌握了科举之术。” “那么其他奇术呢?” 张震摇头道:“他不宜涉猎。” 江逐流明白了,张震只传授了王曾科举之术。算起来这王曾也的确是个牛人,只跟张震学了三年便可在州试、省试、殿试中连中三元,官至宰相。 江逐流想了一想,又问道:“请问老夫子,您精通这九大奇术用了多长时间?” 张震婴儿般的面孔陡然红云密布,他羞赧地说道:“这九大奇术之中,老夫只修习了武勇、神仙、科举和天文术数。其中科举老夫四年小成、武勇十年小成、天文术数和神仙之术,老夫修习了近四十年,如今才得窥门径。至于其他五门奇术,老夫尚未有精力研习。” 江逐流心中大寒,有这五十多年的时间去学习,在他的那个年代也足以成为博士后后后了,不知道张震这老头子哪里来这么大邪劲去修习这些东西。 “请问老夫子,既然只用四年时间已经掌握了科举之术,您为何不参加科举,出将入相?” 张震摇头道:“如果我出将入相,又哪里有空闲时间去修习其余三种奇术?” 说道这里,张震忽然面有得色,“虽然每一种奇术我习成的时间在本门内都位居中流偏下,但是以掌握四种奇术所耗用的总年岁来论,我在本门内可忝居第三。” “哪前两位前辈是?”江逐流心下好奇。 “第二位乃先师陈抟,掌握四种奇术只用了四十七年。第一位则是本派开山祖师,他老人家开山立派的时候才四十二岁,当时已经精通武勇之术、权谋之术、韬略之术、建筑机关和天文术数,如此奇迹让我等后辈望尘莫及啊。” 张震摇头嗟叹,眼中一片神往之色。 江逐流却在想自己的心事,天文术数和经商之术他不用学,古人道行再高深,也多不过他从二十一世纪来过来的知识与经验。 剩下的七门奇术中他最需要学的就是科举之术和权谋之术。掌握了这两条,他才可以跻身仕途,实现胸中的抱负。其余其他奇术,以后抽时间慢慢研习不迟。 江逐流下定了决心,拱手说道:“张老夫子,我愿意跟你修习奇术。只是不知道本门拜师需要什么规矩?” “哈哈,好好好!”张震开怀大笑,“本门收徒讲求的是缘法,只要所遇之人根骨上佳脾性上又对了师父的法眼就可以直接收为徒弟。至于凡世间那些臭不可闻的繁缛拜师规矩本门一概不理,只要你称我一声师父,便就成了我的徒弟。” 这么简单?江逐流心中大喜,这样的规矩正合现代人的胃口。他上前躬身便拜:“参见师父。” 张震大笑着把江逐流搀扶起来,“好徒弟,快起来。” 正要说话,忽然门外传来一个脆生生的童声:“师父,你留下的珠算练习我全部打完了。” 江逐流扭头一看,一个小家伙正在外边探头探脑,正是泰顺号孟州分号掌柜王汀的小孙子王呈坤。 见张震望着自己,江逐流连忙解释道:“师父,我在泰顺号收了八个徒弟,传授他们算盘和账簿之技。” 张震一笑,道:“走,到后面去,为师看看你怎么教徒弟的。” ************************** 小院后面尚有两间空房,江逐流收拾出来一间供张震居住。每日上午他随张震学习科举之术,下午则教刘韬、王呈坤等现代会计知识,晚上则用来修习权谋之术,空暇里则翻看张震撰写的官场秘辛和天文地理。 冬儿每日里除了陪江母洗衣做饭外,下午还随泰顺号学徒一起旁听,渐渐地学习进度竟然比泰顺号学徒还快,即使算盘打得最快的王呈坤和会计理论掌握最好的刘韬,也对冬儿甘拜下风。他们私下里常埋怨江逐流,说师父一定给小师娘开小灶了。 期间欧阳修、梅尧臣以及伊洛书院的赵杭等人上门几次邀请,约江逐流出去谈诗论文,江逐流都以身体欠佳推脱。时间渐长,这些人知江逐流不喜,也就不再过来。反而是崔一虎隔三差五地上门,一开口就是:“好兄弟,快告诉俺爹,大哥的钱花哪里去了。” 江逐流本不愿为崔一虎做此差事,奈何架不住崔老虎的死缠硬磨。他常自哀叹,作为会计系学生,对不起朱总理“不做假帐”的淳淳教诲,竟然沦落为崔一虎的专职假帐私人助理。 崔一虎则是眉开眼笑,说老爹见了江逐流为他列的账单后一个劲儿地夸他,说这钱花得对,花得好,花得值!以后若要用钱,尽管向老爹开口就是。 倒是崔一虎的妹妹,虽然满腹狐疑,但是从账单上看不出什么问题,问起来崔一虎也是对答如流。虽然崔一虎背诵《诗经》、《论语》一塌糊涂,但是背诵起江逐流教的说辞,倒是流利异常。崔一虎的妹妹虽然聪明,绝对想不到愚蠢如猪的哥哥也有天才的一面,见他对答如此流利,也就信以为真了。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天气也从深秋进入初冬。 这一日,江逐流正在房内研究张震整理给他的历代状元夺魁文章,却见赵杭领着一帮伊洛书院的好友进来了。 “江贤弟,你可要替我们争这一口气!” —————————- 各位书友,新年快乐! 老夏的书明日下午强推,从明日起,一日三更,希望书友继续支持老夏,砸票收藏! 另:推荐一本鼠年旺财旺运旺夫旺妻的旺书《山贼记》,希望书友们喜欢! 第五十八章 柳永柳三变 《大宋之天子门生》今天下午开始强推,晚上一章更新放在凌晨12点。从明天起,每天三更一万字,连更七天,让大家过年七天爽,一爽到底!希望大家踊跃投票支持老夏! ————————- 江逐流放下手中书卷,站起来笑道:“赵兄,找错人了吧?要想争气去找崔老虎啊。他殴斗端是一把好手。” 赵杭着急道:“哎呀我的江贤弟,你就莫给我们开玩笑了!谁说要殴斗来着?” 江逐流故作诧异道:“不是殴斗,拉这么多人做甚?” 赵杭气急败坏地说:“是斗文,斗文!” “斗文?”江逐流苦着脸说:“又来?这次你又准备了什么题目来难我?” “你就莫开玩笑了好不好江贤弟?真是急煞我等,气煞我等了!” “好了好了!”江逐流见赵杭真的急了,连忙陪着笑脸说道:“赵兄,还有诸位兄台,先坐下喝杯茶,有什么事慢慢说。” 请众人坐下,冬儿那边奉上茶水,赵杭喝了两口顺了一下气,这才把他们的来意说出。 原来是丁首宁带领着太室书院的书生在洛阳摆下了擂台指名要挑战伊洛书院。太室书院位于嵩山之麓,虽然说距离洛阳不远,但是毕竟不是洛阳的书院,现在却找上门来挑战洛阳本地的伊洛书院,不是明摆着挑衅吗?伊洛书院的书生气不过上擂台和丁首宁斗文,却个个都被羞辱了一番。赵杭等人无奈,这才过来找江逐流为他们代他们出头,以却心中这股恶气。 江逐流听赵杭说清楚来龙去脉之后心中却不热心,这一帮书生,真是吃饱了撑的,斗文斗文,有什么好斗的?没事多读两篇文章不行吗? “赵兄,我目下已经不是伊洛书院的学生了,不适宜掺和进去你们两家书院的争斗吧?”江逐流为难地说道。 “江贤弟,你原本就是我伊洛书院的学生,代表我们参加是名正言顺的。再说,丁首宁那边也不完全是太室书院的人啊。贤弟,你可曾听过柳七柳三变?” “可是那号称奉旨填词的柳永柳耆卿?”江逐流惊讶道。 “正是柳永柳耆卿,我们伊洛书院就是败在此人手下。”赵杭道:“只是贤弟为什么说他奉旨填词啊?这是什么来历,怎么为兄从未听过?” 江逐流可是久闻柳永柳三变的大名。上高中时就学过柳永的《雨霖铃》,“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江逐流到现在还能倒背如流。 语文老师在介绍柳永时曾引用这么一段话:“柳永为举子时,多游狭邪,善为歌辞。教坊乐工每得新腔,必求永为辞,始行于世,于是声传一时。”据称在当时的宋朝,“凡有井水处,即能歌柳词。”可见柳永词流传之广。 所谓成其词也,败其词也!柳永因填词成名,也因填词而害了自己。柳永的父亲、几个叔叔,两个哥哥柳三接、柳三复都早早中了进士,唯独柳永考了两次却没中榜,于是他就填了首《鹤冲天》来发泄牢骚。 “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明代暂遗贤,如何向?未遂风云便,争不姿狂荡?何须论得丧。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 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寻访。且恁偎红翠,风liu事,平生畅。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若是寻常人,填了这首词也就罢了,偏偏是他柳永,是号称“凡有井水处,即能歌柳词”的柳七柳三变,他就好比北宋的偶像兼实力派歌星一样,这首新词一出,立刻传遍了街头巷尾,也随之飞进了皇宫,被人送到宋仁宗的手中。 宋仁宗才十七岁,也是个年轻气盛的小愤青。他拿到柳永的这首《鹤冲天》后越读越不是滋味,落榜了,不好好反思自己,却要说皇帝没有发现自己,朝廷遗漏了贤才。明明是一介布衣,偏偏要说自己是才子词人,是没有穿官袍的高官。特别让小皇帝难以容忍的是结尾的一句话:“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年轻人真有些狂。自己落了榜,不知丢人伤面子,还故作清高,换什么“浅斟低唱”。 三年后,柳永又一次参加考试,顺利通过了礼部省试和朝廷殿试,只等皇帝朱笔圈点放榜。谁知,当仁宗皇帝在名册薄上看到“柳永”二字时不由得想起了他填的《鹤冲填》,宋仁宗当时龙颜大怒,恶恨恨抹去了柳永的名字,在旁批到:“且去浅斟低唱,何要浮名?” 柳永没有想到他会因为一首词落榜,绝望之下,反而破罐子破摔,堂而皇之地抗起来了“奉旨填词”的名头,厮混在烟花巷馆风月场所,干起依红倚翠的风liu勾当。 江逐流听赵杭反问,此时才想起,柳永第二次科考就是在去年也就是天圣五年,公元1027年,今年应该是他第三次科考,省试殿试尚未举行,卷子还未曾递到小皇帝面前,这个“奉旨填词”的名头还没有出来。 想到这里,江逐流心中猛然惊现一个念头,按照书上记载,柳永第三次科考应该在第二次科考的三年后,天圣五年的三年后应该是天圣八年,可是按照现在的安排,省试和殿试将会在明年也就是天圣七年举行,这是历史上记载有误还是历史因为他穿越到宋朝而发生改变了呢? “贤弟!贤弟!”赵杭的声音把江逐流从沉思中惊醒过来,他追问道:“你在想什么?莫非也怕了这个柳三变不成?” 江逐流一笑,答非所问道:“柳三变是太室书院的学生吗?怎么会又和丁首宁混在一起?” 赵杭叹了两口气,道:“柳永并不是太室书院的学生,他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他的哥哥柳三复!” “啊?”江逐流好奇心又上来了,“赵兄,愿闻其详。” 柳三复虽然早早中了进士,官运却不济,一直闲置在家,选不上官。由于柳家并不富裕,柳三复也拿不出钱来贿赂吏部官员,于是他就琢磨起别的门道来。 柳三复听说宰相丁谓喜欢踢球,于是就花了一年的时间天天在家练习蹴鞠,这一年时光下来,还真让他练出了一身好蹴鞠本领。 可是并不是有一身好的蹴鞠本领就可以见到宰相丁谓的,因为宰相门房七品官,想见我家相爷可以,拿钱来!钱少了还不行,门房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柳三复自然拿不出大笔金银,可是这也难不倒他。他天天守候在丁谓蹴鞠的后花园。所谓上天不负苦心人。有一天还真给他等到机会了,丁谓踢的球飞出了墙外。 柳三复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天赐良机,他喜滋滋地抱着球来到花园后门,看门人只好让他进去。 柳三复见了丁谓之后,就把手中的球抛在空中,一面跪拜,一面用肩、背、头顶着球。等他跪拜完毕,球还在他身上颠着,未曾接触过地面。 丁谓见了柳三复的表演,不由得被逗得哈哈大笑。柳三复也就在丁谓的哈哈大笑中被吏部安排了到一个县去做县令了。 这段典故江逐流还真没有听说,此时听赵杭说来不由得啼笑皆非,这个柳三复还真的是懂得钻营算计,看来柳永和他哥哥比起来心机差得很远啊。 赵杭说道:“这次柳永就是受他哥哥柳三复之托,来替丁首宁压阵的。所以江贤弟,你无论如何都要代表我们去,替我们伊洛书院争口气。” 江逐流天天研究权谋之术,在他看来,这些比诗弄词不过是些小争斗,败了徒增耻辱,胜了却没有实际利益,反而会平白得罪了丁首宁。毕竟他是丁谓的族孙,不是关键时刻,江逐流不想和他起什么冲突。不过看赵杭他们的样子,今天自己不答应他们去参加斗文,他们一定不会离去。 这可如何是好呢?江逐流念头一转,便有了个两全其美的主意。既不用自己出面,也可让赵杭他们满意而归。 “赵兄,不是我妄自菲薄,我的才气和柳三变比起来,就好比萤虫之光于那皓月。所以,即使我去,也可能是自取其辱。” 见赵杭又要急,江逐流连忙拦着笑道:“赵兄莫急,听小弟把话说完。你可记得上次在董家酒楼和小弟在一起的庐陵欧阳永叔?” 赵杭一喜,道:“记得!欧阳永叔才冠天下,我怎么能忘记呢!” 江逐流一笑,道:“欧阳永叔如果代表伊洛书院参加,比起小弟何如?” “当然是强之甚多!”赵杭兴奋地答道,猛然发现自己说走嘴了,连忙又道:“当然,江贤弟要去参加,也是不差的。” 江逐流笑道:“赵兄莫为小弟脸上贴金了。比起欧阳永叔,小弟是自愧不如啊。如果欧阳永叔代你们参赛,柳永柳三变又何足道也!欧阳永叔就住在天津桥乌衣巷,你们前去找他便是。” “可是,我们和欧阳永叔没有深交,这样贸然前去,他会答应吗?”赵杭迟疑道。 “呵呵,这有何难?”江逐流说道:“我修书一封,你们交给欧阳永叔,他一定会去的。” 江逐流拿起笔墨,笔走龙蛇,给欧阳修写了一封信,封好交给赵杭。 “赵兄,我保证欧阳永叔见到信后一定跟你们去的。” 赵杭等人揣好了信,乐滋滋地向江逐流告辞。 江逐流把几人送出门外很远才转身回到书房。进了房门,赫然发现里面立了一青衣书生,他冲江逐流嫣然一笑道:“欧阳永叔此去必败!” ————————— 推荐一本旺书《山贼记》,旺财旺运,旺夫旺妻,大家一定要看啊! 第五十九章 北莞南香 江逐流心中一惊,道:“你是何人?” 说话之时,江逐流身形已经巧妙地封堵住青衣人的去路。 青衣书生笑道:“江兄,你没有觉得我似曾相识吗?” 江逐流定睛望去,果然发现青衣书生非常面熟,却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那青衣书生嫣然一笑,去掉头上的帽子,将发簪一抽,一头乌黑的秀发瀑布般披洒下来,顿时,一个肤若凝脂,容光明艳,有若仙女下凡的青衣美女出现在江逐流面前。 江逐流一呆,眼前这位明眸皓齿的青衣美女不正是驻跸在春风楼的香香吗?她女扮男装来自己家里做什么?她又凭什么知道欧阳修必败呢? 香香拂了一下长发,略带不满地对江逐流说道:“江先生,香香今日专程前来拜访,难道在先生面前,竟然没有小女子的座位吗?” 江逐流这才醒来,老脸一红,口中忙道:“香香姑娘,请坐!” 香香一笑,以极其优美的姿态侧身斜坐在椅子之上,青衣长袍微微一收,隐约可见她白若霜雪、充满弹性的一双纤足,原来竟然是没有穿袜子。 江逐流心头一颤,香香不愧是江南第一名妓,她的万种风情即使心志坚硬如他,也堪堪抵挡不住。 冬儿端茶进来,看到青衣书生竟然变成了一个美艳不可方物的美女,不由得面色微微一变,旋即又恢复了正常。 “官人,请用茶。姑娘,请用茶。” 冬儿将两杯茶分别放在江逐流和香香面前,然后快步退下。江逐流目光敏锐,隐约可见出门之时冬儿眼圈有点发红。 哎!这傻丫头!江逐流摇头。 “呵呵,难怪,难怪!”香香意态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纤纤玉手敲击着桌面,意味深长地笑着。 “难怪什么?” 见香香笑得暧mei,江逐流忍不住问道。 “那日春风楼江先生如惊鸿一瞥,再无消息。香香正自奇怪,是什么人把先生捆住了,让江先生一个多月内竟然没有再踏入春风楼一步,今日一见嫂夫人,香香才知晓答案。有妻貌美如斯,难怪江先生不会在意香香这蒲柳之姿呢!” 香香半真半假的说道,言语中半是埋怨半是暧mei。若是换了普通的男子,一定会经受不住香香的攻势,好在江逐流不是普通男子。 “呵呵,香香姑娘说笑了!”江逐流一笑,把话题岔开,“香香姑娘,你怎么会光临寒舍,又怎么会知道欧阳永叔必败?” 香香白了江逐流一眼,似对他岔开话题不满,然后才开言说道:“因为这场斗文不光是伊洛书院和太室书院的事情,天香楼和春风楼都卷进去了。” “哦?”江逐流眉头一皱,这事听起来怎么有点复杂啊。 香香盈盈一笑,道:“江先生,你以为这次丁首宁在洛阳摆下擂台是冲谁来的?” 江逐流摇头。 “乃是冲先生你来的!” 江逐流苦笑,原来他还有这么大面子啊,竟然让丁首宁不辞辛苦从嵩山太室书院拉来一帮人摆下擂台,还把柳永柳三变请过来压阵。 香香见江逐流不以为意,不由得有些微怒,她蹙起黛眉说道:“江先生,这可不是香香平白无故编排出来哄骗先生的,丁首宁确是为先生你来!” 上次春风楼论道丁首宁铩羽而归后对香香的美色念念不忘,他多次到春风楼去拜见香香,无奈香香见识过江逐流的才学见识后,一般人才识很难再入她的法眼,即使丁首宁花高价请枪手捉刀填的诗词也引不起香香丝毫兴趣,丁首宁每次都泱泱而退。 这样的场面上演多次之后,丁首宁再也忍不住了,他开口问香香道,怎么样才能让香香对他青眼相垂。香香淡淡地说道,很简单,除非丁公子也有伊洛书院江逐流先生的才气。 丁首宁一怒之下,就到太室书院约来众多好友,又费尽心思请柳三变过来压阵,在洛阳摆开擂台,声称要挑战伊洛书院。 “既然如此,那么春风楼和天香楼又怎么卷了进来呢?”江逐流不解地问道。 香香叹了口气道:“因为,为柳三变咏唱新词的是天香楼的莞莞。” “莞莞?”江逐流愕然,怎么又冒出一个人来。 “莫非江先生没有听过莞莞的名字吗?”香香浅笑道。 江逐流摇头。 “莞莞乃长江以北第一名妓,和香香齐名,号称南香北莞。”香香一脸不信,“江先生果真没有听过莞莞的名字?” 江逐流歉然一笑,道:“江舟生长在穷乡僻壤,见识浅陋。莫说是莞莞,就是香香姑娘的大名,也是那次到了春风楼见过姑娘后才知道的。” 香香瞟了一眼江逐流,摆了一个不和你计较的表情,神态动人之极。可惜江逐流此时仿佛瞎子一般,根本不看香香这边。 “天香楼和春风楼一向是对头。这次香香在春风楼表演歌舞,惹怒了天香楼。丁首宁本是天香楼的常客,因为香香才到春风楼来,不料却被香香触怒。他和天香楼的老鸨一拍即合,欲藉此机会一举两得,既想羞辱伊洛书院,又打算折了小女子的名头。因此他们从东京汴梁把莞莞请过来,指名道姓地向香香挑战。若香香输了,不但尊莞莞为大宋第一名妓,而且还要当众向莞莞磕三个响头。” 江逐流点了点头,这才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不过他还有一点不明白,那就是伊洛书院和太室书院的斗文与莞莞对香香的挑战是如何参杂在一起?这两场争斗又是如何评定胜负的呢? 香香言道:“其实很简单,就是南市东西两侧各设置一个戏台,东边为伊洛书院,西边为太室书院。太室书院这边填好的词由天香楼的莞莞负责咏唱,伊洛书院这边的词由香香负责咏唱。下面的观众可以任意走动,选择到自己喜欢的戏台前捧场,那边戏台的观众多,则那边获胜。” “那香香姑娘不在戏台上咏唱词曲,伊洛书院和春风楼不是输定了吗?”江逐流不解道。 香香微笑道:“上午和下午的比拼双方都是小试身手,无论是填词又或是歌唱都是由次要人物打头阵。真正的比拼是在晚上,到时候柳三变和莞莞一定会出场,而香香那时候,也不得不露面了。” “原来如此!”江逐流道,“那莞莞虽然厉害,香香姑娘应该不惧于她。柳三变么,我想以欧阳永叔的才情,一起会更胜一筹。” 香香摇头道:“江先生糊涂!这次比赛的规则是什么?是看那边戏台前的观众多。观众多是洛阳的平民百姓,他们又怎懂得词的好坏?对他们来说,谁的词通俗易懂,谁的词朗朗上口,就喜欢听谁的。若说是诗词通俗易懂,朗朗上口,欧阳永叔又怎么是‘凡有井水处,便能歌柳词’柳七柳三变的对手?” 江逐流默然。 香香说的没错。柳永填词喜用市井俚语,所填词作又被称为俚词,平民百姓、市井之徒听起柳永的词自然觉得通俗贴切。再加上柳永词作绮丽繁华,正适合少女吟唱。江逐流记得宋人曾这样评价柳永和苏东坡的词作,说柳郎中的歌只好是十七八岁的女孩儿,手执红牙拍板,姿态妖娆,燕歌莺啭地唱“杨柳岸,晓风残月”;而苏学士歌须关西大汉,手执铁板,弹铜琵琶,高唱“大江东去”。在这样的比赛规则下,即使才情如欧阳修,歌喉如香香,也无法对抗莞莞与柳三变的组合,观众肯定都围到太室书院的戏台前听莞莞歌唱柳词了。 欧阳永叔果然输定了! “江先生,香香只有恳请你出马了。为了伊洛书院,也为了香香。”香香见江逐流不语,便软声恳求。 江逐流苦笑道:“柳七柳三变词曲多变,连欧阳永叔都不是对手,我又如何胜得?” 香香美目一亮,道:“那日在春风楼,香香听先生言词新鲜有趣,很多词语都是香香从不曾听说过的,偏偏又生动贴切,仿佛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词来形容了。所以香香敢断言,若论言语贴近市井,柳七柳三变也不是先生的对手。再加之先生的才情横溢比柳永还有过之,因此,先生如若出马,伊洛书院和春风楼就赢定了。” 江逐流赧然。 的确,若论语言的市井化,平民化,柳永柳三变又怎么是他的对手呢?这是白话文对文言文的天然优势。可是若说是才华横溢,江逐流相信,自己连给柳永提鞋都不够资格。若是以前,他还可以用抄袭过来的诗词充数,可是这次,他又去哪里抄袭比柳永更市井的诗词呢?难不成他要抄袭柳永后期的作品来对抗现在的柳永?而他又怎么知道,记忆中的哪一首词是柳永现在还没有填出来的?如果搞错了,那可是要出人命的! ——————- 收藏了,砸票了!帮老夏冲榜了! ——————— 友情推荐一本新人新书:《群星——我的征途》 人类曾经拥有高度发达的文明,但很快衰落了,一个身世神秘的青年,发誓要寻找人类文明衰落的原因,将与众多注定要载入史册的人物一起,共同书写银河系新的历史!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第六十章 柳氏俚曲 “香香姑娘,江舟是爱莫能助啊!” 香香却以为江逐流有意在推辞,于是起身盈盈下拜:“江先生,你可一定要救我。香香生来跪天跪地跪父母,若是让我向莞莞下跪,还不如让香香去死!” 香香俏目含泪望着江逐流。 江逐流现在可真是“纵有千般苦衷,又与谁人说”! 他不是不想帮香香,只是他没有办法帮。这个斗文擂台赛的规矩是谁想出来的?怎么这么缺德?以观众的多寡来评判诗词和唱功的优劣,让江逐流想抄袭都无从抄起。 江逐流尴尬地站在那里不语,香香那边越想越伤心,不由得失声痛哭起来,其声甚哀,即使是铁石心肠的汉子,也为之恻隐。 “官人,你就帮帮香香姑娘吧,我看她挺可怜的。” 冬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到屋内,她满脸泪痕,小丫头心软,从来见不得人哭,更何况香香哭得是如此哀痛。 江逐流心知,冬儿这丫头刚才一定在门外偷听,这时候见香香哭得凄惨,就忍不住跑进来帮香香说话来了。 江逐流不怕别人哭,就怕冬儿哭。不知怎的,他一看见冬儿哭就心疼。香香哭得凄惨江逐流尚可忍受,可是看冬儿泪流满面,顿时不由得心乱如麻。 江逐流一跺脚,死就死吧!为了冬儿,我就试试看。 他上前拉着冬儿,为她擦干眼泪,柔声劝道:“冬儿,别哭!我答应香香姑娘,试上一试,不过能不能赢,我可不敢保证。” 冬儿立刻破涕为笑,道:“官人,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香香呆了一呆,似乎不相信江逐流已经答应了她。呆了半日,才清醒过来,她抹去眼泪,盈盈对冬儿一拜,道:“多谢嫂夫人。” 冬儿小脸顿时涨得通红,她还了一礼,道:“香香姑娘,你们聊,俺,俺出去。” 她声如蚊呐,仿佛是做错事的孩子,全然没有刚才替香香向江逐流恳求的果敢,慌慌张张地退了出去。 江逐流苦笑着叹气,“香香姑娘,贱内没见过大场面,让你见笑了。” 香香双目微肿,她一边用手绢拭去脸上的泪痕,一边羡慕道:“嫂夫人天性质朴,和江先生乃绝世佳偶。贤伉俪夫妻情深,真是羡煞香香了!” 说着她又盈盈对江逐流一拜,道:“香香感谢先生出手相助,无论这次胜负结果如何,香香都会送一份大礼给先生!” 江逐流淡淡一笑,心中道,纵使天大的礼物也比不上冬儿一哭。 香香却不理江逐流怎么想,只管自顾自地说道:“香香这份礼物先生可能现在用不上,但是总有一天会用的上的。到时候香香再把礼物献给先生。” 江逐流却没放在心上,他仰头望着屋顶,在苦思冥想,过了半晌,终于下定了决心,就赌上一赌,来个险中求胜! 江逐流对香香说道:“香香姑娘,要想胜过柳三变,我们须如此如此……” 听了江逐流的话,香香却有点迟疑,“先生,如此做行得通吗?” 江逐流道:“你且听来!” 他俯在香香的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香香顿时面露惊喜之色,道:“先生速随我到春风楼去,我们耽误不得!” ************************** 初冬时分,正值农闲。忙碌了快一年的农家子弟终于可以松散一下劳累的筋骨,利用这难得的机会找一些乐子。 夜凉如水,华灯初上。西京洛阳南市却人山人海,非但城里的闲人都拥挤在这里,连城外的农家子弟也有不少偷偷地赶到这里,这不由得让人替他们担心,洛阳几大城门已经关门落闸,夜晚他们将如何回去。 这些精力旺盛的小伙子们全然不考虑这些东西,在父母的面前中,他们信誓旦旦地宣称去观看太室书院和伊洛书院的斗文大会,直把父母哄得眉开眼笑。实际上,他们哪里有功夫看那些穷酸书生写出来的不知所谓的东西,他们都是冲着天香楼和春风楼的姐儿来的。若非是这个斗文大会,这些美若天仙的漂亮姐儿他们这些泥腿子也许一辈子都见不到呢! 江逐流来到南市,远远望去,人们明显分成两团,东边和西边人几乎一样多。江逐流不由得暗自高兴,看样子欧阳修还不错,几乎和柳永打平。也许最后不用拿出他的招数,伊洛书院就能胜过太室书院呢! 江逐流走近了一看,却发觉不对,东边伊洛书院台前的人不断向西边太室书院的台边走去,就他走三四十步的功夫,伊洛书院这边的人数明显少了很多。 再往前走几步,却发现有两个人抬了个大筐子,崔一虎正在那里声嘶力竭地卖力喊着:“来来来,来伊洛书院这边了啊。凡是过来者一人一个铜板,快点排队啊,人人有份啊!” 只见人们乱哄哄地排着队,崔一虎挨个给人发着铜板。那些领到铜板的人却也好玩,把铜板装进荷包后就向太室书院那边去了。 江逐流见状哭笑不得,他上去拦住崔一虎道:“崔老大,你这是做什么?” 崔一虎苦着脸道:“做什么?发钱啊!如果不是我在这里发钱,咱们伊洛书院台恐怕没几个人剩下了。” 江逐流指了指那些领到钱的人道:“有用吗?人家领了钱之后,还不是照样到太室书院那边去了吗?” 崔一虎骂骂咧咧道:“直娘贼!这些王八羔子过来领钱的时候跑得飞快,领过钱之后跑走的速度比跑过来快,莞莞难道就那么好看?莫非她裤裆里镶金嵌玉不成?” 江逐流见他骂得粗俗,不由得一皱眉。他拉着崔一虎,对那些排队的人说道:“诸位,我找大哥有点事情商量,这钱我们暂时不发了,各位请自便。” “什么玩意儿!不发钱也不早说,害大爷们白白在这里排了半天队!” 队伍不满地散去,牢骚话满天飞。崔一虎拎着大拳头要去找那些发牢骚的人算账,却被江逐流死命拉着。 “崔老大,我们正事要紧,何必和这些市井小人一般见识!” 崔一虎这才作罢。他摇着大脑袋对江逐流叹气道:“江老二,你可来了,我们伊洛书院被那个柳三鞭整治的好惨。” 江逐流道:“欧阳永叔呢?” “在后面呢!他来了之后形势稍好一点,可是也抵挡不住柳三鞭。那家伙,满口艳词淫曲,再被天香楼那些俏姐儿一唱,简直要把小老百姓的魂都勾跑了呢!” 江逐流扭头看去,可不,崔一虎这边一停止发钱,伊洛书院台前的人几乎走光了。 来到后台,欧阳修刚刚书就了一首新词,他一抬头,正好看到江逐流进来,忙叫苦道:“江兄,快来救我,这个苦差事小弟实在是干不来了。” 赵杭等伊洛书院的书生也发现江逐流过来,不由得面露喜色。 江逐流上前,拿过欧阳修的新词,却是一首《少年游》: 去年秋晚此园中,携手玩芳丛。拈花嗅蕊,恼烟撩雾,拚醉倚西风。 今年重对芳丛处,追往事,又成空。敲遍阑干,向人无语,惆怅满枝红! 果然是欧阳修!果然是好词句!江逐流伸手赞道:“欧阳贤弟有如此才情,还惧他柳三变作甚!” 这边倩儿姑娘拿这首《少年游》,略一排练,便带着梅儿四姐妹到前面舞台上去了。 “去年秋晚此园中……” 倩儿的嗓子本来就极好,几可媲美于主人香香。她这一开口唱来,再加上梅儿四姐妹出色的舞蹈,顿时把西边舞台前的观众吸引过来了。 眼见这边舞台前的观众越来越多,西边舞台上天香楼的歌姬就停止了表演,退了下去。赵杭等人纷纷夸赞欧阳修,欧阳修却面色凝重地说道:“未必,待会儿柳七一定有更厉害的词出来,天香楼的莞莞一直没有出场,想是在等柳七的压轴好词!” 说道这里,欧阳修又焦急起来,他问周围的人道:“香香姑娘还没有过来吗?” 众人皆摇头。 欧阳修一叹,道:“时候已经不早,香香姑娘到底去什么地方了呢?待会儿莞莞一上场,我们这边谁可应对?真是急煞人也!” 江逐流一笑,道:“莫急,香香马上就到!” 正说话间,忽然听见人声鼎沸,伊洛书院舞台前的观众纷纷向西边跑去,原来莞莞出场了。决定胜负的时候开始了! 江逐流从这边舞台望去,只见一黄衣丽人身披轻纱,赤着双足,身姿曼妙地立在对面舞台中央。在牛油大烛的照耀之下,黄衣丽人****在外面的小腹平坦雪白而粉嫩,再加上那轮廓浑圆的无可挑剔肚脐,真是把舞台下那些登徒子们看得眼睛都直了,纷纷狂嘶乱吼,气氛热烈之极! 欧阳修指着黄衣丽人对江逐流说道:“那就是和香香齐名的莞莞,歌艺甚是惊人!” 莞莞缓缓向舞台下鞠了一躬,道:“劳诸位先生久等了!下面,莞莞就为诸位咏唱一段柳三变公子刚刚填就的新词《定风波》,请诸位先生雅鉴!” 台下声音乱哄哄地,可是即使从伊洛书院这边舞台听来,莞莞的声音也是清晰无比,让人竟自动忽略了现场的吵杂声。 “自春来,惨绿愁红,芳心是事可可。” 莞莞的声线极美,仿佛是天上的云雀一般,高亢而又婉转,仿佛从云外传来。一时间天地俱静。 “日上花梢,莺穿柳带,犹压香衾卧。暖酥消,腻云享单。终日恹恹倦梳裹。无那!恨薄情一去,音书无个。” 配合着动人的歌声,莞莞在舞台上做出各种动人的表情,生生的把一个少女思念情郎的女儿家心思完全的展现在众人面前,让观众看得如痴如醉,仿佛是自己梦中情人在舞台上冲自己撒娇一般。 人流纷纷向西边舞台涌去,伊洛书院的舞台前竟然没有留下一个观众。 “早知恁么,悔当初、不把雕鞍锁。 向鸡窗、只与蛮笺象管,拘束教吟课。 镇相随,莫抛躲。针线闲拈伴伊坐。 和我! 免使年少光阴虚过。” 欧阳修望着对面如织的人潮,喟然一叹,“吾非柳三变对手!” ————————————- 惦记!推荐!收藏!一个都不能少!老夏恭祝众书友彩票连连大奖,股票日日涨停!男友越来越帅!女友越来越靓! ——————- 推荐好友一本历史架空旺书《山贼记》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第六十一章 江氏俗调 “欧阳贤弟此言差矣!”江逐流见欧阳修难过,忍不住出言安慰道:“贤弟之词绝对不输于柳三变,只是贤弟用词雅致,柳词多用俚语,粗浅易懂,平民百姓听得亲切,自然就过去了。若是让文人墨客来评判词的好坏,欧阳贤弟之词只会在柳三变之上!” 欧阳修听了深思不语。江逐流没有想到他这一番安慰欧阳修的言语竟然促使欧阳修词风大变,用语也多贴近百姓,日后也写出了“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等雅俗共赏、脍炙人口的佳句。 伊洛书院众人面带沮丧,看来今日之会伊洛书院输定了,即使是才冠天下的欧阳永叔也赢不了柳七柳三变。 倩儿也停止了舞蹈,和梅儿四姐妹呆立在舞台之上。莞莞歌艺加柳永才学,竟锐利如此,谁人敢撄其锋?难道香香小姐真的要向莞莞当众磕头不成? “倩儿、梅儿,你等过来!” 一个动人之极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扭头看去,却见香香一身白衣立在众人身后,裙裾绝飘飘,如天女下凡。 “小姐,你可来了!” 倩儿五人又惊又喜,仿佛见到主心骨一般围到香香身边。 香香笑道:“你等几个小丫头,没见过大场面,被莞莞吓坏了吧?莫怕,有江先生在,还有什么难题解决不了呢?” 倩儿、梅儿等五双美目齐刷刷地望向江逐流,眼光中满是敬佩。纵使江逐流脸皮再厚,也抵挡不了五位美女如此有杀伤力的目光。 “呵呵,你们几个先别忙着看江先生。”香香口中虽然这样说,大眼睛也忍不住瞟了江逐流一眼,“我来给你们说一下曲调。待会儿我抚琴歌唱时,梅儿四姐妹为我伴奏,倩儿你表演独舞。” 现场编排舞蹈肯定是来不及了,倩儿练习舞蹈有上百套,香香从中间选出一个最适合她一会儿要演唱的歌曲节奏和意境的,让她做好准备。 梅儿四姐妹则拿着香香交给她们的曲谱,在心中默诵。她们几个每日里都练习各种乐器,任何曲谱只要看上一遍,就立刻能娴熟地演奏,根本不用事先排练。 欧阳修等人望着香香几人在那边忙碌,这边就把江逐流围了起来。 “江兄!” “江贤弟!” “你快交代!究竟给了香香填了什么词?作什么曲目?让香香姑娘竟然信心如斯!” “对啊!好小子!竟然把我们蒙在鼓里!” 崔一虎的大手恶狠狠地伸向江逐流的脖子。 江逐流拱手告饶,“崔老大、赵兄、欧阳贤弟、还有诸位兄弟,不是江舟不告诉你们,不是还没有来得及吗?” 欧阳修拉住崔一虎,对江逐流道:“那你现在说也不晚,究竟给香香姑娘填了什么词牌?” 江逐流嘿嘿一笑,道:“这不属于任何词牌,是小弟自己琢磨出来的。” 众人一愣,江逐流竟然能别开天地,自创一家?填词作曲自个儿全包了? “欧阳贤弟,柳三变不是喜欢用市井俚语吗?”江逐流道,“那么要想胜过他,我就给他来个更俗的!反正评判词曲的胜负全看观众的多寡,不管文人墨客如何评价诗词的优劣,我们只要把观众全部吸引过来,不就胜了这一场吗?” 欧阳修和众人皆点头曰是,等待江逐流的下文。 江逐流嘿嘿笑道:“所以我就选了我们家乡的一个至土至俗的民间小调给香香姑娘,香香姑娘一下午时间都在琢磨修改这个民间小调,现在应该已经成功了。她待会儿上台演唱这个民间小调,一定会把观众都吸引过来的。” 众人恍然,只是心中还有一点疑问,究竟是什么民间小调,竟然让江逐流这么有信心,连柳三变的俚词也抵挡不过? 那边香香已经准备停当。她摆了一张瑶琴在舞台中间,梅儿四姐妹分别持着长箫、竹笛、琵琶和陶埙。倩儿则一身青纱,伏在香香的瑶琴台前。 香香玉手轻柔地一拂,轻扬的琴声边悠然响起,梅儿四姐妹手中的乐器立刻和着香香的瑶琴响了起来。 欧阳修一愣,这么曲调怎么听着如此陌生,既不是秦歌、也不是楚曲、更不象越风,仔细听来,竟然全然不类他以前听过的任何乐曲。 可是这陌生的曲调却有一种别样的新鲜之感,让人有种禁不住随之起舞歌唱的冲动。 江逐流本来担心他这个主意到底能不能成,此时一见众人的反应,知道已经成功了一大半了。 他交给香香的根本不是什么家乡里的俚曲小调,而是后世的流行歌曲。柳永不是俗吗?江逐流就给他来个大俗的,你既然只剩下一条内裤,我就干脆来个裸奔。江逐流相信,若说是通俗易懂,柳永的词怎么也比不上后世的通俗歌曲。 可是,歌曲也不能太通俗了,太通俗了宋代老百姓也不一定能理解。毕竟后世的语言和宋代的民间俚语还是有差别的。思来想去,江逐流就选了几首歌词比较雅致的通俗歌曲,分别唱给香香听,让香香从中间选一首最能让当时市井平民理解的歌曲。香香听了后就从中间选了一首,说歌词完全没有问题,市井平民完全可以理解,只是曲调需要稍微修改一下,更符合宋人的欣赏习惯。 那边观众正在投入地看莞莞的表演,忽然听到东边舞台处传来一阵悠扬的乐曲,听起来新鲜活泼,不由得纷纷扭头望去。 “香香,香香出来了!”有人高声喊道。 真是眼福不浅啊,刚看到江北第一名妓莞莞,江南第一名妓香香就出现了。感谢太室书院、感谢伊洛书院、感谢天香楼、感谢春风楼,若不是他们四家争斗,他们这些升斗小民哪里有福气一睹两大美女的风采?若在平日,即使他们卖房卖地倾家荡产拿出银子,恐怕也只能望望莞莞和香香的背影吧? 观众们正在犹豫,是去看香香啊还是留在这边看莞莞。那边香香已经轻起朱唇,传出了充满磁性的声音。 “雾里看花水中望月 你能分辩这变幻莫测的世界 掏走云飞花开花谢 你能把握这摇曳多姿的季节 烦恼最是无情叶 笑语欢颜难道说那就是亲热 温存未必就是体贴 你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哪一句是情丝凝结” 欧阳修和伊洛书院的书生听得目瞪口呆。 俗!真俗!真是俗不可耐!可是偏偏这么至俗至土的歌词配上音乐伴奏在加上香香动人的歌喉,听起来竟然是那么动听。欧阳修从来没有想到过,原来以为高高在上不是人间烟火的词竟然还有这么一种庸俗透顶的表达方式。这究竟是对词的升华还是对词的玷污?若真的是这样,岂不是市井百姓人人都可以填词,人人都可以作曲么? 欧阳修这边心思百千转,那边观众可就疯狂起来,太美妙太动听了!他们从来没有想到,原来他们日常说话的粗浅语言竟然也能被人当成歌词来咏唱出来,而且还唱得那么迷人动听! 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线牵着观众,他们潮水般地涌向伊洛书院这边的舞台,留给莞莞和太室书院的是一片空旷的狼藉! “雾里看花水中望月 你能分辩这变幻莫测的世界 掏走云飞花开花谢 你能把握这摇曳多姿的季节 烦恼最是无情叶 笑语欢颜难道说那就是亲热 温存未必就是体贴 你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哪一句是情丝凝结 借我借我一双慧眼吧 让我把这纷扰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 借我借我一双慧眼吧 让我把这纷扰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 太室书院舞台这边,看着舞台前空荡荡的场地,丁首宁和一干文人朋友满腹牢骚。 “伊洛书院搞的是什么玩意儿?那也叫词吗?简直是狗屁不通!有辱斯文!” “对,丁公子,这场斗文大会不用比了,伊洛书院输定了。他们假如不认输,我们明天就把他们的这首狗屁不通的词传给天下所有的文人,让天下所有的文人都唾弃他们!” 舞台正中,莞莞呆立在那里,遥望着对面的舞台,对身后那帮蠢人的语言充耳不闻。这一次,她又败在香香的手下。究竟是什么人给她写了这么新奇的词曲啊?莞莞很是不甘,若论美貌才艺,她丝毫不输于香香,这次更有柳七柳三变的助阵,本以为一定能让香香俯首称臣,没有想到今日却输得如此之惨痛。 莞莞旁边,一个四十多岁的青衫儒生站在旁边,他三缕长髯,面如冠玉,竟然比有美男子之称的王曾还要俊朗几分。 “莞莞,柳七对不住你。这一场我们是败了!”那青衫儒生惭愧道:“我们落败主要是在我,而不在莞莞你。你放心,这个头我替你向香香磕去。” 柳永一迈步,竟然从四尺高的舞台上跳了下去,奔向了伊洛书院那边。 莞莞一把没有拉住柳永,口中叫道:“柳先生。”她也从舞台上跃下,追着柳永而去。 柳永大步来到伊洛书院这边后台,闯进去高声叫道:“哪位是香香姑娘?柳七代莞莞姑娘向你磕头来了!” —————————————— 通俗歌曲胜柳永俚词本是老夏戏言,书友们看看一乐便罢,切莫认真计较。老夏谢过! ——————————————— 推荐一本强书:光速铁匠 链接:u./showbook.asp?bl_id=157631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第六十二章 崔家小妹 众人都吓了一跳,不是说莞莞过来叩头吗?怎么换成柳永柳三变了? “柳先生,这如何使得!” 香香连忙伸手虚拦,顺便又给江逐流一个眼色。 江逐流和欧阳修两人跨步上前拦着柳永:“哎呀,柳兄,你这是作甚?” 柳永不管不顾强要磕头,正拉扯间,一个黄衣丽人赤足从后面追了进来,嘴里焦急万分地喊道:“柳先生,你可千万不要啊!” 正是莞莞。 见柳永被人拦着,尚未磕头,莞莞松了一口气。她径直来到香香的面前,低头说道:“恭喜姐姐,这场你又赢了。莞莞这里给你叩头了!” 说着就要下跪,柳永却在一旁声嘶力竭地喊道:“莞莞,莫要啊!” 江逐流看得直摇头,看来柳永和莞莞的关系还真不一般。也难怪,柳永才华横溢,又是风度翩翩的美男子,莞莞喜欢上他自是在情理之中。看来柳三变这次出面和伊洛书院比词,也不单单是冲着丁首宁的面子。 香香却莲步轻移,伸手扶住了莞莞:“好妹妹,你这是干什么?叩头之语不过是咱们姐妹之间的玩笑话,难道还能当真不成?” 莞莞美目含泪,执意要拜。正乱哄哄僵持间,忽然外面走了几个人,为首一人面白如玉、气度威严,正是王曾。 王曾身后还跟了两位儒生。其中白衣书生二十出头,身材矮小,其貌不扬。另一青衣儒生面目清瘦,望之四十出头,偏偏头发已经花白。 王曾扫视一圈,板着脸喝道:“伊洛书院学子何在?” 赵杭等人连忙躬身施礼:“见过洞长!” “这乱糟糟的成何体统?”王曾语含不悦,“身为府学学子,不读孔孟之道,却在这里和人比艳词俚调,真是有辱斯文!” 这一席话打击面太广了。非但伊洛书院的学子,连站在一旁的欧阳修、柳永以及江逐流听起来都不是滋味。 王曾身后的青衣儒生却开口笑道:“王洞长,何必动这么大肝火?学子比词,也是上进啊。” 王曾这才作罢,他面色稍缓,道:“若非希文院长出言相劝,今日定不饶尔等!” 他拉着青衣儒生向伊洛书院的学子介绍:“此乃应天书院院长范希文先生,尔等还不过来拜见?” 伊洛书院众学子立刻躬身拜道:“参见希文先生!” 范希文忙道:“免了免了!何必这么多礼!” 欧阳修知道江逐流识人不多,就在旁边低声为江逐流介绍:“希文先生又名仲淹,希文乃他的表字。” 张震虽然给了江逐流一本官场秘辛,奈何此时范仲淹官职太小,张震并没有把范仲淹收录进来,若非欧阳修介绍,他还真不知道范希文就是以一篇《岳阳楼记》传颂千古的范仲淹。 王曾身后那矮小书生却偷偷地向欧阳修打了个招呼。 欧阳修笑着轻点了一下头,对江逐流低声说道:“那白衣书生乃是富弼富彦国,洛阳有名的才子,我就寄宿在他家。前一时日他到南京应天府省亲,所以小弟尚不曾为江兄引见。” 富弼的名字江逐流也听过,当然不是在张震的官场秘辛中,而是在历史书籍中。他记得范仲淹推行庆历新政的时候就是和富弼搭档,后来富弼好像还官至宰相。没有想到此时竟然是如此不起眼的一个矮小青年。 王曾那边继续说道:“希文先生丁忧期满,现在已经调任秘阁校理,正欲往东京赴任。此时来洛阳乃是奉朝廷之命选拔术数人才而来。你等早早回去准备,等待明日范校理选拔。” 伊洛书院学子纷纷和欧阳修、江逐流拱手告别。崔一虎却并不离去,他是伊洛书院的特等生,享有行动上的自由。 这边柳永和莞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去了,想来是在王曾来了之后。 后台顿时空落下来,只剩下香香主婢、江逐流、欧阳修以及崔一虎。 王曾站在那里望着江逐流,招手叫道:“江舟,你且过来。” 江逐流连忙过去,躬身参拜:“见过洞长大人。” 王曾正色道:“不必多礼。刚才老夫的话你可曾听到?” 江逐流点头:“学生听到。” 王曾板着脸道:“这次朝廷广开门路,不拘一格选拔人才,你若有兴趣,可于明日到伊洛书院一试,倘若成功,即可回我伊洛书院就读。” 江逐流心头大喜,没有想到竟然还有此等好事。 “多谢洞长!” 王曾摆手道:“谢我作甚?你能否通过明日的选拨全靠你自己。晚上回去好好准备。” 言毕,王曾笑着对范仲淹道:“范校理,请随我到寒舍一叙。” 范仲淹深深望了欧阳修和江逐流两眼,转身跟随王曾离去。富弼偷偷向欧阳修摆了摆手,紧紧跟了上去。 欧阳修对江逐流言道:“应天知府晏殊晏同叔大人乃小弟同乡,富弼乃晏同叔大人之乘龙快婿,小弟因这层关系,才寄居在富彦国家中。” 晏殊?江逐流又一次震惊了。无可奈何花落去,是曾相识燕归来!这等脍炙人口的佳句他怎么能忘记了呢?原来晏殊和欧阳修是同乡,富弼是晏殊的女婿。 江逐流感到自己是何等幸福,他竟然穿越到一个名人辈出的朝代。欧阳修、梅尧臣、范仲淹、富弼、现在又有了晏殊!天呐!真是不敢想象。有宋一代,文人墨客竟然如天上繁星,绚丽灿烂,光被大地! 江逐流感慨半天,这才又问道:“那富彦国和范希文又是什么关系?” 欧阳修笑道:“范希文先生爱惜富彦国的才学,引荐给晏殊,晏殊爱富彦国之才,这才将女儿许配于他。” 江逐流偷笑,敢情在宋代才子文人就如同后世的明星一般,私生活的八卦新闻也到处被传播,这不,连富弼是怎么样娶媳妇儿的八卦事件欧阳修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香香领着倩儿、梅儿五侍婢过来,对欧阳修和江逐流道谢。 “今日之事多谢欧阳公子和江先生,若非二位倾力相助,怕刚才哭闹着要叩头的人不是莞莞而是香香了。” 欧阳修惭愧道:“都是江兄的功劳,欧阳实在是惭愧。” 江逐流忙道:“香香姑娘,时候不早,赶快回去。江舟也要回去准备,明日要参加范希文的选拔呢。” 香香来到江逐流身边,踮起玉足,将小嘴凑到他耳边说道:“江先生,请记住香香为你准备了一份大礼。有一天你总会用得上呢!” 那扑鼻而来的如兰香气让江逐流差点招架不住。 香香盈盈一笑,不在理会狼狈不堪的江逐流,她又向欧阳修施了一礼,香香才领着倩儿、梅儿婷婷袅袅地离去。 欧阳修摇头羡慕,什么时候他也能有江逐流这般福气呢? 三人出了后台,欧阳修拱手和江逐流、崔一虎两人告辞。 欧阳修刚走,崔一虎就急不可耐地抓住了江逐流的肩膀:“好兄弟,你快帮我想想,今天晚上我的钱都花那里去了?” 原来崔一虎今天晚上竟然从老管家那里偷拿五百贯的铜钱,这可是一笔大数目,如果回答不上来,让他妹妹告到老爹那里,以后崔一虎花钱可就没这么方便了。 江逐流一笑,道:“这有何难?一会儿跟我回去,我列一张清单给你,上面有你今日的详细开销,保管令尊见了一定眉开眼笑。” 崔一虎咧着大嘴嘿嘿直乐,感谢老爹啊!若不是他把自己送到伊洛书院,有怎么能遇到一个如此会做伪帐的好兄弟呢? 崔一虎正在狂笑,忽然听到身后一个冰冷地声音:“大哥,你真找的好兄弟!” 崔一虎笑声噶然而止,仿佛是一只正在打鸣却忽然被人踩住脖子的公鸡! 江逐流也一愣,扭头看去,只见一青衣俏书生立在二人身后。 崔一虎嘴巴打哆嗦:“小,小妹,你什么时候来了?” 俏书生冷冷一笑,道:“什么时候?当然是在大哥你抬着箩筐发钱的时候啊!” 崔一虎白胖地脸上汗珠直流,这下死定了! 那俏书生盈盈地对江逐流一拜:“阁下就是江舟公子?端是做得一本好账啊。竟然让小女子两个月都没找出破绽。小女子还暗自寻思,我那不长进的哥哥怎么会忽然改了脾性,不到烟花柳巷花天酒地,而经常光顾庙宇道观粥棚的功德箱,原来是得了高人的指点啊。” 江逐流尴尬地一笑:“贤兄妹半日未见,现在重逢一定有很多话要讲,江舟就不打扰贤兄妹话家常了。” 他冲崔一虎一抱拳:“崔大哥,江舟告辞!” 说话间,一溜烟地跑了,身法之快,几乎可以赶上传说中的浮光掠影绝世轻功! “哎!江老二,你莫跑!” 崔一虎阻拦不及,怒声骂道:“直娘贼!还说是好兄弟呢!这般没有意气!” 扭脸看过,却发现妹妹崔筝正望着江逐流的背影若有所思。 崔一虎正想开溜,崔筝却一声娇喝:“大哥!” 崔一虎连忙站住。 崔筝的面色却缓和下来:“大哥,刚才的‘雾中看花’可是你的好兄弟江舟所做?” 崔一虎连忙点头。 崔筝沉吟半日,面色缓和道:“大哥,这次事情念你初犯,可以放过于你,不再追究。” 崔一虎大喜,连忙道:“多谢妹妹宰相胸襟、大人大量。” 崔筝嘴角微微一笑,道:“不过却有一个条件,你必须把你所知晓的好兄弟江舟每一件事情都说给我听。” “没问题!没问题!” 崔一虎忙不迭地点头,脸上露出神秘的微笑。 “你偷笑什么?” 崔筝绷脸喝道。 “没有,没有!”崔一虎连忙摇头,“大哥没有笑什么。大哥只是想,现在虽然是冬天,可是春天好像也不远了!” 第六十三章 西夏国师(一) 第六十三章西夏国师(一) 第二日的术数选拨地点在伊洛书院的毓贤堂,测试以算学为主。五道题目中有四道涉及算学,一道涉及天文历法。其中算学题目多出自《海岛算经》,历法则是求黄道赤道交角。 算学对江逐流不成问题。天文历法可把江逐流难住了,他以前听过“黄道吉日”这个词,至于黄道是什么东西,从来没有想过。赤道他倒是知道,可是他所理解的赤道和这卷纸中的赤道是不是同一个概念呢?江逐流可不确定。 规定用时为一个半时辰,江逐流一刻钟就交卷了,这中间大部分时间江逐流还是用来考虑黄道赤道的问题,那四道算学题几乎没有耗费他什么时间。 燕赤霞见江逐流这么快就交了卷子,不由得微微一愣,莫非又出了一位白卷先生?拿过江逐流的卷子一看果然是白卷,这黄道赤道交角一题卷面干净整洁,望之一尘不染。再翻开前几张卷子,燕赤霞就愣住了,前面四道算学题倒是写满了答案,只是这答案正确与否燕赤霞也不清楚。他连忙招手把那端的副主考叫过来。 江逐流出了毓贤堂,却见范仲淹站在外面,和鲁退之在谈经论道。望着范仲淹一头花白的头发江逐流很是感慨,四十岁不到的人头发就白成这样,看来范仲淹能发出“先天下之忧而优,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感慨确实是心中所想而非是沽名钓誉之言。 范仲淹和鲁退之谈兴正酣,忽然见有学子从毓贤堂出来不由得大感惊讶,再仔细一看,却是昨日王曾大人特意提到的河内学子江舟。 鲁退之也是感到奇怪,他招手道:“江舟,你且过来。” 江逐流过去施礼道:“见过校理大人,见过鲁洞长。” 江逐流昨日询问过张震,知道秘阁就用后世的话说皇家图书馆,校理则是负责图书馆内的图书典籍的校勘和整理,说白了,就是皇帝的文学侍从。范仲淹这个秘阁校理的职位虽小却属于皇帝的近臣,因为经常能接触到皇帝,不但能能够让皇帝了解自己的才能,而且还能了解很多朝廷机密,对一般官僚来说,这实在是一个可以飞黄腾达的途径。 范仲淹点了点头,干瘦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显然对江逐流这么早交卷感到失望。本来以为王曾大人特意介绍的人是良才,没有想到却是这么一个平庸之辈。 鲁退之却没有那么苛刻。算学本来就不是谁都能掌握的,江逐流诗文那么出色,不通算学也情有可原。 “江舟,这么早出来,卷子可曾做完?”鲁退之圆胖的脸上笑眯眯地,和范仲淹干瘦而严肃的脸相映成趣。 “禀洞长大人,学生没有做完。”江逐流躬身答道。 这个回答在鲁退之的预料之中,他一点都不奇怪。 “那你为什么这么早就交卷呢?”鲁退之半是责备半是戏谑地问道。他的意思是提醒江逐流,即使你不会做,也要坚持到最后,给主考官留下一个好印象嘛! 江逐流答道:“洞长大人,学生会做的已经做了,不会做的即使再思考一个时辰依然不会做,学生不想浪费时间,就交卷出来了。” 鲁退之一笑,哦,还很有个性嘛!到底是年轻,竟然不懂得一点融汇变通之道。 “江舟,那你会做的有几道?不会做的又有几道?” “禀洞长,五道题中学生做了四道。” 范仲淹眉毛微微一动,一刻钟不到的时间,这个江舟竟然能做了四道。 鲁退之点了点头,道:“还不错,做了四道。好了,你且去吧。” 在鲁退之看来,江逐流做了四道五道和一道没做没有什么区别,反正结果都一样,一道题都做不对。让一个文学天才去做术数测试,也真难为王曾大人能想的出来。 范仲淹却道:“且慢,江舟,你暂且在这里稍侯片刻。” 江逐流就垂手立在路边。 范仲淹拉着鲁退之匆忙进了毓贤堂,却见副主考拿着江逐流的卷子在啧啧称奇。这副主考乃是范仲淹从应天书院带过来的算学大师,这次术数人才选拔就是他出的卷子。 见范仲淹进来,副主考连忙拿着卷子迎了过来。他低声说道:“范大人,我们外边说话。” 出了毓贤堂,副主考就急不可耐地说道:“这个江舟真是不世奇才,一刻钟时间内竟然将四道算学难题全部解出了,委实惊人啊!” 据范仲淹所知,他手下这位算学大师生性古板,平时连夸别人一个“好“字都难得出口,可是刚才在短短的一句话中他竟然用上了“不世奇才、委实惊人”等词语,可见他心中是多么震撼! “江舟四题全对?”虽然知道是废话,范仲淹还是下意识地问出了。 副主考连连点头,“无一丝差错!” 范仲淹干瘦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笑容,“你和燕堂长继续主考,我去找江舟。” 范仲淹和鲁退之把江逐流带到明伦堂,吩咐他坐下。 “江舟,你乃河内县人士?”范仲淹问道。 “禀校理大人,学生是河内县人士。” “可有表字?” 江舟曾用表字破浪,江逐流知道但是不喜欢。今日范仲淹问起,江舟觉得不如趁机把他的表字改了。 “禀告校理大人,学生曾用表字破浪,现已改名为逐流。” 范仲淹眉头微微一皱,道:“乘风破浪不好吗?作甚要学人随波逐流?” 江逐流微微一笑,道:“校理大人,江舟曾闻人言民意如水,与其违背民意乘风破浪,不如顺应民意随波逐流。” 范仲淹眉头一轩,不由得大声喊了一声好! “好一个江逐流,好一个民意如水,好一个与其违背民意乘风破浪,不如顺应民意随波逐流!” 范仲淹连声称赞。 “多谢校理大人夸赞!”江逐流拱手称谢,语气不卑不昂,既没有因为范仲淹的夸奖而诚惶诚恐,也没有因为范仲淹的夸奖而自得满满。 范仲淹非常满意江逐流的态度,他说道:“江舟,你诗词俱佳范某是知道的,但是没有想到你的算学也这么精通。只是我有一点不解,凡是精通算学者必精通历法。为何你前面四道颇有难度的算学题答出了,后面一道简单的历法题却没有答出来?范某虽然不谙历法,但是据范某所知,这黄道赤道夹角应该是天文历法中最基础的东西,凡是研究历法的必然要先弄清楚黄道赤道夹角。” 江逐流只有装糊涂,他抱拳道:“校理大人,学生在跟老师学习术数的时候老师只教了学生算学,至于天文历法,老师从未教过江舟。至于其中原有,学生也不明白。” 范仲淹忙问道:“江舟,尊师是何人?现居何处?” “家师乃一游方僧人,教了江舟一年算学后便鹤踪渺渺,不知仙踪何处,现在江舟也甚是思念老师。” 江逐流信口捏造一个子虚乌有的老师。 范仲淹面露失望之色。停了半日,他才有开言道:“江舟,你可知这次朝廷选拔术数人才所为何事?” 江逐流摇头不知。 范仲淹道:“西平王赵德明早有自立野心,他自称为夏,还立了其子元昊为伪太子。我朝怀好生之德,不欲妄动刀兵,陷黎民百姓于水火之中,乃降旨责备于他,希望他改过自新。不料赵德明竟然变本加厉,竟然派了一名叫阿布杜的番邦和尚来汴梁,他声称阿布杜乃夏国国师,假如我大宋有人见识能胜过阿布杜,则他继续做西平王,向大宋称臣;如若大宋没人能抵得住阿布杜的见识,那么赵德明就要做夏国皇帝,和我大宋皇帝以兄弟相称。” 赵德明就是李德明,乃西夏开国皇帝李元昊的父亲。唐朝皇帝赐姓为“李”,宋朝皇帝赐姓为“赵”,所以有李德明、赵德明之说。范仲淹提起他,当然是按照宋朝皇帝赐姓为准。 范仲淹继续说道:“那番邦和尚阿布杜号称算学冠绝天下,这次我擢任秘阁校理,就是为朝廷在京畿附近选拔术数人才就是为了煞这番邦和尚的威风,让他知道我中华文化之博大精深,岂是他们这些蛮夷之地化为之民所能比拟的。” “此举事关重大,假如能降伏阿布杜,既彰显了我泱泱中华大国之神威,也打击了赵德明开国称帝的狼子野心,让他心甘情愿地继续臣服于我大宋皇帝脚下。” 说到这里,范仲淹面色一肃,正色问道:“江舟,本官现在是代朝廷向你问话。本官问你,可否愿意到汴梁和那番邦和尚一会,以煞阿布杜的威风?” 江逐流连忙坐直了身体,朗声回答道:“学生愿意听候校理大人的差遣!” 范仲淹纠正道:“是听候朝廷的差遣。” “是,学生愿意听候朝廷的差遣!” 范仲淹这才微笑道:“好,那你即刻回家准备。明日一早随本官进京。” —————————- 砸票收藏支持老夏! 第六十四章 西夏国师(二) 回到家中,江逐流立刻到后院去拜见张震,将西夏国师阿布杜之事讲给师父听。张震听后一笑,问江逐流怎么看。 江逐流沉吟半日道:“弟子拜得师父门下不过刚满一个月,对权谋诡诈之道知之甚少,既不了解我朝军威是否鼎盛、府库是否充盈,亦不知晓西平王李德明的禀性与背景,所谓差之毫厘,谬之千里,让弟子凭借这一鳞半爪的印象来分析此事,无疑是瞎子骑马、盲人摸象。” “古人云,见一叶落而知岁之将暮,窥一斑而得全豹焉。舟儿你只管讲来无妨。”张震呵呵笑道,“你我师徒又不是外人,还怕讲错为为师嘲笑于你吗?” 张震有言在先,江逐流也就无甚顾忌了,他伸出两个手指道:“目下双方情况可以用两句话来概括,欲战而不战,求和却不和。” 张震道:“此二言何解?” 江逐流道:“徒儿揣度,西平王李德明已经准备与我大宋开战,可能某些方面还没有准备好,所以想拖延时间。朝廷方面却尽量避免和李德明开战,欲用怀柔之策来安抚李德明。但是这样却正好中了李德明的奸计,等李德明羽翼丰满,万事俱备之时,必然会与我大宋一战。因此,李德明是欲战而不战,朝廷是求和而不得和。” 张震颔首。然后又问了一个问题:“舟儿,依你来看,李德明是什么地方没有准备好呢?” 江逐流继续道:“徒儿观来,从古至今的战争无非讲求一个上顺天意,下应民心。李德明缺少的很可能是一个借口,一个堂而皇之开战的借口。徒儿估计,李德明此次派阿布杜前来有两个目的。第一是试探朝廷对其立伪太子,称国号夏的反应。假如朝廷反应激烈,大加鞭挞,以武力相逼,李德明则可以摆出一副被逼而反的模样,佯作被迫迎战。” “假如朝廷依旧采用怀柔之策,李德明则可以趁机提出非份的要求,迫朝廷朝廷答应下来,这样李德明就可以造成既成事实的基础长攫取更多的经济利益用于整军备战,直至朝廷忍受不住他的挑衅和他开战。” “派阿布杜前来的第二个目的,则是为其脱离朝廷自立找借口。你大宋泱泱大国,竟然无人能在见识上胜过我西平国师,那我须接受大宋的西平王封号吗?不如做我的夏王好了。这又是一个借口,假如朝廷怒而起兵讨伐李德明,则会被辽邦以及其他蛮夷小国耻笑。那么李德明此举正好得逞。” 张震抚着雪白的胡须不住地颔首,“舟儿见识果然不凡,不愧是我张震之徒。” 江逐流尴尬地一笑,心道张老头是夸我呢还是夸他自己呢? “多谢师父夸奖。”江逐流答道,这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一做的。 “你的分析虽然有些偏颇,但是在所知有限的境况之下能看到这些已经极为了得。”张震捋髯道:“李德明自立建国之野心已非一日。早在十多年前他就上表契丹,请辽国皇帝封他为夏国王。如今不过是当日之事变本加厉而已。” “舟儿,你可知道朝廷为何对李德明谮越之举一忍再忍吗?”张震问江逐流。 “师父,徒儿不知。”江逐流摇头。 张震叹道:“当年太宗皇帝赵光义亲率禁军精锐北上伐辽,中了辽军诱敌之计,非但自己差点命丧疆场,太祖皇帝赵匡胤一手建立的禁军精锐也丧失殆尽。自此,我大宋军队开始积弱不振。” “及至真宗皇帝,又有檀渊之盟。在大宋占据优势的情况下真宗皇帝和一干庸臣畏战怕死,竟然奴颜卑膝地向辽国求和,每年进贡辽国十万两白银,二十万匹绢绫。这庞大的岁贡无疑是一副沉甸甸地枷锁,让我大宋军民喘息不得,几乎吸干了我大宋黎民的膏血。” “真宗皇帝签了檀渊之盟,自觉无颜。为了掩天下人之口,遮澶渊之盟之屈辱,真宗皇帝竟然于大中祥符元年伪造“天书”下降,东封泰山,西祀汾阴,建玉清昭应宫等,将太祖太宗留下的丰盈府库耗得一干二净,而且还出现大量亏空。” “现在我大宋既无可以用于打仗的精锐士兵,也无用于支撑战争的财力,就好比是一个百年老树,看上去枝繁叶茂,实际已经被鼠啮虫蛀,呈外强中干之状了!” “因此,在这等情况之下,即使李德明一再挑衅,行谮越之举,我大宋朝廷也是能安抚便安抚,能拖得一日是一日。假如朝廷再不进行改革以求中兴,仍维持目前之状,那么这棵大树轰然倒塌之时不远矣!” 虽然早知历史会如此,但是江逐流身处其中,仍然听得冷汗直流。 张震沉默了半晌,才又开口说道:“这也正是我为什么放着逍遥的神仙不做,反而四处奔波寻找传人的缘由。可怜我一大把年纪,还要受如此折磨。” “师父辛苦了!”江逐流忙一个马屁拍上去。 “嘿嘿,”张震又得意地笑了起来,“能让师父遇到你这小子,师父受再多累也不冤。” 江逐流脸皮再厚,也有点挂不住。心道,我真的有那么好吗? 张震拉着江逐流的手嘱咐道:“舟儿,你此去汴梁,一定要尽全力争胜,莫要让那番邦和尚占了便宜,给李德明老儿有可乘之机。” 江逐流点头,“徒儿将尽力而为,不让师尊失望!” 张震满意地笑了起来,又道:“此去汴梁,假如你能胜得番邦和尚,那奸相丁谓一定想办法拉拢于你,你千万莫要被他拉拢过去。” “徒儿牢记师父教诲。” “若是刘太后派人找上你,你尽管依附刘太后。假如能够有单独觐见刘太后的机会,你就想办法向他暗示,丁谓必倒。” 江逐流一愣,道:“师父,这是为何?我看你的官场秘辛中,宰相丁谓不就是太后党人吗?我依附丁谓和依附刘太后有什么区别?为什么我还要向刘太后说丁谓必倒?” 张震呵呵一笑,道:“以前丁谓和刘太后是一体,是太后党和皇帝党之间的权争。自从你师兄王曾被丁谓排挤出朝廷后,丁谓少了制约之人,权势膨胀,已经隐约有和太后党、皇帝党三足鼎立之势。” 说着张震从怀里掏出一份折子展示给江逐流。 关于刘太后和丁谓之间的关系,江逐流在张震收集的官场秘辛中了解过。 当初在起草真宗遗诏的问题上,丁谓为了取媚于太后,欲删去“军国事兼权取皇太后处分”中的“权”字,但在王曾的反对下没有得逞。王曾曰:“政出房闼,斯已国家否运,称‘权’犹足示后,且言犹在耳,何可改也。”。王曾这样既维护了遗诏的尊严,也使刘太后失去了长期控制政权的法律依据,让丁谓的阴谋第一次遭到挫败。 此后不久,在皇帝和太后如何共同统治的问题上再起争执,王曾援引东汉故事,主张“五日一御承明殿,皇帝坐左,太后坐右,垂帘听政”。但丁谓很快就提出不同的意见:“皇帝朔望见群臣,大事则太后与帝召对辅臣决之,非大事悉令雷允恭传奏,禁中画可以下。” 这里提到的雷允恭是刘太后跟前的亲信太监。 丁谓力图避开仁宗和王曾等人,使政权操控于刘太后与自己之手。刘太后顺水推舟,“忽降手书,处分尽如谓所议”。此后刘太后和丁谓的势力就迅速控制了朝局,而王曾因为屡次开罪太后,被贬到洛阳担任通判一职。 张震说道:“你那不争气的师兄王曾一去,丁谓的权力没有人制衡,也快速膨胀起来,隐约和太后党人、皇帝党人成三分天下之势。其中丁谓更是勾结刘太后跟前亲信太监雷允恭外威朝臣,内挟太后。刘太后几乎要被丁谓架空。” 他指着手中那份奏折的复本说道:“刘太后见势不妙,就令内侍传旨中书,欲独受群臣朝,意图撇开丁谓和雷允恭,重新恢复对朝局的把握。但是丁谓却在五日前上了这份奏折,‘力陈其不可’,使刘太后欲摆脱丁、雷二人的意图落空。” “现在,刘太后又与仁宗小皇帝联合在一起,意图钳制丁谓过分膨胀的相权。无奈现在少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 江逐流听完很是惊讶,张震老头整日呆在院子里,丁谓五日前在汴京上的奏折复本是如何到了他手中的?莫非师父手中还有掌握一股他不知晓的力量。 “舟儿,你此去汴京对付番邦和尚,师父也会潜行到汴京对付丁谓。期间师父有什么举动会事先和你联系。你只管依附刘太后,向她表功。丁谓一倒,你就成了刘太后的功臣。而你那个不争气的师兄王曾,想来也不会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 江逐流依旧一头雾水。 张震呵呵一笑:“好了,明日就要启程,你还是先想办法怎么对付番邦和尚阿布杜吧。关于丁谓,你只要记住,无论他如何拉拢你都不要动心便是。” ————————- 砸票砸票砸票! 第六十五章 西夏国师(三) 江逐流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满脑子都是师父张震的话。师父怎么知道丁谓一定会拉拢他?又怎么会肯定刘太后会拉拢他?他现在不过是一介布衣,连芝麻大的小官都不是。朝堂上有那么多大员能吏丁谓和刘太后不拉拢,偏会来拉他这个布衣书生?这无论如何都说不通啊。 仔细想来,师父身上有太多疑点了。他是怎么得到丁谓的奏折的?他身后究竟隐藏了多少人供他驱使?他隐藏起来的实力究竟有多大?他为什么要选中自己做他的徒弟?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将一身所学传授与自己,让自己挽救大宋于大厦将倾,拯救黎民于水深火热吗?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师父为什么不把他的一切都告诉自己,为什么对自己还保留那么多秘密呢? 如果师父对自己撒了谎,他选中自己是另有目的,那么师父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他为什么要选中自己而不是别人去实现他的目的?自己身上究竟有哪一点可以被师父利用的? 江逐流大脑高速运转,偏偏得不出一个合理的答案。即使他推理能力超群,可是现在已知条件太少,还不足以让他推测出张震的真实目的。 冬儿的小手从后面搂住了江逐流:“官人,睡不着吗?你在想什么呢?” 江逐流抚mo着冬儿的小手,柔声道:“冬儿,明天我就要和你分开一段时日了,你舍得不?” “不舍得!”冬儿紧紧地抱住江逐流的后背:“可是冬儿不舍得又有能怎的?官人天生就是干大事的人,冬儿又怎么能把官人拴在家里呢?只是希望官人无论到什么多远的地方去,都不要忘记,娘和冬儿还在家等你呢!” “不会!怎么会呢?”江逐流和冬儿十指紧紧相扣,“冬儿舍不得我,我也同样舍不得冬儿。即使我把一切都忘记了,也不会忘记冬儿!” 冬儿用发烫的小脸紧紧贴着江逐流光滑的后背,过了良久,才出言说道:“官人就会哄冬儿开心,冬儿不信。说什么忘记一切都不会忘记冬儿,上次官人来洛阳赶考,回家后不就不记得冬儿了吗?” 江逐流心里有咯噔一下。除了张震的真实意图没有弄清楚之外,还有存在江舟这个破绽。江舟究竟到哪里去了?他究竟会不会回来?他到底是死是活?假如他突然间回来,江逐流又该采取什么样的措施?这一切都是未知因素,江逐流不可掌控。而对于不可掌控的事物,江逐流内心中总是有些担心。 只有把一切都操控在自己手心,这样才是最安全的。 ******************** 在迷迷糊糊中醒来,天已经大亮。江逐流梳洗完毕,和江母、冬儿告别,匆匆往码头赶去。从西京洛阳到东京汴梁,乘船经大运河汴渠段顺流而下,一日内就可到达。相比之下,陆路花费时间又长又不舒服。 刚到码头,就看见崔一虎哭丧着脸侯在那里,见江逐流过来,他连忙迎了上去。 “江老二,大事不好了!我那妹妹知道你为我编造假帐的事情,她现在要找你兴师问罪,你说这如何是好?” 江逐流苦笑,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理会假帐不假帐的。 “崔老大,小弟要跟随范仲淹大人到汴京去回番僧。等小弟回来,一定登门向你妹妹负荆请罪,如何?” 崔一虎摇头道:“若是等你回来,恐怕俺的一身好膘也饿成柴火棍了,我妹妹说了,假如不把你找过去,她就不让俺到账房支取银子。” 江逐流诧异道:“她是你妹妹?能做得了你的主?” 崔一虎叹气道:“她连俺的死老爹的主都能做!崔家的生意现在就是由我妹妹全盘打理,我老爹整日里养花遛鸟,不闻不问了!” 正说话间,那边一行人朝码头走来,为首两人正是王曾和范仲淹。 江逐流顾不得崔一虎,整整衣冠,向前迎了过去。 崔一虎见拉不住,眼珠一转,心中道,汴京?看来俺老崔又要出远门了。 王曾拉着江逐流的手,勉励了几句。随后鲁退之、燕赤霞等人也纷纷过来勉励江逐流。昨日术数选拔,除了江逐流,伊洛书院其他学子成绩惨不忍睹,自然入不了范仲淹的法眼。相比之下应天书院、太室书院都有八到十名学子入选,这让鲁退之、燕赤霞等在惭愧之余纷纷对江逐流寄以厚望。伊洛书院的名头,全靠江逐流一人来维持了。 一艘大船缓缓停靠在码头,范仲淹拱手和王曾、鲁退之等人作别。江逐流和昨日副主考一起跟随范仲淹上了大船。 大船分上下两层,能容纳五六十人,气派豪华、装饰精美。船上已经有二十多人在等候,范仲淹向江逐流介绍说,这些人中有一些是应天书院和太室书院的术数老师,剩下的一些,则是从应天书院和太室书院选拔上来的学子。 除此之外,汴京那边还有一些国子监的算学博士和算学教授,这些博士和教授将和范仲淹此次选拔上的人一起和西平王李德明派来的国师阿布杜进行论战。 好大的阵仗!江逐流心道,这真是集大宋之国力,建不世之奇功!看来这场论战朝廷是志在必得,不给李德明以任何可乘之机。 几十个术数奇才集中在一起煞是热闹,大家互相争论着术数疑难,并且明显分成两派,一派是应天书院,另一派则是太室书院。至于江逐流,人单势孤,大家自动忽略他的存在。 江逐流迈步走上二楼,向两边望去,只见千帆竞渡、百舸争流,好一派繁华的水运景象。可惜两百年后随着北宋覆灭,王室南迁,这条繁忙的汴渠终于被废弃,逐渐的被泥沙淤塞乃至最终从地表上消失称为人们记忆中的一条河流。 江逐流贪婪地望着窗外繁忙地河流,胸中大生今夕何夕之感。 “逐流贤弟,在想些什么?” 范仲淹不知道何时脱下官袍换上一身青色儒装,在江逐流身旁凭窗而立。 “校理大人!”江逐流连忙作揖。 “呵呵,逐流贤弟,范某一身便装,此时只有仲淹,哪里有什么校理大人?”范仲淹微笑说道。 恭敬不如从命,江逐流本是洒脱的现代人,又怎么会拘泥于古代的官场俗礼呢。 “希文兄,江舟方才见窗外千帆竞渡,百舸争流,恍惚间还以为回到了大唐盛世,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千。” 范仲淹目光一热,望向船外,仿佛看到大唐天威远播,万国来朝的盛世景象,又联想到宋室的积弱,一时间仿佛是痴了。 初冬时分,运河之上北风猎猎,范仲淹青衣飘飘,花白头发迎风乱舞。呆了半日,他忽然以手击棂,高声吟道:“五月天山雪,无花只有寒。笛中闻折柳,*未曾看。” 江逐流也豪兴大发,接口吟道:“晓战随金鼓,宵眠抱玉鞍。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 “逐流贤弟,你也有上阵杀敌之志乎?”范仲淹望着江逐流。 江逐流接口道:“古人云,位卑却未敢忘忧国。古人尚且如此,况江舟乎?当其时也,蛮兵东视,辽骑南顾,身为大宋男儿,不思报国,又当何为?” “好一个位卑未敢忘忧国!”范仲淹本是性情中人,此时被江逐流一说竟然也热血沸腾,“若我大宋男儿都有逐流贤弟一般的胸襟抱负,何愁羌胡不灭哉!” 话说到半途,范仲淹忽然又想起,“逐流贤弟,这句‘位卑未敢忘忧国’是哪位古人说的?怎么仲淹从没有听说过呢?” 江逐流暗吐舌头。情绪激动之下他又剽窃了陆放翁的名句,好在他加了一句古人云。可坏也坏在这句古人云了,这古人究竟该是哪个呢? “嗯,这句话乃江舟听家师所说,至于是哪位古人,当时江舟年幼,也记不大清楚了。”江舟信口胡呲。 范仲淹悠然神往。 “尊师不但是术数大师,而且对古人诗文也这般谙熟,此等神仙一般的人物,仲淹竟然无缘得见!”言语中甚是可惜。 这一日里范仲淹和江逐流几乎没有分开过,他和江逐流讨论着北宋时局,被江逐流不断冒出的新颖观点所吸引。他不见得就赞同江逐流的某些观点,但是他认为江逐流这些观点给了他很大启发。 奇才!难得的奇才!范仲淹见识过富弼、欧阳修的才学本来就引以为奇,此时他们俩和眼前的江舟比起来,几乎是萤火之光于之皓月一般。有了江逐流,范仲淹几乎可以忽视任何青年才俊的存在。 范仲淹打定了主意,这次无论江逐流在和番邦和尚的论战中表现究竟如何,他都要想办法把江逐流引荐给仁宗皇帝。虽然在范仲淹看来,江逐流的某些观点未免失之偏颇,但是范仲淹相信,只要假以时日,他一定会把江逐流这些过于偏激的观点改过来。年轻人嘛,本来就是锐气过剩,只要稍加磨砺,必然是一块上好美玉。 楼船顺流直下,快逾奔马,早上从西京洛阳出发,到了傍晚时分,已经到了东京汴梁城外。 楼船在西北水门码头靠岸。江逐流随范仲淹踏上码头,抬头望去,巍峨的东京城墙已在眼前,透过水门的巨大的木栅栏望去,汴京城内已经是华灯初上,人流如织,那繁华景象,甚至比西京洛阳还要胜过七分。 江逐流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西域番僧阿布杜,你可准备好了吗?我来了! —————————- 广告一下:他,建立比蒙古更加广阔的帝国;他,拥有比成吉思汗更加众多的后代。亚洲,他的名字可以止异族小儿夜啼;欧洲,他的名字受人顶礼膜拜。 《水浒枭雄》 链接:u./showbook.asp?bl_id=140561 第六十六章 西夏国师(四) 江逐流没有想到,西域番僧阿布杜竟然是一个阿拉伯人。 双方的见识比拼场地设在集英殿。集英殿高大巍峨,内部空间颇为宽广。这里本来就是举行殿试选拔进士之所,此时用来举行大宋才俊与西平王“国师”的论辩会正好合适。 集英殿最北端为一高台,此时被珠帘隔开,刘太后和宋仁宗赵祯就端坐在珠帘之后。 高台之下,以中轴为线,分为东西两部分。东边前面是以宰相丁谓、次相张士逊为首的几个朝廷重臣。其后则是国子监算学博士和范仲淹率领的应天书院、太室书院等术数奇才。江逐流就立于范仲淹身后。 西边则是只有寥寥数人,为首之人身穿白色长袍,他身材高大,高鼻深目,一脸皱纹,留着一把浓密的大胡子,看起来有五十多岁,正是西平王李德明的国师阿布杜。阿布杜身左有一党项人与他并肩而立。阿布杜身后几人则胡汉混杂,据说是阿布杜的弟子兼助手。 江逐流一眼就看出阿布杜是阿拉伯人,因为他的外表和装束都有着明显的阿拉伯人的特征。 呵呵,西平王李德明竟然找了一个阿拉伯人做国师。好玩! “丁谓。” 珠帘后传来一低沉而威严的女声。那声音中气十足,江逐流若非亲耳听到,实在想不出这声音竟然是一个快六十岁的人发出的。 丁谓立刻一路小跑,到了珠帘跟前,俯身答道:“臣在。” “着那西域番僧开始。” “谨遵太后懿旨。” 丁谓来到集英殿中间,仰着雷公脸说道:“太后懿旨,西平王国师阿布杜和大宋群贤论辩大会即可开始。” 阿布杜那边微微一笑,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冲珠帘后面鞠了个躬,“谢太后和陛下!”他一口宋朝官话倒是说得字正腔圆。 大宋这边朝臣面露不屑之色。到底是蛮夷之辈,不懂得****规矩,竟然连一句话都说不好,太后怎么能排在陛下之前呢? 江逐流则有些糊涂。阿布杜怎么在胸前画十字啊?他明明是阿拉伯人,怎么不是******教徒呢? “我听说大宋东方大国,有很多大学问家、大学者,阿布杜非常的佩服。”阿布杜转身向丁谓这边拱了拱手,姿势不伦不类,又惹宋臣一片耻笑。 阿布杜不理会众人,径直说道:“可是你们人多,我们人少,一会说起话来八嘴七舌的,很混乱。所以,阿布杜在这里定下一个规矩。” 说道这里,他一挥手,身后一个助手竟然拿出一面小鼓。 阿布杜指着小鼓说道:“我会提三个问题,每个问题我的助手都会速度均匀地敲击一百下鼓。你们宋人只有在一百下鼓声的时限内回答对我的问题,才有资格和我说话。没有回答上来人,就乖乖的站在一旁当观众吧。” 阿布杜面带微笑地望着丁谓:“宰相阁下,你们大宋有那么多大学问家,大学者,应该不会介意我立下的这个规矩吧?” 丁谓一双金鱼眼不住地旋转,这个番邦和尚的规矩倒是苛刻。万一我大宋方面无人能回答出他的问题,这不就未战先败了吗?可是假如我拒绝了他,不是摆明我大宋怕了他,这不但失了我大宋的威风,还会被番邦耻笑啊。 不行!这个责任太过重大。一旦决定不好,我大宋输了,皇上和太后一定会责怪于我,朝中的对手也一定会趁机对我进行攻讦。 丁谓又一路小跑,来到珠帘跟前,躬身问道:“禀奏陛下与太后,番邦僧人的条件已经提出,请陛下和皇后定夺!” 江逐流暗笑,这丁谓真是奸滑。 珠帘后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 “丁相,番僧欲欺我大宋无人耶?就按他的规矩办!” 江逐流浑身一震,这声音太熟悉了。他在什么地方听过? “尊陛下旨意!“ 丁谓又回到阿布杜面前,趾高气扬道:“我大宋皇帝说了,就按照你们番邦的规矩办!” 张士逊却在一旁摇头,皇帝还是太年轻,这棘手的事情应该有太后决定。万一这一场我大宋败了,给了西平王以兴兵的借口,那皇帝不是又要受太后责难? 阿布杜这边给助手一个示意,助手立刻把鼓槌高高举起,只待阿布杜发令,便开始敲击。 阿布杜又不伦不类地冲宋人这边拱了拱手,道:“大宋的大学者、大学问家听清楚了。我这里有一个天平,还有一个四十钱重的铜则。现在我不小心把铜则掉在地上摔碎成四块,巧合的是,每块碎片的重量都是整钱数,而且我还可以用这四块碎铜则来称一到四十钱之间的任意整钱重的物品。现在我的问题是,这四块铜则碎片的重量各是多少?” 阿布杜声音刚落,身后的助手就开始擂起鼓来。鼓声短而急促,一声一声就仿佛敲击在宋人心上。 丁谓本人也精通算学,可是听了阿布杜这个刁钻的问题,竟然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唯一的办法就是凑数,可是时间这么紧迫,一时间又如何凑得出来。 这边国子监的算学博士、应天书院和太室书院的众学子也在苦苦思索。 江逐流则拉了一下范仲淹的衣袖,低声问道:“校理大人,什么是铜则?” 范仲淹正在思索,听江逐流的问话,一愣,道:“铜则是用以识轻重的标准器物。” 江逐流点了点头,虽然他猜测铜则就是称重用的砝码,但是还是问清楚比较好。 “阿布杜大师,这四块铜则碎片重量分别为一钱、三钱、九钱和二十七钱。”江逐流迈步出列向阿布杜拱手回答道。 此时鼓声刚响了四十三下。 宋人这边也不知道江逐流回答的对不对,那么精于术数心算的已经开始用从一到四十一个数一个数验证江逐流的答案了。 阿布杜手一抬,那边鼓声就停了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 江逐流淡淡一笑,负手答道:“我乃大宋河南府伊洛书院学子江舟江逐流!” —————————- 广告一下:他,建立比蒙古更加广阔的帝国;他,拥有比成吉思汗更加众多的后代。亚洲,他的名字可以止异族小儿夜啼;欧洲,他的名字受人顶礼膜拜。 《水浒枭雄》 链接:u./showbook.asp?bl_id=140561 第六十七章 西夏国师(五) 阿布杜惊异地看着江逐流。这道题如果没有正确解法,一个数一个数的凑答案,没有一刻水漏的时间是凑不出来的,即使是心算天才,在平心静气的情况下也需要五六通鼓的时间。此时鼓声这么急促,又如何能平心静气得下来呢?可是这个年轻人硬是在四十三下鼓声内说出了正确答案。他是怎么做到的?这不可能啊!难道说他是心算超天才? 这时国子监算学博士杨清已经用把从一到四十所有的数都默算过一一遍,江逐流的答案果然符合要求,他忍不住叫道:“妙哉妙哉!杨清怎么就没有想到!真是精巧!” 众人本来正忐忑不安,担心江逐流万一回答错了,就坠了大宋一次威风。此时见杨清率先称妙,众人知道杨清的算学水平,他既然说妙,那就错不了。顿时人人都面带喜色,我大宋地大物博,人才辈出,岂是你番邦和尚一道小小的算学题能难住的? 大宋的朝风向来宽松,皇帝和皇后对朝臣的恣意举止一向包容,所以杨清才这么放肆地叫了出来。若是在清朝,杨清在皇帝面前敢这么一叫,即使那皇帝是号称千古一帝的康熙,杨清有十个脑袋也会被砍了去。 阿布杜这边也有了主意,既然你大宋多心算天才,那么我就来一个逻辑推理的。 “大宋的高人们听好了。第二题开始。” 阿布杜一伸手,立刻有一个助手递给他一把铜钱,阿布杜将铜钱展示给众人看:“我手里有十二枚外表一模一样的铜钱,其中十一枚重量相等,余下一枚铜钱与其他十一铜钱重量有非常细微的差别,这个差别用手是感受不出来的。” 阿布杜再一伸手,另一个助手又给他捧过来一架天平。 “这里有一架没有铜则的天平。现在要求你们,用最少的次数找出那枚重量与众不同的铜钱。记住,你们只能推举一个人上来,而且必须在一通鼓内用最少的次数找出那枚与众不同的铜钱,并说那枚铜钱和与其他铜钱相比是轻是重,最后,还必须告诉大家,你这样做的道理是什么。如果超过一通鼓的时间,或者在一通鼓的时间内找出了那枚铜钱但是称的次数不是最少又或者虽然都做到了偏偏讲不出道理来,那么就算你们输了。” 阿布杜话音一落,鼓声立刻响起,听起来仿佛比刚才还急切几分。 阿布杜弯腰左手将天平放下,右手一挥,手中十二枚铜钱落在身前两尺见方的地面上,他侧身双手抱胸而立,神态甚是倨傲。 宋人这边反应各异。 江逐流脑子飞快的思索,也不过两秒钟不到的时间,他已经推算出正确的答案和解题步骤了,可是他却站在原地没有动。他已经回答过一道题了,这道题机会最好让给别人。如果大宋其他人能回答对这一道题,那么和阿布杜的辩论中他就又多了一个助手。 国子监的两个算学博士和太室书院、应天书院的学子们又开始苦苦思索。这种问题必须先考虑清楚原理才能上去动手操作,否则上去必输无疑。 丁谓、张士逊、范仲淹等一干朝臣也在用力思索,可是哪里有能找得到解题的途径啊? 鼓声飞快地响过五十声,江逐流看其他人还没有反应,知道他们还没有考虑出结果。他必须出手了,否则再响几声鼓,即使别人考虑出结果也来不及动手做了。 江逐流快步抢上前去,他蹲在天平前,手掌轻巧地从地面滑过,十二枚铜钱已经被抓在他的手掌之中。 他把十二枚铜钱四个一组分成三组。先把第一组和第二组放在天平两端,发现这两组铜钱的重量一样。 江逐流的手指敏捷而快速,动作看得众人眼花缭乱。他们暗想,幸亏是江逐流上去,若是换了别人,即使考虑出来,也没有这么快的动作啊。 江逐流就把第一组和第二组和在一起,从里面任意拿出三枚铜钱天平左端。然后江逐流从第三组中拿出三枚铜钱在天平的右端。 这时,天平的右端微微下沉,江逐流知道,这说明,可以不考虑第十二枚铜钱了,那枚重量不同的铜钱就在这三枚铜钱之内,而且重量要比其余铜钱要重。 江逐流把铜钱都拿下来,然后从左边的三枚铜钱中任意挑出两枚铜钱,分别放在天平的左右,然后左边就微微下沉,江逐流拿起左边那枚铜钱,笑着对阿布杜说道:“大师,这就是那枚与众不同的铜钱,它比其他十一枚铜钱要重上一些。” 话音刚落,那边最后一声鼓声就停歇下来。 江逐流暗嘘了一口气,幸亏当初苦练了三年珠算指法,否则,自己手指哪能这么灵活,在短短的五十下鼓声中完成一切操作啊。 阿布杜死死盯着江逐流,如同盯着一头怪物!这种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竟然也完成了?年轻的宋人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即使知道事先知道答案,要想在短短的一百下鼓声时间内完成操作步骤也不可能,更何况江逐流是在第五十二下才开始操作称重的呢?这还不说要推理出正确答案没有个二三十通鼓声是不可能的呢! 阿布杜内心惊讶,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他摸了一下鹰钩大鼻子,嘴角甚至带了一丝讥笑。 “江逐流阁下,我只能说你运气真好,用了三次机会就找出了那枚重量不同的铜钱。下面请你告诉解题思路,希望你的运气能同样的好,说的解题思路一毫不差。” 江逐流淡淡一笑,口中说道:“阿布杜大师,不是我的运气好,是你这道题太简单了。按照我的四个一组的分法,无论这个铜钱混在那一组,我都可以只用三次称重就把它找出来。” “大师看好,我为大师你做详细分析。”江逐流拿起天平和铜钱,为阿布杜讲述起来。 阿布杜本来还抱着侥幸地心理,希望江逐流是运气好蒙对的,可是江逐流一开始讲述,他就知道自己错了。 宋朝的大臣和两个书院的学子都围了过来,听江逐流讲述。 在北端高台的珠帘后,皇帝赵祯侧身对刘太后说道:“母后,皇儿真想过去听一听江逐流是如何讲的。我本来以为算学是枯燥无味的东西,今日听这个番和尚与伊洛学子江逐流的对答,猛然发现这算学还是很有趣的东西。我都想去试试看,怎么样用三次机会去找出那枚不同的铜钱来。” 刘太后微微一笑,道:“官家九五之尊,岂能去涉猎这些奇技淫巧?这些事情让他们做臣子的操心便是。官家还是把心思用在孔孟之道上,思虑如何治国安邦吧。” 赵祯不软不硬碰了个钉子,却不敢说什么。只好正襟危坐,摆出一副正在思虑治国安邦之道的样子。 刘太后嘴上这样说着,心下却在想,别说年轻人生性好奇,即使是哀家,若不是囧于身份之限,也要上前听听那学子是如何对付番和尚的。 这边,江逐流已经把各种可能性都分析了一遍,果然,按照江逐流四个一组的分法,无论那枚铜钱混在哪一组,江逐流都可以用三次称重的办法把它找出来。 阿布杜愣了半晌,忽然醒悟过来,他指着江逐流说道:“江逐流阁下,你刚才已经回答对一题,这第二道题就不该再由你来回答了。现在其他人都不回答却让你来回答,看来你们大宋除了江阁下,就再无人才了!” 围观的宋人上至宰相丁谓,下至太室书院、应天书院的学子,都被阿布杜这话说的面红耳赤,想反驳却也无话可说,这番邦和尚说的确实是实际情况。可是不反驳却听着难受,一时间立在那里好不尴尬! 江逐流脑筋急速转动,想找一个比较好的措辞来回击阿布杜。 这时,一个老太监在旁边不紧不慢地说话了。 “你这番和尚,太小瞧我们大宋了吧?我们大宋不是没有人,只是不屑于你这些华而不实的奇计淫巧。假如让我来解你这个问题,只要称重一次,就能找出那枚重量不同的铜钱!” 江逐流和阿布杜一时间惊呆了!真是强中更有强中人,能人背后有能人啊。他们只说称三次已经是最精巧的解题步骤了,难道说还有高人真的用一次称重就可以解决吗? ———————- 推荐一本旺书《山贼记》,旺财旺运旺家!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山贼记》 第六十八章 西夏国师(六) 那太监身形干瘦,佝偻着身子站在人群之外。他年纪看似不小,头上银发稀稀疏疏的,连头顶都遮盖不住,一脸皱纹凑在一起,远看就如一颗放大了的核桃,嘴里牙齿基本上掉光了,只剩下两颗下门牙,说起话来满口跑风。 阿布杜满腹狐疑地打量着这老太监,口中说道:“你果真一次就能称出来吗?” 那老太监点了点头,道:“不信可以让咱家试来。” 阿布杜把十二枚铜钱混合在一起,撒在地上。 老太监分开众人,有气无力地来到跟前,缓缓蹲下身来,捡起两枚铜钱,一左一右放在天平之上,只见天平的右边微微一沉。老太监伸出干枯的手捏起右边的那枚铜钱,对阿布杜说道:“就是这枚铜钱与其他十二枚铜钱重量不一样。” 阿布杜摇头道:“是你运气好而已,再来!” 他又把铜钱混合在一起撒落在地,老太监又缓缓弯下腰来,随手捡起两枚铜钱,分左右放在天平之上,只见左边的天平微微一沉,老太监指着左边的铜钱说道:“是这枚铜钱。” 阿布杜冷笑道:“这枚铜钱你一定认得了!” 老太监咧着跑风的嘴笑道:“是吗?你可以再换铜钱啊。” 阿布杜做了个手势,一个助手上来把这十二枚铜钱收走,重新拿出十二枚铜钱递给阿布杜。阿布杜手腕一翻,把铜钱从四尺多高的地方撒下来。铜钱掉在地上,叮咚乱滚,竟然散开有一丈方圆的面积。 老太监弯腰捡起脚边一枚铜钱,对旁边另外一枚铜钱却视若未见,他颤巍巍地挪了几步,弯下要去,有气无力地捡起另外一枚铜钱。然后来到天平前,将两枚铜钱分左右放好,这次左边的天平托盘又微微一沉。 老太监一笑,拿起右边的铜钱对阿布杜说道:“你这番和尚还真狡猾啊。不过这也难不住咱家。这枚铜钱和其他十一枚铜钱重量不一样,和上次那枚铜钱不同的是,这次这枚铜钱比其余十一枚铜钱的重量轻上一些。” 阿布杜呆立在一边,抱住脑袋苦苦思索。我的上帝!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一次是运气好,两次也是运气好,那么这第三次就不能再用运气来解释了吧?阿布杜坚信其中必然有某种神秘的规律,只是他没有发现而已。 想到这里,阿布杜恭恭敬敬地给老太监鞠了个躬,恭声道:“老人家,你能告诉我这中间的道理吗?” 江逐流也睁大眼睛看着老太监,希望他能解释一下其中的关窍。 老太监却把脸一板,道:“此乃我大宋的秘密,岂能让你这番邦和尚知道。你现在知道了吧?不是我大宋无人,只是我大宋的高手不愿意出来和你比拼,怕失了身份。” 说罢,老太监不再理睬阿布杜,他缓步走到珠帘旁,两眼微闭,开始养神。 珠帘后,刘太后偷笑,她对赵祯低声说道:“官家,陈琳这老东西真是捉狭,又用他的暗器手法蒙人了。” 原来这来太监陈琳乃大内高手,一手听风辨暗器的手法出神入化。那铜钱从高出掉落下来,陈琳从铜钱落地的声音就听出了铜钱的轻重。至于拿起铜钱放在天平上,纯粹是为了迷惑阿布杜而已。 阿布杜脸上阴晴不定。这大宋真是藏龙卧虎能人辈出,看来再用普通的东西已经难不住他们了。必须把最最厉害的难题亮给他们才行,虽然这样做有点无赖。 想到这里,阿布杜老脸微微一红,他伸出左手向身后比划一个三的手势。阿布杜的助手一看就明白了,国师这是要直接跳跃到第三套方案呢。 一个助手连忙打开一个羊皮袋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圆木板双手捧着交到阿布杜手里。 阿布杜把圆木板拿到手里后向众人晃了晃,然后高声说道:“现在该第三道题了。我事先说明,只要你们有人能做出第三道题,我就立刻认输,下面的论辩赛也不用举行了。” 宋朝这边的人心中就嘀咕开了,这番邦和尚下这么大本钱,这第三道算学题一定非常之难,否则,他绝对不敢撂下这狠话。一时间众人又是紧张又是兴奋。 江逐流完全没有注意阿布杜的话,他仍在思考刚才老太监陈琳的神奇表现。那神奇表现绝对不是一种科学推理,而是某种他不知道的东西在起作用。 阿布杜举起圆木板道:“我手里这个木板的直径为一尺,现在要求你们画一正方形,使正方形的面积等于我手中这个圆木板的面积。” 话音刚落,阿布杜身后助手的鼓又擂了起来。阿布杜转过身来一挥手道:“停!不用擂鼓!” 他又转过身来,面对着宋人说道:“这个问题不限时间,只要你们能够在我离开宋朝之前做出来,就算你们赢了。” 这边顿时就忙活开了,众人蹲下来开始在地面上画起各种草图。连丁谓也忍不住加入进去。他不但精于算学,还精于形学。这种形学难题还是比较吸引他的兴趣的。 阿布杜面带微笑的看宋人忙碌,心中甚至有种幸灾乐祸之感。当他看到江逐流在一旁沉思,却不动手画图,不由得有点不舒服。他走上前去,拱手说道:“江大学者,你为什么不去尝试画图解决我这个问题啊?” 江逐流这才醒悟过来,原来第三题已经开始了呢。 “阿布杜大师,不好意思,我刚才没有听清楚你的题目,能再说一遍吗?”江逐流抱拳说道。 阿布杜晃着手中的圆木板说道:“很简单,就是让你画一个正方形,等于我手中这个圆木板的面积。这个圆木板的直径为一尺。” “哈哈!”江逐流狂笑起来,道:“我以为是什么问题呢!” 他对阿布杜说道:“阿布杜大师,你怎么不把用圆规和直尺三等分任意角、画一个立方体,使他的体积等于已知立方体的两倍这两个问题也拿出来呢?” 阿布杜一呆,道:“你也知道?” 江逐流哈哈一笑,道:“知道欧几里德的不光你们黑衣大食!” ———————— 有书友问12枚铜钱的问题,我把详细解法发上来,大家参考一下。 12个硬币分3组,先把1-4和5—8,放两边称(第1次)有3种可能, 第一种,1-4=5-8。第2种,1-4〉5-8。第3种,1-4〈5-8。 先说1-4=5-8。在1-8里面那出3个,如148和91011称(第2次) 还有3种可能,148=91011。148〉91011。148〈91011。 148=91011。说明1-11全是规则硬币,12是不规则的,在用1和12称一次(第3次) 1〈12,12是不规则的而且轻。1〉12,12是不规则的而且重。 148〉91011。说明不规则硬币在9-11里面,而且轻。用9和10称一次(第3次) 9=10,11是不规则硬币。9〉10,10是不规则硬币。9〈10,9是不规则硬币。 148〈91011。说明不规则硬币在9-11里面,而且重。用9个10称一次(第3次) 9=10,11是不规则硬币。9〉10,9是不规则硬币。9〈10,10是不规则硬币。 在说1-4〉5-8(这是第1次称的),这说明1-4里面有重的,或5-8 里面有轻的。9-12全是规则的。先把4和8去掉,把剩下的全部硬币分成2组。 12569一组,37101112一组。把这两组在称一次(第2次称)有3种可能, 12569〉37101112。12569〈37101112。12569=37101112。 先说12569〉37101112。在1-4〉5-8的前提下,这里56不可能重,3不可能轻,9-12全是规则硬币。那就是1,2有一个重或7轻,把1和2称一下。 (第3次)。1=2,7轻。1>2,1重。1 在说12569〈37101112。在1-4〉5-8的前提下,这里1,2不可能重,7不 可能轻,9-12全是规则硬币。那就是5,6有一个轻或3重,把5和6称一下。 (第3次)。5=6,3重。5>6,6轻。5 在说12569=9101112。在1-4〉5-8的前提下,4重或8轻。用1和4称一下。(第3次)1=4,8轻。1〈4,4重。 最后1-4〈5-8。用上面1-4〉5-8的方法,就能找出哪个是异常硬币。 第六十九章 西夏国师(七) 阿布杜愣了半日,才迟疑道:“江学者如何知道我是黑衣大食人?又如何知道欧几里德?” 江逐流道:“知晓欧几里德三问,又非我大宋子民者,必黑衣大食焉!” 阿布杜更是迷惑不解:“江学者能不能说的清楚一些?” 江逐流负手踱了两步,这才停下来说道:“阿布杜大师刚才提的问题按我们大宋说法叫做化圆为方。它和尺规三等分任意角以及立方体倍之两个问题加起来,被称作商高三问。” “商高三问?” 在一旁的宰相丁谓以及国子监算学博士杨清等算学高手都拼命地思索起来。商高他们倒是知道,西周的一个术数高手。但是这个商高三问,他们则从来没有听说过,他们不记得那一本书中记载过商高三问。这个伊洛书院的年轻学子江逐流又是从什么书籍中看到过商高三问的? 丁谓的注意力忽然转移到江逐流身上,他觉得江舟江逐流这个名字似乎曾经听到过。对了!丁谓猛然想起,在洛阳的那个族孙丁首宁不是曾经写过一封信给他,说一个伊洛书院的学子叫江舟的妄议孔孟之道,行为十分孟浪吗?莫非就是眼前之人? 江逐流继续说道:“商高乃两千多年前我中华****的算学大师,他当时就提出了以上三个形学命题,被称为商高三问。曰五百年后,极西之地有城邦曰亚历山大,其居民来我****通商,将商高所著《形学》一书带回亚历山大城。又过两百多年,欧几里德来到了亚历山大,在偶然的机会里发现《形学》一书,他就改头换面,将之翻译成《几何原本》,其中就有商高三问。” “再后来,《几何原本》传到你黑衣大食,你们就以为几何乃欧几里德所创,就尊称欧几里德为几何学之父。”江逐流慷慨激昂地说道:“岂不知其几何学乃剽窃我中华之形学哉?” 阿布杜听得目瞪口呆,他还真不知道,几何学来历竟然如此复杂,原来竟然是从大宋传到亚历山大,然后又从亚历山大传到黑衣大食的。 “那个商高大师真的是你们大宋人士?”阿布杜想了半天,才问道。 “是我中华人士,当时的朝代叫做大周。”江逐流一副诲人不倦的学者风范。 阿布杜老脸通红,他不能接受,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几何学竟然是从大宋传过去的。呆了半晌,他忽然间冷笑起来。 “江学者,这都是你一家之言,没有证据,做不得数!” “哈哈?证据?”江逐流又狂笑起来,“阿布杜大师,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吧?” 江逐流用手点着阿布杜,“实话告诉你,商高三问其实是商高四问,可惜当时欧几里德拿到的是《形学》是残本,后面的第四问遗失了。我现在就把商高的第四问讲出来,看你能否给出答案。” 阿布杜将信将疑道:“江学者请讲。” 江逐流道:“拿笔墨来。” 这边侍候在一旁的小太监刚要去取笔墨,那边阿布杜已经伸手拦下,道:“不用!” 他一挥手,身后的助手立刻拿出一支鹅毛笔和一卷羊皮纸。 “江学者,请在这里书写。” 江逐流嘿嘿一笑,捉狭道:“阿布杜大师,是不是我在这上面写完后,你正好带回黑衣大食?” 阿布杜心思被江逐流窥破,老脸通红,却仍旧强辩道:“阿布杜绝对不会那么卑鄙!只是我这里正好带有纸笔,所以不想你们过于麻烦。” 江逐流笑了笑,无意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他拿起鹅毛笔,蘸了墨水,在羊皮纸上画了一个大正方形,然后又在大正方形内又画了一个小正方形。 “这是我们中华文字,读作什么阿布杜国师你可知道?” “我通晓包括你们中华文字在内的六国文字,这个是你们中华的‘回家’的‘回’字。”阿布杜傲然回答。 江逐流心中直乐,心说你承认这是我们中国字就好办了!他脸上露出甚为佩服的表情,伸着大拇指说道:“阿布杜大师果然学贯古今,通晓中外。” 然后江逐流用鹅毛笔分别在回字的四角各画了四个斜杠,把大正方形和小正方形的四角连起来。 “阿布杜大师,这就是著名的商高第四问,请大师在笔画不能重复,鹅毛笔不能悬空的情况下,用三笔把这个图形画出来。”江逐流将鹅毛笔递给了阿布杜。 阿布杜接过鹅毛笔道:“这有什么难的。看我给你画出来。” 咦?阿布杜画了几次,才猛然发觉,无论怎么画,都至少需要四笔才能画出来这个画蛇添足的“回”字。 江逐流在一旁道:“阿布杜大师,不用着急,我也不限制时间,只要大师在离开大宋之前能画出来,我大宋就算输了。” 这是阿布杜刚才说的话,他现在原封不动地还给了阿布杜。 阿布杜面红耳赤,偏偏毫无办法。过了半晌,他对江逐流拱手说道:“我画不出来,请江学者画一下给我做个示范。” 江逐流呵呵一笑,道:“没有问题,请阿布杜大师先画出一个面积等于那个直径为一尺的圆木板面积的正方形。然后我再把三笔画出这个图形的方法演示给你。” 阿布杜额头上青筋暴起,太阳穴突突直跳,却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半天,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对江逐流鞠了一躬,道:“江学者,哪个正方形我也画不出来。” 江逐流早已经知道答案,对阿布杜的回答自然是毫不惊奇,他继续说道:“要么阿布杜大师用圆规和直尺给我三等分一个不是直角的任意角?” 阿布杜摇头。 江逐流又道:“用直尺给我画一个体积为2立方尺的正方体?” 阿布杜还是摇头,道:“我都做不到。” 江逐流哈哈大笑,道:“阿布杜大师,和你一样。我也无法在三笔之内画出羊皮纸上这条图形。” 阿布杜一呆。 江逐流不待他说话,继续说道:“实际上,商高形学四问都是不可能实现的问题。这在我大宋****是早已经知道的问题,你们黑衣大食偏偏拿着这剽窃过来的残缺不全的所谓的欧几里德三问来这里卖弄,不是孔子门前卖百家姓,关公面前耍大刀吗?” 阿布杜反而冷静下来,他淡淡道:“江学者,其实你可以说的更简洁一点,说我是在班门弄斧不就得了?” 江逐流没有想到他反而被阿布杜噎了一下。 阿布杜嘴角出现一抹讥笑:“我想请问江学者,你们是如何知道这商高四问是不可能实现的问题?” ———————- 推荐一本强书《光速铁匠》 链接:u./showbook.asp?bl_id=157631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第七十章 西夏国师(八) 第七十章西夏国师(八) 江逐流也面得讥笑:“阿布杜大师,关于我们如何知道商高四问不可能实现这个问题你恐怕要让我用上另外一个简洁的成语了。” 阿布杜愣了一下,道:“什么成语?” “对牛弹琴。”江逐流一本正经的答道。 “对牛弹琴?”阿布杜大怒,道:“我抗议!你这句话是对我人格的侮辱!你现在必须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假如我这头牛听懂了你弹的琴,那么你必须弥补我精神上的损失!” “好!”江逐流道:“既然你一定要听,那么我弹一弹又何妨。” 他手一伸,道:“笔墨侍候!” 阿布杜愤愤地把手中的鹅毛笔和羊皮纸塞到江逐流手中。 江逐流用笔在上面写了一个等式:勾2+股2=弦2 江逐流用笔指着这个等式问阿布杜,“阿布杜大师,你明白这个表示什么意思吗?” 江逐流笑了一笑,却问了另外一个问题:“阿布杜大师,你可知道毕达哥拉斯?” 阿布杜点头道:“当然知道,欧几里德曾经在《几何原本》中提到过他创立了毕达哥拉斯定律。” 江逐流冷冷一笑,道:“又是剽窃。这个所谓的毕达哥拉斯定律也是从我****传过去的,在我们****称之为勾股定理。” “勾股定理?”阿布杜摇头,表示从未听说过。 江逐流道:“两千多年前,商高就在《形学》中确立的勾股定理。在《周髀算经》中,商高就提到了勾股定理的一个特例勾三股四弦五。” 阿布杜迟疑道:“《周髀算经》我倒是听说过,只是没有看过。” 江逐流道:“《周髀算经》我大宋国子监藏书楼应该有,阿布杜大师什么时候有空,可以向国子监祭酒讨个商量,到里面翻阅一下。” “非常感谢!”阿布杜倒是很有学者风度。 江逐流指着勾2+股2=弦2这个等式对阿布杜说道:“这个等式就是勾股定理,也就是你们所谓的毕达哥拉斯定律的表达公式,意思为,直角三角形两个直角边的平方和等于斜边的平方和。按照欧几里德《几何原本》中的表达应该是以直角三角形两条直角边的两个正方形面积之和等于以其斜边为边的正方形的面积。” 阿布杜点头:“欧几里德是这样说的。” 江逐流道:“这里的勾股弦的意思你明白了。上面的印度数字2你们黑衣大食也在使用,当然也认识,不过在这里它不代表2的原意,代表的是平方的意思,也就是勾的平方、股的平方和弦的平方。” “这个我也明白了,可是这里这两个符号表示什么意思呢?”阿布杜手指着“=”和“+”问道。 “这个分别表示等于和加上。这个等式的意思就是勾的平方加上股的平方等于弦的平方。” “噢!”阿布杜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江学者,商高的勾股定理用这么一个等式就完全表达出来了,果然是简洁。” 江逐流微微一笑,孺子可教也! 阿布杜有点沮丧,“看来,毕达哥拉斯定律果然是你们大宋发明的。欧几里德的论述就没有如此简洁。” “可是,这个股沟定律,不,勾股定律和你刚才说的商高四问不可能实现有什么关系?”阿布杜旋即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江逐流不回答,却又拿起鹅毛笔,写了一个等式:a2+b2=c2 “阿布杜,我现在用字母abc分别代替勾股弦,你可明白?” 阿布杜表示明白。 “这个表示方法,我们称之为代数。” 阿布杜立刻叫道:“我们黑衣大食一个大学者叫阿尔克瓦里兹米,他写了一本书叫《移项和整理同类项》,这本书传到白衣大食那里,被称为《代数》” 江逐流冷冷地说道:“代数之名我中华自古有之,白衣大食不过借用我们的名词而已。” 阿布杜顿时语塞。 江逐流说道:“我中华不但有代数和几何,而且还有你们从来不知道的东西,把代数和几何结合起来。按照我们大宋****的叫法,称之为《解析形学》。” “《解析形学》?”阿布杜简直要抓狂了,各种新鲜词汇源源不断地从这个宋朝年轻学者口中流出,其包含的信息量之大,让阿布杜几乎无法理解和接受。 国子监算学博士杨清在一旁听得如痴如醉,虽然江逐流的话他不能完全理解,但是十成中能理解四、五成已经让他受益匪浅,感觉江逐流开启了一扇他从未接触过的玄妙世界的大门。 至于丁谓和应天书院、太室书院的学生纷纷白天,江逐流和阿布杜的对话简直是天书一般。他们退到一边三五成群,或者契而不舍的研究起化圆为方,或兴致勃勃地讨论铜钱的称重,场面甚是热闹。 至于其他对算学一窍不通的宋朝大臣,则在艰苦万分地呆立在一旁,强忍着打哈欠的冲动。天哪!这场面真比皇帝上朝还难熬! 珠帘后,刘太后和小皇帝赵祯听得昏昏欲睡。赵祯再也不提什么算学甚是有趣的看法了。 江逐流为阿布杜解释道:“所谓《解析形学》,就是用代数的方法来研究形学问题。按照我中华****的观点,一切形学的问题都可以归结为代数问题。很多复杂的形学问题用代数方法来分析研究,就非常容易的迎刃而解。” 见阿布杜昏头昏脑地站在那里,江逐流笑道:“阿布杜大师,我讲的这些你可能明白?” 阿布杜自然不肯坠了面子,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淡淡笑道:“江学者你只管讲来,阿布杜什么都明白。” 江逐流笑了笑,又诧异地看了看立在旁边的算学博士杨清,看他聚精会神的样子,心中很是惊异,难道在宋朝,就有人能理解他这些拿来蒙阿布杜的东西吗? 江逐流一边想着,一边又在羊皮纸上写了两个符号:×和÷。 “阿布杜大师,这个符号叫做乘号,表示两个数相乘,而这个符号则是除号,你能明白?” 阿布杜犹自强硬地点头。 江逐流心道,小样,还不迷糊啊?那继续来! 他又在羊皮纸上一横一竖画了两个坐标轴,分别标明x轴和y轴,又在原点写了一个字母o。 “阿布杜大师,这个你可明白?”江逐流笑问。 阿布杜面色潮红,如喝了几升葡萄酒一般,脑袋中晕乎乎的,对江逐流的问话充耳不闻! ———————— 砸票收藏啦!老夏祝大家情人节快乐! 第七十一章 西夏国师(九) 第七十一章西夏国师(九) “阿布杜大师,你可要歇息一下?”江逐流故作关心地问道。 “不用!我精神的很!”阿布杜站直了身体,做出一个精神抖擞的样子。 “嗯!大师龙马精神,在下实在佩服的很。”江逐流坏坏地笑道,然后又转了一个话题:“既然阿布杜大师精神旺盛,那么我们继续往下讨论。我这里有一道简单的题目:一个数,乘以2,除以3,等于40,请问这个数是多少?阿布杜大师能不能一下答案,然后说一下你解题的法则?” 阿布杜虽然昏头昏脑,但是解这类简单的算学问题还是绰绰有余。他开口说道:“这类解题的法则可以这样概括,如果你已经知道一个数,乘以第二个数,再除以第三个数,结果为已知的话,那么你就可以把这个结果乘以第三个数,再被第二个数来除,把原数求出来。” “具体到这道题,因为这个数的三分之二是四十,它的三分之一就是四十的一半,即二十;又因为这个数是二十的三倍,得这个数是六十。” 江逐流笑了笑,道:“阿布杜大师说的不错,但是你有没有觉得这样表达过于繁琐?” 江逐流伸手在羊皮纸上写到: 2×某数÷3=40某数÷3=1÷2×40=20某数=3×20=60 江逐流写完之后问道:“阿布杜大师,这些你可明白?” 阿布杜想了一阵,按照江逐流所说符号含义去理解这组等式,发现这组等式果然表达清楚了这道题的解题方法,而且还非常简洁明了。 见阿布杜明白,江逐流说道,我们现在用字母n代替这里“某数”,并且省去了乘号“×”。那么这组等式可以变换成下面的模样:2n÷3=40n÷3=20n=60。 想通了前面的,这里n和某数替换对阿布杜来说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江逐流继续说道,那么,我们还可以进一步把你刚才说的这类解题的法则“如果你已经知道一个数,乘以第二个数,再除以第三个数,结果为已知的话,那么你就可以把这个结果乘以第三个数,再被第二个数来除,把原数求出来”改进一下。 江逐流在羊皮纸上又写了两个等式,说道,现在,我们可以用n表示任意数,s表示第二数,t表示第三数,a表示得数,如果sn÷t=a,那n=ta÷s。 写到这里,江逐流停下来问阿布杜道:“阿布杜大师,我用这样的形式来表达你解题的法则,是不是更简单明了、清楚好记,看起来也一目了然呢?” 阿布杜愣了半日,忽然狂喜起来,这么简单的办法他为什么没有想到呢?如果都按照江逐流定义的法则去记录,那么很多描述起来复杂拗口的解题过程不就很清晰表达出来了吗?宋人真是太厉害了,太了不起了,只用区区几个字母和符号就干净利落地解决了这个代数表达上的难题。 “江学者,你们宋人厉害,伟大,了不起,阿布杜衷心的佩服。”阿布杜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平静了一下狂喜的心情:“这场辩论不用进行下去了,阿布杜认输。” 几个大臣本来听得昏昏欲睡,这时忽然听到阿布杜宣布认输,不由得精神一阵,好!无论我宋朝是输是赢,我们都不用在这里受罪了! 范仲淹却心头狂喜,我果然没有看错人,这江逐流果然是个为国分忧的栋梁之臣,今日若非是他,谁又能击退番邦和尚呢? 他低头看了看仍三五成群在研究阿布杜的问题的应天书院和太室书院的学子们,高声叫道:“你们不用再研究了,辩论已经结束,江舟江逐流代表我们大宋取胜。” 那些学子这才醒悟过来。原来,江逐流已经胜利了? 珠帘后面,刘太后和小皇帝赵祯也一阵狂喜。刘太后道:“恭喜官家,我大宋边境又可以安宁一段时日。” 赵祯笑道:“太后洪福齐天,我大宋才出了江逐流这个奇才!” 阿布杜不理睬狂喜的宋人,却一脸希冀地对江逐流说道:“江学者,为什么商高四问不能用尺规解出来,我还没有听你解说。不过今日你即使解说出来,我也听不进去了,因为我的脑子里一下子塞了太多的东西进来。” 国子监算学博士杨清在一旁暗自偷笑,这番邦和尚,人都是用心去思考,用心去想,他偏偏说是脑子。脑子里塞太多东西,心就不能思考了吗?真是奇谈怪论! 阿布杜继续说道:“江学者容我回去考虑几日,把今天听到的东西好好整理消化一番。如果这几天内江学者有宽裕的时间,我再登门向你请教,不知道江学者可不可以答应我呢?” 江逐流本来还打算用代数式来讲解析几何,没有想到阿布杜看完代数式就认输了。看来这番邦和尚倒也不是奸滑之辈,输赢之间很是干脆利落。看来黑衣大食在培养学问家上倒是很有一套,令人不能小觑啊! 江逐流拱手道:“多谢阿布杜大师相让,江逐流侥幸赢得一局。” 阿布杜摆手道:“我没有相让,你也不是侥幸,是我的的确确不如你。我输了就是输了,没有什么好说的!” 江逐流本来想交代两句场面话,没有想到阿布杜却不喜欢这一套。 “呵呵,大师这么爽快,倒是江舟有点小气了!”江逐流笑道:“至于大师和我相约之事,我目前还不能明确答复你,因为我不知道能不能抽出时间。不过请大师放心,只要我有空闲时间,一定会和大师继续探讨代数与形学问题的。” 阿布杜深深冲江逐流鞠了一躬,道:“非常感谢江学者的慷慨!” 然后阿布杜上前几步,向着珠帘行了个单膝跪地的大礼:“尊敬的大宋朝的皇帝,这场辩论赛阿布杜认输,任凭大宋皇帝处置。” “呵呵!”珠帘后传来一声朗笑,老太监陈琳连忙上前挑起珠帘,一个身影缓步走出珠帘。 江逐流听到熟悉的笑声,心头狂跳,猛然抬头看到珠帘后走出的人,不由得如受雷殛,当场呆立! —————————— 情人节快乐! 推荐一本旺书《山贼记》 愿天下有情人皆成眷属! 第七十二章 天子门生 关于商高四问完全是江逐流杜撰,完全是为了忽悠阿布杜,众书友切莫当真。老夏无意挑战欧几里德大师在几何学上的地位:) ————————- 涿州赵莘! 江逐流脑海中立刻浮现出烫金名刺上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原来,涿州赵莘便是涿郡赵祯,乃当今皇上! 赵祯和江逐流目光一碰,微微一笑,便自移开,颇有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意味。他长身立在阿布杜跟前,沉声说道:“阿布杜,你可服我****威仪?” 阿布杜答道:“尊敬的大宋皇帝,江学者胸怀万物,深不可测,阿布杜实在是佩服!” 阿布杜的意思是我佩服的是江逐流的学识,而不是所谓的****威仪。 赵祯知道阿布杜意思,他微微一笑,也不揭破。我堂堂大宋皇帝,岂能和一个蛮夷之人计较文字细节上的得失? “阿布杜,你知道就好。朕看你远途而来,车马劳顿,甚是辛苦。”赵祯安抚了阿布杜两句,然后高声喝道:“来人,赏赐阿布杜法师白银五百两,绢绫十匹,送阿布杜法师回会同馆歇息。” 阿布杜再施一礼,躬身退下。 赵祯又道:“江舟!” 江逐流连忙答道:“草民在。” 赵祯微笑道:“这次你在朝堂之上扬大宋之天威,搓蛮夷之锐气,表现很是出色,朕甚是欣慰。你说,朕该怎么赏你?” 江逐流低头答道:“草民此次能够一挫阿布杜,完全是仰皇上之威仪,托太后之洪福,草民自身哪里有半点功劳?若说是赏赐,草民这次能够得窥天颜已经是莫大的福分,再奢求其他即是谮越之举,草民安敢妄想?草民不求别的,只求陛下和太后安安康康,便是我大宋百姓之幸哉!” 江逐流这一个多月来苦研权谋之术,这奉上之道虽然不够娴熟,但是说出来也像模像样。其中的生硬疏漏之处,在别人听来不过是因为第一次见到皇帝内心紧张所致,惟其如此,江逐流这番举动才显得真诚自然。 赵祯龙颜大悦,虽然明知江逐流是在拍马,但是这话听起来就是舒坦高兴。 丁谓人老成精,心说这江逐流还真不能小看,不说别的,就这胜不居功之举已经深谙进退之道。 “还真是难得。”赵祯微微一笑,“既然如此,我也不另外赏赐于你。朕观你算学方面表现优异,可谓我大宋算学集大成者。但是有一得则必有一失,你把精力都用在研习算学方面,于孔孟之道一定有所疏失。因此,朕思忖了一下,觉得你以后要多把精力用在研习孔孟之道上。” 江逐流心说来了,这赵老三还是记得当日我在春风楼说的话,他当日的语气中就有所不满,今日得着机会,自然是要训诫我一番。 “草民谨遵圣命,今后当把主要功夫花在孔孟二圣的经论上。”江逐流低头答道。 “呵呵,如此甚好!” 赵祯笑了两声,忽然面容一肃,道:“来人,传我旨意。即日起着河南府伊洛学子江舟入国子监研习孔孟之道。” 应天书院和太室书院的众学子面露羡慕之色。这江逐流可是撞了大运,一步登天了。国子监是宋朝最高学府,能进入里面上学的全部是官宦子弟,而且国子监的学生可以不用参加科举,他们只要参加吏部单独为他们举行的诠试,只要通过就可授受官职。而那吏部的诠试不过是走个过场,相比科考而言简直要容易上十倍。 江逐流也没有想到,赵祯表面上是惩戒他,实际上却让他迈进了准官员的大门。作为国子监的学生,江逐流只要参加吏部的诠试,通过后就会被授予官职。不过这种方式晋身官场也并不是没有缺点,通过这种方式晋身官场相比正统的科举出身的官员,有点名不正言不顺的味道,相应的,得到重用的机会也较少。但是对于江逐流来说,却不存在这个顾虑,因为他是皇帝钦点进入国子监的,是皇帝眼中的红人,以后还怕缺少被重用的机会吗? 退一步说,即使钦点江逐流为心血来潮,日后兴致淡了,想不起他,江逐流还有别的途径以求在官场更进一步,那就是可以直接参加礼部的省试,只要能通过,照样可以参加殿试博取状元的功名。 江逐流心中正在权衡进入国子监的得失,那边却有一人站了出来,高声叫道:“启奏陛下,臣反对伊洛学子江舟入国子监。” 赵祯一看,却是秘阁校理范仲淹。 他微微一笑:“范校理,这又是为何?” 范仲淹躬身道:“陛下,按我大宋国子监规制,非我朝廷七品以上官员嫡亲子弟者不得入读国子监。江舟方才虽然立了大功理当奖赏。但是微臣以为,无论何种奖赏,都不得以破坏朝廷现有规制为限。因此,微臣斗胆建议陛下撤除江舟进国子监的圣命,对其另行封赏。” 太室、应天两书院学子暗喜,希文大人果然刚直不阿,江逐流有何才能,不就是回答对番邦和尚几道题,就妄想晋身国子监了么?还是希文大人深明大义,敢冒犯天颜为民请命。 丁谓等大臣却心中暗哂,这范校理也太迂直古板了吧?一个国子监的学生值得如此计较吗?况且又是陛下亲自下的圣旨,你这不是成心让扫陛下的兴致吗? 赵祯点了点头,微笑道:“范校理说的甚有道理,是朕的疏忽,容朕思忖一下。” 江逐流暗自摇头,这范老古板也太较真了吧?这等小事你都要搅和? 赵祯沉吟了半刻,忽然一笑,似是想到什么,他对江逐流说道:“江舟,朕来问你,你可愿意拜朕为师?” 江逐流一愣,马上躬身拜道:“草民愿意!谢陛下隆恩!” 范仲淹却愣在当场。 赵祯对范仲淹说道:“范校理,不知道朕的学生有没有资格进国子监啊?” 范仲淹迟疑道:“那,那自是有的。” 呆了一呆,范仲淹又道:“陛下,容臣说句冒犯天颜的话,陛下如此殿前收徒有点过于儿戏了吧?” 赵祯脸色一板,不悦道:“范校理,这集英殿本来就是朕测试进士之地,凡是在集英殿中进士的都要拜朕为师,号称天子门生。江舟今日在集英殿大挫番邦和尚的威风,朕收他为徒有何草率?莫非范校理认为朕尚未够资格做江舟的师父么?” 范仲淹一愣,额头上有细微的汗珠冒出。他再是刻板,也知道赵祯今日下定了让江逐流进国子监的决心,自己若在阻拦,可真是有点冒犯天颜,不识抬举了。 “陛下圣明!是臣过于唐突。”范仲淹躬身退下。 赵祯微微一笑,大声对江逐流道:“江舟,还不拜见师父?” 江逐流连忙躬身在地,口中连叫参加师父。心中却道,这是什么辈分?一个多月前还是我的三弟,转眼之间却又成了我的师父。 赵祯满脸含笑道:“徒儿请起,为师命你即日起到国子监修习孔孟之道,你务必上心研读,不要坠了为师的面子。” “谨遵师父教诲!” 赵祯又道:“应天书院和太室书院众学子也立了大功,传朕的旨意,每人赐绢绫一匹,白银五十两。” 应天书院和太室书院学子立刻齐声回答道:“谢陛下隆恩!” 他们的声音甚是洪亮,每个人脸上都得意洋洋,仿佛他们真的立下大功一般。 ————————— 道歉:众书友,《大宋之天子门生》今日明日都只有一更,望书友们见谅!老夏日后定当补上。 第七十三章 师父耶?三弟焉? 当天晚上,奉皇帝之命,在宰相府摆了下来庆功宴,宰相丁谓代表皇帝替众学子轻功。在庆功宴上,江逐流就成了当之无愧的主角,杯来盏往的,喝了不知道多少杯美酒。好在江逐流有一副被现代高度白酒锻炼出来的胃,应付起宋朝的低度水酒倒也轻松自如。 席间江逐流暗自留心丁谓的举动,果然,他发觉丁谓有意无意间都在向他示好。堂堂的一个宰相,能对一个刚刚进入国子监的学子如此示好也是奇怪。莫非真如张震所说,其中有什么缘故? 酒席宴罢,丁谓遣散众人,独留江逐流。 到了书房,丁谓喝退左右,和江逐流相对而坐。 “逐流贤侄,老夫曾听我那不争气的族孙说过,有一江姓学子才华横溢、文冠伊洛,当时老夫尚且不信,今日一见,才发觉其言不虚。”丁谓摇头叹道:“和传言比起来,贤侄甚至更为出色,除了文满洛阳之外,贤侄的算学造诣,也鲜有人能望之项背啊!” 江逐流含笑抱拳:“惭愧!丁相谬赞了!江舟只是托圣上之洪福,侥幸赢得阿布杜而已。” 丁谓捻须笑道:“贤侄好生谦虚。老夫甚是喜欢。” 江逐流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心中却打着以不变应万变的主意,就不信你把我留下来只是为了夸奖我。但是如果丁谓不说明来意,江逐流也不出言发问,只是一味的谦虚。 丁谓夸了半天,见江逐流还没有上道的意思,只好主动说出意图了。 “逐流贤侄,老夫怜你一身好才学,想提拔于你,现有一差事,不知道贤侄是否看在眼里?” “承蒙丁相抬爱,江舟不胜感激!”江逐流欠身回答道:“不知道是什么差事,丁相可否说给江舟知晓?” 丁谓道:“老夫乃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眼下西平王欲自立称帝,契丹铁骑又不时滋扰边关,正值我大宋多事之秋,老夫日思夜虑,积劳成疾,然不敢丝毫偷闲,以误我大宋国事。” 江逐流抱拳道:“丁相劳苦功高,忧国忧民襟怀江舟实在是佩服!” 丁谓苦笑一下,又道:“然老夫又兼山陵使,为先皇修缮陵墓。此事也事关重大,不可有丝毫疏忽。老夫分身乏术,唯求寻找一人能为老夫分忧解难。可遍寻国子监、判天司等处,算学见识高于老夫者乏几无人,老夫又怎能放心让这些人等代老夫都督此事?” 听到这里,江逐流已经明白丁谓的来意了,想让自己帮他督建皇陵修缮工程。看来这个工程必不轻松,否则以丁谓令现代人都佩服的运筹统营能力,监督一个修缮工程还不是轻而易举的吗? 江逐流又想起张震交代的话。张震必定是知道这件事情,然后才推测出这次他如果和阿布杜的算学比拼中赢了之后,丁谓必然招揽于他。 丁谓双眼饱含期待地看着江逐流道:“江贤侄,你可否愿意到老夫手下任一差事,帮老夫分担点忧愁?” 江逐流连忙拱手说道:“丁相,江舟才疏学浅,为先皇修缮陵墓之工程事关重大,又岂是江舟所能承担起的?丁相还是另请贤能吧。” 丁谓摇头一笑道:“哎,贤侄何必自谦若此?贤侄所需要做的,只是督算一下工程用度,核查一下土木草图,看看其中可有纰漏。以贤侄今日在集英殿所表现出的算学、形学水平,乃是此事的最佳人选。贤侄莫要推脱,老夫可以担保贤侄在皇陵督造完毕之后飞黄腾达,平步青云。” 丁谓对江逐流许下了重诺,意思是只要你肯干这差事,我以宰相的身份担保,事后你必定发达。丁谓为什么要拉拢江逐流呢?并不是因为忧心军国之事,而是要应付应天府府尹晏殊、洛阳通判王曾等人的反制攻势。其中王曾是前任宰相,应天府尹晏殊是皇上还在当太子时的东宫老师。若在往日,有了刘太后的撑腰,丁谓也不惧怕此二人,奈何现在丁谓和刘太后之间也有了嫌隙,所以丁谓要打足精神来应付这些事情,所谓朝堂之上,如履薄冰。 可是身兼山陵使也是责任重大。而他的副手,担任山陵都监的则是太监雷允恭。雷允恭飞扬跋扈、不学无术又好大喜功。作为丁谓政治上的盟友,雷允恭是个最佳人选。但是担任山陵都监,雷允恭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丁谓很清楚他这个政治搭档的品性,因此非常不放心,所以才想找一个杰出的算学形学人才替他把关,若有异常,即刻向他禀告,想那雷允恭也捅不出什么漏子。江逐流算学形学造诣深厚,无疑是替丁谓监督雷允恭的上好人选,所以丁谓才会下这么大本钱,亲自出面招揽江逐流。若是一般人,就是三叩九拜求上门来让丁谓招揽,丁谓也不一定有兴趣见上一面。 “多谢丁相美意!”江逐流一脸歉意,“此差事事关重大,可否容江舟考虑几日,再给丁相答复?” 丁谓也无意逼得太紧,在他看来,江逐流只是故意推脱,拿捏一下以提高自己的身价。古往今来的名士们都有这个毛病,即使大智如诸葛孔明者,不是也要刘皇叔三顾茅庐吗?丁谓相信,只需缓上几日,他再度招揽,江逐流必定会*。所谓“学尽天下事,卖与帝王家。”现在朝堂上就我丁谓说了算,江逐流想卖与帝王,不投靠我还投靠谁呢? 他那知道江逐流却不是这样想的。江逐流只怕当场拒绝会让丁谓下不来台,所以来个日后再说,缓和一下,再想一个稳妥的办法推辞掉丁谓。张震既然能算到这一步,还要求他不要答应丁谓的招揽,说明其中必有缘故。自己既然到了汴梁,张震一定也跟了过来。现在只要等师父找上门来和自己联系就是。 丁谓亲自把江逐流送出相府,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 “逐流贤侄,你回去好好思忖一下,尽快给老夫答复。时不我待,贤侄莫要错过大好机会!” 江逐流深鞠一躬,道:“江舟自是晓得。多谢丁相美意!” 回到驿站,江逐流洗漱一下,正好休息,忽然听到门外有人叩门。 “江二哥,可否记得小弟?” 一青衣书生推门而入,正是当今圣上赵祯,他身后跟着一个老得几乎走不动路的褐袍老者,正是老太监陈琳。 “参见陛……”江逐流忙要下拜,赵祯一手扶住他,一手却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生生把江逐流到了口边的话逼了回去。 于此同时,老太监陈琳已经把房门关好。 “呵呵,江二哥,这里只有赵莘赵三弟,没有旁人。” 赵祯呵呵一笑,那边陈琳过来要替他掸椅子,他摆了摆手,让陈琳退下,自己用袖口随意掸了掸,撩袍坐下。 江逐流笑了笑,却没有说话,内心有一点点紧张。虽然他来自现代,人人平等的思想观念已经根深蒂固,但是和国家领导人同处于一个小房间,还是有点不自然。 “江二哥,你愣什么呢?”赵祯又笑道。 此时江逐流已经从最初的紧张中回过味来,回复到他一贯的淡然洒脱作风上去了。他看房间内唯一一张椅子已经被赵祯坐了,就撩起长袍盘腿坐在床上,这才笑道:“我是在想,我是该称呼你师父呢,还是该叫赵三弟。” “哈哈!”赵祯仰头笑道:“私下里你可以叫我赵三弟,人前你必须叫我师父。这样我俩就扯平了,谁也不吃亏。” “赵三弟,”江逐流戏谑道:“你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啊?” 赵祯一笑,道:“当然是想念江二哥了。” 说道这里,赵祯忽然又道:“江二哥,当日我留给你的名刺,现在何方?” 江逐流从床头拿过包袱,从路面拿出用上好宣纸包裹的整整齐齐地烫金名刺,对赵祯道:“三弟,二哥随身带着呢!” 赵祯含笑点头,似是对江逐流如此重视他的东西非常满意,他指着名刺说道:“江二哥你可要保存好,今后你可以凭这张名刺求我一件事情。如果你把名刺丢了,那么我当日之言就做不得数了!” 江逐流一听,连忙小心翼翼地把名刺包裹起来,放入包袱之中,然后压在褥子底下,又放上枕头,压上被子,其动作之夸张,很惹赵祯发笑。 “好了,江二哥,不和你说笑了。今日赵莘前来,一是感谢二哥在朝堂之上的精彩表现,长了我大宋的志气;二是想向江二哥请教一些问题。”赵祯收了笑容,正色说道。 江逐流也正经起来,道:“三弟你只管讲来。” 赵祯说道:“江二哥,据你看来,西平王派阿布杜前来是什么用意?” 江逐流道:“试探我大宋、激怒我大宋,为兴兵作乱找借口而已!” 赵祯点头道:“朝中大臣也是如此之说。江二哥,你觉得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江逐流想了一想道:“此等大事牵一发而动全机,所以要通盘考虑。我要先问三弟一些问题,然后才能告诉三弟我的判断。” —————————- 广告一下: u./showbook.asp?bl_id=159631一个特种兵回到1937年,他会干什么?值得期待。。。。。。 第七十四章 上兵伐谋(求月票) 第七十四章上兵伐谋(求月票) 《大宋之天子门生》周一上架,弟兄们如果有月票,记得支持一下老夏:) ————————————- 赵祯道:“二哥尽管问来,小弟当言无不尽。” 江逐流道:“对于西平王僭越之举,三弟可有一战的决心?” 赵祯双拳紧握,清秀的面孔胀得通红,恨声道:“赵德明如此欺朕,朕当得一战!” 江逐流也不劝慰赵祯,等了半日,见他情绪平复之后才道:“太后可有一战决心?朝中文武大臣可有一战决心?” 赵祯叹了口气道:“太后举棋不定。朝中文臣武将意见不一,或剿或和,相持不下。” 江逐流继续问道:“我朝有军队几何?” 赵祯想了想,道:“我大宋现在有禁军精锐四十五万,厢军士卒四十八万,合计起来有九十三万之众。” “西平王军队几许?” 赵祯道:“据枢密使张耆所言,西平王麾下兵卒不及二十万。” 江逐流道:“三弟,据我所知,当朝太祖时有禁军十九万三千,太宗时有禁军三十五万。然太祖太宗四处征战,文臣武将皆曰之善,无一人有求和之言。及至真宗,禁军增至四十万,而文臣武将反有求和之言,乃有澶渊之盟。及至三弟,禁军高达四十五万余众,面对西平王赵德明不及二十万蛮夷士卒,文臣武将求和之声却愈烈,何也?” 赵祯摇头,脸上迷惑不解。 “无他,精锐不精而已!”江逐流替赵祯说出答案。 “精锐不精?”赵祯脸上露出深思的神色,口中道:“此言何解?” 江逐流道:“三弟,你可知四十五万禁军中二十岁以下的士兵占了多少?四十五岁以上的士兵又占了多少?这中间究竟有多少是二十岁至四十五岁之间能够真正打仗的士兵呢?” 赵祯赧然,“这个我从未听枢密使提过。” 江逐流道:“在我大宋军队,一朝从军,终身为兵。纵使年迈体弱,手不能持刀,臂无力开弓,仍充禁军之数。从太祖起至三弟当朝,有近七十年,这中间有多少精锐之师成为年迈之卒?” “咳咳!”赵祯倒吸了口凉气,咳嗽起来。 江逐流冷冷地继续剖析下去。 “按我大宋祖制,每逢饥荒之年,必招饥民入伍,以防民乱哗变。这些饥民多老弱病残却不加筛选地招入禁军,又缺乏训练。老军不能参战,新卒不识战阵,这样的军卒也能叫精锐之师吗?” 虽是初冬,赵祯头上却有细小的汗珠渗出。 “下边士兵如此,上面的将领又如何呢?”江逐流道:“我朝实行更戍法军队定期交流换防,出戍各地的军队三、二年轮换一次,大部分妻、子都留在京师,这样,将帅士兵留恋家眷,毫无求战之心。更严重的是,军队换防,而将领却不随之更动,说什么‘将不能专其兵,兵不至于骄惰’,可是这样‘兵无常帅,帅无常兵’、‘兵不知将,将不知兵’又如何打仗?所以我大宋虽然有四十五万禁军之众,实际能作战的可能不及半数。这和赵德明的实力相差无几,又加上辽国在一旁虎视眈眈,我与西平王开战,胜负之数可想而知。” 赵祯冷汗淋漓,呆了片刻,才涩声说道:“果然严重如此?为何从未有臣子向我陈情?难道是他们不知道其中的情势?” 江逐流淡淡一笑,道:“若是他们不知道其中的情势,又如何怕死畏战,一味求和呢?” 哐的一声,赵祯的拳头重重地砸在桌子上,咬牙说道:“众臣安敢欺我如此焉?” 江逐流默了半晌,才接声说道:“三弟,这是你赵氏祖宗家法,那些臣子何敢出言?” “那二哥你又安敢出言?” 江逐流望着赵祯说道:“这里只有三弟赵莘,而无当今圣上,我为何不敢说呢?” 赵祯无语。过了片刻,他才又道:“难道我就任西平王欺到头上吗?” 江逐流道:“西平王赵德明应也无必胜把握,否则,他早就公然称帝,还用如此大费周章吗?因此,此事并不是无可挽回。” 赵祯阴沉的面孔上终于出现一抹喜色,他拱手对江逐流道:“二哥快快讲来!” 江逐流道:“兵法曰,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次伐兵,其下伐城。故善用兵者,修道保法,故能为胜败之政。” 赵祯道:“晏殊太傅整日里教训我的都是孔孟之道,兵法却很少接触,二哥能否给我举个例子,讲一讲这句话该如何理解。” 江逐流没有想到,宋太祖赵匡胤、宋太宗赵光义如此能征善战,到了小皇帝赵祯这里,竟然连兵法也不懂得。 江逐流略微想了一下,指着立在门边打盹的老太监陈琳说道:“三弟,就以他为例吧。比如他幼年的时候,和哥哥弟弟三个人一起睡午觉,然后他尿床了。” 老陈琳没有想到自己站在一旁也招来无妄之灾,他心道,我什么时候尿过床啊?胡闹! 赵祯大感有趣,还从来没有人用这么粗俗的语言给他讲习兵法,口中追问道:“然后呢?” 江逐流一笑,继续说道:“如果他对妈妈说道,别打弟弟,是我尿床的,此乃伐谋。如果他对哥哥说,待会儿你向妈妈证明不是我尿的,我也向妈妈证明不是你尿的,此乃伐交;如果他威胁弟弟道,如果你不向妈妈承认是你尿的,我就整死你,此乃伐兵;如果他弟弟不怕他语言吓唬,他就痛打他弟弟,迫使他弟弟屈服。然而他又因为打架被妈妈修理了一顿,这是最下策,谓之攻城!” “哈哈!”赵祯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出来了,“二哥,你真是太捉狭了。” 他指着陈琳问道:“陈公公,你当时是怎么做的?” 陈琳无奈,躬身说道:“禀陛下,小的年老糊涂,记不得了。”说着还狠狠地瞪了江逐流一眼,意思是说,小子,真有你的,咱们走着瞧。 江逐流是看赵祯心中郁闷,故意找乐子逗他开心,此时见他心情舒畅了不少,这才正经说道:“所谓伐谋,就是用谋略挫败敌方的战略意图或战争行为,伐交则是巧妙利用外部力量战胜敌人,伐兵则是利用自己的力量优势迫使敌人屈服,最下之策伐城,所谓杀敌一千,自伤八百,是不得已而为之,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赵祯连连点头。 “伐谋和伐交都是讲求的是不战而屈人之兵,是我们大宋目前对付西平王赵德明的最佳办法。”江逐流道:“我们先来看伐谋。我大宋朝可以派细作到西平王那里去,或用金银珠宝收买贿赂赵德明麾下将领,使他们之间产生分化,将帅不能一心,或唆使赵德明几个儿子之间为争****之位展开争斗,我们暗中支持一方,分裂西平王的势力。如此一来,纵然不能真正瓦解西平王的称帝野心,也必将延缓其准备的步伐,使其三五年内无暇东顾。而我大宋则可以利用这三五年的时间内选良将,外练精兵,到时候即使赵德明起兵作乱,我们也不惧怕于他。” “此计甚妙!”赵祯抚掌说道。 “再来说伐交。”江逐流来到桌子面前,取过茶壶放在中间道:“三弟,这个茶壶好比我大宋。” 然后又取了四个茶杯,分别放在茶壶正北、西北、正西和西南方。 江逐流指着四个茶杯说道:“这四个茶杯从正北到西南方依次为辽国、西平王赵德明、吐蕃诸部和大理国。” “大理国一向与我大宋交好,又与西平王远隔万里,素无联系,因此我们这次就不考虑在内。” 江逐流把西南方代表大理国的茶杯拿掉。然后又拿了三个茶杯盖子摆在代表西平王的茶杯周围。 “西平王辖地周围除了我大宋、辽国和吐蕃诸部外,还分别有三个小国,分别是西州回鹘、甘州回鹘和黄头回鹘。”江逐流指着三个茶杯盖说道。 赵祯盯着桌面,认真的听江逐流分析。 “现在,西平王欲自立,不光是涉及到我大宋,还涉及到辽国、吐蕃诸部和西州回鹘、甘州回鹘以及黄头回鹘。” 江逐流手指围绕这代表西平王的茶杯转了一圈。 赵祯点头,朝堂内那帮文官武将讨论起西平王僭越之举来多是什么我****之邦,彼蛮夷之地。主战的要求以****不测之军威讨伐,主和的则主张以****仁义之心感化,如是等等。有一些目光稍微长远一点的最多是提到辽国,象江逐流今日这样把吐蕃诸部、西州回鹘、甘州回鹘以及黄头回鹘等蛮夷小国也考虑进去的赵祯还是第一次见到,所以倍感兴趣。 “无论是辽国、吐蕃诸部还是西州、甘州和黄头回鹘三个小国,都不会希望身边崛起一个强敌,因此我们宋朝可以派出使臣,和他们联系,让他们和我们联手向西平王施压。假如西平王向其中一个国家开战,其余诸国一定要联合发兵,迫使西平王首尾不能兼顾,如此一来,西平王纵使平息了内乱,也不敢轻易行动。这又给我朝几年准备时间。待到我朝实力恢复,则可以联合诸国一起发兵庆州,灭了西平王这个眼中之钉。” 赵祯抚掌大笑:“如此甚好!有江二哥在此,何惧区区一个赵德明?” 江逐流却道:“三弟,这伐谋伐交必须和我大宋富国强兵策略相辅相成,若是我大宋实力软弱,纵使伐谋伐交计策再好,也只能延缓一时,保不得一世。所以从根本上来说,还是要加强我大宋自身实力,如果我大宋实力强横,对付一个庆州之弹丸之地又何必用伐谋伐交这么费时费力的事情?直接发兵灭了他不就得了?” 赵祯点头道:“二哥说得极是!今日听二哥一席话,拔去了横亘在赵莘心中的一块大石。我明日和太后商议,让几位重臣商议一下,按照二哥的计策行事。” 顿了一下,赵祯又道:“我今日在朝堂之上本说让你到国子监研习孔孟之道,眼下看来,此举委实多余。你现在的才干就足以堪当大用。明日我和参政知事鲁中道商议一下,看授你一个什么官职,到下面历练两年,等累积一下资历,再调回朕的身边。” 江逐流喜道:“如此甚好,我正好可以避过宰相丁谓。” 赵祯惊讶道:“丁谓?二哥何出此言?” 江逐流就把丁谓招揽他的话说了。 赵祯摇头道:“丁谓为官奸邪,他日太后若还政于我,我必废此人,二哥你拒绝他端是正确。看来此事不宜延迟,明日我就让鲁大人上本,授你官职。不知道二哥心中可有属意的职位?” 江逐流道:“我没有功名在身,所倚仗者不过是小胜阿布杜的些末功劳,因此,出任一些不入流的官职尚可。三弟将我派至王曾王大人的手下担任辅官即可。” 王曾担任过两任宰相,江逐流想到了他手下,一定会获益匪浅。此外江逐流还有另外一方面的考虑,辅官也是官!那就是河南府管辖着河内县,江逐流在河南府任职,正好可以回江村省亲,到时候看江金川这老东西如何面对他。 这等小事在赵祯看来自然是绝无问题。虽然说大权大半掌握在太后手里,但是身为皇帝,任命一个七品以下的辅官的权力还是有的。 看天色不早,江逐流就催赵祯回去,赵祯谈兴甚浓,虽不愿意,但也无奈,只好和江逐流挥手告别,其依依不舍之意甚切。 送赵祯到门口时,陈琳忽然用手挡了一下江逐流,口中道:“江公子请留步。” 江逐流感觉手臂微微一麻,旋即正常,不虞有他。 是夜,江逐流在梦里击浪逐流,其意甚酣。天亮,忽然发觉床上潮湿不堪,忙查看去,原来不知何时,他竟然尿满了床铺…… ——————- 推荐强书《光速铁匠》 链接:u./showbook.asp?bl_id=157631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第七十五章 荥阳县丞 江逐流知道着了老太监的道,暗叫晦气,再回想起陈琳那日在阿布杜面前的神奇表现,方才明白这外表看起来半死不活的老棺材瓤子竟然是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难怪小皇帝赵祯会带他随行。再深想一下,那日在洛阳,陈琳一定也在小皇帝附近,只是隐藏在暗中,没有露面而已。不过堂堂一个武林高手,竟然会和他如此计较,心胸也太狭隘了吧? 江逐流吃过早饭,就在驿站侯着。既然小皇帝赵祯已经答应了今日早朝让鲁宗道上本,那么任职洛阳的公文很有可能今天就会送过来。可是江逐流等了一天,竟然没有什么消息都没有。 第二日,应天书院和太室书院的学子离开驿站返回书院,诺大的驿站顿时空了大半,江逐流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又在驿站等了一日,还是没有任何消息。江逐流心中就奇怪,即使小皇帝这里没有消息,宰相丁谓那边也应该有个音讯了吧?丁谓不是让他帮忙都监皇陵修缮工程吗?难道也改变了主意? 第三日,江逐流实在憋不住了,打算去拜访一下范仲淹。在汴梁城,除了小皇帝就剩下他勉强可以算是江逐流的故交了。可是秘阁乃皇家重地,岂是一般人能随便进出的?江逐流无功而返, 见范仲淹都这么难,想见小皇帝就更不用说了。江逐流遂死了叩见赵祯的心,却直奔国子监而去,怎么说他也是皇帝御口亲封的国子监学生,到国子监看看总是可以的吧? 有国子监小吏把江逐流带到监门官处,监门官显然知道江逐流大名,一见江逐流离座而起,双手作揖,随之又把江逐流请到国子监判监事处。 国子监设判监事两人,分管国子监一切事务,职位就相当于后世国家最高学府的正副校长。这两个职位在几十年后宋神宗登基后撤销,改设国子监祭酒一人总掌一切事务。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两位判监事见了江逐流之后也是客气有加,丝毫没有校长接见学生的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但是江逐流一提到来国子监研读孔孟著作,两位判监事立刻就支支吾吾起来,说情况可能有变,尚须圣上最后裁决。 被两位判监事客客气气送出国子监门口,看着两位判监事大人又是鞠躬又作揖的客气样子,江逐流哭笑不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啊?让他香饽饽转眼变成神仙不收阎王不留的人物啊? 到了第四日,江逐流正在房间发呆,忽然间来了两位公差,道吏部铨司有请。江逐流知道,吏部铨司又称为流内铨,乃主管北宋低级文官授受、考核与升迁。现在铨司有请,那么一定是任职洛阳的事情有眉目了。 江逐流大喜,终于可以回洛阳了,终于可以见到日思夜想的冬儿了。 到了铨司后,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官员立刻满面笑容抱拳向江逐流道喜。吏部的公差告诉江逐流,此乃铨司权判流内铨事刘风刘大人。 江逐流连忙抱拳还礼,两个人又客气一番,江逐流才坐在下位。 刘风拿出一封吏部公文,笑着对江逐流说道:“恭喜江大人荣升八品县丞!” 江逐流一愣,心道不是到王曾手下任职吗?怎么又变成八品县丞了呢? 他一拱手,道:“刘大人,可否讲的清楚一些?在下一头雾水呢!” “江大人,你已经是朝廷命官了,在上司面前要自称下官而不是在下。”刘风笑呵呵地提醒江逐流。 “多谢刘大人提点,下官感激不尽!” “呵呵,江大人何须客气。你我以后同朝为官,今后就是同僚。虽然江大人目前职位稍显卑微,但是江大人前途远大,日后发展非刘某所能比拟的。” 说道这里,刘风忽然压低了声音对江逐流说道:“江大人,能够同时得到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丁谓丁大人、枢密使钱惟演钱大人、参知政事鲁宗道鲁大人同时举荐者,据刘某所知,江老弟是第一人啊!” 这关系越拉越近,转眼就从江大人变成江老弟了。 不过刘风说得倒也不差,丁谓乃当朝宰相、鲁宗道乃当朝副相、枢密使钱惟演手握全国军队调拨大权,哪一个人拿出来都是权势滔天,可是,这三位朝廷大员竟然同时举荐江逐流一人,确实罕见。 江逐流苦笑道:“刘大人,能否先说明白下官到何处任职啊?” 刘风笑道:“京畿道荥阳县。荥阳县乃京畿上品县,县丞乃正八品官职。江老弟没有功名在身,能直接授任正八品县丞,很是惊人呢。” 说道这里,刘风压低声音说道:“荥阳县知县一职空缺,江老弟到了荥阳,就是一手遮天的人物,县里所有事务取夺有你,甚是痛快。你可知道,在吏部流内铨有多少进士出身的人眼巴巴地盯着这个职位吗?” 江逐流摇头,心中纳闷,不是说洛阳吗?怎么又变成荥阳县了呢? 刘风哈哈大笑,拍着江逐流的肩膀说:“可是现在,这个肥缺就是老弟你的了!” 江逐流道:“刘大人,下官出任荥阳县县丞一职,可是丁谓定大人、鲁宗道鲁大人和钱惟演同时举荐的吗?” 刘风摆手道:“非也。丁谓丁大人举荐江老弟出任山陵使薄记官、鲁宗道鲁大人推荐你出任河南府洛阳推官,这出任荥阳县县丞一职却是枢密使钱惟演钱大人举荐的!” 原来这么复杂啊?江逐流低头寻思,枢密使钱惟演为什么要举荐他?据张震的官场秘辛记录,钱惟演乃吴越王钱俶次子。他和刘太后以及宰相丁谓都有着密切的关系。钱惟演的妹妹嫁给了刘太后的哥哥刘美,刘美死后,他的儿子刘从德就由钱惟演代为照看。同时,钱惟演和丁谓又是儿女亲家,丁谓的儿子娶了钱惟演的女儿。 那么钱惟演到底是刘太后的人还是宰相丁谓的人呢?张震的官场秘辛中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从现在这件事情上来看,江逐流心中有个七八成把握判断钱惟演是属于刘太后一系的人,否则,他大可以和丁谓联合起来一起推荐江逐流出任山陵使薄记官一职。不过也可能存在另外一种情况,那就是钱惟演和丁谓暗地是一系人马,却在人前唱双簧。但是无论是哪一种可能,江逐流都无法推断出来钱惟演举荐他到荥阳县的目的。而且更为蹊跷的是,荥阳县知县竟然空缺,莫非这里有什么阴谋不成? “刘大人,请问下官几时到任?在到任之前可否容下官到洛阳一趟接过家眷?”江逐流拱手说道。 刘风正色道:“荥阳县知县、县丞空缺多时,累积了很多朝廷政务。此等朝廷公务一刻都不得耽误,所以本官希望江大人即刻出发。随身扈从本官已经给你安排好了,他们会把你送到荥阳县衙门的。至于江大人的家眷,本官已经修书一封,着洛阳派员护送到荥阳,江大人不必挂怀!” 江逐流微微一怔,这行程安排还真密集,实在有点十万火急的味道。可是这时他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话都说到这里了,说明一切人家都已经安排好了。 罢了!江逐流暗道,我先到荥阳再说,至于其中有什么奥妙,去后便知。 当下江逐流就回到驿站,果然有四个扈从等候在那里,他们已经着驿站官员帮江逐流把行李收拾好,只等江逐流回来,便向荥阳出发。看这架势,江逐流心中十分狐疑,若非荥阳就是京畿道的大县,他几乎怀疑自己是被充军发配了呢! 此时,崇文馆秘阁之内,赵祯和范仲淹君臣对坐,忧心忡忡。 范仲淹道:“逐流此去荥阳,又是一番恶斗,不知道他能否抵挡地住。” 赵祯沉默半天,略显稚嫩的脸上忽然冒出坚毅的神色:“虽然荥阳形势险恶,朕相信江舟一定会过得此关!一定会!” —————— 弟兄们,周一老夏上架,月票请给老夏留着:)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第七十六章 荥阳方家 江逐流见四扈从提着行李,牵着一头大灰驴等他上路,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这冬日里寒风凛冽,骑着头驴在路上走,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吗?他让扈从把驴子卖掉,乘船前往阳上任。爱上(..)阳位于洛阳至汴梁的汴渠中段,江逐流乘船来的时候就路过阳,知道其是一座比较大的水陆码头。 四个扈从为难地说道,从汴梁到阳是逆水而上,现在又是冬日逆风,这段水路虽然只有二百多里,所费行程却要五天以上。相比之下,走陆路最多只要一天半的时间,所耗费用也要低上许多。 江逐流却不管什么费用高低时间长短,执意让他们卖掉大驴,乘船前往。反正赴任费用由吏部负责,至于所用时间需要五天时间却正遂江逐流的意。他也不着急,就慢慢在船上泡,这五六天时间正好用来套套四个扈从的口风。 扈从们无奈,只好到集市上卖了驴子,到码头上雇了一艘小型客船前往阳。客船不大,分前后舱,前舱面积稍大,能坐五六人,中间还摆了一张矮桌。后舱面积稍小,是两个船工轮换休息的地方。 冬日里逆水逆风,好在当时中国已经使用了硬帆,虽然利用风的效率不高,但是在顶风的情况下仍能行驶。这一段运河两岸平坦,水流平缓。船行虽然缓慢,倒也不用纤夫拉纤。 前舱内摆了一个火盆,火红地木炭烧得旺旺的,把狭小的前舱弄得暖洋洋的。江逐流躲着前舱内美美地烤火,见四个扈从在甲板上吃风,心中不忍,硬把他们拉了进来。 四个扈从心中感动,他们送过多个官员上任。谁不把他们这些下人放在眼里?偏是这个江大人,对他们这么关怀。 围着火盆,江逐流就和四个扈从聊天,有意无意地套他们话。但是一个下午过后,江逐流就放弃了这种努力,因为他可以确定。四个扈从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吏部派来送他上任的差役。 不过纵使套不出话来,听听四个扈从讲讲他们以前护送其他官员上任的情况也是有趣,江逐流听了也是觉得获益匪浅。 客船就这样慢慢地沿着运河走着,吃饭基本上是买些酒菜干粮在船上解决。到了晚上,客船则会停靠上运河边的小码头,江逐流主从五人上来找客栈住宿,两个船工再则留在船上,看船连带歇息一并解决。 慢慢腾腾磨蹭了六天,江逐流终于到了阳码头。三个扈从抢着帮江逐流搬行李——其实也没有什么行李。十来本书,两件换洗的衣服而已。至于官袍,要到阳县衙安顿下来后再找人缝制不迟——一个扈从已经小步快跑。到阳县衙通报去了。 上得岸来,三个扈从让江逐流在码头等候县衙众小吏来迎接他,身为正八品地县丞,这是应得的荣耀。 江逐流却说不必,问明县衙方向,直接朝那里走去。三扈从无奈,只好跟了上去。 一行人走到半途,见迎面走过来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所到之处人群纷纷闪避在路旁。 最前面是三个人,一个是刚才去县衙通报的扈从。.另外两人左边一个是三十出头的健壮男子,他身高几乎可以追上江逐流了,虽然身着厚厚的冬装,却遮盖不住他那爆炸性地肌肉。右边却是一个愁眉苦脸地中年男人,身体消瘦,望上去整个一个消化不良兼忧郁症地患者。 那扈从望见江逐流,立刻低声对两人说了一句。健壮男子和中年男人立刻轻喝一声,带着身后众人一路小奔来到江逐流面前躬身便拜。 “阳县主簿郭松、县尉张保率阳县衙众差役参见县丞大人,属下迎接来迟,万望县丞大人赎罪!” “快快请起!”江逐流连忙让众人起来,口中道:“本官江舟江逐流,以后在阳要多多仰仗主簿大人、县尉大人以及众弟兄们,大家勿要和我客气!” 众人心中感到怪怪的,和差役们称兄道弟的县丞大人,他们还是第一词见到。 “多谢县丞大人!” 众人齐齐地回了一句,这才起身。 县尉张保着众差役在前面开道,他和主簿郭松一左一右地护从着江逐流向县衙走去。 “江大人,阳县衙无主官久矣,你这一到任,我们算是有了主心骨了!”县尉张保一看就是个粗豪的汉子,说起话来也是直来直去。 主簿郭松却愁眉苦脸地陪在一旁,默不作声。 到了县衙之后,江逐流将吏部流内的火漆公文交给郭松,郭松拆开火漆,验看了一下,遂又和张保重新拜见了江逐流——刚才在街上那是客套,这才是正式礼仪。 江逐流知道这个规矩,也不客套,泰然受了他们一拜。县丞是正八品,协助知县署理全县所有政务。县尉和主簿都是从九品,县尉负责带领衙役、乡兵抓捕罪犯,主簿则协助知县和县丞负责粮马、征税、户籍等事宜。现在主官知县空缺,江逐流就是阳县的老大,受这一拜也是理所当然的。 参拜完毕,郭松拿出知县和县丞的两套印信交给江逐流,口说道:“江大人,这两套印信属下保管很长时间了,每日里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现在终于可以放心了。” 江逐流一笑,收过县丞的印信,却把知县的印信交给主簿:“郭主簿,知县地印信暂且还是由你保管吧,等日后知县大人到任后,你再交还于他。” 郭松心中道,知县大人?猴年马月也不会过来吗?口中却道:“还是江大人保管比较好,知县印信放在属下这里,万一有个闪失,属下担当不起。” 郭松本来就长得愁眉苦脸的,这一番话说来,脸上更是凄凄惨惨地,让江逐流心中十分过意不去,觉得再逼郭松保管知县印信他就变成灭绝人性的禽兽了。不就是一副知县地印信嘛,有那么严重吗?江逐流一笑,把两副印信都装在怀里揣好。 履行完公务上的手续,郭松和张保又带江逐流到后衙走去。后衙是和前衙相连接的一个大院,却被几道墙分隔成四个院落。正北方院落最大,西边院落稍小,东边院落和西边院落一样大,却又分成了两个小院。 郭松对江逐流介绍说,正北方的院落是知县的居所,西边的院落是县丞的居所,至于东边 县尉张保和他的居所了。 郭松指着知县的院落对江逐流说道:“县丞大人,北方的院落面积最大,又向阳,位置最好,江大人如果愿意,也可以先住在这个院子里。” 江逐流摇头道:“我还是居住在西边的院子里吧,省的知县大人过来后,我又要搬来搬去。” 张保却道:“知县大人不知道何日才来,县丞大人只管居住无妨!” 江逐流心中微微一动,看来这张保知道一些东西? 四扈从和众衙役帮江逐流把西院收拾好,又着人到集市上为江逐流买来被褥,看江逐流居住的地方收拾停当,这才挥手和江逐流告辞。 江逐流一路上和四人相处颇为融洽,见四人离开,心中还有点不舍,就邀四人参加过酒宴再走,四人苦笑着道,走水路已经耽搁了过长时间,他们再不赶紧启程,回去一定会被上司责罚。江逐流很是过意不去,当下从褡裢里拿出半吊铜钱,权做四人的酒钱,又嘱咐四人,若有机会路过阳县,一定要过来相聚。 四人走后,有衙役过来禀告,说阳乡绅得知县丞大人驾到,特意在近水楼备了一桌酒席,请县丞大人务必赏光。 郭松用目光询问江逐流,江逐流一挥手道:“让他们自己吃吧,本官不去。” 郭松立刻对衙役交代:“你就对乡绅们说。县丞大人一路车马劳顿,胃口不佳,今日暂且作罢,改日有机会再聚不迟!” 衙役领命出去。 到了中午,张保提了一些酒菜过来,和郭松一起陪江逐流在小院里进餐。江逐流喝退服侍地衙役,就留下张保和郭松二人,他想在用酒把二人灌醉。从中套出一些话来。没有想到张保酒量甚好,他都有点晕乎乎了,张保依旧面不改色。至于郭松,则滴酒不沾,无论江逐流如何劝他,他都坚辞不受。让江逐流毫无脾气。 正喝酒间,忽然有一衙役慌慌张张地奔了进来,对江逐流禀告道:“县丞大人,方大公子在外面指名要见县丞大人!” 郭松和张保脸一变,郭松道:“你出去告诉方大公子,就说县丞大人喝醉了,无法见客,让他改日再来。” 衙役支支吾吾,却是不敢挪动脚步。 张保站了起来道:“江大人、郭主簿,你们二人只管饮酒。我去把方大公子支走。” 江逐流却伸手按住了张保,道:“县尉大人。你且坐下。” 江逐流又扭头对衙役一笑道:“你着那个方大公子在外面稍侯片刻,本官马上就到。” 那衙役看了一眼郭松。郭松叹了口气,挥了挥手,那衙役这才出去。 见衙役出去,郭松又叹了口气,对江逐流说道:“县丞大人,这方大公子很不好对付,你待会儿要小心一点。” 江逐流一愣,道:“这方大公子是什么来历?竟然连本官都要小心点?” 郭松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张保却怒道:“方魁也太不给面子,江大人第一日到任。他就过来,我陪江大人出去,看看他究竟能把江大人怎的!” 到了前衙,江逐流正了正衣冠,迈步走入公堂,张保跟在一边随护。 公堂正中站立一富家公子,身上那个富丽堂皇,看得江逐流眼花缭乱。江逐流实在是佩服,眼前此人穿金戴银佩玉,身上累累赘赘的至少有一二十斤吧?一个人身上挂了这么多东西走来走去,还能长得这么胖,实在是一种奇迹啊! 那富家公子见江逐流出来,立刻傲然问道:“你就是阳新任县丞江逐流?” 江逐流没理睬他,径直走向县太爷的大椅子前,掸掸了衣袍坐下,然后拿起惊堂木,在书案上面重重一敲,喝道:“堂下所立何人?” 富家公子正是方魁,他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县丞竟然如此嚣张,连他方大公子都不放在眼里,真是岂有此理! “我乃方家庄大公子方魁!” 江逐流面无表情,他又一拍惊堂木道:“方魁!你到公堂之上状告何人?” “我状告何人?”方魁大怒,指着江逐流道:“你这狗官,欺人太甚!我状告何人你还不知道吗?”说着,他挽起袖子就要冲上去。 张保立刻闪身当在江逐流面前。 这时,郭松急忙从后堂跑出来,上前拉着方魁,满脸含笑道:“哎,我说方大公子,你这么心急做什么?县丞大人今日刚到,还没有两个时辰,尚未接手公务,这案卷都没有交接,他怎么知道你状告何人啊?” 郭松一边向方魁告罪,另一只手却藏在身后,连连冲江逐流摆手。 见郭松连连告罪,方魁这才作罢,他一抖袖子,趾高气扬地指着江逐流道:“本大公子再给你三天时间,假如你还不审理我的案子,休怪我不客气!” 说罢方魁拂袖而去。 江逐流实在是想让衙役们把这个嚣张地家伙拦下来,可是见郭松连连摆手,衙役们躲在一旁畏畏缩缩,思虑其中必有缘故。也罢,先不着急,等弄清楚中间的缘故再说。 方魁这边刚走,那边又有一个衙役来报:“启禀县丞大人,方二公子求见。” 比起刚才方大公子过来时慌慌张张来,他的语气要平稳很多。 江逐流看看郭松,再看看张保,两人脸上地表情却不轻松。江逐流暗道奇怪,嘴里却吩咐衙役道:“请方二公子上堂。” 一个青衣公子施施然走上公堂,他抱拳说道:“书生方磊见过县丞大人、主簿大人以及县尉大人。” 江逐流看过去,这方磊虽然不能说是玉树临风,长得倒是白白净净,看上去一脸和气,是那种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的人,和刚才方魁的一脸凶神恶煞简直是天壤之别。 “免礼!”江逐流道:“方磊,你求见本官有何见教?” 方磊抱拳一笑道:“刚才那方魁乃是在下的大哥,他行事鲁莽,惊扰了大人,请县丞大人恕罪。” 第七十七章 谜局 呵呵,”江逐流笑道:“方二公子,客气了。令兄有你这样的弟弟真是他的福气。好了,方二公子请回吧,冲着你的面子,本官也不会和令史计较的。” 江逐流起身就要退堂,方磊却道:“县丞大人,请留步。” 江逐流停下来道:“不知道方二公子还有何见教?” 方磊面带笑容道:“县丞大人,方磊想问一下,我告的那个案子处理的怎么样了?”江逐流道:“和令兄告的是一个别吗?” 方磊摇头道:“不是一个人。家兄告的是小北,小北告的却是家兄。” 江逐流一愣,看方磊笑眯眯的,提起方魁也恭恭敬敬的,却没有想到,他竟然把方魁给告下了,更令人奇怪的是,方魁告的却是他。这两兄弟互相把对方告到县衙是为何事?再说,既然互相告对方,一个当原告,一个当被告,让官府判不就得了,这两兄弟可倒好,竟然弄成了两个案子,也不嫌麻烦!难道说,打官司很好玩吗?心中这样想,江逐流嘴上却说道:“方二公子,本官初来乍到,公务还没有来得及交接,你和令兄的案卷我还都没有看到,因此,你们两兄弟的案子怎么处理,本官尚不能给你一个明确答复。” 方磊颔首道:“县丞大人旅途劳累,是该好好休息一下。这样吧,方磊先回去,三日后方磊再来县丞大人这里听消息好吗?”说完,不待江逐流回复。便向江逐流拱了拱手,又对主簿郭松和县违法张保抱了抱拳。潇洒地一转身,施施然离去。 见方二公子离开县衙,张保和郭松紧绷的面孔这才放松下来。这让江逐流更是感到奇怪,难道在他们眼里,这个看起来彬彬有礼的方磊二公子竟然比刚才凶神恶煞的方魁大公子还要可怕吗?来到后堂,江逐流把郭松和张保叫到身边。询问他们方魁状告方磊和方磊状告方魁到底是怎么回事。张保张口欲说,郭松在旁边悄悄拉了张保一下,张保连忙闭上嘴巴。郭松开口道:“禀告县丞大人,属下和张保一个负责荥阳县钱粮征税户籍杂役,一个负责缉捕荥阳县境内地不法之徒。至于方大公子和方二公子之间的官司,我俩无权接触。所以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江逐流知道郭松和张保给他打了埋伏,但是他第一日上任,两个属下不愿意说。他也不好动强。况且郭松说地也有道理。本来这审理案件卷宗都不是他们份内的事情,他们推说不知,江逐流难道真的要用强吗?“呵呵,是本官多问了。” 江逐流笑道:“那本县的案件卷宗在哪里存放?可否领本官一观?”郭松躬身说道:“启禀县丞大人,本县的所有公文卷宗都在架阁库,属下这就带县丞大人前去。”架阁库位于县衙后堂的偏院,里面地房子看着破败不堪。江逐流笑道:“堂堂的荥阳县衙门,竟然凋敝如斯,真乃可叹。难道前任知县都没有想到要把这里修缮一下吗?” 郭松心中暗自摇头,江县丞如此年轻,又不懂丝毫官场规矩,也不知道得罪了谁,被派到荥阳这里受难。这下子,一辈子的大好前途就要葬送了啊!郭松为什么摇头?是因为江逐流所说的话。江逐流根本不知道,在官场上流行一句话,叫做“官不修衙”。为什么会有“官不修衙”的这个讲究呢?因为在宋代,新建衙门的时候可以征收专门地赋税,有一笔专门的经费而以后维修费用却是没有着落的,要维修就必须向上级打报告请求从每年地政党赋税收入中拨出专款,不过这样做潜在地危险是给上级落下一个“靡费”的印象,并减少朝廷的府库收入,会影响政绩的考核。 当然也可以在当地征收特别的税捐,而这样做的结果会与当地绅士、财主为敌。这些绅士、财主热衷的是在三地修建文昌庙、魁星楼,以保佑本地地文运,让自己的子弟进入官僚阶层。修建衙门,对于绅士、财主却没有什么现实地好处。得罪绅士、财主,由当地绅士操纵的“典情”就对州县官不利,最终会影响州县官的仕途。 当然还有一个解决维修费用的办法,就是州县官从自己那些不入正式帐目的“陋规”收入中拿出若干来充作维修经费,不过明明可以塞进自己腰包的钱财却用来办公事,这是多么让人肉痛的事。况且州县官职务只是官员们仕途上的一级台阶,把台阶擦得太亮又有何必要?所以在官场上一直流行所谓“官不修衙”的谚语,甚至认为凡热心维修衙门的官员会钉在这个职位上升不了官。所以只要衙门建筑不是太碍观瞻或有倒塌之虞,州县官绝对不会自动想起来去维修,衙门建筑也就经常是破败模样。现在,江逐流竟然说出衙门凋敝如斯的话来,不是明显的一点官场规矩都不懂吗? 郭松打开架阁库房门,请江逐流进去。江逐流进去一看,还好,房间内里面干净整洁,倒也没有江逐流从外表想象的那么破败不堪。房间净空很高,里面摆了很多几乎顶到房梁的木架子,上面用一格一格摆满了公文卷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樟脑和生石灰混合起来的味道,想来是用来防潮防虫蛀的。 郭松边走边向江逐流介绍:“那边几个木架子是用来存放朝廷和上级衙门签发的公文的。这边这些木架子是用来存放本县衙门签发的公文地。这边这些木架子是用来存放卷宗的。从第四排到第十排,存放地都是本县已经审理完毕的卷宗。前面第一排至第三排存放的都是尚未来得及审理的卷宗。” 江逐流看了看三排木架子上堆积如山的卷宗,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小小的荥阳县衙门,怎么会有这么多未审理地卷宗呢?郭松显然知道江逐流心中在想什么。他的苦瓜脸上挤出一个比哭更难看的微笑来。 “荥阳县两年都没有知县和县丞了,积累这些卷宗不算什么?” “什么?两年都没有知县和县丞了?”江逐流大吃一惊。“为什么会这样啊?” 郭松摇了摇头,却不回答。他来到第一排木架子前,拉了一张木梯子过来,从最上面一层开始往下递卷宗,张保则在下面接着。郭松从最上面一层一直取到第倒数第二层,整整取了八层的卷宗。那边张保怀抱的卷宗已有半人多高。也就是身体强健如张保,如果换一个人,早就被压趴下了。 郭松从梯子上下来,轻轻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对江逐流说道:“县丞大人,这就是方家大公子和二公子案卷地全部卷宗。” 江逐流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非常惊讶。不是吧?只是两个兄弟互相告状,竟然有这么多卷宗?如果荥阳县再多几个方家兄弟这样的人,岂不是要多修建好几个架阁库才够用吗?“有劳张县尉和郭主簿替本官把这些卷宗送到二堂去。” 江逐流淡淡的说道。转身先出了架阁库。二堂是知县和县丞办公地地方。位于前衙地公堂之后,有一大一小两个厅堂。其中大一点的厅堂是知县署理公务的地方,被称为思补堂,内含退思补过之意。 小一点的厅堂则是县丞办公的地方。江逐流来到二堂,直接进了思补堂,既然两年都没有知县到荥阳来了,他也无需矫情非要到县丞办公的小厅中去。 郭松和张保对望一眼。悄悄地跟在江逐流后面,他们能够看得出。年轻的县丞大人和方才有点不一样了。江逐流坐在书案旁边,指了指书案,对郭松和张保说道:“把卷宗先放这里。” 郭松和张保把半人多高地卷宗往书案上一放,顿时堆满了整个书案。 江逐流也不做声,拿起最上面的一册卷宗就翻看起来。张保和郭松垂手立在一旁,就这样被江逐流晾在那里,走也不是,坐也不是。过了半日,张保忍不住开口低声道:“县丞大人,你看我和郭主簿?” “哦?”江逐流抬起头来,像这才发现张保和郭松还站在那里一样,“张县尉,你和郭主簿暂且出去。等本官查阅过卷宗之后,有什么问题,再找你们商议。郭松和张保对望了一眼,郭松点了点头。 张保便和郭松一起拱手道:”县丞大人,那属下二人先告退了。” 江逐流低头翻看着卷宗,也没抬头,轻轻地挥了挥手。 郭松和张保两人蹑手蹑脚地退出了思补堂,轻轻地把房门带上。 张保伸着舌头对郭松说道:“郭大哥,这年轻地县丞大人怎么忽然间变得如此威严起来?我怎么感觉他也比前几任知县还要厉害呢?” 郭松摆了摆手道:“张老弟,先不要忙着下结论,我们还要观察观察再说。在前几任知县身上,我们吃的亏还少吗?” 张保点了点头道:“一切凭大哥拿主意。” 江逐流这边翻看着方氏兄弟的卷宗,却陷入了沉思。从卷宗来看,官司并不复杂,虽然是两起官司,其实可以并为一起,为的就是争夺家产。方家老太爷是荥阳最富有的大财主,身体很好,却忽然间离开了人世,也没有留下遗言。于是方魁和方磊就为了争夺家产闹了起来,这方魁是方家的长子,却是偏房所生。 方磊虽然是次子却是正房所生。方魁这边强调的是长子为大,要求他继承大部分家产。方磊这边却说他是正房所出,血统尊贵,应该比偏房所出的方魁多继承家产。最后方魁来县衙状告方磊谋夺家产,方磊又状告方魁谋夺家产。 方氏两兄弟都要求县衙门替他们做主,秉公断案。江逐流又看到,这两起官司从天圣二年就开始打,现在已经是天圣八年年底了,这官司却还没有一个结果。 天圣二年,荥阳县知县孙度第一个在卷宗上批示,强调长子为大,断方魁应多得家产,结果卷宗却在京畿道宪法司被退了回来。 天圣三年,荥阳县知县换成了柳潜夫,他在卷宗上批示,认为正房所出为尊,判方磊应该多得家产,结果卷宗又被京畿道宪司退回来了。 还是天圣三年,荥阳知县却成了黄之公,他在卷宗上批示,认为方磊和方魁应该平分家产,京畿道宪司曰善,着黄之公主持平分方家财产,结果黄之公分完后,方磊和方魁俱都不服,又各自起诉状,再次把对方告到荥阳县衙。 天圣四年,荥阳知县焦克家依旧沿用黄之公的断案原则,判方魁和方磊平分家产。京畿道宪司命焦克家主持分割方家财产,结果方磊方魁二人又是不服。 接下来的情况都大同小异,让江逐流吃惊地是仅仅从卷宗上来看,从天圣二年到天圣六年四年间荥阳县前后换了六任知县和五任县丞,方氏兄弟分家产的案件还没有了结。 卷宗也就截至到天圣六年,从天圣六年起,这两起官司的卷宗上再也没有任何官员的批断。这让江逐流想起,方才主簿郭松在架库房所说的一句话,荥阳县知县和县丞已经空缺了两年了。想来深知内情的官员们都是惧怕了这起官司,所以不肯来荥阳县出任知县和县丞。江逐流不由得想起铨司官刘风那张笑眯眯地脸,“多少人都盯着荥阳县县丞这个肥缺,钱惟演大人唯独保荐了江大人,恭喜江大人,你到荥阳县就一手遮天,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了解”江逐流一想起刘风这句话,就恨不得回到东京汴梁去,在刘风的脸上重重地打上一拳。 事已至此,江逐流知道自己再生气也没有用,唯今之计,就是想办法弄清楚方氏兄弟后面的势力究竟有多大,根系有多深,竟然能让六任知县、五任县丞折戟沉沙。 从天圣二年到天圣八年已经六年时间过去了,第二世界大战也不过才打了六年,现在方氏兄弟一个小小的分家产的案件竟然处理不完?可是,钱惟演为什么会举荐他来这里处理这起官司呢?他和钱惟演无冤无仇,甚至连钱惟演的面都没有见。还有,宰相丁谓和副相鲁宗道为什么不阻止钱惟演呢?难道三方势力都想看看他如何处理这起关系错综复杂的官司吗?江逐流叹了口气,要想破开这个谜局,道德要找到一把钥匙。在江逐流的眼里,能充当这把钥匙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主簿郭松。 第七十八章 郭松教子 傍晚江逐流提了一些酒肉拿了一卷布到郭松家里拜访。他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衣着非常朴素。 江逐流拱手问道:“这位大嫂请问郭松郭主簿在家吗?” 那妇人抬头望了江逐流一眼惊喜地说道:“这不是刚来上任的县丞江大人吗?外子刚刚出去您先到屋内稍坐片刻他很快就会回来。” 江逐流明白这妇人就是郭妻就抱拳道:“多谢郭大嫂。” 到房间坐下后江逐流问郭妻郭主簿到什么地方去了郭妻叹了口气道还是不是去找他们那不争气的儿子了! 江逐流连忙问怎么回事郭妻又叹了一口气这才对江逐流讲来。 原来郭松身体不好一直没有子嗣直到了他快五十岁的时候郭妻才生下一个儿子。郭松老来得子对儿子非常娇惯简直是百依百顺。慢慢的儿子就娇惯坏了这不小家伙郭林才七岁就跟一个小魔王似的把周围的人家搞得鸡犬不宁。开始人家还念着郭松的面子不愿上门告状可是郭林闹得太过于厉害别人真的受不了了纷纷上门告状。这可把郭松给气坏了可是要让他教训这个宝贝儿子郭松却舍不得五十岁上才有了这个宝贝疙瘩他怎么能下得了手呢? 就这样。郭林天天在外面闯祸郭松天天去外面赔礼道歉赔偿别人损失。郭松那一点俸禄全部都折腾到赔偿别人损失上面去了。偏偏郭林年纪幼小却不停劝郭松夫妇劝他越多他到外面闹得越厉害。这可把郭松愁坏了现在有他们在孩子闯祸了有他们担待有他们赔偿。可是长此以往下去孩子能学到好吗?他们年事已高等他们百年之后孩子再闯祸谁又来赔偿谁又来担待呢?郭松整日里愁眉苦脸地。就是为了孩子操心。 “这不刚才有一家大人来告状说郭林把人家家的孩子脸抓破了外子领着人家孩子找大夫去了。”郭妻无奈地说道显然她也不知道该拿这个宝贝疙瘩怎么办。 江逐流听沉默不语脑袋却在急转动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问道:“郭大嫂你家郭林这孩子心性如何?” 郭妻说道:“郭林虽然总惹祸心性还不错。非常孝顺只要我一哭。他就会过来劝我不要哭以后他不会再到外边闯祸了。可是他到外面一疯起来。什么都又忘了祸事照闯不误!” 江逐流又道:“郭林对郭主簿呢孝顺不?” 郭妻道:“非常孝顺每次外子生病的时候郭林就守在跟前什么地方都不去。但是外子病一好郭林马上就又疯到外边去了搞得外子总生闷气。说不如天天病倒在床上算了这样省得小冤家到外面闯祸。” 江逐流点了点头道:“郭林年纪虽小。心地却善如果能针对他这一点做做文章脾性未必改不过来!” 郭妻惊喜道:“哎呀江大人如果你真的能把郭林的脾性调教过来你可就是我们郭家的大恩人了。我和外子来世就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 江逐流摆手道:“郭大嫂何必说得那么客气?郭主簿是我的左膀右臂我自然要为郭主簿分忧解难。不过这个办法我只是试上一试成不成我可不敢保证。” 他低声对郭妻说道:“待会儿郭大哥回来你就让郭大哥如此如此……” 郭妻脸上惊喜之色连连口中连声叫道:“江大人你莫非是智多星下凡吗?连这样的办法都能想出来我觉得这个办法一定能成地!我先替外子替我那不争气的儿子谢谢你了!” 说着郭妻伏身就要下拜江逐流连忙拦住。 “哎郭大嫂先试试看再说。如果不成我们再商量别的办法。还有就是你待会儿先不要告诉郭大哥这办法是我教你的。” 在郭妻的眼里江逐流简直就是神明的化身当然江逐流说什么她听什么了。 “放心江大人我绝对不会让外子知道地。” 半个时辰过去了院门一响郭松愁眉苦脸地领着一个一身泥巴的小男孩儿进来了那小男孩儿正是郭林他边走边扭着身体象是非常不情愿。 郭妻迎上去说道:“老爷江大人过来拜访了正在正房内等侯你呢。” 郭松眉头一皱脸上苦色愈浓。 “他来干什么?” 郭妻道:“他提了一些酒肉说是要和你喝酒。” 郭松摇了摇头看了看在自己身边扭来扭去的郭林叹了口气道:“乖林儿爹爹这就让你出去你必须答应爹爹千万不要再惹祸端了!” 郭林嫩声嫩气地回答道:“爹爹你放心俺保证再也不打架了!” 郭松这边手刚一松郭林的小手立刻从他大手中抽了出来嗖地一声跑出去了。郭林脸上挂着坏坏的笑一边跑一边笑声嘀咕爹爹俺只是保证不打架了但是并没有答应不闯祸了啊! 郭松整了整袍袖这才走向正房还没进门他的声音已经传进去了:“县丞大人属下有罪劳你久等了!” 江逐流笑呵呵地站在屋内:“郭主簿说得哪里话来?江某人不告而来实在是唐突万望郭主簿不要见怪则个。” 又客套了两句两人这才分宾主坐下郭松正色道:“县丞大人不知道你今日光临寒舍有何贵干啊?” 江逐流一笑郭松这话说的很有意思明显是拒人千里之外。想想看江逐流和郭松就住着门对门现在是傍晚时分江逐流提着酒菜过来还能有什么贵干?可是郭松话的意思却很明显我这里很忙你没什么正事的话就请走吧。 好在江逐流不怕他事先已经估计到郭松会拒人门外因此就做了一些准备。 “呵呵郭主簿江某今日前来还真是有事相求。”江逐流抱拳说道。 郭松愁眉苦脸地坐在那里心想我当然知道你有事相求不就是方魁大公子和方魁二公子的事情吗?对不起我不知道。 郭松本以为他猜测正确没有想到江逐流接下来地话却出乎他的意料。 “眼下是寒冬时分到阳赴任地消息来得突然江某甚至没有来得及准备什么衣服。这不听说郭大嫂手艺高江某到布店买了几尺布料来央郭大嫂给我做一件棉袍。” 江逐流这么一说把郭松心中拟好的拒人千里地说辞全打乱了。这个这个江县丞是什么意思?眼看三日后方魁、方磊就要闹上来了他却过来求我妻子给他做一件棉袍?不是开玩笑的吧?如果方魁、方磊二兄弟的事情处理不好我看我妻子棉袍还没有来得及给江 好他就要被罢官了吧? “那个这个”郭松脑袋中一盆浆糊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逐流却笑道:“郭主簿江某这里买了一些酒菜权做酬谢。希望郭主簿不要嫌弃江某吝啬。” “那怕不合适吧?”郭松憋了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哦郭主簿嫌谢仪太少?”江逐流微微不悦“放心等大嫂为我把棉袍做好江某一定会再送上一份谢仪。” “唉县丞大人郭某不是这个意思。”郭松被江逐流绕的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他一拍大腿道:“罢了县丞大人若你不嫌弃拙荆手艺粗糙我就让她收下了。” 说着郭松一指桌子上的布匹对妻子道:“夫人还不把县丞大人的衣料收起来再帮县丞大人量一下身材尺寸。” 郭妻笑盈盈地过来收起了布料又替江逐流量了一下尺寸记录下来估算了一下对江逐流道:“县丞大人棉袍四日内能做好不耽误你穿吧?” 江逐流连忙拱手答谢:“多谢大嫂!七八日内做好即可。” 这下江逐流就有理由留下来喝酒了可是他却又不想留下来了因为今日来的目的已经完成若说喝酒郭松又不喝他一个人干喝又有什么意思? 郭松愁眉苦脸地和江逐流碰了一杯酒。却不喝下。江逐流干喝了两口就放下酒杯道:“郭主簿多谢你盛情款待。江某初到阳想道县衙外看看风土人情就不叨扰贤伉俪了!” 郭松心中有事敷衍着挽留了几句就送江逐流出门。 江逐流刚走郭妻立刻跑过来拉着郭松。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郭松又惊又喜连声道:“夫人你真是聪明这样地好办法怎么现在才想出来?” 郭妻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郭松这样说话到底是在夸她还是在骂她?好在这办法不是她想出来的要不就冲郭松这句话。她就跟郭松没完。 正想着呢又有人在门外喊道:“郭主簿你快去瞧瞧你的儿子又闯祸了!” 郭松这次却不愁了他心中有了主意正想试试灵验不灵验。 跟人到外面一看才知道郭林这小子怂恿别人把另外的一个小孩子打伤了。嘿嘿这小子说的还真不错。他保证不打架!是呀他可没有保证他不怂恿别人打架! 郭松怒气冲冲地拉着郭林的小手。把他拽到房间内。 “夫人去拿擀面杖来!”郭松凶神恶煞般叫道。 “是!老爷!”郭妻应了一声。飞快地奔向灶房拿擀面杖去了。 郭林笑嘻嘻地看着老爹老妈表演这戏剧不是上演一回两回了每次都煞有介事等到真要打的时候老爹老妈就软了他们下不去手啊。 郭夫人拿着擀面杖进来狠狠地瞪了郭林一眼。郭林嘻嘻笑着大眼睛无辜地望着郭妻。 “老爷。面杖。”郭妻把面杖递给郭松。 郭松接过擀面杖一挥手道:“夫人。你先出去。” 郭妻又望了郭林一眼这才出去。 郭林心中预感到不妙怎么有点不对劲啊这次戏好像变了以前从来都是老爹老妈都在一起的现在老妈却退了出去难道说老爹脾气变了真要对他下狠手不成? 郭林心中有点忐忑不安。 郭松拿着擀面杖高高举起却又无奈地放下。 郭林这下可就放心了看来老爹还是不舍得揍他地。 郭松叹了口气对郭林说道:“林儿你犯了错你知道吗?” 郭林很配合地低下头稚声稚气地回答道:“爹林儿知道。” 郭松摇了摇头叹道:“你犯了错如果再不教训你你以后不知道会展到什么邪路上去。可是如果让我教训你你又年纪幼小让我怎么下得去手。” 郭林垂头不语眼珠却不住地乱瞟。忽然听见噗通一声郭林抬眼望去却见老爹在正堂前祖宗牌位前跪下了伸手扒下了衣服露出光光的脊梁来。 “林儿你过来。”郭松在那边喝到。 郭林连忙过去就要陪着老爹跪下郭松却道:“林儿你不要跪下。” 他伸手把擀面杖递到郭林手中道:“林儿本来你犯错应该责罚你。可是你年纪幼小身体承受不了。可是不责罚你又怎么说的过去。俗话说养不教父之过。你现在这个样子完全是我的错误。来你拿着面杖狠狠地打我十下。” “爹我不我不要!爹你起来林儿再也不敢了!” 郭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虽然喜欢到处惹祸可是却心疼爹娘尤其是爹爹身体不好三天两头生病郭林怎么舍得用擀面杖打爹爹呢? “林儿你拿着!”郭松厉声喝道:“男子汉大丈夫自己错了就要承担你快打你今日若是不打我就跪在地上不起!” 正值冬日虽然是在屋内可是还是十分寒冷。郭松**的身体在空气中瑟瑟抖嗓子中已经连连咳嗽出来。 郭林大眼睛中满是泪水他泪眼模糊地看了看老爹又看了看擀面杖小手无奈地举起了擀面杖轻轻地落在老爹干瘦地脊背上。 “不算!”郭松大声吼道:“必须是使出你全身力气若是轻一点就要重新来过!” 郭林见老爹如此厉声厉色知道躲避不了了他举起擀面杖狠狠地往老爹干瘦的脊背上砸去嘴里一边哇哇大哭一边说道:“爹爹林儿保证一定听你的话林儿一定不再闯祸林儿会留在家好好读书。” 郭林虽然年纪幼小那擀面杖用全身力气抡下来却也不轻只见郭松的脊梁上出现一道道纵横交错的血痕。郭松眉头抽搐嘴里却喊道:“一下大力点!两下再大力点!” 当郭林把十下打完他立刻扔掉擀面杖扑到老爹的脊背上抚摸着那触目惊心的血痕。 “爹爹林儿错了林儿对不起爹爹!” 郭松额头上冒着冷汗嘴里却说道:“林儿你记着以后你若再犯错误爹爹就跪在当街让你用擀面杖打!” 郭林抽泣着说道:“爹爹你放心林儿再也不会让爹爹挨打了林儿一定争气一定让爹爹省心。” 郭松扭过身来抱住郭林父子俩哭成一团。 门外在一旁偷窥的郭妻也泪流满面可是眼中却有欣慰的神色。 第七十九章 盘根错节 郭松身体本来就弱,现在光着脊背在寒冷的屋子里折腾了小半个时辰,加上脊背上又受了伤,当天晚上就打起了摆子,第二日竟然卧床不起,这样的结果却是江逐流没有想到的。 江逐流知道这个消息后,买了一些礼品到门上去看望郭松,正好碰到大夫在替他诊治。大夫问明情况后,又为郭松把了一下脉,然后道郭松是大喜大悲情绪波动过大,风寒感于内而伤患见于外,内外夹攻,故此病倒。这病倒是没有大碍,只需要吃几副药,好好静养几天便没事,他提笔开了两张方子交给郭妻,叮嘱她到药店照方抓药,一张方子内服,一张方子外敷,再安心静养,保管没事。 郭林眼噙热泪围在爹爹身边,这时听大夫说爹爹没啥大问题这才破涕为笑,将小脑袋偎在爹爹怀里,往日那疯癫模样再也不见。 见江逐流过来,郭松挣扎着要起来,江逐流连忙过来阻止。他看了一下郭妻,见她微微摇头,知道她照他的吩咐,没有把这事告诉郭松。 江逐流把礼物交给郭妻,坐在床头,好生劝慰了郭松几句,嘱咐他好好静养,衙门里的事情不用操心,一切等身体好了再讲。 江逐流长远告辞出门,郭妻就悄悄跟了出来,对江逐流千恩万谢,这让江逐流很不好意思,他赧然说道:“郭大嫂,江舟真的很惭愧,本来想帮大嫂想办法教育孩子,没有想到把郭主簿弄成这个样子,请大嫂责骂于我吧!” 郭妻慌忙说道:“县丞大人,你这样说岂不是折煞我们夫妻了?你也是为我们好,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罪县丞大人呢?”顿了一顿,她又说道:“县丞大人教的这个法子很灵验,我看这次我家林儿再也不会出去闹事了,真是太感激县丞大人了!” 江逐流道:“灵验就好,大嫂,你切记,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郭主簿,否则以后令郎再顽皮起来,小弟可就不会给你们出主意了。” 郭妻连忙道:“晓得,晓得!”两日里,江逐流就过来看望了一次郭松,就再也没有上门,倒是县尉张保一天过来三四次的样子。第三天下午,县尉张保又来探望,他一进门就大声对郭松嚷嚷道:“郭大哥,真是厅了,我们年轻地江县丞江大人算起帐来竟然是一把好手呢!” “不好!”听张保提道算帐二字,郭松立刻想到一件事情,他挣扎着就要起身,嘴里连声叫着:“坏了,坏了!钱粮杂帐这两日就要报到转运使衙门,我这一病,竟然忘记了这件事情。哎呀,这可真耽误了大事了!” 张保笑呵呵地把郭松按倒在床头,嘴里说道:“郭大哥,你就放心吧,也不知道江县丞从什么地方得到的消息,这两日内他日夜忙碌,竟然帮你把这些东西都弄好了,这不今日转运使衙门来人,江县丞就把钱粮杂帐交了上去,我这才知道,他在思补堂竟然是替你忙碌这个。” 郭松一听就愣在那里,呆呆地望着屋顶,过了半晌,他叹了口气,缓缓道:“也许江县丞此举是收买人心,我等先不要着急,等等再看。” 郭妻在一旁忍不住了,她破口骂道:“你这糊涂地老杀才!你不照照镜子看看你有什么本事,江兄弟会过来收买你的人心?” 郭松不知道这是何故,怎么一向温婉贤淑的妻子会忽然间对他恶言相向,而且还是在外人面前,他一时间气得面目通红,胸部急促起伏,呼吸声也粗重起来。 张保也连忙劝郭松道:“大哥你消消气。”然后又对郭妻道:“大嫂,你这样说话,就不怕气着大哥吗?” “气着他?”郭妻冷笑,“这样无情无义的老糊涂老杀才被气死才好呢!”她指着郭松数落道:“你也没有好好想一想你究竟有何能耐?你连自己的儿子都教育不好,又有什么能耐值得江兄弟来笼络你?” 张保赔笑道:“大嫂,大哥管教不好儿子,不是还有你吗?你看看,你想出这个办法多好,林儿不是乖乖地到私塾去念书去了?” 郭妻冷笑道:“我?你们真的以为管教林儿地这个主意是我这个妇道人家想出来的吗?你们没有想想看,假如我真能想出这个办法,还用等到现在才告诉这个老杀才吗?” “实话告诉你们吧,这个管教林儿的办法是江兄弟帮我想出来的。” 江兄弟?难道说是江县丞?张保一下子愣住了,郭松更是呆若木鸡, “不错,这个主意就是你们的江县丞我那江兄弟想出来。他还千叮咛万嘱咐,着我不要告诉这个老杀才说这个主意是他帮忙出的,你们想一想,假如江兄弟要笼络你们,又为什么着我隐瞒呢?”郭妻情绪越来越激动,她指着郭松说道:“老杀才,你摸着自己地良心想想,江兄弟到任几天来有没有什么事情对不起我们?他又是替我们出主意管教孩子,又是两日不眠不休替你整理钱粮杂帐,他这么做的结果就换来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一句`笼络人心吗?” 郭松如受雷殛,整个人就木在那里,看起来就象呆了傻了一般。 郭妻是快人快语,把憋在心里地话说完了自己倒是痛快了,这时一看郭松变成这个样子不由得吓坏了,她扑上去摇着郭松地肩膀说道:“老爷,老爷,你怎么了,你可不要吓唬我啊。” 张保也忙不迭地为郭松捶背抚胸。正忙乱间,郭松却忽然伸手推开张保和郭妻,翻身就要下床。他身上力气之大,竟然合张保和郭妻之力也按不住他。 “放开我!”郭松嘶吼道:“我对不起县丞大人,我要向他负荆请罪!” 张保连忙劝道:“郭大哥,你这个样子,怎么去见县丞大人?不如等你身体好了再去见县丞大人不迟!” 郭妻也劝道:“老爷,身体要紧,你先养病,等你病好了,去割上两斤肥白的猪肉,打上几斤好酒,妾身陪你一起去找江兄弟赔个不是,江兄弟大人大量,想来也不会真的与你计较。” “你你你……”郭松手指颤抖着指着郭妻,痛心疾首道:“夫人,刚才你还明白事理,怎么转眼也变得和我一样糊涂了?” “等我的病好了?等我地病好就来不及了!”郭松声音吵哑地吼道:“方魁、方磊给了县丞大人三日期限,今天已经是最后一日了,明日他俩就会过来找县丞大人,我现在不去找县丞大人,难道等明日县丞大人被方魁、方磊羞辱吗?” 郭妻和张保这才明白过来,当下不再阻拦,反而帮郭松穿好衣服,扶着郭松往思补堂而去。 思补堂内,江逐流刚刚送走转运使衙门公差,正在翻看方氏官司卷宗,忽然间大门被推开,郭松踉踉跄跄地奔了进来,哭着就要给他下拜,嘴里叫着:“县丞大人,属下对不起你,属下小肚鸡肠,属下来向你请罪来了!” 江逐流连忙迎上前去拉着郭松,口中说道:“哎呀,郭主簿,你这是干什么啊?不是要折煞江舟吗?” 郭松瘦弱的身子被江逐流这么一挡,竟然跪不下去,但是他也不起来,就那么被江逐流架着半跪在地上,老泪纵横。“属下不是人,属下不是人啊!” 张保和郭妻也跟了进来,郭妻双眼通红,显然也大哭了一场,她哽咽着对江逐流说道:“江兄弟你别拦他了,让他给你拜一拜吧,不然他心中难受。” 江逐流苦笑道:“郭大嫂,你和郭主簿这是演地哪一处啊?把江舟都弄糊涂了。”说着,江逐流就把郭松强拖起来,扶他坐在椅子上,郭松掩面而泣,五十多岁地人却象一个大孩子一般,让人看得好不心酸。 江逐流吩咐张保出去打来一盆水,湿了一条毛巾,让郭妻为郭松擦去脸上的眼泪。冰冷地毛巾一擦脸,郭松的情绪慢慢的平复下来。 歇息了片刻,郭松抬起头望着江逐流,嘴唇哆嗦着说道:“县丞大人,属下这里多谢你替我教好了孩子。属下五十六岁了,垂垂老矣,唯一地希望就是郭家这根独苗,可是他生性顽劣,整日里惹事生非,现在县丞大人想出办法帮我把他调教过来,这对属下恩同再造,你就是我们郭家的大恩人啊!” “郭主簿,你这样说实在让江舟汗颜。”江逐流拱手道:“从职位上来说,你是我的下属,但是从年龄上来说,你是我的长辈。做长辈的有个什么麻烦事,我们做小辈的为长者分忧解愁本来就是份内之责。” 郭松老脸通红,江逐流地话更让他无地自容,他想了一下,猛然从座位上站起,深深对江逐流拜下。“县丞大人,你对老郭家的大恩大德郭松无以为报,唯一之计就是把这条老命卖给县丞大人了!县丞大人,你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郭松即使赴汤蹈火、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张保也跟在一旁拜下:“县丞大人,你对郭大哥的好俺张保看在眼里,俺张保最佩服讲义气地人了,以后县丞大人地事就是俺张保的事,只要你一声令下,张保当为你冲锋陷阵。” “哎,郭主簿、张县尉,二位言重了!”江逐流连忙上前扶起两人,“荥阳县没有知县,你我三人合起来承担知县之责,我们三个就相当于荥阳百姓的父母官,所以我们三人一定要齐心协力,为荥阳百姓做主,为荥阳百姓分忧啊。”三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 有了郭松和张保的协助,江逐流很快就弄清楚了方氏兄弟官司的来龙去脉以及隐藏在两兄弟身后的盘根错节地势力。 官司地起因并不复杂。方老太爷还在世地时候,方氏兄弟就不和,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天天恶斗,偏偏谁也奈何不了谁。方老太爷一去世,就给两兄弟一个比拼地机会,看谁能压倒谁。方魁的妻子是祥符县知县王耿铭的千金,而王耿铭的岳丈又是宿州观察使,知天雄军的陈尧咨。 江逐流早就知道陈尧咨的鼎鼎大名了,上高中的时候学过一篇文言文,里面讲的就是幼年陈尧咨的故事。陈尧咨幼年时箭射杨柳就能十中**,经过卖油翁的教训,他又是苦练不附坠,成年后号称百步空杨百发百中。陈尧咨武艺高超,却脾气暴躁,对下属动辄痛打。对同僚和上司也不放在眼里,一旦吵闹起来就喜欢老拳相向,其实别说是同僚和上司,就连太后他也不放在眼里,当初他在开封府任上,太后下懿旨调他到天雄军担任知军,他嫌天雄军太小,竟然不领命,最后让太后把他招进宫内软语相求,他才赴任。这些秘辛,若非江逐流在张震地手卷上看到,他根本就不会相信。手卷中写到,陈尧咨敢如此放肆的原因主要是因为他有足够的放肆本钱,其父陈省华,自太宗时就官拜宰相,故交下属满天下,其长兄陈尧叟,状元出身,真宗年间官拜宰相。二哥陈尧佐和大哥陈尧叟同科进士,目前官拜枢密副使,陈尧咨本人也文武双全,不但武艺出众,更是宋真宗咸平三年地状元出身,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家世,陈尧咨又如何能够不牛?相比起大公子方魁,二公子方磊身后地势力却一点也不弱。 方磊的岳丈是青州通判路长发,路长发的姐姐却是前参知政事陈彭年的儿媳,陈彭年现在虽然故去,但是京畿道转运使田方安却是陈彭年的同乡,和陈彭年的儿子陈元登相交甚密,荥阳县就位于京畿道的治下,审理方磊地官司所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郭松在荥阳县任了八年主簿,自然对中间地关窍知道的一清二楚。可是也有郭松不知道的,那就是陈尧咨和陈元登背后还有势力。这一点江逐流却很清楚,有了张震的官场秘辛指引,江逐流比起只能看到前台人物的郭松,自然要多知道很多东西。 陈尧咨父亲陈省华历经太祖、太宗、真宗三朝,对大宋忠心耿耿。他的三个儿子受他的影响,也是铁杆的保皇派,所以陈尧咨虽然性格暴虐,但是却和哥哥陈尧叟、陈尧佐一道,站在前相王曾、副相鲁宗道、太子太傅兼应天府尹晏殊一边,一心要扶持小皇帝赵祯。陈元登的父亲在世的时候,就和丁谓交好,现在陈彭年虽然故去,陈元登却成了丁谓的党羽。 丁谓虽然是宰相,但是却几乎控制了朝堂的大部分官员,纵使太后和皇帝赵祯的旨意,如果没有得到丁谓首肯,却也执行不下去,他的势力几乎可以与保皇党和太后党并驾齐驱,被称为丁党。现在这场官司,表面上看是方魁和方磊两兄弟之间的争斗,实际上 却是保皇党和丁党之间的势力较量,谁也不愿意在这场争斗中被对方占了便宜,失了面子。在保皇党来说,支持方魁不单单是因为陈尧咨的关系,更重要的是方魁是长房所出,代表着方家正朔,就好比小皇帝赵祯年纪虽小,却代表大宋王朝的正统一般,即使是刘太后,也不能大过小皇帝,更何况一个丁家溜须宰相乎?对于丁党来说,支持方磊,打击方魁也有着极强的象征意义,他们要让那些不识时务的老顽固看看,若是不投靠丁相,即使是有皇帝的支持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因此,这么一起简简单单的争夺家产的官司,最后却演变成朝廷两大势力的角逐,谁都不能后退一步,谁也不能输下一局,所以才会有六任知县、五任县丞要么被罢免、要么挂冠而去,最后竟然出现无人肯到荥阳县任职的奇怪局面。可是,江逐流实在是纳闷,这么一个两大势力的角逐场所,钱惟演为什么要把他举荐到这里?难道是想通过这场官司探明他的政治取向,看看他究竟是投向保皇党还是投向丁党不成?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江逐流觉得钱惟演一定有更深的居心。他苦苦思索,逐渐推测一个大致上可以说得通的脉络,但是前提必须是,钱惟演是太后党的人。假如钱惟演是太后党的人,那么他把江逐流派到知县和县丞空缺了两年之久荥阳来,就好比是在一湖刚刚平静的深水里面扔了一颗炸弹,正好可以打破这相对的平静。 这样,太后党人不但可以在一旁笑看丁党和保皇党的恶斗,还可以乘两派恶斗无暇他顾之机扩大太后党的势力。张震的话也从另外一方面验证了江逐流的推测,张震曾经对江逐流说过,他此去东京,刘太后和丁谓都会拉拢他的,江逐流已经见到了丁谓的拉拢,但是刘太后这边却没有动静,现在,钱惟演把江逐流举荐到荥阳县来,正好证明了刘太后拉拢他的意图。 江逐流在荥阳,对于方家两兄弟的官司无论怎么判,都会得罪丁党和保皇党中间的任意一派,甚至两派都会得罪。他要想求自保,必须寻找更大势力的庇护。那么这更大的势力是谁呢?当然是垂帘听证的刘太后! 第八十章 两月之期 江逐流把郭松送回家里叮嘱他好好静养不要操心县衙这边。至于明日方家兄弟要到衙门上来江逐流告诉郭松也不用担心。方家兄弟虽恶江逐流却还不怕虽然他们赶走了六任知县和五任县丞但是这次该江逐流为这些前任出气了。 虽然江逐流做出自信满满的样子郭松这边却对江逐流的话将信将疑方家两兄弟背后的势力那么大且不说参知政事、枢密副使就那天雄知军和京畿道转运使两位官员也岂是江逐流一个小小的八品县丞所能抵挡的?也幸亏江逐流没有把更深地背景告诉郭松如果郭主簿知道这场小小的官司朝廷里百分之**十的官员都牵扯进来估计晚上都睡不着觉了。 郭松这边忧心忡忡地回去江逐流又回到思补堂好好把刚才的思绪清理了一下他必须在明日方家兄弟到来之前想好解决的办法。 江逐流手里翻看着前几任知县、县丞的断案批语又翻看着京畿道宪司的驳回批复脑海里渐渐地有了主意他呵呵一笑把卷宗扔下大摇大摆地回后衙去睡他的安稳觉去了。 第二日一早江逐流就来到公堂他着县尉张保把阳县这两年尚未处理的官司案卷都抱过来将公案几乎完全堆满了。 江逐流让张保坐在公案后他站在公堂前面望去完全看不到张保的人影江逐流点了点头非常满意。 一切安排停当江逐流就坐在公案后面闭目养神坐等方家两兄弟上门。 日上三竿方魁大公子嚣张地来到了公堂上。 “阳县丞何在?”他大声喝道。 江逐流在后面听着暗自摇头这样的人保皇党也收拢难怪保皇党斗不过丁谓王曾和晏殊都被排挤出朝堂了呢! “何人大呼小叫?”江逐流高高的卷宗后面喊道。 “我乃方家大公子方魁今日特来向县丞大人查问我的官司。”方魁大模大样地说道。 “哦原来是方大公子啊?”江逐流脸上堆笑从卷宗后面绕了出来他指着早已经准备好的椅子对方魁道:“方大公子请坐你先稍后片刻等方二公子过来。” 方魁也不客气大摇大摆地倨坐在椅子上。 江逐流笑眯眯地绕到公案后面借着高高的卷宗的遮挡美美地闭目养神。 工夫不大方磊也来到公堂之上一见方魁马上深施一礼“方磊参加大哥。” 方魁哼了一声鼻子朝天不搭理方磊。 方磊不以为意又含笑向两旁的衙役问道:“请问县丞大人在哪里?” 江逐流知道方磊进来他美美地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睛这才从卷宗后面绕出来笑眯眯地说道:“谁人要见本官?” “参加县丞大人!”方磊施礼道。 “方二公子啊你也来了!”江逐流笑眯眯地说着废话“这边请坐。” 方磊掸了掸袍子在右边坐下。 江逐流抱拳道:“两位公子你们先坐本官公务在身就不陪你们了。” 说着江逐流又往公案后面走。 “站住!” “县丞大人留步!” 方魁和方磊同时出声。 江逐流站住慢慢腾腾地转过身来脸上带笑道:“两位公子留住本官有何贵干?” “你这县丞成心装糊涂吧?”方魁强压着怒火“我的那个官司怎么说?” 方磊也道:“县丞大人方磊的官司还有劳大人给断一下。” “呵呵你们的官司啊。”江逐流笑了起来“方大公子、方二公子你们两个是血肉至亲又何必为这一点点家产闹到反目呢?我看你兄弟两个都把诉状撤走你二人回去私下商议一下把家产分了不就得了。” 方魁一下子跳了起来:“谁和他是血肉至亲?谁愿意商量?县丞我的官司你必须给断!” 方磊赧然说道:“县丞大人你说的确有道理只是情况你也看到了。这种情况下怎么商议啊。方磊的官司还是请县丞大人给断一断的好?” “这个么……”江逐流用手摸着鼻子一脸为难之色“你两兄弟的官司一定要打下去吗?” “是!我们必须分个输赢出来!” 方魁、方磊俱都斩钉截铁地回答态度十分坚决。 “两位公子本官能不能和你们打个商量。你们的两起官司换个地方去告行不行?阳县衙门太小怕断不了你们兄弟二人的官司。”江逐流苦笑着求道。 方磊摆了摆手道:“县丞大人你难道不知道大宋律例中有‘非命案官司严禁越级上告’这一条吗?” 江逐流又苦笑了一下道:“这个是本官的疏忽啊。这样吧你们两兄弟既然一定要在阳县衙打这个官司能不能给本官一些时间等本官把手头的公务处理完再为你们审理这两场官司不知两位公子意下如何?” “不行!我等不及了!”方魁粗声粗气地拒绝。 “县丞大人这个怕 吧?我的诉状天圣二年交上来现在已经是天圣八年那边也步步进逼。 “如果你们两兄弟一定要本官马上就审那么对不起请恕本官无能为力你们二人请回吧!”江逐流态度忽然强硬起来他高声喝道:“来人送两位公子下去。” 张保立刻站了出来冲方魁和方磊拱手道:“两位公子请下堂吧!” “慢!”方魁喝住了江逐流怒声道:“江县丞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逐流冷笑道:“什么意思?本官还要问你们两兄弟什么意思呢?” 他上前两步站在方魁地面前咄咄逼人地问道:“请问方大公子这阳县可是你们方家一家的县衙?” 方魁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口中道:“不是!” 江逐流转身又逼问方磊:“请问方二公子这阳县公堂可是为你们方家一家所设?” 方磊摇了摇头道:“非也。” “这就是了!”江逐流朗声说道:“这阳县衙既非你们方家一家的县衙公堂也非为你们方家一家所设为什么我一定要先审理你们方家的案件呢?” 江逐流转身指着公案上堆积如山的卷宗道:“想你们方家两位公子也知道阳县有两年时间没有知县和县丞这两年来阳县案卷堆积如山。本官既然到任肯定要处理一下这些陈年积案否则怎么对得起朝廷的俸禄怎么对得起阳县的黎民百姓?” 方魁、方磊为江逐流咄咄逼人的气势所慑面对江逐流利若刀锋的词锋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过了片刻方磊才又说道:“县丞大人方磊知道你很辛苦也知道阳县有很多陈年积案需要处理。但是方磊的诉状交上来已经有六年之久你难道不能先处理我的官司吗?” 江逐流冷笑道:“方磊二公子你也知道你们的官司有六年之久了?那你也应该知道从天圣二年到天圣六年为了你们两位公子的官司阳县前后换了六任知县、五任县丞。这十一位朝廷命官用了四年的时间来审理你们两位公子看则两起实则一起的官司这难道还不能让你们满足吗?难道就不能给本县丞一点时间去处理一下普通黎民百姓的官司吗?方大公子、方二公子可别忘记了这阳县衙、阳公堂不单单为你方家而开、为你方家而设的!” 方磊哑口无言。 江逐流冷笑了一下一拂袖子高声叫道:“送客!” 张保在旁边听得痛快。五六年来他整日里就看方磊、方魁两大公子趾高气扬地在公堂上任意呵斥何曾看过这两人受过这样的憋屈啊。解气!太解气了!县丞大人年纪虽轻但是手段和胆识都不是一般人所能比拟的。 “两位公子请吧!”张保弯腰做了个请出去的手势。 江逐流看也不看方魁、方磊二人转身又往公案后走去。 “县丞大人请留步可否让方磊再说一句话?” 方磊在身后拱手说道。 江逐流停下步伐转身道:“方二公子请讲。” 方磊躬身道:“刚才方磊语言唐突先请县丞大人原谅则个!” 江逐流摆了摆手淡淡道:“无妨!方二公子请讲正题!” 方磊道:“县丞大人你要先处理陈年积案方磊也无话可说但是我们两兄弟的官司呢?你总要给我们个期限说什么时间内你能够审结?” “对!”方魁也接声道:“你这县丞也要给我们一个痛快话!” 这是方家老太爷死去之后方魁、方磊兄弟唯一的一次一致对外没有想到是在江逐流这里实现了。 “呵呵”江逐流笑了笑要打一巴掌再给个枣吃不能把方家两兄弟逼急了呢!他看了看公案上的堆积如山的卷宗说道:“以半年为期如何?” “不行!太长!”方魁摇头! “那四个月?”江逐流继续打商量。 “还长!”方磊道。 “罢了!”江逐流一咬牙跺脚道:“以两个月为期。两个月后无论本官有没有把这些陈年积案审理完结都会审理你们两兄弟的官司的如何?你们六年都等了想必也不在乎再多等两个月吧 “好一言为定!”方磊知道这也是最好结果了。 “行!两个月后我准时过来!”方魁也认可了江逐流的方案。 方家两兄弟心中俱想今日先让你嚣张一下我看两个月后你这个小县丞对我们的官司如何收场。 江逐流却没有把两兄弟放在心上他们走后江逐流就让张保领衙役把卷宗搬会架阁库。 一个衙役路过江逐流身边的时候不小心滑了一下一本卷宗掉落在江逐流脚下江逐流弯腰捡起却见卷宗封面上写着:狄青杀人案! 第八十一章 狄青夜杀人(再求月票) 狄青这个名字江逐流太熟悉了。在文人领尽风骚武将萎靡不振的南北两宋能够留给后人深刻印象的名将屈指可数。狄青就是这屈指可数名将中的名将一辈子冲锋陷阵和蛮兵厮杀竟然没有吃过一次败仗这不能说是北宋武将整体疲软中的一个难得的坚挺奇迹。 给江逐流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书上说狄青气宇轩昂的美男子因为外表过于英俊狄青担心无法震慑西夏兵卒于是每逢上阵都要先给自己打扮一番。他把髻打开披头散脸上再戴着一个青面獠牙的青铜面具手提长枪冲锋在前。西夏兵卒对这个戴着狰狞面具的大宋猛将十分恐惧俱都称之为天使。在当时天使可不是可爱的意思而是凶猛的天神。 此狄青是否是彼狄青呢?江逐流心道不会那么巧吧?大宋的一代军神也被我遇到了吗?这个案件我可要好好看看。 江逐流挥手让衙役继续搬运其他卷宗他则拿着这本狄青杀人案的卷宗来到了思补堂。 打开卷宗只见上面写道狄青汾州西河人氏现年二十岁四年前在乡里与人殴斗逮罪入京窜入赤籍。 看到这里江逐流心中微微一动这个“赤籍”就是军籍的意思。是了这个狄青既然是军籍那么很可能就是他所知道地一代军神。 再往下看。案件经过倒也简单三个月前狄青在城东二十里外兴国寺住宿当晚兴国寺住持心观禅师被杀狄青就被当作凶手被僧人扭送县衙。因阳县没有知县和县丞所以狄青暂时被羁押在县衙牢房。 案卷后面附有县尉张保的命案现场勘验文书、仵作冯六的验尸记录。 张保外表看着粗豪可是命案现场勘验文书写的却很详尽标准的小笔正楷字体写了有三十页之多。包括门窗、地面、桌椅、床铺等痕迹勘察。杀人凶器描述以及兴国寺僧人的证言等等。 冯六的验尸报告却很繁琐江逐流看了半天觉冯六啰啰嗦嗦地说了那么多话最后只是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非常明显。心观禅师是被匕所杀匕刺中心脏一击致命手法非常干净利落。 江逐流放下案卷到外边招手把张保叫过来。 张保正指挥衙役搬运卷宗见江逐流招手马上过来。 “县丞大人找属下何事?” “呵呵”江逐流笑着示意张保坐下“张大哥。小弟想询问一下关于狄青的案子。” 江逐流把狄青地卷宗递给了张保。 张保把卷宗拿在手里口中道:“县丞大人。这个案子我很熟悉当时僧人把凶手狄青扭送到县衙之后我就率领衙役去勘验了现场。大人尽管问来。” 江逐流问了几个情况见张保也不翻看卷宗就对答如流不由得啧啧称赞。 张保汗颜口中说道:“非是属下记忆力出众乃是阳县这两年内只出了这一起命案所以属下印象常深刻。” 江逐流问了几句当时的情况看张保所说和案卷中记录并无什么不同便又道:“张大哥。据你来看这件命案可是狄青所做?” 张保说道:“县丞大人。据属下调查兴国寺住持心观禅师人望颇高和别人素无仇怨即使在兴国寺内与总僧侣也非常和睦从未和任何人生过口角。兴国寺当晚寺门紧闭看门的几个僧人俱都证明没有外人出入。加之兴国寺院墙高耸若无梯子外人根本不可能翻墙而入。因此属下推断杀死心观禅师的凶手就在寺庙中。可是寺庙中就狄青一个外人留宿。” 江逐流若有所思示意张保继续说下去。 张保翻开卷宗拿出验尸记录递给江逐流:“县丞大人这是仵作冯六的验尸记录上面提到凶手杀人的手法干净利路一刀就刺中心脏。依照这点来看凶手要么是杀人老手要么是经过某种训练所以才能一击致命。这狄青当了四年军卒经过了长期地训练显然符合这个条件。” 江逐流道:“张大哥照这么看来你认为心观禅师是狄青所杀喽?” 有了昨日那层关系江逐流在私下里已经改口称呼张保和郭松为张大哥、郭大哥。只是郭松和张保死活不肯改口依旧称呼他为县丞大人。相比之下郭妻虽然是一个妇道人家就洒脱很多。 张保犹豫了一下又说道:“县丞大人属下看很有可能。因为据说僧众说心观禅师有尊赤金佛像丢失而事后又在狄青留宿的房间床下找到。” “谋财害命?”江逐流沉思道:“难道说这就是狄青的杀人动机?” 张保一呆道:“杀人动机?县丞大人这是何意?” 江逐流知道自己不小心又说走了嘴用到了现代术语他笑着解释:“杀人动机就是张大哥你说的狄青为什么要杀人。我的意思是说狄青是为了财物才杀害心观法师的吗?” 张保想了一想伸出拇指赞道:“县丞大人用语果然干练属下甚是佩服。依照属下来看很有这个可能。” 江逐流道:“张大哥你问过狄青?他怎么说?” 张保摇头道:“他坚持说心观禅师非他所杀那赤金佛像也从未见过!” 江逐流点了点头又问了另外一个问题:“张大哥这狄青身为军卒地方上也有权审理吗?” 张保奇道:“县丞大人这一条你不知道吗?”旋即张保又为狄青开脱“是了县丞大人年纪轻轻平日里一定是读书论经想来还没有时间来熟识我大宋律例。” 江逐流连忙接口道:“正是!所以小弟才向张大哥请教。” 张保点头道:“县丞大人架阁库内存放朝廷文书的架子中有一处地方放有大宋律例县丞大人闲暇之余可以去翻阅一下。” 江逐流拱手道:“多谢大哥提醒小弟一定会去。” 张保继续道:“我朝太祖在世时为了防止武将倚仗兵势滋扰地方特意对军卒触犯大宋律例有所规定。凡是军卒之间生的案件一律有专门衙门管辖地方不得干涉。若是军卒和地方上 扰则分两种情况。若是在战争期间或者是在边境:b负责处置。若是生战争或者非边境地区则由案件生地的地方官管辖。因此狄青这件命案就归我们阳县衙管辖。” 江逐流又拱手道:“多谢张大哥小弟受教了。” 张保脸色通红显然被不适应这种被江逐流夸赞的场面。 “张大哥那狄青现在关押何处?”江逐流问道。 “县丞大人狄青就关押在本县南牢。”张保道:“大人可要把他带到县衙提审于他?” 江逐流摇了摇头道:“就不要带到县衙了吧?劳烦张大哥带小弟先到牢房看看再说。” 当下江逐流换上便装由张保领着从县衙后门出来直奔南牢而去。 看管南牢的牢头叫常冈既是张保的下属也是张保的表弟。见表哥张保陪同新任的县丞大人过来慌忙出来迎接。 |+.视察众狱卒难免大出洋相这让张保的脸上十分挂不住连声呵斥常冈。 江逐流笑着摆手道:“无妨牢房纪律松垮如此本官作为阳县主官也有责任。” 随即面容一肃道:“不过下不为例!下次本官再来如果南牢还是这样一片景象。常冈你就带着这些狱卒回家种地去吧。” 常冈连忙道:“是!小人知道!如果下次县丞大人过来还是这番景象不用你开口俺领着一干兄弟都跳进汴渠里面!” 一边说话一边走进阴暗地牢房里面。江逐流看初次看到古代的牢房什么都觉得新鲜。他看到牢房厚厚的墙壁竟然是黄土做的不由得非常奇怪。 “县尉大人这牢房的墙壁为什么要用黄土做成啊?虽然说有五尺多厚但是犯人只要肯下功夫。照旧可以把墙壁挖穿啊!” “呵呵”张保笑了起来“县丞大人这五尺半厚的墙壁中间全部装的是沙石犯人只要钻进去挖洞那沙石流下来立刻能把他活埋。而沙石下泻也会出巨大的声音。看管牢房地狱卒也就知道有人想越狱了!” 江逐流这才恍然大悟。真是小巧古代人了!他们的智慧一点也不逊色于现代人啊。 江逐流又现这牢房虽大但是里面却没有关押多少人。这让他有点奇怪按说两年没有知县和县丞牢房内应该关押满犯人才对啊。 张保尴尬着解释道因为没有知县和县丞平日里那些小偷小摸的被人扭送过来多是训斥两句让他们加倍赔偿事主损失就行了有些屡教不改的惯偷惯犯和那些殴打伤人比较严重的案犯张保才会让衙役把他们送到南牢来等候知县到任后审理。要不然。纵使有两个南牢恐怕也被犯人装满了。 说话间就到了南牢的最深处。这里关押地都是重刑犯所以戒备也特别森严。不过目前这里只关押了一名犯人。那就是狄青。 张保指着天字一号牢房对江逐流说道:“县丞大人案犯狄青就关押在里面。” 江逐流来到牢房门口一股恶臭味扑面而来隔着巨大的木栅栏向里面望去在牢房中间的地板上摆着一个黑色粗瓷碗一个破罐子。再往里面看。一处角落里放着一只木桶上面沾满了黄白之物。想来犯人的大小便就靠这只木桶来解决了。在另外一个角落堆放了一些稻草只见一个瘦弱的犯人躺这堆阴暗霉的稻草上。 江逐流心中轻叹如果这狄青真的是一代军神无论他有没有杀人江逐流也要想办法把他救出来。 “张县尉可否把狄青提出来我有话要问他。” “好的!属下这就准备!”张保躬身答道。 他请江逐流来到外边的一间摆满了刑具的大房子里不用问这里就是审问犯人对犯人实施酷刑地地方。 江逐流看着这些刑具碍眼常冈连忙喊来狱卒把刑拘归拢到一起堆在屋角用麻布蒙上。 一切收拾完毕那边狱卒把狄青从牢房提出来押解了过来。 江逐流一见狄青不由得暗赞一声好一个眉清目秀的美男子!虽然脸上有几道血痕额头上还有墨青色地文可是都掩饰不住他精巧秀致的五官。江逐流相信如果狄青扮成女装必定也会倾国倾城。 江逐流忽然间明白了狄青为什么上阵杀敌地时候要带狰狞的青铜面具如果那个传说中的军神狄青真的和眼前这个狄青是同一个人那么一切都能得到完美的解释。 狄青手上戴着巨大的铁链脚上拴着沉重的脚镣可是走起路来竟然非常轻松显然这一点负重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江逐流看了看狄青对张保吩咐道:“张县尉为狄青出去枷锁。” “这?”张保迟疑了起来显然有点不放心。 “呵呵”江逐流笑了起来“张县尉有你和众狱卒拱卫在本官身边难道还怕狄青作乱不成?” 张保无奈地挥了挥手常冈立刻上来替狄青打开枷锁。 狄青不卑不昂地站在那里望着江逐流对他的所做地一切既没有感到惊讶也没有表现出感激。 “来人给他看座。”江逐流又道。 常冈这次不待张保吩咐立即搬来一张木凳放在狄青身后。 “狄壮士请坐。”江逐流说道。 狄青坐在凳子上依旧不一言。 江逐流看了看狄青干裂的嘴唇吩咐道:“来人给狄壮士端上一碗水。” 常冈刚要去江逐流又道:“如果有饭菜也盛上来一些记住要好一点地饭菜!” 常冈领命出去心中却道这个狄青是什么来头?不会是新任县丞的亲戚吧? 吩咐完毕江逐流这才对狄青说道:“狄壮士本官乃阳县丞江舟。我来问你兴国寺心观禅师可否是你所杀?” 第八十二章 南牢初审 狄青冷冷看着江逐流却不说话。 张保在一旁看着生气大声喝道:“我家县丞大人问话难道你没有听到?” 狄青冷笑道:“既然是县丞大人为何便服问案?” 江逐流苦笑我这一换衣服还换出事情来了。 张保这边气道:“你这凶犯兀敢嘴硬可知这是什么地方吗?” 江逐流伸手制止狄青这边笑着反问道:“狄壮士按我大宋律例可曾限定朝廷命官必须公服问案吗?” 狄青一愣支吾道:“这……” 江逐流心中笑道这个问题我都不知道你一个小小的军卒怎么会知道呢?不过回去后一定要读读大宋律例不然老被犯人这般责难面子上太挂不住了。 “狄青本官这次过来不是想和你讨论大宋律的问题而是想询问你的案子所以你大可不必思虑本官为何便服问案。有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本官确确实实是阳县的县丞。假如你依旧不相信那么我可以着人回去替本官把官服拿来然后再问你的案子。”江逐流态度十分诚恳地说道。 张保也在一旁说道:“狄青你是不是牢房没有住够啊?三个多月没人来问你的案子今日好不容易来了县丞大人你不配合问案反而质疑县丞大人。莫非你是想拖延时间?这样看来那住持心观禅师很可能是你所杀!” “你这狗县尉一定收了别人银子!”狄青冷笑道“否则为何诬陷于我!” “大胆!” 这囚犯太嚣张了张保气得七窍生烟一时间也忘记了县丞江逐流就在一旁坐着他冲上去就要动手教训狄青。 那狄青睥睨看着张保并不害怕。 “张县尉。你且慢生气。” 江逐流上前一把拉住张保。张保也惊觉自己地失态趁机罢手。 这时常冈终于回来了他挎了一个提篮里面放着一只水罐五六个热气腾腾的白面馒头还有两大海碗堆得冒尖的炖菜。上面的肥肉片子油光闪亮煞是诱人连一旁狱卒们都眼睛直地望着那大白肥肉片子不住地吞咽口水心说常牢头今日怎么了?对这个杀人凶犯简直比平日里对亲爹还好。 江逐流却一皱眉头常冈弄的东西太多了。身为现代人他知道一个道理如果一个人长期饥饿猛然暴饮暴食身体会接受不了有些人甚至会因此送命。 “常冈我只要你弄一些稍好的饭菜。你弄这么多肉食过来做甚?”江逐流假装不悦地说道:“再去拿一个小碗给他拨半小碗热菜。一个馒头就行。其余的菜和馒头待会儿你们自己享用吧。” 常冈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不由得一阵肉疼。看来误会了。县丞大人和狄青不是亲戚早知道这样给他弄几个糠饼子一碗白水也就够了。心中这样想他还是着人拿了一只小碗拨了小半碗菜然后用身子遮住江逐流的目光把小碗里面地肥肉片子又挑回到大海碗中。这才把半小碗菜、一只馒头和那只水罐摆放在狄青面前。 “呵呵狄青。你可有胆子吃下面前的饭菜?”江逐流笑问。 狄青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面上的饭菜没有答话却忽然伸出手抱起那只水罐仰面朝天痛饮起来。只几口的工夫那一罐子水竟然被狄青喝得干干净净。 江逐流暗自吃惊这狄青看着象文弱书生一般竟然能不动声色的将那一大罐子水一口气喝干也太惊人了。 狄青抹去嘴角的水渍这才回答江逐流地话道:“有何不敢?” 他一把端起小碗拿起馒头大口地吞咽起来。 江逐流笑道:“你不怕本官在饭菜里下毒?” 狄青却没有回答却在那里连吞带咽转眼功夫半碗菜和一个大馒头已经被他吞下肚子。 狄青心满意足地放下碗筷笑道:“即使被毒死做个饱死鬼也比做个饿死鬼强。” 顿了一顿他又说道:“况且县丞大人若是想要用饭菜毒死我直接让我吃不就行了又何必做作前面那些工夫?” 语气中狄青已经承认了江逐流就是阳县的县丞。 江逐流点头这狄青心思还挺细致。 “呵呵狄壮士你现在可以回答本官的问题吗?” 狄青道:“县丞大人那兴国寺住持心观禅师非狄某所杀!这一点狄某已经多次向县尉申诉。” 江逐流正色道:“张县尉只有捕人的权力却没有审案的权力所以他纵然接到你的申诉也无可奈何。” “狄壮士既然没有你没有杀人那兴国寺心观禅师是被何人所杀?”江逐流继续问道。 狄青冷冷一笑道:“县丞大人心观禅师被何人所杀就是你的问题了。狄某只是一个夜宿兴国寺的过客非是阳县的审案的主官如何能回答你这个问题?” 常冈在一旁大喝道:“大胆犯卒!竟敢对我家大人如此无理看来不动大刑谅你是不招!” 江逐流在一旁不悦地哼了一声“常冈!” “卑职在!”常冈连忙躬身答道。 “本官问话地时候你少插言!” 常冈面色青紫!得!上次拍到马腿上这次干脆拍到马蹄子上!下场更惨。看来年轻的县丞大人脾气古怪还是少说话为妙啊。常冈乖乖地缩到一边去了。 “呵呵狄壮士你说地不错这句话是本官问错了。”江逐流点头笑道“狄青那么本官再来问你你居宿的僧舍床下现心观禅师地赤金佛像又如何解释?” 狄青摇头回答:“狄某不知。也许那赤金佛像在狄某投宿之前已经隐藏在床下又或许是狄某被那些僧人拉出僧舍后有人趁机把赤金佛像放入床下嫁祸于狄某。” 江逐流微微颔又问道:“那你夜宿兴国寺那天晚上可否现什么异常情况没有?比如听到打斗声叫喊声之类的声音又或者看到哪个僧人举止异常?” 狄青摇头道:“当日晚上狄某什么声音也没有听到。而且狄某在投宿的时候只见过三四个僧人并没有现他们之中有什么异常的举止。” 江逐流站起来背手踱了两步停下来望着狄青道:“你撒谎!” 狄青抗声道:“县丞大人狄某句句实言!你 枉狄某!” 江逐流忍不住仰天长笑然后忽然收声冷冷地逼视着狄青:“那住持就居住的僧舍距离你夜宿的僧舍不足十步这么近的距离住持被杀害的声音你竟然没有听到?本官偏是不信。” 狄青茫然挠头他面红耳赤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过了半天他才吭哧地说道:“狄某当晚就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信不信都由县丞大了!” 江逐流点头又问了另外一个问题:“狄青既然在军中服役你可会武艺?” 狄青道:“狄某粗通武功。” “粗通武功?”江逐流一笑道:“你的武功粗通到何种地步可以跟本官说得明白一些吗?寻常人你能打的过几个?” 狄青摇头道:“狄某自从进了军营之中再没有和寻常人交过手。但是就狄某的军营来说寻常军营壮汉狄某一个人对付十几个还是绰绰有余的!” “哦?”江逐流眉毛上挑。 县尉张保摇头不信。 常冈和一干狱卒忍不住嬉笑出来。这狄青也不怕把牛皮吹破了就他那样瘦瘦弱弱的身子骨外表长得跟大姑娘似的一个人能对付十几军营壮汉?再说平日里几个顽劣的狱卒兄弟整治他也没有见他反抗。 江逐流道:“既然狄壮士武艺这么高。那么兴国寺僧众扭送你地时候你为什么不把他们打倒逃走?” 狄青昂头说道:“狄某又没有杀人为何要逃走?” 江逐流道:“难道你就不怕被定为杀人凶犯送上法场吗?” 狄青沉默了一下才道:“狄某相信朗朗乾坤自由公理!” 江逐流暗道这狄青还是理想主义者呢! “狄壮士你能否给本官表演一下你的武艺?”江逐流提出了一个要求。 “这有何难!” 狄青用二指捏着地上的厚瓷碗。微微一用力那硬过磐石的粗瓷碗竟然被他硬生生掰下一块来。他拿着那碎瓷片用手一攥那瓷片竟然碎成粉末。 一旁的狱卒脸色白尤其是几个欺负过狄青的人更是瑟瑟抖。天呐。他们竟然招惹了这样一个魔王。幸亏这魔王心情还算高兴若是不高兴自己的小命岂不是没了?他既然能下狠手杀了心观禅师还会在乎多杀几人吗? 张保也脸色大变他抢上前一步把江逐流护在自已身后。 “张县尉无妨你且让开。”江逐流淡淡一笑道:“狄壮士若想杀人又岂会等到现在?” 张保应了一声微微侧了一下身子。却没有完全闪开。 江逐流也不揭破他对狄青说道:“狄壮士。关于兴国寺杀人一案本官已经在你这里了解到了一些情况。本官还要下去继续勘察。询问兴国寺僧人。等一切调查清楚了本官自会公断。” 顿了一顿江逐流声音趋厉:“若是你被人冤枉本官自然会还你一个公道若是你真的是杀害心观禅师地凶手那么天理昭昭本官也不会让你逃脱法网。” 狄青双目和江逐流对视了片刻躬身道:“狄某相信县丞大人一定还狄某一个清白!” 江逐流一挥手。道:“来人暂且将疑凶狄青押会南牢。” 那边几个狱卒唯唯诺诺。没有一个人肯上去动手。张保不悦地哼了一声常冈壮着胆子上前拿着脚镣枷锁对狄青说道:“狄壮士你暂且委屈一下小的公命在身不得不如此。” 说着战战兢兢地为狄青锁上了枷锁脚镣。 狄青平静地伸出手分开脚任常冈施为。等枷锁脚镣锁定完毕狄青又转身对江逐流施了一躬:“无论最终狄某能否洗得冤屈狄某都不会忘记县丞大人这一饭之恩。” 说罢在几个狱卒的押送下狄青昂而去。 江逐流一挥手示意其余人等离开刑室单单把张保留下。 “张县尉现在你怎么看这个案子?”江逐流问道。 张保犹豫不定地说道:“县丞大人不知怎的属下心中忽然有种感觉也许狄青并不是杀死兴国寺住持心观禅师凶手。” 江逐流道:“为什么呢?” 张保道:“那真的凶手一定会做贼心虚见县丞大人过来审案还不连呼冤枉吗?偏那狄青竟然出言质问大人是否真的是阳县丞其理直气壮让人匝舌。” 江逐流点头“还有呢?” 张保又道:“县丞大人在询问狄青地时候属下一直在观察狄青的神色属下现他神色自然一点也不似作伪。” “县尉大人观察的很细致啊还有那些继续为本官讲来。”江逐流继续道。 张保道:“还有就是狄青武功惊人若是他杀了兴国寺住持为何不连夜逃走?又或者不在僧众扭送他的时候趁机逃脱?以他的功夫兴国寺的僧众如何能阻拦得住他?” “还有吗?”江逐流再次问道。 张保努力想了一想摇头道:“县丞大人属下愚钝只想到了这些。” 江逐流笑道:“张县尉难道你忘记了住持被害的僧舍吗?” 张保茫然道:“住持遇害的僧舍怎么了?哦对了县丞大人你当时询问狄青的时候我就想说你说的住持居住地僧舍不对。他被害的僧舍距离狄青寄宿地僧舍有几百步远即使在僻静的夜里狄青也不可能听到心观禅师僧舍地打斗声。” 江逐流一笑道:“关于兴国寺僧舍分布你在卷宗中描述的非常详细本官怎么会记错呢?本官知道心观禅师遇害的僧舍位置距离狄青居宿的僧舍非常远但是狄青当日晚上投宿他并不知道心观禅师居住的僧舍位置。” 张保挠挠头还是不明白江逐流的意思。 江逐流笑道:“若心观禅师真的是狄青所杀他一定知道心观禅师的僧舍距离他地僧舍很远。当我问他的时候他就会反驳说两个僧舍距离不是不到十步而是有几百步之遥他如何能听到那里地打斗声呢?” ——— 第八十三章 兴国寺 县丞大人,属下真是服了!”张保伸出大拇指由衷得若俺是凶手,被县丞大人这么一诈,说不定立刻就说走嘴了。.” 顿了一下,他又道:“这么看来,狄青不会是杀害心观禅师的真凶了。” 江逐流沉吟了一下,道:“只能说狄青有很大的可能不是凶手。但是狄青如果是大奸大恶之辈,心机深沉,掩饰的功夫做的很好,那么他也很可能不露出丝毫破绽,做戏骗过我们。” 张保又赞道:“县丞大人,你想的又深了一层,属下只能说佩服了!” 江逐流道:“所以我们在没有找到真凶之前,或者找到确切的证据证明狄青不是凶手之前,都不能轻易下什么结论。” 张保躬身道:“是,属下晓得!” 江逐流这边却在继续思考狄青的事情。见过狄青之后,江逐流已经十分肯定,这个疑凶狄青就是历史上记载的北宋军神狄青,同样是汾州籍贯、同样是军籍、同样是眉清目秀的美男子、同样惊人武功,若说这两个狄青不是一个人,恐怕江逐流自己都不相信。 正思量间,那边常冈领着狱卒回到刑室向江逐流交差:“禀告县丞大人,疑凶狄青已经押回牢房。” 江逐流踱了两步,对常冈吩咐道:“常牢头,冬日天气寒冷,你把狄青换到一个朝阳干燥的牢房,再给他准备一床御寒的被褥。现在还没有定罪,他只是一个疑凶,我们不要把他冻坏了。” “是,县丞大人!”常冈拍马屁的习惯又犯了,“卑职怜惜狄青一身好武艺,正思忖着是不是帮他换一个稍微干净暖和的房间呢。” “呵呵,如此就好。”江逐流难得地对常冈笑了一次,这一下可把常冈乐得心花怒放,真不容易啊,拍了两次马腿,这次终于拍对了地方。 江逐流又吩咐道:“还有,常牢头,每日里给狄青的伙食不要太差。” “是,禀县丞大人,卑职天天酒肉侍候着他。” “哎,那倒不必!只要能让他吃饱就行。”江逐流无奈地笑着,继续吩咐道:“还有,千万不要在虐待他,下次我过来的时候,如果还看到他脸上身上有伤痕,那你领着属下去跳汴渠吧。” “是,卑职一定好好照看他,”常冈连忙答道,随即又小心地问道:“县丞大人,假如狄青自己不小心擦伤了,我也要领着兄弟们去跳汴渠吗?” 江逐流差点没有乐出来,这个常冈,还真是活宝,竟然和张保的反差这么大,若不是张保事先交代,还真不敢相信他和性格严谨稳重的张保是表兄弟呢。 “嗯,那是当然!”江逐流板着脸吓唬常冈说:“所以你们要照顾好他,千万不要让他不小心擦伤什么地方。” 我的妈呀!常冈心里直叫苦,他这里哪里关的是一个犯人啊,简直是请来一位亲爹啊! 江逐流继续道:“常牢头,除了我以上交代那些,你还必须记着,小心看管狄青,他毕竟是武艺高强,你们都给我上心一点,千万莫让他从牢房内给我跑了!” “是,县丞大人,卑职知道!” 回到县衙门,天色已黑,江逐流让张保准备一下,明日带几个弟兄和他一起到兴国寺现场去勘察一番。 第二日一早,张保领着五个衙役,江逐流依旧一身便装,七个人向城东方向走去。 二十里距离不算近,七个人整整走了一个半时辰。虽然是冬日,这么一路走来,江逐流身上竟然微微发热,那凛冽的寒风很有点吹面不寒杨柳风的味道。 到了兴国寺,江逐流示意不忙进去,他让张保带着他绕着兴国寺兜了一圈。这一圈转下来,江逐流默算了一下,跟他上大学的时候绕河南财经学院转一圈的时间差不多。爱上(..)河南财经学院有三百多亩大小,这兴国寺面积也应该是三百亩上下。 和张保在案卷中描述的一样,兴国寺院墙既高,按照现代的度量标准来测算,有四米来高,这样的高度普通人若不要梯子,是很难爬进去的。 江逐流问张保道:“张县尉,当日你可否查看过这些院墙?” 张保躬身道:“县丞大人,属下当日将整个院墙都查勘了一番。当日院墙两面都没有脚印和蹭痕,墙头也是如此。在院墙两边的两丈之内的地面上属下也勘验过,没有梯子等攀登之物的压拖痕迹。” 江逐流又抬头看了看兴国寺周围的树木,发现最近的树木距离兴国寺围墙也有两三丈远,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借助树木的帮助翻越进兴国寺的。 除了院墙之外,江逐流发现兴国寺还有一个侧门和后门。江逐流又询问了一下张保,张保回答道,他已经问过兴国寺的僧人,这侧门和后门也有人把守,当晚也没有外人出入。 江逐流点了点头,和张保绕到前面正门,一行人就进了兴国寺内。 知客僧听说新任县丞大人驾到,连忙要在前面带路,领江逐流去见方丈。江逐流摆手说不必,他们先在寺庙内勘察一下,然后再拜会方丈大师不迟。 一个知客僧人连忙飞奔往方丈处报信,另一个知 为江逐流等人领路,江逐流笑道:“大师请自便,本众自行查验一番,若是有什么问题,再来劳烦大师。” 知客僧人也不好勉强,只好任由江逐流等人自行查验。 江逐流先让张保领着他沿着围墙勘验,等到围墙西面中段的时候,江逐流忽然间停下了脚步,望向距离围墙边一丈远的一棵大树。这是一棵柿子树,树干有两人合抱那么粗,树干分成三叉,平常人很容易就爬上去。 再往上望去,可以看见距离地面约莫有一丈半高的地方有一粗大横枝斜斜地伸向围墙,最近出距离围墙头不过五尺来远。 见江逐流望着这棵柿子树,张保就知道其用意,连忙说道:“县丞大人,属下当日也查验了这棵柿子树,发现上面枝叶上有一些折痕,可是当日风大,很多树木都有折痕,因此无法判断这些折痕是风吹的痕迹还是人为的痕迹。属下也重点查验了这段围墙,墙面没有脚印擦迹,墙头也没有什么痕迹。另外属下想,假如凶手是借助这棵大柿子树逃出去,那么他是怎么进来的?” 江逐流立在柿子树下没有说话,低头沉思起来。过了半晌,他抬起头来,对张保说道:“如果我是凶手,要过来杀害心观禅师,那么我可以在白天人多的时候混进寺庙,然后找个地方潜伏起来。晚上杀害了心观禅师,然后爬上这棵柿子树,借助那根横枝踩到墙头上,然后在小心地跃下墙去。” 张保道:“那为什么墙头上和围墙之外的地面上没有痕迹?” 江逐流道:“假如我在墙头上放两件厚衣服或者麻袋,在墙头之下铺上两张麻袋,我踩在麻袋上,再小心地跳到麻袋上,会留下痕迹吗?” 张保想了想道:“如果非常小心的话,是不会留下痕迹。” 江逐流又道:“你当日擦看墙头时有没有注意到麻絮或者线头之类的东西?” 张保惭愧地摇头道:“属下只顾看脚印,没有注意这些。” 江逐流一笑道:“张县尉,你也不要惭愧,下次遇到案子时,多考虑一些可能。还有,我刚才提到的仅仅是一种可能,疑凶也许并没有按我设想的这样做。因为假如是这样,狄青床下的赤金佛像,还有那只留在现场的杀人匕首就解释不通了。” 张保受了江逐流的开导,脑子灵活多了,他考虑了一下,小心地提出另外一种可能,“县丞大人,会不会是杀人和盗窃赤金佛像是两个案子呢?” 江逐流笑道:“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我们只能说一切皆有可能。” 一行人走走停停地勘验着,那边匆匆地走来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个白眉白须的老僧,他双手合什:“县丞大人、县尉大人,老衲迎接来迟,万望赎罪!” 张保小声的对江逐流说道,那白眉老僧乃兴国寺的方丈明月大师。 “呵呵,明月大师,劳烦你的大驾了!” 江逐流还了一礼。 “县丞大人,你们此时来到敝寺,可是敝寺心观禅师被杀害一案有个结果吗?凶犯狄青何时被诛?”明月大师心急地问道。 江逐流歉然一笑,道:“明月大师,本官刚到任四天,今日过来也就是复验一下当日心观禅师遇害的现场,争取早日破的此案,为贵寺心观禅师报仇。至于狄青,是不是凶犯,案件还没有审理,本县丞现在不能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 “善哉!善哉!”明月大师双手合十道:“是老衲着相了。既然如此,就有劳县丞大人和县尉大人仔细勘验,找出真凶,早日为我那心观师弟报仇!” 江逐流看围墙之内也勘验差不多了,再往前也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树木和建筑,便让明月大师带他到心观禅师的禅室去。 心观禅师的禅室在兴国寺的后院,从正门起要三道门。张保指着这三道门禀告江逐流,晚上这些门都不上锁,僧人可以随便出入。 心观禅师的禅室坐落在后院的东北角,和坐落在后院西北角的明月大师的禅师遥遥相望。两座禅室都是单独的建筑,附近再无其他僧舍。 江逐流问明月大师道:“当日心观禅师遇害,明月方丈可曾听到什么动静?” 明月大师面露羞愧之色,他口中诵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老当日在周固寺内和天长大师谈论佛经,晚上就留宿在周固寺内,没有想到回来之后,心观师弟已经遭了那狄青的毒手。” 见明月大师再一次提到狄青是杀害心观禅师的凶手,江逐流也不揭破。他淡淡道:“原来如此啊。真是可惜,假如明月大师当日在兴国寺内,说不定凶手动手时就被当场抓获了呢。” 来到心观禅师的禅室,张保发现禅室内的摆设已经发生了变化,他不由得一愣道:“明月大师,这禅室内物品谁动过了?” 明月大师忙道:“阿弥陀佛!县尉大人,是这样的,老衲年事已高,精力不济,平日里全靠心观师弟帮老衲维持寺务。心观师弟故去之后,老衲强自支撑了一个月,实在是支撑不住,无奈又从僧众中选了一个弟子当了住 他协助老衲维持寺务。” 说道这里,明月大师咳嗽一声道:“云空,还不过来见过县丞、县尉两位大人?” 一个胖胖的中年和尚从明月大师身后走出,单掌立在胸前躬身向江逐流和张保拜道:“小僧云空见过县丞、县尉两位大人!” 江逐流苦笑道:“云空禅师不必多礼。” 古人哪里懂得严格保持命案现场的道理?时间又过了三个月之久,有人住进来也是很正常的。再说,即使没有人住进来,经过了漫长的三个月,江逐流能否在现场发现什么痕迹也很难说。别说他只是河南财经学院会计专业毕业,即使他是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刑侦专业毕业,离开先进的刑侦科技仪器,恐怕也是无能为力吧? 江逐流心中有些沮丧,心中还是存在一些侥幸。他让张保把当日心观禅师尸体躺的位置在地面上标示了一下,然后围着这个位置向四周逐步查验,试图能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结果可想而知。 弄了一身灰土之后,江逐流又起来勘验了一下门窗,用手试了一下门窗的牢固程度。张保在旁边向江逐流补充道:“县丞大人,据当日发现心观禅师遇害的两个小和尚说,当时太阳已经升上了树梢,僧众还没有看到心观禅师出来住持早课,就命他们过来请心观禅师。他们到的时候发现禅室房门打开,心观大师就躺在地上,浑身鲜血。” 江逐流问道:“你查验过吗,这禅室的房门从里面上好之后,外面能否把房门打开?” 张保来到门后,抽出门闩递给江逐流,“县丞大人,你来看,这门上面有匕首的拨痕,属下猜想,凶手一定是用匕首插入两扇门的缝隙,把门闩拨开的。” 江逐流拿过门闩看了看,果然门闩上匕首拨过的陈旧痕迹。 “嗯,”江逐流把门闩递给张保,示意他依旧插在门后,这才说道:“那匕首呢?是在什么地方发现?” 张保道:“匕首是在第二进院落发现。” “哦?”江逐流道:“能确定是杀死心观禅师的匕首吗?” 张保躬身道:“禀告县丞大人,仵作冯六已经用那把匕首对比过心观禅师身上伤口的形状,两者一模一样,可以确定,心观大师确实是被那把匕首所杀。” 江逐流道:“哪匕首为什么会在第二进院落内发现呢?” 张保道:“第二进院落中有一个水池,凶手应该是到水池中清洗匕首上的血迹,然后在逃离第二进院落途中不小心丢失在那里。” 江逐流点了点头,这些情况他在卷宗中都已经看到过,但是只是一个抽象的概念,远没有在现场中一问一答来的印象深刻。 江逐流点了点头,又让张保带他到第二进院落中水池处看了看,然后又到发现匕首的地方巡视了一圈,却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收获。 接下来就是勘察狄青寄宿的僧舍。这座僧舍位于第一进院落东侧偏僻的角落,一共有三间大小,供来往的游方僧人和来寺庙上香还愿的客人留宿,偶然也有过往的行人军卒留宿,狄青就属于后一种情况。 狄青留宿的僧舍位于最北边一间,江逐流进去,发现里面一片凌乱。张保却面露喜色,他告诉江逐流,狄青的僧舍还保持着当日的原状。 江逐流回头询问方丈明月禅师这是为何。明月禅师解释道,留宿的客人都知道这间屋子居住过一个杀人凶犯,所以无人愿意过来居住,所以还能保持着当日的景象。 江逐流床上床下地一阵翻腾,查验了一周,还是一无所获。他站起来拍去手上的灰尘道:“当日谁发现了床下的赤金佛像。” 张保想了一下道:“一个叫非争的和尚。” 江逐流向明月大师说道:“明月方丈,可否请这非争大师出来一见?” 明月大师立即道:“来人,去让非争来见。” 非争和尚是个高瘦的中年僧人,长得大手大脚,一看就是很朴实憨厚的那种僧人。 江逐流笑道:“非争大师,本官乃阳县丞江逐流,想知道一下当日你发现赤金佛像的情形。” 非争和尚结结巴巴地,连话也说不全,但是总算把意思表达清楚了,原来他当日随众师兄弟过来扭送狄青见官的时候脚在床头下面似乎踢到了一个硬物,当时还不在意,等他随众人走出门口时忽然间想起来那会不会是狄青作案的凶器,于是就喊了两个师兄弟一起进去,然后就在床下发现了这个赤金佛像。 江逐流再问了另外两个僧人,他们证实当日的确如此。 江逐流一下子陷入了迷茫,怎么办呢?难道说要采用大海捞针的战术不成?看来只有这个办法值得一试了。 第八十四章 隔离战术 明月大师本官想和你打个商量有件事情想请贵寺下。”江逐流对明月方丈颔说道。 “不知县丞大人所求何事?”明月方丈双掌合什。 “不知道大师可否把贵寺所有僧众集中起来本官打算与他们一一面谈。” 明月大师面色微变他白眉一抖沉声说道:“县丞大人你不去调查那狄青反而要询问敝寺僧众这岂非是舍本逐末?难道说你怀疑疑凶在我兴国寺僧人中吗?” 江逐流微微一笑道:“疑凶在兴国寺僧人中这话是明月大师说的可不是本官说的。” 明月方丈老脸通红双掌合什连道:“罪过罪过。县丞大人口舌端是锋利老衲不与你一般计较。” 江逐流一笑躬身道:“明月大师得罪了。不知道明月大师可否行这个方便呢?” 明月方丈不悦道:“我兴国寺乃佛门清净之地容不得俗世污秽之气。县丞大人还是请回吧老行不了这个方便。” 江逐流目光锋利起来但是语气仍是十分平和“呵呵明月大师勿要动气。本官前来是为了查明贵寺心观禅师遇害真相。还请明月大师一定行这个方便。” 明月方丈不看江逐流一抖袍袖道:“送客!” 两个知客僧人立刻上来对江逐流说道:“县丞大人。请吧!” 江逐流冷笑起来“明月和尚本官今日来兴国寺是查案地不是上香的。所谓行个方便乃是念着你是出家高僧尊敬于你。本官现在告诉你这个方便你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 明月方丈气得浑身抖。他用手指着江逐流说道:“好你个江舟漫说你是个小小的阳县丞即便是京畿道三司衙门开封府府尹到兴国寺内都要敬老衲三分不意老衲今日竟然遭你羞辱。好今日老衲就给你行这个方便。假如你查出凶手还倒罢了假如查不出凶手休怪老定要请马季良马大人过来为我兴国寺住持公道。” 马季良马大人?来头不小啊。江逐流暗道马良我也知道马季我也知道偏偏就不知道这个马季良。张震的官场秘辛上也没有提到过看来不会是个什么厉害角色。 江逐流不理睬明月方丈对张保下令道:“张县尉你领衙役把兴国寺所有僧人都带到大雄宝殿外一个都不许漏下。” 张保却没有动。低声对江逐流说道:“县丞大人属下没有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都怪属下没有事先和大人说清楚。京畿道宪司副使黄章黄大人经常来兴国寺上香与明月方丈的关系非常密切。听说京城内还有一些达官贵人的家眷也经常过来你看是不是……” 江逐流摇了摇头事到如今不得不进行下一步了。明月方丈如此推三阻四很不正常说明他心中有鬼很可能杀死心观禅师的凶手就在兴国寺的僧人当中。为了狄青江逐流决心冒一次险。为了未来地大宋军神得罪一个京畿道宪司副使算什么? “张大哥。你只管执行小弟的命令有什么事情。小弟我一肩抗了!”江逐流低声对张保说道。 张保慌忙道:“县丞大人你说这话就折煞张保了。我和郭大哥一起立过誓言要全力协助县丞大人有什么事情我们三个一起抗了!” 张保直起身对五个衙役说道:“小的们去随我把兴国寺的僧人都带到大雄宝殿来若有不从着以拒捕论罪!” “是!”五个衙役应了一声抽出明晃晃的腰刀跟在张保身后气势汹汹而去。 兴国寺内顿时被闹个鸡飞狗跳功夫不大所有僧人都被带到大雄宝殿前。 江逐流和明月大师站在大雄宝殿高高的台阶上俯视大殿前地广场。 “禀告县丞大人兴国寺僧人共一百一十三人全部带到!”张保躬身交差。 “张县尉这一百一十三人可是兴国寺全部僧众?” “禀县丞大人属下询问过知客僧人兴国寺现有僧人一百一十六名其中两名伙房僧人外出未归。” 江逐流点了点头除去两名伙房僧人和方丈明月大师兴国寺一百一十三位僧人全部到齐了。他望着大殿下一百多个明晃晃的光头心中说道这是我破釜沉舟的最后一招了希望结果不要让我失望。 “来人送明月大师回方丈禅室!”江逐流喝了一声。明月方丈当日既然没有在兴国寺那么他留在这里就没有什么用了。把他送回方丈室省的兴国寺的僧人受他的影响。江逐流下意识中有种直觉明月方丈很可能与心观禅师之死有关。” 张保一挥手立刻上来一个衙役伸手对明月方丈说道:“明月大师请吧!” 明月方丈哼了一声悻悻地离开大雄宝殿那名衙役紧跟在后面等明月方丈进了方丈禅室之后衙役手按腰间钢刀在方丈禅室外把守实际上等于把明月方丈软禁了起来。 江逐流站在台阶上对下面兴国寺的僧人高声喊道:“众位大师本官乃阳县县丞江逐流今日为贵寺前任住持心观禅寺被害一案而来。现在有事需要诸位大师协助。希望诸位大师听从本官的安排配合本官的调查若有不听本官号令、不配合本官调查者将被视为杀害心观大师的疑凶带回县衙打入大牢等候本官地判决。” 兴国寺的僧人顿时乱开了什么阿弥陀佛、罪过善哉、我佛慈悲都出来了。 江逐流递给了一个眼色给张保张保手持腰刀上前一步大声喝道:“都给我闭嘴!我家县丞大人讲话时禁止喧哗否则立刻带回县衙大牢!” 兴国寺僧人平日里都是受人尊敬何曾见过这样凶悍地场面啊顿时禁声不语。 江逐流笑眯眯地说道:“众位大师今日配合本官的调查时间会比较长请你们先坐下。” 四名衙役凶神恶煞地举着明亮地钢刀兴国寺的僧人只有乖乖地盘膝坐在冰冷地石板地上。很多僧人都在寒风中瑟瑟抖起来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吓的。 江逐流笑着点头道:“很好!众位大师如果配合本官我相信调查的过程会缩短上不少。本官再宣布一个规矩在接受调查的过程中众位大师都要禁声不许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未经本官允许擅自出声者将被视为疑凶带回县衙!” 兴国寺僧人只有在心中默诵阿弥陀 祷这几个凶神恶煞快点离去嘴上却丝毫不敢出一甚至连呼吸都要尽量小心生怕出气吸气声大了被误会是在窃窃私语。 江逐流继续说道:“各位大师本官会按照顺序依次把你们请进大雄宝殿单独询话。被询问过后即可自行离去。但是本官严禁被询问过的人向未被询问过的人透露询话内容。而且被询问过之后的人也必须远离大雄宝殿前的广场若有违犯者以杀人疑凶论处!” 兴国寺僧人此时才知道江逐流被他们都弄过来的目的心下稍微宽慰。 江逐流对张保说道:“张县尉你依次把僧人给本官带进来。其余四个衙役给我监视现场的僧人有异动者立刻拘捕!” 张保躬身道:“遵命!” 江逐流进了大雄宝殿对释迦摩尼的塑像说声罪过然后盘腿坐在香案之前将上面的贡品全部移到一边掏出随身带的空白手卷和鹅毛笔研磨好墨汁对外吩咐道:“张县尉带第一个僧人进来。” 第一个僧人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僧走路都颤巍巍的。 江逐流笑道:“大师请坐。” 那老僧看了江逐流一眼嘴里连叫:“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显然对江逐流对佛祖如此不敬感到不满。 江逐流见老僧不做。也不勉强正色说道:“大师本官现在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据实回答。若日后现你回答有假当以朝廷律法处治!” 老僧双掌合什道:“县丞大人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只管问来老据实回答便是。” 江逐流用鹅毛笔蘸了墨汁。开口问道:“大师法号为何?” “老衲明空!” “心观禅师被杀当晚你可曾听到什么动静?” “老衲不曾听到什么动静!” “案当晚你和谁人住宿在一起?宿在何处?谁人可以证明?” “老衲当晚和明性、明风两位师弟住在一起就住在罗汉堂后侧地僧舍中明性、明风两位师弟都可以证明。” “案当晚你们三人中可有人离开过僧舍?” “老衲当然睡得过熟未曾觉。” 江逐流点了点头。又道:“你可知道心观大师和谁有过纠纷?” 明空老僧摇头道:“老衲未曾听说过。” 江逐流又道:“如若不考虑狄青你觉得心观大师最可能死于何人之手?” 明空老僧连叫罪过摇头不知。 江逐流点头道:“劳烦大师了大师可以出去了。切记莫要与广场上那些僧众说本官提的问题。” 明空老僧连道善哉躬身出去。 江逐流喊道:“张县尉带下一位僧人进来。” 这种通过问话查案的方式是江逐流从警匪电视剧中学过来的。 假设心观禅师遇害与兴国寺里的某些僧人有关纵然当时他们可有有串供行为三个月时间过去。他们的警惕性也会大为降低。这时江逐流忽然命人把他们集中在广场人禁止他们交头接耳。这其实和单独隔离效果差不多江逐流再把他们一一叫大雄宝殿单独问话。那些心中有鬼的人肯定会说一些谎话。这些谎话和别人的话一对照一推敲立刻就会露出破绽。 假设凶案是一个人做地那么他甚至连串供的机会都没有。他不知道江逐流会问些什么别的僧人会回答些什么面对江逐流的询问他很可能会说一些胡言乱语这些胡言乱语同样经不起推敲和其他僧人的话一对照立刻就显露出来了。 除此之外江逐流此举还有敲山震虎的作用。疑凶看到前面地僧人一个个被叫进去问话偏又不知道问话的内容。很可能会心虚会想办法找借口出去找那些已经被询问过话的僧人去了解问话内容以确定对策江逐流留让四个衙役在外面监视就是为了逼老虎现形。 果然当江逐流问道第十个僧人的时候张保进来禀告:“县丞大人有一名僧人要出恭。” 江逐流点了点头把张保叫过来附在他耳边嘱咐了几句。张保一笑领命出去。 过了一会儿他进来冲江逐流摇头显然这个僧人是真的出恭并没有其他异动。 江逐流也不着急继续问话。 问道第三十二个僧人的时候张保又进来道:“县丞大人又有僧人要求出恭。” 江逐流道:“依上次之法办理。” 张保苦着脸道:“县丞大人这次有六个僧人一起要去。” 江逐流道:“你让他们一个一个去。” 张保摇头道:“我这样说了可是他们都说忍不住了一起要去。” 江逐流想了一想咬牙道:“你就说了本官说了只能一次去一个人有忍不住者可以在大雄殿前当场解决!再有起哄着以疑凶论处!” 张保领命而去! 果然江逐流狠话一出外边的僧人顿时老实了很多再也没有人再说一起出恭了。 可是这边询问结果却不如江逐流预想的那么乐观他已经询问十多名僧人还没有现什么破绽。 整整花了三个多时辰江逐流询问完了全部一百一十三名僧人。他这边问的口干舌燥却没有能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他自诩为记忆力惊人推理能力惊人可是一百一十三名僧人一千多个问题已经答案想完全凭借脑子推理出来一个完整地脉络却不那么容易。他只能保证大致脉络没有什么问题至于那些细小的细节部分还必须把这些资料带回县衙细细推敲。 江逐流收起厚厚地手卷站起身来。这边张保已经派人把守在明月方丈禅室外的衙役叫过来。江逐流正要带大家离开那边明月方丈却气势汹汹地赶了过来。 “县丞大人你可曾查到真凶?” 江逐流举着手卷道:“明月大师莫要心急待本官回去仔细研判之后会给你一个满意地答复的。” 江逐流一挥手众人跟在他身后逃也似的离开了兴国寺。 看来破案并没有象江逐流想象的那么容易啊! 第八十五章 团聚 天已经完全黑透,一行人才匆忙地赶回县城。手打.. |+陆两路都要经过阳,故此十分繁华。 虽然寒冬,小城的街市上却还热闹,尤其是汴渠水运码头一带,竟然有十多家食肆酒馆亮着油灯,为停船夜宿的客人准备饭菜。 一行人跑了一整天,只是中午的时候在兴国寺垫巴一点干粮,回到城里俱都又累又饿,尤其是几个衙役,闻到饭菜的香气几乎走不动了路了,都用可怜巴巴地眼光望着江逐流和张保。 江逐流知道他们的心思,摸出一两碎银交给张保,着他领着弟兄们开荤解馋。至于他自己虽然也又累又饿,可是实在没有胃口吃饭。今天在兴国寺闹出那么大动静,狗屁结果没有,丢人真是丢大了。 江逐流回到后衙,进了自家院子,猛然发现正屋房门大开,一灯如豆。顿时,江逐流什么困乏、什么饥饿全忘记了!冬儿,一定是冬儿来了!他到阳已经四天了,洛阳到阳是顺流直下,算算冬儿早该到了。 江逐流蹑手蹑脚地走正房,发现一个俏丽的身影正背门而立。江逐流兴奋地扑上去,一把抱住那俏丽的身影,嘴中高兴地叫道:“冬儿,冬儿,可想死我了,你还可算来了!” 那俏丽的身影却拼命地挣扎起来,嘴里喊道:“放手!你这登徒子!” 江逐流一抱住那俏丽身影就觉得有点不对,心说才十几日不见,冬儿竟然丰满了少许,在嗅到冬儿身上的香粉气也不是他上次给冬儿买的淡雅的兰香,而是浓郁的桂香,正诧异间,忽然听到怀中丽人的呵斥声,顿时叫道坏了,听这声音不是崔老虎的妹子崔筝吗? 他连忙放开手,尴尬地站在一旁。 崔筝扭过身,正要叫骂,却看到方才抱住自己的正是她念念不忘的江逐流,不由得羞在当场,也不知道是该骂还是该喜。 空气尴尬地仿佛要凝固起来,四周静悄悄的,只有油灯如豆的火焰在两个人呼吸的气流中轻巧摇曳。 江逐流垂手恭候着即将如暴风雨一般的斥骂,连天不怕地不怕的崔老虎都害怕的女人,发起飚来哪还了得?更何况江逐流有错在先,活该被骂呢! 等了半日,却不见母老虎发飙,江逐流偷眼望去,只见崔筝垂头站在那里,小手忸怩地揉弄着衣角,俏脸通红。(..) 江逐流心中奇道,怎么母老虎也转了性子?可是两个人也不能总这样挺着啊,母老虎不说话,他总不能不说话吧。 “崔姑娘,方才在下实在是那个,那个孟浪,万望崔姑娘不要见怪!”江逐流上前深施一礼。 崔筝却不说话,只是俏目乱转,也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江逐流不知道该说什么,顿了一顿,忽然间想起一个问题,不对啊,这是我家,崔筝出现在这里干什么?莫非,莫非她因为自己帮崔老虎伪造账目,追到这里兴师问罪来了么? 江逐流头顿时大了起来,造假帐的罪过还没有还清,自己这边又搂抱了人家,天呐1今日怎么这么不顺啊?兴国寺折戟而归,来到家又招惹了母老虎,难道说今日命犯太岁不成? 江逐流正在懊丧,那边却听到一个粗豪的声音,“好兄弟,快帮俺老崔算算,俺的,俺的小花猫哪里去了。” 一只白胖的大手拍在江逐流的肩膀上,正是崔一虎。 崔一虎从外面进来,正好看到江逐流,他心中高兴,顺嘴就要让好兄弟帮他算算花销,可是说了半截,忽然想到妹妹就在旁边,就硬生生的把话改了过来。 崔筝见到哥哥过来,心思便灵动起来,她笑问道:“大哥,你什么时候养了只花猫,妹妹我怎么不知道?” 崔一虎尴尬地一笑,道:“俺,俺也不知道,所以才问江兄弟嘛!” 崔一虎的及时出现,正好化解了江逐流和崔筝的尴尬,再加上崔一虎粗枝大叶,也没有发现崔筝和江逐流之间方才那微妙气氛。 江逐流长长的嘘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总算把眼下这一关过了。 “崔大哥,你怎么会到阳来呢?” 崔一虎嘿嘿一笑,心道怎么会到阳来?还不是为了好兄弟你吗?不过这话可不能说出来,不然我那厉害的妹妹还不把我的花销全部都扣光啊。 “阳县地处水陆交通要冲,乃繁华之地,我们崔家商号一直打算在阳开设一家分号,这次我陪舍妹来阳为家父开设分号打前站,正好遇到伯母和弟妹,所以就一同结伴而来。”崔一虎装模作样地拽起文来。为了背这一番说辞,他可是挨了妹 不少白眼。说也奇怪,崔老虎背诵假帐是过目不忘i的一段话却要花上两三个时辰。 “什么?冬儿和我那老娘也过来了吗?她们现在哪里?”江逐流心花怒放,兴奋之情难以言表。 崔筝在旁边看到,心中不由得幽幽一叹,造化弄人啊! 原来吏部流内衙门的公差到了洛阳,着洛阳县衙门派人护送江母和冬儿到阳与江逐流团聚。洛阳县主簿梅尧臣和江逐流关系交好,就亲自护送江母和冬儿到汴渠水运码头。正好崔一虎正被妹妹崔筝逼迫着要一起到汴梁去找江逐流,两厢一碰面,崔一虎才知道江逐流已经到了阳县衙门任县丞。 当下崔筝就让崔一虎改变计划,他们兄妹一起护送江母和冬儿到阳来见江逐流。洛阳县衙门给的经费有限,也雇不了什么大船。梅臣本来就担心江母和冬儿受什么委屈,此时一见崔一虎出面,自然欣喜万分。崔家乃洛阳首富,家里跑漕运的船只就有七八十艘,专门用以游玩的大型私家客船也有两艘,有他们出面,自然胜过洛阳县衙门为江母和冬儿雇佣的小船。 于是江母和冬儿就上了崔家的私家客船,和崔一虎崔筝兄妹一道来到了阳。 “你们几时到的?冬儿和我老娘现在在何处?”江逐流激动地甚至连感谢崔家兄妹的话都忘记说了。 “今天上午就到了。阳县衙门里的公差说你和张县尉领着公差下去办案了。”崔一虎摇晃着大脑袋说道:“眼看天都黑了,还不见你回来。弟妹和伯母等得心焦,就到街市口守候你去了。对了,江老二,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刚才我陪伯母弟妹在街口等,也没有看到你的人影呢?” 原来天色已黑,江逐流满怀心思,就沿着街边慢慢行走,丝毫没有留意在街口处还站有人。冬儿、江母和崔一虎他们只听说江逐流一行有七八个人,所以夜色朦胧中只用力地盯寻结伴的人群,对形只影单的江逐流反而没有看到。 江逐流此时哪里顾得上探究原因,他立刻撒腿往外奔去,全然不顾自己是一个正八品的县丞,朝廷在阳县目前最高主官的形象。 大步奔到街口,果然影影绰绰看到两个模糊一团的人影。 “冬儿,娘!”江逐流高声喊着就奔过去了。 “官人!” “舟儿!” 两个惊喜的声音同时响起,一个清脆、一个苍老。 一个娇小地身影奔来,一把扑进江逐流的怀里,紧紧地抱住江逐流的身体哭泣起来,似乎受了千般委屈。 江逐流嗅着冬儿身上淡淡的少女体香,用手抚摸着冬儿的头发,口中说道:“傻冬儿,哭什么啊?官人这不是在这里吗?” “官人,冬儿好想你啊!”冬儿还是不住地抽泣,“冬儿真怕官人跟上次到洛阳赶考一样,一走就渺无音讯。” “嗯!”江母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到江逐流的身边,不悦地说道:“菩萨保佑,大吉大利!菩萨保佑,大吉大利!冬儿,以后这等不吉利的话休要再说!” “娘!”江逐流把冬儿揽到怀里,对江母说道:“冬儿也是担心孩儿呢!” “唉!”江母故意叹道:“花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儿忘了娘!现在你们夫妻倒是一心呢!” 她和冬儿平日里婆媳儿关系十分融洽,此时只是看到江舟只顾和媳妇儿体贴,忘记招呼她这个老娘,心中稍微有点吃味而已。 “娘!”冬儿立刻从江逐流的怀里挣出,乖巧地拉着江母的手道:“官人才不会忘了娘呢!在官人心目中,娘永永远远是第一位的。” 江逐流也见风使舵,上前扶住江母说道:“是啊!娘,舟儿怎么会忘记您老人家呢?” 江母赚足了面子,老脸笑得皱成一团,“好了,别哄我这老太太开心了。舟儿,你不带媳妇儿和娘回家,难道说要让我们娘俩儿在街上喝风不成?” 江逐流连忙前面引路,带着江母和冬儿进了后衙。那边崔一虎已经在正屋点燃了十数根蜡烛,把房间内照耀得通明。 大八仙桌也被崔一虎移动到房屋正中,上面摆好了各种酒菜。 见江逐流陪着江母和冬儿回来,崔筝连忙迎了上来。那边崔一虎却等不及地叫道:“好兄弟,快来入座,今日我们几个庆贺一番,祝江兄弟荣升阳知县。” 第八十六章 谣言 当晚江逐流和冬儿极尽温存,白日里的不快和疲劳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超速首发.. 早上醒来,日已近午。江逐流摇头苦笑,看来人的精力确实是有限,如果用在某一方面,就要牺牲另外的方面来弥补。 昨天晚上吃过饭后已经很晚,崔一虎和崔筝就在江逐流这里留宿。反正院子大、房子多,再住进十来口人是没有什么问题。至于被褥什么的,崔筝早就着人从私家客船上搬过来了。这让江逐流不得不怀疑,崔家兄妹是不是早有预谋住在他家里。不过再一想,人家要过来阳开设分号,准备点被褥也是很正常的。 冬儿和崔筝正在正房陪着江母聊天,耳朵却在留心厢房的动静。忽然听见那边门声响,知道江逐流已经起床,连忙盛上准备好的洗脸热水端了过去。崔筝又是羡慕又是摇头,若是以前让她这样侍候一个男人,她宁愿去死。可是自从见过江逐流之后,她却好像改变了一点观念,假如侍候的那个男人是江逐流,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江逐流在冬儿的服侍下洗漱完毕,来到正房来向江母问安,抬眼却看到了崔筝,他一愣,才猛然想起,崔家兄妹昨晚就在他家里留宿呢。 崔筝见江逐流快步跨入房门,脸蓦地一红,又想起昨日那羞人的场面,顿时又有点忸怩起来。 江逐流那里知道崔筝的心思,他拜见过江母,又问候了一下崔筝,随即匆匆赶往前衙,连冬儿端着早餐在后面喊他也不顾得。 来到前衙,只听得前面闹哄哄的,张保在那里大声嚷道:“我家县丞大人昨日外出查案劳累了一天,今日暂不升堂,诸位先回去吧。” 那些人兀自嚷嚷道:“县丞大人已经到任五六日了,我们的官司也总该审一审了吧?今日县丞大人不出来,我们就不回去。” 张保那边还要阻拦,那边江逐流在身后说道:“张县尉,让他们都进来吧。” 张保没有想到江逐流忽然间会过来,他只是听留守县衙的衙役们说昨日县丞大人的家眷来了,今日想让江逐流多休息一会儿,没成想最后还是惊动了江逐流。 张保这边一闪开,门口呼啦啦拥进一群人,乱七八糟地跪在地上高喊:“大人给小的做主啊!”“大人为小民伸冤啊!”“大人一定要惩治那个恶徒啊!” 一时间公堂上闹哄哄的,都快赶上戏班子散场了。.. 江逐流顿时头大了起来,他拿着惊堂木重重地一拍道:“肃静!” 两边的衙役见县丞大人发威,立刻用齐齐地用水火棍敲击着青砖地面,嘴里拖着喊着:“威武!” 只是阳县两年多没有知县和县丞升堂,众衙役们好久没有配合过了,所以喊出的声调或高或低,拖延的时间或长或短,听起来高低不一、参差不齐,这场面很让江逐流怀疑他不是真的在升堂,而是在某一个影视城在看一帮拙劣的业余演员在表演。 不过这毕竟是真的县衙,虽然衙役们威武声抑扬顿挫如夫子诵经,公堂上的百姓还是乖乖地跪在那里安静下来了。若是再闹,惹怒了县丞大人,一支黑签扔了下来,少不得又要吃上一顿笋烧肉。 江逐流坐在公案之后暗自奇怪,今日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过来告状? 关于当时的审案程序江逐流也基本上知道个大概。若是百姓有冤屈,先赴该管州县衙门击鼓告状,值班衙役先问明事由、案情轻重、有无词状。若无呈状,则带告状的百姓去找代书帮写,这代书好比是后世的律师一样,需要经过官府同意并在官府备案之人才能担任。代书替告状的百姓写好状纸后,由值班衙役将状纸呈知县或者县丞过目,决定准讼日期、交县尉办理有关审案事宜,出差票传唤原被告及干连佐证到案。 如遇命盗等紧急案件,值班衙役要立即禀报知县或者县丞出签派人究查。如遇案情重大,将情况回明本县主官,本县主官将立即坐堂单方问供,各房吏役伺侯,刑房迅速出票派差役查拿究办。 若属细微小事,当事人动辄击鼓喊冤,本县主官即行升堂,动用刑罚责惩击鼓人,以严肃法堂,抑止小民随意兴讼起诉的刁风恶习再次发生。 方魁和方磊属于有功名在身,到县衙门打官司享有特权。可是今天江逐流看着公堂下跪着的二三十号人,个个都是平民百姓的装束,不像是有功名在身,他们这样冒然闯上公堂,就不怕县太爷的板子侍候吗? 想到这里,江逐流又一拍惊堂木道:“堂下之人 所为何来?” 跪在下面的人互相看了看,一个胆子大的人抬头说道:“禀告大人,草民是过来打官司来的。” “对,我们都是打官司来的。” 见有人带头,其余的人纷纷跟着说了起来。 “打官司,好啊!”江逐流点头笑道:“你们可否知道,未经本县传唤私自闯上公堂的首先就要挨一顿板子?” 公堂两边的衙役又齐声喊威武,这次就整齐了很多。 行刑手的巴掌也痒痒起来,他们在一旁摩拳擦掌,已经两年多没抡过杀威棒了,今天终于有机会使用一下,煞煞这帮刁民的威风! “禀大人,草民们愿意受这二十下板子,只求大人再打过板子之后为草民做主审理官司即可!” 公堂下的人们一边磕头,一边齐声回答。 江逐流心道,这可就奇怪了,怎么还有人跑过来求自己打他板子的?而且还不止一个。难道说这二三十个人都患了失心疯不成?不行,其中必有缘故,我要问问清楚。 “呵呵,”江逐流笑了起来,和刚才大拍惊堂木的威严判若两人,“那你等之中谁人可以告诉本县,为什么要挨一顿板子也要求本县给你断官司呢?为何不按照正常的程序,等本官确定了审案日期,派公差到家里传唤你等?” 公堂之下静了半天,大家互相看着都无人敢说话。过了半日,一个年轻人见江逐流面带微笑,方自壮着胆子说道:“大人,是,是因为小民们听说,大人两个月后就会离开阳县。我的诉状已经交上一年多了,都没有官员审理,若是不能赶在这两个月内审理,等大人离开阳后,我不知道又要等到何年何月!所以,小民思量着,即使吃上一顿板子,也要赶在大人离开阳前把官司给结了。” “大人,我的状子都递上两年了,小人也愿意吃上一顿板子,只却大人能优先审理小人的案子!” “是呀,大人,我等俱是如此想的,宁愿吃顿板子,也要求大人把官司为小的们结了!” “啪!”江逐流一拍惊堂木,喝道:“你们听谁人所说,本县两个月后就会离开阳?” 公堂下立刻又静了下来,没有一个人说话。 江逐流见众人不说话,只好指着第一个说话的年轻人道:“你给本县说说,这话是听谁人所说?” 那年轻人畏缩着身子不敢看江逐流,只是跪在那里连声说道:“大人恕罪,大人赎罪,小民也是听别人所说。” “究竟是何人所说?”江逐流喝道。 “人人都这样说,几乎都传遍了阳县。老百姓们都说,两个月后,大人要审理方大公子和方二公子的案子,到时候无论案子结果如何,大人一定会和前面的大人一样罢官丢职。”年轻人哆哆嗦嗦地说道。 “哈哈!”江逐流长笑起来,原来弯是在这里绕的啊,他总算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一定是方魁、方磊两个人在散布谣言,对他进行施压。 好啊,两位方公子,我因为狄青的案子暂时没能顾得上你们,你们竟然不知进退来招惹我了。丁党和保皇党就很了不起了吗?只要是在阳这一亩三分地上,就由我江逐流说了算,得罪我江逐流,绝对没有你们好果子吃。 江逐流打定主意,等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完,一定要设计个圈套让两位方公子钻钻。 “呵呵,众位父老乡亲,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江逐流笑道:“本县可以十分肯定地告诉你们,本县绝对不会在短时间内离开阳县。假如有特殊的紧急情况本县不得不离开,本县也要在审理完阳县所有的陈年积案后才会离开。” 堂下的百姓又惊又喜,以前几任知县大人何曾说过这么理直气壮的话啊。这位新来的大人看年龄不大,可是后台似乎很硬呢!要不然,他如何敢下这样的保证? “大人,你所言可是当真?” “呵呵,本县还会骗你们不成?”江逐流抚案笑道,“念在你们受了别人的蒙蔽,本县这次就不责怪你们,下次如果还擅闯公堂,本县的板子可不是吃素的!” 江逐流最后一声陡然转厉,把公堂下面的人吓的不轻。不过他们越是害怕却越是高兴,这新来的大人越是厉害,就越是说明他有手段。 —————— 第八十七章 初试啼声 “多谢大人。(.)”那年轻人率先磕头谢恩,“小民还是想问大人一个问题,请问大人,小民的官司大人什么时候能审?” 江逐流想了一下道:“现在已经晌午,审理案子显然已经来不及了。这样吧,待会儿你们堂上的这些人都到县尉大人那里做一登记,只要是原告、被告双方以及双方证人都在,那么本县下午就可以根据你们递交诉状的前后顺序进行审问。至于能审到第几个案子,本官只能暂时无法给你们保证。” “至于今日下午没有排到的官司,本官会让县尉大人做一整理,连同其他陈年积案按时间顺序排列,本县每逢单日就专门用来审理这些案件。不知道本县这样的安排你们满意否?” “满意,太满意了!”堂下的人连连叩头,口中叫道:“多谢大人!” “好吧,你们到堂下排队,等候县尉大人安排人为你们登记。”江逐流挥手说道。 众人又再次叩头,方才退下堂去。 江逐流招手把张保叫到身边,吩咐道:“县尉大人,你安排两名干练的衙役为这些人等登记,随后到思补堂来见我。” 张保领命而去。 江逐流又派人到郭松家里把郭松请到思补堂来。 自从郭林乖乖上私塾读书之后,郭松心情大好,那风寒和外伤就去的很快,才两日工夫,身体竟然恢复了八九成,若不是妻子坚持让他再休养一天,他今日就到衙门里办公来了。 郭松来之后,江逐流就把今日公堂上发生的一切告诉了他。郭松听了后连连摇头,说方大公子和方二公子用心险恶,竟然连两个月的清净时间都不想给江逐流。 正说话间,那边张保也安排差事,来到了思补堂。 三个人围着圆桌而坐,江逐流拱手道:“两位大哥,小弟在阳就全仰仗你们了。” 郭松和张保连忙回礼道:“县丞大人,我两兄弟早将自己托付给你,有什么差遣尽管吩咐。” 江逐流一笑道:“多谢两位大哥。小弟首先想和两位大哥商量一下衙门的公务,首先是张大哥这边。.” 张保点头道:“县丞大人怎么看?” 江逐流道:“张大哥负责刑狱司法,这边的情况比较棘手。狄青杀人案、方魁和方磊两兄弟的争夺家产案,这两个案子哪一个都不好处理。除此之外,就是两年来的陈年积案,要处理这些案件,虽然不难,但是要花费大量的准备时间。” 张保道:“狄青的案子假如没有头绪,我们是不是可以当作疑难案件交给京畿道宪司?” 大宋的案件审理程序中对涉及到命案的疑难案件有特殊规定,地方上破不了的可以向上级移交。张保出的这个主意也是打算减轻江逐流的责任和压力。 江逐流摇了摇头道:“狄青的案子发生在兴国寺,兴国寺的僧人和宪司副使黄章黄大人又关系密切,我怎么放心把狄青的案子移交呢?” 郭松忧心忡忡地说道:“狄青的案子虽难,但是可以拖延时间。但是方魁和方磊的官司我们却无法拖延,以方魁方磊兄弟的一贯禀性判断,两个月后无论县丞大人如何判,他们二人都会不服的。” 江逐流笑了笑道:“方魁方磊兄弟的官司我倒是不担心,对付他们兄弟我自由妙计。小弟比较头疼的就是狄青的案子,目前看来毫无头绪,唯一的办法就是仔细研判一下昨日我记录下的兴国寺一百一十三位僧人的口供,推敲一下其中有没有什么可疑矛盾之处。不过这事急不来,我慢慢分析即可。” 顿了一顿,江逐流继续说道:“张大哥这里也要给我派人到兴国寺周围的村落里走访,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消息。” 张保点头记下,说随后就吩咐人去做。 江逐流嘱咐张保,把那些陈年积案按照时间顺序排好,每逢单日安排二十个案件,把这些案件的原被告双方以及所有证人都传过来在公堂下等候,他会依次处理完这些案件的。 对于张保提出的一日二十个案件会不会太多,怕江逐流审问不过来,江逐流笑道无妨,到时候试一试看就知道,他倒是担心张保的人手不够,能不能提前一日把那二十个案件所涉及的原被告及证人都传唤到呢。 张保连忙向江逐流保证没有问题。 张保这边的事宜安排完毕,江逐流又对郭松说道,他到阳县当县丞,不光是为了审理案子,也要解决阳县百姓的生 ,考虑阳县众百姓的福,所以希望郭大哥养好身阳县钱粮税赋方面的情况列出来,还有目下急需为黎民百姓解决的问题列出来。江逐流将在双日处理这些问题。 郭松连声说是,说他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八九成了,下午就可以到县衙办公,最晚他在明天上午会把阳县钱粮税赋、国计民生方面急需解决的问题整理出来,交给江逐流。 商议完毕后,江逐流遣走张保和郭松,单独躲在架阁库内恶补大宋律,连午饭也让冬儿给他送到架阁库来。他一目十行,翻纸若飞,脑子中超强的记忆细胞开始急速转动,把每一行字都变成记忆符号储存在脑子里。 对江逐流来说,用一个多时辰来记住一本大宋律不算什么难事。在河南财经学院上学的时候,他曾多次创造过奇迹,厚厚的一本书,一学期一页都没有看,临考试前翻看两三个小时,竟然都能考个八九十分。现在这本大宋律,对江逐流来说只不过是另外一场考试。 到了升堂问案时间,江逐流带着厚厚的大宋律坐在公案后面。早有衙役把情况写上来,下午原被告双方和证人都到齐的竟然有二十五个。这也在江逐流的意料之中,既然他们都准备挨一顿板子了,自然会把人都弄齐,要不然岂不是挨了板子还不能判案吗? 江逐流派人到架阁库拿来诉状,依次看来,什么争水争地、悔婚退礼、嫂子改嫁、逆子不孝等等,什么案子都有,真是五花八门! 这些官司纠纷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有些是比较重要,比如争水源、争土地,北宋是农业社会,农民全靠土地来刨食吃,土地就是安身立命之本,所以发生纠纷不足为奇。有些事情以现代的眼光来看真的是无足轻重,或者更严重的说,叫做无理取闹。比如一件案子状告逆子不孝,就是一位老太婆觉得儿媳太过俊俏容易招惹是非,硬要儿子休了儿媳,儿子不同意,老太婆就告到县衙。而且还要甘愿先挨二十大板的皮肉之苦也要先让江逐流审理她这个官司,这真是莫名其妙。 江逐流把这个逆子不孝的案子放在最后,先从第一起官司审起。这一下子可把张保和众衙役看得目瞪口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有官员能在那么短时间内审完案子的。 江逐流审案非常简单。他把原告叫上来问几句话,然后又把被告叫上来问几句话,然后再问双方证人几句话,然后就提起笔来刷刷写好判断,当堂宣读。原告被告听后无不咸服。中间纵有对江逐流的判案表示不服气的,江逐流就当场翻开大宋律,让他自己查看,又不识字着,江逐流着人为他解释。这些人看过大宋律原文,或者听过别人的解释后,对江逐流的判决再无话可说,俱都表示心服口服。 公堂下也有一些精通大宋律例以诉讼为业的讼棍,他们或是受了某些有心人的指使,或是欺新来的县丞大人年轻,想在下面起哄浑水摸鱼,可是没有想到,江逐流的断案字字准确,巧妙无比。更难得的是,江逐流在保持对大宋律精确理解的同时又能别开思路,既照顾了法理又兼顾了人情,让原告被告双方俱都满意,皆大欢喜。这让公堂下的讼棍心中有种秋日将至的凄凉,有了这样的县丞大人,他们这些讼棍还有什么市场啊? 江逐流在公堂上朱笔批个不停,两个时辰过去,竟然断完了二十四个案子。就剩下老太婆状告逆子不孝的案子了,江逐流想回避也回避不了了。 县尉张保和众衙役看得眼花缭乱,县丞大人真的是太神奇了,简直是狄仁杰再世啊。谈笑风生间就断完了二十四桩官司,他半日竟然相当于别的县太爷的一个多月,效率真是恐怖的惊人。 江逐流这一停下来,一看公堂之下,他自己也不由得愣住了。按理说只剩下最后一桩官司了,下面的人应该走的差不多才是,怎么人会越来越多呢? 原来,那些已经断完官司的人根本不想走,和张保以及众衙役一样,他们觉得看江逐流的断案太过瘾了,简直比那些打野呵(指北宋说书为生的流浪艺人)的话本中所讲的还要精彩。即使诸葛孔明复生恐怕也说不出县丞大人那些精妙断语吧? 第八十八章 天理国法人情 除了那些被断完官司的人不愿离去外随着江逐流断案程序的一步步进行看热闹的百姓也不断增多。冬日大多数人都闲在家里没事可做此时有热闹可看自然都围聚过来。等看到江逐流判案的精彩手段层出不穷就更不舍得走了。于是不知不觉中县衙门外竟然聚集了数百个百姓人人都看得眼睛直连道比去戏台子看几部连轴大戏还要过瘾。 江逐流拿过最后一册案卷口中喝道:“传原告王张氏上堂。” 在衙役们的呼喊声中王张氏颤巍巍地走上公堂跪到在地上口中喊道:“老身王张氏叩见县丞大人。” 江逐流微微摇头口中说道:“王张氏你多大年岁?” “禀县丞大人老身今年五十六岁。” “你上得堂来状告何人?”江逐流按程序问道。 王张氏伏在地上口中说道:“县丞大人老身状告我那儿子忤逆不孝。” “哦有何不孝的行为请向本县道来。” “老身的儿媳外貌俊俏老身心中不喜便让逆子写休书休妻可那逆子却不听老身之言不肯写那休书。老身这才告到阳县衙门求县丞大人为老身做主。” 说着王张氏竟然哀声痛哭起来。 江逐流点了点头。说道:“王张氏莫要哭泣。你先起身侯在一旁看本县为你做主。” 王张氏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期期艾艾地站在一旁。 江逐流又道:“传被告王山夫妇上堂。” 王山夫妇在众百姓地指指点点中走上公堂夫妻俩伏身跪下口中称道:“草民王山、民妇王柳氏见过县丞大人。” 江逐流从公案后往下看去王山是一个外表忠厚的农家汉子王柳氏皮肤黝黑。若说是十分俊俏倒也谈不上只是眼睛很大鼻梁笔挺看起来有一种妩媚之气。 “大胆王山”江逐流拿过惊堂木重重一拍。口中喝道:“你家母亲告你忤逆不孝你可知罪?” 王山一哆嗦以头触地说道:“县丞大人小人对家母一向恭敬孝顺百依百顺。无论是家务活和地里的农活全由小人夫妇俩包了从没有舍得让母亲劳动一根手指头。” 王柳氏也伏在一旁说道:“县丞大人拙夫对母亲十分孝顺。每日里热茶热饭烧好后拙夫总是让妾身先送给母亲身边请她老人家先行品尝然后我夫妇二人才开始用饭。请县丞大人明鉴。” “王张氏。你儿子儿媳说的可是实情?”江逐流看向王张氏。 王张氏连忙跪倒在地口中说道:“县丞大人。老身不稀罕他们把饭菜送到老身跟前老身宁可自己下地干活。也要让逆子王山休掉那狐狸精。” “狐狸精?”江逐流一皱眉道:“王张氏你的意思是儿媳王柳氏有不守妇道之举?” 王张氏摇头道:“禀县丞大人那倒没有。只是老身每日里看她和我那逆子眉来眼去十分不顺眼。” “哦原来如此。王张氏你且起身。”江逐流又望着伏在堂下的王山夫妇口中说道:“王山。你一岁丧父是你母亲王张氏把你拉扯成*人。现在你母亲让你休掉妻子王柳氏你可愿意?” 王山伏在地上连声说道:“禀告大人小人愿意为母亲做任何事情只求大人不要让小人休掉妻子。” 王柳氏也哀声说道:“县丞大人贱妾自从进王家兢兢业业恪守妇道对婆母孝敬有加不知道婆母为何看不惯贱妾。贱妾愿意接受任何处罚只求大人莫要让贱妾离开我夫。” 其声哀痛闻者无不动心。 江逐流心中也大是不忍他扭头看向王张氏却现老太婆脖子扭到一旁似乎对儿媳王柳氏的哀诉不屑一顾。 江逐流叹了一声口中说道:“王张氏你儿子儿媳的话可曾听到?你可否愿意给他们一个机会?” 王张氏犟着脖子说道:“县丞大人只要我那逆子肯休掉王柳氏老身什么都可以答应。” 江逐流微笑道:“王张氏你为何一定要让儿子休掉王柳氏呢?” 王张氏愤愤道:“老身看不惯这个狐狸精身上地狐媚气。” 江逐流反问道:“既然你看不惯王柳氏身上的狐媚气那么当初给儿子保媒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拒绝呢?怎么同意你儿子和王柳氏的婚事呢?” 王张氏张口结舌半天回答不上来。最后她老脸一摆涩声说道:“都怪老身当初瞎了眼没有看出她是个狐狸精。他们成婚后老身才觉儿子整日和这个狐媚子厮混在一起哪里有工夫搭理老身!老身求大人为老身做主让不孝子王山休掉狐媚子!” 江逐流点了点头到这一步案情基本上算是大白了这个案子和他事先的判断完全一样。王张氏青年守寡把儿子拉扯大心理上把对丈夫的思念转化到对儿子地依恋上不知不觉地产生了一种畸形的占有欲。这种形的占有欲在王山没有娶媳妇儿前尚未表露出来。等王山娶了媳妇儿整日里和媳妇儿呆在一起自然陪王张氏的机会就少了。王张氏自觉受了冷落不知不觉就把这种情绪转化到对王柳氏的厌恶上面。她认为一定是儿媳王柳氏长得太俊俏所以才魅惑住了儿子王山的心让他没有时间来陪伴自己因此王张氏才来阳县衙门状告儿子王山忤逆不孝坚持要让王山休掉儿媳王柳氏。 案情是清楚了可是怎么判呢?江逐流犯了踌躇。 这种案子若是在现代社会大家都会一笑了之没人会把它当回事儿因为本来就是婆婆无理取闹。可是话又说回来在现代社会也不会生这样的事情。现代社会人们交往活动多娱乐方式和娱乐手段也多单身母亲有很多排解苦闷情绪的手段几乎不可能产生对儿子的畸恋。 现在的问题是这个案子生在宋代这 逐流感到非常麻烦非常棘手。先在宋代人们i王张氏此举是无理取闹他们会觉得是天经地义的儿子孝顺母亲本来就该母亲说什么儿子听什么。 江逐流记忆中比较深刻的一件事情就是6游休妻。6游的母亲是宰相的孙女有文化有教养应该是通情达理之辈而6游的第一任妻子唐婉儿更是6游舅父的女儿是6母亲亲内侄女。可是6母偏偏看不惯6游和唐婉儿的柔情蜜意不顾6游和唐婉儿的苦苦哀求硬是逼迫着6游休掉唐婉儿以至于若干年后6游再次遇到已经嫁给皇族子弟赵士程的唐婉儿后一时感触写下了名传千古的《钗头凤》 红酥手黄籘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6母是名门之后教养和学识非一般人家所能比拟可是大诗人大词人6游还不得不迫于母亲压力和情投意合的表妹唐婉儿离婚。可见在宋代人们对“孝”字之看重。只是这个“孝”在我们现代人看来不过是愚孝而已。 6母是名门之后通情达理尚且如此更何况一个乡野村妇王张氏?江逐流心下盘算感到十分左右为难。 若是按照大宋律去断这个案子。那么一个办法就是逼王张氏地儿子休掉王柳氏满足王张氏典型的畸恋心理;另一个办法则是以忤逆不孝的罪名判王张氏的儿子充军配。无论是哪一种结果江逐流都不愿意看到。因为以现代人的观念来看王山和王柳氏并无过错如果强迫他们分开或者让他们接受刑罚那就太残忍太不人道了。 可是如果不按照大宋律去判王张氏会同意吗?下面看热闹的百姓会心服口服吗?他们从小接受的观念就是百善孝为先什么事情都应该长者说了算。现在江逐流判案子说。王张氏无理取闹王山和王柳氏继续生活在一起不必休妻这在宋代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江逐流一边翻看着卷宗一边默想着大宋律盘算如何才能在现代人地观念中和严苛古板的大宋律中找到一个合适的接口。把这个忤逆不孝的案子断得既符合大宋律又符合江逐流的现代观念。 江逐流盘算来盘算去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契入点。忽然他把目光落在案卷中一行字上:王张氏五十六岁守寡多年现有独子王山…… 江逐流一敲桌子有了!王张氏不因为疼爱儿子进而产生了畸形地占有欲才状告儿子王山吗?要解开这个案子还要从疼爱儿子几个字上入手。 公堂下的人都奇怪地望着江逐流心说县丞大人怎么了?前面的疑难案子那么难断。都在他手中迎刃而解了最后这桩案子案情如此简单。怎么偏偏就沉思起来?莫非这案情中来另有蹊跷不成? 人们越聚越多个个都恨不得把脖子伸断。等着看江逐流如何断最后这个案子。 “啪!”江逐流拿过惊堂木狠狠地敲了一声桌子! 围观的百姓心中一喜心道县丞大人终于开判了! 江逐流沉声喝道:“王张氏本县问你你确定以忤逆不孝之罪状告你儿王山么?” 王张氏低头回答道:“禀县丞大人老身确定。” 江逐流又沉声喝道:“王张氏你不会后悔么?” 王张氏心中一哆嗦有种不祥的念头。她停了片刻方才开口回答道:“禀告县丞大人。老身不会后悔。” “呵呵如此就好!”江逐流大笑“王张氏且看本县断这个案子为你伸冤出气!” “被告王山!”江逐流笑声一收厉声喝道。 “草民在!”王山伏在地上应道。 “现有你母亲以忤逆不孝的罪名将你告到公堂经本县询问查明你忤逆不孝之罪名成立现在本官以忤逆不孝之罪判你充军配流徙崖州!” 说罢江逐流抽了一根黑签就要扔下。 王山和王柳氏心中凄苦两个人对望一眼伏地痛哭口中哀求道:“大人!” 王张氏也心中大骇她因为不忿儿子和儿媳整日里亲热冷落了于她这才把儿子王山告上衙门就是想求县太爷判王山将狐媚子王柳氏休掉没有想到县丞大人却要把儿子王山充军配流徙崖州这让她以后依靠何人啊? “县丞大人万万不可!”王张氏抢步上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县丞大人老身只求你判逆子王山休掉狐媚子王柳氏即可千万不要将他配充军啊。” “老人家快快请起。”江逐流将黑签握在手中和颜悦色地说道:“本官现在为你出气教训那忤逆不孝之子你为何要阻止本官?” 王张氏伏身求道:“县丞大人老身就这一个儿子你把他流徙崖州老身要依靠何人啊?老身恳求大人判逆子王山休掉王柳氏不要将他充军配。” “放肆!”江逐流收起了笑脸冷冷说道:“王张氏本县念你年事已高特地敬重于你不想你却干涉起本县的断案来了!” 江逐流这一怒王张氏顿时吓得魂不附体趴在地上瑟瑟抖。 江逐流抓过公案上那本厚厚的大宋律对王张氏说道:“王张氏你且抬头看来。” 王张氏心惊胆战地抬头看着江逐流手中的大宋律不知道县丞大人是何用意。 江逐流沉声说道:“按照我大宋律例谋反﹑谋大逆、谋叛、恶逆、不道、大不敬、不孝、不睦、不义、内乱十种罪名为重罪朝廷规定凡是犯下这十种大罪则‘常赦所不原’就是说即使朝廷大赦天下这十种大罪也不在宽赦范围之内这也就是朝廷通常所说的‘十恶不赦’。现在王张氏你既然以忤逆不孝地罪名将逆子王山告下那么本县准你所告按照大宋 判他流徙充军已是最轻的落了!” “你现在要求不要判你逆子王山充军只要判他休掉王柳氏即可难道说我大宋律法就如儿戏一般任你摆弄不成?”江逐流声色俱厉甚是吓人! 王张氏魂飞天外她没有想到自己本意是想逼儿子和儿媳离婚现在可好倒把儿子送到崖州去了。虽然王张氏不知道崖州是什么地方但是只要是充军配的地方会有什么好?怕是怕自己这一辈子就再也看不到儿子了! 想到这里王张氏再想想自己丈夫死后王山才一岁他还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婴儿自己含辛茹苦把他拉扯成*人又为他娶了媳妇儿眼看着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偏偏就因为自己嫉妒他整日和媳妇儿王柳氏亲热冷落了自己就将他告上县衙。现在县丞大人要将他充军配自己可怎么办啊? 想想儿子王山在充军路上将要受的苦难想想自己死后该如何去见九泉之下的丈夫王张氏不由得悲从心来瘫倒在公堂上嚎啕大哭起来。 “大人开恩!大人开恩!”王张氏用额头重重地磕在青砖地上地面上殷红一片。 “老身恳求大人饶过我儿王山老身宁愿代我儿王山充军配流崖州请县丞大人万万开恩啊!”王张氏声音嘶哑喉咙都快哭破了。 王山扑到王张氏地身上。抱住母亲哭喊道:“娘!孩儿知错了孩儿不孝!孩儿对不起娘!孩儿应该答应娘休掉王柳氏啊!” 王柳氏跪在地膝行到公案之前也连连叩头额头上鲜血直流“县丞大人犯妇王柳氏甘愿被我夫王山休掉。今日之事错在王柳氏请县丞大人宽恕我夫王山和我年迈的婆母。犯妇王柳氏愿意代我夫充军配崖州恳请县丞大人成全!” 王柳氏情真意切。字字泣血旁观者无不动容。 王张氏老泪纵横儿媳这番话更是让她惭愧的无地自容。自己真的老糊涂了多好的儿媳儿啊自己偏偏要逼迫儿子休掉她现在可好。把儿子送到万里之外的崖州去了。都是自己该死都是她这个老糊涂该死啊! 王张氏扑过来拉着王柳氏的手道:“好儿媳是婆婆对不起你啊该充军配的是我这该死地老糊涂不是你们啊!” 江逐流手捏着黑签作势欲掷却又不掷只是冷冷地看着王氏一家三口哭成一团过了一会儿江逐流觉得时机成熟了这才一拍惊堂木道:“你们三人都给我住口!这公堂之上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王山连忙收住了哭声。王张氏和王柳氏想收住眼泪那里有那么容易啊?她们伏身跪在地上。强压着哭声肩背却不时的一抖一抖的。抽泣声隐约可闻。 “唉”江逐流叹了一口气道:“本县念在你们一家三口情真意切就法外施恩给你们一个机会。” 王张氏一家三口强忍着眼泪伏身倾听。 “王张氏只要你今日撤了诉状本县就不追究王山的忤逆之罪不知道你可愿意?” 这真是绝处逢生啊。王张氏顿时喜出望外她连连磕头道:“老身愿意。老身愿意谢县丞大人谢县丞大人!” 王山和王柳氏也惊呆了他们只说今日是他们夫妻最后团聚王山马上就要被配崖州没有想到峰回路转县丞大人非但不判王山充军配而且还要让母亲王张氏撤掉状纸。而母亲王张氏的强硬态度竟然也和前面有天壤之别竟然愿意不再告王山忤逆不孝了这中间变化之剧烈大喜大悲之下让两个人几乎怀疑是在做梦。 江逐流沉声道:“王张氏你可知道大宋王法不是儿戏本官可以法外施恩的一次可法外施恩不了第二次假如你日后再以同样地理由来状告儿子王山忤逆不孝那么本县不但要把王山充军配流徙崖州也要追究你的反复无常之罪你可知道?” 王张氏伏身在地颤声说道:“老身知道老身知道谢县丞大人。老身这次回去再也不闹了只要县丞大人不将我儿王山充军配到崖州即使我儿和儿媳天天打骂于老身老身也心甘情愿!” 王山和王柳氏连忙说道:“娘我们孝敬你还孝敬不完又怎么会打骂于你?” 江逐流又一拍桌子沉声喝道:“王山和王柳氏听着!” 王山和王柳氏连忙以头触地口中说说道:“听县丞大人的吩咐!” 江逐流喝道:“这次念在你们年迈娘亲的面子上就不追求你等的忤逆之罪。你们回去后一定要好好孝敬你们娘亲。” “是!我们一定遵照县丞大人吩咐!” 江逐流语气缓了一缓吩咐道:“王山、王柳氏此次回家之后你们千万切记除了象往日那般孝顺老人家外每日里还要多陪老人家说说话不要让老人家感到孤单。老人家含辛茹苦把你拉扯成*人不容易勿要冷落了她!” “是草民夫妇知错!我二人回去后不但要孝顺娘亲还要多和娘亲在一起聊话家常。”王柳氏心思灵动明白江逐流吩咐的含义。 “好吧你们三人下堂去吧!” 江逐流将手中黑签插入签筒挥了挥手喝了一声:“退堂!” 张保和两班衙役开口喝道:“恭送县丞大人退堂!” 公堂之下一片寂静每人看江逐流就如同天神一般。 江逐流不看堂下众人迈步进入二堂看着迎面屏风上“天理、国法、人情”六个大字心中问自己道:“循天理、遵国法、念人情这次我可做到了吗?” 第八十九章 在河之南 江大哥,你最后一个案子断得太好了!” 崔筝含笑站在江逐流身后,目光灼灼地望着江逐流。. “呵呵,是王氏他们一家感情好,不是我断的好。” 江逐流闻声转过身来,却发觉冬儿过来了,她依偎在崔筝身旁,眼圈红红的,看起来既可爱又可怜。 这小丫头,一定是刚才看王张氏一家三口痛哭的时候陪着掉泪了。小丫头一向心软,看不得别人掉泪,江逐流心疼地想。 “呵呵,江大哥谦虚。若是寻常庸官,一定会下狠心拆散王山和王柳氏小夫妻,偏偏你能想出这等办法,让婆婆王张氏撤诉,小妹实在是佩服。”崔筝拉着冬儿的小手笑道:“可是你这样却偏偏害苦了我的冬儿妹子,当时她看王柳氏在堂下哭得凄惨,就不由自主地跟着掉泪,若非我拦着她说,江大哥一定还有主意,冬儿妹子真会冲到公堂上替王柳氏一家求情呢。” “冬儿,是不是这个样子啊?”江逐流笑着问冬儿,心中却道崔老虎的这个漂亮妹子还真不简单,竟然能看到他还有伏笔。 “崔姐姐,你又取笑我!”冬儿不好意思的扭着身子。她又可怜巴巴地对江逐流说道:“官人,冬儿再也不偷看你审案了,那些人太可怜了。我受不了!” “哈哈。”江逐流笑了起来。 崔筝的目光越过江逐流,落在那扇巨大的屏风上。 “天理、国法、人情!”崔筝读了出来,“江大哥,我看了这六个字,更是觉得你厉害。能灵活自如地在这三者之间寻找到一个合理的平衡点,然后用这个平衡点去衡量案情,这真的不敢让小妹相信,江大哥还只是个二十一岁的年轻人。” 江逐流一愣,道:“你怎么知道我才二十一岁?” 冬儿低头说道:“官人,是我告诉崔姐姐的。” “呵呵,”江逐流笑了笑,他伸了个懒腰,道:“好了,审了一天的案子,都头晕眼花的了,不谈这些了。走,回去吃饭。” 到了家中,崔一虎又准备好了很多酒菜。江逐流笑道:“崔大哥,你整日里买这么多酒菜,我可不会再告诉你说你的银子花到什么地方去了啊!” 崔一虎胖脸怪怪一笑,道:“放心,江老二,这钱花得再多,也没有人让我汇报账目。超速首发..” 崔筝狠狠地盯了哥哥一眼,崔一虎连忙禁声。 崔筝这边接口笑道:“江大哥,这酒菜可不是让你白吃的。我跟伯母和弟妹都商议过了,以后我和大哥就住在你这里了,省下的房租就当作酒菜钱了。” 江逐流眉头一皱,道:“这怎么能行?” 江母却在一旁笑呵呵地说道:“舟儿,为什么不行?我们院子这么大,多崔姑娘兄妹两人算什么?况且人多了热闹,要不你平日里一去办案,谁陪我和冬儿两个聊天啊?” 江逐流皱眉道:“这里是阳县后衙,让外人住进来恐怕不合朝廷法度。” 崔筝笑盈盈地说道:“江大哥,伯母已经收我为干女儿了,只待明日郭主簿过来住持正式仪式,我就可以和伯母母女相称了。另外就是我也询问过郭主簿了,他说如果是义兄妹的关系,我是可以住在这里的,与朝廷法度无碍。” 说道这里,崔筝拉着江母的手,甜甜地问道:“是不是啊,娘?” 江母笑得眼睛都眯缝成了一条线,连声说道:“是啊!乖女儿,你就放心大胆地在娘这里住吧,我看那个敢把你撵出去!” 说着江母还狠狠地瞪了江逐流一眼。 事已至此,江逐流还能说什么呢?他郁闷地摇了摇头,崔筝如此处心积虑地住在他这里是什么意图?难道说是贪图他是阳县丞,借着他的旗号,他们崔家在阳县开设分号会方便一些吗?江逐流暗想,规规矩矩地做生意还可以,如果要打着他的旗号欺行霸市,那他可不会看什么娘的干女儿湿女儿的面子。 * 今天是双日,该处理县政上民计民生的问题了。 江逐流来到思补堂,郭松已经等候在那里了。一提起民计民生,郭松摆出了一大堆问题,其中最当务之急的是阳县黄河南岸的饥民问题。 北宋时期,黄河经由阳、卫州(今新乡)、滑州(今滑县)、澶州(今濮阳)一带向东北入河北东路(今河北),并不是象两千年后经阳向东过郑州入开封进入山东境内。 从宋真宗天禧三年(公元1019年).c27年),黄河频繁在滑州一代决口泛滥。受其影响, 带也不时出现小规模的溃堤,淹没了大片良田。因i一带灾情严重,朝廷力量主要用在赈济卫州、滑州的灾民上了。 相比之下,阳虽然受灾不严重,可是也有五万亩良田被黄河水淹没了长达两年多的时间,等黄河水退出后,这些良田都变成了盐碱地,庄稼不能生长。阳县黄河南岸地区有一万多灾民面临无地可种的严峻局面。 按照北宋惯例,一旦某个地方受到大规模的旱灾和涝灾,为了防止饥民哗变,朝廷都会在这些地区招募厢军,只要入了军籍,就由朝廷养着了,虽然不能养得很好,但是可以保证不会被饿死。 可是在阳这次黄河泛滥之灾,朝廷却并没有依照惯例在阳灾民中招募厢军。这里有两个原因,一个是阳长达两年多没有知县和县丞,没有主政的父母官,谁会向上级,向朝廷反应阳的灾情?另一个原因是因为阳受灾的面积比较小,才五万多亩,不及整个阳县管辖面积的十分之一,这些灾民人数不多,即使闹腾起来也没有多大危害,所以京畿道的官员隐约知道阳县有部分地区受灾,但是却没有向户部申报。这两个原因结合起来,阳县的一万多灾民就无人管无人问了。 如果仅仅是无人管无人问倒还罢了,京畿道主管钱粮税赋的转运使衙门还按照原来的钱粮税额向阳县衙门派钱粮税赋,这让郭松到什么地方去征收那些缺额?那些饥民吃喝都没有着落,还要向他们征税派粮,不是要逼他们造反吗?假如他们真的反了,虽然人数不多,但是也会惊动朝廷,到时候这个逼反饥民的罪责谁来承担?郭松每日愁眉苦脸可不单单是因为他家里有个无法管教的小魔王,还有相当一部分原因是被京畿道转运使衙门的钱粮税赋任务给逼的。 江逐流道:“郭大哥,既然如此,那些所缺钱粮的数额你是怎么完成的?” “怎么完成?”郭松苦笑道:“借呗!我只能向县境内富裕商户和财主借款借粮,并许以他们较高的利息,不管怎么说,先把转运使衙门征稽的钱粮税赋交上去再说。” “那这些所借款项和粮食郭大哥打算怎么归还?”江逐流皱眉问道。 “唉!”郭松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摇头道:“不知道!有很多富户因为我借的太多而且从不归还,就拒绝再借给我了。而且经常有人来衙门里向我讨要账款。我被他们逼迫地无奈的情况下只好先寅吃卯粮。预先向一部分商户农户征收下一年的粮款,然后归还所借的粮款。不瞒县丞大人说,现在是天圣六年,可是我连天圣十年的粮款都征收过了。” “郭大哥,那些商户会同意你提前征收吗?” 郭松叹气道:“他们当然不会同意了。但是我会以减免部分钱粮数额作为条件,有些人贪图便宜,便会同意提前缴纳。” 江逐流点了点头,情况还真是复杂。无论是案件官司还是民生民计,阳县没有一处让他感到轻松的地方。 “好!郭大哥且莫担心!”江逐流伸手拍了拍郭松的肩膀道:“小弟既然已经到了阳县,一定会想办法帮助郭大哥解决这些问题的。” 郭松赧然地对江逐流说道:“县丞大人,属下无能,连累了县丞大人。” 江逐流摇头道:“哎!郭大哥说得是哪里话来?这些情况属于是三分天灾七分人祸,岂能让郭大哥担这个责任?要怪也只能怪上头那些腐败无能的官员了。” 说道这里,江逐流站起来道:“郭大哥,走,你带我到黄河南岸去,小弟要看看那五万多亩盐碱地究竟是什么样子。” 郭松迟疑了一下说道:“县丞大人,你稍等,我去让张保多带几个弟兄,一道到那里去吧。” 江逐流道:“不用。张保还要安排明日的官司事宜,就你我二人就行。” 郭松坚持道:“县丞大人,为了你的安全着想,还是叫上张保吧,那一带饥民出没,不怎么太平,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江逐流无奈,只好由着郭松。 这边张保听说江逐流要去黄河南岸查看,顿时如临大敌,立刻叫上十个衙役,又在县城附近乡镇喊来二十个乡勇,一行人这才把江逐流护在中间,向黄河南岸方向走去。 第九十章 黄河劫匪 大地白茫茫的,仿佛是刚起了一层白霜,或者是下了一场小雪。.一阵寒风吹来,卷起了地面上白花花的盐碱,呼啸着向远方去了,这等景象让江逐流仿佛是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让他感到格外寒冷,这种透彻心扉的冷与其说是身体上的,不如说是心理上的。这种寸草不生的盐碱地,该让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如何讨生活? 江逐流本来以为来自现代社会他已经看惯了人间冷漠,对别人的疾苦已经可以做到不闻不问无动于衷了,可是当他站立在白茫茫的盐碱地上的时候,江逐流发现他错了,以前无动于衷是没有把他放在那个应该承担责任的位置上。现在他身为阳一方百姓的父母官,想法和心境和以前身为旁观者的时候有了天壤之别。 盐碱地倒也不是完全寸草不生,在低洼的积水之处还是稀疏的生长了一些细小的芦苇,枯黄的茎叶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偶尔也能看到几株碱蓬,干硬的枝叶上挂满了碱霜。 江逐流走了十来里路,满目都是白花花的盐碱。他终于忍不住了,停下脚步问郭松道:“郭主簿,这盐碱地绵延到什么地方?” 郭松往前遥指道:“还要再往前十里,直到汴渠和黄河的交汇处。” 汴渠和黄河的交汇处江逐流却是知道。严格来说,甚至黄河的一小段也被称为汴渠。汴渠从洛阳洛河出发,绵延几十里后自巩县进入黄河,在黄河中行驶几十里后,在阳广武山附近入汴河,直至开封。这段行程江逐流走过,他只是没有想到,看是繁华的汴渠一侧,竟然有这样寸草不生的荒凉盐碱地。 江逐流点了点头,道:“好,你们就随本县这样一路看过去吧。” 一行人走走停停,十来里路竟然走了一个多时辰,不过这一路行来倒也安全,并没有发生什么饥民拦路打劫之类的事情。江逐流想着从衙门出发时张保和郭松如临大敌的模样就感到好笑,真是小题大做了! 郭松和张保却不似江逐流这般想,他们眼见到了汴渠和黄河的交汇口,已经能清晰看到运河里的船帆,这才松了一口气。 江逐流忽然发现运河两侧有很多人影往来穿梭,似乎是在搬运什么东西,忙向郭松问道:“郭主簿,那些人是在做什么?” 郭松忙回道:“县丞大人,汴渠是一条人工运河,需要注黄河水才能保持通航。手打..可是黄河水泥沙多,时间长了会淤塞航道,因此每年冬日农闲的时候,负责运河管理的排岸司都要招募民夫运河进行挖排清淤,疏浚航道。也幸是如此,黄河南岸的灾民才冬日里才有了一条活路。属下央过排岸司的程大人,让他招募民夫时多招一些南岸失地的灾民。” 江逐流一路上都表情沉重,此时方才有了一丝笑容。他整理了一下衣冠,郑重其事地对郭松拜了下去。 “郭主簿,本县代这些失地的灾民拜谢于你!” “县丞大人,你这不是折煞郭松么?”郭松连忙闪到一边,面红耳赤道:“郭松身为阳县主簿,做这些都是份内之事。” “呵呵,本县可不管什么份内不份内,就冲郭主簿此举,你就当得起本县一拜。”江逐流还是冲着郭松硬拜了下去。 郭松躲避不过,只好尴尬地受了礼。 江逐流拜罢,起身问道:“郭主簿,这些饥民疏浚航道,工钱可高?” 郭松摇了摇头道:“肚子能混个半饱就行了,哪里还有什么工钱?” 江逐流黯然。 郭松又道:“即使这样,疏浚航道的差使也不是时时都有,夏秋两季黄河水势浩大,运河航道就不便疏通。这两个季节本来是万物生长成熟结果结实收获之时,偏偏对这一万多灾民来说,是最难挨的时间。” 江逐流默然良久,方才指着远处的黄河大堤言道:“我等到那黄河大堤上看看去吧。” 上了黄河大堤,只见黄河水浩浩荡荡,滚滚向东北方向流去,比江逐流记忆中后世那死蛇一般的黄河不知道要浩大多少倍。 江逐流站在大堤上感慨万千,谁能够想到,一千多年后,这浩荡的巨龙会变得如幼蛇一般瘦弱?即使这样,还有无数巨大的水泵插入那瘦弱的身体,如吸血一般源源不断地往大堤外抽水? 一想到后世那巨大的水泵,江逐流心中蓦然一动,仿佛想起了点什么,却一时间又抓不住,正在苦恼间,忽然看见大堤上奔来几个人,衣衫俱被扯破,外表狼狈不堪。 这几个人正自奔逃,忽然发现前面站着一群官差打扮的人,不由得喜出望外,他们狂奔过来,口中喊道:“官差大人,有强大,有强大啊!”保心中一 中已经按在腰间钢刀的手柄上。身后的那些衙役乡i钢刀抽出,长枪举起。 “强盗,强盗在哪里?” 张保上前一步,抓住跑在最前面的那个人。 “就在,就在十里外的树林中!”那人急速地喘着气说道。 张保一听强盗还在十里之外,方才松了一口气,他身后那些衙役乡勇,也将钢刀长枪收起。 张保把这几个人带到江逐流面前,说道:“这是我家县丞大人,你把遇到强盗的经过向我家大人禀告便是!” 那几个人噗通一声跪倒在江逐流面前,口中喊道:“县丞大人,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强盗整整抢走了我们五百斤粮食啊。” 江逐流和颜悦色道:“你等莫急,起来慢慢说话。” 那几个人这才站起来,把事情经过向江逐流道来。 原来他们几个人是三十里外刘家寨人士,家里存了点粮食。听说汴渠口这里有粮商收购粮食价格高上一些,几个人便约在一起打算把存粮运到汴渠口来出售。因为走黄河大堤上面要近上七八里路,他们贪图路近,便上了黄河大堤,不料却在黄河大堤上遇到了强盗,不但把粮食抢走了,还把他们捆起来扔到大堤旁的树林里。他们花了好几个时辰,把绳索在树干上磨断,这才逃出来。他们不敢原路返回,打算奔到汴渠口,沿着汴渠到阳县衙门报案,不想在大堤之上就遇到了官差。 江逐流叹了一声,本想今日出来查看盐碱地,寻思解决这一万多灾民的生计问题,不料还是遇到了官司。 “你等告诉本县,是什么时辰遇到劫匪的?” “禀县丞大人,我等为了及早赶回,二更天就从刘家寨出门,遇到劫匪的时候天还不亮。”为首一人回答道。 “你等可曾看清劫匪模样?” “禀告县丞大人,天色黑暗,劫匪又面蒙黑布,小人不曾看清劫匪模样。” 江逐流皱了皱眉,又道:“可曾听清楚劫匪的口音?” 为首之人想了一下,道:“县丞大人,那些劫匪尽力改变着自己的口音,可是小人还是能听出,他们某些话语中带有本地口音,应该是我们阳县人士。” “从你们遇见劫匪到现在有多长时间?” “约莫有四五个时辰了。” “那你等可曾看见劫匪往什么地方去了?”江逐流又问。 “回县丞大人,劫匪们把我们蒙上眼睛扔在树林中,我等实在不知劫匪往什么地方去了!” 江逐流眉头紧锁,时间过了这么久,劫匪应该早就逃离了现场。这几个人没看清劫匪的模样,也不知道劫匪逃向什么地方,所能提供的线索实在是有限。虽然说能听出劫匪有本地的口音,可阳一个大县,人口这么多,怎么能弄清楚谁是劫匪呢? “你们且稍等!” 江逐流说了一句,然后把张保和郭松拉到一边悄悄问道:“郭大哥、张大哥,你们怎么看这个案子?” 郭松对江逐流道:“这个案子张县尉知道。” 然后他指着张保道:“你还不快告诉县丞大人?” 江逐流没有想到这个案子竟然破得这么容易,他充满期望地望着张保,口中说道:“张大哥,快告诉小弟。” 张保苦笑一声道:“县丞大人,这个案子属下虽然大约知道是谁干的,但是却找不到证据去抓人。” 江逐流奇怪道:“这是为何?” “县丞大人,这件案子很可能就是田家堡里田老大几个人做下的。他们也是黄河南岸的失地灾民,但是却好逸恶劳,不愿意到排岸司那里做运河的疏浚工程,整日里出没于黄河两岸,抢劫那些落单的商人,属下早就知道这一伙儿人,奈何手中没有证据,冒然进田家堡抓人,怕激起灾民哗变,所以一直无法动手。” “原来如此!”江逐流沉思了起来。过了半晌,他又问道:“张县尉你有几分把握确定是田家堡田老大那伙儿人干的?” 张保道:“附近的村寨一直有风言,属下也不敢十分确定。” 江逐流点头道:“好!那我们就设计个圈套来确定一下。” 他招手把刘家寨几个人叫了过来,吩咐道:“你们几人暂且回去。回去后切记不要和任何人说起遇劫的事情。十日内本县必然为你等把这件劫案破了。” 几个人连忙躬身谢恩:“多谢县丞大人。” 江逐流又对张保和郭松说道:“张县尉、郭主簿,你们也随我回去准备一下,等候捉拿劫匪!” 第九十一章 智擒劫匪 回到县衙,郭松和张保见前后无人,终于把按捺了一路的疑问向江逐流问了出来:“县丞大人,你现在该告诉属下,究竟想出了什么好办法捉拿劫匪啊?” “呵呵,我也只是想出了一个大概脉络,能不能成还要待我们再推敲一下。(..)”江逐流低声讲出了自己的办法,郭松和张保眼睛发亮,齐声说一定能成。 郭松自告奋勇地说道:“县丞大人,属下对县城里的商铺比较熟悉,这件事情县丞大人就交给我办吧。” 江逐流点头道:“如此甚好,那就拜托郭大哥了。” 郭松喜滋滋地领命而去,一向与钱粮税赋打交道,郭松实在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也能参与道侦缉劫匪这个行当里来,县丞大人说的法子实在是有趣。 张保则领下了江逐流另一项命令,也去准备去了。 两人都离去后,江逐流思绪就离开了这个劫案,继续考虑黄河南岸的一万多灾民的安置问题,这才是重中之重、当务之急呢!假如不解决好这一万多灾民的生计问题,不然这次江逐流破了劫案,接下来还会有层出不穷的劫案等着他呢。百姓总要吃饭,总要生活啊! 江逐流这边还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那边郭松已经回来了,他还提了一大袋子干槐花回来。 “县丞大人。这干槐花就能解决问题。” “此言当真?”江逐流大感惊奇,虽然这办法是他想出来地,但是他确实没有想到解决他的构想的物品竟然是后世中常见的槐花,这个和他的设想也太不搭调了吧? “嘿嘿,”郭松搓着双手干笑道:“原来县丞大人也有不知道的东西啊。我还真以为县丞大人什么都知晓呢!” 江逐流笑骂道:“郭大哥少要捉狭,难道你没有听过隔行如隔山吗?快快与小弟讲来。” 没有衙役公差在场,江逐流说话越发随便。 郭松显然也是受了江逐流地传染,往日一贯积聚眉宇之间愁气消散了不少。语气也开朗了起来:“县丞大人,这个方子乃是那商铺祖上流传下来的,本不想给我,奈何经不起我的恐吓,最后还是被我弄过来了。” “呵呵,我只说郭主簿一副悲天悯人地狭义心肠。没有想到也会仗势欺人啊!”江逐流笑道:“先不要在我面前邀功请赏,快把方子告诉小弟。” 郭松却道:“县丞大人,走,跟我到后衙,看属下给你演示一遍。” 难得郭松如此兴致勃勃,江逐流就笑着跟他到了后衙,郭松推开了自家的院门,把江逐流让进来,然后又大声喊道:“夫人,夫人!” 郭妻正在房内做女红。听见郭松的喊声连忙迎了出来。不想却看到了江逐流,连忙亲热地上前道:“江兄弟。今日怎么舍得上门看嫂子了?平日里住个对门,也不见你来。” 江逐流正要答话。郭松那边却道:“夫人,我和县丞大人暂借咱家的院子一用,你且出去,到县丞大人家里去陪老夫人话话家常。” 郭妻一听是正事,也不再多言,回房拿起活计往对面江家去了。 江逐流倒是不好意思,口中埋怨道:“郭大哥,何必要遣走大嫂呢?” 郭松一边忙活。一边说道:“妇道人家都是碎嘴子,万一她和谁说得高兴。把我们今日的事情传了出去,一个是会耽误县丞大人破案,另外一个这也是人家商铺的祖传秘方,从我这里流传出去岂不是罪过?” 江逐流点头微笑,郭松心思倒也细致。 这边郭松已经在灶房架起家里最大地那口大铁锅,下面加上柴火,大火猛烧。等锅壁发烫,郭松将一大袋子干槐花扔进铁锅,又从另外一个小袋子里拿出两包东西,打开其中一包把里面的物品倒入锅里,用锅铲一边炒一边捣碎。 江逐流却认得那包物品,口中说道:“郭大哥,这不是碎石灰吗?” 郭松点头笑道:“正是!” 然后把锅铲递给江逐流道:“县丞大人,你来帮我炒这个,把干槐花和碎石灰弄的越碎越好。” 见郭松弄得神秘,江逐流也禁不住好奇起来,他接过锅铲,一边卖力地炒着干槐花和碎石灰,一边看郭松下面还有什么举动。 郭松这边却提了那只木桶,到院子里水井中打了一桶水提了过来。然后他打开另一小包东西,倒入了水桶之中,拿起一根木棍快速地搅动。 “郭大哥,这是何物?有何用途?”江逐流按捺不住好奇。 “嘿嘿,明矾。”郭松得意洋洋地说道,“用途县丞大人一会儿便知。” 随着他的快速搅动,明矾已经完全融化在水桶之中。 郭松又往灶火里添了几根柴禾,对江逐流说道:“县丞大人,请让开。” 江逐流闪到一旁,郭松提起水桶把满满地一桶水倒入大铁锅中。然后用木棍用力搅动着一大铁锅水。 江逐流注视着大铁锅,脸上神色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惊奇。 看着江逐流脸上的神色,郭松搅动地越发卖力,大约一刻钟之后,郭松放下木棍,对江逐流说道:“县丞大人请看!” 江逐流充满惊喜地看着那大半铁锅水,他大笑起来:“此计可成!” 郭松也陪着江逐流大笑起来,毕竟,这个绝妙的计策中他的功劳也要占去三分呢。(..) 逐流笑到一半,忽然又想起了另外一个问题,猛然停“郭大哥,那后面的事情呢?怎么解决?” 郭松呵呵一笑,对江逐流道:“县丞大人,属下已经问清楚那个商户了,他告诉属下,解铃还须系铃人,只要是在三日之内,都可以用此物来解决。” 说着,郭松指了指水桶中剩下的一点明矾水。 “此话当真?”江逐流惊喜道。 “属下已经在那商铺后院试过,确实灵验。”郭松答道。 “哈哈!”江逐流畅怀大笑起来,这次劫匪插翅难逃了! 接下来的几日,江逐流是一天审理官司一天署理县务。 官司现在对江逐流来说不是什么难题,虽然公堂外围观的百姓逐日增多,简直要把公堂围堵个水泄不通。江逐流却不受围观百姓多寡的影响,依旧按照天理国法人情三者和谐统一的原则来断这些个官司,几天官司断下来,原告被告以及围观的百姓无一不服。隐约间,阳县的百姓已经开始称呼江逐流为江青天了。 倒是署理县务这块江逐流还是没有理出个头绪,那一万多灾民的生计问题一日没有解决,江逐流就一日没有心绪考虑其他。 转眼之间,距离刘家寨村民遇劫已经有五天时间了。 这日早上。本是署理县务时间,可是江逐流却无心看那些往来公文,最后他干脆将那些公文推在一旁,静静地坐在思补堂等候外面消息。 不久,一阵急促地脚步声从外面传来。只见张保面露喜色跨进思补堂来,口中叫道:“县丞大人,成了!成了!” 江逐流早就站起来了,他口说道:“果然成了?” “是地!县丞大人。你的计策成功了!” 江逐流大笑,高声叫道:“张县尉,带上衙役乡勇,随本县赶赴田家堡。” “属下领命!” 张保快步奔了出去,心中暗道,田老大。俺张保拿你没有办法,难道县丞大人拿你也没有办法么?你这次犯到我家县丞大人手中,看你还有什么话讲! 县衙外面已经集结了五十个手持弓箭长矛的乡勇,再加上二十个腰悬钢刀的衙役,七十多人浩浩荡荡地拱卫着江逐流、张保、郭松阳县的三位最高官员往黄河南岸的田家堡而去。 江逐流也意气风发。虽然这些天来在公堂上断了不少官司,但是亲手设下妙计捉拿劫匪这还是头一遭。解开官司中的谜局虽然需要智慧,但是那却象是中国大学里的考试一般,老师出好了卷子,学生只要去填上标准答案就好了。可是设下圈套捉拿劫匪,却好比国外大学里地开放性试验课题。包括课题的设计、试验器具的制作和购买、试验流程的安排等等都需要江逐流自己亲手去做,而只要其中一个环节有差异。得出的结果就不一样了。相比之下,还是这种开放性的试验课题更刺激、更有成就感。 可是当江逐流进入田家堡时。胸中地意气风发顿时化为乌有,代之而起的是,一种莫名的悲凉。 这是人居住的地方吗?满目都是断垣残壁,中间偶尔也耸立着几间尚能被称为房子的完整建筑也都是东倒西歪,黄泥墙壁上裂缝纵横交错,屋顶之上黑黄难辨的茅草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自从进入田家堡村之后,江逐流竟然没有看到一块砖头和一块瓦片,更别说青砖瓦房了。 随着江逐流一行逐渐往里行走。不断有田家堡的村民从掀起茅草,从断残壁之间爬了出来。用呆滞地目光盯着这些衣着光鲜的官差。江逐流甚至能够感觉到那呆滞目光之下冰冷的愤怒。 让江逐流吃惊的是,眼前这些田家堡村民之中没有一个青壮年,俱都是年迈地老人、瘦弱的妇女和孱弱地儿童,人人都瘦成了皮包骨头。这等景象江逐流以前也见过,可那是在一张获得普利策新闻大奖的非洲饥民地照片上啊。曾几何时,他见过自己身旁的人饿成这样样子啊? 张保显然到过田家堡村,他对这里的路非常熟悉,转过两间倒塌的土坯房之后,张保把江逐流领到一座田家堡最为高大完整的建筑前面。那是一间青瓦房,虽然下面的墙全部是土坯筑成,但是房顶上终于能见到青瓦了。 张保指着青瓦房对江逐流说道:“县丞大人,这是田家堡的祠堂,田老大房子已经被大水浸塌,他每日里都在祠堂内休息。” 江逐流镇静了一下情绪,把手一挥,五十个乡勇立刻散开,用弓箭和长枪把田家祠堂围住,张保来到祠堂的门外,一脚踹去,只听咣当一声,祠堂地木门被张保踹飞,二十个衙役立刻手持钢刀冲进祠堂内,只听一阵叫嚷之声,不一会儿的工夫,十六衙役两人一组用钢刀架着八个衣衫褴褛地汉子走了出来。其余四个衙役仍在祠堂内翻腾,须臾,四个衙役也从祠堂内走出,为首的衙役手中提了小半袋黄豆。 “禀告县丞大人,我们搜遍了祠堂,只找到小半袋黄豆,除此之外,祠堂内再无其他物品。” 江逐流点了点头,让衙役把小半袋黄豆放下,命他们推到一边。 此时以田家祠堂为中心,已经聚集了数百名村民,虽然都是老弱病残,但是数百人黑压压地把江逐流一行人围困在中间,声势也是吓人。 田老大是个身材高瘦的中年汉子,他显然是认识张保,对他的到来不屑一顾。 “县尉大人,不知道小民身犯何罪,竟然劳动县尉大人率领这么多人来田家堡捉拿小民?”田老大语带嘲笑地说道。 “对啊,田老大究竟犯了什么罪你们今天必须给我等说清楚,即使你们是官府的公差,也不能擅自抓人!”田家堡的村民也在一旁嚷嚷起来,声音甚大。 “住口!尔等休要喧哗!”张保大喝一声,手握钢刀目光灼灼地扫视了一周,然后指着江逐流对田老大说道:“这乃是我们新来的县丞江逐流江大人。” “江青天?”田老大微微一愣。 村民也安静了下来。 “呵呵,”张保笑道:“田老大,你也知道我们县丞大人的威名啊?告诉你把,县丞大人到阳县不足十日,已经断了近二百个官司,中间无一错漏,原告被告全都心服口服。你既然知道江青天之名,想来也知道我说的不是虚言。” 田老大把脖子一梗,大声说道:“既然是江青天大人驾到,更应该放了小民。小民不偷不抢,没有触犯朝廷王法,江青天为何带人来抓小民?” “对啊!青天大老爷,你们快放了田老大,不要诬陷了好人!” 田家堡的村民也七嘴八舌地说道。 “呵呵。”江逐流朗笑起来,“田老大,你真地不偷不抢?本县却不相信!” “江青天江大人,”田老大挑衅地看着江逐流,口中说道:“小民问心无愧,你信不信又有何妨?” “呵呵,田老大,好一个问心无愧!”江逐流面容一整。沉声说道:“那本县前来问你,这祠堂中的黄豆你该做如何解释?” “喔,这黄豆啊?”田老大嘴角一撇道:“青天大人,难道说小民有几斤黄豆,也触犯了王法不成?” “你有几斤黄豆是不碍王法,可是你这黄豆是从何而来。能告诉本县吗?”江逐流不愠不火地说道。 “呵呵,这黄豆乃小民自己种的。”田老大脖子一梗,不屑地说道。 “自己种的?难道说这盐碱地中能长庄稼吗?”江逐流笑问。 “江青天,田家堡一带并不完全是盐碱地,总有零星地块能种庄稼,不信你可以去查看。”田老大早就拟好了说辞。 江逐流扭头看着张保,张保点了点头,意思是说田老大所言不虚,田家堡附近确实有一些零星地块能种庄稼。 “哦,原来如此啊。”江逐流笑了起来。“田老大,你还挺聪明的。只是你再聪明。也没有想到,这黄豆中藏有机关吧?” 田老大面色微变。随即又恢复正常。这黄豆他看过,和正常的黄豆一样,县丞大人如此说话一定是诈他。 “哈哈,这黄豆是我亲手所种,能有什么机关,真是笑话。”田老大狂笑起来。 江逐流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道:“田老大,你真是不见黄河不死心啊。”他手一挥。喝道:“来人!” 立刻有一个衙役跑上来,递给江逐流一个小袋子。 江逐流提着这个小袋子对田老大说道:“田老大。你可看好,这是正常的黄豆。” 江逐流抓出一把正常的黄豆放在田老大面前,然后又从祠堂内搜出地那小袋子中抓了一把黄豆也放在田老大面前,“这是从你们祠堂中搜出来的黄豆,可看出有什么区别吗?” 田老大摇头哂笑道:“一模一样,能有什么区别?青天大老爷莫要哄骗于我!” 江逐流一拍手,叫道:“来人,给本县打一桶水、再寻找两个碗来。” 立刻有衙役到村子里的水井打了一桶水,又端了两只粗瓷碗过来。 江逐流拿了用把两只粗瓷碗盛满了水,微笑地放在田老大面前。 周围的村民、还有随江逐流一起来的衙役乡勇以及田老大都不知道江逐流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都纳闷地看着江逐流的表演。 江逐流又叫道:“郭主簿。” 郭松立刻上来,从怀里递给了江逐流一小包东西。江逐流将小包打开,对田老大说道:“本县这纸包内包裹之物叫做明矾,你可知晓?” 田老大不回答,却直直地盯着江逐流手中地明矾,心中有种莫名的恐惧。这年轻的县丞既然号称江青天,这一番做作必然有其深刻的用意,绝对不是单单表演给他看。 江逐流把明矾分为两部分倒入水碗中,用手指头在两只水碗中搅动起来,直至明矾融化。 江逐流又拿起他带来的黄豆,对田老大说道:“田老大,你可看清楚了,这乃是本官带过来的黄豆。” 江逐流把黄豆放入左边水碗中,水碗中的水没有丝毫变化。 “你再看清楚,这是从田家祠堂搜出的黄豆。”江逐流把那把黄豆丢人右边的水碗,只见水面荡漾一下,一圈圈的黄色从这把黄豆上冒出,在清澈地水碗中散播开来,水碗中的清水渐渐变黄,最后竟然通碗都成深黄色。 田老大看到这里面如死灰。江逐流大喝一声:“田老大,你还有何话讲?还不快快地把抢劫往来行商地罪行向本县讲来?” 田老大呆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 “好,既然你不说,本县就替你来说!”江逐流冷冷地说道,“田老大,昨天夜里,你的黄 上蒙面抢劫了四个客商,从他们手中抢走了四百斤黄把他们捆起来丢弃在树林中。” “可是你却不知道,这些客商乃是本县派人假扮,为的就是把你引出来。”江逐流继续说道:“当然,田老大你抢劫前也十分小心,事先应该探明了周围有没有官差埋伏,确定了没有官差埋伏,然后才会动手。这也是县尉张保张大人几次设埋伏都没有抓到你的原因,因为你太小心了。” “可是田老大,你这次却没有算到本县竟然不设下埋伏,而是在黄豆上做了手脚。”江逐流摇头笑道:“这黄豆本官用特制的染料浸泡过,这染料有个特性,在着色三日之内不能见明矾水,否则就会脱落。所以本官就巧妙的利用了这种染料的特性,昨日用染料把黄豆浸泡着色,然后烘干。再让张县尉找了几个外乡人假扮行商,于夜里匆匆经过黄河大堤,你们得到消息就埋伏在黄河大堤,伺机抢了这批黄豆。可是你万万没有想到,就是这批黄豆引来了本官,也正是这批黄豆,证明了你就是抢劫的劫匪!” “事到如今,田老大你还有何话说?”江逐流冷笑看着瘫坐在地的田老大。 田老大额头上大汗淋漓,心中悔恨万分,他如此小心,没有想到还是着了新来的县丞大人的道,看来这江青天果然是十分厉害。 可是田老大却不甘心如此束手就擒,他猛然高声喝道:“江青天江大人,小民知错了,小民刚才撒谎了,小民对不起你。这黄豆其实不是小民种出来的,是小民在路上捡来的啊!” “哦?”江逐流眉毛一挑,笑眯眯地问道:“不知道田老大你一共捡到了多少斤黄豆?” “小民,小民只捡到这一小袋黄豆!”田老大期期艾艾地说道,他敢这样说,是因为他知道江逐流即使搜遍全村,也只能搜到这一小袋黄豆了。因为他把四百斤黄豆抢来以后,离开给全村的老人妇孺分了。全村老人妇孺已经四五天没吃东西了,每个人分上半斤黄豆,那还不立即煮熟吃掉?至于田老大八个兄弟,则因为还要继续作案,所以多分了一些,好吃饱有力气打劫。 “呵呵,原来如此啊?”江逐流冷笑道:“田老大,本县再问你一次,这黄豆到底是你捡来的还是抢来的?” “禀告青天大老爷,这黄豆的确是小人捡来的!”田老大可怜巴巴地望着江逐流说道。 “那本官再来问你!你究竟捡来了多少黄豆?如果再撒谎,本官就当你是那抢劫黄豆的强盗。”江逐流不为所动,厉声说道。 田老大抬眼望去,江逐流清澈如湖水的双眸似乎能看透他的内心,他一阵阵发虚,嘴上却兀自强硬地说道:“禀告青天老大爷,这一小袋黄豆的的确确是小民捡来,而且只捡到这么多黄豆,以上小民所言句句是实,若有撒谎,任凭青天大老爷处置!” 江逐流摇头冷笑,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情:“田老大,你可知道,本官为什么匆匆忙忙前来?因为本官过来是为了救你们。这黄豆染上的特殊染料乃是一种慢性毒药,而且解药只有本官手中才有。假如不小心吃下了这些有毒的黄豆,如果救治及时,还可以活命,如果今天得不到救治,那么十二个时辰后,所有吃过这些有毒黄豆的人都要毒发身亡!” “啊!你这狗官!某与你拼了!”田老大一听江逐流这话,不由得耳目俱赤,他不顾脖子上的两把钢刀,硬是窜起来扑向江逐流。田老大身后的两个衙役一个措手不及之下,虽然手中的钢刀在田老大的后颈上划出了两道深深的血痕,可是田老大却冲出了他们钢刀控制的范围。 张保手握钢刀,和众衙役和乡勇在人群中维持秩序,距离江逐流很远,这时候看见田老大挣脱衙役的钢刀恶狠狠地扑江逐流,不由得肝胆俱裂。县丞大人危矣! 郭松虽然距离较近,可是他却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书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田老大向江逐流扑去。 江逐流见田老大恶狠狠地扑来,却毫不紧张,他一个轻巧地撤步闪开田老大的攻击,左手牵住田老大的手腕顺势一带,右手的掌根已经重重地敲在田老大的颈侧大动脉上,田老大一阵眩晕,一头栽倒在地上。 那两个衙役此时已经追上来,一左一右把钢刀架在田老大脖子上,死死地把他压在地上。 张保这时才赶了过来,他手握钢刀挡在江逐流面前,口中连声道:“县丞大人受惊了!属下该死,属下该死!” “无妨,县尉大人请让开!”江逐流轻轻推开张保,上前蹲在田老大面前。有机会救那些吃下有毒黄豆的人。否则,可就来不急了!” “县丞大人,黄豆是俺田老大抢的,与全村百姓无干,求大人立刻发解药,救我田家堡全村百姓吧!”田老大面朝地面被按在地上,嘴里满是泥沙,含糊不清地哭叫出来,脸上老泪纵横,甚是凄惨! 第九十二章 法不容情 上的染料是慢性毒药,则是子虚乌有的事情,是本县吓唬于你,这些黄豆其实毫无毒性。(..)” “县丞大人,这些黄豆真的没有毒性?”田老大伏在地上停止了挣扎。 “那是自然。”江逐流拿起几颗上过染料的黄豆放入嘴中,咀嚼了几下,然后把渣滓吐了出来,“田老大,这下你相信了吧?若非是生黄豆实在乃以下咽,本官就吞下去给你看。” 田老大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地愣在那里,不知道是悲是喜,过了半天,他才声音疲惫地说道:“小民感谢县丞大人没有在黄豆上涂抹毒药。事到如此,小民无话可说。昨夜那四百斤黄豆确实是小民抢的,小民任凭大人处治,只求大人能放过其余七个兄弟,他们是被我胁迫才被迫跟我去抢劫行旅的。” 江逐流不知可否地“哦”了一声,然后对用钢刀架着田老大脖子的那两个衙役说道:“把钢刀撤了,放他起来。” 两个衙役迟疑着,却不敢放开钢刀,拿眼睛直看张保。 张保连忙上前对江逐流躬身说道:“县丞大人,这样是不是太过于危险了?” 江逐流笑了笑,对张保说道:“无妨。不是还有你们的保护吗?” 张保一想倒也是的,以刚才县丞大人表现出来的身手,即使没有他们的保护,田老大也伤不了县丞大人。以前怎么就没有看出来,县丞大人是文武双全呢? 张保这边一挥手,那两个衙役才撤出钢刀,田老大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就这短短的一瞬间,田老大这个中年汉子好像老了十来岁一般,看起来分外凄凉。 张保这边却还是有点不放心,他身体半挡在田老大和江逐流之间,以便随时阻挡田老大的铤而走险。 江逐流轻轻拨开张保,来到田老大的面前,沉声说道:“田老大,我看你也是条汉子。可是本县就是想不明白,为何你这堂堂的七尺男儿不去汴渠口疏浚河道混口饭吃,反而要在黄河大堤上四处抢劫呢?” “疏浚河道混口饭吃?”田老大仰天狂笑起来,苍凉地声音中混合着一股无奈:“江青天江大人,你说的不错,我田老大也是堂堂的七尺男儿,别说是到汴渠口混个肚儿圆,就是到阳县城去给商户当个帮工,一月除了吃饭还能赚个几十文铜子吧?” “可是县丞大人你看!”田老大扭身指着周围黑压压的一群人,“我田家堡还有这么多老弱妇孺,他们在排岸司那些官老爷的眼里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窝囊废,但是他们好歹也是条性命,他们也要吃饭,也要活下去啊!我和身后的七个弟兄可以去混个肚儿圆,难道剩下的这些老弱妇孺就该被活活地饿死不成?” 田老大越说声音越悲愤:“我田老大何尝愿意去做强盗,可是我不去做强盗,我田家堡上下四百多妇孺老幼靠什么活命?” 江逐流默然,破案成功的喜悦已经飞到九霄云外去了。.不错,田老大确实是劫匪,可是究竟是什么东西把田老大活生生地逼成劫匪了? 田家堡的四百多口人都喊叫了起来:“青天大老爷,求你放过田老大吧,他全是为了拯救我们这些无用之人的性命,是我们连累了他啊!你若要抓,就抓我们顶罪去吧!” 苍老、尖厉、悲愤、凄凉各种声音混合在一起,从四百多个老弱病残妇女幼童的口中发出,场面混乱无比。 郭松、张保以及一干衙役乡勇都低下头,不敢看在场田家堡百姓的眼睛。虽然田家堡几百百姓无吃无穿的局面不是他们造成的,但是他们心中也感到愧疚啊! “田家堡的父老兄弟,你们先停下来,听我说好不好?”江逐流双眼微红,抱拳向四周恳求道。 张保、郭松也连忙向四周恳求,好不容易让群情激奋地田家堡百姓平静了下来。 江逐流语气沉痛道:“田家堡的父老兄弟们,你们落到今日这个田地,不能怪你们,这是本县的责任,也是朝廷的责任!” “本县在没有来田家堡之前,从未想过田家堡的父老兄弟会过着这种连牛马都不如的生活。论起来本县已经到任十多天了,可是本县竟然没有想过来村子里看看你们,这是本县的渎职失职,本县有罪啊!” “青天大老爷,你不要说这种没有用的话。”有老百姓在下面喊出来了,“你有没有罪我们不管,我们只管我们田家堡上下几百口人怎么活下去。” 江逐流抱拳向四周高声央求道:“父老兄弟,先不要插言,让本县说下去!” 田老大大 :“大家先不要说话,让县城大人说下去。” 周围立刻静了下来。 江逐流举起双臂说道:“各位父老兄弟,本县向你们保证,一定会解决你们生计的问题的。请你们推举几个代表,这就跟本县回去,本县先给你们解决三天的口粮。至于你们以后的生计问题,本官在三日内一定相出办法解决,不但是你们,还有你们田家堡周围那些盐碱地上的一万多灾民的生计,本官都会在这三日内想出办法一并解决,请父老兄弟们相信本官好吗?” 田家堡的百姓对江逐流这一番话反应各异,上了年纪的老泪纵横、年龄小的儿童呼唤雀跃、妇女们则在一旁偷偷抹泪,有饭吃了,有饭吃了!再也不用发愁了!青天大老爷既然发话,那么他们还担心什么呢? 老百姓思维简单,在他们眼里,江逐流几乎就是他们能见到的最大官员,在他们单纯的思维里总是认为身为阳县百姓父母官,那就等于无所不能,既然青天大老爷发话说要解决他们的吃饭问题,那么这个问题一定会能到底解决。 张保和郭松听了江逐流的话却忧心忡忡,郭松的忧心尤甚。作为掌管阳县钱粮的主簿,没有谁比郭松更清楚阳县的家底了。别说解决一万多灾民的生计问题,就是解决两百灾民的生计都够呛。江逐流在这里夸下海口,以后可如何解决啊? 田老大听江逐流如此说,立刻噗通一声跪倒在江逐流的面前:“江青天江大人,俺田老大替我田家堡四百多口老弱妇孺谢过青天老大爷了。青天大老爷如果能解决田家堡四百多口人的生计,俺田老大愿杀愿剐都听由青天大老爷了!” “呵呵,”江逐流笑了起来,“田老大,本县再来问你,除了昨夜抢劫行旅之外,五日之前你是否还在黄河大堤上抢过五百斤粮食?” 田老大低声说道:“回青天大老爷,五日之前小人确实率领兄弟在黄河大堤上抢过三个人的一批粮食,是不是五百斤小人就不知道了。” 江逐流点了点头,又道:“除了这两起劫案之外,你们还有做过多少起劫案?” 田老大摇头道:“小人记不大清楚了,大小劫案算下也大约也就是二三十起的样子。” 江逐流长叹了一声,道:“田老大,虽然你抢劫行旅其情可悯,但是王法无情,本官纵使想袒护你也是无能无力。本官现在只能保证,尽量把其中隐情向上通达,争取能被你判一个充军流放之罪。至于最后能不能被京畿道宪司批复,那全看你的造化了。” 田老大面色黯然,他跪在地上说道:“罪民是死是活,都不会责怪大人。只希望大人念着田家堡四百多老弱妇孺,勿要让他们忍受饥饿。倘若大人能够做到这一点,就是万家生佛,罪民即使在九泉之下,也会念着大人的大恩大德。” 田家堡的百姓刚才的兴奋全然不见,代之而起的是撕心裂肺的伤心。他们泪水涟涟地望着田老大,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若不是为了他们,田老大如何能落到今日这个田地?以田老大抢劫二三十起行商的罪行,今日一入牢房,下次相见怕只有在刑场上了吧? 一念及此,田家堡的百姓们不由得俱放声大哭,其声哀痛,让张保、郭松及一班乡勇衙役都闻之落泪。 “青天大老爷!”田家堡四百多百姓齐刷刷地给江逐流跪了下来,“我田家堡四百余众百姓恳请青天大人法外施恩,放过田老大吧。” 江逐流喟然一叹,心乱如麻,却不能开口答应,法不容情啊!有朝廷律法在此,纵使是江逐流也不敢儿戏。 “大家伙儿都给俺站起来!”田老大高声喝道:“不要给县丞大人再添什么麻烦!若是你们这般胡闹,让县丞大人丢了官职,谁人来解决你们的生计问题?父老兄弟们,俺田老大求你们了,大局为重啊!” 说到后面,田老大也禁不住掉泪。 江逐流摇了摇头,对周围的百姓说道:“众位父老兄弟,你们佩服田老大是条汉子,难道本县就不佩服田老大是条汉子吗?请你们相信我江舟,只要是在大宋律例允许的范围之内,本县都会尽量为田老大争取最宽大的处罚。你们放心,即使田老大进了大牢,本县也会命属下好好待他,不会让他受一丝一毫痛楚!” 田家堡百姓听了,这才缓缓散开,给江逐流让出一条道路。江逐流一挥手,众人押着田老大等八个劫犯,步履沉重地离开了田家祠堂。 第九十三章 转性了? 回到阳县,江逐流着张保先将田老大等人送往南牢收押,他则和郭松先回县衙门。超速首发..未曾想江逐流一到县衙门,就有留守的公差来报,京畿道宪司衙门司法参军柴观柴大人已经等候江逐流多时了。 江逐流心下盘算,宪司衙门此时派人过来是为了什么事情?他匆匆来到二堂,果然见有一官员在那里等候。 “阳县县丞江舟拜见参军大人。” 司法参军隶属宪司,为从七品,正好高于江逐流的正八品县丞,所以江逐流必须执下官之礼。 “呵呵,江县丞免礼。”柴参军干笑了一声,就直奔今日主题,“本官乃是奉了提点刑狱副使黄章黄大人之命,前来押提案犯狄青。” 江逐流微微一愣,狄青?这两日他忙得焦头烂额的,一时间竟然顾不上狄青的案子。现在宪司衙门派人来押提狄青,是何用意?他想起来张保所说,兴国寺方丈和宪司副使黄章来往密切,现在黄章派司法参军柴观过来押提狄青,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若是换一个犯人,江逐流也懒得探究,宪司衙门要提就让他们提去吧,可是现在宪司衙门要提的犯人是狄青,是大宋的未来军神,江逐流计划中将来和辽国、西夏作战的主力,现在被宪司衙门提走了,以兴国寺明月大师与宪司副使黄章的交情,狄青还能留得命在吗? 想到这里,江逐流轻咳了一声,不动声色地说道:“柴大人,下官实在是汗颜。这个狄青下官暂时不能让柴大人押提,因为他在下官的阳地界牵涉进了一桩命案,在下官没有审理完毕之前,实在不方便向宪司衙门移交。请柴大人回去代下官向宪司副使黄大人通融一声,等下官破了兴国寺命案,下官必当上门向黄大人负荆请罪。” 柴观脸上就有点挂不住了!江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八品阳县丞,黄大人贵为京畿道宪司副使,朝廷从五品大员,并且派自己这个从七品的司法参军前来押提犯人,已经给足了江舟脸面,不料江舟却不识抬举。 不过柴观却没有发怒,反而长笑起来:“江县丞,你好糊涂啊!” “是,下官愚鲁,请柴大人指点。爱上(..)”江逐流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心中却说,我一点都不糊涂,假如糊涂了,狄青早就被你们押提走了。 “呵呵,本官请问县丞大人,朝廷规定命案侦破期限为几个月?”柴观背负着双手,踱到思补堂的窗前,望着远处。 江逐流连忙跟到柴观身后,口中说道:“禀告参军大人,下官记得好像是六月之期。” 江逐流现在对大宋律是倒背如流,这一点小常识还难不倒他。 柴观看也不看江逐流,依旧望向窗外,口中继续问道:“兴国寺案发,狄青被收押已经过去多少时间了?” 江逐流想了一想,回答道:“应该是三个月零七天了。” “这就着了啊!”柴观扭过身来,双目紧盯着江逐流,诚恳地说道:“江县丞你好好思忖一下,兴国寺命案的结案期限已经过去了大半时间,假如县丞大人在剩下的二个月多一点的时间内不能结案,京畿道宪司衙门一定会按照朝廷的律例追究江大人的渎职失察之责,到时候大人不是平白无故多了一种罪责?” “又或者宪司衙门体谅县丞大人的难处,不究你渎职失察之罪,但是吏部流内下辖的审官院那些负责官员磨勘的老夫子们会放过县丞大人吗?他们少不得会在县丞大人的名字下大大的记录上一笔,到时候县丞大人的前程岂不是大受影响?” “如果县丞大人尊黄大人之命让本官把狄青押提走,那么兴国寺命案将与县丞大人再无干系,无论这个命案侦破与否,责任都由宪司衙门承担。这也是黄大人念及县丞大人初到阳,县务不熟,特意着本官为县丞大人送上的一份厚礼。” 柴观又是威之以害,又是晓之以利,双管齐下,恩威并重,总之他今日一定要说服江逐流让他把狄青押提走,不然回去无法向黄章大人交代。若是换了一件事情,哪里还轮到柴观这么苦口婆心地劝慰江逐流?恐怕他早就对江逐流一顿臭骂然后拂袖而去了! “多谢参军大人!”江逐流感激涕零道:“参军大人为下官考虑确实是仁至义尽,下官十分感激!” 柴观点了点头,脸上一副满意的表情,算你江逐流识相。 可是江逐流接下的话却让柴观不那么愉快了,他话锋一转,对柴观继续说道:“可是柴大人,你可知晓,下官到阳县来任职本是为朝廷分忧,为百姓做主来的。根本没有考虑过个人的生死 “芶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趋避之!”江逐流的话掷地有声,“这兴国寺的命案本来就属于下官的管辖范围,下官不去审理,反而因为疑难推诿给宪司,那朝廷还养下官这个八品县丞干什么?下官还好意思去领朝廷的俸禄?下官以后还怎么去拜见当今圣上?” 柴观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他万万没有想到,江逐流身为一个小小的阳县丞,竟然连宪司副使黄章黄大人的账都不买了,至于他这个司法参军,想来江逐流更是没有放在眼里。 “呵呵,县丞大人一番义正词严,说得本官好生佩服。”柴观强压着怒火,冷笑着看着江逐流,“只是不知道县丞大人,这桩兴国寺的命案,你几时能审结得了呢?” 江逐流躬身道:“多谢参军大人的关心,下官保证兴国寺命案一定会朝廷规定的期限内审结完毕。” “哈哈,好好,有县丞大人这句话就好!”柴观大笑道:丞大人你须千万记着,朝廷的规矩可不是儿戏。如果在剩下的二个月零二十三天内,县丞大人还审结不了兴国寺的命案,你就等着提点刑狱司的公文吧!” 说罢,柴观一抖长袖,怒冲冲地离去。 江逐流追到县衙门口躬身高喊:“恭送参军大人!” 纵然再撕破面皮,这官场的规矩江逐流还是要照顾的。 郭松早就侯在一旁,见柴观离去,立刻走上来道:“县丞大人,柴参军柴大人为何事而来?怎么也不留下斋饭就怒冲冲地去了?” 江逐流苦笑着把事情向郭松讲了一遍,郭松顿时忧心忡忡起来,他嗔怪江逐流为什么不把狄青移交给宪司衙门。方大公子和方二公子的官司已经把转运司和安抚司衙门都牵扯进来,现在兴国寺狄青的案子又把宪司衙门也卷了进来,江逐流在阳还会有好日子过吗? 江逐流却无法告诉郭松他硬要留下狄青的缘由。难道让他告诉郭松,我是来自一千多年后,知道狄青是北宋未来的军神,所以才想方设法要拯救他吗? 他只好故做轻松地安抚郭松道:“郭大哥,休要为小弟担心。小弟听郭大嫂讲,阳县很多百姓都传言小弟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断案入神。经过这几天的案子,还有今日智擒田老大,郭大哥难道没有觉得小弟真的是天上的文曲星吗?” 郭松干笑了两声,随即又叹气道:“我的县丞大人,你不提田老大还好,你一提这个田老大属下就心乱如麻。县丞大人怎么有那么大的胆子,竟然敢答应三日后一定解决田家堡和附近一万多失地灾民的生计问题?到时候万一你解决不了,岂不是捅了胡蜂窝子?这一万多灾民正诉苦无门,县丞大人你这一允诺,正好给他们一个闹事的借口啊。” “还有,田家堡现在就跟过来几十个人,要求大人按照承诺先解决他们三日内的粮食,大人你让属下到哪里找这么多粮食?”郭松刚舒展两天的眉眼又哀苦的皱在了一起。 江逐流道:“当时我怎么顾得了那么多?先允诺下来再说,办法可以在这三天内慢慢想。至于那田家堡饥民三日之内的粮食还是要有劳郭大哥想想办法。” 见郭松在那里愁眉苦脸地摇头,江逐流咬牙道:“郭大哥,待会儿张保回来,你让他带领几个衙役陪你一起去阳县的大户家借粮,就说本县江逐流担保,十日内必然还上借他们的粮食。如若这样说他们还不肯借的话,就让张保带领衙役强行打开他们的粮仓,有什么事情本县一力承担!” 见郭松依旧站在那里没有动,江逐流急道:“郭大哥,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快去啊!” 郭松无奈地叹了口气,正要领命而去,江逐流又拦住了他,口中说道:“郭大哥,你记着,若是真要到强行抢粮的那一步,千万要给那些大户留下借条。” 郭松摇头苦笑道:“放心吧,县丞大人,不就是两千斤粮食吗?还不到要动手抢的地步。” 江逐流这才放心。 郭松走后,江逐流旋即快步走进去后衙,他一进家门,就高声喝道:“崔筝妹子,崔筝妹子在吗?” 崔筝正陪着冬儿做女红,一听江逐流进门首先喊她的名字,心道这个奇了,这些时日江逐流一回来都是先喊冬儿,至于崔筝,江逐流甚至连看都不看,怎么今日他转了性子,一进来竟然先喊她的名字? 第九十四章 大买卖 逐流冲进正房,看到崔筝和冬儿都在,他顾不得和冬上前就对崔筝道:“崔筝妹妹,你且跟我来,我有事与你相商。..” 崔筝似笑非笑地瞟了冬儿一眼,努嘴对说道:“江大哥,你就不怕冬儿妹子吃味?” 冬儿羞红了脸,却含笑啐道:“筝姐姐净会说笑,你们义兄妹商量事情,我吃味什么?” 江逐流把崔筝请到思补堂,然后正色说道:“崔筝妹子,我这里有一笔好买卖要和妹子商量一下。” 崔筝人前对江逐流分外亲热,大哥前大哥后的叫个不停,一旦和江逐流单独相处,却总是冷个脸子,此时听江逐流找她原来是谈买卖,不由得粉脸更冷。 “什么买卖,县丞大人请说。” “这个,这个,”江逐流迟疑了一下,方才开口说道:“不知道妹子在崔家一次可以动用多少银两?” 崔筝淡淡一笑道:“县丞大人莫非打上崔家钱财的主意?” 江逐流汗颜,他摇头道:“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大哥现在遇到一个天大的好买卖,苦于手中没有本钱,所以才恳请小妹出手相助。” 崔筝冷着脸道:“我说县丞大人平日里在人前连称呼小女子一声妹妹都吝啬,今日怎么忽然间妹子妹子亲热地叫个不停,原来是县丞大人手中缺乏本钱啊?说吧。什么好买卖,让小女子听听。” 江逐流尴尬地笑了笑,挠头道:“本县黄河南岸有五万多亩水浇耕地,不知道崔家有没有兴趣吃下?” 崔筝摆摆手道:“县丞大人,我们崔家是商贾世家,不事耕种,对耕地没有兴趣。” 崔筝起身就要走,江逐流连忙伸手拦下。道:“崔筝妹子,你听我把话说完再走好不好?” 崔筝冷声道:“请讲。” 江逐流道:“阳县水浇耕地地价格为六百文一亩,可是我说这五万多亩水浇耕地只要一百文一亩就可以买下来了。崔筝妹子没兴趣耕种不要紧,你只要盘算一下,这五万多亩耕地你一转手能赚多少钱就行了。” 崔筝身为洛阳第一富商崔家的实际掌舵人,自然对金钱有着超乎常人的敏感。江逐流这么一说,崔筝眼睛立刻一亮道:“二万五千贯?果然是一笔好买卖!” 江逐流得意地点头道:“那是自然!” 崔筝欢喜过后,忽然狐疑道:“县丞大人,既然是这么一笔好买卖,应该很多人抢着做才是,怎么单单会轮到我们崔家?” 江逐流一脸诚恳地说道:“那是因为大哥身为阳县的父母官,和崔大哥情同手足,如此的好买卖当然要先紧着崔家了。” 崔筝俏脸一冷道:“少在那里瞎三瞎四了,你那六亲不认的禀性我还不知道?前日到郭主簿那里办理商户税契,就二十几个铜板。你也舍不得让郭主簿抹去。快说,这里面究竟有什么缘故?不然我可就要走了。” 江逐流当场被崔筝揭穿。(..)好不尴尬。见崔筝逼迫得紧,他无奈之下只好实话实说:“崔筝妹子。原因只有一个,这五万多亩水浇耕地全是寸草不生的盐碱地。” “哼哼,”崔筝这个气啊,“我说什么好买卖县丞大人会想到我们崔家,原来是如此‘好’的买卖啊!对不起,这样地好买卖你还是留给别人吧,我们崔家敬谢不敏!” 崔筝怒气冲冲要走,江逐流顾不得男女有别。上前一把拉着崔筝的小手:“崔筝妹子,别走。你听我仔细讲来。” 崔筝不防江逐流竟然这么大胆,忽然间拉住她的玉手,一时间又羞又怒,她小脚一跺,连声叫道:“哎呀!要死么?你快放手呀!” 江逐流如何肯放,正在拉扯之间,崔一虎忽然提着几样酒菜从外面经过,他瞥见江逐流和妹妹在一起,立刻笑着走了过来。等快要靠近两人,却发现两个人神情有点不对,一个满面娇羞欲走,一个面色焦急苦苦哀求欲留。他奇怪道:“江老二,妹妹,你们二人在做什么?” 再仔细一看,江逐流竟然紧紧握住妹妹崔筝的小手,妹妹好像在用力挣脱又好像根本没有用力,崔一虎连忙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口中说道:“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随即逃也似的离开了二堂。 嘿嘿,崔一虎邪恶地想到,平日里看江老二一副道貌岸然的君子相,没有想到背地里却是一个饥色鬼,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在二堂里对妹妹动手动脚,也不怕被人撞着。 想到这里,崔一虎忽然间不跑了,他停下脚步转身站地二堂门口。嗯,一定要替未来的妹夫把好风,让小两口起劲亲热。只要江老二能把母老虎妹妹娶走,对我崔老虎就是无上功德,以后我的花销再也无人盘问了。 崔一虎立在二堂门口,虎视眈眈、双目如电,他白胖的身子往那里一横,威风凛凛如门神一般——看谁敢过来打扰我妹夫的好事? 江逐流看到崔一虎喊了一声,然后面色诡异地退了出去,知道崔老虎一定想歪了,偏他有无法追上去对崔一虎解释,只好心一横,不管不顾地先拉住崔筝再说。 崔筝见如此尴尬的场景竟然被哥哥撞见,不由得更是羞恼,她提起脚来,狠狠地冲江逐流脚尖踩去。 一阵剧痛从脚尖传来,江逐流惨叫一声,抱着脚尖跳了起来。那崔筝的小手自然也被松开。 说也奇怪,崔筝小手被松开后却不走了,反而心疼地望着江逐流,口中叫道:“江大哥,你疼吗?” 废话!疼吗?让俺也踩你一脚试试。真是得罪什么都不能得罪女人啊。江逐流强笑着说道:“崔筝妹子,疼不疼尚在其次,只求崔筝妹子给我个机会让我把话说完。” 经此一闹,崔筝心中的怨气已经去了十之八九,她轻颔玉首道:“好吧,我就再给县丞大人一个机会。希望你能就那笔好买卖给我一个信服的解释。” 两人又回到思补堂,江逐流歉然说道:“崔筝妹子,都怪我刚才没有给你解释清楚。这五万多亩盐碱地虽然寸草不生,但是只要我们加以改造,就能变成 水浇良田。也正是因为它们目前是寸草不生的盐碱:b了我们一个捡便宜的机会。” 崔筝问道:“怎么改造?既然能改造,难道别人就没有想到这个办法吗?偏偏留给我们捡这个便宜?” 江逐流赔笑道:“这个办法目前看来是没有人想出来,若是他们想出来了,那五万多亩盐碱地早就变成水浇地了,哪里还轮得上我们?” 崔筝正色道:“既然如此,县丞大人能否先把你改造盐碱地的办法说给我听听啊?” 江逐流道“办法其实非常简单,就是引水淤灌。” 崔筝摇头道:“小女子对这些一窍不通,希望县丞大人能够详细解释给小女子听。” 江逐流取过纸笔,画着图形为崔筝解释:“盐碱地之所以寸草不生就是因为土壤中含盐分过多,超出了草木庄稼的承受范围。就好比什么,就好比用盐水浇灌花草,花草就会枯萎一般。” 崔筝似懂非懂,但是最后一句不能用盐水浇灌花草倒是明白。 江逐流继续道:“要是想在盐碱地上种植庄稼,只有两个办法。第一个办法,就是在盐碱地中开挖排水沟,加快盐碱地的积水排泄,然后用河水不停地浇灌,把土壤里的盐分冲走。崔筝妹子,这样讲你可曾明白?” 崔筝低头思考了一阵。抬头说道:“江大哥,这就好比如果饭菜味道咸了,往里面加点水,味道就会变淡地道理一样吧?” 话一出口,崔筝猛然发觉她把县丞大人四个字改叫成江大哥了,心中好不羞赧。不知怎的,一和江逐流单独相处,崔筝就浑身紧张。江大哥三个字也叫不出了,往日的伶牙俐齿也不见了。 “对,妹子,就是这个道理!”江逐流兴奋地说道。 “那第二个办法呢?”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崔筝连忙问出下一个问题。 江逐流道:“第二个办法,就是在盐碱地上覆盖上厚厚的一层好土。庄稼在好土中生长,下面的盐碱就危害不了庄稼了。” 崔筝点了点头,这一点她也能想明白,年幼时她也曾在崔家后花园看过花匠种花。花匠们总是在花盆里填上厚厚地一层肥土,然后才把幼小的花株移植进去。这个应该和江逐流说的在盐碱地上覆盖上厚厚地一层好土一个道理。 “嗯,江大哥,具体到五万多亩盐碱地的改造,我们该采用什么办法呢?”道理崔筝虽然明白,但是一想到五万多亩庞大的数字,不由地暗自摇头。无论是用水冲洗又或者用挑来好土覆盖。这都是一笔庞大的费用,有了这些费用。不知道能买下几个五万亩的好耕地。所以这道理江逐流明白、崔筝明白,别人未尝不明白。正因为有了这些顾虑,所以才让这五万多亩盐碱地荒芜在那里,成了江逐流眼中天大的便宜。 “呵呵,崔筝妹子,这个在别人看起来是个难题,在我看来却非常容易。”江逐流得意地笑了起来,“这五万多亩盐碱地若在其他地方我也没有办法,但是现在它们却位于黄河旁边。” “黄河旁边?”崔筝皱眉苦思冥想。盐碱地和黄河有什么关系?江大哥刚才不是说,正是因为泛滥地黄河水沉积在那里。把这五万多亩低洼地淹没了两年多,这五万多亩良田才变成盐碱地的么?怎么他现在又说因为这五万多亩盐碱地是在黄河旁边,他就有了办法呢? 江逐流笑着解释:“黄河之所以叫做黄河,就是因为河水中所含泥沙比重很大。这些泥沙都来自肥沃的河东路和永兴军路的厚厚的黄土层,用来种植庄稼是再好不过的了!” “江大哥,那我们如何把黄河里的泥沙弄到盐碱地上呢?难道让人手提肩扛吗?”崔筝还是想不通。 “呵呵,非常简单,引黄河浑水淤灌盐碱地。”江逐流提起笔在纸上画了一个示意图,“黄河由于泥沙沉积,河床高出两岸的土地。我们只要利用这个条件,把黄河水引到盐碱地里,把泥沙淤积在盐碱地里,把清水排走,那么这五万多亩盐碱地不就变成肥沃的良田了吗?” “而且浑浊的黄河水在淤积泥沙地同时,又能冲走盐碱地土壤里的盐分,这样上下夹攻,一举两得,盐碱地变成良田指日可待。到时候这五万亩良田你们崔家雇人耕种也好,还是倒手转卖也好,不都是一笔巨额收入吗?”江逐流笑眯眯地说道。 崔筝点了点头,表示看明白了,但是却问出了另外一个问题:“江大哥,这五万多亩盐碱地地势低洼,那淤灌后地黄河水如何排出,又能排到哪里?” 江逐流提起笔来,刷刷刷地在示意图上加了几笔,对崔筝说道:“崔筝妹子,我们只要每隔一定的距离在盐碱地上挖上一些排水沟,然后在挖一条纵向地大排水沟把这些横向的排水沟连贯起来。这样黄河水淤灌之后余下的清水就可以通过这些小排水沟进入这条大排水沟内。” “那这条大排水沟内的水呢,又将排到什么地方?”崔筝问道。 “崔筝妹子,你难道忘记了洛阳至汴梁的汴渠吗?它就位于盐碱地的东侧,我们只要把这些清澈的河水排入汴渠即可!”江逐流笑道。 “那汴渠的排岸司官员会允许我们随便往里面排水吗?”崔筝还是不放心。 “当然,为什么不?”江逐流肯定地说道,“运河里本来就需要引黄河水进去保持航道通畅,可是黄河水泥沙过多,这使得排岸司要经常花费大量钱粮雇民夫过来清理淤泥疏浚航道,现在我们用清水代替浑浊地黄河水排入汴渠,排岸司自然是欢迎之至。如果我们能耐得下性子和排岸司商议,说不定他们会将省一下的航道疏浚费用折给我们一部分,这样下来,我们岂不是又多了一笔收入?” “果然是一笔好买卖,大买卖!”即使是出身于商贾世家精于算计地崔筝,也不得不承认,江逐流说的果然是一笔诱人的买卖! 第九十五章 三胜六平两负 崔筝这么一说,江逐流顿时心中大喜,只要崔筝动心,黄河南岸的一万多灾民就有救了。(.) 可是江逐流却没有想到,崔筝接下来的话去让他大为丧气。 “不过县丞大人,这笔买卖再大再好,我们崔家也没有兴趣。”崔筝笑呵呵地起身欲走。 “为什么?难道说还有这么傻的人吗?眼睁睁看着几万贯的买卖去不赚吗?”江逐流这次可真的急了,如果洛阳首富都不肯帮忙,那让他再想什么办法去解决一万多张嘴的吃饭问题呢? 崔筝故作诧异地说道:“哟,什么时候我们的县丞大人开始关心起买卖来了?我整日里看你官司长官司短,百姓疾百姓苦的,怎么现在忽然间变成一个满身铜臭的市侩商人了?莫非这中间有什么缘故?” 崔筝这小丫头确实是牙尖嘴利,江逐流只有苦笑。 崔筝又道:“县丞大人,假如你到现在还不跟我说老实话,把其中缘故一五一十地讲给我听,那么我们崔家可真的不会插手这件事情了!” 江逐流一听还有希望,就连忙说道:“崔筝妹子,事到如今,大哥把一切都告诉你吧。” 江逐流就把黄河南岸五万多亩盐碱地的来历和一万多灾民的生计问题原原本本地为崔筝讲述了一遍。 江逐流说,这一万多灾民生活窘迫之极,几乎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绝境,假如江逐流再不帮他们想办法,很多人将无法度过这个冬天。 可是江逐流唯一能替他们想的办法就是让灾民把手中的土地卖掉。这些灾民以前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卖地,只是从来没有人愿意买这些没有用的盐碱地。据郭松讲,只要有人肯买这些盐碱地,别说一百文钱一亩,就是七八十文一亩地灾民们也愿意卖,反正留在手中也种不出什么庄稼,还不如换成钱度过眼前的难关来得实惠。 五万多亩土地按照一万多人平均下来,每个人能有四五亩土地,按照一亩地一百文的价格,每个灾民差不多能分到四五百文铜钱。按照阳县的粮价,差不多能买一石小米。这一石小米节省着吃,每个人也差不多能熬过四个月的时间。这就暂时解决了一万多灾民的眼前之急。 对崔家来说,这也是一笔划算的买卖,只要投入五千多贯铜钱,就能博取数万贯铜钱的巨额利润,假如真的出现这样的局面,岂不是崔家和黄河南岸一万多灾民双赢吗? 而且只要崔家愿意购买这五万多亩盐碱地,黄河南岸一万多灾民的今后的生计也有了保障。首先崔家要改造盐碱地吧。改造盐碱地就需要人力,一万多灾民中至少有三分之一是能掏力气的青壮年,他们可以替崔家修沟挖渠整治盐碱地赚取工钱。盐碱地改造成良田后,还需要佃户来耕种。这一万多灾民又是现成的佃户,虽然说租种土地远不如在自己土地上种植庄稼来得自由,可是他们的生计总算有了保障吧?中国的农民要求多低啊?只要能有口饭吃不至于饿死,谁愿意冒掉脑袋的风险去做打家劫舍的行为啊?这个优良传统在一千年后还依然保持,更何况是在一千年前的北宋呢? 这样盘算下来,江逐流这个主意不仅仅是洛阳崔家和黄河南岸一万多灾民的双赢,而且还要加上阳县衙门的三赢、经常路过阳黄河南岸行旅的四赢,甚至汴渠排岸司的五赢等等,简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天大好事。 可是江逐流的主意虽好,还得崔家当家的大小姐首肯才行。江逐流此时就紧张地望着崔筝,等待着她的决定。 “呵呵,”崔筝笑盈盈地说道:“我说县丞大人怎么这么好心,忽然间关心起崔家的生意来了,原来是打着关心崔家的旗号去解决你辖下的灾民生计问题啊。” 江逐流老着脸皮任凭崔筝揶揄。 见江逐流这么老实,崔筝反而不好意思在挖苦下去了,她点头道:“也罢,难得县丞大人今日能耐着性子陪小女子唠唠叨叨说上这么一大通话,这单买卖我们崔家接下了。..” 江逐流心下狂喜,正要说一些感谢的话语,那边崔筝又道:“不过我这里有个条件县丞大人必须要首先答应,否则,这单大买卖县丞大人再去找别人谈吧。” 江逐流咬了咬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今日为了黄河南岸的一万多灾民,我横竖豁出去了,只要不以身相许,我什么都可以答应。 “崔筝妹子但请吩咐。”江逐流恭恭敬敬地说道。 “我们崔家世代从商,向来无有农事经验,更别说改造盐碱地为肥沃良田了。刚才听县丞大人描述起来头头是道,所以这单大买卖小女子想和县丞大人一起来做,不知道县丞大人可否答应?” “这?”江逐流为难地说道:“崔筝妹子,不怕你笑话。我只是个小小的八品县丞,而且刚上任不足十天,我的所有身家加起来不足五贯铜钱,我这一点点小钱,怎么和你们崔家合伙做买卖啊?” “呵呵,”崔筝浅笑了一下,道:“县丞大人,妄你还号称智计过人呢。难道做生意一定要本钱吗?你的主意不是本钱啊?这单生意不需要你拿出任何钱物,所有钱物都由我们崔家拿出来,县丞大人所要做的就是督办盐碱地的淤灌改造整个事宜,我们崔家拿 千多贯铜钱到底能不能变成三万贯铜钱,就全靠县丞筹帷幄了。当然,皇帝不差饿兵,我们崔家也不会让县丞大人白白忙活的,这单买卖上的五成收益归县丞大人所有。” 江逐流连忙摇头道:“崔筝妹子,你说交代的事情我可以代劳,但是这五成收益就免了,你们崔家肯出面买下盐碱地,就是帮了大哥的大忙,大哥又怎么有颜面去拿什么收益呢?” 崔筝俏脸一沉道:“县丞大人,如果你不肯拿这五成收益,我们崔家还不放心让你去督办盐碱地的淤灌改造。” 江逐流奇道:“这又是为何?” 崔筝道:“商贾世家中有句话叫做无利不起早,假如县丞大人为我们崔家督办盐碱地淤灌改造没有获得什么收益的话,那么小女子敢几乎可以断定,在最初的时间内,县丞大人还会尽心尽力,随着时间的推移,县丞大人会逐渐松懈下来,到了最后,甚至开始敷衍起来,一旦有了其他要紧事情,县丞大人很可能把盐碱地的淤灌改造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相反,假如县丞大人在这单买卖上有收益分成,那么县丞大人自始自终都会尽心尽力,因为你的所有努力都会转化为实实在在的钱财,而不是看不见摸不到的感谢。当初家父把崔家的生意交给小女子打理的时候曾经告诉小女子一句话,那就是凡是和我们崔家合作的人,我们一定会让他获得利益,因为只有这样,合作的关系才会长期稳固。” 江逐流摇头苦笑,他不得不承认,崔筝说得很有道理,虽然他并不会象崔筝所说的那样,尽心尽力一段时间后就会松懈下来。 “县丞大人,你现在告诉小女子,这五成收益你到底是要还是不要?”崔筝催问道。 既然崔家一定要送钱上门,江逐流也不会嫌钱烫手。北宋又没有纪委,也没有廉政公署,他所怕何来?况且郭松那里正有一笔巨额的窟窿需要钱财弥补,江逐流有了这些钱财,不是正好可以帮郭松弥补那些提前预征钱粮税赋塌下的窟窿吗? “既然小妹执意要给,大哥就却之不恭了!这五成收益我答应收下,不过暂时委托崔筝妹子代为打理,什么时候我需要了,再向崔筝妹子开口。” 当下两人说定,崔筝十五日内从洛阳崔家调六千贯铜钱到阳来,等钱到了后,江逐流这边将坐镇县衙和郭松一道主持盐碱地的收购事宜。 崔筝喜孜孜地走了,她刚才编了那么一大套话让江逐流与他合伙做生意其实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以后可以名正言顺地来找江逐流商议买卖上的事情,这样就多了许多和江逐流单独相处的机会。所谓日久生情,崔筝就不相信以她俏丽的容貌和聪慧的心窍,江逐流对她就一点都不动心…… 崔筝这边刚走,郭松那边就回来了,面色极不好看,显然是去城中大户那里借粮没有受到什么好脸色看。 江逐流笑嘻嘻地拉着郭松,把崔家愿意以每亩一百文铜钱的价格购买下五万多亩盐碱地的消息告诉了郭松,郭松顿时喜出望外,口中西天佛祖、玉皇大帝、先圣孔子的乱谢一通。 等郭松平静下来,江逐流吩咐郭松派几个衙役到田家堡一带发布一下安民告示,将崔家收购盐碱地的消息告诉灾民,让灾民速来郭主簿处登记,统计一下土地面积。十五日后,等崔家的钱款到达阳后,由江逐流和郭松集中为众灾民办理地契移交事宜。 郭松乐颠颠地跑出去了,他为自己高兴,为江逐流高兴,更为黄河南岸一万多灾民高兴。县丞大人果然厉害,一出手就立刻解决了压在郭松心头上的最大石头。 可是江逐流心中却并没有轻松之感,距离崔家钱款到来还有十五日左右的时间,这十日内黄河南岸一万多灾民的吃饭该如何解决呢?一万多灾民十五日所耗粮食不是个小数目,总不能再让郭松去城中大户家借吧?郭松在那些大户家里已经借到天圣九年了,难道还要让他向天圣十年上借吗? 江逐流想来想去,终于想到了大名鼎鼎的阳方家,据说郭松所讲,他从来没有,当然也从来不敢到阳方家去预借钱粮。方家财势雄厚,号称阳首富,负责一万来名灾民半个月内的吃饭问题应该没有问题。 除此了想解决灾民的吃饭问题外,江逐流也一直考虑出手教训一下方魁、方磊方家两位嚣张的公子,这两位公子上次离开后虽然没有再到县衙门来闹,但是却到处放风说江逐流在两个月后一定会被朝廷罢免,狼狈地离开阳县,从而煽动了众多的原告跑到阳县衙门大闹公堂,让江逐流十分难堪,现在,也是该让方家这两个纨绔子弟受受教训的时候了。 对江逐流来说,最理想的情况就是既教训了方家两位纨绔子弟,也解决了一万多灾民半个月内的吃饭问题。可是,怎么样才能做到这一点,让两位财大气粗,背后又有强大的丁党、保皇党两大实力支持的方家公子傻乎乎地心甘情愿地请一万多灾民免费吃上半个月的饭呢?这确实是很费脑筋。 江逐流想了半天全无头绪,最后只好差人到架阁库中把方家兄弟官司的卷宗全部拿到思补堂来,放在书案上仔细翻阅,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到灵感,想 妙计来。 江逐流看着方家兄弟的卷宗,眼前就出现了两大势力互相角斗互不相让的场面,六任知县,五位县丞的判决都没有让他们满意。对方魁身后的保皇党和方磊身后的丁党来说,哪怕是在对方身上占到一点点便宜,都会心生胜利之感得意洋洋地好像己方占了天大的便宜似的。 江逐流最后把心思放在十一位前任的判决结果上面,第一次,知县孙度以长者为大判方魁大公子多分财产;第二次,知县柳潜夫认为正房所出为尊判方魁二公子多分财产;第三次…… 江逐流眼前一亮,忽然间获得了灵感,方魁、方磊两位公子之间的官司争斗可不可以看成一个漫长的系列对抗赛?而历任知县和县丞就是这个系列对抗赛的裁判,他们每次的判决就可以看成单场的输赢。而所有单场的输赢又可以构成这个系列挑战赛的总比分。在这个系列对抗赛中,方魁、方磊两位公子都使出浑身解数试图赢得对方,可是由于双方实力太过接近,输赢到现在还没有分晓。 想到这里,江逐流笑了起来。他终于知道该如何给两位方公子下套了。由于丁党和保皇党的实力非常接近,所以方魁和方磊的官司要想分个胜负十分困难,这点方魁和方磊以及他们身后的丁党势力与保皇党势力都非常清楚。除非一方彻底垮台,否则方家两位公子的官司不会有结果的。但是江逐流现在却要给方磊、方魁两位公子制造一个能够暂时分出胜负局面来。 江逐流统计了一下,在十一位前任当中,有三位判方魁为大应该多分财产,二位判方磊为尊应该多分财产,还有六位前任认为方魁和方磊不分长幼尊卑,两人应该平分家产。 好,就这样了!江逐流提起笔,在纸上写下了三胜六平二负,方魁暂时领先几个大字。然后江逐流挥手招来衙役,让他们到南牢把县尉张保请过来。 张保正在南牢安排田老大的牢房。虽然田老大屡次作案,但是张保却敬重敬重他是个汉子,再加之有江逐流的吩咐,因此张保交代当牢头的表弟常冈,一定要好生安排田老大等人,勿要让他们几个受了委屈。 听到县丞大人有请,张保又对常冈叮嘱了一番,这才匆匆赶回县衙。 江逐流把张保请到思补堂,让衙役退出去,然后把门关上,轻声问张保道:“张大哥,阳县的泼皮无赖们可听你的吩咐?” 张保点头道:“县丞大人,这些地头蛇可以不买别人的账,属下的面子还是要给几分的。” 江逐流笑道:“那就好,我这里有一件隐秘的事情交你去办,你务必要给我办得稳妥。” 张保道:“县丞大人尽管吩咐。” 江逐流拿着那张写着“三胜六平二负”字样的纸给张保看,口中说道:“张大哥,你找几个信得过的地老鼠一类的人,让他们悄悄地放出风去,就说方大公子比方二公子厉害多了,因为方家两位公子一共打了十一回官司,方大公子取胜三场输了两场平了六场,总体来说,比方二公子多胜利了一场。这风声要放得快,传得广,叫得响,要让全阳的男女老少都知道,方大公子打官司比方二公子多赢了一场。” 张保挠头道:“县丞大人,你这是什么用意啊?属下怎么弄不明白?” 江逐流呵呵一笑,道:“我想让方家两位公子都来县衙门求我。” 张保迟疑道:“方家两位公子飞扬跋扈,谁都不放在眼里,属下实在不敢相信,县丞大人放出这么一个风声,他们就会过来央求县丞大人。” “张大哥,你这就不明白了吧?方魁和方磊两人因为什么打起了这个分家产的官司?是因为钱财吗?非也!是因为两人俱都看对方不顺眼,俱都争强好胜,所以才想在这个官司中分一个高低胜负。哪怕其中一个人多分了一根毫毛,另外一个人都会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侮辱。现在,阳县所有的人都说,方魁比方磊厉害,多胜了一场官司,那么方磊会怎么办?”江逐流笑问。 “方二公子一定会想办法找会这个面子!”张保此时已经明白。 “对!”江逐流继续道:“方磊要想找回这个面子,就必须过来求我,让我这场判他多分家产。这样,即使宪司衙门最后驳回我的判决,朝廷撤掉我的官职,但是方磊至少在官司的场次上和方魁打个平手。” “而方魁为了继续保持自己多胜一场官司的优势,也会过来恳求我,让我这场官司判他获胜,至少是两个人之间打平。而我就正好利用方家两位公子互相攻讦的机会开出条件,不愁他们不上道。” 张保连连点头,县丞大人太厉害了,这样的风声一传出去方魁和方磊一定会上钩的。只是不知道县丞大人向方家两位公子开出什么条件,不会是索要什么金银珠宝吧? 江逐流知道张保的心思,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本县要让方家两位公子心甘情愿地解决黄河南岸一万多灾民的吃饭问题!” 第九十六章 兄弟斗法 三胜六平两负。.传言不知道从哪个角落中悄悄冒了出来,人们尚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它就如同猛烈的西北风一般迅速横扫了阳大地。 寒冷的冬日,西北风无处不在,即使你把门闩上的牢牢的,再把自己紧紧地裹在厚厚的被窝里面,却依然能感受到西北风的威力。传言也是如此,即使方磊躲在壁垒森严的方家庄园东花厅内,跟前放上三个燃烧的旺旺的木炭火盆,身上穿着价值千金的狐裘大氅,身下垫着整张的虎皮,仍是躲避不开传言的威力。 !谁这么可恶,竟然捏造出这样的传言?我比不上方魁那猪头?那来历和出身都十分可疑的猪头有那点比我强的?不就是运气比我好,早出生了一年吗?岁数大就了不起啊?兴国寺放生池里那只乌龟倒是岁数挺大,有几百岁了,但是岁数再大人们也都知道那不过是一只老王八! 和平常人的反应一样,方磊开始对传言不屑一顾,他第一次是从一个下人那里听到这个传言的。那个下人偷偷摸摸地跑到到方磊面前,那种唯唯诺诺欲言又止的模样差点没把方磊急死。都快把方磊逼得马上要发少爷的脾气了,那下人才把传言告诉了方磊。 那下人本意是想向方磊邀功请赏,他刚说完,方磊就劈头盖脸地逮着他臭骂一顿!什么狗屁传言。也敢拿来恶心本少爷?三胜六平两负?这种粗鄙地语言表达方式方磊从来没有听说过,恐怕只有乡野村夫才能想出这么粗俗的语言吧? 可是接下来,拿着这个传言来向他邀功请赏的人越来越多,从方家的下人到打秋风的门客,再到整日里和方磊出入烟花柳巷的狐朋狗友,乃至那些和方磊诗词唱和的文人骚客。每个人都一脸神秘地跑过来对方磊咬耳朵,说外面传言还是大公子方魁势力雄厚,在十一场官司中胜了方磊一场。 这就让方磊有些心烦气躁起来!到最后他干脆闭门谢客。宣布外人一律不见!可是接下来向他咬耳朵的就不是这些外人了,而且他地七大姑八大姨的姻亲,这些人个个都和方磊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不是方磊说不见就不见的。 方磊苦着脸接受着姻亲们唾沫星飞溅地教训: “内侄,你再不想办法,人家还真以为方魁比你厉害一筹呢!” “表哥。你难道真的赢不了方魁哪蠢物吗?” “磊儿,要不要姨母帮你出气?” 一想起那等情形,方磊就头大如斗,他此时才知道,原来厉害的不是传言本身,而是那些听信了传言地蠢人! 东花厅大门忽然间被推开,一个女人哭哭啼啼地奔了进来,方磊抬头望去,却是自己的妻子,少夫人路巧玲。 方磊连忙从虎皮椅子上站起来身来。快步迎了上去:“夫人,你为何哭哭啼啼?谁人欺负于你。请告诉为夫,为夫定为你出气!” 方磊的功名前程全指靠着夫人路巧玲。自然要对夫人关怀体贴。. “官人,亏你还有脸在这里闲坐,你可知道外人把我夫妻二人说得何等不堪吗?”路巧玲哭骂道。 方磊陪着笑脸说道:“夫人大人大量,何必要和那些无知蠢人一般见识呢?“ “呜呜!”路巧玲哭声更凄,“官人,那些人说什么我还可以置之不理。可是我实在受不了王引凤那贱婢趾高气扬地当着那么多人在我面前炫耀。什么三胜六平两负,什么三比二方魁大公子领先等等,简直要把我的肺气炸了!官人。你一定要替妾身出这口恶气啊!” 王引凤就是祥符县王知县的女儿,方魁的妻子。方才路巧玲到脂粉店选购香脂。正好碰上了王引凤,因为各自丈夫的缘故,路巧玲和王引凤一见面就是象斗鸡一般互不相让。由于路巧玲的父亲是青州通判,比王引凤父亲的职位高,所以她平日里在气势上总要占据一些上风,不料今日里却掉转过来,王引凤只是不停地冷笑,得意地说道,老爹官大就了不起啊?三比二啊三比二,老爹官大还输了个两胜六平三负,如果老爹官小呢?岂不是连夫人都要输出去了? “什么?这贱婢欺人太甚!”方磊终于忍不住了,什么人的话他地可以忍受,偏偏就是忍受不了方魁夫妻俩的话,更何况现在王引凤说地话还这么伤人呢? “来人,给我准备一份厚礼!”方磊高声吩咐道,然后又揽住路巧玲的蛮腰柔声劝慰道:丞,这场官司我一定会扳回来,让方魁输个落花流水,让这对狗男女永远不能在夫人面前抬起头来!” 江逐流坐在思补堂内翻阅着那日在兴国寺内录下地众僧人的口供,心中却无心推敲。已经着张保把风声放出去两天了,方家两兄弟却毫无动静,难道说他这个办法不灵验吗?还是张保找的地头蛇、地老鼠传播流言的能力有限,到现在为止方家兄弟还没有听到传言?他们再不来,黄河南岸那些灾民该如何度日呢? 正在思忖之间,忽然听到衙役来报:“禀告县丞大人,方磊方二公子求见!” 哈!终于来了!江逐流心头狂喜,面上却不动声色,他对衙役吩咐道:“你去告诉他,本官正在处理一桩公务,让他在前衙门房稍侯片刻,等本官处理完公务,自然会去见他。” 衙役领命而去。 江逐流兴奋地都要跳起来了,嘿嘿,只要饵料好,不怕你不上钩。现在,方家两位公子,是你们偿还本县的时候了。 江逐流抱了一叠卷宗放在书案上,拿过来一册在面前摊开,心下却在盘算待会儿方二公子进来后该如何让他赈济灾民。 过了半个时辰,衙役又过来报:“县丞大人,方二公子让小的问问大人,什么时候能处理完政务?” 江逐流微微一笑道:“你让方二公子切莫着急,再稍等片刻,本县马上就好。” 衙役迟疑了一下,方领命出去。 又过了半个时辰,衙役再过来报:“县丞大人,方二公子等得 急,他让小的再来问问,大人还需要多久时间?” 江逐流笑道:“马上就好,马上就好,你再去安抚一下方二公子。” 衙役唯唯诺诺却不离去,想来是有点惧怕方磊,可是又不敢对县丞大人明说。 江逐流抬眼看衙役站在那里,沉声道:“为何还不离去?你只管按本县的吩咐对方二公子交代便是!” 衙役这才苦着脸离去。 江逐流暗笑,估计这次去方二公子该忍不住了。 果然,衙役离开没有多久,江逐流就听到外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一阵推搡声。 “方二公子,我家大人再办公,你稍等片刻好吗?” “方二公子!方二公子!方二公子……” 江逐流心中好笑,连忙拿起朱笔,俯身在一册摊开的卷宗上,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让人一看就是在琢磨如何断案。 方磊猛然推开思补堂的大门,正要发脾气,却见江逐流一副专注的模样,这才知道自己错怪了衙役,也错怪了江逐流,一时间要那要爆发的脾气憋在胸间,那种上不去下不来无从发泄的滋味真是又奇怪又难受。 江逐流趴在卷宗上,抬眼望来,仿佛刚发现方磊一般。 “哎呀呀,这不是方二公子吗?”江逐流立刻收了朱笔。从书案后面绕了过来,“本县手头琐事太多,劳方二公子久等,真是失礼。” 然后江逐流又对跟在方磊身后追过来地那个衙役说道:“还愣着干什么?快点给方二公子上茶啊?” 那衙役连忙领命而去。 见江逐流如此热情,方磊更觉尴尬:“县丞大人,方磊实在是鲁莽,打扰了县丞大人的公务,心下实在愧疚。” 江逐流笑道:“无妨。方二公子太客气了。不知道方二公子如此着急求见本县有和指教啊?” 方磊拱手道:“县丞大人。上次一别有近二十日之久,不知道县丞大人对在下与家兄之间的官司可有计较?” 江逐流摇头说道:“方二公子,实在是惭愧,那些积年官司本县到现在还没有审完,所以暂时也没有空闲去思虑方二公子与令兄之间的家产纠葛。” 方磊点了点头道:“县丞大人为国为民日夜操劳甚是辛苦,方磊看在眼里实在是不忍。在下思虑再三,决定替阳百姓回报大人的爱民之心。” 说着,方磊对外面高喊一声:“方全!” “公子爷,小的来了!”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提着一个红木盒子从外面闪了进来。 方磊接过红木盒子,当着江逐流面打开,里面竟然分了三层,第一层是一只硕大的老山参,四肢齐具,须眉皆全。 “县丞大人,这是在下高价搜罗过来地千年高丽参。服之可以健神补气,延年益寿。” 方磊小心地把高丽参放在一旁。打开了第二层,里面是一只青黝黝的砚台。上面雕着猛虎下山,刀工细腻,十分形象传神。 “县丞大人,此砚乃端砚名品,产自端州老坑,用以研墨,砚池里的墨汁七月在烈日下暴晒不枯、腊月在室外经夜不冻,其珍贵尤胜朝廷贡品三分。” 方磊又打开最下面一层。却是一张薄薄的地契。 方磊捻起那张地契说道:“县丞大人,这地契乃一座小院。共分三进,环境优雅,内有花园,小桥流水、曲径通幽,若是在阳,这座小院说起来倒也无甚稀奇,只是在下这座小院位于开封汴梁,县丞大人若是用来金屋藏娇,是再合适不过了。” 江逐流静静地看着这些,不言不语,似是惊呆了。 方磊把这些东西都推道江逐流面前,口中说道:“县丞大人,你现在只要点一点头,这些东西就全是大人的了。” 江逐流忽地发出一声轻笑,回手把这些东西推到方磊身前:“方二公子,无功不受禄,本县没有为方二公子做过什么事情,怕是受不了这么大的厚礼。” 方磊呵呵一笑,道:“县丞大人,在下方才不是言道,只要大人你点一点头即可。” 江逐流道:“点头?你要本县答应你什么?” “呵呵,很简单,只要县丞大人在审理在下与家兄地官司当中,判在下多分一点家产就行,哪怕是让在下多分一只茶杯,在下这些礼品就全归县丞大人所有了。” 江逐流一声长笑,对方磊说道:“方二公子,你还是把这些礼品收回去吧,请恕小人做不了这个主!” 方磊奇道:“县丞大人乃阳县的父母官,此案又归你管辖,大人若做不了主,谁人又能做主呢?” 江逐流冷冷一笑道:“陈尧咨、陈元登两位大人都比本县能做主!” 方磊哈哈大笑起来,半晌他收起笑声道:“县丞大人端是厉害,这么快就摸清楚这场官司后面的关窍了。” 江逐流抱了抱拳道:“不敢,不敢!本县若再摸不清楚关窍,恐怕被人卖了以后还帮人数钱呢!” “呵呵,被人卖了之后还帮人数钱?”方磊笑道:“这个比喻倒是新鲜有趣。不过县丞大人,你既然知道了背后的关窍,想来你也明白在下的用意吧?” 江逐流摇头道:“本县愚鲁,请方二公子提点。” 方磊手指轻敲着红木礼盒道:“县丞大人,在下与家兄的官司无论你怎么判,恐怕头上的乌纱帽都保不住了。既然如此,还不如在判案之前捞上一笔,这样即使丢了乌纱帽,也可以安安稳稳去做一个富家翁,县丞大人何乐而不为呢?” 江逐流呆了一呆,牙齿咬着嘴唇说道:“方二公子,不到最后关头,本官绝不绝望。所以这礼物本官不能收,还请方二公子原物带回!” 第九十七章 兄弟斗法(二) 哈哈!”方磊大笑起来,“县丞大人不愧是见过大世是嫌弃在下这份礼太薄了吧?” “既然县丞大人看不上这点薄礼,在下也就不丢人献丑了!”方磊把红木礼盒合上,轻轻推到一边,“县丞大人,你就之说吧,方磊需要怎么做才能让你满意?” 江逐流语气低沉道:“学尽文武艺,卖与帝王家。江某本以为凭自己胸中所学将来一定会大有作为,不料想造化弄人,仕途初始就遇到你们方氏兄弟二人的官司。事到如今方某什么都不想了,只想能光明磊落而来,坦坦荡荡而去,以后阳百姓提起江某能说一个好字,江某就心满意足了。” 江逐流这么一说方磊反而有点不知所措,送钱吧人家已经摆明说了要坦坦荡荡光明磊落,就是说不稀罕钱财;拿权势威胁吧也没有什么用,反正自己兄弟俩的官司一完结江逐流注定要削职为民,自己兄弟还能怎么办?难道要把江逐流贬出大宋,沦落成化外蛮夷?这个恐怕有点难度吧? 江逐流叹了口气道:“方二公子,请回吧。黄河南岸还有一万多灾民衣食无着,本官实在无心思考虑你们兄弟的官司,也不能给方二公子什么承诺。本官现在需要考虑的是,怎么解决这一万多灾民的吃饭问题,让他们在本官离任的时候,能念起本官一个好来。” 方磊心中一动,骤然兴起了一个念头,他抱拳向江逐流说道:“县丞大人如此忧虑百姓疾苦实在令在下汗颜,也着实让在下感动。方磊决定为县丞大人分忧,为阳百姓绵尽薄力。只是不知道如何入手,万望县丞大人提点一下。” 江逐流面上骤添几分欢sè,他惊喜地问道:“方二公子真的有意为阳百姓绵尽薄力吗?” 方磊忙道:“方磊确有此意!” 江逐流沉吟道:“洛阳富商崔家已经答应收购黄河南岸五万多亩盐碱地,黄河南岸的一万多灾民以后生计应不成问题。只是崔家款项要到十五ri后才能到来,本官唯一所虑者乃是这一万多灾民在这十五ri内的餐饭如何解决……” “哈哈,这有何难?县丞大人,这一万多灾民十五ri内的餐食全由方磊一力承担!”方磊大笑起来。 “如此甚好!”江逐流连忙躬身向方磊一拜,“本县就代黄河南岸万余名饥民谢过方二公子的恩德!” 方磊连忙闪到一边,口中说道:“大人说哪里话来?身为阳县的士绅,方磊本来就应该为阳百姓做一些好事善举。” “呵呵,”江逐流笑了起来,“方二公子真的善者仁心啊!” 方磊又道:“县丞大人,方磊此举不求别的,只是县丞大人在判决官司时能考虑到方磊为阳百姓的所做所谓。” 江逐流满脸堆笑,口中说道:“那是自然。方二公子的善举在百姓心目中有了口碑,本县在断决你们两兄弟官司的时候自然要把这一点考虑进去的。” “呵呵,既然如此,方磊就不打搅县丞大人公务了。”方磊抱拳道:“方磊此一回去,就立刻在方家庄广设立粥棚,以给养黄河南岸万余饥民。” 江逐流微微一笑道:“本县再次代阳百姓感谢方二公子。” 方磊意气风发地走出阳县衙,心中想到不管前几次官司胜负结果如何,这次我是赢定方魁这猪头了。 方磊那边刚走,张保和郭松两个人就来到了思补堂,他们着急道:“县丞大人,我们这条计策起作用了吗?方二公子怎么说?” 江逐流大笑:“两位大哥,你们也不看看这条计策是谁想出来的,怎么会有不成功之理?方磊这就回去广设粥棚,那万余名灾民吃饭应该不成问题了。” 郭松和张保俱都大笑,又齐声赞江逐流确实厉害。笑了一阵后,张保又问道:“县丞大人,那风声我们还放不放了?” 江逐流道:“放,为什么不放?继续放,放得越大越好。方二公子来了,还有方大公子呢!” 三人又都大笑! ********************************** 方魁这两天心情别提有多舒畅了! 没有想到,真没有想到!阳县竟然会流传出这样的传言来,三胜六平两负!这新鲜词是谁想出来的?真太***有创意了!真会讨俺喜欢啊!方魁恨不能立刻找到想出这个词汇的人把他拉到面前,赏赐他几两银子,不,赏赐他几十两银子!自从老太爷死后,这还是方魁第一次在与方磊的争斗中占据上风呢!现在全阳县谁不知道,俺方魁才识真 的方家的老大,要不,俺会在家产官司中以三比二领 自从听过这个传言之后,方魁府中人人都喜气洋洋,连家仆都变得趾高气扬的,恨不能横着走路。方磊府中那些仆人则变得灰溜溜的,在路上碰到方魁的仆人不自觉地就闪到了路的一边,谁让方魁最大呢? 夫人王引凤的心情也大好,往ri和她吵起架来不分胜负决不罢休的路巧玲在王引凤说出三胜六平三负后竟然主动鸣金收兵,一路啼哭着奔了回去,试问天底下还有什么比着更让王引凤开心的事情吗? 方魁正躺摇椅上志得意满地哼着小曲打着拍子,忽然一个家丁从外面跑进来了:“大少爷,好像有点不大对劲儿!” “什么?说!”方魁依旧哼着小曲摇晃着椅子。 “二少爷,二少爷……” “狗屁二少爷,你忘记我怎么吩咐了吗?直接喊他的名字!”方魁不悦地哼道。 “是!大少爷,小的该死!”那家丁慌忙改口,“方磊在他门口一溜烟地搭起了五十多个大棚子!” “什么?五十多个大棚子?”方魁一下子坐了起来,他指着那个家丁问道:“你有没有打听清楚,他准备干什么?” 那家丁忙道:“听说是粥棚,小的已经看见里面已经架起了火炉,放上了大锅,估计是不会错了!” “粥棚?这二愣子准备干什么?”方魁摸着他肥硕的下巴,自言自语道:“不会是因为前面的官司输给俺一场,气糊涂了吧?” 那家丁陪着笑脸说道:“好像二少爷,不,方磊,他打算让黄河南岸万余名灾民都到他的粥棚吃饭!“ “什么?让一万多人到粥棚内吃饭?你没弄错吧?”方魁从摇椅上站了起来,“方老二这是打算搞什么鬼?难道真的是气糊涂了?不对,这小子从小鬼心眼儿就多,比猴子还jing灵,绝对不会平白无故的做这好事!” 方魁念叨了半天,扭脸问家丁道:“你再出去跟俺好好打听打听,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给俺弄清楚,到时候少爷我有重赏!” “是!少爷!”那家丁乐滋滋地出去了,跟着大少爷就是好,出手比二少爷大方多了! 一个多时辰后,那家丁跑了回来,俯在方魁的耳朵边低声嘀咕起来。 方魁两道稀疏地扫帚眉难看地皱在了一起:“你确定没有弄错?” “大少爷,千真万确!”那家丁邀功似的说道:“是方磊的跟班方全的表弟亲口告诉我的。他还说他表哥方全说了,方磊提了个红木礼盒去了阳县衙,然后又完整地提了回来。不过从阳县衙回来后,方磊不但心情大好,还立刻吩咐人开设粥棚,准备赈济黄河南岸的灾民。为了弄到这个消息,小的还塞给方全的表弟半吊铜钱呢!” 方魁挥了挥手道:“知道了!去,到账房上去,就说少爷我说了,让你领两吊铜钱。” “是!谢少爷!”那家丁千恩万谢地到账房上领赏去了。 方魁想了半天,自语道:“不行,我也得到阳县衙门去一遭!” *************************** 方磊站在粥棚前面,望着烧得旺旺的炉火,再看看冒着腾腾热气的大铁锅,心情非常愉快。 昨ri第一天施舍粥饭,黄河南岸的灾民几乎全来了,听着他们一边稀里呼噜地喝着热粥,一边大善人大恩人的叫着,方磊心中别提有多滋腻了!原来行善的感觉这么好啊,更何况这次行善还能保证他在官司中压上方魁一头呢? 当然,行善也不是没有代价的,一万多人吃饭可不是个小数目。昨ri粥锅里的米放的多了一些,粥熬的稠了一些,花费自然就高了一些。晚上账房先生一结账,两餐粥饭竟然花了三十多吊铜钱。这,这实在是让方磊有些肉痛。一天三十多吊,半个月下来,还不的用去四五百吊铜钱啊?这数额未免有些过大了。所以方磊今ri特意吩咐粥棚里的下人,水要多加一些,米要少放一些,标准以米汤能照出人影为宜,不然就是超标,要往里加水加水再加水。至于灾民嘛,想来也没有什么意见,能有口汤喝还不满足吗? 第九十八章 不可能之计划 眼看吃饭的时间就要到了,可是竟然连一个黄河南岸的灾民影子都没见到,附近村镇过来打秋风的乞丐倒是三三两两来了几个。 怎么回事?方磊心中就有点沉不住气了,难道说这些灾民事先知道他今日的米粥会稀上很多,所以干脆就不来了么?不可能啊,漫说这话是他私下里交代下人的不可能传出去,就算传出去被那些灾民知道了又有何妨?不来我方二公子家吃稀粥,难道要去喝西北风不成? 可是要说来,黄河南岸的灾民们也该到了啊。南岸距离方家庄不过十六七里路,即使走得再慢,早上从家里出发,两个时辰也该走到了吧?可是白的太阳已经到了正南方,怎么还是一个灾民都看不到呢?昨日太阳刚刚爬上三竿,方家庄外已经人山人海如过节一般呢! “方全!”方磊哟喝了一声。 “二少爷,小的在!”方全颠颠地从粥棚里跑出来。 “带几个人往南岸方向去看看,为什么天到这般时辰,灾民们还没有过来一个?”方磊吩咐道。 “是!小的这就去!” 方全喊上几个家丁,往黄河南岸方向跑去。 方磊只说方全这一去能很快回来,谁知道方全一走便没有了消息。这下子可好,南岸的饥民没来一个,方全也毫无消息。粥棚里地粥锅都滚了又凉,凉了又滚,水都加了好几桶,柴禾的用量也是通常的好几倍! 这个方全,简直成了没尾巴的兔子,等他回来,本少爷一定要好生收拾于他!方磊恨恨地想到。 两个时辰后,方全带领几个家丁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回来。嘴里高喊着:“二,二少爷!” 方磊看到方全的狼狈相气就不打一处来,他上前一把耳光狠狠地抽了过去,“你这个狗杀才,死哪里去了?还知道回来?少爷让你去看看灾民为什么没过来,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也不看看天都什么时候了!” 啪的一声。方全脸上出现了五道青紫色地淤痕,看起来十分吓人。方全捂着脸强忍着疼痛委屈地说道:“二少爷,小的就是依照少爷你的吩咐,前去迎接南岸地灾民,可是一路上连个灾民的人影都没有见到,小的只好一路前行,一直寻找到黄河南岸,小的才发觉,发觉……” “发觉什么,狗杀才你倒是说啊!”方磊不理会方全的委屈。恶狠狠地说道。 “小的发觉,大少爷他竟然在黄河南岸下边开设了几十个粥棚。南岸地灾民都在他的粥棚内吃饭……” “什么?”方磊一下子愣那里,方魁这猪头竟然在黄河南岸直接开设了粥棚?怪不得南岸的灾民都不过来了呢。既然可以在家门口就可以吃到免费的粥。谁还会步行十几里到方家庄来?喝上一碗稀粥,来回三十多里,等回到家,得,都消化完了,肚子又饿了,粥等于白喝了! 真是太可恶了!方魁这猪头竟然敢如此坏自己的好事,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方磊怒气冲冲地在粥棚前走来走去。方全及一干家丁个个都躲避他远远的,生怕一不小心成了二少爷的出气靶子。 偏一个烧粥的伙夫不知道好歹。拿个大勺跑到方磊面前问道:“二少爷,粥都快糊成锅巴了,要不要再加水?” “啪!”方磊抡圆了胳膊一个大巴掌甩过去,那伙夫一头栽倒在地。 “加你婆娘的洗脚水!”方磊红着眼睛吼道:“你都不会长眼看看,一个灾民都没有来吗?” 发泄了一通,方磊感觉好过不少,情绪也就慢慢平静了下来。方魁这猪头为什么要到黄河南岸设粥棚呢?方磊想道,一定是他知道自己到县衙门去了,所以也到县衙门去摸了县丞江逐流的口风,知道江逐流喜欢爱民如子这个道道,所以就学自己开粥棚来坏自己地好事。 那自己该怎么办呢?方磊面色阴沉地继续想道,如果任方魁这样下去,到时候黄河南岸的灾民一定会传颂方大公子地恩德,反而忘记了他这个首先施粥的方二公子,到时候,江逐流断官司地时候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偏向他这个方二公子的。 好!方魁,你既然做的初一,就休怪俺方磊做下十五! “方全!”方磊大声吩咐道。 “二少爷,小的在!”方全站在距离方磊一丈开外的安全距离上期期艾艾地说道。 “你立刻安排人把粥棚移到黄河南岸去,我们一定要在下午之前在黄河南岸把粥棚设好,另外让再领人到后院的粮仓去多搬一些面粉过去,你要告诉那些灾民,二少爷我不但施舍粥饭,而且每人还可以领到一块面饼!” “是,少爷!小的这就去!” 方全步履飞快地去了,生怕稍一耽误,方磊二少爷的巴掌又照顾他地脸。 ************************************** “哈哈哈!” 江逐流和郭松听了张保的叙说,俱都放声大笑起来。 张保也跟着笑了起来,口中还叫道:“县丞大人真高,一个简单地传言,竟然让方大公子、方二公子兄弟两个在黄河南岸斗气法了。属下听人说,今天晚上方魁已经放出话来,明日凡是到他的粥棚吃饭的灾民,每人都可以分到一块香喷喷的白肉呢!” 江逐流笑得眼泪都出来,他不住地点头道:“也好,也好,再有一个月就要过年了,就当是让黄河南岸的灾民提前过一个年吧!” 三人又是一阵大笑。 笑过之后,郭松忽然道:“县丞大人,属下有一个问题这些时日一直困扰在心间,想向大人提问,又怕扰乱了大人的心思,今日看大人心情愉快,所以想壮着胆子发问。” 江逐流微笑道:“郭大哥、张大哥,我们三人名分上是上下属,实际上情分要赛过兄弟,有什么话想问就只管问来,干嘛要憋在心中呢?” 郭松老脸一红道:“这情分上的事情属下当然明白,属下只是怕扰乱大人的心绪呢。” 江逐流点头微笑道:“呵呵,不过这个问题郭大哥不用说 道你想问什么。这个问题不光郭大哥想问,连张大▋问。” 张保在一旁挠着头憨笑道:“县丞大人既然知道,就请告诉我二人,不要让我等为大人忧心。” 江逐流哈哈大笑道:“是想问方家兄弟官司的事情吧?张大哥、郭大哥,这个问题我自有解决办法。只是目前时机还不到,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们具体怎么解决。” 郭松和张保在心目中隐约已经把江逐流奉若神明,江逐流既然说能解决,那就一定是能解决,他们自然而然地也就放下心来。 “好了,先不谈此事了。”江逐流说道:“算算时间,排岸司的程大人也快该到了,我们先走一步到醉仙楼迎接吧。” 醉仙楼是阳县最好的酒楼,紧临着汴渠运河码头,和洛阳天津桥旁边的董家酒楼布局有点类似。在醉仙楼二楼临窗最好的位置用屏风隔出一个雅间,江逐流就在里面招待运河排岸司程启程大人。 程启一个身材粗壮的中年汉子,为人非常豪爽,言语直来直去,非常对江逐流的脾气。他一入酒席就连声呼饿,然后告了声得罪,拿起筷子直接开吃,期间还不忘记和江逐流、张保两人拼酒,甚至连病恹恹的郭松都没有放过。 一顿风卷残云之后,程启大笑着放下筷子,抚摸着高高凸起地肚皮说道:“老程酒足饭饱。多谢县丞大人的盛情款待。” 江逐流忙拱手道:“程大人客气,些许薄酒,算得上什么款待,让程大人见笑了。” “好了!县丞大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若在老程职权范围内能办的,老程自是不皱一下眉头,若是超过了老程的职权范围的。老程无能无力县丞大人也莫要见怪。” “呵呵,程大人真是痛快!”江逐流大喜,和这样的人打交道最是容易,行就行,不行就拉倒,丝毫不用去琢磨隐晦话语后面的曲曲弯弯的心思。 当下。江逐流就把他打算改造黄河南岸五万多亩盐碱地地计划讲给了程启,程启了听了后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抬头说道:“县丞大人,你从没有兴修过河工吧?请恕老程直言,你这个计划怕是行不通。” 江逐流忙道:“程大人,小弟的确是没有过河工经验,计划难免有疏漏之处,还请程大人指点。” 程启摇头道:“县丞大人,你的计划不是有疏漏,而是根本施行不得。” 江逐流一呆。口中说道:“为何?” 程启叹气道:“县丞大人,泥沙淤灌盐碱贫瘠之地古人早就知之。” 江逐流又是一愣。他还真不知道泥沙淤灌技术在宋代之前就有呢!他本来以为这是后人发明的技术,他提前带到北宋来了呢! “程大人。小弟确实不知,请大人指教。” 程启河工出身,自然对这些水利工程的关窍知之甚多,他开言道:“先秦时期郑国渠‘用注填淤之水,溉泽卤之地四万余顷’即开泥沙淤灌盐碱地的先例。至汉武帝时修建地白渠也是引水淤灌,有民谣曰‘郑国在前,白渠起后。泾水一石,其泥数斗。且且粪,长我禾黍’。” 江逐流大汗。原来在北宋之前的一千多年中国就有了引水淤灌啊,亏他还大言不惭地向崔筝卖弄,也幸亏崔筝是商贾出身不事农耕,所以才被他的如簧巧舌给说动了,要是换了别人,结果如何还真难说。 “县丞大人,既然淤灌之术古就有之,为何阳黄河之南有盐碱之地五万余亩却无人淤灌,这中间的缘故你可知晓?”程启问道。 江逐流摇头:“小弟不知!” “原因甚为简单,乃为空有黄河浑浊之水而不得淤灌也!” “什么?”江逐流大奇,出言道:“程大人,以小弟思之,黄河河床高于两岸甚多,淤灌之时只要在黄河河道上开一水渠,黄河之水顺势而下,自然淤灌了盐碱贫瘠之地,有何不得淤灌呢?” “哈哈!”程启笑了出来,“县丞大人,哪里有那么容易啊?” “李太白曾言,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由此可知,黄河之水是何等的气势雄浑。这浩浩荡荡的黄河如巨龙一般,全靠两岸的河堤给它束缚住,即便如此,它一旦肆虐起来,仍是毁堤垮坝,什么都阻拦不住它。就这么一条浩荡的河流,县丞大人竟然敢在它身上开渠引水?” “这……”江逐流迟疑一下说道:“程大人,小弟也到黄河堤坝之上观看过,冬日黄河颇为驯服,若开一小口,当不会造成什么危害。等引水淤灌之后,再将黄河堤坝小缺口封号,自然不会误了夏秋汛期提防。” “呵呵,县丞大人,这话你对俺老程说说还可以,对其他人千万莫要提起。”程启摇头笑道:“冬日黄河威力顿减倒是事实,可是谁又能保证它冬日一贯驯服呢?天有不测风云,万一冬日天气有变,一反往日之常态,下起雨雪,黄河发起威来,你开这一道小口可能会变成大口,到时候溃堤之责可是县丞大人能承担起来么?堤坝之下的千万百姓的性命可以县丞大人你承担地起的么?” 江逐流被程启几句话问地一身大汗。是啊,这种极端反常的天气状况确实有可能发生,一旦发生了,他又该如何处置?到时候遭殃地恐怕不仅仅是黄河南岸的一万多灾民了,阳全县的百姓,甚至附近州县的百姓都可能称为黄河溃堤的牺牲品。 程启看着冷汗淋漓的江逐流,语气上缓了一缓,又道:“即使县丞大人能担保这种反常的风云之变不会发生,可是你又如何能去说服河渠司?没有朝廷负责黄河河工的河渠司地批复,你又如何在黄河大堤上开口子?” “所以,县丞大人,虽然你为阳县万余百姓谋生之计的用意虽好,老程还是要劝你一句,忘了引黄河水淤灌盐碱地这个主意吧。” 江逐流呆呆地愣在那里,原来这些天来,他穷思竭虑想出地竟然是个不可行的计划! 第九十九章 饥渴的乌鸦 江逐流愣了半日,忽然起身离席对程启躬身一拜道:“程大人,小弟这个计划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程大人久谙河工,通其关窍,晓其厉害,请程大人以教我!” 程启慌忙扶起江逐流道:“哎,县丞大人,你这是作甚?俺老程要是有办法,又何苦让汴渠日日受着黄河泥沙之苦,年年要雇佣数万名民夫疏浚航道呢?” 江逐流面色一黯,他内心何尝不知程启也没有办法啊,他这也是病急乱投医无奈之举,若是这引黄淤灌之举不成,黄河南岸万余名灾民生计又无着落了。 郭松和张保在一旁看见江逐流面色失望心中也很是难受,他俩和江逐流相处不过二十来天,但是感情上早已经亲如兄弟,自然不忍看到江逐流如此失落。 郭松老于江湖,知道江逐流天资聪颖,其灵活机变远非一般人可比拟,唯一欠缺的只是经验而已。如果程启能多叙说一些前人引河淤灌之经验,以江逐流的灵活机变,未必不能从中寻找出一条引淤浇灌之路。 有了这样的想法,郭松于是就开口问道:“程大人,下官实在好奇,那秦时的郑国渠和汉时的白渠又是如何引水淤灌的?不知程大人可否告诉我等?” “郭主簿,郑国渠和白渠淤灌之术关键就在于一个渠字。”程启倒也不卖什么关子。“汉末贾让曾对此淤灌之处有形象地描述,‘若有渠,则盐卤下湿,填淤加肥,故种禾麦,更为粳稻,高田五倍,下田十倍’。” 江逐流精神稍振。他抱拳请教道:“程大人,那引黄之道就不能适用于这个‘渠’字吗?” 程启叹道:“若是一般浑水河流,修建沟渠分其水势,善用淤决,乃是上策。” “善用淤决?”江逐流道:“何为淤?何为决?如何善用之?” 程启一捋虬髯,言道:“若沟渠纵横相承。浅深相受,伏秋河满水涨,则以疏泄为灌输,河无泛流,野无土,此善用其决也。春冬水消则以挑浚为粪治,土薄者可使厚,水浅者可使深,此善用其淤也。” 郭松接言道:“淤决之道上顺天时,下借地利。有夺天地造化之功,若在黄河上为之。如何?” 程启摇头道:“黄河水浊而性悍。水浊则易淤,性悍则难治。虽有沟,其如所过辄淤四散奔突何哉!” 江逐流明白,程启的话的意思是说黄河泥沙含量太大,水势凶猛、,泥沙含量大那么就很容易淤积,水势凶猛则难以约束治理,即使建有沟渠引水分水,但是黄河水过处沟渠即被淤满。黄河水也将四处满溢泛滥。 那么引黄淤灌只能用河渠分流一法吗?江逐流想起后世引黄淤灌工程技术中除了传统的引黄干渠外还有的直接用大功率水泵抽水排沙进行淤灌。假如能在北宋找到一种类似水泵的技术不用在黄河堤坝上开沟挖渠,而是让黄河水越过堤坝流入堤坝外的盐碱地中。不是一切困难都迎刃而解了吗? 想到这里,江逐流郁闷的心情总算开朗一些,虽然一时间还想不到用什么方法,至少他知道应该努力地方向。 “程大人,你在河工方面见识广博,小弟还想请教程大人一件事情。”江逐流拱手道:“程大人可否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上黄河水沿着堤坝抬升至今越过堤坝?” 程启愣了一愣,然后道:“县丞大人,世间难道还有如此神奇之术吗?竟然可以让水向高处流去?请恕俺老程见识浅陋。” 江逐流心中又是一阵失望,不过程启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产生了少许希望。 “可是天地之大无奇不有,俺老程不知道并不等于世间就不存在。”程启虽然第一次见到江逐流,内心却非常欣赏这个为了解决万余名饥民生计问题契而不舍的少年官员,他实在是不忍看江逐流失望,所以倾尽全力来为江逐流出谋划策。 “阳位于东京西京之间,地处水陆交通要冲,每日南来北往行商众多,其中应该不乏能人异士,县丞大人不妨在阳县各交通要道以及水路码头贴上一些悬赏告示,也许有人真的能让黄河水越过堤坝淤灌盐碱地呢!” 江逐流觉得程启的建议未尝不是一个没有办法下的办法。也许他这个现代人想不明白地问题在北宋就有能工巧匠可以解决呢!只是,在发布这个悬赏告示之前江逐流还需要再多问一些问题,省的将来做出什么无知者无畏的举动触犯什么禁忌。 “程启大人,假如小弟真的能够做到不开沟渠就让黄河水越过堤坝,那么还需要向河渠司衙门报备吗?” “呵呵,”程启笑了起来,“只要无干黄河河工,河渠司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县丞大人自管去做,河渠司绝对不会干涉。” 送走程启后,江逐流立刻让郭松书写了二十多张悬赏告示,盖上阳县丞的大印,悬贴在阳县各主要路口以及阳汴渠水运码头。 郭松和张保每人带几个衙役兵分东西两路开始在阳县城广贴悬赏告示。郭松沿着县衙一路贴过来,最后来到汴渠水运码头。郭松找了个醒目的地方,让衙役刷上浆糊,把最后一张悬赏告示贴起来。 悬赏告示刚一贴出,立刻过来很多人围观起来。说也凑巧,正好有一艘中型货船停泊在阳码头,上面下来一群水手,最后一个是个身高不足四尺的儒,他看到很多人在围在一起不由得心下好奇,非常想知道人们在观看什么东西。于是他就从人缝中挤进最里面。这才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人们都仰着脖子在看墙上一张告示。偏这儒不识字,不知道告示上写着什么,于是就问旁边人道: “大兄弟,请问墙上面贴的是什么东西?上面写的是什么?” 告示上悬赏金额高达二十吊,那人看得口水直流,偏偏又没有办法做到悬赏告示上的要求,只有空自羡慕。正在望梅止渴之间,那人感觉有人在拽他地裤腿,低头一看,却是一个矮小的儒 的裤子,心中当然就不爽了: “贴的什么?悬赏告示!写的什么?嘿嘿,悬赏能使水往高处流的高人。这位老兄身材这么高大,自然是有办法让水往高处流了!” 儒听了那人挖苦的话非但不生气反而高兴地蹦起了五寸多高:“好啊!二十吊钱是我的了!我能!我可以!我可以让水往高处流!” 什么?一个儒竟然敢说这样的大话?人们都哄笑起来。 儒却不管别人怎么笑他,他跑到墙下努力想揭下那悬赏告示,无奈悬赏告示贴得太高,纵使他不停地往上蹦着,还是无法够着那悬赏告示。 众人看儒实在滑稽,不由得更放肆的大笑起来。 郭松让衙役贴了告示,稍待了一会儿见人们只是观看并没有什么人要揭榜,就摇了摇头,看来纵使有能人异士,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出现的,还是回县衙慢慢等候吧。 郭松转身刚走了几步,就听到身后人一阵哄笑,扭头看去,只见人们围着悬赏告示放肆地大笑。郭松不由得怒上心头,这些闲杂人等真是太放肆了,竟然敢嘲笑阳县衙门的悬赏告示。虽然说水往高处流的悬赏是怪异了一点,但既然是官府贴出来的告示,岂容此等无知小民肆意嘲笑? 郭松一示意,几个衙役又跟着他转身走回到人群外边。郭松大喝一声:“无知小民。竟然敢嘲笑官府告示,难道就不怕王法吗?” 郭松别看病恹恹地,这一喝之下还真是中气十足。众人正笑得开心,忽然听到一声大喝,再扭身一看,一官员带着几个如狼似虎的衙役站在身后,眼尖的人已经认出为首的正是阳县的郭主簿,顿时感到一阵心虚。一个个都灰溜溜地离开了。这样就单单剩下最里面的那个儒了。 儒仍在拼尽全力地纵跃着试图揭下墙上的悬赏告示,他太全神贯注了,以至于都没有听到刚才郭松的那声大喊。 郭松一看,好嘛,这个儒个子不大胆子不小,竟然无视自己地敬告依然滑稽地在侮辱官府的告示——在郭松想来。儒在告示下不断纵跃的动作就是对悬赏告示的侮辱,他绝对没有想到,儒实际上是想揭下来悬赏告示。 “喏!”郭松一努嘴,立刻上去两个衙役一边一个从后面抓起儒的胳膊把儒拎到郭松面前。 “放开我!你们,你们想干啥!” 儒正跳的起劲,不防身后过来两个人把他拎起来,一时间不由得又惊又怒,双脚悬空不停地踢腾,等转过身来看到是几个公差和一个朝廷官员,儒不由得又笑了起来:“好。你们来地正好,快帮俺把悬赏告示揭下来。俺要去领赏!” “什么?你要领赏?”郭松鼻子中一股热气往上直冒,他病恹恹地眼睛中射出一道精光。怒声说道:“你这儒,你可知道这悬赏告示上面写的是什么?” 儒此时已经被放在地上,他用五个短短的手指挠着头道:“俺当然知道,让水往高处流呗!” “既然知道,你还敢揭这悬赏告示,真是太狂妄大胆,你可知道朝廷王法的厉害吗?”郭松寒着脸说道。 “嘿嘿,这位官老爷。你们贴出这悬赏告示不就是让人来揭的么?俺真的可以让水往高处流,又怕什么你们的朝廷王法的厉害。”儒倒是镇定自若。 郭松此时倒是收起了轻视之心。他点头道:“好,既然如此,你就再仔细看一遍告示,确定你肯定能做到悬赏告示上的要求,然后本官就让衙役替你为悬赏告示揭下来,带你到县丞大人面前去领赏。” 儒却又恬着脸笑道:“你这个大官能不能给俺念念,俺不认识字!” 郭松心头刚刚熄灭的怒火腾地一下又冒起来了,不认识字?不认识字就敢揭悬赏告示,不是胡闹吗? 见郭松脸阴沉下来,儒忙又道:“俺虽然不认识字,但是刚才旁边人对俺说,告示上悬赏寻找能让水往高处流地人,俺能做到,所以就想揭悬赏告示了!” 郭松无心跟这儒纠缠,他沉声道:“既然如此,本官就亲口为你读一次悬赏告示,若你能完成告示上的要求,本官就让衙役替你揭榜,若是你无法完成,就快快离去,休要在此胡闹!” 郭松盯着告示一字一句地为儒读了一遍。儒一边听一边连连点头,等郭松读完后他高声叫道:“官老爷,不就是让黄河水越过大坝流到田里吗?俺能做到。” “好,揭榜!” 郭松一挥手,立即有衙役把悬赏告示接上来塞到儒手中。 “你且随本官去见县丞大人,若是到时候不能完成悬赏告示上地要求,小不得吃上一顿鞭子!” **************************************** 江逐流正在苦苦思索如何让黄河水越过堤坝,忽然听郭松在外面喊道:“县丞大人,有人揭了悬赏告示。” 江逐流顿时又惊又喜,这也太快了吧?简直是出乎他的意料,悬赏告示刚写好贴出去,立即就有人揭榜了,看来程启大人说地还真有道理,民间真的是有无数能人异士啊! 可是纵使江逐流如何心理有准备,也绝对没有想到郭松会带一个儒进来。在他心目中想来,这能人异士应该和他师父张震差不多,白眉皓首,道骨仙风,一副神仙中人的样子,最不济也要象个老工匠老学究的模样,万没有想到,会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儒。 江逐流这样的心态只是一时诧异而已,万没有看不起儒的意思,他只是没有想到而已。以貌取人,失之子羽,这个道理江逐流还是深深懂得的。 “本官乃阳县丞江逐流,请问大师高姓大名,仙乡何处?” 江逐流离座而拜,无论是何人,只要能解决这个引黄淤灌地难题,拯救万余名灾民于饥饿困顿之中,都当得起江逐流这一拜。 “嘿嘿,你看看,这个官老爷 懂礼貌!”儒笑嘻嘻地对侍立在一旁郭松说道。 郭松病恹恹的脸上看不出是喜是怒。旁边几个衙役却忍不住偷笑起来,这个儒还真是大言不惭啊。 “哎,你就是阳县最大的官啊?”那儒说道:“俺叫金大能,那悬赏告示是不是你写的啊?” “目下本县就是阳县的主官,那悬赏告示确是本县所写,大师有何见教?”江逐流恭敬有加。 “嘿嘿,江大官,你运气真好,刚贴出悬赏告示,就遇到俺金大能了。”金大能挤眉弄眼地说道:“若是你晚贴一天,俺随货船离开了阳县,你这告示不知道多长时间才能有人揭下来呢!” “呵呵,这么说来还真本县的福气,改日本县一定要到太上老君面前烧上几柱香火。”江逐流笑呵呵地说道,“来人,给金大师看座。” 立刻有衙役过来为金大能搬来凳子,金大能吃力地爬到凳子上,转身坐好:“江大官,你能不能告诉俺一声,打算让黄河水爬过大堤干什么啊?” “金大师,本县是想让黄河水爬过大堤浇灌田地。” “啧啧!”金大能坐在凳子上摇头晃脑的,“当大官就是好啊,真是有钱,为浇块地竟然悬赏二十贯铜钱,这都够俺娶三房媳妇儿。” 郭松绷紧地脸终于迸发出一丝笑意。敢情这金大能是个二百五。不光嘲笑他,连县丞大人也不放过啊。 “呵呵,让金大师见笑了。”江逐流不以为忤,他笑着说道:“不知道金大师现在能不能告诉本县,你用什么办法让黄河水翻越过堤坝?” “乌鸦!”金大能口中吐出两过字。 “乌鸦?”江逐流愣住了,用乌鸦怎么让黄河水翻越过黄河堤坝?天方夜谭中也没有这样的神话啊! 旁边的衙役又一次低笑了出来。 郭松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这个叫金大能的儒分明是个疯子,而他却疏于核查,把这么一个疯子带到县衙来和县丞大人胡说八道。真是该死! “饥渴的乌鸦!”金大能接着说道:“俺自打小时候就整日里看俺老爹制造饥渴的乌鸦,现在俺老爹虽然不在了,但是俺却学会了制造饥渴的乌鸦。” 乌鸦,还是饥渴的乌鸦。江逐流脑袋一阵狂晕,可是当他听到“制造”两个字后立刻就不晕了。这“饥渴地乌鸦”既然是制造出来的,很显然。它就是一种人造工具。既然是人造工具,那么就很有可能能让黄河水越过堤坝。 “金大师既然能制造饥渴的乌鸦,那么能不能为本县画出图形呢?”江逐流望着金大能殷切地说道。 “你这大官,铜钱都不给俺拿过来,凭什么让俺画出饥渴的乌鸦?万一俺画出来了,你却不给俺钱怎么办?”金大能眼睛一阵滴溜溜地乱转。 江逐流苦笑,让郭主簿先去库房取二十吊铜钱过来。 不大会儿功夫,郭松领着一个衙役端着二十吊铜钱过来。那二十吊铜钱颇有重量,一个衙役端起来颇为吃力,一路走过来竟然微微气喘。 郭松一摆手。那衙役将二十吊铜钱摆在金大能面前的青砖地上。 金大能看到黄澄澄的铜钱,立刻从凳子上跳下来。用双手去拉那铜钱。这二十吊铜钱用粗麻绳穿在一起,金大能竟然没有拉动。他不由得哭丧着连对江逐流说道:“江大官,俺没有想到,二十吊铜钱竟然这么多,俺拿不动,怎么办?” “呵呵,金大师,你只管放心,拿不动没有关系。只要你为本县把事情做完,到时候本县会派人把这二十吊赏金给金大师送到住处地。”江逐流笑眯眯地说道。“现在就请金大师为本县画出饥渴的乌鸦的图形。” 金大能让人把凳子移动到桌子前,他跳上去站在凳子上,俯在桌面为江逐流演画起来。 江逐流放眼望去,只见金大能先画了一高一低两个黑方块,然后在高处的黑方块上方画一条短竖线,下端延伸在高处黑方块之中,然后又在短竖线上方画一横线与短竖线相交,横线的另一端一直伸到低处的黑方块上空,金大能又在横线的一端为起点画了一长竖线,一直向下延伸到低处的黑方块中。 “江大官,这就是饥渴的乌鸦。”金大能笑嘻嘻地说道。 江逐流看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有看明白,无奈他只好拱手说道:“金大师,请恕本县愚鲁,看不懂金大师高深画笔,请金大师为本官详细解释一下。” “嘿嘿,江大官,脑子笨就说脑子笨,还说什么本县愚鲁,想蒙谁啊?” “是是是!本县脑子笨,请脑子不笨的金大师指点!”江逐流苦笑不迭。 “嗯,这样地态度还不错!”金大能满意地点了点头,一副诲人不倦的样子,他拿着笔在图形上指点起来。 “江大官,看好了。这个高处地方块代表高处的水池,这低处地黑方块代表低处的水池。这三道横线是三根连接在一起的空心竹管,那高处的水池的水通过这个三个竹管先爬升到更高的地方,然后横着流到低处水池的上方,然后顺着这根竹管流到低处的水池里,你看明白了吗?” 江逐流一下子愣了起来。这个图形经过金大能一解释,他完全明白过来了,这不就是上中学物理上学到地虹吸管吗?虹吸管利用两端管口水面高低不同产生的压力差使水上升到高处再流到低处,这种现象叫做虹吸现象。江逐流在考虑如何让黄河水越过黄河大堤地时候不是没有考虑过利用虹吸管,只是两个问题让他放弃了这个想法。第一个问题是在北宋时如何去找大口径长距离密封性非常高的管子材料;第二个问题是即使找到密封性很高的适合长距离输送水的大口径管子,又怎么在这个大口径管子中制造真空让水沿着管子的一段向另一端流动。现在,金大能既然画出这个虹吸管的图形并说出它的原理,说明他确实有办法解决这两个难题……大能的话打破了江逐流的沉 “江大官,你看看这三截管子连在一起,象不象一只饥渴的乌鸦在喝水啊?所以这种管子叫做饥渴的乌鸦。我老爹没死的时候总是叫它渴乌。还有的地方因为它能越过山峰让水流过来,又叫它‘过山龙’,但是我总觉得叫它饥渴的乌鸦比较形象。” “渴乌?过山龙?”江逐流完全能够肯定,金大能说的是一种虹吸管,既然水能越过山峰,那么越过黄河大堤当然不成问题了。 “呵呵,的确是象饥渴的乌鸦,还是金大师比喻的好。”江逐流连声称赞,“金大师,你说的虽然好,但是这种饥渴的乌鸦究竟能不能引水过山本县却还没有亲眼看到。不知道金大师能不能亲手为本县做一只饥渴的乌鸦,让本县看看它是如何让黄河水越过黄河堤坝的?” 金大能五个小短指头为难地挠了挠头道:“江大官,怕是不行,俺还要跟货船上的同乡下河东呢,他告诉俺,只要到河东,就为俺说上一房好媳妇儿呢!” 江逐流哈哈大笑道:“金大师,有了这二十吊铜钱,你到哪里找不到一房好媳妇儿?我们阳好女子就很多,金大师何必舍近求远呢?” 金大能小眼放光,口中说道:“江大官不会骗我吧?” 江逐流笑道:“只要金大师能让饥渴的乌鸦喝上水。你地一房好媳妇儿就包在郭主簿身上。” 江逐流指了指立在一旁郭松。 郭松吓了一跳,他不满意地白了江逐流一眼,心说县丞大人,你的如意算盘打的倒是好,引黄淤灌的渴乌你用了,给这儒说媳妇儿的差事却交到我身上了。 金大能看了看郭松,点了点头,旋即又提出一个要求:“江大官。你让那个大官给俺说媳妇儿也行,但是俺还有一个要求,给俺找的媳妇儿绝对不能象他一样长着一张苦瓜脸!” “好好!”江逐流放声大笑道:“本县答应你!” 郭松却双眼翻白,差点没有晕过去。县丞大人今日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了,被这儒乱七八糟的一说,竟然也相信。莫非县丞大人想引黄淤灌想疯了,所以思维才不正常么? 江逐流当然没有疯,相反,他心中充满了好奇,他心中做了决定,在金大能制造渴乌的时候他一定要在场,看看那眯缝性能完美地管子是怎么制造出来的,又如何让管子里产生真空把另一端的水越过大堤压过这端的。 *************************************** 江逐流亲自安排金大能在一处驿站住下,然后问金大能需要什么材料。金大能一边口述郭松一边记录: 直径半尺以上的楠竹十根、清漆数桶、皮胶五十斤、麻布两匹、油灰若干、细竹篾若干…… 这清单上比较难弄的是直径半尺以上地楠竹,因为阳地处北方。所需绣子全需从南方运来,好在汴渠四通八达。从南方来的货船也不少,张保在汴渠水运码头上守了两日。还真弄到了十根上好楠竹,粗细都在一尺左右,这让江逐流非常高兴,因为楠竹越粗,引的水流量越大。 楠竹运到后,依照金大能的吩咐,又在阳找来四个手艺最高超的木匠,在金大能的指挥下。将楠绣外面的竹枝修去,外表打磨光滑。又把里面的竹节打通,在大小两端修成公母榫接头,然后根据在黄河大堤实际测量的长短数据开始拼接竹管,在两只竹管的榫接处用细麻油灰仔细缠缚密封严密,然后再把皮胶熬化将麻布浸透,用麻布一层一层把绣管包裹起来,等麻布晾干之后再在外面涂抹上防水清漆,最后再将竹篾缠绕在竹管最外层,用油灰西麻绳一层层缠好,“外不雨水,内不遗涓滴”地渴乌就制作完毕。 江逐流开始还有兴趣在一旁看,后来看工序繁琐,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躲回县衙,只待渴乌制造完毕禀告他一声便成——还看什么?这样繁琐的工艺之下倘若还漏气跑水,那岂不是见了鬼了么? 渴乌制造完毕后,江逐流地兴致又上来了,密封的管子有了,但是怎么把水吸过来地呢?江逐流一定要跟过去看看。 可是金大能此时偏又不着急了,说什么饥渴的乌鸦喝水要挑选黄道吉日。江逐流哪里又心事等待下去,他对金大能笑骂道乌鸦又饥又渴急喝水,若要再等待,乌鸦岂不是要饥渴而死?况且再等待下去,阳的小媳妇儿们看不到乌鸦喝水,都嫁人了,金大能你还娶个屁的媳妇儿? 前面乌鸦渴死不渴死金大能倒是不介意,但是对小媳妇儿嫁不嫁人他却非常介意,因此也不挑剔什么良辰吉日了,催江逐流雇佣了几十个民夫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托着饥渴的乌鸦抵达黄河南岸。 按照事先勘察好的位置,金大能指挥民夫把渴乌摆放好。此时天气寒冷,黄河水面已经结上厚厚地一层冰。江逐流使人在冰面上砸了个大窟窿,把渴乌的一端插入冰窟中五尺深的水下,渴乌地另一端就越过黄河大堤延伸在盐碱地旁。 金大能找人弄过来一大堆干枯树叶树枝放在盐碱地这端竹管的下方,然后点燃了干枯地枝叶。 搞什么啊?篝火晚会啊?江逐流不明白了。 “金大师,你这是做什么?” “江大官,你不懂了吧?”金大能翻着白眼说道:“乌鸦还不够干渴,所以要用火烤一烤,烤到一定时候,乌鸦就会自动喝水了。” “什么?”江逐流呆住了,用火烧一烧乌鸦就会喝水了?天!老天!我没听错吧?是我疯了还是金大能疯了?还是我们都疯了? 第一百章 小寡妇 一时间火光熊熊,火苗不断地向上方竹筒口延伸,让江逐流很是担心涂抹那么多油灰油漆的竹管会不会被火苗引燃,从而把干渴的乌鸦变成一只烧焦的乌鸦。 金大能却在那里跳着脚大喊:“加柴、加柴,龟儿子快给老子加柴禾呀!”瞧那样子好像生怕大火不能把干渴的乌鸦立即变成烧焦的乌鸦。 只听竹管端口传来吱吱地响声,定睛看去,有一股股青烟从竹管端口冒了出来。江逐流大惊,这绣管如要着了火,还怎么引水啊? 他连忙对一旁的人喊道:“快去打一桶水来。” 一个衙役连忙提着水桶,飞奔而去。 金大能却在一旁对江逐流伸出大拇指赞道:“江大官,果然厉害!你怎么知道接下来该去提水了呢?” 江逐流苦笑一声没有说话。 郭松却哼了一下冲金大能冷笑道:“我还知道接下来该打你板子了呢!” 金大能翻了翻白眼对郭松说道:“郭大官,你快去操心给俺弄一房媳妇儿,否则该屁股该挨板子的是你哩!” 郭松正要发怒,那边衙役已经提了满满的一桶水回来,他顾不得理会金大能,连忙对衙役喊道:“快点把火浇灭。” 衙役应了一声,提起水桶就要往熊熊燃烧的大火上浇去,金大能那边却跳了出来阻挡在衙役面前。 “慢着!你龟儿子这一桶水浇下去,我那干渴的乌鸦还怎么喝水?”金大能瞪着金鱼泡一般的大眼睛对衙役喝骂道:“把水桶提过来,听老子的安排!” 衙役立在那里,不知道该听谁的。江逐流在一旁发话道:“且听金大师的安排。” 金大能得意地晃着小脑袋说道:“听见了没有?江大官都说话了,要听老子的安排。来,快过来。” 张保看郭松吃瘪,又看金大能的嚣张模样,恨不能上前给这儒几个耳光给郭松解气。江逐流悄悄地冲郭松和张保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金大能这边找了一根长长的棍子,然后又叫了一个衙役,让他和刚才提水的衙役一起用棍子抬起木桶送到大火上面竹管的端口。竹管的端口慢慢插入水桶,没入混有碎冰块的冰冷的水中。 “金大师,你这是做甚?”江逐流诧异道。 “当然是让干渴的乌鸦喝水啊。”金大能很是不解:“江大官,难道你刚才让人提水过来不是为了让乌鸦喝水?” “这个,这个,”江逐流干笑一下,道:“乌鸦那端不是伸在黄河里面吗?本县思忖黄河水那么多,足够乌鸦喝了,这么一小桶水,倒是没有想到让乌鸦喝。” “乌鸦这么渴,当然两头都要喝水了!”金大能说道:“乌鸦只有先喝水,才能吐水呢。” 说话间只听见水桶之中又咕咕的气泡声传来。 “成了!成了!”金大能拍手笑道。 江逐流尚未反应出什么成了,只见水桶中的水面翻起剧烈的水花,水桶也剧烈地晃动起来。 “撤开水桶!”金大能高声叫道。 两个衙役尚未反应过来,木棍上的水桶已经不受控制地向一旁荡开,一股浑黄粗大的水流从竹管的端口中喷射出来,浇灌在下面熊熊燃烧的篝火上面。 一时间灼热地水蒸气升腾起来,夹杂着呛人的厌恶弥漫开来,方圆三十步内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见。 那两个衙役慌忙扔掉水桶,往后连退几步。其余众人也不由自主地倒退几步。 一阵寒冷的北风呼啸而过,将厌恶驱散,四周的景物逐渐清晰起来。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一条浑浊的黄龙从竹管的端口激荡而出,将竹管下端的地面上冲出一个六七尺的大坑,刚才还熊熊燃烧的篝火却变成乌黑焦黄的残枝,随着流水四处飘荡。 人们鸦雀无声,俱都用敬畏的眼光看着金大能。在他们心中,这儒非神即妖,能让黄河水越过高高的大堤流淌到这里,难道说是凡夫俗子能做的到的吗? 一时间,除了北风的呼啸声和哗哗的流水声,四周再无任何声音。 江逐流却在低头沉思。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他仔细回想了一下金大能引水全部过程,终于找到一个可以用现代物理知识解释清楚的答案。 金大能在渴乌的这端用大火熏烤,大火产生的灼热地空气不断升入渴乌的竹管中,使里面竹管里面充满了比外面冰冷的空气密度小几十倍灼热空气。三国时期发明的孔明灯,一千年后的热气球,无不是利用这个原理。 等整个竹管里都充满了灼热的空气后,金大能把那桶冰冷的水封堵住绣管的这一端,而竹管的另一端已经浸没在黄河水面五尺之下,这样等于绣管两端都被密封起来。 绣管被密封后,没有灼热的空气的补足,又加上两端都是冰冷的水,绣管里面的空气迅速冷却下来,体积急剧地收缩,顿时竹管内就成了一个近乎于真空的环. i[压力地作用下,黄河水就沿着竹筒翻越过黄河大堤,从竹筒的这端喷射出来。 这就是干渴的乌鸦喝水的秘密! 古人真是太聪明了!江逐流不由得感叹起来。在不明白其中原理的情况下,古人仍然能发明这样神奇的引水工具,这真让身为现代人的江逐流汗颜! 江逐流正在感叹,忽然发现脚下传来一阵冰冷,低头望去,浑黄的黄河水已经漫延到他的脚下,把他的靴子都浸湿了。再看其他人,都傻傻呆呆地站立在黄河水中,看着突突突往外喷水的渴乌发愣! “我等速速退开,到大堤上去!”江逐流喊了一声,众人这才醒悟过来。 等大家上了黄河大堤,才发觉金大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上了黄河大堤,一行几十人中间,就金大能一双靴子干绷绷的。 金大能看到郭松上来,不由得嘻嘻直笑:“郭大官,怎么不再下面泡脚,跟俺来大堤上做甚?” 这死儒,太可恶了!一时间郭松对金大能怒目而视,刚才内心中对金大能的敬畏又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江逐流指挥众人把渴乌从黄河水中抬出来。现在沟渠还没有修好,引黄淤灌之事还需要再等上一段时日。 “金大师,你回去后再为本县制造一百个渴乌。这五万多亩地就拜托金大师了!”江逐对金大能说道。 “江大官,俺不干!你净日哄俺,饥渴的乌鸦已经能喝水了,你答应俺的婆娘还没有到手呢!俺不干不干不干!” 金大能小脑袋摇拼命摇晃起来,恨不能把脖子给摇断。 “呵呵……”江逐流笑了起来。解决了引黄淤灌的关键技术难题,江逐流心情舒畅极了。有了引黄淤灌,黄河南岸的一万余名灾民生计就不再是问题了,只要几日后崔筝从洛阳回来,五万亩盐碱地就可以兴工改造了。 “金大师,你放心,本县这就吩咐郭主簿给你办理。” 说着江逐流转身对郭松吩咐道:“郭主簿,限你三日内为金大师说上一房媳妇儿。不得耽误!” “县丞大人!”郭松苦着脸正要推辞,江逐流那边板着脸又加了一句:“若是耽误一日,本官就扣你一月俸禄!” “好!江大官!你是好人!俺回去就给你做那饥渴的乌鸦!”金大能乐开了花,他冲着在一旁哭丧着脸的郭松说道:“郭大官,你看要算着日子啊。俺媳妇儿没有可不要紧,你没有了俸禄,其不是也要把你的媳妇儿饿跑了吗?” 郭松恶狠狠地瞪着金大能,却只能干生闷气。 两日后,郭松给金大能领过来一个小眉小眼的刘姓寡妇,年岁三十出头,却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这小寡妇也是黄河南岸的灾民,丈夫在前年的黄河大水中被淹死,只留下她和三岁的孩子相依为命,生活颇为艰难。小寡妇虽然是个哑巴,心思却很机灵,要不孤儿寡母的怎么在寸草不生的盐碱地上生活了两年。她见郭松上门说媒,本不想改嫁,但是一听人竟然是能呼风唤雨的金大师,心下顿时活泛了几分。金大师能引黄河水改造盐碱地,解决了万余名灾民的生计问题,小寡妇本来就心存感激,又加上郭松言道县丞大人赏赐了金大师二十吊铜钱,孩子跟过去一定不会受苦,小寡妇就含羞答应了。 郭松这里还有一层担心,怕金大能嫌弃小寡妇是个哑巴,又带了个儿子过来。没有想到他跟金大能说,金大能高兴地蹦起了五寸多高! “郭大官,俺,俺金大能以前错怪你了!你真是个大好人,不但替俺寻下一房媳妇儿,而且还带来一个儿子。这下俺金大能媳妇儿也有了,儿子也有了!俺太高兴了!”金大能结结巴巴地说道:“要不,郭大官,俺那二十吊铜钱都,都送你吧。” 郭松见金大能同意,心下总算松了一口气。等听到金大能后面的话语,不由得大为脸红。他以前还真的有点错怪金大能了,这儒虽然嘴巴可恶一点,但是心肠却是不坏。再听到金大能要把二十吊铜钱送他,顿时吓了一跳。 “金大师,这铜钱你还是留着养媳妇儿和儿子用吧。”郭松笑着说道:“只要你以后少骂我两句,我就谢天谢地了!” “俺以后如果再骂你,俺金大能就是乌龟养的!”金大能对天发誓,然后又不好意思地说道:“郭大官,俺的钱就不送你了。不是你的提醒,俺都忘记了还要养媳妇儿和儿子呢!” —————————- 各位兄弟,老夏昨天实在是不好意思啊!刚回到家,一切都乱七八糟的,实在抽不出时间码字。今天老夏恢复更新,昨天欠的一万字这两天老夏就会补上。 再次感谢兄弟们的支持! 第一百零一章 想师父了? 又是醉仙楼,江逐流再度宴请程启。他宴请程启目的有二,第一个乃是为五万亩盐碱地改造工程。程启主管运河河工,手下土木工程方面人才众多。江逐流希望程启能抽调几个专业人才过来帮他测量一下五万多亩盐碱地的高程,最好是连排灌沟渠的图纸也一并设计出来。第二个则是和程启商量一下引黄淤灌盐碱地之后的清水排放问题,顺便看看能不能从运河排岸司这里搞一些疏浚运河的款项出来,毕竟清水注入运河之后,会减少很多泥沙的淤积,相对的运河疏浚工程量也会小上很多。 对于江逐流第一个要求,程启非常爽快地就答应下来。明天起就可以派几个人过来。但是对于江逐流第二个问题,程启则有些为难起来。因为运河引水主要是通过船闸的开合,时间上有一定的限制,并不是说什么时候向往运河排水,就可以排的。至于运河疏浚工程的款项,更是不可能拨给江逐流。因为朝廷对修缮运河、疏浚航道的款项用途限制非常严格,节省下来的款项只能原数上交工部。 江逐流是学财务出身,自然懂得专款专用的道理,他只是没有想到,专款专用的这个原则在宋朝已经开始实行了。看来想从排岸司这里弄一些款项来补贴阳县前两年塌下的烂账窟窿的想法是无法实现了呢。 关于向运河排水的时间限制问题,江逐流倒是有个想法,他认为可以沿着运河修建一些大型的蓄水池塘,用水闸和运河连通起来,若是运河需要注水的时候,就开通蓄水池塘的水闸,把里面的清水排进运河。若是不需要,则把蓄水池塘和运河之间的水闸关闭起来即可。 程启大为惊讶,连声赞叹江逐流不去督建河工简直是可惜了呢。江逐流这样的想法,不但解决了五万多亩盐碱地淤灌的排水问题,更重要的是给程启指明了一个方向。程启因而想到,是不是可以沿着汴渠两岸修上许多这样的大小不等的蓄水池塘,蓄接雨水以及附近的小河溪流之水,若是天旱,则可以引蓄水池塘之水补充运河,若是运河发洪水,则可以把洪水排入蓄水池塘。这岂不是两全其美? 几年后,程启受江逐流的启发而设想出的蓄水池塘在运河两岸开始修建,只不过那池塘的规模要大上很多,和后世的中小型水库一般大小,当然名称也不叫蓄水池塘,而叫水柜——存放水的柜子——和后世的叫法迥然有异。这是后话,此时暂且不提。 程启立刻同意了江逐流修建蓄水池塘与运河连通的主意,并且主动要求承担修建蓄水池塘的费用,说起来这也是汴渠的相关工程,排岸司自然可以修建。至于所蓄清水减少运河航道淤积从而为朝廷节省下大笔疏浚航道的开支,这部分钱虽然不能拨给阳县,但是程启却可以上表朝廷为江逐流请功。这不仅仅是节省开支的问题,而且由于减少了疏浚航道的时间,运河通航的时间大为延长,自然漕运的效率也将提高不少,单就这两点来说,江逐流立下的大功足以让朝臣刮目相看。 送走程启,回到县衙,江逐流终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总算可以放下一桩心思了。 此时方魁、方磊两兄弟正在黄河南岸斗得一塌糊涂,据县衙门的衙役回来禀报说,灾民们现在伙食比他们这些公差都好,顿顿都能见到白肉,搞得附近十里八乡的乡民都想冒充灾民到方家两兄弟的粥棚混饭吃。 江逐流笑得前仰后合,心说方大公子、方二公子,你们不是说我两个月内就要丢到乌纱吗?现在我的乌纱丢不丢暂且不说,先让你们丢丢家产再说。 算算崔筝还有几天才能回来,江逐流正好趁这几天的空闲时间来厘清狄青的案子。江逐流有种直觉,狄青这件案子背后一定有非常复杂的背景,甚至可能涉及到某些官场里的人物,否则京畿道宪司衙门也不会派人过来要亲自提审这个案子。 心观禅师身为兴国寺的住持,怎么会和官场有牵扯呢?看来有必要调查一下心观禅师的背景,尤其是他出家前的经历。 想到这里,江逐流命人把张保请过来,把他的猜想告诉张保,然后命张保秘密调查一下心观禅师的背景。江逐流叮嘱张保,一定要非常小心,勿要让任何知道这个秘密行动。 张保一口应了下来,立刻去想他的办法。 江逐流这边则拿出那日在兴国寺那边一百一十余名僧人的口供笔录,开始一一推敲,试图从中找到一些相互矛盾的之处,以寻找出突破口。 整整两日过去了,张保那 什么消息,江逐流这边也没有什么收获。一百多份i后看了不下十遍,却查不到任何头绪。 正在苦恼之间,忽然听一个声音在外面高声叫道:“江老二,俺和妹子回来了!” 原来崔筝和崔一虎从洛阳赶回来了。 江逐流连忙迎了出去,崔筝笑盈盈地站在外面,身后是崔一虎,还有一个鹤发童颜如神仙一般的老者,却是张震。 “崔筝妹子,一路辛苦了!”江逐流先向崔筝躬身施礼,倒不是因为崔筝地位多尊贵,主要是因为她拯救了阳万余名饥民。 “江大哥,这么客气干嘛?”崔筝脆声答道。 “见过老夫子、见过崔大哥!”江逐流又向张震和崔一虎施礼。他和张震有约定,两人私下里才师徒相称,人前还是称张震为老夫子。 “见过县丞大人!”张震也还一礼。 崔一虎却迈前两步,俯在江逐流耳边低声说道:“江老二,你让我把这个老夫子叫过来,不是打算请他当媒人吧?” 江逐流一愣道:“媒人?我已经成婚,要媒人作甚?” 崔一虎重重给了江逐流一拳,嘴中说道:“装吧!你就给我装吧!江老二,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那日我什么都看到了!” 崔筝狠狠地瞪了崔一虎一眼。不过此时妹妹的目光在崔一虎这里杀伤力大减,女人只要心中装上了男人,想厉害也厉害不到哪里去了。 崔一虎对崔筝的目光视而不见,只是腆着肚子冲江逐流傻乐。江逐流无心和他计较,他冲张震拱手说道:“张老夫子,你暂且随崔大哥一起到后院歇息,我这里和崔家妹子商量一些事情,一会儿我再去拜访你。” 把崔一虎支走后,江逐流把崔筝请回到思补堂,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向崔筝简单叙说一下。当崔筝听到最初引黄淤灌的技术难题竟然都没有解决,不由得冷哼一声,“县丞大人,如此重要之事你都没有想妥,竟然也敢让我们崔家动用五千贯的铜钱?你是当我们崔家的冤大头,还是当我们崔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江逐流连忙告罪:“妹子莫恼!大哥当时虽然没有向你透露这些,但是大哥知道一定会找出办法解决的。你看,现在淤灌之术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崔筝绷着脸说道:“江逐流,希望你记住,以后有什么事情要与我商量时,一定要把所有的情况都告诉我,千万不要说一半藏一半,否则,休怪我不原谅你!” 江逐流悄悄擦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他不想告诉崔筝,当初他也没有想到引黄淤灌竟然这么复杂,所以才出现需要发布悬赏告示寻找高手能人这么玄乎的事情。总之,这件事情他最初没有考虑周详,就应该承担责任。 接着江逐流又向崔筝谈了一下盐碱地的具体改造计划。开挖排水沟的土就堆放在盐碱地上,把地势垫高,再加上黄河水的淤灌,到了两三个月后,这五万余亩盐碱地就变成了良田。 按照江逐流的规划,这五万余亩土地并不单单是种植粮食。江逐流目标是搞生态农业,田中可以利用靠近黄河水的优势种植水稻,田边可以种植树,养殖蚕,排水沟内则可以养鱼种藕,这样五万多亩土地下来,收益甚至会比别处**万亩土地的收益还要高呢。 崔筝听到这里双眼不由得闪闪发光,虽然她气愤江逐流在引黄淤灌手段方面隐瞒于她,但是她不得不承认,江逐流这个农垦计划的确非常具有吸引力,虽然她不懂农耕,也能听出江逐流这个计划中蕴藏的巨大潜力。 江逐流和崔筝这边基本上敲定了盐碱地的改造原则,就等排岸司的人将盐碱地的高程测量数据上报过来再确定具体的改造方案。 “看在你提出这么绝妙的办法的份上,我就再原谅你一回!”崔筝紧绷的俏脸终于绽露一丝笑容:“你和郭主簿商议一下,看什么时间办理地契交割,我们崔家的钱已经准备好。” “多谢妹子!”江逐流感激道:“你看后日可好?明日给郭主簿一日准备时间。” 崔筝这边告辞离去,张震的身影就出现在思补堂门口。他笑呵呵地迈进思补堂道:“乖徒儿,你这么急急忙忙地请师父过来,不会是想师父了吧?” 第一百零二章 未来之对手 江逐流躬身拜倒,口中叫道:“拜见师父!” 张震上前把江逐流拉起来,嗔怪道:“徒儿,我不是早和你说过吗?咱们师徒之间不需要这些世俗礼节。” 江逐流站起身道:“虽然不讲这些俗礼,可是徒儿一个月没见师父了,心中思念师父,自然要行一次大礼。” 张震在椅子上坐定,这才笑眯眯地说道:“好了,别骗老人家了。说什么思念师父,你那点鬼心思我还不知道?说吧,是不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了,所以才急吼吼地把我从洛阳拉过来?” “嘿嘿,知徒莫若师。”江逐流的把戏被张震揭破只好尴尬地笑了起来,“师父,徒儿这里确实有个棘手的事情需要师父出马解决。” 江逐流把方魁、方磊两兄弟争家产的官司来龙去脉详详细细地对张震述说了一遍,张震听后不停地摇头叹气,连声道:“江舟,你还真能干,一到京城就惹下了这么大的麻烦。” 江逐流哭丧着脸道:“师父,不是徒儿去惹那麻烦,是那麻烦主动来惹徒儿。” 张震板脸道:“当初你到汴梁去的时候师父怎么叮嘱你的?丁党的招揽你千万要推辞掉,刘太后招揽你一定要答应下来。你可好,没等刘太后那边招揽呢,怎么又和帝党拉扯上关系了?” 江逐流内心对自己地这个师父并不放心。所以关于当初结识赵莘的事情就没有向张震提起过,自然张震没有想到江逐流和小皇帝原本就认识,所以就没有推算出保皇党竟然也会出面拉拢江逐流。 “师父,汴梁发生的事情徒儿也一头雾水,比你老人家更不清楚。你老人家好歹还知道丁谓和刘太后会招揽徒儿,可是对徒儿说不光是帝党,甚至连刘太后和丁谓为什么要招揽徒儿都不清楚呢。”江逐流苦着脸说道:“师父今日能不能先替徒儿解开这个谜团,你老人家为什么那么肯定丁党和太后党人都会招揽徒儿?徒儿不过只是一个会一些术数的府学学子而已。” “呵呵。”张震抚须长笑,“师父之所以能推算出这些,只不过是依照朝中局势推演出来罢了。” “师父是如何推演出来的?还请师父明示。” 张震笑道:“徒儿,你千万莫小瞧术数,术数和天文本是一支,若是在寻常年岁。这天文术数都算是旁末之计,没人理会的,但是如此却是不同。” “你在阳担任县丞已经一个月了,加之在洛阳时又研习了一个月的官场秘辛,想来对朝廷局势有一个初步的把握。” 张震以手指蘸了些茶水在桌面上为江逐流画了起来:“朝堂三党之中帝党实力最弱,太后党和丁党却各有千秋,刘太后权柄在握羽众多,因此太后党和丁党之间地争斗最为激烈。只是刘太后深居宫中,政令懿旨都需要通过内侍和宰相传达才能实施。内侍雷允恭又投向了丁党,因此丁谓的势力渐趋上风。” “刘太后身居高位。对朝堂的局势自然是洞若观火,要改变这样的局面除非罢免丁谓的相位。可是丁谓老奸巨猾。自然也洞悉刘太后的用心。他小心翼翼地处理朝廷政务,一点小错都不肯犯下,在这种情况下,刘太后即使想要罢掉丁谓地相位却师出无名,若是强行罢相,一定会招致朝堂内大批丁党的一致反对。” “在这样微妙的局势下,天文术数大师的地位和作用就显现出来了。刘太后若是借助天象的异动来证明她的某项懿旨为天命所归,即使丁党反对刘太后也可以强势弹压下去。有了上体天心。下顺民意作幌子,谁人还敢说刘太后师出无名?” “多谢师父教诲!”江逐流恍然大悟道:“徒儿明白了。刘太后此事还不能找普通的天文术数大师。因为这里面有两个问题。第一,普通的天文术数大师计算出来的天象异动能否被朝廷众臣所接受。第二,这些天文术数大师长期居于汴京,对朝廷局势自然心知肚明,他们肯不肯卷入太后党和丁党的争斗当中去也是个问题。朝堂险恶,若是不小心押错了宝,一定会粉身碎骨地。还不如袖手旁观,虽然不能获得重用,但是至少可以明哲保身。” 张震点头道:“孺子可教!你到汴京,挑战的对手乃西平王国师,若是败了,自然一切休提。倘若你赢下西平王国师,那么你一定名声大震,你推算出来地天象异动还有谁人不服?太后党自然会想方设法拉拢于你。丁谓人老成精,未必不会算到刘太后这一步,他一定会抢先下手,提前拉拢你。因此在你从洛阳到汴梁前,为师才有前面的话语。” “师父神机妙算,徒儿佩服!”江逐流心悦诚服地送上一个大大地马屁。 张震老脸一红道:“你就别往师父脸上贴金了!神机妙算我还真当不起,我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出为什么鲁宗道会在朝堂上保你一本,帝党一搅进这浑水当中,我的如意算盘全泡汤了。” 江逐流打蛇顺棍上,连忙说道:“是啊,师父!你为什么没有算到鲁宗道也参搅进来,以至于让徒儿被人发配到阳这个形势险恶的地方。师父,你这次一定要救我!” 张震摇头说道:“徒儿,我怎么救你?这方家的官司牵系到帝党丁党两大势力,师父一介山野村夫,无权无势,能有什么办法?徒儿你就自求多福,好自为之吧。” 江逐流嘿嘿干笑几声,道:“师父莫要耍徒儿了。你这话哄骗别人还行,若是哄骗徒儿,还是差了一点。师父若是寻常的山野村夫,那么上次在洛阳的时候,又如何足不出户得到宰相丁谓五日前在朝堂的奏折复本呢?” “好小子,敢情你一直在算计着老头子呢!”张震佯怒道。 “什么算计啊?师父不要讲的那么难听好不好?”江逐流赔笑道:“我这一点权谋心思还不是师父所传授地吗?若是师父不想让我知道,当日又何必向俺提起丁谓的奏章呢?”唉,老头子一直在想,收你 会不会收错人了呢?”张震叹气道:“才跟我两个月此厉害,若是两年后,恐怕老头子也不是你的对手了。” “师父,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来啊?”江逐流连忙道:“徒儿永远是你的徒儿,又怎么会是你的对手呢?” 张震呆了一下,幽幽得叹气道:“世道无常,这事可真说不准呢!” 江逐流也是一呆。 “好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谁让我现在还是你师父呢?”张震望着江逐流道:“说吧,希望师父如何帮你?” “多谢师父!”江逐流大喜道:“其实对于方魁和方磊之间的家产官司,徒弟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只是心中无十分把握。所以想请师父做后援,若是到时候他们二人的官司在我这里解决掉,那么师父这后援我就不用了。若是不能解决,就需要师父援手了。” 张震点点头道:“你打算让老头子怎么援手?” 江逐流道:“师父,大师兄王曾是帝党的中坚人物,若是他肯发话,莫说是陈尧咨,即使是鲁宗道也会听上七分分。徒儿希望师父能去说动大师兄,让他出面说服陈尧咨,必要时候让方魁让上一步,这样徒儿的难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呵呵,”张震一口答应下来,“你师兄王曾本来就对陈尧咨和丁党人众纠缠在此等小事中不满。让他修书一封,也不是什么难事。” “多谢师父!只是此事还须师父快快去办,距离我应承方家兄弟地最后期限不到一个月时间了。师父要先赶回洛阳,再往天雄军,时间紧迫。”江逐流央求道。 张震诡秘地一笑,从怀里抽出一封信来,在江逐流眼前晃了晃道:“乖徒儿,你看这是什么?” “什么?”江逐流又惊又喜。他心中隐约知道大概,却又不敢肯定。 “你一看便知!”张震把信塞到江逐流手中。 江逐流接过来一看,不由得大喜过望,他猜测地果然不错,这是一封王曾写给天雄知军陈尧咨的信函。 “师父,你真是未卜先知的神仙啊。怎么提前让大师兄写好了这封信?” 张震得意地笑道:“乖徒儿,听说你来到阳,我就知道不好。又见你着崔家兄妹过来请我,我就知道一定是方家兄弟这桩官司,于是为师在来之前特意去找了你大师兄,让他写了这封信来。” 江逐流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又惊又喜又惧。张震这老头子太厉害了,什么事情都能算到,若是以后有什么…… 江逐流不敢再深想下去。 “这封信今日我就让人送走,八日之内必能到达天雄军。陈尧咨的回信过来也不会超过八日。再多算上一些时间,二十日内。徒儿你必然拿到陈尧咨的亲笔书信。”张震为江逐流计算着时日。 江逐流道:“如此最好。虽然陈尧咨的书信是最后手段,不一定用上。但是有个完全准备总是好的。” 说道这里,江逐流忽然间想起了狄青的案子,张震老头子如此厉害,说不定他看起来毫无头绪地案子,张震却有办法解开谜底呢。 “师父,徒儿这里还有一件案子需要师父帮忙。” “还有什么案子啊?”张震摇头道:“什么事情都让老头子来帮你解决,你还担任这个阳县丞作甚?” “嘿嘿,”江逐流挠头赔笑道:“阳两年多没有知县和县丞。陈年积案成山,徒儿就是有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若是多给徒儿一点时间,徒儿未必破不了此案。只是时间很紧,徒儿一时间还找不到头绪,所以才请教师父,看看师父能不能给一点提示。再说了,徒儿假如到时间破不了案子,你这当师父的脸上也没有光彩啊。” “呸!”张震啐了一口道:“我老头子才不管什么光彩不光彩呢!” 话虽然这样说,张震还是让江逐流把案子向他说来。 “师父,徒儿手头这件案子叫狄青杀人案。” “狄青?这是何许人也?老头子怎么没有听说过?”张震皱眉道。他本来以为是个天大的案子,没有想到却是一个无名小卒的案子,这样的案子还需要劳动他吗? 江逐流心道,师父你现在没有听过狄青,并不代表你以后没听过狄青。这可是北宋未来的一代军神啊! “狄青乃一军卒,被控在阳兴国寺内杀人。”江逐流解释道。 “什么?阳兴国寺?”张震脸上红云一现,随即隐去,他疾声道:“究竟是怎么回事,速速向为师道来!” 江逐流察觉出张震地异样,心中道,莫非师父与兴国寺有什么瓜葛不成? 当下,江逐流就把狄青杀人案的经过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又把他的勘察结果,记录的口供也讲给张震。 张震面色大变,口中连道:“心观禅师,怎么会是他?” 江逐流连忙道:“师父,你认识兴国寺的心观禅师?” 张震却缓缓了摇了摇头道:“我知道这个人,却没有见过。” 江逐流正要细问,张震那边却道:“乖徒儿,你听为师一句话,狄青杀人这桩案子你不要管了,速速依照京畿道宪司黄章副使的要求,把这个案子移交到京畿道宪司吧!” “为什么啊?”江逐流奇道。 “乖徒儿,你就不要再问为什么了,有些事情你知道太多没有什么益处。总之一句话,你听师父的,把狄青杀人案移交到京畿道宪司吧。” 张震却不肯多言。 “师父,请恕徒儿不能遵照师父的意思。这狄青杀人案徒儿一定要审个水落石出。”江逐流站起来冲张震拜道。 张震沉默了一下又道:“若是你一定要审,那么请你判决狄青乃杀人真凶便是!否则,你将大祸临头!” 第一百零三章 冬日之蛇 “大祸临头?师父,请问祸从何来?”江逐流却不肯轻易让步。 张震避而不答,反而问江逐流道:“徒儿,这狄青与你是什么关系?” 江逐流道:“和徒儿没有任何关系!” “既然没有任何关系,你为什么这么一心袒护于他?”张震诘问道。 “师父,你说错了。我并没有袒护任何人!”江逐流不客气地把张震的话顶了回去:“徒儿想做的只是查明真相,若心观禅师确实为狄青所杀,徒儿定当以大宋律惩之!若不是狄青所做,那么徒儿自然会放掉狄青,缉拿真凶!” 张震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气急败坏地围着屋内打转,往日的道骨仙风当然无存。 过来许久,张震方停在江逐流面前涩声说道“徒儿,算师父求你好不好?放弃这个案子吧,查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这案子后面背景之深远远超出你的想象,如果你一旦牵涉进去,恐怕连神仙也都救不了你!即使你不为你自己着想,难道你不为你年迈的母亲着想?不为冬儿着想?” 听张震提到冬儿,江逐流的心剧烈跳动一下。是啊,他可以对一切不管不顾,但是,他能不顾冬儿吗?若是因为这个案子让冬儿受到伤害,江逐流可真是百死而莫辞啊! 见江逐流有所意动。张震连忙趁热打铁道:“徒儿,师父向你担保,只要你放弃了狄青地案子,方氏兄弟的案子你可以随心所欲地判,即使丁党和帝党对你再有不满,若是有人铁了心的保你,他们也毫无办法。” 江逐流呆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事情到这一步已经非常明显。狄青绝对不是杀人犯。师父虽然不一定知道谁凶手,但是一定了解其中相当的内情,要不他也不会如此着急。但是倘要说师父和京畿道宪司副使黄章有什么联系,却又不象,否则他早该知道狄青这个案子,而不是等自己说起后他才知道。 那么兴国寺凶杀案幕后的黑手究竟是谁呢?明月方丈?宪司副使黄章?还是另有其人? 江逐流忽然想起一个人的名字。就是明月方丈口中所说的马季良大人。 “师父,你可知道马季良此人?” 张震叹口气道:“你从何处听到此人的名字?” 江逐流道:“兴国寺明月方丈处,请问师父,这马季良乃何人?” “刘太后之兄刘美之女婿。龙图阁直学士!”张震迟疑了一阵,还是说出了答案。 原来如此!这马季良来头如此之大,难怪明月方丈当日会用马季良之名来威胁他呢!心观禅师之死到目前似乎也有个眉目,那就是绝对与太后党有关。无论宪司副使黄章还有马季良显然都是刘太后一系地人马,包括兴国寺的明月方丈,似乎也在尽力阻挠自己侦破此案。 江逐流想通此节,心下却踌躇起来。这狄青杀人案案究竟该如何处理?若是自己强行侦破此案。以他一人之力,能撼动强大的太后党吗?更别说江逐流自己还有冬儿这个死穴。假如太后党羽因为江逐流侦办这个案子迁怒于冬儿,那么一旦冬儿有个三长两短。江逐流该如何自处? 可是假如就这样将狄青的案子移交,江逐流却于心不甘。狄青毕竟是北宋未来的一代军神,是江逐流计划中对抗西夏和辽国的一枚重要棋子,若是因为兴国寺地案子被当作杀人凶犯被处以极刑,不仅是大宋朝廷的损失,更是江逐流的损失。 移交狄青,狄青冤枉!不移交狄青,江逐流自己可能也会搭进去!思来想去。江逐流心中怎么也找不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师父,你可是太后一党中人?”江逐流忽然问张震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 “徒儿。我知道你听我这番话,就会认为我和刘太后有关。”张震清澈如孩童的双目直视江逐流,里面不含任何杂质,“老头子可以告诉你,我绝对与刘太后没有任何关联。你想想看,你大师兄王曾可是帝党中坚,如果我老头子是太后党人,为什么要教出王曾和刘太后作对呢?” 江逐流一下子迷茫起来,对啊。倘若张震是太后党中人,他为何要教育出一个王曾出来和刘太后作对呢?可是若是说他不是太后党人,张震为何一定要自己放弃狄青案子呢? “师父,你且容我想一想。关于兴国寺杀人案的期限还有两个月,等方家兄弟的官司结束之后,再来考虑这件案子不迟。” 江逐流口上虽然这样说,内心深处其实已经打算放弃狄青这个案子,他之所以要拖延到最后期限,只不过为了良心上的一些安宁,为了找一个能骗得过自己的理由。若是两个月期限快要到地时候,他还侦破不了兴国寺杀人案,就只好移交给京畿道宪司衙门。按照目前非常有限的人证物证,江逐流想要侦破此案,势必难若登天。所以到最后期限来临之后,江逐流就可以安慰自己说,不是他不救狄青,实在是因为他没有能力救。这个案子移交到京畿道宪司衙门之后,该如何去判,就是宪司衙门地事情了,与江逐流再无利害关系。 下这个决定对江逐流来说非常痛苦,可是他又不得不如此决定。做为一个现代人来到北宋,江逐流首先考虑的就是要保全自己,保全自己所喜欢地冬儿。狄青虽然是北宋未来的军神,但是和江逐流却无任何关系,江逐流之所以想拯救他,更多的是出于对历史上狄青的敬仰。当这种敬仰之情会威胁到自己的生存时,江逐流自然会把它抛到一边去。在他心中,所谓的民族大义,所谓的赵氏王朝,远远比不上冬儿安危对他来得重要。 张震见江逐流语气放缓,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好不容易找到这么百年难遇地可造之才,张震可不希望一个貌似不 案子就把江逐流的前程给毁了。 “徒儿,为师也不强逼你。你再仔细考虑考虑也好。”张震点头说道:“为师这就动身前往天雄军,在为师回来之前,这兴国寺之案你千万莫要轻举妄动,就把它先搁置在一边,等为师回来后再细细商量。” 当日下午,张震动身前往天雄军,临行之前,对江逐流又是一阵嘱咐。江逐流也当真的把狄青的案子放在一旁,不再去理会它。 两日后,排岸司程启下属将盐碱地改造的工程草图拿给江逐流,江逐流看了之后又根据后世的经验给他们几人一点意见,这几人立即大为叹服,口中连称实在没有想到,江逐流身为阳县丞,对土木工造竟然也有如此深的见地。当下,这几人按照江逐流的建议把改造工程的草图做了一些调整,江逐流看了自然大为满意。 其时这五万余亩盐碱地的地契已经全部转移到崔筝手中,图纸既然出来,江逐流立即开始在黄河南岸万余灾民中招募青壮年准备施工,具体事宜由崔筝负责。崔筝却道其中有一半是江逐流的股份,江家的人也应该尽力,硬是拉着冬儿和她一起负责此事。 冬儿在洛阳已经跟江逐流学习了一个多月账簿处理,当时就进步神速,来到阳之后每日夜里又缠着江逐流教她,经过这二十来天地学习。自觉能独挡一面,只是苦于没有实际操演的机会,现在崔筝邀她一起管理盐碱地改造工程的账簿,她自然求之不得。 这些时日以来,崔筝和冬儿已经情同姐妹,可是偏偏不知道冬儿竟然懂得账簿处理。她邀请冬儿过去倒不指望冬儿能帮上手,她是担心冬儿在家呆久了发闷,所以邀她一起过来有个事做。也可以散一下心。 可是崔筝万没有想到冬儿处理起账簿来,竟然比她这个崔家的掌舵人还要厉害。那一串串鬼画符似的符号横向排开,竟然把每日的账目厘得清清楚楚,其详尽之处,比崔筝的家传秘式记账还要厉害几分。 崔筝顿时大为惊讶,详细询问之下。方才知道冬儿这鬼画符似的横写记账之术竟然是江逐流所教。崔筝立刻想起当日江逐流为哥哥崔一虎所伪造地账单,怨不得江逐流列出来的账单连她都看不出破绽,原来他也是账簿高手啊。 崔筝心下非常不服气,和冬儿约定各记各的账簿,每日晚上进行比对。三日下来,崔筝不得不承认,江逐流传授给冬儿的记账之术确实比她崔家秘传的记账之术要厉害许多。而且这还是冬儿仅仅跟江逐流学习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要知道,当初崔筝为学习崔家秘传记账之术,可是整整学了四年之久啊。 崔筝当下就打定主意,无论想尽什么办法。也一定要从江逐流这里把这套鬼画符似地神秘记账之术给学走。 可是怎么向江逐流开口呢?崔筝一想到江逐流见了她那副爱理不搭的臭脸心中就来气。不行,让她开口软言去求那个臭家伙。休想! 可是那套神奇的记账秘术对崔筝的诱惑太大,以至于崔筝不学到手绝不甘心。最后。崔筝决定让冬儿去向江逐流开口。崔筝知道,以江逐流对冬儿的疼爱,只要冬儿开口,江逐流绝对会答应下来的。 没有想到崔筝刚把自己的意思向冬儿一说,冬儿顿时笑了起来,她笑着对崔筝说道,这有什么难的?只要崔筝开口,江逐流绝对会把这套记账秘术传授给崔筝的。 崔筝自然不肯相信。如此神奇的秘术江逐流会随随便便就传授给别人吗?直到冬儿把江逐流在洛阳为泰顺号教授徒弟地事情讲述出来后崔筝这才相信。纵使如此,崔筝还忍不住大骂江逐流是个呆瓜。为了区区的一年二三十两银子。竟然把如此珍贵地记账秘术传授给外人,真是败家子啊! 当天下午回去后,冬儿向江逐流一提崔筝的意思,江逐流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崔家这次为他解决了如此大地难题,他把经过改良的现代复式记账教授给崔筝也是理所应当的。江逐流唯一的担心就是崔筝受了崔家这么长的单式记账教育,不知道能否接受复式记账的思想。 晚上,江逐流和冬儿一起来到崔筝的闺房,江逐流这边首先传授给崔筝的就是阿拉伯数字以及横式书写地规则。这些冬儿自然懂得,她不用再听,就在一旁拿着新式五珠算盘练习起珠算来了。 没有想到崔筝竟然也对新式五珠算盘大感兴趣,她也叫嚷着要练习新式五珠算盘。江逐流劝她道,她的老式七珠算盘已经打得炉火纯青,没有必要另起炉灶去练习新式五珠算盘。崔筝却是不依,坚持要江逐流传授新式五珠算盘,虽然和冬儿情同姐妹,可是在崔筝潜意识中,已经把冬儿当成了一个攀比对象,凡是冬儿会地,她也一定要会。 不得已的情况下,江逐流只好把自己的那把新式五珠算盘拿来,交给崔筝练习。若是崔筝没有老式七珠算盘基础,学起新式五珠算盘当然会非常容易。问题是她已经习惯了老式七珠算盘,练习起新式算盘来自然是乱七八糟,进度奇慢无比。 江逐流这边为崔筝的进度慢发愁不已,却不知道崔筝在一旁暗自高兴,幸亏她从小练习了老式七珠算盘,所以练习起新式五珠算盘来才会乱成一团,进度慢若蜗牛。对崔筝来说,自然是学习的进度越慢越好,只有这样,她才会有日日和江逐流相处的机会。若是一下子就学会了,她自然没有什么理由再和江逐流相处了。只是以她的聪颖,让她特意装作愚笨,一个是怕装不出来,二也是怕惹起江逐流的怀疑,哪有现在这样自自然然的乱成一团来得好呢? 江逐流教了两日,见崔筝虽然进度缓慢,却依旧乐此不疲地狂练新算盘,也只得由她。好在崔筝只是晚上练习,若是 要江逐流教,以崔筝蜗牛式的进度,江逐流岂不是要? 张震已经离开阳八日,江逐流算了算他老人家也该到了天雄军,不知道陈尧咨看了王曾的书信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正思忖见,忽然衙役来报,方磊二公子求见。 江逐流命衙役把方二公子请到思补堂来。 江逐流屏退衙役后,方磊开门见山地问江逐流道:“县丞大人,方磊这边全照县丞大人的吩咐,供应了黄河南岸万余名灾民的斋饭,光铜钱都花去了近千贯,方磊与家兄的官司,县丞大人心中可有主意?” “方二公子真是善者仁心啊!”江逐流感叹道:“这半月来,阳百姓到处都在传颂方二公子的义举,本县自然听在耳中,记在心上。不过说起方二公子与令兄的官司么,本县还要斟酌一下!” 方磊怒道:“县丞大人,你这是何意?方磊已经完全依照你的意思去做了,你为何推三阻四?若还要斟酌,方磊那一千贯铜钱又要去找谁斟酌?” “呵呵,方二公子切莫动气!”江逐流笑了起来,“你和令兄是分家产,不是分果子。古人尝因二桃杀而三士,你们方家这庞大的家产又岂是区区三个桃子所能比拟的?你方二公子势力大,令兄背后的势力也不小。这次虽然说你设立了粥棚。还是令兄也没有闲着啊。所以本县既然来断这个案子,表面上地功夫自然要做个十成十足吧?” 见方磊兀自在生气,江逐流笑着从书案下面拿出一卷案宗道:“好了,方二公子,且莫生闷气了。只要你配合本官,本官保证这家产一定分得让方二公子满意。” 方磊这才转嗔为笑道:“县丞大人,你可千万要记住今日所说的话语,莫要忘记哟!” “那是自然!本县的记性一向很好。”说着。江逐流打开卷宗道:“方二公子,本县现在询问你几个问题,你须据实回答。当然,这些东西都是走走过场,是断案必须的程序而已。” 方磊一笑道:“县丞大人尽管问来。” 江逐流道:“天圣二年,阳知县孙度大人以长子为大为由。断令兄方魁应多分家产,你不服判断,可有此事?” 方磊怒道:“那孙狗官收了方魁的贿赂,自然是胡乱判案,方磊自然不服。” 江逐流笑着提醒道:“方二公子,前知县孙度收受贿赂一事你可有切实证据?” 方磊冷笑道:“还要什么证据?他这样胡乱断案自然就是收了方魁的贿赂。” 江逐流摇了摇头道:“好,方二公子,你不用管前知县孙度有没有收受方魁的贿赂,你只要回答,前知县孙度的判案你服还是不服即可。” “不服!我当然不服!” “好。本县记下!”江逐流提笔边写边读道:“天圣二年,方磊对阳前知县断案不服。” 书写好后。江逐流放下笔道:“方二公子,现在本县问你第二个问题。天圣三年,阳知县柳潜夫以正房所出为尊作为理由,判你应当多分家产,你可有异议?” “柳知县秉公而断,方磊自然心服口服。可惜柳知县如此清正廉明,为民请命地好官,竟然惨遭罢免,真乃是阳百姓不幸啊!”方磊一脸惋惜地说道。他刚说完。立刻醒悟到在江逐流面前如此大肆夸奖另外一个官员似乎不太好,连忙补充道:“当然。江县丞江大人清正廉明更胜柳知县,阳县幸而有县丞大人的到来,才使阳众百姓忘记了失去柳知县之痛。” “方二公子,本县何德何能,敢当方二公子的谬赞?”江逐流拱手谦道:“柳知县当方二公子如此赞许,想来必有过人之处。” 然后江逐流提笔写道:“天圣三年,阳前知县柳潜夫断方磊多分家产,方磊心悦诚服。” 写完之后,江逐流为方磊读了一遍,然后问道:“方二公子,你对本县如此记述可有异议?” 方磊连声说道:“县丞大人记录十分精准贴切,方磊毫无疑义。” “既然方二公子无甚异议,本县就继续往下问了。” 方磊道:“县丞大人只管问来。” 江逐流放下笔,翻了几页卷宗停下来问道:“天圣三年,阳前知县黄之公把方氏家产分为两份,你和令兄一人一份,对黄之公大人的分配你方家家产的办法,方二公子怎么看呢?” 方磊大摇其头道:“这黄之公是一个和稀泥的糊涂虫,会分什么家产?他以为他分得很公平,可实际上家兄所得地家产远远高于方磊,方磊自然不服。” 江逐流提笔记录道:“天圣三年,阳前知县黄之公断案方磊不服,方磊认为其兄方魁分得家产远远胜过自己,所以不服前知县黄之公判决。” 江逐流停下笔,把刚记录下的文字读给方磊听,方磊点头道:“对,我当然不服!糊涂虫黄之公这方案明显偏向家兄。” “呵呵,这一个问题也过。”江逐流一笑,继续问道:“天圣四年,时任阳知县的焦克家大人当时……” 江逐流和方磊的一问一答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最后才算记录完成。江逐流收起笔,把刚才记录下的问答递给方磊道:“方二公子,你再从头到尾详细读一遍,看本官记录的可有差误?” 方磊结果江逐流的记录,逐字逐句地仔细地看了一遍,确实没有什么差错,江逐流的记录完全反应了他的意见。 “县丞大人,无甚差错!”方磊把记录递回给江逐流。 江逐流没接,却笑着说道:“方二公子,劳烦你在这记录上书上你的名字。将来结案时宪司若要询查,本县就把这记录交给他们,让他们明白,本县绝对不是胡乱判案,而是经过详细地审问研判之后,方才审结此案。” “县丞 虑周全!”方磊提起狼毫笔在江逐流的记录上书上名给江逐流。 “县丞大人,你到时候一定要秉公断案,勿要受家兄方魁的蛊惑。”方磊显然仍有点不放心,“方磊能不能压家兄一头就全指望县丞大人了!” “呵呵,方二公子,你只管放心。”江逐流笑呵呵地说道:“我一定保证让方二公子满意。而且断案那日,我会把公堂设置在阳县马道口,并且会提前贴出告示,让全阳县的百姓都过去看本官断你们这场官司,这样阳众百姓都在现场,本县即使想翻悔也是不成的呢!” “好!县丞大人此举甚妙!”方磊顿时喜上眉梢,“方磊能当着全阳县的百姓胜过家兄一局,想想就解气。不知道县丞大人何时断我和家兄这场官司?方磊已经有点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家兄如何在阳县众百姓面前丢乖露丑呢!” “当然还是上次与你们两兄弟约好的日子!”江逐流笑道:“方二公子,本县这里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方二公子能够答应!” “县丞大人只管讲来,你既然能担保我当众胜过家兄,你有什么要求方磊自然会全力照办。” 江逐流低声道:“说起来也不是太难的要求,本县希望方二公子离开县衙后,千万不要把今日之事告诉任何人。否则,我怕方大公子那里得到消息,搬动朝堂中地大人物来压本县,到时候本县承受不了压力,就无法保证方二公子你心满意足呢!” “嘿嘿,”方磊低声笑道:“那是当然,方磊一定会保密的。不过在县丞大人断案的当天,方磊还是会请几个朝廷要员过来为方磊站台助威。让他们亲眼看看我方磊是如何扬眉吐气的。” 江逐流点头道:“方二公子,你这个举动本县没有什么意见,只是希望方磊公子在请他们来的时候要事先保密,等他们到达断案现场后再告诉他们不迟。” “这个……”方磊迟疑起来,如是不告诉他身后那些官员实话,又将以什么理由把他们请到阳县来呢? 见方磊还在迟疑。江逐流又道:“不是本县谨小慎微,实在是你们两兄弟的官司牵扯甚广,一旦走漏什么风声,本县受到什么压力,方二公子,到时候你可别责怪本县没遵守什么事先的约定哦!” “好!方磊答应县丞大人便是!”方磊终于下了决心,“我会以其他理由把他们请到阳县来的。” 江逐流长笑一声,对方磊拱手说道:“方二公子通情达理,本县实在是感动。方二公子你且回去,就待十二日后。到马道口听候本县地公开判决吧。切记,回去吴要声张!” “方磊牢记在心!”方磊对江逐流连声感谢。意气风发地离开了阳县衙。 当日晚上,江逐流正在为冬儿和崔筝讲授会计科目的设置。前衙班房的轮值衙役来报,方魁大公子求见。江逐流叮嘱崔筝和冬儿自己练习,然后一身便装来到思补堂。轮值衙役随后把方魁引领到思补堂来。 “县丞大人,你那个主意让俺花了不少钱财啊!”方魁一脸肉痛地说道:“算下来竟然有一千一百多贯呢!” 江逐流暗笑,方魁这粗人出手果然大方,同样的时间内竟然比方磊多用去两百多贯铜钱。心下这样想,江逐流嘴上却说道: “方大公子,本县何曾为你出了什么主意?本县只不过是忧心黄河南岸的灾民而已。不料想方大公子却一副菩萨心肠。见不得灾民忍受饥寒,特意在黄河南岸开设粥棚施舍饭菜。实在是让本县感动啊。” 方魁不耐烦地摆手道:“好了,县丞大人,你不要弄那些曲里拐弯地道道了。反正你若不在那里哭丧着脸替那万余名灾民难受,俺也不会到黄河南岸赈济灾民。” “本县替黄河南岸万余名灾民谢过方大公子了!”江逐流抱拳说道,“不知道方大公子今晚来找本县所谓何事啊?” “何事?”方魁大声嚷道:“县丞大人,你就不要在那里打马虎眼装糊涂了。除了俺与方磊那厮分家产的官司,俺还有什么事情会到你阳县衙门来呢?” “噢,原来是为这件事情而来啊。”江逐流一副恍然大悟地样子,“方大公子对黄河南岸灾民如此慷慨,本县保证一定让你满意。不过在本县公开审理你们两兄弟分家产的案子之前,需要方大公子配合一下本官。” 说着,江逐流把日间询问方磊的话又重新询问了一边方魁。方魁一一作答,结果自然与方磊的回答相反。末了,江逐流让方魁重新看了一边他的记录,让方魁在记录上签字画押。一切完毕之后,江逐流又对方魁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务必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今晚在县衙内的事情。 方魁一口答应。他听说要在马道口当着阳众百姓的面公开判决他们两兄弟的家产官司不由得喜出望外,这样他岂不是又可以在阳数万百姓面前威风一把?三胜六平两负的结果也将变成四胜六平两负。 和方磊一样,方魁竟然表示也要邀请己方的高官过来助威,因为本方地高官在场,才能镇住江逐流,从而免得他到时候迫于对方的压力而改变判决。 送走方魁,江逐流回到院内,他刚来到崔筝房门之前,猛然听到身后有斯斯作响地奇怪声音,他扭头一看,却见两条拇指粗细的黑白相间地小蛇在月光下向他吐着惨白的蛇信…… 第一百零四章 欲破蛇兵,须用火攻 蛇! 江逐流一下子僵在那里! 怎么会有蛇? 三九寒天,滴水成冰,怎么会无端端冒出两条蛇来? 江逐流见过很多种蛇,菜花蛇、赤练蛇、竹叶青、饭铲头、蝮蛇、响尾蛇、眼镜蛇,有毒无毒的都见过。这些蛇有些是在野外见的,有些是在中央电视台的动物世界中见到的,更多的则是在野生动物园蛇族馆内见到的。可是无论是什么蛇,哪怕是最厉害的眼镜王蛇、最凶猛的亚马逊丛林巨蟒,都没有象眼前这两条拇指粗细的小蛇让江逐流感到恐惧。 这两条小蛇黑白的环状花纹相间,有点类似于南方的银环蛇,但是却又明显不同。首先是蛇身上的花纹,银环蛇身上花纹虽然也是黑白的环状花纹相间,但是黑色环状纹比较粗,白色环状纹比较细。可是眼前这两条小蛇却是白色环状纹占据主体,中间有几道细细的黑色环状纹路,粗看起来,仿佛是两条白蛇身上扎了几道黑色的橡皮筋。 眼前这两条小蛇的头部也明显与银环蛇不一样。江逐流隐约记得,银环蛇的头部是椭圆形的,可是眼前这两条小蛇的头部却是一个尖锐的三角形,望之如一把锋利的匕首。 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两条小蛇究竟是什么品种,江逐流还近乎本能的感觉出这是两条毒蛇,很可能还是剧毒。三九寒天蛇虫蛰伏,这两条小蛇竟然不惧寒冷自由游动,其情形之诡异让江逐流后背上的汗毛都根根竖起。 锋利的三角形蛇头高高昂起,两条小蛇死死地盯着江逐流,目光冰冷而毫无生气。 江逐流僵立在那里,不敢有丝毫异动,他生怕自己稍有异动,就招致两条小蛇的致命攻击! 两条小蛇却不疾不徐地向江逐流游动过来,惨白的蛇信不断伸缩,收集着江逐流散布在空气中的体味分子。明亮的月光下,江逐流甚至能看到蛇信上冒着丝丝白气。 只是短短的一瞬间,江逐流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他虽然身手矫捷,但是让他在赤手空拳的情况下对付两条诡异的毒蛇,显然是天方夜谭。 此时房门一响,崔筝送冬儿出来。 “别出来,有蛇!” 江逐流急喝一声! 可是哪里来得及,崔筝和冬儿已经走出门外。两个人听到江逐流的大喝,又下意识地往江逐流身前一看,立刻发现了两条诡异小蛇。 “蛇!” 崔筝和冬儿惨叫一声,立刻瑟瑟发抖地躲避在江逐流背后。 两条小蛇游动的身形也停顿下来,蛇信却更加快速地在空气中丝丝抖动,显然,它们在空气中发现了别的猎物的气味。 “冬儿、崔筝妹子,别怕!” 江逐流虽然冷汗直流,却仍能保持冷静,他双目紧盯着两条小蛇,口中沉稳地交代道:“你俩慢慢地退回房间,把房门关上,没有听到我的喊声,不要出来。” “官人,你怎么办?”冬儿语音中带着哭腔,她最心疼江逐流,如何肯把他丢在外面独自面对两条毒蛇? “江大哥,这蛇有毒吧?”崔筝颤声问道,她显然极为怕蛇。 江逐流强笑着说道:“有毒,不过我有办法对付。冬儿你勿须担心,你和崔姐姐赶快回到屋内。有你们在这里只会让我分心,无法专心对付毒蛇。” “不,官人不回去,冬儿也不会去!”冬儿声音中透着一种决绝。 作为妻子,对于江逐流话的真伪冬儿有一种天生的直觉。官人是在骗她!官人只是想把她哄回安全的屋内,官人并没有办法对付这两条毒蛇! “江大哥,我也不回去!” 崔筝语气忽然间也平静下来。崔筝也知道,江逐流没有办法对付眼前两条毒蛇,和冬儿不同,崔筝欠缺冬儿和江逐流之间那种夫妻之间的直觉,但是崔筝心思缜密,她刚才躲在江逐流身后,发觉江逐流整个后背的衣服全被冷汗浸润透了,江逐流若是有办法对付眼前的两条毒蛇,又何至于冷汗淋漓至此? 江逐流和冬儿之间虽然只是简单的一问一答,可是崔筝却能感觉出江逐流和冬儿夫妻间患难与共、不离不弃地真情,崔筝泛起一种心若死灰的感觉,江大哥,你什么时候能向对冬儿那样叫声我一声筝儿呢?崔筝忽然间明白,无论她多么努力,江逐流也永远不会向对待冬儿那般对她。 不能得到江大哥的真情,我崔筝此生还有什么盼头呢?崔筝咬了咬牙,下了决心,罢了!我就成全江大哥和冬儿妹子一次吧。 正在此时,两条小蛇忽然又动了起来。 “回去!危险!” 江逐流大叫一声,伸手向房门内推冬儿。 “官人,冬儿不回去!”冬儿拼命地挣扎,想挡在江逐流身前。 空气中斯斯之声大作,那两条小蛇此时已经距离江逐流不到五步的距离。 “冬儿,你快回去!”江逐流焦急地吼叫道。他用力推冬儿,却丝毫不能让她娇弱的身躯从自己身旁移开。江逐流实在想象不出,一向柔弱无力的冬儿身体内怎么忽然间迸发出如此巨大的力量! 两条小蛇尾巴高高竖起,猛地向下一击地面,借助着反弹之力,两条小蛇全身绷直,如两支黑白相间的利箭,疾射向江逐流。 江逐流瞥见,顿时大惊失色,他使出全身力气重重地一拉,终于把顽强的冬儿拉到他身后掩藏起来。江逐流咬着牙,双手向后紧紧护着冬儿,用身体竖起一道又高又大的屏障,阻挡着两条蛇的毒牙。 忽然间一个娇弱的身影一闪,崔筝从江逐流身边奔出,把江逐流和冬儿都挡在她纤细的身影之后。 “嗯!嗯!”只听崔筝闷哼两声,两条毒蛇一条咬在她左手手腕上,一条咬在她大腿根部。 崔筝感到被咬的两处一麻,却没有想象中的剧痛。崔筝左手手腕一翻牢牢地抓住一条小蛇,右手又牢牢地按住咬在她大腿根部的小蛇身上,然后对江逐流大喊道:“江大哥,你们快走!” 冬儿被眼前惨烈地一幕给惊呆了,她没有想到,竟然是崔筝挺身而出,挡在他俩身前。 江逐流一个飞步上前,双手一伸缩之间已经抓住两条小蛇的尾巴,两股巨寒之气从蛇身上传来,几乎把江逐流双手冻僵。 “妹子,你快放手!”江逐流大喝一声,把蛇从崔筝手中拉出,双手拎着蛇尾悬空猛力一抖,两条蛇脊骨立刻被江逐流抖散,两条气势汹汹的小蛇立刻瘫软如两段绳子。 江逐流又抖了两下,把两条蛇重重地往地上一摔,然后迅速来到崔筝的面前。 崔筝左手手腕已经高高肿起,往外渗着腥臭的黑血。她的大腿根部也有一个大肿包,黑血已经把衣服浸透。 “崔姐姐,你,你千万不要有事啊!”冬儿把崔筝抱在怀里,哀声痛哭起来。 “冬儿,你快让开!” 江逐流上前一把抱起崔筝,快步往房内奔去,一边走一边焦急地问道:“妹子,伤口疼不疼?” “崔姐姐,你快说啊,痛不痛啊?”冬儿一路小跑跟在江逐流旁边也万般焦虑地问道。 崔筝幸福地闭上眼睛,却不说话。 幻觉,一定是幻觉!江大哥怎么会抱我呢?这一定是我毒发的幻觉!她不敢说话,不敢睁眼,甚至不敢大声呼吸,她生怕一说话一睁眼甚至出气急一点,就会把这幻觉吓跑。 “冬儿,快找剪刀!” 江逐流把崔筝放在床上,伸手从单子上撕下一块长布条,在崔筝手腕伤口上方三寸狠狠地挽了一个死结。 这时冬儿已经把剪刀拿了过来,江逐流接过剪刀,又对冬儿急声喝道:“把蜡烛拿过来。” 冬儿连忙到桌子上拿过蜡烛。 这时江逐流举起剪刀,一下子把崔筝的棉裤从大腿根部剪开一个口子,露出里面粉色的裹裤。 “不!江,江大哥,你干什么!” 崔筝又羞又气又急,一下子顾不得什么幸福的感觉了,她挣扎着就要拿被子遮住大腿处羞人的破洞。 “官人,你……” 冬儿闻声扭头看过来,正好看到这暧昧一幕,顿时心下羞恼。官人怎么能趁人之危啊!而且还是当着她的面做下如此羞人之事! “不要动!”江逐流一把按着崔筝的大腿,沉声喝道:“我在为你治病!” “我,我不要治!” 崔筝羞愤交加,眼泪都流了出来。 “不要闹了!”江逐流大喝一声,“再耽误下去,你真有性命之忧!” “冬儿,还不举蜡烛过来?” 冬儿这才醒悟过来,原来官人是在为崔姐姐治疗蛇伤啊。她心中对江逐流有种盲目的崇拜,官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绝对错不了的! 冬儿连忙举着蜡烛来到床前 “不治,我不治,我不要治!”崔筝一边哭喊,一边在拼命翻滚。江逐流心下着急,一个翻身跃上床上,身子骑在崔筝的腰部,用体重强行压制下崔筝的挣扎。 “妹子,你静一静好不好?你这样强行挣扎,会加快气血运行,加速蛇毒在你体内的传播速度!” 江逐流说着举起剪刀,一下子把崔筝的裹裤也剪开一个洞,崔筝的大腿无遮无掩地全部露了出来。 江逐流低头查看着崔筝大腿根部的伤势。还好,崔筝大腿根部的伤口不是多严重,由于厚厚的棉裤的阻隔,毒蛇的毒牙仅仅穿透了棉裤在浅浅地插入了崔筝大腿的皮肤内,即使这样,伤口处也肿胀很高,往外渗着腥臭的黑血。 江逐流又撕了一条布条,沿着崔筝大腿的根部牢牢地扎了个死结。 当江逐流的大手接触到崔筝大腿处的皮肤时,崔筝浑身一僵,就停止了挣扎。罢了,江郎,崔筝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愿意怎样就随你吧。 冬儿看江逐流的手在崔姐姐的私处来回蹭来蹭去,虽然知道江逐流是为崔筝治疗蛇毒,也不由得心下大羞。女孩子家那个地方如此宝贵隐秘,除了丈夫之外不能给任何男人看到,又何况是象江逐流这般碰触呢? 江逐流心思全在为崔筝治疗蛇毒上,哪里有心思注意他的手背手心蹭过崔筝的宝贝私处啊? 将布条困扎完毕后,江逐 在崔筝的身上不下来。他对崔筝说道:“崔筝妹子i疗会有一些疼痛,你若是受不了,就用牙齿咬着枕头吧。” 崔筝身体僵在那里,却没说话。 江逐流拿起剪刀,在蜡烛上熏烤一下,然后崔筝的大腿根部的伤口处一横一竖画了个十字,里面的黑血顿时流了出来。 当剪刀插入崔筝大腿的时候,崔筝僵硬的身体猛然一抖,那横竖交叉的十字更是让崔筝闷声惨叫起来。 冬儿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官人治疗蛇伤的手段怎么如此残忍血腥?崔姐姐是个女孩子啊,为什么要受这样残酷的折磨? “崔家妹子,你忍住,下面会更痛苦!”江逐流大喝一声,双腿把崔筝的身子紧紧夹住,防止忍受不了剧烈疼痛翻滚起来。 “冬儿,蜡烛给我!” 冬儿懵懵懂懂地一边抽泣,一边把蜡烛交给江逐流。 江逐流拿起蜡烛,用烛火在崔筝的大腿根部刚划开的十字伤口处烤了起来。若是现代人看到这场面,说不定认为是**中的蜡烛浇呢! “啊!” 刚才剪刀划破大腿的疼痛崔筝还能忍受住,可是现在的火烤的疼痛她却实在忍受不住,她猛然坐了起来,抱住江逐流,狠狠地咬在江逐流的后背上。 江逐流尚未反应过来,剧烈的疼痛就从后背处传来。哎,这个崔筝,怎么把我的后背当成枕头了? 江逐流疼得呲牙咧嘴,偏又无法开口埋怨。崔筝为了他和冬儿挡了毒蛇,他总不能连这一点小罪都受不了吧? 蜡烛的火苗在崔筝大腿十字伤口处熏烤了三四秒的时间,江逐流甚至能嗅到烧焦的人肉味道了。 “冬儿,蜡烛!”江逐流把蜡烛递给冬儿,然后从腋下牵崔筝的左手。 崔筝额头上冒着虚汗,正死命地咬着江逐流的后背,不防她的左手又被江逐流牵去。 江逐流不待崔筝反应过来,就拿起剪刀在崔筝的手腕伤口处划了一个十字,用力挤出里面黑血,然后从冬儿手中拿过蜡烛,又在崔筝手腕的伤口处熏烤起来。 “噢!”歪,昏倒在床上。 江逐流用烛火把崔筝的手腕熏烤了几秒钟之后,这才放开崔筝的手腕,翻身从崔筝身上跃下。 “好了,估计没有什么大碍了!” 江逐流抹了一下头上的汗珠,笑眯眯地扭身冲崔筝说道。这时他才发现崔筝已经昏死过去。 “冬儿,快去打盆冷水过来!”江逐流赶快吩咐道。 冬儿飞快地跑出去,打了一盆冷水端了进来。 江逐流接过水盆,用毛巾浸了冷水在崔筝额头上擦拭,一盏茶的功夫,崔筝喉咙里哎哟叫了一声,悠悠转醒过来。 “崔姐姐,你终于醒来了,吓死冬儿了!” 冬儿看见崔筝醒来,立刻欢喜地扑了上去,眼泪却不听话地流了下来。 “哎!” 崔筝眉头一皱,额头上又冒出一层虚汗,显然冬儿不小心碰到她的伤口。 “崔姐姐,对不起!”冬儿一边哭着,一边从江逐流手中夺过毛巾,小心地为崔筝擦拭汗珠。 “冬儿,你先在这里陪你崔姐姐,我出去叫人为她请大夫去。” 江逐流见崔筝醒来,这才放下心来。 “官人,你不是说崔姐姐的蛇毒没有什么问题了吗?”冬儿流泪说道。 “经过我这一番处理,蛇毒应该没什么大碍了。”江逐流点头说道:“只是体内还有一些余毒未清,需要吃一些药把余毒排出来。另外还需要让大夫开一些金创药和烧伤药,治疗一下你崔姐姐的外伤。” 崔筝咬着嘴唇,双目木然地望着屋顶,她一方面是要忍着伤口处的剧痛,另一方面也不知道以后如何与江逐流相对相处。她虽然非常喜欢江逐流,可是在这种情况下被江逐流碰触了私处却心有不甘。不清不楚不明不白,这究竟是算怎么一回事啊! 江逐流自然体会不到崔筝的心情,在他看来,事急从权,天大地大生命最大,能从阎王爷手下夺回一条性命,私处暴露一下算什么当紧? 江逐流叮嘱过冬儿,这才出去让衙役去寻找阳县最有名气的大夫过来。他刚才为崔筝治疗蛇伤的办法原理非常简单,因为蛇毒无论多么厉害,都属于是由蛋白质构成,和普通蛋白质比较起来,无非是分子量高一些,分子链奇特一些而已。对于蛋白质来说,无论是普通蛋白质还是构成蛇毒的蛋白质都有一个特性,就是惧怕高温,江逐流把伤口上方困扎住后,把蛇毒困在伤口周围,再用高温烛火灼烤,蛇毒蛋白自然遇热分化,失去活性了。这种治疗蛇毒的办法,还是江逐流上大学时参观蛇族馆时学到的,不想今日却用来救了崔筝的性命。 第一百零五章 雄黄酒 县丞大人有令,衙役自然不敢怠慢,他们立刻去把阳杏林圣手樊轩从床上拖了起来。樊轩对公差们的无理举动非常恼怒,后来听说是为**天的义妹诊治,立刻二话不说,收拾了诊箱,赶到后衙。 樊轩闭着眼睛,一手抚摸着山羊胡须,一手搭在崔筝的手腕上为她把脉。江逐流忐忑不安地侯在一旁,如同一个犯人在等候着樊轩这个法官从裁决。 那火攻治疗蛇毒的办法,江逐流也只是见蛇族馆里的捕蛇专家演示过,具体有没有效果,他心中实在是没有把握。可是当时崔筝情况危急,那也是江逐流唯一能想出来的急救办法。 “嗯,嗯!”樊轩收起手来,连连点头,“县丞大人,幸亏你急救得法,令妹体内蛇毒几乎被驱除干净,虽然还残余有极微量的蛇毒,但是对令妹的身体造不成什么大的威胁,老朽为令妹开上几副中药,吃上数日,自然可以将剩余微量蛇毒清除出体外。” 江逐流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躬身对樊轩拜谢道:“多谢樊圣手。” 樊轩连忙还礼道:“是县丞大人急救得法,谢老朽作甚?” 江逐流道:“樊圣手,舍妹的外伤还要劳动您的大驾。” 樊轩笑曰:“这些许烧烫之伤,不需要什么特别护理,老朽这里有一些油,令妹抹上十天,保管伤处完好如初,一点伤疤都不会留下。” 江逐流大喜过望,他实在担心他的急救办法会给崔筝手上和大腿上留下难看的伤疤。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女孩子爱美的心思都一般无二,如果能不留下伤疤,自然是最理想的结果了。 樊轩提起笔来,为崔筝开着药方,口中却问道:“县丞大人,老朽自幼跟家父修习岐黄之道,至今五十余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北方之地冬日有人中蛇毒呢。此时真是奇了,这数九寒天,何处来的毒蛇?” 樊轩不提还好,他这一提江逐流立刻想起那两条黑白相间的小蛇来了。他跑到外面院子里,一看两条小蛇的尸体竟然踪影全无。 “张县尉!”江逐流大声喝道。 张保正在指挥衙役们搜查县衙,看还有没有毒蛇,一听江逐流的喊声,马上跑了过来。 “县丞大人,属下在!” 江逐流指着地下问道:“张县尉,刚才本县不是交代过,那两条小蛇你们不要动吗?你们为什么不听?小蛇现在在哪里?去给本县拿过来。” “县丞大人,没有人动那两条小蛇啊,它们不还在原地吗?”说着张保往下看去,这么一看顿时愣在那里了,地面上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小蛇! “张大哥,刚才谁人到过我的院子?”江逐流见衙役们都在外面,遂低声向张保问道。 张保挠着头想了一想道:“县丞大人,刚才是属下最后离开大人的院子的,属下离开的时候还看了一眼地面,两条小蛇还在。” “什么?”江逐流的头皮立刻炸了起来,“张大哥,你离开我的院子有多久了?在你离开我的院子后还有其他人进来吗?” 张保答道:“属下出去不过一盏茶的工夫,而且属下一直在外面看着,没有任何人进出大人的院子。” 江逐流大为紧张,张保刚出去没有多久,也没有人进出他的院子,那两条小蛇到哪里去了?难道说会不翼而飞?江逐流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刚才并没有把小蛇摔死,它们只是处于假死状态,歇息了这么长时间后,慢慢地活了过来,悄悄地爬到某个角落里躲避起来。 “张大哥,你立刻把衙役都喊进来,让他们把院子给我彻底的搜索一遍!”.上一定要把那两条蛇给我找出来,生要见蛇,死要见尸!” “遵命!” 张保应了一声,立刻跑到外边,把所有的衙役都喊过来,开始在院内大肆搜索起来。 江逐流连忙回到房间内,樊轩正好开完方子,见江逐流进来,就把方子递给江逐流道:“县丞大人,照这个方子抓药,早晚煎服即可。” 江逐流接过药方,来不及道谢,就连忙问道:“樊圣手,你药箱内可有雄黄?” 樊轩道:“还有一些。县丞大人,怎么,难道说院子里还有毒蛇吗?” 江逐流摇头道:“方才那咬伤舍妹的两条毒蛇不见了,本县怀疑它们没有死,只是藏匿在院子里某处。” 冬儿一听顿时大惊失色,她连忙护在崔筝身前,高声叫道:“官人,你快去,快去把那两个讨厌的小东西找出来。” 崔 后身体虚弱,又精力了江逐流的一番恐怖的火攻疗法疲力尽,方才吃了樊轩带过来的安神宁心丹,就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一时间倒是忘记了伤口处的疼痛。也幸亏她已经睡了过去,要不听说那两条小蛇失踪了,不一定会多害怕呢! 樊轩这里也不敢怠慢,打开药箱,拿出雄黄粉末,把崔筝房间内的门窗缝隙处全部撒上雄黄粉,然后又沿着屋内的墙边撒了一周,最后又在崔筝的睡床周围撒上一些。 “县丞大人,有了这几道防线,即使那毒蛇没死,它们也无法接近令妹。” 江逐流点了点头道:“多些樊圣手,不过这些雄黄还是太少,本县想请樊圣手回去多弄一点雄黄过来,我要把整个院子以及所有的房间都撒上雄黄。” 樊轩不敢怠慢,应了一声快步而去。 江逐流交代冬儿守在屋内不要出去,有什么事情他会及时过来通知她的。 冬儿却无论如何不肯放江逐流出去。江逐流无奈之下,只好从把樊轩留下的那点雄黄粉全撒在身上,冬儿这才稍稍心安,叮嘱数遍,让江逐流千万小心,这才松开江逐流的手臂。 张保领着一干衙役把院子里都翻遍了,却还是没有找到那两条小蛇的影子。江逐流一挥手,让众人先停下来。 “张县尉,这样搜索下来也不是办法。你命人去敲开酒坊,打几桶烈酒回来。一会儿樊圣手就带大量雄黄过来,我们用雄黄兑成雄黄酒,把两个小东西给逼迫出来!” 张保连忙安排衙役到酒坊打酒。等衙役挑了四桶烈酒回来,樊轩也正好带着雄黄赶了回来。 “县丞大人,老朽那儿只有一斤雄黄,怕县丞大人不够用,又敲开了几家相熟的药铺,弄了十斤雄黄过来。” 江逐流向樊轩道谢之后,立即命人开始配置雄黄酒。很快,四大桶雄黄烈酒配置完毕。 江逐流命令在场众人每人先喝两杯雄黄酒,然后沿着院子把雄黄酒泼洒开来,衙役把雄黄酒洒到院子正中的核桃树下的时候,只听啪啪两声,两条黑白相间的小蛇从上掉了下来。原来这两条小蛇复活之后,就悄悄爬到了树上,伪装成树枝。众人注意力都在院落的地面之上,谁会注意到院子正中的核桃树上呢?况且虽然天空中月色再明亮,毕竟也不比白天,纵然有人望向那核桃树,朦胧之间也分不出小蛇和细枝的区别。可是两条小东西再狡猾,也受不了雄黄酒的味道。在江逐流的雄黄酒的逼迫之下,两条小蛇终于从核桃树下掉落下来。 “抓住它们!”江逐流在远处大声喝道,疾步向两条小蛇掉落之处冲去。 众衙役事先已经听说过小蛇的厉害,此时乍一见小蛇从树上掉落,不由得吓了一跳,虽然有江逐流的命令,却个个畏缩着,不敢上前。 “我们喝了雄黄酒,毒蛇不敢咬我们。不要怕!”张保也从另一方向往这边奔了过来。 可是太迟了,就众衙役一犹豫的工夫,两条小蛇就尾巴击地,弹向空中,飞跃十多步远才落了下来,甫一落地,尾巴又是用力一击,身子有迅速飞向空中,几个起落之间,小蛇已经跃出江逐流的院门,等江逐流和张保追了过去,哪里还有两条小蛇的踪影。 哎!江逐流一掌重重地击再院门上,竟然让这两个狡猾的小东西跑了!对江逐流来说,这可是最糟糕的结果了。这两个毒蛇生性狡诈又不惧寒冷,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跑过来袭击他们。江逐流纵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地提防这两个小东西的伏击吧? “你们这些猪头,干什么吃的?连两条小蛇都不敢抓!那你们还当什么公差啊?不如回家搂老婆睡去!”张保怒声呵斥着一众衙役。 “张县尉,算了,弟兄们也是一时大意。”江逐流出言劝慰张保。平心而论,阳县衙门这些衙役平日里表现还是不错的,在抓捕人犯时表现都很勇猛。他们面对两条小蛇心生怯意江逐流也能理解,毕竟和江洋大盗比起来,这两条冬日里还能奔走如飞的怪蛇显然更让人恐惧。 县衙外传来更夫的打更声,已经是四更时分。江逐流见时间不早,就命张保和衙役们回去休息,又派一人护送樊轩回家。 冬儿留在那厢照顾崔筝,江逐流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个问题深深地困扰着他:这两条小蛇究竟是什么来历呢? 第一百零六章 蚂蚁,又见蚂蚁 久居阳,从他们刚才的话语中来看,显然阳本地从来没有出产过毒蛇,更别说冬日还能活动的毒蛇。 江逐流只能得出一个结论,方才在他院子中出现的这两条小蛇显然是被别人有意放入他家中,目的是想致江逐流于死地。 那么放蛇的人会是谁呢?方家两兄弟显然不可能,他们目前有求于江逐流,还指望江逐流在案件判决的时候能偏帮他们,现在官司尚未宣判,他们自然不会向江逐流下毒手。 想到这里,放蛇之人已经昭然若揭了,除了兴国寺那帮和尚或者太后党人,江逐流再也想不到别人了。江逐流到阳时间有限,除了兴国寺的和尚以及宪司副使黄章,还没有得罪过别人。一定是江逐流坚持不放手狄青的案子,激怒了他们,他们才放出毒蛇,想让江逐流死于毒蛇之口。只是他们没有想到,关键时候竟然有人挺身而出护着江逐流,他们更没有想到,江逐流一介书生,竟然会医治蛇毒。 怎么办?狄青的案子自己还要不要审?江逐流又一次思索起了这个问题。张震离去后这些天内,江逐流一直都在思考着这个让烦恼无比的问题。不查这个案子,北宋很可能就失去未来的一代军神,查这个案子,他本人、甚至还有冬儿,都可能招到某种伤害。江逐流在心中几经权衡,其实已经非常倾向于放弃狄青这个案子,他目前之所以还没有主动向上移交狄青的案子,是因为江逐流出于利益最大化的考量,他想等宪司衙门再一次找上门来,他再顺水推舟做这个人情。没有想到,江逐流没有等到宪司衙门再次来人,反而等到了两条致命的毒蛇! 江逐流处事原则向来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现在太后党人竟然用这么激烈的手段来对付自己,还想让他放弃狄青这个案子,那是休想!江逐流下了决心,无论遇到多么大阻力、化上多么大的代价,他也一定要把狄青的案子查个水落石出,揪出隐藏的幕后的真凶,让那帮愚蠢的太后党人得到应有的报应! “人施于我身的,我必十倍的施还于人!” 江逐流就在这个念头中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江逐流醒来天已经近午。他连忙起来奔向崔筝的房间,看看崔筝伤势恢复的如何。 推开房门,江母和冬儿都围坐在崔筝床前,崔筝却病恹恹地半躺在床上,脸色十分苍白。 看到江逐流进来,崔筝苍白的脸色上忽然飘起一朵红云,她侧了个身,面朝墙壁闭眼假寐。 “娘,冬儿,崔筝妹子怎么样了?” “官人,我刚服侍崔姐姐喝过汤药,崔姐姐感觉尚好。”冬儿回答道。 江母却在那里沉声骂道:“舟儿,你做下的好事!身为兄长连义妹都照顾不好,反而让义妹替你阻挡毒蛇,你还算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吗?” 说着江母举起拐杖作势要打江逐流。 江逐流不敢分辩,乖乖地在垂手立在江母面前,等候着他的拐杖。 “娘!冬儿也有错,您要打就打冬儿,不要责罚官人!”冬儿连忙挡在江逐流身前。 “义母,您就别责骂义兄了。是筝儿不好,筝儿不听义兄的劝阻,硬上冲上前阻挡毒蛇。”崔筝无法再假寐下去,连忙转过身强撑起身体来阻拦江母。 “乖筝儿,你快躺下,莫要弄坏身子!” 江母见崔筝挣扎着要起来,顾不得责打江逐流,连忙去扶崔筝。 “崔姐姐,你不要乱动啊!” 冬儿也上去从侧面抱住崔筝。 江逐流也在旁边关切道:“崔筝妹子,你身子虚弱,要好生静养才是。” 崔筝见江母放过江逐流,这才听话地半依在床头。 江逐流对江母道:“娘,您老别生气,等舟儿处理完手边的事情一定回来领取娘的责罚。” 江母冷哼一声,不理睬江逐流,却慈爱地抚摸着崔筝的额头。 江逐流干笑两下,道:“娘、崔筝妹子、冬儿,你们这两天一定勤喝雄黄酒,千万不要疏忽。我先到衙门里去。” 江逐流回到房间内洗漱一下,喝上几杯雄黄酒,这才来到前衙思补堂。 郭松和张保见到江逐流,就跟了过来。 “县丞大人,昨晚上的毒蛇究竟是怎么回事?县丞大人心中可有计较?”见张保在后面把门掩上后,郭松压低声音问道。 “呵呵,小小爬虫而已,有什么大惊小 弟打起精神,每天都要喝上几杯雄黄酒,不要着了小爬虫的道。” 张保在旁边道:“县丞大人,那两条小蛇会不会是蛇妖?冬日里竟然还能活动自如。” “张大哥,哪里有那么多神怪妖魔?”江逐流摆手道:“不过是略微反常一点的小蛇而已!据我所知,就有一种蛇可以生活在极北之地,不惧寒冷。” 江逐流这话倒也不是胡说八道,他曾在蛇族馆内见过文字介绍,说在北极圈生活着一种叫极北>).两条小蛇说不定就是类似于极北>. “县丞大人见闻广博,属下自愧不如。”张保惭愧地拱手道。 郭松却道:“县丞大人,那极北之地的毒蛇,怎么会跑到中原腹地呢?会不会是有人特意带进来,意图对县丞大人不利?” 江逐流笑道:“暂且不用管它。我们只要做好防范措施就行。郭大哥,除了多备一些雄黄酒外,还要去让樊圣手调配一些应急蛇药。一旦有个意外,我们也不至于措手不及。” 交代完毕,江逐流就让郭松和张保各自忙去,不要再为他的安危担心。遣走郭松和张保二人后,江逐流就马上到架阁库把已经封存起来的狄青杀人案卷宗重新翻了出来,这次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放弃这个案子了。 卷宗、验尸报告、证人证言、一百一十三个僧人的口供笔录、一座赤金佛像、还有杀人凶器——那把锋利的匕首,这些东西都一一摊开,放在宽大的书案上面。江逐流背着手,眼睛死死地盯着这些东西,绕着书案踱着小圈。他知道,兴国寺杀人案的答案就在这些东西上面,只是他一时寻找不到而已。 在哪里?在哪里?我要找的答案究竟是在哪里呢?江逐流踱着步苦苦思索。 他一想到一点东西,就立刻停下来,扑到书案上急速翻开卷宗,翻到他刚才所想的地方,仔细看了看,然后沮丧地摇了摇头,显然他考虑的不对,这不是他要寻找的东西。于是江逐流就放下案卷继续思索。 过了不久,他脑海中又有一点灵光,就马上扑到书案上,抱起僧人的口供笔录仔细对照,然后又沮丧地摇了摇头,显然又考虑错了。 就这样,江逐流不知道转了多少圈,地上的青砖地都快被他踩出一条小径,书案上的所有东西都不知道被他翻看了多少次。 答案啊,谜底啊,你们究竟再哪里呢? 江逐流再一次拿起那把锋利的匕首,走到思补堂门口,借助门外明亮的阳光仔细观看,匕首依旧锋利明亮,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夺目的寒光。匕首手柄上黑布缠绕的细密解释,手握上去一点都不会感觉发滑。这样的匕首握在手中,端是一把上好的杀人利器。 江逐流一边把玩着匕首,一边想象着初秋那个大风之夜,一个面目模糊的人手持着这把匕首,潜入了心观禅师的禅室,抓着心观禅师的衣领,照心观禅师的心脏狠狠地刺下去,一刀致命! 凶手究竟是谁?他们为什么要杀心观禅师?匕首啊匕首,你能告诉我吗? 忽然,江逐流目光落在匕首手柄黑布的缝隙上,里面似乎夹了一个细小的东西。这是什么呢?江逐流来到阳光下,用拇指上的指甲小心地将这个微小的东西从黑布的缝隙中拨了出来,原来是一只干瘪的蚂蚁尸体。 怎么会有蚂蚁?江逐流心中一紧,难道说心观禅师之死与蚂蚁有关?难道心观禅师不是死于匕首,而是死于蚂蚁之口? 江逐流把这只蚂蚁尸体小心地收在手中,再次仔细检查匕首手柄上的黑布,可是却再也没有发现蚂蚁。 江逐流低头望着蚂蚁的尸体沉思了一会儿,忽然抬头大声喝道:“来人,给我传仵作冯六!” 衙役应声而去找仵作冯六,江逐流则回到书案前,用张白纸小心地把那只蚂蚁尸体包裹起来,然后再次察看验尸报告和证人证言以及当日他亲手记录的兴国寺一百一十三位僧人的口供笔录。 江逐流心中有一种强烈地感觉,他一定是忽略了什么!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地脚步声:“禀告县丞大人,仵作冯六带到。” 江逐流放下卷宗,高喝一声:“传他进来!” 第一百零七章 天降横财 仵作冯六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长袍是缀了几块补丁,一头灰发下是一张整洁却干瘪的脸,双手干干净净的,指甲修剪的短而整齐。可是无论他整个人看起来如何干净整洁,都遮盖不了他身上向外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尸体气味。 “仵作冯六参见县丞大人!” 冯六佝偻着身子向江逐流拜了一拜。 “免礼!”江逐流指着书案前的凳子说道:“冯六,你且坐下。” 冯六诚惶诚恐地用半拉屁股坐在凳子上,一双眼睛紧张地盯着地面。在北宋,仵作属于贱民行业,身份连寻常老百姓都比不上,不意今日却受到县丞江大人如此优待,竟然赏了一个座位给他。 “冯六,我来问你,兴国寺杀人案可是由你检验的尸体?”江逐流能感觉到冯六的紧张,所以语调尽量放得柔和一些。 “禀县丞大人,确是小人。” 江逐流拿起桌上的匕首说道:“这把匕首是否也是由你检验?” 冯六忙从凳子上站起来,接过江逐流那把匕首,放在眼前端详了一下,然后点头说道:“县丞大人,这把匕首确实是小人检验。” “当日发现匕首时是怎么样一个情形,你再与本县叙说一遍。” 冯六想了一下,抬头说道:“县丞大人,当日小人正和县尉大人在心观禅师禅室内检验心观禅师的尸体,忽然有僧人来报,在寺内发现了一把匕首,县尉大人立刻带领小人赶了过去,果然看见兴国寺二道内门的大门后的地面上有一把匕首。县尉大人命小人拿着匕首去和心观禅师尸体上的伤口做比对。小人经过比对后发现,这把匕首形状和心观禅师伤口处的形状完全相同,因此就断定这把匕首确为杀人凶器。” 江逐流轻轻摇了摇头道:“冯六,本县不是让你说这些,本县是让你说当日发现匕首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样一个情形。” “当时是什么样的情形?”冯六低声重复着江逐流的问话,皱眉苦苦思索起来。 过了半晌,他抬头对江逐流说道:“县丞大人,当日看到匕首的时候,它就躺在地上,匕首上沾染有一些泥土,拿起匕首后,匕首下面的地面上有一个微微潮湿的匕首形状的印记。匕首手柄上爬了很多蚂蚁。” “蚂蚁?”江逐流心中一喜,果然是蚂蚁!他压着内心的喜悦问道:“你确定当时匕首上有很多蚂蚁吗?你不会记错吧?” “对,县丞大人,当时匕首手柄上是很多蚂蚁,小人不会记错。当时县尉大人也在场,县丞大人如果不相信,可以把县尉大人请过来询问。”冯六肯定地说道。 江逐流拍了一下桌子,不悦地说道:“既然如此,为何方才你讲这些东西你都没有在验尸报告中提到?连匕首上有蚂蚁都没有写上?” 冯六浑身一颤,连忙跪倒在地说道:“禀告县丞大人,小人以往检验尸体和凶器的时候都是检验尸体上的伤痕和凶器的形状是否吻合,凶器上是否残留有血迹,如此等等,从来没有听哪位知县老爷要求小人记录凶器上有没有蚂蚁之说。所以,小人就疏忽了这一点,万望县丞大人饶恕小人的罪过!” “好了,冯六,你起来吧。下次再检验尸体和凶器的时候,记录一定要再仔细一点,把所有的细节都记录下来,不要遗漏。也许破案的关键就在这一点小细节上面呢!”江逐流和颜悦色地说道。 “是,县丞大人,小人下次一定长了记性,把所有的细节涓滴不漏的记录下来。”冯六从地上爬起来,战战兢兢地说道。 “冯六,本县再来问你,当日你看到匕首的时候,只有匕首的手柄上爬有蚂蚁?匕首锋刃上没有蚂蚁吗?”江逐流柔声问道。 “县丞大人,匕首锋刃上沾染了许多泥土,没有蚂蚁,蚂蚁都集中在匕首的手柄上呢!”冯六肯定地说道。 “好,冯六,你这就去找县尉张大人,把你方才说的这些再和县尉张大人核实一下,确无错误之后,就把这些记录下来,你和张县尉都签上名字,然后让张县尉送到本县这里来。” “是,县丞大人,小人这就去!” 冯六躬身退出思补堂去。 江逐流则又低头沉思起来。 蚂蚁,匕首手柄上爬满了蚂蚁,这说明了什么呢? 他一边沉思,一边反复查看着匕首的手柄,猛然间,他脑海里闪现一个念头,难道说是如此吗? 张保拿着刚补好的记录匆匆从外面进来。 “县丞大人,你方才交代的补录属下这边已经做好了。” 江逐流接过来仔仔细细地看了一边,见无什么差错,这才把刚补好的记录夹进兴国寺杀人案的卷宗中去。 “张大哥,我这里有一件事情托付给你,你务必找人悄悄去办理,千万不要惊动任何人。” 江逐流把张保交代身边,低声地交代起 “是,县丞大人,属下一定做到!”张保躬身说道。 “呵呵,张大哥,能不能破得兴国寺杀人案,就看你的了!” 江逐流笑了着拍了拍张保的肩膀,让他速速去办,不得延误。 ********************************** 三天后,阳县各交通要道又一次贴满了告示,告示上说,阳县丞江逐流决定于六日后在阳县马道口公开审理方家两位公子分夺家产一案,希望阳县父老乡亲到时候去现场督看江县丞断案。 这个消息立刻如长了翅膀一般,飞遍了整个阳大地。阳县顿时沸腾起来,江逐流**天要公开审理案子了!**天要公开审理案子了!而且还是最阳县有史以来最难审断的案子。 这方家两位公子的官司前后让多少知县和县丞折戟沉沙,这次**天出马究竟如何呢?阳县的老百姓中也有不同的两种说法。 一种说法认为,**天上任一个多月来,亲手断了多少棘手难缠的案子,这些案子断得那叫个干净漂亮,让任何人都无话可说,因此,方大公子和方二公子之间的案子纵使再难缠再棘手,也不可能难住**天,**天一定会解开这个死结,让方大公子和方二公子心服口服,无话可说。 另一种说法则认为,江逐流虽然号称**天,但是他断的案子和官司都是没有什么背景的,他向众人展示的只是他的天资聪颖、智力超群而已。现在方大公子和方二公子这个争夺家产的官司却和以前江逐流处理的二三百宗官司都不一样。方大公子和方二公子身后都有庞大的实力,任何一个人伸出胳膊来都比江县丞的大腿粗,江县丞纵使再聪明,纵使他这个清官能断得了难缠的家务事,但是他又如何能斗得过方家两位公子身后的雄厚势力呢?所以很可能的结果就是,即使江县丞把方大公子和方二公子的官司断得让众人心服口服,但是方家两位公子却死活不服,最后江县丞也会和他的十数位前任一样,丢掉乌纱帽狼狈的离开阳。 在阳县,支持这两种说法的人数量不相上下,正好是五五开。于是乎阳县就热闹起来了,一时间阳民间这两种说法展开了激烈的碰撞,支持两种不同的说法的人从小声讨论到大声争吵甚至发展到动手殴斗,场面那个混乱,让人瞠目结舌。 江逐流坐在县衙内一日就要接到几起这样的纠纷官司,出现这样的结果真让江逐流哭笑不得。哪里听闻过这样的事情啊?两方为了争论父母官能不能审清一桩官司而打起来,然后又告到父母官这里。而且这样的官司还不单单是一起,一日竟然接到数起。江逐流不堪其扰,最后不得不又在县衙门口贴出告示,凡是因为对县丞大人几日后审断方家两位公子的官司的看法不同而发生的纠纷衙门一律不予受理,若是原告被告坚持要告,则各打五十大板,先行收押入阳县南牢,等县丞大人审理过方家两位公子的官司后再另行处理。 此告示一出,此类纠纷果然减少了很多,就是发生纠纷也是私下就处理了,主要是那些不看好江逐流的人主动偃旗息鼓,他们害怕万一闹到县衙门,县丞大人把他们关押到南牢,县丞大人的乌纱帽一丢,谁人过来审问他们的官司?如果阳县又如前两年一样几年没有主官派遣下来,那么他们不是要在南牢呆上几年之久吗?不划算!太不划算了! +盘,接受六日后县丞江逐流对方家两位公子官司的下注,其中又以阳县最大的赌场金玉满堂开的赌盘最大。若赌徒投注赌江逐流不能顺利断清方家两位公子的官司,不能让方大公子和方二公子心服口服,赌盘是三十赔一,既赌徒下三十吊铜钱,如果江逐流不能断清方家两位公子的官司,不能让方大公子和方二公子心服口服,就能从金玉满堂赢得一吊铜钱;若赌徒下注赌江逐流能顺利断清方家两位公子的官司,让方二公子、方大公子心服口服,赌盘则是一赔二十五,既下一吊铜钱,赌徒能赢二十五吊铜钱。 金玉满堂的赔率一出,阳全县上下又是一阵哗然。那些小老百姓就算了,他们只能勉强顾住吃喝,哪里有什么闲钱去下注。那些富家子弟和职业赌徒则不同,他们要么是为寻求刺激,要么就是以赌博为生,此时见金玉满堂开出赌盘,又如何能放过呢?他们纷纷下注赌江逐流无法顺利断得方家两位公子的官司。 为什么?金玉满堂开出来的赌盘还会有错吗?猪都知道不能看好县丞江逐流呢! +逐流无法度过这一难关。即使那些强烈支持**天的人内心深处也发生了动摇。因为他们在和对手争辩的时候,对手只要轻轻说 你们看好**天,就快去金玉满堂下注啊。这一句i的无话可说。 当然,也有一些**天的狂热支持者到金玉满堂下注,但是数量极少。金玉满堂的这边受理的赌注几乎是一边倒地认为江逐流无法顺利断清方家两位公子的官司。 这下金玉满堂的老板金七可就坐不住了,他连连提高看好江逐流的赌博盘口,可是还是无法扭转这种颓势,最后无奈之下,金七咬牙挂出了一赔一百的天价盘口。只要县丞江逐流能断清方家两位公子的案子,赌徒下注一吊铜钱,金玉满堂赔上一百吊铜钱。这可是金玉满堂有史以来开设的最高盘口。 果然,这一天价盘口挂出之后,两方盘口不均衡的情况逐渐有了改观。虽然赌徒们不相信县丞江逐流会在审理方家两位公子的家产官司中让方大公子和方二公子心服口服,可是下一吊赔一百吊的天价盘口无论如何都值得尝试一下,万一江逐流能解决掉方家两位麻烦公子,下注的赌徒不就发达了吗? 富贵险中求!不敢赌,那还叫赌徒吗? 江逐流这边也听属下来报,金玉满堂竟然挂出了这样盘口,衙役们问江逐流道,需要不需要他们过去把金玉满堂赌场给封了?江逐流笑着摆手道,任他们去吧。 属下们走后,江逐流偷笑起来,没有想到,上天又送给他一个发财的机会,真是人走运了,想不发达都难啊。 于是江逐流把崔一虎偷偷叫过来,问他想不想发一笔大财。崔一虎当然想发财了,日日笙歌、旦旦而伐,开销巨大,妹妹崔筝又对他的花销把得很紧,所以他虽然贵为洛阳首富崔家的公子,却时常为钱财发愁。现在,江逐流问他想不想发大财,崔一虎想都没有想得回答道:“想!江兄弟,直娘贼地想!” 江逐流就告诉崔一虎,金玉满堂对他审理方家两位公子的官司开出了赌盘,如果崔一虎敢博一把,一定会赚到金玉满堂破产。 崔一虎心中对江逐流有种盲目相信,从他认识江逐流以来,还没有看到江逐流有什么事情办不到呢。他对江逐流说道,他想办法从妹妹崔筝手里套出钱来,至于什么时候下注,则听从江逐流的只会。 一赔十的时候,江逐流没有理睬。 一赔二十的时候江逐流依旧没有理睬。 转眼间赔率涨到一陪三十,江逐流还不理睬,崔一虎可就坐不住了,他也是赌场老手,何曾看过如此高的赌博盘口啊? 江逐流却笑着说道,不要心急,金玉满堂的盘口还会继续涨呢。 不出江逐流所料,两日后,金玉满堂的老板金七果然坐不住了,他开出了一赔一百的天价赌博盘口。 江逐流这才让崔一虎想办法去崔筝手中套五百吊铜钱,到金玉满堂下注去。为什么是五百吊呢?因为江逐流让郭松估算过,金玉满堂的全部身家不过四万吊,加上这次赌博盘口的收入,应该有五万吊出头的身家,这五百吊的下注正好把金七全部身家赢过来,把他洗成白板。 崔一虎嘿嘿笑道,若是在往日,还真不好从妹妹崔筝手中套来这么一大笔钱财。幸亏妹妹这两日行动不便,在床上养伤,暂时委托崔一虎看管钱财,他正好可以从中调出五百吊铜钱。 ***************************************** 金七愁眉苦脸地坐在金玉满堂内,这次赌博盘口他计算有误。本来看对阵双方势均力敌,看好江逐流和看衰江逐流的人俱呈五五之数,他开出盘口出来正好有的赚。可是盘口开出来之后,那些口口声声说着**天如何如何的人纷纷倒戈,都把赌注下到江逐流无法审清方家两位公子的官司盘口上来。甚至连阳县衙门内不少公差也纷纷下注,赌县丞大人要栽跟头。 金七见势不妙,连连提高看好江逐流的盘口,即使如此,投看好江逐流盘口的人也极少,按照目前的形势算下来,这场官司结束,金七差不多要赔上四百吊铜钱。 四百吊啊!金七想想都肉疼。 忽然,赌场的掌柜过来禀告:“东家,外面来一个白胖子,他下五百吊铜钱的赌注,赌县丞江逐流能断清方家两位公子的官司。东家,你说这赌注我们接还是不接?” “接!为什么不接?”金七高兴地跳了起来。哪里来的白胖子啊?简直是俺的亲爹,你这五百吊铜钱送过来,这赌局结束后俺金七非但不会赔钱,还会赚上一百吊铜钱呢! “东家,真的要接啊?”赌场掌柜小心翼翼地提醒金七,“那如果我们赌场输了,要赔对方五万吊铜钱呢!” “嘿嘿,你怎么老糊涂了?”金七冷笑道:“你认为,这场赌局我们金玉满堂会输吗? 第一百零八章 弦上箭 京畿道,帅司衙门,两旁军卒林立,戒备森严。 一马飞奔而至。 一黑衣人翻身下马,向上来阻拦的军卒亮了一下腰牌,军卒立刻闪开。 黑衣人把扔到军卒手中,口中喝道:“替我拴马。”旋即快步奔入安抚使衙门。 帅司衙门内,一高大身影背门而立。 “毕大人,阳县丞江舟贴出告示,六日后公审方魁公子的案子。”黑衣人单膝跪地低头禀告道。 “哦?本使知道。”高大身影并不转身,只是轻声问道:“那方魁又怎么说?” “毕大人,方魁公子志在必胜。他恳请大人到公审那天前往阳县压阵。如果大人能提前给阳县丞江逐流一封手书,则是再好不过了。” 高大身影怒哼一声道:“那江舟区区一个八品县丞,用得着本使修书于他吗?你拿着安抚使衙门的腰牌去见他便是。你就告诉江舟,本使六日后要亲临阳,观看他审理方魁的官司,让他好自为之!” “遵命!属下这就过去!” 黑衣人退了出去。 高大身影这才转过身来,好一个威武的中年汉子。此人正是京畿道安抚使毕常,曾是天雄知军陈尧咨的下属。 毕常手指轻叩桌面,口中自语道:“官司马上就要开审了。怎么陈公还没有书信过来?” ************************************************ 京畿道水运码头,只见汴渠中一小船借着西北风势顺流而下,箭一般向码头冲来,眼见要撞上码头,忽然一根长竹伸了出来,在码头地石阶上轻轻一点,船势顿时缓了下来,象一片树叶一般轻飘飘地靠上码头。 船头上立有一灰衣人。不待小船系上缆绳,便从船头跃上码头的石阶,飞一般向码头东侧的漕司衙门奔去。 转运使田方安身材臃肿、脑袋痴肥,身上的官袍仿佛是比他身材小了两号,硬被套上去一般。方才那灰衣人就恭恭敬敬地站在他身前。 “六日后当着全县百姓的面公审?这个江舟,倒是敢想点子!”田方安油光满面的脸上的笑容颇令人玩味。 “你回去转告方磊。说本使六日后必到。”田方安对灰衣人道:“让方磊不必担心。” “是!属下一定转告。”灰衣人答道:“田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田方安沉思一下,从书案上拿起一张名刺递给灰衣人道:“你拿着本使的名刺去见阳县丞江舟,说本使很关心方磊地官司,希望他好生审理,勿要让本使失望。” “是!田大人,属下这就去办!” 灰衣人走后,田方安拿起书案上的一封信沉思起来。这封信乃宰相丁谓手书,上面只有四个字:天子门生。 “丁相究竟是打什么哑谜呢?真是让人费解?” 田方安用手摸着痴肥的下巴,再费力地猜测着丁谓的心思。 *************************************** 京畿道宪司衙门,一獐头鼠目之人身着提点刑狱使官服。昂首倨坐在正堂之上,他身旁。司法参军柴观正恭恭敬敬地陪坐在一旁。 这獐头鼠目之官员正是京畿道提点刑狱副使黄章,瞧他的长相倒也人如其名。 “嘿嘿。”黄章嗓子里发出一阵母鸡打鸣的笑声,道,“那江舟莫非是疯了?竟然要当众公审方家两兄弟地官司,这岂不是一点回旋余地都不留给漕司衙门和帅司衙门吗?” 柴观在旁边赔笑道:“是呀!黄大人正好坐山观虎斗。看看是毕常安抚使和田方安转运使哪个道行更高深一点。” 黄章点头奸笑道:“如此绝佳地机会本使怎么能错过?柴观,你去准备准备,六日后我们也要赶赴阳县,督看江舟公审方魁、方磊两兄弟的官司。” ********************************* 张震前往天雄军已经十八天了,却还没有回转。这让江逐流内心十分焦急,可是表面上还得装出一副稳如泰山的模样。整个阳县衙门都看着他呢。他不能乱,他一旦露出一丝慌乱的迹象,这方家两位公子争夺家产的案子就不用审理了。 江逐流叹了口气,张震这老头子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了?行程这么会延误这么长时间呢?两日后,方家两位公子的官司就要公审了,他究竟该怎么办呢? 对于方魁和方磊的官司,江逐流心中虽然已经有计较,但是毕竟不是万全之策,最保险的办法则是师父张震拿到陈尧咨的手书,可是现在,再把希望寄托在师父张震身上显然不太现实了。 江逐流看着面前书案上一块京畿道安抚司衙门的腰牌和一张京畿道转运使田方安地名刺陷入了沉思。最后他一拍书案,看来还得从这两样东西上下功夫,让方魁和方磊再往套子里钻上一钻,这样即使师父张震没有回来,他也不用担心了。 想到这里,江逐流让人把张保叫了过来。 “张大哥,待会儿你私下里找一个信得过的兄弟,让他换上便服,悄悄地到方磊府上去见方磊二公子,说本县找他有要事相商,请到衙门里来一趟。对了,让方磊最好换一下衣服,不要穿地那么惹眼。” 张保点头领命而去。 一个半时辰后,方磊一身普通百姓的装束悄悄地出现在思补堂内。 “方二公子,你可算来了!”江逐流一见方磊就大倒苦水,“你可知道,本县这几日所受地压力之大。” 方磊诧异道:“县丞大人,你身为阳县的父母官,谁人敢给你压力?” “嘿,方二公子,你就莫要调笑我这小小的县丞了!”江逐流苦笑道:“你与令兄打了六年多的官司,难道还不了解令兄本后的势力么?” 江逐流说着,把安抚使衙门的腰牌递给了方磊。 方磊接过腰牌一看,冷笑道: 还是不死心,竟然又动用了帅司的力量。” 他把腰牌塞给江逐流,斜眼问道:“县丞大人,那你是怎么样的打算?不会让方磊使了近千吊的铜钱,你又打退堂鼓了吧?” 江逐流苦笑道:“不打退堂鼓又怎么办?安抚使毕常毕大人可不是我这个区区的八品县丞能扛得起的。” 江逐流正了正衣冠,躬身对方磊拜了下去,“方二公子,本县这次对不住你了。你和令兄方大公子势力雄厚,哪一方都不是我江逐流能得罪得起的,所以你们的官司我不打算审了。明日江某就挂冠而去,不再担任这个窝囊的县丞了。” “什么?”方磊一下子急了,“县丞大人,你怎么能临阵而逃呢?且不说方磊花费那近前吊的冤枉铜钱,方磊这边已经请了转运使田方安大人过来为方磊助威,你这一走,让方磊如何向田大人交代?” “方二公子的老泰山和田大人交好,田大人自然不会因为这区区小事和方二公子动气。”江逐流拱手说道:“江舟真的对不住了,方二公子!” “对不住?”方磊冷笑起来,“三胜六平两负,阳县多少人在笑话方磊。方磊实指望大人这次出手替方磊挽回面子,那曾想到县丞大人竟然会撒手而去。江县丞,你就不怕你这一去得罪了方磊么?” 江逐流哭丧着脸说道:“方二公子。江舟何曾愿意得罪方二公子啊,可是不得罪方二公子就要得罪方大公子,江舟根基浅薄,你和令兄我谁都得罪不起,所以只好两方都不得罪,我不审理你们地官司了,我辞官不做总可以了吧?” 方磊哂笑道:“江县丞,你的如意算盘打得倒好。你可曾想过。你的所谓两方都不得罪实际上却是两方都得罪,与其这样,不如你只得罪一方来的好一些。” 江逐流一下子愣在那里,过了半天才喃喃说道:“两方都不得罪实际上是两方都得罪?” “当然!”方磊含笑看着江逐流,“县丞大人只能选择一方,这样还能捞一些好处。” 江逐流沉思半天。这才咬牙道:“既然如此,本县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对!这才是男儿本色!”方磊伸着拇指赞道。 “不过,方二公子,本县可不可以给你打个商量?”江逐流刚挺直的腰杆又塌下去了。 “什么商量?”方磊道:“县丞大人你且讲来。” 江逐流沉吟道:“方二公子,你也知道,令兄背后势力庞大,本县实在不敢过分得罪,因此你和令兄分家产么,本县只能在保证平分的基础上,让方二公子比令兄稍微占一些便宜。” “这个啊?无妨!”方磊含笑道:“方磊只求占得上风即可。我先前不是说过吗。只要是比家兄多,哪怕是多分上一只茶杯。方磊也心满意足。” “方二公子如此通情达理,体谅本县。本县就放心了。”江逐流拱手答谢,然后又有点不放心地说道:“不过,方二公子,万一两日后本县这样分了,你又觉得占的上风不够多怎么办?到时候我可是既得罪了令兄,也得罪了你啊。” “怎么会呢?”方磊摇头道:“县丞大人,方磊是那样的人么?” 江逐流道:“方二公子本来不是那样地人。但是我怕公审的当天,方二公子见了令兄情绪激动。一旦发生言语的冲突,吵闹的失去了理智。那么方二公子可能就会把今日之话抛到九霄云外了。所谓为求稳妥起见,本县希望方二公子能够给本县立个字据,表示只要对令兄多一点东西,就服从本县的判决。否则,本县也不去费心费力地去做那等出力不讨好的事情,明日就选择挂冠而去好了。” “哎,县丞大人何须挂冠?”方磊笑道:“方磊给你写这个字据便是。” “那,本县再次谢过方二公子。” 江逐流躬身拜谢,然后提起笔刷刷地写下方才地话语,让方磊签名画押。 方磊看了看,正是方才所说的意思,就提起笔龙飞凤舞地签上名字。 “方二公子,你就安心回去吧,两日后本县一定让方二公子满意!”江逐流亲热地拍了拍方磊的肩膀,又小心地嘱咐道:“待会儿你出去的时候还走侧门,小心不要让人看到。” 方磊含笑拱手道:“方磊省得。拜托县丞大人了。” 送走方磊之后,江逐流又让张保派人把方魁请到县衙,又表演了一下要挂冠而去的老把戏。 方魁已经下了血本,花了一千二百多吊铜钱,如何能放江逐流离去,最后方魁虽然成功说服江逐流留下审理官司,但是也立下了字据。由于前面的官司中,方魁以三胜六平两负领先,这次的官司倒也没有过分的强求要占很大的上风,能比方磊多出一点器物方魁也就心满意足了。 送走方魁后,张保这边正要休息,那边江逐流又把他请了过来。 “张大哥,你还不能休息,我这边还有事情要交给你办理呢!”江逐流含笑道。他知道张保这几日按照他的吩咐暗中查访兴国寺地案子累坏了,但是现在正是关键时期,张保再累江逐流还得指靠着他。 “县丞大人尽管吩咐。”张保强打精神说道。 “呵呵,张大哥,熬过这两日就好了。”江逐流为张保打气,然后低声交代道:“你明日带几个衙役,拿着几把铁锨……” 张保虽然不明白江逐流如此交代的用意,还是领命去办了。 张保走后,江逐流又把郭松请了过来。 “郭大哥,明日你带人到马道口地空地上搭建两个大帐,其中一个里面要架设几个大火盆,准备好干柴,我后日要用。”江逐流吩咐道。 “县丞大人,属下明日一定办好!”郭松也领命而去。 安排好这一切,江逐流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现在他已经是弦上之箭,就等着击发出去了。 第一百零九章加一百一十章 马道口乃是一废弃的校场,巨大而又空旷,正是公审方家兄弟家产官司的最佳场所。 这日,阳县万人空巷,家家户户扶老携幼倾巢而出,赶赴马道口,争相目睹**天如何审结方家两位公子的糊涂官司。 江逐流将冬儿新为他赶制出的八品县丞官袍穿在身上,看起来果然光鲜许多。他笃定地坐在县衙门,恭候着京畿道安抚使毕常、转运使田方安两位上司的大驾。 师父张震昨日终于及时赶回,带回了天雄知军陈尧咨的亲笔书信,此时这封书信就放在江逐流怀里,只是江逐流知道,他今日已经用不上这封书信了。 眼看天已经近午,可是毕常大人、田方安大人还没有出现。江逐流心下就有点焦躁,官司本来定为巳时开审,现在马上就要到午时,怎么两位上司还不过来? 江逐流决定不能再这样无休止地等下去。无论毕常和田方安今日来与不来,方大公子和方二公子的官司今日必须做个了断! “张县尉!”江逐流喝了一声,“命衙役开道,随本县前往马道口。” 张保这边正要遵命。忽然听门外衙役来报:“禀告县丞大人、县尉大人,京畿道转运使田方安大人、安抚使毕常大人驾到。” 终于来了! 江逐流带着张保和郭松以及一干衙役,抢步出了县衙,躬身迎接两位上司。 “阳县丞江舟率主簿郭松、县尉张保等阳县众恭迎毕安抚使、田转运使两位大人大驾!” 江逐流率阳县众吏一躬到地。 “呵呵,快快起身!” 毕常和田方安携手而至,两个人看起来亲热无比,一点没有想象中地剑拔弩张的样子。他们二人一同上前搀扶起江逐流,口中俱是对江逐流嘘寒问暖。好一副淳淳长者的风范。 “巳时已过,下官恭请两位大人到马道口,督看江舟审案!” 江逐流顾不得客气,开门见山的说道。 毕常和田方安对望一眼,心道这个江舟好不客气,现在已经是午时。好歹也得侍候我们用过午饭再审官司不迟啊。 两人本已经早就到了阳县境,偏偏谁也不肯失这个面子,先一步抵达阳县衙,就在路上耗来耗去,后来看时光确实不早,两人无奈,只好携手一同前来,这个谁都不必失去面子。只是他们没有想到,这一耗竟然也把午饭时间给耽误进去,而这个江舟却也不解风情。不知道两位上司一早赶路,到现在还饿着肚子。 毕常和田方安苦笑一声。两个抚摸一下饥肠辘辘的肚子,跟在江逐流后面前往马道口。 +后面压阵,阳县丞江逐流亲自引路,毕常和田方安看起来威风八面,如果他们不是饥肠辘辘的话,心情一定会相当愉快。 刚走了几步,忽然前面衙役来报:“县丞大人,提点刑狱副使黄章大人驾到。” 江逐流一愣,怎么黄章也过来了?莫非他提前得到什么风声? 毕常和田方安面上微笑如常。心中却骂道,这个黄章。又跑过来看笑话来了!可是两人却毫无办法,谁让这次官司是他们两家争斗呢。两人俱想,下次一定要寻回这个面子,用什么官司把黄章也绕进去,让他们也去看看黄章的笑话。 江逐流赶到前面,远远看见一群宪司捕快簇拥着一獐头鼠目之官员。江逐流低声问身后的张保道:“那官员可是提点刑狱副使黄章?” 张保忙道:“正是黄章大人。” 江逐流虽然不是以貌取人之辈,但是见了黄章地模样也不由得心中暗笑。幸亏这提点刑狱副使大人身穿官袍,若是黄大人换上便服,被一众宪司捕快这么一围,知道的说这是捕快在护卫提点刑狱副使大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捕快在抓捕罪犯呢。就黄章这模样,随便从阳南牢里拉出一个犯人换上官府也比他更象提点刑狱副使。 “阳县丞江舟率县尉张保、主簿郭松恭迎提点刑狱副使黄章大人大驾。” “呵呵,江县丞不必客气。” 黄章脸上微笑,却并没有上前搀扶江逐流,就那样大刺刺地受了江逐流一众人的大礼。 “本使虽然第一次见到江县丞,可是却久闻江县丞的大名了!”黄章笑道:“本使治下司法参军柴观柴大人就对江县丞的风范仰慕不已。” 江逐流心道这宪司副使黄章不但人长得獐头鼠目,内心也这么小肚鸡肠。好!且让你先春风得意! “黄大人谬赞了,下官可当不起柴观大人地如此评价。”江逐流站直身子,不卑不昂地说道:“转运使田方安大人和安抚使毕常大人也在恭候黄大人大驾呢。” “呵呵,本使这就前去拜见两位大人。”黄章奸笑一声,随江逐流去见田方安和毕常。虽然三者互不统属,但是黄章毕竟是提点刑狱副使,比起转运使田方安和安抚使毕常低了半格。 三位上使见面又是一阵亲热。然后随江逐流一并赶往马道口校场,督看江逐流审案。 马道口校场的点将台上,矗立着一大一小两个帐篷。其中小帐篷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只在帐篷的顶部开了一个小小天窗。四名衙役腰挂钢刀,立在小帐篷的四角,禁止闲杂人等靠近。 大帐篷里摆了三张公案,一张在前,两张并列在后。 江逐流在前面引路,请毕常、田方安和黄章三位大人来到大帐篷。他指着后面的两张公案说道:“毕大人、田大人、黄大人,你们三位大人就委屈一下,挤在这两张公案后吧。下官事先没有得到黄大人要来阳县的消息,所以少准备了一张公案。” 黄章心道,我过来看热闹,能让你们提前知道吗?口中却说道:“江县丞不必客气。那两张公案请毕大人和田大人落座便是。至于本使,江县丞给安排一张椅子足矣。” 毕常和田方安又向黄章谦让了一番,见他不肯在公案后落座,也就不再强求。毕常和田方安在公案后落座,衙役搬来一张椅子,黄章就坐在公案的一侧 三人都坐定后,毕常这才开口向江逐流问道:“江县丞,方才看到外面还有一小帐篷,不知道是做何之用啊?” 田方安和黄章也对外面的小帐篷颇感兴趣,他们紧盯着江逐流,看他如何回答。 “呵呵,三位大人,那顶小帐篷另有他用,不用理会。”江逐流拱手说道:“三位大人,请恕江舟无礼,时候不早,下官这就要开审方魁、方磊二位公子的案子。” “江县丞,你一定要好好审理这桩官司啊!”田方安语重心长地叮嘱道:“勿要让本使失望。” 毕常也接言道:“县丞大人,这官司的孰轻孰重你可一定要拿捏好,事关朝廷法度,万万不可儿戏!” 黄章看毕常和田方安两人语带双关地打着机锋,心中奸笑,真不枉俺老黄起了个大早来看这个热闹,值啊!这热闹下次若有,也绝对不能错过。 “江县丞,你一定要好好揣摩毕、田两位大人的意思。”黄章幸灾乐祸地笑道:“本使今日很想看看,能令柴观参军仰慕的江县丞究竟是何等模样的风范呢!” 江逐流淡淡一笑,拱手道:“不劳黄大人挂牵。” 江逐流转身来到前面的公案前坐定,拿起惊堂木拍道:“张县尉听令,速放阳百姓进来,本县要当众公审!” 张保走出帐篷。冲远处一挥手,衙役们立刻闪开,在外面等候多时地阳百姓顿时象潮水一般涌进校场,把点将台围了个水泄不通。 江逐流命张保把大帐篷撤去一半,将整个公案暴露在外面,可以让外面的百姓把帐篷内看得清清楚楚。 江逐流走出帐篷,站在点将台的前端,拱手向四周高声喝道:“诸位父老。请安静一下,听本县说上几句话。” 沸腾嘈杂的校场立刻安静下来,所有的百姓都闭上嘴巴,听着这年轻的江县丞将会说一些什么东西。 “江舟今日多谢诸位父老肯赏脸赏光来观看江舟审理方家两位公子争夺家产的案子。”江逐流抱拳道:“江舟到阳县就任县丞一职到今日为止,正好是两月之期。这两个月内,江舟将阳县绝大部分陈年积案都审理完毕。托众位父老的福。江舟审结地案子中间还没有出现过原告被告不服判决之事。” “今日江舟公审方家兄弟争夺家产的官司,也就是想请诸位父老为江舟做一个见证。假如江舟断得公平合理,就请诸位父老为江舟助威几声。若是江舟徇私枉法,断得不公,诸位父老可以尽情唾骂江舟,不用给江舟留什么面子。” “只是江舟在这里有一个小小的要求。江舟恳请诸位父老,在江舟没有最后宣布案子审结之前,希望诸位父老能保持安静,不要影响江舟审案。” “江舟在这里问诸位父老一声,你们能做到吗?” “能!”校场内一片呼声。 “好!”江舟拱手向四周答谢:“江舟在这里先行谢过诸位父老了!” 帐篷内。毕常、黄章、田方安三人面面相觑,他们还从没有见过哪位官员如此嚣张过。竟然敢向众百姓担保,他审理的案子要让众人心服口服。这是什么人?即使狄仁杰再世恐怕也不敢这样夸下海口吧? 江逐流回到公案前。向三位大人告了一个罪,然后入公案后落座,手持惊堂木拍了一下,口中喝道:“宣方魁、方磊上堂!” 本来应该说宣原告某某、被告某某上堂,可是这桩官司中方魁和方磊都是原告也都是被告,江逐流干脆就省略了前面,直接说宣某某上堂。 方磊和方魁早已经随衙役守候在帐篷后面,这时听江逐流宣他们上堂。便跟随着衙役从帐篷后绕出来,来到江逐流的公案前面。 “方魁见过县丞大人。”“方磊就过县丞大人。” “两位公子。免礼!” 江逐流拿出卷宗,铺到公案之上,然后抬头说道:“方魁、方磊,你们二人的官司从天圣二年打起,到现在已经是天圣八年了。前后历时六年,阳县换了十一人主官,轮到本县,已经是阳县第十二任主官了。” 方魁和方磊一边听江逐流说话,一边用眼睛往向江逐流身后他们各自地靠山转运使田方安和安抚使毕常。 江逐流继续说道:“由此可知你们两兄弟这家产官司的复杂难断之一斑。所以今日本县来审理你们两位公子的官司,可能也须费一些周折,不到最后审结,两位公子切莫着急。” “方魁、方磊,本县方才的话你们可曾听明白吗?” “禀县丞大人,大人方才的话语我兄弟两人俱听明白!” “呵呵,那就好!”江逐流一笑,然后道:“你们的官司难就难在一个是长子,一个是嫡出,两个人谁为大谁为尊,在大宋律例中并无明确之规制。所以要想较个高下,首先要把家产平分为两份,然后本县再做下一步计较。” “什么?平分?”方魁就首先嚷嚷道:“我是长子,理所多得,凭什么平分家产?” “哼!”方磊冷笑道:“嫡出为尊,家产本来就该我多分上一些。” 安抚使毕常和转运使田方安俱都阴沉着脸,一句话都不说。 黄章却心中暗笑,我以为你江逐流有多大道行呢,原来也不过如此。这样的旧车辙别人早就走过了,行不通的! “好好好!”江逐流伸出双手往下笑道:“方大公子、方二公子,你们先莫着急。这平分家产只是第一步,却不是本县的最终判决,希望两位公子能心平气和地听从本县的安排。” 方魁和方磊望向江逐流,俱都从江逐流地笑容中得到某种神秘的暗示。是啊,江县丞已经事先和我通过气,有过商量,我何须如此着急?先等等看,看他最后如何分配便是。 “好,我就听从县丞大人地,不知道这家产如此平分法?”方磊拱手道。 “县丞大人,方魁也听你的,你说吧,先怎么一个平分?”方魁也道。 江逐流笑着翻出以前地卷宗,说道:“本县这里有六位前任为你二人平分过家产,不知道你们二人可否从中选出一个平分办法呢?” 方磊摇头道:“县丞大人,前面的办法时日久远,最近的都是三年前的办法了。这三年来方家财产有所增减,前面的办法自然行不通了。” 方魁也道:“还是 大人为我们重新分过为妙。” 江逐流沉吟道:“既然如此,也罢!本县就先为你们定个规制出来。” 说着江逐流站起来转身向身后毕、田、黄三位上司拱手道:“三位大人,也请你们和阳的众百姓为下官做个见证,看下官如此分法是否真的做到公平。” 三人摆手道:“江县丞你且分来。” 田、黄、毕三人心中俱道,无论你怎么分,我们都先挑一挑刺,说你分的不平均,先杀你个下马威,让你第一步就卡在这里,看你如何再往第二步第三步进行。 三人都打定主意,静待江逐流为方魁、方磊两兄弟分来。 江逐流却不着急,又来到点将台前,拱手向台下说道:“诸位父老,江舟这里先为方魁、方磊两兄弟平均分配家产,若是江舟为他们想的这个分家产的办法不好,或者是在场诸位谁有更好更妙的平分家产的办法……” 说道这里,江逐流摘掉头顶的八品官帽托在手中,向台下说道:“那江舟这顶乌纱帽就当场拿下,即使朝廷不罢江舟的官职,江舟也无颜再见阳父老。” 台下顿时想起一片嗡嗡之声,阳这些百姓何曾见过这么一个场面啊。县丞大人敢如此向众人担保,莫非真的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是老百姓真真正正地青天么? 江逐流回到公案后。撩袍坐下,淡淡一笑,对方魁说道:“方魁,你是方家的长子,这家产就由你做主分配……” 方魁闻言狂喜,趾高气扬地望着方磊,脸上的表情不可一世。 安抚使毕常四方的国字脸上也露出难得的微笑,心道还是毕某的面子大。这安抚使衙门的腰牌一出,果然管用。 转运使田方安面色阴沉如水,双眼却喷射出怒火,紧紧盯着江逐流的后背,似乎不把上面烧出两个窟窿绝不甘休。 提点刑狱副使黄章却脸上挂着高深莫测地微笑,一会儿望望这个。一会儿望望那个,心情愉快之极。 方磊强压着心中的愠怒,高声喝道:“县丞大人,且慢,方磊绝不同意!” 方魁却大声说道:“为什么不同意?县丞大人英明神武,这样的分配在情理之中。俺方魁完全赞同。” 江逐流好整以暇地说道:“方二公子稍安勿躁,本县还没有说完呢。” 方磊强压着怒火,心道看你这狗官怎么说,若让小爷不满意,有你的好看! 江逐流微笑着说道:“本县第一步平分的方案乃是方魁是长子。所以家产就由方魁做主分配。但是方磊是嫡出,所以分成两份之后究竟要哪一份则有方磊先挑!” 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整个马道口校场聚集了数万百姓。却没有一个人再发出声音,人人都琢磨着阳县丞江逐流这个绝妙的分法。 方魁是长子负责分配家产。方磊是嫡出首先挑选家产。这样一来,方魁在分配地时候一定会尽量分得公平,如若不然,方磊先挑的时候一定会首先挑选那较多的一份家产,如此下来,方魁就吃亏了,因此方魁在分的时候,一定要非常非常小心。非常非常公平才是。 大帐之内,安抚使毕常、转运使田方安、提点刑狱副使黄章俱都目瞪口呆。江逐流这样的分配办法,纵使有心挑刺,却无从挑起。因为他们就算想破脑袋,也实在找不出比江逐流这个办法更妙的平均分配的办法了。此刻他们再望向江逐流,就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有点神秘莫测起来了,这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又如何能想出如此绝妙的平分办法呢? 江逐流很满意现场的效果,他当然知道这个办法一说出来现场会有什么样地反应。因为他这个办法是从现代带回古代去的。 在中国传统上,更注重地是道德上的教育,所以才有孔融让梨这一说。三个梨放在哪里,孔融知道尊老爱幼,自己挑选最小地吃,看似非常完美的结局,实则不然。不可能人人都是圣人,不可能人人都象孔融一样有那么高尚的情操。 而江逐流这个分配办法则是从西方传过来的。因为相对于东方更注重道德来讲,西方世界更注重规则的制定。他们首先要制定一个完美的规则,在这个规则下,无论是道德完美的圣人还是贪婪无度的奸商,都会得到同样公平地结果,谁都不可能占到便宜,谁也不会吃亏。 方魁方才的狂喜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来县丞大人并不是对他高看一眼。可是对于县丞大人这个分配办法,他实在也说不什么,确实是巧妙,如果单就公平来讲,确实是无可挑剔。好在他需要地不是公平,他需要的只是要压上方魁一头。不过县丞大人方才也说了,这只是平分家产的第一步。 方磊心中的怨气也烟消云散。同样是文人,他不得不说,县丞江逐流这个分配办法确实是再公平不过了,巧妙得让他无话可说。不过,他需要的也不是公平,他需要的是胜过方魁,这方案对他再公平又有什么用呢?好在江逐流说了,这只是第一步,他第一步能想出如此绝妙的平分家产的办法,那么方磊绝对有信心相信,江逐流在接下来的步骤中,一定会有更妙的办法让他胜过方魁一头。江逐流既然承诺他了,方磊相信他一定能够做到。 现在方魁可有点为难了,方家的家产太庞大了,分起来不是那么容易的,即使他有心分得公平,仓促之间又怎么能分好呢? “县丞大人,能否给方魁一点时间呢?”方魁苦着脸说道:“家父留下的家产过于庞大纷杂,分起来确实不太容易。” 江逐流笑着从卷宗中拿出一份清单说道:“方大公子,这是你们方家以前的财产清单,这两年多来应该有所变化,你看着增减便是。当然,这么庞大的家产分起来是需要点时间,本县就给你三个时辰吧。这里还有前几任阳知县、县丞为你们方家做的平分家产的方案,你可以拿过去参考一下。本县和几位大人就在这里等候你的分配。” 方魁上前从江逐流手中接过这些材料,江逐流在帐篷最里面为他准备了一张桌子,方魁就到桌子上思索如何分配家产才不会让方磊占到便宜去了。 江逐流又对方磊道:“方二公子,你也到一旁去看着令兄如何分配家产,这样令兄的分配办法一出来,你就可以立即选上一份家产。 县好为你们进行下一步的审断,勿要耽误时间。” 方磊拱手谢了一谢,也跟着方魁到帐篷里面去了。 下面数万百姓则愣在那里,心想难道我们就要在这里干等上三个时辰吗? 转运使田方安、安抚使毕常和提点刑狱使黄章俱是饥肠辘辘,他们心想,县丞江逐流是不是趁这三个时辰的空闲时间请他们三人前去午宴呢? 心中这样想,江逐流果然过来了。三人心中俱是喜悦,嗯,看来阳县丞江舟也并不是一味的榆木脑袋,他还是考虑到我等三位上司尚未进用午饭。 江逐流过来拱手道:“三位大人……” 田方安晃着痴肥的脑袋抢着说道:“江县丞不必询问我等的意见了,你随便安排一幽静之处让我等吃顿便饭就好。实在是饿煞本使了。” 江逐流尴尬地一笑道:“三位大人,你们若是饥饿,我让郭主簿带三位大人吃饭便是,我这里还要公开审理一桩命案?” 一听此言,田、毕、黄三人反应各异。 田方安脸色一红,心道这个江逐流,实在不是识抬举。 毕常见田方安丢面子,心下自然欢喜异常。 黄章却是心中一震,暗道不好。据他所知,阳县只有一桩命案,那就是兴国寺心观禅师之死。江逐流既然公开敢公开审理。莫非他弄到什么证据不成? 毕常大笑道:“好,江县丞只管审来,我等就在旁观看便是。” 能驳田方安地面子,毕常自然是求之不得。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失去的六年 张保等人早在一旁准备好了此时听到江逐流的命令立即过来把非争按到在地。非争想挣扎奈何脖子后面架了两把钢刀所以只能任由张保将他反剪双手捆个结结实实。 “县丞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非争大声嚷嚷道:“你放着杀害心观禅师的凶手不抓反而来残害我这个无辜的出家人你你会遭到报应的。” 江逐流冷笑着看非争表演却不说话。 非争又冲田方安、毕常和黄章高声叫道:“三位大人贫僧冤枉贫僧冤枉啊!你们一定要还贫僧一个公道啊!” 黄章跨前两步沉声说道:“江县丞你这是作甚?今日你的所作所为太荒唐了今天你不须给本使一个交代。” 江逐流笑着说道:“黄大人稍安勿躁下官马上就会给大人一个交代的。保管令大人满意。” 田方安和毕常心中暗笑饶你黄章奸滑似鬼碰到江逐流恐怕也要只能吃亏了。他们二人虽然到现在仍弄不懂江逐流是怎么判断出非争和尚是杀害心观禅师的凶手但是他们知道江逐流一定是有十分的把握。因为江逐流刚才表现的那一套太神奇了。那些蚂蚁证人竟然象听了什么指挥一般不约而同地聚集到非争和尚面前地匕上面。 张保等人捆好非争和尚之后。又把他拖到椅子上再用几道绳子绕过他的身子把他和椅子捆在一起。 江逐流一挥手狄青身后的两个衙役立刻收起架在狄青脖子上钢刀。 江逐流向狄青拱手道:“狄壮士你受苦了。你且站立在一旁看本官还你一个公道。” 狄青眼中充满了疑惑他实在是想不明白江逐流如何就凭一群蚂蚁就判断出他不是杀害心观禅师的凶手。又判断出非争和尚是杀害心观禅师的凶手。 江逐流弯下身子捡起非争和尚面前的匕来到非争和尚面前指着匕手柄上的蚂蚁说道:“非争和尚你可认得这匕之上乃是何物?” 非争和尚额头上青筋暴起他怒声道:“这小东西是蚂蚁。贫僧当然认得。” 江逐流呵呵一笑道:“非争和尚你万万不会想到你杀害心观禅师的手段那么隐秘最后却败在这蚂蚁这小东西上面吧?本县告诉你正是这小小地蚂蚁告诉本官你就是杀害心观禅师的凶手!” 点将台下数万百姓鸦雀无声他们已经知道方才生的变故他们此刻和田方安、毕常一样心中充满了好奇。这县丞大人究竟是凭什么从蚂蚁身上断定非争和尚是兴国寺命案的杀人凶手呢? “县丞大人你胡言乱语。死后会下阿鼻地狱受拔舌之苦!”非争和尚怒言道。 江逐流摇头叹道:“非争和尚。胡言乱语的是你。所以下阿鼻地狱受拔舌之苦的是你非争和尚而非我江某人。” 见非争和尚还要说话江逐流伸手阻拦道:“非争和尚本县今日不把你杀害心观禅师地经过说出来谅你也不会心服。我现在就把这个过程说出来你且听听。看本县说的对与不对!” 非争和尚闭口不言。 江逐流背着手道:“五个月前的某一天夜里狂风大作。正是杀人越货的最佳天气。恰逢军卒狄青错过宿头到兴国寺来借宿。狄青却万万没有想到他来兴国寺借宿正好给非争和尚你一个嫁祸于人的机会。” 非争和尚冷哼一声表示不屑。 江逐流没有理会非争和尚继续说道:“当夜非争和尚手持着一把手柄上缠着防滑黑布的匕潜入心观禅师的禅室把心观禅师杀害。顺便又拿起了心观禅师的赤金佛像准备嫁祸于狄青。” “非争和尚离开心观禅师的禅室经过二道内门时忽然间想到如果拿着满是血迹的匕到嫁祸狄青反而惹人怀疑所以你非争和尚就到二道内门附近地放生池把匕上的血迹洗去。可是你经过二道内门地时候却不小心把匕遗落在二道内门附近。这个等你回到禅房之后才觉。可是你却不敢再去寻找匕因为天色太黑你实在想不起匕究竟是丢在何处另外你也怕寻找匕的时候被人觉。” “第二人其他僧人现心观禅师被害你就趁机起哄说是留宿在兴国寺地狄青是凶手。当大家去抓狄青扭送见官的时候你又趁乱把怀里的赤金佛像放狄青留宿的床下然后装作刚现的样子跟其他僧人一起返回狄青的房间从床下找出这尊赤金佛像。从而为狄青杀害心观禅师找到一个作案理由。” 说道这里江逐流停下微笑着看着非争和尚开口问道:“非争和尚本县以上说的可曾正确?” 非争和尚冷笑道:“县丞大人你自说自话一派胡言没有证据你爱怎么说都行!” “呵呵”江逐流淡淡一笑道“非争和尚本官这就为你讲出证据让你心服口服。” 江逐流拿着那把手柄上爬满蚂蚁的匕说道:“非争和尚本县前面已经说过这小小地蚂蚁就是证据正是这小小的蚂蚁告诉本县你是杀害心观禅师地凶手。” 非争和尚讥笑地看着江逐流一副懒得理你的模样。 江逐流放下匕来到非争和尚面前轻声问道:“非争和尚你可有消渴之症?” 非争和尚身躯一震惊疑不定地看着江逐流口中却道:“贫僧是有消渴之症兴国寺众位师兄弟都知道这有何稀奇。” 江逐流摇头道:“唉非争和尚你的罪行就败露在这消渴之症上。” 非争和尚双眼圆睁紧盯着江逐流。 黄章、田方安、毕常也都盯着江逐流看他接下来怎么说。 点将台下面数万百姓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他们也知道案件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江逐流道:“本县向杏林名医樊轩请教过。凡是消渴之症的人不但尿液甜连身上的汗液也甜……” 江逐流这话半真半假。古 的消渴症就是现在所说的糖尿病江逐流的父亲就是病亡故的自然对糖尿病的了解甚多。他知道糖尿病人不但是尿液含糖分多身上的汗液也含有同样多的糖分。这中间的道理他不用向樊轩请教也能知道他之所以请教樊轩只不过是一个唬人的幌子而已。论起消渴症来杏林名医樊轩之话的分量自然是比他这个县丞大人重得多。 “非争和尚心观禅师遇害之日正是夏末气温正高。加之凶手杀人时心中紧张手掌中就分泌了大量的汗液。而那行凶的匕上面又有黑布缠绕手柄以防滑于是汗液就浸透了黑布。” “而那把匕被现时匕的手柄上爬满了蚂蚁。关于这一点仵作冯六、县尉张保已经兴国寺的两名现匕的僧人都可以证明。” “匕的手柄上爬满了蚂蚁这说明什么呢?这说明手柄的黑布上浸润的汗液中一定含有大量糖分。” 非争和尚终于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江逐流微笑着看着非争和尚继续说道:“本县经过调查又询问过为兴国寺僧人看过病的郎中所有人都证明兴国寺内只有你非争和尚患有消渴之症。” “所以本县就把你拘来和狄青一同关在这帐篷之内又给你们两人一人一把手柄上缠绕有黑布地匕。架上四个火盆。让帐篷内的温度和盛夏相若让你们二人大量分泌汗液。然后你们二人的汗液就把匕的手柄浸润透。” 非争和尚身子逐渐瘫软。 黄章面色也越难看。田方安和毕常两个却饶有兴趣地盯着江逐流心中俱都暗自道小阳县丞果然是个人才如果能拉拢到我方阵营里来岂不是我方又添一员虎将? “本县同时令县尉张保率人在野外寻找一蚂蚁巢穴将它从地下整个挖上来装入木箱子之中抬入帐篷内。” 江逐流侃侃而谈。“当蚂蚁巢穴中木头箱子移到帐篷中时受到帐篷内温暖的气温影响巢穴中正在冬眠的蚂蚁就逐渐复苏过来。这些小东西冬眠了三个多月此时正是饥渴难忍于是都爬出巢穴寻找食物。” “当蚂蚁爬到地毯上经过狄青面前的匕时毫无动静。经过你面前的匕时却因为嗅到你面前匕手柄上地甜味的时候就纷纷地爬了上去吮吸其中的糖分。它们却不知道正是它们这个小小动作告诉了本县你非争和尚就是杀害心观禅师的凶手!” 非争和尚满头大汗浑身瘫软若非是捆在椅子上。恐怕早已经瘫倒在地了。 “你你。你一派胡言!”非争和尚仍自强辩。 江逐流拍了拍手张保立刻送过一只纸袋子。江逐流小心翼翼地把那个纸袋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把匕。 “非争和尚你仔细看好了这可是当日你杀害心观禅师的凶器!” 江逐流用手提着匕锋刃在非争和尚面前晃了几晃然后把这把匕放在大土块之上。不一会儿工夫这把匕的手柄上也爬满蚂蚁。 江逐流提起这把匕让非争和尚观看口中喝道:“非争和尚如今事实俱在。你还妄图狡辩吗?” 非争和尚面如死灰他喃喃道:“贫僧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会栽在蚂蚁这小东西上。早知如此贫僧应该把匕地手柄也洗刷干净这样你就不会抓到任何把柄了。” 江逐流冷笑道:“这个还是留待你到佛祖面前忏悔吧。下辈子如果你还要杀人就千万不要再犯这愚蠢的错误!” 说罢江逐流一挥手道:“来人把杀人凶犯非争押入南牢等候本县进一步处治!” 立刻过来两个衙役如狼似虎地抓住非争和尚的胳膊把他拖出帐篷押向南牢。 台下的数万百姓自觉地为他们闪出一条通道这些百姓望向江逐流的眼神中充满了崇拜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天!” 于是马道口全校场的百姓都齐声呼喊道:“**天!**天!**天!” 江逐流迈步来到狄青面前躬身道:“狄壮士你的案子已经审理完结。这五个月来让你受委屈了。你现在已经清清白白可以离去了。“ 狄青看着江逐流清澈的双眼中含着泪水。这五个月来无论在牢房内受到什么虐待、受到什么委屈他都没有掉过一滴泪现在案情大白他平反昭雪狄青却禁不住热泪盈眶。 他弯腰扶起江逐流随即又一躬到地对江逐流拜道:“青天大人狄青一介军卒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感谢大人的大恩大德。青天大人能还狄青清白让阎王殿前少一条冤魂实乃是狄青的再生父母以后青天大人若有事能用到狄青狄青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呵呵狄壮士言重了!”江逐流笑道:“还你清白地乃大宋律例非江舟也!狄壮士含冤昭雪实乃是可喜可贺狄壮士还是快快离去向家人报平安去吧!” 狄青又是深深一躬道:“狄青再次谢过大人恩德。狄青这就离去不敢打扰大人公务!”说罢狄青跃下点将台起身离去。 台下数万百姓依旧为狄青让开一条道路口中仍是欢呼“**天”不停! 江逐流来到点将台前拱手向台下众百姓道:“诸位父老江舟不过侥幸破了兴国寺心观禅师被杀一案这青天两个字万万是当不起了请诸位父老莫要折煞江舟。” 台下百姓丝毫不理会江逐流的话依旧是“青天、青天”地呼喊个不停。 田方安和毕常此时心情和来时大不相同原来本想江逐流不过是个小小地阳县丞却没有想到江逐流断起案来竟然是这么匪夷所思简直有神鬼莫测之功夺天地造化之理。就拿兴国寺的案子来说落他们两人手里谁也不可能凭借匕手柄上地蚂蚁就推测出非争和尚是杀死心观禅师的凶手。 想到这里两个人心中俱都一寒。江逐流接下来还要审断方磊和方魁两位公子的官司他会怎么断呢? 章知道兴国寺的案子大势已去。他毕竟是见过大风▋|章知道兴国寺的案子大势已去。他毕竟是见过大风▋|章知道兴国寺的案子大势已去。他毕竟是见过大风▋|章知道兴国寺的案子大势已去。他毕竟是见过大风▋|章知道兴国寺的案子大势已去。他毕竟是见过大风▋|章知道兴国寺的案子大势已去。他毕竟是见过大风▋情调整极快。他心道既然田方安、毕常都看了我的笑话了那么一会儿我且在烈火上浇上几勺油让江逐流把火也烧向他们两人! —————— 第一百一十一章 江逐流这边请田、毕、黄三位大人回到大帐篷然后江逐流冲后面做了个手势张保这边又指挥衙役用蒙皮把小帐篷搭了起来。众人皆迷惑不解这兴国寺的案子都审结了还把小帐篷搭起来作甚? 郭松也看到了手势悄悄地从点将台侧跳了下去沿着校场边沿向外走去。在场的阳百姓多数都认得郭松所以自觉从边沿给他让出一条道路。 到大帐篷内方魁还没有把家产分好。江逐流也不去着急让衙役送上来一壶热茶请田方安、毕常、黄章三位大人喝茶闲聊等候方魁做出家产分配方案。 田方安、毕常、黄章三个人本来就饥肠辘辘此事被热茶水一涮肠子更勾引起腹中饥火。毕常和黄章虽然饥饿倒也勉强能忍受得住可怜那转运使田方安虽然长得肥头大耳偏就他耐不得饥饿此时肠子被热茶一冲顿时就有点头晕眼花了。 “江县丞你可否上前催促一下方魁让他快上一点?”田方安抹了一下头上地虚汗。对江逐流道:“分家而已又不是大姑娘生孩子有那么难吗?” 江逐流还没有说话毕常那边却接话道:“田大人此言差矣!若是方魁不用心琢磨如何把家产分配停当那方磊占先挑之利方魁岂不是吃亏?” 黄章见田、毕两人斗了起来心中窝火之意稍去。他悠闲地端起茶杯。小口地喝着热茶一双老鼠眼东瞅西瞟好不惬意。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们二人方才看我的笑话现在该俺老黄看你们的笑话了。 江逐流在一旁插言道:“田大人、毕大人、黄大人。我看方魁、方磊兄弟这分家之事还需要一点时间要不由张县尉带领三位大人前去用饭下官在这里等候方魁、方磊两兄弟的第一步分家结果然后下官把他们的官司了结后再去招呼三位大人?” 田方安肚子咕咕直叫却抢先摇头道:“江县丞本使暂且不用斋饭就让张县尉陪毕、黄两位大人去用酒筵吧。” 方磊这官司到了关键时刻我怎么能离去呢?若是我离去的时候让方磊吃了亏。岂不是坍了丁相的面子?田方安心中做如是之想。 毕常心中所想和田方安并无什么不同他心道田方安都抗得住。我毕某人就顶不吗?我和黄章去用酒筵这方魁的官司该怎么判。江逐流还不是就看你田方安一个人地脸色了吗? “呵呵江县丞还是让黄大人去用酒饭吧。本使就在这里陪田大人观看江县丞你把方魁、方磊的官司审结好了!” 黄章心中冷笑道饿一会儿肚子怕什么?在这里观看你们两家狗咬狗的笑话也权当冲销饥火了。 “既然毕大人、田大人都不去用饭本使也在这里陪着好了。江县丞不必多礼你自管审理你的官司!” 毕常和田方安心中恼怒。知道黄章是宁可挨饿也要看他们两家的笑话。这个黄章真真是个小人! 喝了两壶茶水。那边方魁走了过来对江逐流拱手道:“县丞大人方魁已经把家产分成两份请县丞大人过目。” 然后方魁递给江逐流两份清单上面分别列着每一份应该得到的财产。 江逐流点了点头随手翻看了一下清单然后对跟过来地方磊说道:“方二公子令兄已经把家产分成两份你现在看看究竟选哪一份?” 方磊从江逐流手中接过两份财产清单心下却做了难。方魁分家产不易他选家产却更难。方磊心中暗骂这个方魁看着五大三粗猪头猪脑的分起家产来去如此细致。 这两份家产清单各有各的好处各有各的优点让方磊很难取舍。他想要这一份偏又念着另一份的好;若是选另一份这一份中又有东西让他割舍不下。这这这可如何是好呢? 江逐流笑眯眯地一点也不心急他对身后的衙役吩咐道:“来人给方二公子上一杯茶。” 有衙役连忙捧上一杯热茶递到方磊手中。 江逐流对方磊说道:“方二公子你还是到方才的桌子旁边坐下一边喝茶一边仔细斟酌究竟应该选哪一份才好。切莫因为心急选错了呢!” 方磊果然听话端着茶杯眼睛盯着财产清单愁眉苦脸地到帐篷后的桌子旁斟酌去了。 江逐流又让衙役给方魁端上一杯热茶让方魁在一旁歇息等方磊挑选家产。 这一等又是大半个时辰。 田方安连喝了几壶热茶到帐篷后面更衣数次方磊却还没有最后拿定主意。有几次田方安明明都看到方磊拿着财产清单站起来了可是方磊只走出一两步又返回桌子旁坐了下来显然这两份家产分配地十分刁钻即使精明如方磊也不好挑选。 毕常心中对方魁却是非常满意。这方魁别人都说他粗鄙无礼有勇无谋可是俺毕某人看他这次分配家产就分得不错嘛。看来这方魁也是粗中有细之人也不枉俺毕某人起个大早从京畿道赶过来支持他一回! 黄章等着看好戏可是好戏偏偏就不上演。他方才在心里咒骂方魁是个猪头三现在又开始咒骂方磊猪头四。这方家两位公子简直是一对猪兄猪弟也不知道帝党和丁党如何看中这两个宝贝来着。 可是随着时间再往后推移田、毕、黄三人都有点顶不住了。他们身为京畿道大员何曾挨过这样的饥饿啊。 黄章心中摇头道这笑话不看也罢。俺老黄先去吃饭回头听别人讲来也同样是笑话。 想到这里黄章站起身来对毕常和田方安拱手道:“毕大人、田大人你们二位在这里等候吧小弟从早上到现在粒米未进实在是顶受不住。请恕 能陪你们了先去用斋饭是了。” 说着也不待田方安、毕常两人回礼黄章揉着肚子匆匆而去口中还自语道:“醉仙楼的全羊宴味道鲜美上次黄某来的匆忙这一次俺定要大快朵颐!” 田方安和毕常肚子里的馋虫顿时被黄章这句自语给勾引出来了!两人心中俱道黄章这直娘贼兀实可恶!去醉仙楼吃全羊宴吃就吃呗还要念念有词不是成心给我等过不去嘛? 田方安和毕常两人对望一眼俱都从对方眼睛中看出饿火。两个人欲想跟随黄章一同前去偏这方家两公子的官司已经审理到这个地步了他们这一去岂不半途而废?可是若要不去这腹内的饥火能把五脏六腑都烧化了这这可如何是好? 田方安端起茶杯又咽了口茶水。这茶水一进肚子田方安就后悔这哪里是什么茶水啊?这简直是沸油啊。腹内的饥火被这茶水一浇简直就是火上浇油差点没把田方安烧昏过去。 “江县丞大人”田方安吞了一口唾沫招手叫道:“本使和你打个商量你看看方磊这官司能否押后一些待本使前去用过斋饭之后再审不迟。” 毕常连忙接口道:“是啊县丞大人本使看就把方魁的官司押后便是。” 江逐流却抱拳道:“毕大人、田大人。下官对不起两位大人了。你看外面校场上数万百姓还在等候这场官司地结果呢。下官此时宣布押后再审如何面对阳这数万父老?不如毕大人、田大人你们二人先去用饭。下官审理完此案再去陪两位大人。” 田方安看看毕常毕常看看田方安两个人心中俱想为了方家两兄弟分家产这如此小事其他人都躲在后面看笑话却让他们二人饿得死去活来的在这里陪审。值得吗? 就在此时那方磊终于选定了一份家产向帐篷前面走了过来。 江逐流看见又悄悄地做了个手势。 守候在帐篷外的张保又向旁边一个衙役竖起了拇指。那个衙役立刻举着一把红旗在空中摇动起来。 帐篷内方磊走到江逐流的面前。拱手说道:“县丞大人方磊已经挑选好家产。” 方磊把一份家产清单交回到江逐流手中道:“方磊选另一份家产这份家产请县丞大人处置。” 江逐流接过家产清单招手把方魁叫过来:“方魁令弟选了一份家产这一份就留给你了。你可有什么意见?” 方魁拿着家产清单口中说道:“县丞大人你不是说这平分家产只是我们兄弟官司的第一步吗?那第二步呢?” 江逐流微微一笑。却不说话。 方磊也欲开口问。正在此时忽然间听到校场之外锣鼓喧天。江逐流连忙道:“且不忙待本县看看生了什么事情。” 校场下的百姓也等得百无聊赖。虽然说**天方才断兴国寺的官司断得漂亮。让方魁、方磊两兄弟平分家产的法子也着实巧妙可是这毕竟不是方家兄弟官司地最后结果啊。众人都等的人困马乏也有路远的百姓开始退场离去。可就在此时校场外震耳欲聋的锣鼓声又把众百姓的兴趣提了上来。 江逐流来到点将台前毕常和田方安也跟了出来这一刻好奇心还是战胜了饥饿感。 从点将台望下去只见一支队伍浩浩荡荡地开了进了校场。有近千人之多。队伍前面一百多人在敲锣打鼓在这些锣鼓手后面。队伍又分成左右两列每一列前头都举着一个巨大的横幅。 毕常和田方安看着那巨大横幅上面地字不由得微微一惊咦怎么会有这么多百姓如此感谢方家兄弟? 原来左边的横幅上面写着:黄河灾民感谢方磊公子施粥之恩;右边的横幅上写着:黄河灾民不忘方魁公子送饭之德。 在两个巨大的横幅后面还有无数小横幅上面写着什么再世菩萨、救难罗汉之类的话语。 方魁和方磊两人也跟了出来俱都看到眼前这奇异的场景一时间两人都呆在当场。他们兄弟二人在阳县一贯是横着走路之辈惧怕他们的百姓多了去了但是感谢他们的百姓从来没有。虽然这次为黄河灾民施舍粥饭也不是他们兄弟的本意但是最后出现这样的场面却是让他们兄弟二人始料未及。两兄弟是百感交集不知道如何是好。 江逐流退了两步拱手向方魁、方磊二人说道:“恭喜二位公子啊!能在阳百姓中有如此口碑非但是你方家地荣耀也是我们阳全县上下的荣耀。本县要让你们兄弟二人地善举上达天听。明日本县就写奏本上奏朝廷请皇上下旨表彰你们两兄弟。” 方魁、方磊两人面色通红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田方安和毕常两人心中很不是滋味。他们在京畿道为官十多年也没有见一个百姓送过什么万民伞这方家两个二世祖只是施舍了几日粥饭就赢得了数千百姓如此赞誉。 心中虽然如此做想田方安和毕常还是走过来夸赞方魁、方磊两兄弟年少有为善者仁心。 田方安、毕常两人是方磊方魁两兄弟靠山他们私下里也拜见过两位大人每次都被骂得狗血喷头何曾这样被当面夸赞过啊。一时间两人心中都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似乎脚已经挨不着地面了。 校场内地众百姓不由自主地为黄河灾民让出一条道路这近千黄河灾民且歌且舞地来到点将台前然后横向分成左右排了开来。 锣鼓声忽然间停歇下来一时间只有大小横幅在北风中猎猎作响的声音。 众人都纳闷不知道这黄河灾民要做什么。 却见两个白长者双手捧着一条红色的绸缎从灾民后面走出来到最前排。 “请问方魁公子、方磊公子可在此地?” 两位白长者躬身问道。 方魁和方磊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两个白长者要做什么。他们两人偷眼望着田方安和毕常在点将台上毕、田二人官职最大又是他们各自的后台方 公子自然不好擅自行动。 江逐流笑着跨前一步说道:“两位老人家方魁、方磊两位公子俱在此地不知道两位老人家找他们有什么事情?” 两位白长者齐声回答:“我们乃黄河灾民为感谢方魁、方磊两位公子救我灾民万余名性命的大恩大德特来向两位方公子道谢。” 江逐流点点头道:“原来如此。两位老人家请上台来。” 江逐流一挥手立刻有两名衙役跑下点将台把两位白长者搀扶上台。 江逐流对方魁、方磊两人道:“两位老人家找你们兄弟你们还不上前答话?” 方魁、方磊踌躇了一下这才走上前去彬彬有礼地说道:“两位老人家我等兄弟便是方魁、方磊!” 两位白老人忽然拜倒在地高声喊道:“感谢方魁大公子、方磊二公子!” 台下近千名黄河灾民齐刷刷地拜倒在地跟着两位老人齐声喝道:“黄河灾民感谢方魁大公子、方磊二公子!” 江逐流和田方安、毕常等人闪到一旁。灾民们是对方家公子施礼他们自然不能受。 方魁、方磊再是猪头此时也知道该怎么做。他们连忙上前搀扶起两位长者口中叫道:“两位老人家你们诺大年龄如此这般不是折煞我兄弟?” 然后又对台下灾民说道:“尔等快快请起。勿要如此!我兄弟不过是绵尽薄力如何当得你等如此大礼?” 台下近千灾民又齐声说道:“方魁、方磊两位公子地活命大恩黄河灾民永世不忘!” 这才起身。 两位白长者捧着手中的红色绸带对方魁方磊说道:“方大公子方二公子这乃是我等黄河灾民的一点心意请两位方公子佩上。” 说着便把手中的红色绸带斜斜地披挂在方魁、方磊身上方魁、方磊低头望去只见方魁的红色绸带上写着“救苦菩萨”方磊的绸带上写着“济世罗汉”。 一阵微风吹来。方魁、方磊两人身上绸带飘飘“救苦、济世”之字若隐若现再看着点将台上大小横幅两兄弟的腰杆也挺直了不少。 忽然间两位白老者放声大哭起来方魁和方磊顿时慌了手脚各自上前扶着一位长者问道:“老人家。何故哭泣啊?” 两位白长者抽泣着说道:“方大公子、方二公子你们两兄弟俱是我们黄河灾民的活命恩人。我们方才过来感谢两位公子时却听人说你们两兄弟为了家产在这里打官司。听道这个消息我们黄河灾民心中难受啊。你们两公子为了我们黄河灾民都能施舍家产为何两兄弟之间不能和睦相处呢?你们两人俱都是我们黄河灾民地恩人可是你们这官司纷争起来让我们万余名黄河灾民该支持哪个呢?一想到两位恩公对我们有再生之恩却在这里因为家产纷争我们黄河灾民心中就难过啊!” “更有那些卑鄙小人趁机造谣生事说两位公子施舍我们黄河灾民粥饭乃是沽名钓誉。说你们两位公子连亲兄弟都不能相容又如何会真心救济我们黄河灾民。每当听到这话。听到我们的大恩人被人污蔑我们黄河灾民心中就如撕裂了一般。我们恨不能去找人拼命。为两位公子洗刷耻辱啊!” “方大公子、方二公子你们兄弟阖墙。却会让那些小人得利!我们两人今日就代表万余名黄河灾民向两位公子求个情请两位公子的官司不要再打下去 方魁和方磊听到这里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们兄弟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感受道行善的乐趣。他们第一次知道原来被人敬确实比被人怕感觉要好上百倍他们第一次知道原来他们两个也能被人称作再世罗汉、再世菩萨而不是恶大虫、五通神。可是这种感觉还没有维持多久便又知道了因为自己两兄弟的官司被人看成沽名钓誉之辈。这种感觉真是让他们沮丧万分。 “两位老人家你们莫要哭泣!” 心中虽然不是滋味。方魁和方磊还要劝慰两位老者不能让他们在自己两兄弟面前放声大哭吧? 两位白老者哭泣道:“方大公子、方二公子我们黄河灾民实在不忍心看两位公子的善举被人污蔑。所以今日我等黄河灾民在这里恳请两位公子不要再为家产打什么官司了。你们是亲兄弟什么不好说?相互商量一下谁多谁少你们两兄弟之间谦让一下就好了就如同你们对我们黄河灾民一样。我们黄河灾民本来已经商量好了为方大公子你建一座长生祠为方二公子立一座功德碑。可是你们如此相争我们又该如何是好呢?” 点将台下近千黄河灾民又拜倒在地齐声哀声道:“方大公子、方二公子你们能救苦救难难道就救不了自己兄弟吗?” 方魁和方磊尴尬地立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 江逐流见此情形就走上前来对两位白长者说道:“两位老人家且莫哭泣。你们现在这里等候一下待本官把你们地意思和方家两位公子商量一下。” 两位白老者这才收住了哭声。 江逐流低声对方魁和方磊说道:“方大公子、方二公子借一步说话。” 方磊和方魁往帐篷那边望去此时天色昏暗已经看不清楚田方安和毕常什么表情。 江逐流把方魁和方磊请到小帐篷内让张保在外面守候。 江逐流开口道:“方大公子、方二公子方才的情形你们也看到了做如何感想?” 方魁和方磊默然。过了一会儿方磊先说道:“县丞大人官司已经到了今天这一步我们两兄弟还有退路吗?” 方魁也道:“不管那些灾民怎么说总之俺是兄长一定要胜过方磊!” 方磊立刻反唇相讥道:“我是嫡出要胜过你!” 江逐流脸上伸手阻拦道:“两位公子先莫争执!” 他望着两人说道:“你们现在还没有弄明白胜负的含义吗?你们两兄弟争家产争到现在不就是为了胜过对方么?可是怎 能胜过对方呢?是你们两兄弟觉得自己胜了还是让胜了呢?” “本县觉得真正的胜负不是在于你们自己而是在于民心。只有老百姓认为你们胜了那么你们才是真的胜了。否则即使你们认为自己是大胜、狂胜老百姓却在嘲笑于你那么这么这样的胜利还有意吗?” 方魁和方磊沉思不语。 江逐流继续道:“既然胜负在民心那么你们两兄弟真正的胜负就不在于谁分的家产的多少而在于你们各自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口碑。” “本县认为你们的官司打到现在就可以做一个了断了。先你们实际获得的家产应该是非常公平没有谁多谁少之说。这一点你们应该不会否认吧?” 方魁和方磊俱都点头。 江逐流继续说道:“你们的官司前后打了六年就是别人不累你们两兄弟也累了吧?这六年时间内你们两兄弟能用来做多少事情?能获得多少欢乐?可是你们两兄弟却用来互相算计互相计较家产的多少。你们算过没有你们的人生有多少个六年?以你们两兄弟的才干不去科考场获取功名却在这里整日算计着和自己兄弟之间的争斗很有趣吗?即使你们两兄弟无心功名那么也可以邀请三五位知己饮酒赋诗、踏雪寻梅甚至出入烟花柳巷。” 方魁接口道:“县丞大人。那烟花柳巷方魁经常出没……” 江逐流苦笑道:“即使你经常出没烟花柳巷之中你真正快乐过吗?你正抱着歌姬地蛮腰之时忽然间想起马上就要和方磊打官司了我一定要想好怎么样托人万勿让方磊赢我想到这里你还会真正快乐吗?” 方魁摇头。 江逐流语重心长道:“现在多好。你们两兄弟都是赢家没有输家。这次黄河灾民大张旗鼓地过来给你们绸带、送匾额还要为你们兄弟二人建功德碑、长生祠你们掐着指头算算在阳县古往今来享受过如此荣誉的有几人?你们兄弟现在有了这些还不知足。难得还要纷争下去把这难得的光宗耀祖的荣誉给弄得一文不值最终称为一个让阳县所有百姓嘲笑的笑话吗?你们就不怕阳百姓以后一提起你们方家就说你们方家出了两个沽名钓誉之徒假装行善积德却连为了一点点家产和亲兄弟翻脸吗?你们这样让人戳着脊梁骨以后还怎么进入方家的祖坟怎么去见九泉之下的方家列祖列宗?” 江逐流这话说得非常重方磊、方魁即使再不在乎。也不能不在乎方家的声誉。两人都沉思起来对江逐流地话有所意动。但是却苦于没有台阶。 过了片刻还是方魁先说话。 “县丞大人。你不是答应过一定会让我比方磊多一些东西吗?” “什么?”方磊也有点着急了“县丞大人你如此答应过方魁?你当初也是如此答应我的说让我一定比方魁分多一些物品啊!” “呵呵”江逐流微笑起来“是啊本县是答应过你们两兄弟让你们比对方都多一些东西。” “现在。方魁大公子比方磊二公子多了一座长生祠方磊二公子比方魁大公子多了一座功德碑。你们还不是皆大欢喜?” “你!” 方魁和方磊没有想到江逐流竟然会如此答复他们这也太过分了吧?把他们象猴子一样耍得团团转又是施粥又是送饭最后却是这样的结果。 “县丞大人!方磊不服你的判决方磊不愿意就此罢休!” 方磊涨红了脸说道。 “对我方魁也不愿意就此罢休!” 两兄弟倒不是一定要再争夺家产只是他们觉得县丞江逐流太可恶了竟然想用这样的判决就把他们打走。 “呵呵你们真的不服?”江逐流笑眯眯地说道:“别忘记了你们在我这里立有字据地。” 江逐流从怀里掏出字据在方魁和方磊两人面前晃了晃“这字据上怎么写你们不会忘记吧?” 方魁和方磊死死地盯着江逐流。 江逐流道:“功德碑和长生祠多好的东西你们两兄弟真不想要?” 方魁和方磊两兄弟都没有说话。 “那好吧!”江逐流走了两步从小帐篷后面拿起一个袋子从里面掏出两样东西却原来是一只茶杯和一根筷子。 “方磊你当初是怎么说的?你说只要你比令兄多一只茶杯你就心满意足那么现在本县就送你一只茶杯让你比令兄多一只茶杯。” “方魁你当初又怎么说的?你说只要你比令弟多一根筷子你就心服口服那么现在本县就送你一根筷子让你比令弟多一根筷子!” “县丞大人你、你、你……” 方魁和方磊俱都哭笑不得他们当初不过就是打个比方谁能想到江逐流真的为他们准备了一根筷子和一只茶杯呢? “我怎么样?”江逐流绷着脸说道:“你们二人的字据都在本县这里本县也不怕你们翻悔抵赖!” 随即江逐流语气一缓笑道:“好了方大公子、方二公子本县知道你们的心意。还是到外面领黄河灾民送给你们的长生祠和功德碑吧。过了今日本县一定在醉仙楼摆酒向你们两兄弟赔罪。” 方魁和方磊对望一眼两兄弟长叹一声说道:“我们兄弟感谢县丞大人的点化。这家产官司就到此为止我两兄弟心服口服。” 江逐流点头大笑道:“如此甚好!希望你们两兄弟能放下心结把这失去了六年时间补回来你们若是还要争个胜负考场之上、民心之间都是你们的战场!” 说罢江逐流一左一右拉着方家两兄弟地手迈出了狭小逼仄的帐篷。 帐篷外海阔天空…… 第一百一十二章 田家堡的心愿 晚,转运使田方安和安抚使毕常两人在醉仙楼喝得酪被各自的随从抬了回去。两人从早上饿到晚上,年龄又比江逐流大了二三十岁,论起喝酒如何是被后世烈度白酒培养出来的现代大学生江逐流的对手? 江逐流酒意微醺地回到县衙,那两个老家伙也确实厉害,在这等情况下,还能让江逐流也有六七分醉意,想来平日里酒量当是了得。 江逐流正要迈步走入县衙,却见那边角落里过来两人,他们齐声喊道:“青天大人,请留步。” 江逐流借着手中灯笼的火光望去,正是黄河灾民中那两个白发老者。他停下脚步,关心道:“两位老人家,天寒地冻,你们不回去休息,在此作甚?” 两位白发老者颤巍巍地躬身说道:“青天大人,我等田家堡百姓已经按照大人的吩咐做了,不知道青天大人什么时候放田老大出来啊。” 原来这举着横幅匾额的近千名黄河灾民大部分都是田家堡的村民。前几日江逐流派郭松前去和黄河灾民商议为方魁、方磊两人建立功德碑、长生祠之事是黄河灾民全部不同意。他们言道,若要见功德碑、长生祠,供奉的也必须是县丞大人和崔家小姐。因为县丞大人和崔家小姐才是真正解决了黄河灾民日后生计的大恩人。那方魁和方磊二人只不过是出于斗富目的施舍几日粥饭,那值得黄河灾民如此敬仰?纵使郭松拿出主簿的官职威压他们,这些黄河灾民依旧不肯买账。 最后郭松来到田家堡,田家堡的村民倒是愿意替县丞大人做这个差事,但是他们却提出一个条件,希望江逐流能从轻发落田老大。田老大为了全村的老弱妇孺前去抢劫,他们是活下来了,但是田老大等人却被关进大牢,这让田家堡的全村上下寝食难安,日日夜夜都在受着良心的谴责。现在,主簿大人竟然提出了这个要求,田家堡的老幼愿意帮忙,唯一的条件就是,让县丞大人及早放了田老大。 这个条件郭松不敢做主,回来禀告江逐流,江逐流听了之后当时没有答复,只是交代郭松,让他转告田家堡的灾民,先按照江逐流的要求去做,至于他们的条件,容江逐流斟酌几日。 田家堡的村民虽然按照江逐流的要求再做准备,却每日里都在催问江逐流的最后决定。一直到昨日,江逐流才下了最后决定,争取尽早释放田老大。而田家堡的百姓也正是得到了郭松这一句话,所以今日才在方魁、方磊两兄弟之前如此卖力表演。 这田家堡的百姓其实不清楚,按照大宋律,这抢劫乃是重罪,要凌迟处死的。田老大他们又是抢劫了多起行商,这更是罪不可赦的大罪,别说释放田老大,即使是把田老大充军发配,已经是法外施恩了。 那么江逐流为什么要答应田家堡的村民呢?一是江逐流念田老大是条汉子,为了全村老小的生存才去抢劫,二是田老大虽然抢劫,但是从没有伤害过人的性命。基于这两点,江逐流本来就打算想办法把田老大几个人的罪名减轻或者洗脱。再加上这次为了方家两位公子的官司,江逐流又有求于田家堡的村民,所以他就顺水推舟的答应下了。 可是田老大犯下的是抢劫的重罪,江逐流又如何能把他们的罪名减轻或者洗脱了呢?尤其是田老大的案子经过阳县初审之后,还要报到京畿道提点刑狱使衙门,假如提点刑狱使衙门审查的严密一点,江逐流又如何能瞒得过去呢? 其实江逐流心中已经打好主意,决定和京畿道提点刑狱副使黄章做上一个交易。 昨日师父张震终于从天雄军赶回来,并带回来了天雄知军陈尧咨的亲笔手书。江逐流也不瞒着张震,把张震走后,他被两条怪蛇袭击的事情告诉了师父。 张震听了那两条怪蛇的模样之后,告诉江逐流说,放怪蛇的人并没有打算要江逐流的性命,只是想警告一下江逐流而已。 张震告诉江逐流,那两条黑白相间的小蛇名叫雪螭,乃生活在天山雪峰上一种罕见的软骨小蛇,在冰天雪地里照样行走如飞。这雪螭虽然奇怪,但是毒性却并不致命,只是人被雪螭咬中之后伤口会产生剧烈地疼痛并且迅速地肿胀,模样非常恐怖而已。要真的是剧毒的毒蛇,又岂能是江逐流用烛火烧烤一下就能消除掉毒性的! 江逐流本来以为是自己利用现代 毒的知识挽救了崔筝一条性命,却没有想到原来那两性本来就不致命,他那一番做作非但不是挽救崔筝的性命,反而是给崔筝大腿处和手腕处添了两处烧伤,而且还给他自己惹上了一身麻烦。 不过江逐流告诉张震,即使是那放蛇之人只是想警告一下他,他也对这种警告非常不爽,因此,他打算把兴国寺杀人的案子查到底。 张震大惊,告诉江逐流他如此之做很可能招致更大的灾祸,因为这案子后面涉及到的内幕深不可测,远非他一个小小的县丞能够承受的,张震力劝江逐流改变主意。 江逐流沉吟了半天告诉张震,他可以退让一步,兴国寺杀人案他只要找出真凶,替狄青洗刷掉冤屈即可。至于抓到真凶后案子该怎么审理,江逐流可以让京畿道提点刑狱使衙门来处理。 江逐流之所以坚持查办兴国寺的案子,其中绝大部分因素是为了拯救狄青,他只要把狄青拯救出来,至于那非争和尚为什么要杀害心观禅师,这中间又涉及到什么内幕,江逐流完全可以弃之不理。因为江逐流明白,以他目前的实力,再坚持往下查下去,非但不能把非争和尚杀害心观禅师的动机查个水落石出,甚至可能把他自己,甚至冬儿和江母都牵扯进去。江逐流既不是圣人,也不是正义的化身,没有必要再往下查下去。 不过,江逐流却不打算如此简单地就把心观禅师被杀一案如此简单的就移交给提点刑狱使衙门,如此轻易地就让宪司副使黄章把非争和尚提走。他还是要和黄章大人来一番讨价还价,利用这个机会把田老大等人的罪名洗刷一下,以偿田家堡父老百姓的心愿。 正是有了这番打算,所以昨日江逐流才会在最后时刻答应田家堡的村民,他尽量想办法让田老大尽快出来。可是江逐流却没有想到,田家堡的村民竟然如此性急,连几日都不愿意等,给方家兄弟送过横幅匾额之后,竟然就守候在县衙门口等他。 “呵呵,两位老人家,你们莫要心急。”江逐流笑着说道:“本县既然答应你们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你们且先回去,听候本县的消息。” 那两位白发老者却误会江逐流是在推脱,他们噗通一声当街跪倒在江逐流面前,不停地在地上磕头,口中连声凄苦道:“青天大人,我等代表田家堡千余口村民求你了,放了田老大吧!” 江逐流慌忙把两位白发老者拖了起来,口中说道:“两位老人家,你们这是作甚?本县既然已经答应你们,就一定会做到。只是任何事情都需要一个过程,需要段时间。这田老大的官司又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还有许多关节需要本县去疏通,你们这样苦苦相逼,岂不坏了大事?” 两白发老者老泪纵横,泣声道:“县丞大人,不是我们两个老朽的逼迫大人,只是田老大已经被关进大牢三十多天了,我们两个老不死的想着心中难受啊!” “好了,两位老人家,且莫难受!”江逐流柔声劝道:“你们放心,田老大等人在南牢之内生活比你们在外边还好呢!本县已经交代过牢头,对田老大等人特加照顾,他们在里面没有受过丝毫的痛苦。” 听江逐流如此之说,两位白发老者这才收起了哭声。 江逐流继续说道:“两位老人家,你们且先回去。明日本县就为田老大活动关节,争取早日让田老大等人出狱。” 两位白发老者听到这话,如小孩子一般破涕为笑,连连谢道:“县丞大人,有你这话我们两个老朽就放心了。请县丞大人务必把我们田家堡千余人的心愿放在心上,早日让田老大等人出来啊!” 江逐流点头道:“两位老人家不必挂念,本县一定会做到的。” 他又对两位白发长者叮嘱道:“关于田老大之事,田家堡内,除了你们两人之外,还有什么人知道吗?” 两位白发长者连忙道:“县丞大人,郭主簿已经交代过我们了,这事情除了我们两个外,没有任何人知道。” 江逐流微笑道:“如此甚好。你们一定要注意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桩事情。天色寒冷,两位老人家赶快回去。如果一切顺利,十日内田老大必回田家堡! 第一百一十三章 新式书院 江逐流坐在床上,冬儿端来洗脚水,为他脱去鞋袜,白嫩的小手把他的一双大脚按在洗脚盆里。 江逐流为了两个案子忙碌了一天,不但精神疲乏,连身体也困乏异常。此时双脚一接触滚烫的热水,又被冬儿嫩滑的小手一抚摸,不由得舒服地呻吟起来。 冬儿被江逐流夸张的叫声弄得面红耳赤,她低着臻首慌乱地为江逐流搓揉着一双大脚,并不敢抬头看江逐流。 江逐流最喜欢看冬儿这时候的表情了。都在一块儿生活三四个月了,可是每逢夫妻俩单独相处的时候,冬儿总是象受惊的小鹿一样羞涩,让江逐流色心大动。 冬儿仔细为江逐流搓去脚趾缝中的污垢,又用手指甲为江逐流扣掉脚底板上泡软的老茧,恨不能把江逐流一双大脚搓洗地如她的小手一般细嫩。最后冬儿拿出一块干布,仔细地为江逐流擦干脚上的水渍。 江逐流早就心猿意马了,冬儿这边一为他擦干双脚,他就一下子跳下床来,一把抱起冬儿就准备为床上放。 冬儿小脚乱踢,小手挥舞着手中的擦脚布道:“官人,让冬儿把洗脚水泼了好吗?” 江逐流如何肯答应,他强把冬儿放在床上,正欲行其好事,这时,他的房门却响了起来。 “江老二,快开门,我们发达了!” 崔一虎扯着喉咙在外面干吼道。 冬儿羞得脸都能滴出血来。她慌忙从江逐流身下挣脱出来,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衣裙。江逐流翻了一个白眼,真是扫兴,他无奈地从床下下来。这个崔老虎,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不是成心捣乱吗? 冬儿上前打开房门,崔一虎笑嘻嘻地迈进房门,口中说道:“弟妹,不好意思,打搅了!” 冬儿此时倒也面色如常,她万福一下,轻声说道:“官人,你陪崔大哥这厢说话,冬儿去陪崔姐姐了。” 说罢轻移莲步,迈出房门。 江逐流心中对崔一虎这个气啊,他非但现在不能和冬儿亲热,恐怕今晚也不能和冬儿亲热了。冬儿一到崔筝那里去,十有**是不会回来了。 “说,什么事?”江逐流冷着脸说道。 “嘿嘿,江老二,那么性急干嘛?”崔一虎笑嘻嘻地找凳子坐下,这才好整以暇地说道:“还记不记得我们在金玉满堂那里下的五百吊赌注?” 江逐流道:“当然记得。我正想让你明天去收钱呢!” “屁!”崔一虎摇晃着大脑袋道:“等你明天想起来了,金玉满堂的东家金七那腌臜泼才早就卷着金银细软跑了!” “着啊!崔大哥所言极是,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啊!”江逐流击掌道,“金七这场赌局把全部家当都输进去了,他怎么会坐等赌徒上门讨债啊?一定会席卷金银细软而逃的!我这两日全副心思都用在方家兄弟和兴国寺的命案上了,对金玉满堂这档子事倒是有欠考虑。” “嘿嘿,原来江老二的也有漏算的时候啊?”崔一虎淫笑起来,“不过江老二,你放心,那赌注俺老崔已经收回来了。” 崔一虎从怀里掏出一叠东西递给江逐流过目:“这是金玉满堂的地契、房产、借据,价值一万多吊,俺全拿过来了。另外还有价值两万多吊的金银细软,俺全部带回存放在俺的房间。除此之外,金七的宅院的库房内还有两万吊铜钱,张保大哥已经把库房封起来,并派了十来个衙役在那里把守。明日我们只要把两万吊铜钱运过来便是。” 原来江逐流安排崔一虎到金玉满堂下了五百吊赌注之后,崔一虎全部心思都放在金玉满堂的动静上面。他暗地里给县尉张保打了招呼,今日方家兄弟的官司开审前,张保就派了十个衙役二十个乡勇跟崔一虎过去,悄悄地把金玉满堂围了起来。那边马道口校场一传来方家兄弟对江逐流的判罚心服口服,这边崔一虎马上带这衙役乡勇冲进金玉满堂,把准备携金银细软潜逃金七赌在了门内。 “如何?江老二,你服不服俺老崔?如果没有俺这个大哥,这五万吊钱财岂不是打了水漂?”崔一虎晃着大脑袋洋洋得意地说道。 “服!小弟对崔老大的英明神武一向是心服口服的。”江逐流苦笑着说道:“只是崔大哥,既然你把一切都办妥了,为什么还要过来找我呢?你明日再把这些告诉我也不迟啊!” “嘿嘿,江老二!俺老崔见这么多钱兴奋,开心,狂喜,睡不着!”崔一虎兴奋地如发情的大猩猩一般,“俺老崔虽然说号称是洛阳首富崔家的大公子,可是何曾见过这么多钱财啊?每天花个一吊半吊铜钱还要向我老妹苦声哀 后还要罗列账单说明钱财的去向。现在不同了,俺i五万多吊铜钱,以后再也不用看老妹的脸色行事了。这是俺的钱财,俺想怎么花都行!俺心下的喜悦实难用语言形容出万一,这等喜悦若是不找人分享,岂不是等于锦衣夜行?江老二,在阳俺老崔只有你一个知己,俺不过来找你分享喜悦,还能找谁啊?” “原来如此啊!”江逐流哭笑不得,有崔一虎这样的知己,真是江逐流前生修来的福气啊。 “崔老大,你既然来找我分享,你的喜悦首先就要去掉一半,”江逐流道:“你可别忘记,当初我让你去下注的时候已经事先声明,如果要赌赢了,这五万多吊钱财我和你可是二一添作五呢!” “嘿嘿,嘿嘿嘿,”崔一虎胖手立刻搂住江逐流的肩膀亲热地说道:“咱们亲兄弟,还算这么清楚干嘛?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这五万多吊是谁的还不都一样啊?” “嗯,不愧是当大哥的,这话说的实在是中听。”江逐流微笑道:“既然大哥已经这样说,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我这当老弟的如果再推辞,岂不是太不给大哥面子了?” 崔一虎连连点头:“对嘛!我们兄弟之间,何必分得这么清楚呢?” “大哥既然这么说,小弟就却之不恭了!”江逐流笑贼笑着说道:“崔大哥,这五万吊铜钱小弟就先用了!” “什么?”崔一虎象被踩着尾巴的公猫一样跳了起来,“江老二,你这不是名抢吗?你身为阳县丞,要那么多钱干嘛?这么多钱在你手中,想花都没地方花啊!” “崔老大,你刚才还信誓旦旦地说什么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怎么这一动真格的,立刻就把你的本性露出来了?”江逐流哂笑道:“原来大名鼎鼎的洛阳老大崔一虎竟然也是好龙的叶公之辈啊!” “直娘贼,你才是叶公好龙呢!”崔一虎被江逐流挤兑得下不来台,他白皙胖脸胀得通红,直着脖子喊道:“不就是五万吊钱吗?江老二你要用就全拿去用,看俺老崔的眉头会不会皱一下?” “江舟代阳父老谢过大哥的慷慨仗义!”江逐流就等崔一虎这一句话,他顺势就拜,省的崔一虎翻悔。 “什么?阳父老?”崔一虎又跳了起来,“江老二,你要拿我们这些前去赈济阳百姓吗?俺老崔可不干!” “呵呵,崔老大,你莫急。”江逐流微笑着拍了拍崔一虎的肩膀,让他坐下来,然后道:“崔老大,你想想看,俺江老二和你相识这么长时间,什么时候坑过你?你放心,这五万多吊钱只是投资,我们投出去只会赚不会赔的。” 崔一虎喜道:“投资?投资什么?江老二,你是不是打算把金七的金玉满堂继续开下去?嘿嘿,真和俺老崔想到一块儿了,这色子一响,黄金万两啊!” “赌你个大头鬼!”江逐流没好气地说道:“崔老大,你的脑子里能不能想一点正常的事情啊?” “脑子?”崔一虎有点稀里糊涂了,“江老二,脑子也能想问题吗?俺老崔一向是用心想的啊!” “好了!”江逐流道:“崔老大,我告诉你吧,不管你同意不同意,这五万多吊钱我都打算拿来在阳办一所新式书院。” 崔一虎哭丧着脸道:“江老二,你没发疯吧?早知如此,俺不如让金七跑了呢,也省的你把这钱拿过来打水漂。” “崔老大,俺是办新式书院,怎么会是打水漂呢?你放心,这五万吊钱只是开始的投资,这钱我们后面完全能赚回来的。” “不是吧?”崔一虎摇头不信,“俺只知道书院是个赔钱的买卖,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办书院能赚钱呢!” 江逐流笑道:“崔老大,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我已经想好了,我们这个新式书院就叫阳学院,而崔老大,你就是阳学院的名誉院长。” “名誉院长?”崔一虎终于开心起来,“直娘贼,算你江老二有眼光,知道俺是伊洛书院的特舍生。算了,既然你这么诚恳,俺崔一虎就勉为其难,委屈一下自己,就任你这个什么阳学院的名誉院长吧。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两案合一 第一百章两案合一 江逐流为什么会忽然间要在荥阳建立一座新式书院呢?这可不是江逐流一时心血来『潮』,他早就有这样的想法,只是苦于没有资金来源,所以一直不曾将之付诸于行动而已。 作为现代人,江逐流只身来到北宋,一直想成就一番事业。而江逐流所想成就的一番事业,远非出将拜相、封王封侯那么简单。 江逐流不是个狂热的历史爱好者,但是他也知道,宋朝之后,就是中国历史的拐点。宋朝之后,元朝鞑子残忍地统治了中华大地,使中华文明倒退了数百年。 及至明朝,郑和下西洋后,又实行了严酷的海禁政策,使中华文明开始复兴的脚步再一次中断。至于清朝,那就更不用提了。 现在,江逐流来到了宋朝,他有机会改变这一切,有机会避免历史拐点的到来,有机会让中华民族矗立在世界民族之颠,称为世界永恒的霸主,那么江逐流会错过这个机会吗? 现在是宋仁宗天圣八年,禁锢人美思想的程朱理学尚未成型,那些打着“存天理,绝人欲”的旗号,鼓吹天人合一。 人不可以有私欲,有私欲就是逆天道;下级必须服从上级,女人必须服从男人,晚辈必须服从长辈的理论尚未出现。如果江逐流能把握的好,这一切都能改变。 可是怎么改变呢?江逐流知道,以他一人之力想要和社会整个『潮』流对抗,无疑是螳臂当车,所以,他必须寻找到同盟军,和他一起来改造这个世界。 可是在北宋,作为现代人江逐流。又如何能寻找到同盟军呢?唯一的办法就是培养,建立新式书院来培养同盟军。 江逐流相信,通过新式书院的新式教育,所培养出来的学生一定要比北宋的私塾、县学、府学乃至太学国子监培养出来的酸儒思想上要开放的多,接受起江逐流地新式理论新式思想也相应的容易得多。 因此,江逐流才决定建立一所新式学校。 按照江逐流的设想,这座名为荥阳学院的新式书院涵盖的对象不仅仅包括后世的大专院校,而且还包括小学阶段、初中阶段和高中阶段的教育。他坚信。 即使那些进入荥阳学院的年轻人不能接受他地理论,那么那些从小学阶段、初中阶段就按照后世的教育模式培养出来的学生长成后,一定能理解江逐流的新式思想和新式理论。 这些人成熟之后,就是江逐流坚强的同盟军,而这些同盟军慢慢扩散开来,又能继续影响更多的人。 也许最终的改革成果江逐流不可能看到,但是江逐流只要做一个历史的发端者,让历史地进程按照他设想的方向发展就好。 现在。江逐流手中有了五万多吊铜钱,又有了身为荥阳县丞的便利,自然要把建立新式学校的计划提上日程上来。 第二日,江逐流把郭松、张保以及崔一虎召集在一起,把自己关于新式学校的详细计划和他们谈了一下。 郭松和张保此时和冬儿已经差不了太多。他们在心中对江逐流奉若神明,江逐流说什么他们只有盲从地份,哪里还懂得提什么意见。 至于崔一虎,昨天就已经被江逐流说服了。能称为荥阳书院的名誉院长。 恐怕老头子做梦也想不到吧?老头子整日骂他不学无术,比不上妹妹,现在呢?妹妹只是一个商号的当家的,而他崔一虎则是身份尊贵地书院名誉院长,这之间的差别何其巨大?崔一虎一想到以后妹妹崔筝见了他就要恭恭敬敬地称呼他一声“崔院长”就不由得笑逐颜开!直娘贼,老崔终于翻身了! 见三人都无意见,江逐流暗笑。 这郭松和张保以后若是知道他设立的课程中有什么数学、物理、化学等科目,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不过这些江逐流暂时还不能给他们说。等学院的建成后。 再说也不迟。 当下,江逐流安排张保和崔一虎去正式接受金七的金玉满堂赌场和金七的宅院,然后筹划一下,看看能不能把这两处改建成荥阳学院附属的小学和中学,至于荥阳学院地大专本部,则需要更大规模的建筑。 江逐流就把这个任务交给郭松,让他或者是在荥阳县买下一处大的庄园或者是寻找一块合适的地皮,新建一所书院。相对来说。郭松这个任务倒不是很紧迫。 因为所有进入荥阳学院的学生,无论是小学、中学阶段还是大专阶段。都需要从小学阶段学起。 荥阳学院的校址和建筑问题还不是江逐流最为头疼的问题。江逐流最为头疼的是两个问题,一个是荥阳学院地师资力量,一个是荥阳学院地学生来源。 先说荥阳学院的师资力量。诗词曲赋,三经六义,这些老师好找。 可是物理、化学、数学,这些老师让江逐流到哪里去寻找去?更别说江逐流还打算在大专阶段开设更复杂地学科,比如土木工程、冶金技术、财务会计,这些东西有些江逐流懂,有些江逐流也是一窍不通,但是江逐流知道,只有在自然科学和应用科学以及人文科学方面均衡发展,历史的轨迹才可能按照他设想的发展,中华民族才可能避免重蹈两三百年一个轮回的原地踏步式的覆辙。 这所有的一切江逐流心中都没有头绪,但是他知道不能等。假如不行动起来,一直等下去,那么这些事情可能到他的生命终结,他也不可能完成。 只有开始去做,只有行动起来,才可能寻找到办法。 眼下江逐流就打算,自己先抽一些空闲时间,从小学启蒙教材编写起来。 按照他记忆中的知识,江逐流准备先分门别类地编写一些简单教材,然后再逐步过度到初中阶段、高中阶段的教材。这也是江逐流能力的极限了。 至于大学阶段的教材,江逐流只能撰写一些与经济贸易财务有关的教材,至于其他,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除了师资力量方面外,另外就是学生方面的问题了。荥阳学院是座新式书院,里面教授的课程和传统的书院截然不同。在北宋,学子读书的目的就是为了考取功名。 可是他们来到江逐流创办的这个新式院校内,学的这些东西,能考取功名吗?显然不能。 如果所学的知识和科举考试脱钩的话,又有什么理由吸引那些学子进入江逐流所创办的新式书院来学习呢?即使有一些学子进入荥阳学院里面来,可是又拿什么来作为他们学习的动力呢?当他们发现,书中没有黄金屋,书中没有颜如玉后,还有兴趣继续在江逐流创办的这所新式书院呆下去吗?这些东西江逐流都没有考虑好,也没有答案。 不过江逐流并不气馁,他相信这些问题一定能够得到解决。他之所以没有找到答案,是因为他一直忙碌于荥阳的政务,没有空闲时间考虑其他问题。 现在,荥阳的政务基本处理完毕,陈年积案都已完结,黄河灾民也得到安置,他现在有了空闲时间,可以好好规划一下关于荥阳学院发展的一切东西。 江逐流正在思考,忽然衙役来报,提点刑狱副使黄章大人来访。 江逐流一笑,好了,先解决田老大的问题再说吧。 江逐流迎出县衙,把黄章请进思补堂于上首落座,江逐流陪在下首。 “黄大人,昨日审案时间聪明,下官未能好好招待黄大人,实在是心中有愧。今日午间,下官在醉仙楼备好酒席,陪黄大人一醉方休,以赎昨日怠慢之罪。” 江逐流明知道黄章是为什么而来,偏不说破,只是拱手打着哈哈。 “呵呵,江县丞客气了!”黄章微微一笑,“县丞大人昨日判案手段精妙绝伦,为本使生平所首见。不由得本使不佩服。” “惭愧,惭愧!”江逐流抱拳应道。 黄章小眼睛转了几转,忽然道:“江县丞,本使今日一早收到快马来报,言道兴国寺僧人非争在京畿道涉及一桩官司,因此本使想把非争提到提点刑狱使衙门,使两案合成一案,一并审理,不知道江县丞可否行这个方便?” “这个……”江逐流沉『吟』起来,面『露』为难之『色』,“黄大人,可否待下官把兴国寺命案审结后,再把非争和尚移交提点刑狱使衙门呢?” 黄章故作愕然道:“县丞大人,这兴国寺命案昨日不是已经审结过了吗?县丞大人不是通过蚂蚁推断出非争是杀害心观禅师的凶手,非争和尚自己不是也已经招认了吗?” 江逐流摇头道:“非也,黄大人。昨日下官只是查出非争和尚是杀害心观禅师的凶手。可是非争和尚为什么要杀害心观禅师,这一点下官还没有弄清楚。 除此之外,案件中还有几个疑点,都需要一一推敲验证。只有这些都弄清楚了,这兴国寺命案才算完全审结。” 第一百一十五章 奉旨入京 黄章一丝异光一闪即逝,口中却笑道:“县丞大人,这些不过是案子的收尾功夫而已,何须县丞大人挂怀?本使到时候为县丞大人把这些功夫做到便是。” “呵呵,副使大人,那吏部流内考课院的功夫,副使大人也能替下官做到吗?”江逐流笑问道。 吏部流内考课院负责磨勘幕职州县官,江逐流是正八品县丞,正是考课院的磨勘对象。所谓磨勘,就相当于后世组织部对下属官员的考察。在北宋,磨勘的内容划分的非常详尽,其中有一个非常重要条目就是对官员案件审结率的考核。假如一个官员在任期内有一起案件没有审结或者是作为疑难案件移交到上一级衙门,那么按照磨勘制度,这个官员就会被扣去相应的分数,假如一个官员任期内有多起这样的案件,那么这名官员的仕途升迁就会大受影响。 黄章脸上露出释怀的笑容,原来江逐流不肯移交兴国寺杀人案是因为害怕影响仕途升迁这个原因啊,如此就好办多了。 “县丞大人,你无须担心。仅仅是一起案件而已,尚在考课院允许的范围之内。”黄章捻着老鼠胡须说道:“本使可以向县丞大人保证,以后只要是县丞大人报到提点刑狱使衙门的案件,本使一律批复核准,绝不会让县丞大人在案件审结之事受到考课院地劫难。除此之外。不使也会以提点刑狱使衙门的名义向流内考课院为县丞大人请功,表彰县丞大人审结阳县陈年积案方面所立的功业。” “谢过副使大人。”江逐流拱手道,可是脸上仍然是一副不放心的样子,“黄大人,不是下官小肚鸡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上次司法参军柴大人前来提调兴国寺一案时本官拒绝了,柴大人十分不快,下官实在担心。阳县衙门审结的案子报到提点刑狱使衙门时柴大人会不予核准。虽然黄大人你这么打了保证,可是黄大人你又不可能事事亲躬,到时候柴参军为难下官,下官总不能因为这等小事再去打扰黄大人吧?” 黄章摆手道:“柴观参军心胸博大,绝对不会计较这区区小事,县丞大人自管放心。” 江逐流只是微笑。却不接口。 黄章最后拍案道:“好吧,县丞大人,你若是不放心,就把阳县已经审结的案件官司的卷宗全部拿过来,本使在你阳县衙门现场给你批复,如此你总可以放心了吧?” 江逐流等的就是这一句话,口中却为难道:“副使大人,如此恐怕不合朝廷规制,招人闲言碎语吧?” 黄章大摇其头道:“什么闲言碎语,由本使一力承担。县丞大人请放心。本使此次前来阳县衙,本来就为地是核查卷宗。现在本使核查完毕现场批复,谁人又能多言?” “副使大人既然把话都说到这一步了。下官再推推拖拖就是实在是有悖人情了。”江逐流一副逼上梁山的样子,“好,副使大人且稍侯,我着人把已经审结的案件卷宗全部拿过来,请副使大人批复。” 江逐流让县尉张保带着几个衙役,从架阁库把这一个月来已经审结的近百宗官司卷宗全部拿过来,田老大的卷宗也混杂在其内。这田老大的卷宗,江逐流已经找人重新做了一遍。把抢劫改成了偷盗,这虽然是两字只差。但是在大宋律例上,处罚却大不一样。拦路抢劫是凌迟处死地大罪,而偷盗只不过是杖笞之刑,江逐流以田老大等人饥寒交迫,乃起盗窃之心,念其初犯,鞭笞四十而结案。 黄章开头还仔细审阅一下面前的卷宗,看了几个后,都是鸡毛蒜皮的官司,江逐流审断的又合情合理合法,没有什么差池,于是黄章就签上自己的大名,盖上了京畿道提点刑狱使衙门的大印。 到了后面,黄章连案卷的内容都懒得看,只要一看案卷的名字,就直接翻到卷宗的最后签名盖印。 那田老大案子的卷宗江逐流夹在最中间,黄章翻到这册卷宗后粗粗一看,黄河饥民田老大偷窃案,心道,又是此等鸡毛蒜皮地小案子,于是就直接翻到最后,龙飞凤舞地签上黄章的大名,盖上提点刑狱使衙门地大印了。 江逐流心中暗舒了一口气,田老大等人的性命算是保住了。 黄章批复核准卷宗地效率确实很快,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这一百多宗官司案件的卷宗全部核准批复完毕。他放下笔,将提点刑狱使的大印收好放在怀内,这才说道:“县丞大人,这下你应该不用再担心什么了吧?那兴国寺命案的凶手可否移交本使带回呢?” 江逐流满面堆笑道:“谢过副使大人。天已近午,下官在醉仙楼为副使大人补上接风酒筵。那兴国寺命案凶手非争,副使大人可以随时提走。” 黄章一双老鼠眼直放光芒,微笑道:“呵呵,如此甚好。那接风酒就免了。提点刑狱使衙门公务繁忙,本使还要赶回去处理。他日若县丞大人到京畿道去,本使再与县丞大人把酒言欢不迟。” 黄章不顾江逐流的再三挽留,到南牢提出非争,把他押入囚车,匆匆地往京畿道驻地开封府陈留县赶回。江逐流心中暗叹,这非争和尚恐怕命不久矣。不过以非争和尚的性命换来田老大等八人的性命,也是江逐流目前所能争取到地最佳结局了。 翌日,江逐流命县尉张保拿着黑色令签,到南牢对田老大等人执行了笞刑,然后将田老大等人释放,也算了一桩心事。 经此几案,江逐流在阳官威大震,名声如日中天。以前百姓提起江逐流来,多数人称他为县丞大人,只有一小部分称呼他为**天。可是现在阳全县上下所以的百姓提起江逐流来,都直呼青天大人而不称其官职。 有一明察秋毫地青天在阳县主政,自然肖小们不敢犯事。而百姓们兄弟>:就会 衙门找**天明断,而那理亏的一方自然而然就会退收起他们无理的要求。一时之间,阳县衙门之前竟然是门可罗雀,竟然没有什么官司上门。 江逐流难得清闲,就把重点放在小学教材的编纂上面,编纂启蒙教材,这东西想着不难,编纂起来却不容易,尤其是其中难易程度的把握,很是让江逐流伤脑筋 可是让江逐流伤脑筋的不单单是这启蒙教材的编纂,引黄淤灌那边也出了问题。金大能设计制造出来的一百个渴乌,竟然有七十六个不能把黄河水引过大堤。金大能前后尝试了很多次,都无功而返。最后金大能只好哭丧着脸过来向江逐流请罪,他让江逐流把小寡妇收走,说他对不起江大官给他找的小媳妇,没能让饥渴的乌鸦都喝上水,所以也没脸让小寡妇和他继续过日子。 江逐流只好收起启蒙教材的编纂工作,到黄河南岸的现场查看起来。经过一番勘察,江逐流找到了问题之所在,就是金大能用火烤的办法制造的真空不够纯粹,有些渴乌的竹管内达到真空的条件了,所以能顺利引来黄河水,而大多数渴乌的竹管内达不到真正的真空,竹管两端的压力差达不到要求,所以黄河水就不能顺利被引过大堤。 这个问题对不懂其中原理的金大能来说,可能非常难以解决。但是对懂得其中原理地江逐流来说,不算是什么问题。 江逐流经过一番考虑,决定舍弃金大能的方法。他首先命人在渴乌绣管两端灌上水,让两端都结上厚厚的冰,把渴乌两端密封起来。然后又在渴乌的中段钻一个大孔,命人用水桶提水,通过这个大孔把水灌入渴乌的竹管中。等渴乌的绣管水满之后,江逐流再让人把竹管中段这个大孔堵塞起来。用麻布油灰密封好。然后用热水把渴乌两端的冰块融化,在大气压力差的作用下,黄河水自然就会沿着渴乌地竹管源源不断地越过大堤注入盐碱地。 金大能本来对江逐流这个办法嗤之以鼻,饥渴的乌鸦需要火烤之后才能喝水,江大官反而用冰冻起来,这样饥渴的乌鸦怎么会喝水呢?可是当他看到黄河水通过渴乌的竹管源源不断地注入盐碱地时。金大能就变成金大傻了。原来,江大官这种办法饥渴的乌鸦喝水更快。 解决了引黄淤灌问题,江逐流心情颇为舒畅。他回到后衙,见自家院子里生着旺盛的炉火,冬儿和崔筝陪着江母在忙碌着炸制食物,一旁地筐中,堆满了已经炸好的豆腐干、鸡块、整鱼。江逐流不由得心下大奇,这是什么日子啊,竟然这么隆重? 面对江逐流的问话,崔筝俏脸一红。没有回答。冬儿却笑颜如花地说道:“官人,你难道忘记了。今天是腊月二十二,再有几日。就是年节了!” 要过年节了?江逐流此时才醒悟,原来他到北宋之后,第一个春节就要到了呢。一时间江逐流感该万千,不由得想起了千年之后的 正在此时,忽然听到门外有衙役喊道:“县丞大人,有京城钦差驾到,宣大人接太后懿旨。” 江逐流一愣,太后懿旨?眼看要过年了。刘太后派人传懿旨会是什么事情。心中这样想着,口中可没有闲着。他对衙役吩咐道:“你先去请钦差大人稍后片刻,本官沐浴更衣后,马上出去恭迎太后懿旨。” 衙役慌忙出去。这边江逐流吩咐郭松到县衙公堂之上摆设香案,他这里去沐浴更衣。郭松领人去布置香案,江逐流这边匆匆用凉水擦拭一下脸庞,又净了双手,换上一身新官袍,浑身上下焕然一新,这才到前衙公堂之上领取刘太后的懿旨。 公堂之上,香案已经布置完毕,上面一只硕大的香炉,插着一束檀香,香气缭绕。一个黄门官双手捧着懿旨恭立在香案之后。 江逐流抢上公堂,在香案之前行三叩六拜大礼,口中:“臣江舟恭迎太后懿旨。” 黄门官双手一伸,把懿旨展开,口中高声喝道:“奉太后懿旨,宣阳县丞江舟调任山陵使承事郎,即可进京候命,不得有误!” 这懿旨江逐流听到耳中如受雷击。山陵使承事郎?那不是修缮皇陵的差事吗?如此一来,他不是又调宰相丁谓手下了吗?宰相丁谓身兼山陵使,上次在京城他就要举荐江逐流到他属下帮他都监皇陵修缮事宜,后因副相鲁宗道举荐江逐流到洛阳任职,两派争执不下,最后枢密使钱惟演才举荐江逐流到阳县来任县丞,怎么,现在刘太后怎么忽然间改变主意,把江逐流调到宰相丁谓手下任山陵使承事郎了呢?为什么江逐流事先没有得到一点风声?这中间有没有什么阴谋? 江逐流脑子里转了无数个念头,口上却不敢怠慢,叩首说道:“臣江舟谨遵太后懿旨。” 又拜了几拜,江逐流这才起身,走到香案之后,双手从黄门官手接过刘太后的懿旨,然后供奉在香案之上,这才对黄门官说道: “钦差大人一路辛苦,下官于醉仙楼备些薄酒,为钦差大人接风洗尘。” “免了!”黄门官冷着脸说:“本钦差在阳侯你一晚,你回去做些准备,明日一早随本钦差一起进京。” “钦差大人,这么匆忙啊?可否宽容下官几日,让下官把手头县务向下属交接一下,然后再进京不迟?”江逐流恳求道。 “阳县务承事郎就不必费心了,自有人前来接手。”黄门官冷声说道:“江承事郎还是回家里收拾一下,明日一早随本钦差动身进京便是。” 见江逐流苦着脸,黄门官又道:“江承事郎,本钦差今晚先到驿站歇息,明日一早,就来阳县衙门恭候江承事郎大驾。” 说完,黄门官看也不看江逐流,转身率领随从出了公堂。 第一百一十六章 何人哭泣 第一百零二章何人哭泣 黄门官走后,江逐流呆立在香案之前,双眼直直地望着香案之上的圣旨,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江逐流来荥阳时间不长,算起来不过两个月零三天。 可是在荥阳这一段时日,却是江逐流到达宋朝后最辉煌的时日,纵使他当日在朝堂之上战胜西平王国师阿布杜,也没有在荥阳这两个月零三天的时间让江逐流感到激动。 正是在荥阳这短短的两个月零三天的时间,让江逐流完成了从一个二十一岁的大孩子向为百姓排忧解难的父母官的成功蜕变。 回想起来,这两个月出头的时间应该是江逐流有记忆以来最为活得充实的两个月。 从获得郭松和张保两个人信任,到解救黄河灾民,引黄淤灌改造盐碱地;从巧断忤逆案、计擒田老大、妙分方家遗产到智破兴国寺杀人案解救狄青,这每一件事情对江逐流来说都有着无与伦比的重要意义。 在江逐流看来,纵使他一年完成这么多事情中的一件都值得让他骄傲,更何况江逐流在两个月时间内把这些事情全部完成了呢?现在江逐流重新回忆起来,才发觉这段时日是如此令他感到自豪和骄傲。 一回忆起这两个月来发生的大大小小点点滴滴的事情,江逐流甚至怀疑他已经老了。因为一个哲学家说过,只要一个人开始了回忆,就说明他进入了老年。 因为年轻人永远想着未来,想着我将来如何如何;而老年人才会回忆过去,想着我过去如何如何。 江逐流本来以为,他至少要在荥阳干上三四年,所以关于荥阳,他心中有很多很多规划,他心中的规划不仅仅包括改造盐碱地。 解决黄河灾民的生计,创办新式学校等等已经付诸于实施或者将要实施的规划,还有很多规划在他心中刚刚成型,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安排实施。 可是现在,刘太后一道懿旨,江逐流就要走了,要去担任那个什么山陵使承事郎了。江逐流这一走,他在荥阳布置好的这一切。 将会是什么样的结局?那盐碱地的改造还能按照他地计划吗?排岸司程启大人还会允许沿着汴渠修建蓄积清水的池塘吗?崔筝还会继续保持在盐碱地上的投资吗?新式书院又该将如何改造呢?他计划中的启蒙教材又如何编纂呢?这一切,江逐流都没有答案。 江逐流甚至开始替郭松和张保担心。 他离开荥阳后,新来的知县会不会刁难郭松和张保?张保和郭松这两个月内这么配合他,把转运使、安抚使和提点刑狱使衙门都得罪了,现在江逐流走了,这些衙门会不会刁难张保和郭松?郭松前两年落下的巨额亏空又该如何处理?这一切,江逐流同样没有答案。 江逐流甚至有点痛恨起自己的名字来了。起什么名字不好,偏偏起名叫逐流。 随波逐流,随波逐流,这可倒好,他现在就像一株小小的浮萍一下,在朝堂地惊涛骇浪中飘『荡』。他以为自己能在荥阳扎下根来,没有想到,一个巨浪打来,又把他推离荥阳。 把他冲到宰相丁谓的身边。 “恭喜承事郎大人!” 一声呼喊把江逐流从沉思中惊醒,他转过身来,却见主簿郭松和县尉张保面『色』古怪地站在公堂上。显然,他们也知道了刘太后的懿旨。 江逐流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苦笑道:“郭大哥、张大哥,小弟心『乱』如麻,你们就别嘲笑于我了!” 郭松走上前来,愁眉苦脸的面庞上努力挤出一丝笑容。 他拍着江逐流的后背道:“江贤弟,承事郎乃从七品官职,比荥阳县丞正八品要高上一级,此乃喜事,自然是可喜可贺了。贤弟何苦心『乱』如麻呢?” 江逐流在荥阳两个月零三天,郭松还是第一次称呼他为江贤弟。 张保也上前说道:“承事郎乃京官,天子脚下,升迁自然比荥阳小县要快捷的多。况且山陵使又是宰相丁谓兼任。江贤弟此去为丁相的直属部下。 自然是平步青云、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了。” “呵呵,如此说来。两位大哥,小弟该开心才对?”江逐流『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那是自然!”张保和郭松俱如是回答。 呆了片刻,江逐流忽然间把郭松和张保拉到自己身前,三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纵声大笑,可是那笑声听起来比哭声还要凄凉。 一旁地衙役不忍看着场面,纷纷躲避到外边去了。 长歌当笑?长歌当哭!发泄一阵之后,郭松年纪稍长,首先反应过来,他拍着江逐流的后背说道:“江贤弟,钦差大人让你明日一早就随他进京,时间紧迫,你先回去收拾一下。 至于衙门里的公务,我们二人就在这里整理,有什么问题,再去问你好了。” 江逐流又发力紧紧抱了郭松和张保两人一会儿,这才松开双臂,躬身对郭松和张保拜道:“两位大哥,事已至此,小弟也不多言。来日方长,我兄弟总有再见之日。 荥阳这里的事情,小弟就拜托两位大哥了。” 言毕,不待郭松和张保说话,江逐流转身出了公堂。 公堂外,北风凛冽,其利如刀。 江母和冬儿、崔筝仍在忙活,见江逐流回来,三人都放下手中的活计,围了上来。江母关心地问道:“舟儿,太后来圣旨招我儿作甚?” 江逐流任腹中五脏翻腾,脸上去灿烂地笑道:“娘,舟儿升官了呢!太后下懿旨,招舟儿进京,担任山陵使承事郎。” 江母一听儿子升官了,顿时心花怒放,咧着黑洞洞没有一颗牙齿地瘪嘴,发出跑风的笑声,“我儿升官了?那山陵什么使成四郎是什么官?比县丞大多少?” 江逐流笑道:“是啊!娘,舟儿真升官了呢!山陵使承事郎乃从七品,还是京官。比荥阳县丞高一级呢!” “好!好!朝廷皇恩浩『荡』,我儿可一定要忠心报国,对得起太后的圣恩才是!”江母脸上每一道皱纹都向外散发着骄傲的笑意。 冬儿却感觉江逐流有点言不由衷,和江逐流生活这么长时间,江逐流情绪上最细微地变化也瞒不过冬儿。 崔筝也同样如此。虽然她和江逐流最近说话都很少,但是对于江逐流情绪上的细微起伏,崔筝也有着惊人地敏感。 见冬儿和崔筝眼中都流『露』出担忧的目光,江逐流又是呵呵一笑。道:“好了,不要炸制什么食物了。我们明天就要随钦差大臣进京去了。 冬儿、崔筝妹子,你俩陪娘把这些东西收起来,我们带到汴梁去吃吧。还有,这些吃食收拾完毕后,还要收拾一些要紧的衣物,明日你们随我一起进京。” “明天就走啊?怎么会这么急切?”冬儿和江母齐声问道,“马上就要年节了。怎么不等年节后再进京城呢?” 和冬儿与江母不同,崔筝更关心另外一个问题,她惊喜地说道:“江大哥,也让我陪是一同进京吗?” “到京城过年节更热闹呢!”江逐流强笑着说道:“钦差大人那边催得急,一刻都不能耽误呢。” 答过冬儿和江母。江逐流对崔筝答道:“你现在是母亲的开心活宝,我不让你随母亲一起进京,母亲岂能愿意我?” 江母又发出跑风的笑声,口中说道:“算你小子识相。没有抛下你妹妹!” 崔筝却是一阵失望,口中喃喃道:“原来是因为母亲啊。” 冬儿想的却是另外地问题,她对江逐流说道:“官人,我们东西众多,这急切之间,如何能收拾的完?” 江逐流道:“捡紧要地,眼下用的着的物品收拾,其余物品留给郭大哥。让他整理完毕后,派人送到汴梁便是。” 当下冬儿和江母开始忙碌着收拾东西,崔筝也要去帮忙,却被江逐流拉到一边。 “崔筝妹子,这荥阳的五万多亩盐碱地你想怎么处理?”江逐流和崔筝商量。 “大哥说怎么处理便怎么处理。”崔筝柔声说道,她不看江逐流,却低头看着地面,用脚尖来回拨弄着地面上一粒小石子。 “我的意思是。这五万亩土地还保留着。不要卖。引黄淤灌工程仍按照我们事先计划的继续进行,不过妹子要从崔家调来一个得力地人手在荥阳替你照看这一摊子。 ”江逐流说出了他地计划。无论如何,这五万多亩盐碱地是江逐流地试验田,他地生态农业的构想就像从这无万多亩盐碱地上发端,自然舍不得崔筝把它卖掉。 “我听大哥的。”崔筝脸上飞起一朵红云,“明天就让哥哥从崔家分号调过来一人主事便是。” 和崔筝商议好之后,江逐流又来到崔一虎的房间。崔一虎正在呼呼大睡,江逐流推醒了他,把发生地变故告诉了他。 “什么?要进京给皇帝修墓?”崔一虎拨愣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那新式书院呢?还办不办?” “办,当然要办!”江逐流坚决地说道:“大哥就留在荥阳,在郭主簿的配合下住持着荥阳学院的前期建设。等我在京城稳定了,再想办法如何解决这些问题。” “俺老崔留在荥阳?”崔一虎摇晃着大脑袋说:“不行不行!俺老崔不是那块料子。 你这个江老二,想撇开俺老崔,自己单独跑到汴梁胡天胡地的,却要哄骗俺老崔在荥阳受苦,太不地道了!” 江逐流苦笑道:“胡天胡地?崔老大,我是去修缮皇陵,如果在这期间敢胡天胡地,被人奏上一本,脑袋还不搬家么?你莫要胡思『乱』想。” 然后江逐流又拍了一下崔一虎地马屁,“崔老大,你身为未来的荥阳学院的名誉院长,自然要留在荥阳都监新式书院的建设。 有院长大人在此坐镇,还有什么人敢怠工偷懒啊?” 崔一虎顿时开心起来,对呀,俺老崔在荥阳坐镇,哪个贼王八敢偷懒怠工? 江逐流打铁趁热,继续说道:“如果你去了汴梁,这荥阳学院的建设万一有个什么差池,将来人家看到荥阳学院都笑话,崔老大,你这名誉院长脸上很光彩么?” 着啊!崔一虎点头称是,如果荥阳学院搞得乌七八糟,他这个名誉院长也跟着受累啊。 “江老二,为了未来的新式书院,俺崔一虎豁出去了。俺不随你到汴梁去,俺留在荥阳都监新式书院。 ”崔一虎大包大揽道,“你放心,等这荥阳学院建成,俺老崔绝对保证,它会是天下第一等的书院。” “好!崔老大,有你这句话小弟就放心了!”江逐流总算又了了一桩心思,他叮嘱崔一虎道:“遇到什么问题,一定要找郭主簿和张县尉商量,郭主簿年纪大阅历丰富, 张县尉武艺高强,又镇得住荥阳的地头蛇,他们两个都在荥阳任职超过八年,小弟相信,有郭主簿和张县尉在一旁协助,崔老大在荥阳应该不会遇到什么真正地麻烦。” 崔一虎鼻孔朝天重重地哼道:“俺崔老虎还是洛阳一霸呢!俺相信在荥阳即使没有郭主簿和张县尉,俺老崔也不会遇到什么真正的麻烦!” 江逐流苦笑一下,任崔一虎自吹自擂,他返回房间开始和冬儿一起收拾行装。 当夜,江逐流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在荥阳发生的一切都如电影一般,一幕一幕在他脑海中重现。 第二日一起床,江逐流照了一下铜镜,发现自己双眼通红,不由得又苦笑了几声。 郭松和张保显然也没有睡觉,他们带着十多个衙役,来为江逐流一家送行。也不知道郭松、张保和这干衙役昨天晚上是不是也没有休息好,他们俱都双眼通红。 一家人收拾完毕,江逐流静静地坐在家中等候着钦差大人的消息。 忽然,衙门外传来一阵痛哭之声,而且声音愈演愈烈。 江逐流坐不住了,开口问道:“什么人在衙门外哭泣?” 张保和郭松对望一眼,低声说道:“荥阳百姓!”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万民伞 青天大人……” 见江逐流走出县衙,为首几个白发如雪的老者扶着巨伞跪倒在地,老泪纵横,他们身后的众百姓都伏地跪拜,痛哭哀声。 “各位父老,你们这是何意?”江逐流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把几个白发如雪的长者搀扶起来,又向周围的百姓不住地打躬作揖道:“诸位乡亲,快快请起,不要折煞江舟了!” “青天大人,我们几位老朽代表阳数万百姓,恳请青天大人留任阳!” 几个白发长者齐声对江逐流哀求道。 “是啊,青天大人,你不要离开阳!” “青天大人,你离开阳后,我们这些百姓有个冤屈,去找谁申诉呢?” “青天大人,你好歹干完一任再走啊,我们阳的蜜枣、樱桃,你还都没吃到呢!” 众百姓跪地不起,七嘴八舌地向江逐流哭求。 更有人高声叫道:“青天大人,你且留下,待我们向皇上上书陈情,让皇上收回圣命。” “对!青天大人,你别走,就留在阳县吧!” 江逐流长叹一声,抱拳向四周说道:“各位父老乡亲,江舟垂蒙抬爱,不胜感激。” 四周一下子静了下来,众百姓都抬起泪眼仰望着江逐流,看着这位可爱可敬的父母官会说出什么话来。 江逐流强压着内心深处的激动,理了理烦乱的心绪,缓缓地开言说道:阳的喜爱丝毫不逊色于生于斯长于斯的众位乡亲。江舟知道,众乡亲不希望江舟离开,可是在江舟内心深处,又何尝想离开阳这片土地?又何尝想离开关爱江舟的众位父老乡亲?”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间或响的抽泣声让人明白,江逐流并不是自说自话,还有无数百姓跪拜在地上聆听他的话语。 “可叹造化弄人,太后懿旨召江舟进京,惊破江舟终老阳之梦,使江舟无法在阳继续垂领众位父老的教诲,这实在是江舟心中一大憾事。然则太后懿旨,江舟安敢不从?身为大宋臣子,江舟非江舟之江舟,亦非阳之江舟,乃为大宋之江舟。” 江逐流声音在冬日之晨清冷的空气中激荡着,说不出是喜是悲。 “既为大宋之江舟,江舟一身也非自身所可左右者,唯有听从朝廷号令,因此,江舟今日不得不告别阳父老,到汴京赴任。” “众位父老勉留江舟,江舟幸甚!只是太后圣命难违,江舟若强留阳,岂不是陷众位父老于不忠之地?所以,对众位父老殷切之情,江舟只能憾而却之。” 众百姓心中一紧,抽泣声响成一片。 那抽泣声传到江逐流耳中,让他鼻子酸酸的,有一种湿热的液体直在眼眶中打转。江逐流仰头双眼望天,努力不让那湿热的液体溢出眼眶外,可是又如何能控制地住呢?江逐流本来以为他心硬如铁,可是却没有想到,在这种情形下,他竟然热泪四溢。也许,只有这个时候,江逐流才会想起他刚满二十一岁…… 一阵凄厉的西北风呼啸而过,江逐流做出一副被风沙迷了眼睛的模样,用手背轻沾眼眶,拭去泪痕。 “众位父老,切莫哭泣!”江逐流走上前去,拉住面前最年长的老者,低声劝慰道:“江舟虽然身离阳,可是心却留于斯地,和阳众父老在一起。阳这片土地承载了江舟太多记忆,江舟永远不会忘记,江舟的第一任官职是阳县丞,江舟的第一起案子是在阳审理……” “青天大人!” 周围又是一片哀泣之声。 “呵呵,众位父老,你们这是作甚啊!”江逐流见劝慰不管用,只好换一种语气,“江舟此去汴京就任山陵使承事郎,乃是高升,你们应该为江舟感到高兴才是,却为何总是一副凄凄惨惨的哭泣模样?难道你们不希望江舟高升吗?” 几个长者听江舟这么一说,终于破涕为笑,口中连道:“青天大人,是我等糊涂。大人高升一步,我等阳百姓自然要为大人高兴才是!” 他们转过身来,冲身后的众百姓说道:“大家不要哭泣。来跟老朽们一起,恭祝江大人步步高升!” 在几个长者的指挥下,阳众百姓齐齐整整地喊道:“阳百姓恭祝江大人步步高升、飞黄腾达!” 江逐流强作微笑向百姓们拱手谢道:“江舟感谢众位父老的殷切期望,江舟今后无论高升与否,心中都会装这阳众位父老。也希望阳众位父老以后若到汴京,务必到江舟寒舍一叙 顿了一顿,江逐流又说道:“好了,时光不早了,钦差大人在驿站候着江舟,江舟收拾一下马上出发,诸位父老请回吧!” 江逐流拱了拱手,就欲返回县衙。那几个长者却张口叫道:“青天大人,且慢!” “几位老人家,还有何事?” 几个长者颤巍巍地举着那把巨伞,来到江逐流身前。 “江大人,你在阳虽然只有两个月,但是做下的事情却是别的官员十年也做不到的。阳百姓对江大人的恩德无以为报,只有制作了这把万民伞,希望江大人收下。这把伞虽无大用,却雨天可为大人挡雨,晴日可为大人遮阳。无论是晴天雨天,大人只要看见这把伞,就会想起阳的数万百姓,就会想起黄河南岸的阳,有数万百姓日日夜夜在为大人祈福!” 江逐流鼻子又是一酸。他有何德何能,能当得起阳百姓如此爱戴? 正犹豫间,身后的张保走上来,替江逐流把万民伞收了下来,口中说道:“众位乡亲,江大人一定不会忘记你们的。时候不早,你们请回,勿要误了江大人的行程。” 众百姓站了起来,却依旧不肯离去,把县衙外包围的水泄不通。江逐流看一时也不能劝退他们,只好深深地躬身说道:“江舟再次谢过阳众位父老深情厚谊。”然后快步退回了县衙。 江母、冬儿和崔筝早已经收拾停当,在侯着江逐流,见他两眼红红的进来,连忙问什么事情。江逐流摇头强笑道,风大,吹红了眼睛。 不能再在县衙内等候钦差大人了。江逐流交代张保,让他即刻赶往驿站,让钦差大人在驿站等候,一会儿江逐流率一家人从县衙后门绕出,到驿站拜会钦差,和钦差一同前往汴京。 张保领命从县衙门正门出去,向驿站快步而去。 这边江逐流又让郭松从县衙后门出去,探明外面没有百姓围堵之后,就连忙领着江母、冬儿和崔筝三人从后面悄悄地出来,抄小路向驿站走去。那些收拾好的行李行包,只有等他们走后,郭松再安排人送往汴京了。 一行人轻车简从,匆匆赶到驿站。 传旨的黄门官正板着脸在等候江逐流。他见江逐流进来,冷笑着说道:“江大人民望很高嘛,竟然让阳数万百姓候在县衙门口恭送,实在是让本钦差大开眼界啊。” 原来黄门官早上也起得很早,他本来打算率领护卫赶到阳县衙门,可是走到中途,就看到无数百姓围堵在路上。黄门官遣随从悄悄上前打听,这才知道,原来是阳百姓听说县丞江舟要调任京城,纷纷赶过来送行。黄门官很是惊奇江逐流在阳百姓中的民望,加之随从又禀告说听到一些百姓激愤的言语,黄门官见群情汹汹,生怕强行过去请江逐流上路会激起民变,就又返回了驿站。 回到驿站中,黄门官左想右想绝对有点不对。这个江舟,不过到阳担任县丞不过两月有余,怎么可能有这么高的民望?会不会是江舟故意煽动百姓来和他这个钦差大臣为难呢? 黄门官愈想愈觉得有这种可能,于是又派随从换上便装到阳县衙门口前去打探。随从走了半个多时辰才回来,把百姓哭求江逐流不要离开阳、向江逐流赠送万民伞的情形向黄门官叙说了一遍。黄门官心中愈发肯定自己的判断。两个月就送万民伞?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白痴也知道这是在演戏嘛! 等到张保过来求见黄门官,说江逐流恳请钦差大人在驿站等候,他从县衙后门抄小路过来时,黄门官冷笑着点头也不言语。身为钦差大人,黄门官自然犯不着和一个从九品的小吏计较。 又等了一刻多钟,江逐流领着家人匆匆来到驿站,黄门官这才把憋在心中的怨气向江逐流发泄出来。 “钦差大人,”江逐流虽然感觉黄门官语气有点古怪,又哪里想得清楚其中的缘故,他抱拳道:“阳百姓只是苦于长时间没有主持县政的父母官,见下官到任,自然是多了几分欣喜。可是两个月后,下官又再行离任,他们心中难免有些彷徨,于是就聚集在县衙门为下官送行。此事其实是阳百姓心中的一种焦虑,与下官的民望毫无干系。” 第一百一十八章 兴师问罪 江承事郎,阳乃弹丸之地,任你闹得天翻地覆都无黄门官意味深长地说道:“可是汴京却乃天子脚下之京畿重地,若是再有这么大动静,到时候惊动了太后、皇上,恐怕就不容易这样收场了。” 说罢,不待江逐流再说什么,黄门官一甩衣袖,喝令扈从启程返京。 江逐流无奈,只好率领家人,跟黄门官来到水运码头。 水运码头之上,一艘大型客船早已经受命待发。 江逐流让冬儿和崔筝先扶着江母上船,他在码头上和郭松、张保二人话别。 有码头上的民众认出了江逐流,他们立刻把江逐流围了起来,哀求江逐流不要舍阳而去,更有人飞快跑向县衙门方向报信。 黄门官见此情形,连声催促江逐流上船。若是让阳县衙门外数万人得知赶了过来,还不知道要起什么变化。 江逐流双眼含泪,躬身对郭松和张保说道:“郭大哥、张大哥,阳之事就拜托两位大哥了,务要照顾好阳众百姓,不使江舟挂怀!” 郭松和张保泣泪答道:“县尉大人只管去的,只要属下还有三分气在,定不会让阳百姓受苦。” 码头上数百姓本来就不忍江逐流离去,见此情形,哪里又肯放江逐流走,他们跪在地上死死拉着江逐流的衣袍下摆,口中哭喊道:“青天大人,勿要弃我阳百姓!” 江逐流强硬起心肠不看地上几位百姓,只管拔足就走,可是如何又能走得动?他挣了几挣,都没有挣开,却又不忍心责怪地上的百姓,一时就僵持在那里。 郭松一看不好,连忙对张保吩咐了几句。张保快步上前,对众百姓喝道:“尔等欲陷县丞大人于不忠乎?” 地上的百姓有所意动,正欲松手间,忽然听闻远处原来阵阵哭喊:“青天大人,勿要离去!青天大人,勿要离去!” 几个百姓立刻改变了主意,手中将江逐流的长袍拽得愈发紧了,口中还抗声说道:“忠孝大义小民自是懂得,我等如此,也只是稍微迟滞一下青天大人之行程,以欲阳数万百姓到码头送别青天大人。” 张保一时犹豫起来。 郭松板起病恹恹的面孔,冲张保大喝一声:“张县尉,还不动手?” 张保这才下了狠心,抽出腰间钢刀,口中说道:“得罪了!” 一刀下去,江逐流的长袍自腰间被割断,江逐流趁机脱身,不敢再耽搁,发足奔上客船。 这时数万百姓的哭喊声愈来愈近了。 客船之上,船夫早已经升起了风帆。在强劲西北风的吹拂之下,风帆膨胀如鼓,高高的桅杆也发出吱呀呀的声响,整个船身向东南方向倾斜。 见江逐流跳上客船,船夫甚至不敢去解缆绳。他们收起跳板,拿起斧头,一斧将粗大的缆绳砍断。 客船去掉了缆绳的束缚,顿时船身一震,在疾张的巨帆带动下,向汴渠中央航道缓缓滑去。 耳中只听到百姓的哭喊声和脚步声,举目望去,人流如潮水一般涌上了码头。 “青天大人!不要舍弃我们阳百姓!” 数万百姓望着矗立在船头的江逐流,黑压压地一片跪倒在地。 北风猎猎,江逐流凌乱的长发和断了一截的衣袍在风中飞舞,模样狼狈而又滑稽,可是此时谁又会去注意这些? “阳众位父老,天气寒冷,请回去吧,勿要冻坏了身子。”江逐流鼻子酸酸的,口中却强自大声喝道:“江舟圣命在身,身不由己,望众父老体谅则个!他日若有机缘,江舟必再度到阳为官!” 说完,江逐流躬身冲码头上阳众百姓下拜,他的腰深深的弯下,额头触着船头的甲板,久久不愿起来。 一时间天地无声,连凄厉的北风和百姓的哭声放佛都凝固起来。 此时客船已经到了中流,借助西北风的风力和汴渠东流之水,客船速度逐渐快了起来,未几,便疾若奔马。 众百姓抬着泪眼望去,只见客船渐行渐远,而拜倒在船头甲板之上的江逐流,已经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 百姓们呆了片刻,忽然间都放声痛哭,事实就如这东流的汴渠之水一般不可挽回,阳县已经永远失去最关爱它的父母官了。 郭松和张保俱是双目含泪,望着汴渠中的孤帆远影,口中喃喃自语道,县丞大人,无论将来是谁主政阳,只要郭松和张保 就会尽力保护阳,不让阳众百姓受苦…… ********************************* 由于早上耽误了些时间,即使客船借助风势顺流直下疾若奔马,来到开封已经是天黑时分。 江逐流领着家人,随黄门官于西水门外汴渠码头上岸。黄门官看看天色,对江逐流说道:“江承事郎,今日天色已晚,你且到驿馆安歇。明日一早,自有人过来带你到审官院去。” 审官院和流内的考课院同属于吏部,只不过考课院负责磨勘州县幕职官员,审官院负责磨勘京朝官员。黄门官让江逐流到审官院去,就有点类似于后世的组织关系交接,江逐流在承事郎一职上的仕途考核,就归审官院管理了。 黄门官差一扈从,手持公牒,带领江逐流一家来到西角楼大街的会贤驿馆,驿馆见了公牒,就把江逐流一家安排在一个偏院里。 时近年节,诺大的驿馆冷冷清清的,除了三五个当值差役外,就只有江逐流一家四口。江母本是山村老妇,当日到洛阳就觉得那是是天下第一等繁华之地,等此时来到汴京,才知道洛阳所谓的繁华和开封根本不值得一提,她一想到儿子就要在汴京担任官职,不由得喜笑颜开,对驿馆的冷清混不在意。 冬儿自不必说,崔筝一路上也察觉了江逐流的心事重重,但是难得江母高兴,她们总不能拂了老人家的兴头,于是就陪江母张罗着借用驿馆的灶房起火做饭。 江逐流心情不佳,任由她们忙活。等饭菜烧成之后,草草用罢,便回房休息。江母却兴致未减,让冬儿和崔筝陪着她去逛汴京灯火如昼的繁华夜市去了。 三人离开后,江逐流盘坐在床上,思考着这两日发生的事情。朝堂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会忽然间从阳县丞调任山陵使承事郎?这究竟是谁的主意?难道是丁谓?那么帝党和后党又如何能同意呢? 江逐流脑袋中千头万绪,设想了种种可能,偏又没有一个证据来佐证他的推测。正苦恼之间,忽然间听到有人轻叩房门:“承事郎大人在吗?” 秘阁校理范仲淹! 江逐流一下子听出门外人的声音。他跳下床来,拉开房门,门外一中年儒生负手而立,青衣灰发,不正是范仲淹? “范大哥,你怎么来了?”江逐流高兴地叫道。 “呵,难道说承事郎大人高升了,范某人就不能过来么?” 范仲淹语言之中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这让江逐流一下子感到陌生起来。这还是在客船之上,对他一口一个贤弟的范仲淹范大哥吗? 江逐流收起诧异,整理了袍袖,抱拳躬身道:“校理大人大家光临,下官未曾远迎,万望校理大人恕罪!” 既然范仲淹不与他论交情,江逐流只有以官场礼数相见。 范仲淹淡淡还了一礼,背身进了房间。 江逐流跟在后面,一肚子纳闷。范校理今日是怎么了?怎么一脸不愉?看情形仿佛是对他兴师问罪来了,可是江逐流自忖,他没有任何得罪范仲淹的地方,也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小皇帝的事情啊? 范仲淹来到八仙桌旁,径直在左首的太师椅上坐下,然后一指右边的座位,口中说道:“承事郎大人,请坐!”一副反客为主之相。 江逐流依言来到右首的座位上垂手坐下,口中说道:“不知校理大人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范仲淹冷冷一笑道:“还是不来恭祝承事郎大人高升吗?承事郎既然攀上丁谓宰相的高枝,飞黄腾达指日可待,范某提前来走一下路子,巴望承事郎大人高升之后,提携一下范某啊!” 江逐流心中一震,终于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敢情在范仲淹看来,他是主动要到丁谓手下担任承事郎一职啊。既然范仲淹这样想,那么帝党中一定还有其他人也做如是想。 江逐流苦笑几声,抱拳说道:“校理大人这话从何说起?江舟对如何升任承事郎一职还是云里雾里弄不清楚,本欲找校理大人指点迷津,没有想到,校理大人倒先上门兴师问罪来了。” 范仲淹面色这才一缓,口中诧异道:“如此说来,就任山陵使承事郎一职,与逐流贤弟无干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下马威 江逐流又苦笑了几声,道:“校理大人,江舟身处阳,正欲做一番事业,太后忽降懿旨,把江舟调离阳,这在江舟内心来说,实不啻于晴天霹雳,至于说与江舟有所干系,更是天大的冤枉!” 范仲淹点了点头,缓缓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来,仲淹错怪贤弟了。” 说道这里,范仲淹蓦地起身,冲江逐流躬身一拜:“江贤弟,愚兄方才鲁莽,望贤弟莫怪。” 江逐流慌忙扶住范仲淹道:“范大哥,这是哪里话来?你我兄弟之间,何来错怪之说。” 两人手掌相握,心中芥蒂顿时去了。 又分左右坐下,江逐流这才开言问道:“范大哥,这次调任山陵使承事郎,小弟身处阳小县,远离京畿,消息闭塞,不知道有情可原。可是大哥身处朝堂之上,日日与皇上相见,难道也不曾听闻一丝内情吗?为何会错认此事与小弟有所干系啊?” 范仲淹摇头长叹,语气沉重道:“逐流贤弟,你不知道,这十余日内,汴京风云激变,朝堂已非昔日之朝堂了。” 江逐流心觉不妙,连忙拱手说道:“还请范大哥以教我。” 范仲淹站起身来,踱了两步,面色黯然道:“十余日前,鲁相忽然病倒,卧床不起,不能上朝,现在朝堂之上能话事者,皆丁谓党人,即使枢密使钱惟演,也要避之三分。” 江逐流心中一沉,鲁宗道乃帝党中权位最高之人。帝党势力到现在还能与丁党和太后党苦苦支撑,全赖鲁宗道之功劳,现在鲁宗道卧床不起,那么朝堂之上,不尽是丁党和太后党的天下了么? “范大哥,那圣上对此可有什么言语?”江逐流问道。 范仲淹摆手叹曰:“自鲁相病倒之后,愚兄已经十余日没见过圣上了。” 江逐流一惊,道:“难道丁党势力和太后党人还敢软禁圣上不成?” 范仲淹苦笑道:“他们虽然不敢软禁圣上,但是却可以阻止愚兄面见圣上。每次圣上到秘阁之时,内侍首领雷允恭都先派小黄门驱散闲杂人等。愚兄即使身为秘阁校理,在黄门官眼里也是需要驱赶的闲杂人等啊。” “竟有此等事情?”江逐流拍案怒喝道。 范仲淹默然。 片刻之后,范仲淹才又道:“若是鲁相在朝,这等事情自然可以向圣上禀奏。可怜鲁相一病,我等在圣上面前传话的人都没有。那雷允恭还不知道如何在圣上面前编排愚兄。” 江逐流皱眉道:“我等下情不能上达天听,一切岂不是全部任人摆弄?” 范仲淹道:“正是啊!愚兄几日前已经修书于晏殊晏大人,若是晏大人能入汴京,也能稍挽朝堂之上的颓势。除此之外,就只能祈求鲁相病体早日康复了。” 江逐流沉默不语。他在阳两个月虽然干了不少事情,可是却没有想到,朝堂之上局势竟然险恶如斯,再这样发展下去,小皇帝赵祯岂不是成了一个任由丁谓和刘太后摆布的傀儡皇帝吗?以江逐流与赵祯的交情,又岂能忍心看到这样的局面出现?可是在目前的局势下,江逐流又能如何呢?他连自己的命运都把握不了,又如何安敢妄言拯救小皇帝赵祯,拯救大宋? 江逐流想了又想,忽然出言向范仲淹问道:“范大哥,以你之见,这把小弟调任山陵使承事郎之职之事是何人所为?” 范仲淹思忖了一下,开言道:“以愚兄推测,十有**是丁谓的主意。前次丁谓就欲把贤弟调往他属下任职,只是由于鲁相先上奏折,才相持不下,最后遂了枢密使钱惟演的主意。这次鲁相不能上朝,丁谓才趁机旧事重提。只是不知道丁谓使了什么手段,竟然让钱惟演点头赞同。” 范仲淹的推测和江逐流的猜测大抵吻合,对于枢密使钱惟演为何会赞同丁谓的主意江逐流也心知肚明。很可能是因为兴国寺一案的事情,钱惟演怕江逐流继续在阳县担任县丞会出什么问题,所以才同意了丁谓的主意,这样就可以不动声色的调虎离山。这件事情上,丁党和太后党都有各自的算盘,所以才会顺水推舟的合力促成了这件事情。 只是丁谓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调到他的属下呢?难道仅仅是出于爱才之心吗?江逐流对于丁谓此举的动机还是有点疑惑,他吃不准丁谓这次强行把他调到手下是不是和上次的用意一样。也许, 是想倚仗江逐流精准的算学,让他替丁谓尽心尽力地? 范仲淹此次前来向江逐流兴师问罪乃是为解除心底的心结,此时心结已解,胸中倒也畅快了不少。当下就转移了话题,范仲淹向江逐流交代道,在汴梁任京官,不同于那些外放的官员,有很多禁忌都需要特加注意的。他把汴京为官的一些禁忌一一讲给江逐流听,这些禁忌江逐流虽然也从张震的手卷中看过,但是毕竟没有范仲淹亲口道来生动详细,于是他就一一牢记在心,省得他无心之中惹下什么祸端。 这一谈又是一个时辰。这时门外传来江母与冬儿、崔筝的欢笑声,三个人游览过汴梁繁华的夜市后返回来了。 范仲淹看天色不早,趁机起身告辞。江逐流把范仲淹送到驿馆之外,范仲淹和江逐流约定,明日晚上在汴河河滨会仙楼为江逐流接风洗尘。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就有差役拿着公牒过来,引领江逐流到吏部审官院办理相关手续。 审官院手续倒不复杂,和吏部流内过程类似,江逐流有了上次经验,倒是轻车熟路地办好一切手续。 审官院主官交给江逐流一个火漆封好的公函,着江逐流三日内到山陵使衙门前去就职。由于山陵使衙门就在汴京,所以江逐流自行前往即可,审官院就不派差役陪同前往。 江逐流问命山陵使衙门方向,出了审官院,就朝山陵使衙门走去。这距离倒是不远,步行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 江逐流到了山陵使衙门,不料值班的差役却道,山陵使丁谓大人和山陵都监雷允恭大人俱不在衙门,让江逐流改日再来。 江逐流无奈,只好先返回驿馆。他刚进驿馆,一个肥胖如肉球的中年人就迎了上来。 “敢问尊驾可是山陵使承事郎江舟江大人?” 江逐流连忙抱拳还礼道:“正是!不知尊驾找江舟有何贵干?” 中年人笑眯眯地说道:“下官乃驿馆馆长,有事要找江大人商量。” 江逐流心下奇怪,不知道驿馆馆长找自己有何事,口中却道:“不知馆长找江舟有何要事?” “这个,”馆长迟疑了一下,为难道:“江大人,这驿馆乃为外地官员所设,按照驿馆的有关规制,江大人即为京官,则不可以就居驿馆。下官特意和江大人打个商量,看江大人能否早日移出驿馆,以免下官为难。” 江逐流心中怒火一下子就起来了,敢情是赶我走人啊。 他冷着脸说道:“请问馆长,江舟不能在驿馆居住,那么该居住在何处啊?” 馆长陪着笑脸说道:“江大人勿要动气。按照朝廷规制,既为京官,则安居之所由各自衙门负责。江大人身为山陵使承事郎,自然由山陵使衙门拨出安置费用,为大人在汴京之内租赁好院落供大人入住。看大人之意,莫非山陵使衙门尚未替大人安排停当?” 江逐流这才明白,原来还有这么一说啊。他摇头道:“山陵使丁谓大人和山陵都监雷允恭大人俱不在,所以江某尚未在山陵使衙门正式就任。” 馆长点头道:“原来如此啊。江大人,这种情况实在是下官以前从未遇到过的。下官可以破例允许大人一家在驿馆中多住一日,明日再行搬走,若是时间再长,请恕下官无能为力了。” 说罢,馆长抱了抱拳,迈着小短腿快步离去,江逐流从后边望去,就如同一个肉球从地上滚开去一样。 馆长离开后,江逐流迈步向偏院走去,一边走一边想到,丁谓这是什么意思?他这么匆忙把自己从阳调来,不可能不知道他今日要到山陵使衙门就职。他和山陵都监雷允恭避而不见,这厢又差馆长来驱赶自己,意图究竟是什么?莫非是给他一个下马威不成? 回到偏院,江母、冬儿和崔筝立刻围了上来,三个人皆开口问道,刚才馆长来驱她们离去,是什么用意? 江逐流心中又是一怒,这个混蛋馆长,有什么事情找他即可,何必来骚扰他的家人?口中却笑着对江母说道:“母亲勿要担心,舟儿现在是山陵使承事郎,也是从七品的京官,住在驿馆于身份不符,徒自惹人嘲笑。驿馆馆长出于好意,才央他离开。” 第一百二十章 报恩 江母这才释怀,连声道:“娘真是老糊涂了,舟儿现在是京官了,怎么能老在驿站居住啊?” 冬儿开口道:“官人,那山陵使衙门可曾为你安排寓所?” 江逐流不欲冬儿为他担心,撒谎道:“冬儿,山陵使衙门给了一笔安家费用,着我自行寻觅合适房屋租赁下来。” 冬儿奇道:“怎么,官人身为承事郎,还需要到外租赁房屋吗?山陵使衙门竟然没有专门的院落供官人居住?” 江逐流脸色微红道:“京城达官贵人多如牛毛,我一区区从七品小官,尚无资格入居衙门的官舍。” 江逐流对京城官员住房制度其实并不了解,在这里信口胡诌哄骗冬儿。其实在北宋这个时候何止是江逐流这种从七品的京官,即使贵为宰相、枢密使那样的朝廷最高文武官员,在京城也没有官舍,需要自己买房子或者自建房屋居住。比如王曾任宰相时,租住的就是租住在前宰相寇准家里。 宋仁宗是北宋第四代皇帝,这种连宰相、枢密使都不提供官舍的制度到北宋第六代宋神宗即位后才有所改变,当时有大臣向宋神宗上本道:“京师职事官,旧皆无公廨,虽宰相执政亦舍而居。每遇出省,或有中批外奏急速文字,则省吏遍持于私第呈押。” 这个奏本意思就是说在京师任职的大小官员按照以往的朝廷制度都没有官舍,即使是宰相和枢密使都需要租房子居住。但是有时候宰相、枢密使等高官已经下班出省,忽然有紧急公文需要办理,按照制度还得宰府、枢密院等军政两府的手掌连署才能生效,所以只好由吏员拿着公文一家一家去请领导画押,“既稽缓,又多漏泄”。于是神宗皇帝准奏,“元丰初,始建东西府于右掖门之前,每府相对四位,俗谓之八位。”即使这样,也是只有八个京城的最高官员才有专门的官邸,其他大小京官还需要租赁房子居住。 江逐流不懂,冬儿对此更是不懂,因此就信了江逐流的话,以为官人是因为官职太小,所以暂时没有专门的官舍。于是冬儿就开口问道:“官人,可曾觅到合适的院落?” 江逐流刚从驿馆馆长那里得到消息,怎么可能寻觅到合适的房子,他支吾道:“我先回来把情况禀与母亲知晓,然后再去寻觅房屋。” 崔筝在一旁微笑着接口道:“大哥,何须寻觅房子?我们崔家在汴梁设有分号,你若是不嫌弃,不如先到分号处居住?” 到崔家分号暂居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不过江逐流却实在不想占崔家这个便宜,他摇头微笑道:“妹子,大哥乃是朝廷官员,若是借居你崔家,恐怕会惹出一些不相干的闲话。” 崔筝气鼓鼓地撅起了小嘴,没再说话。 冬儿担忧道:“时下年节将近,官人在京城人生地陌,仓促之间去寻覓房屋,恐怕不怎么容易啊!” 江逐流听了崔筝的话后心中有了个主意,他微笑着说道:“无妨,我自有主意。” 原来江逐流想到,既然崔家在汴京有分号,那么泰顺号在汴京也应该有分号。他过去寻找到泰顺汴京分号的掌柜,让他帮忙寻找一处院落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打定主意后,江逐流让冬儿好生照顾江母,他自出去寻找合适的房屋。 出了驿馆,江逐流正欲寻人打听一下泰顺分号的处所,忽然听身后有人低声说道:“江先生,请跟我来。” 江逐流扭头一看,却见一青衣书生快步向南走去。江逐流觉得这青衣书生的声音和背影十分熟悉,却一时间想不起他究竟是何人。 江逐流转身向南,不疾不徐地跟在青衣书生后面。约莫走去两里多地,那青衣书生闪身进了一个胡同。 江逐流想了一想,加快步伐追了上去。 刚到胡同口,江逐流就看到青衣书生立在胡同内笑盈盈地看着他,原来却是女扮男装的江南第一名妓香香。刚才香香特地压低了声音沙哑着喉咙说话,所以江逐流一时间竟然没有听出来。 见江逐流立在胡同口,香香浅浅一笑,道:“江先生,不敢认香香了么?请跟我来,香香有要事相告。” 江逐流心下奇怪,香香怎么会来到汴京?她有怎么知道自己居住在驿馆?她找自己有什么紧要的事情相告呢? 心下正想着,那边香香已经转身走出几步。看江逐流没有跟上来,香香素手轻招了一招,脆声喊道:“江先 江逐流这才起步。 胡同曲曲折折,江逐流跟着香香转了几个弯,这才来到一僻静的院落。香香推开院门,侧身请江逐流进去。 方方正正的一个四合院,干净整洁。江逐流进来后发觉倩儿姑娘和香香的四个婢女梅兰竹菊都在里面。 香香低声吩咐了一下,梅儿就迈步出去,守在院落门口,倩儿为江逐流捧上热茶,然后带领其余三个婢女退出了房间。 江逐流轻抿了一口热茶,这才笑着说道:“香香姑娘费尽心思地把江舟引来这里,有何紧要的事相告?” 香香幽幽地叹了口气道:“江先生,香香没有紧要的事情,难道就不能见先生吗?” 江逐流一时语塞。江逐流不是傻子,香香语气中幽怨之意他如何能听不出来?只是他心中已经有了冬儿,连崔筝都容不下,又如何能再容下香香呢? 香香看江逐流面红耳赤的样子禁不住噗嗤一笑,口中说道:“好了,江先生勿要担心。香香只是捉弄先生罢了。” 口中虽然这样说,香香心中却隐隐作痛。江郎虽好,却是她人之夫了! 香香忽怨忽笑,江逐流更不知道应对,所以只有报以尴尬的微笑。 “江先生,你笑起来比哭还难看呢!”香香皱了皱鼻子再次取笑了一下江逐流,这才正色说道:“江先生,香香知道你不喜欢看到香香。可是这次香香把你请过来确实是迫不得已,因为江先生已经大祸临头。” “大祸临头?”江逐流微微皱了皱眉头,不解地看着香香,显然对香香的话感到有点莫名其妙。 香香当然知道江逐流会怎么想,她叹了一口气,开言说道:“江先生,还记得洛阳诗词赛会么?” 江逐流点头道:“江舟自然是记得。” 香香道:“江先生,当然你出手义助香香,使香香赢了莞莞,免于当场向莞莞跪拜之苦。当时香香曾向先生言道,香香日后必定会送先生一份大礼,这个话,先生可否记得?” 江逐流笑道:“这个话江舟也是记得。只是江舟出手相助香香姑娘实乃是因为内人为姑娘讲情,所以香香姑娘实在不必因为此事而对江舟心存感激。至于那一份大礼,香香姑娘自行留用,江舟受之有愧。” 香香低垂臻首,好半天才抬起头说道:“江先生,这份大礼香香虽然是送给先生,但是却也不是因为先生你,而是送给冬儿姑娘,还请先生替冬儿姑娘收下。” 江逐流微笑道:“这个也得去询问内人的意见,江舟可做不得主。” 香香沉吟了一下,道:“好!这份大礼日后再说。先说眼前的事情,江先生,你真的大祸临头了!” 江逐流连听两次“大祸临头”,终于有些相信香香的话了,他拱手说道:“请香香姑娘明示。” 香香叹气道:“江先生,你可是由阳县丞任上调任山陵使承事郎?” “正是!这消息香香姑娘是从何处得知?”江逐流奇怪道。香香非官场中人,如何能得知这个消息呢? 香香道:“香香从何处得知这个消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江先生,你调任山陵使承事郎乃是一桩阴谋?” 江逐流眉毛一皱,他本来以为丁谓把他调来担任下属乃是和以前一样,看中他算学方面的才能,让他帮助丁谓监督皇陵的修缮工程。现在香香却说是一桩阴谋,难道说这中间另有隐情不成? 香香望着江逐流,缓缓说道:“那皇陵修缮乃关系到赵家国运,中间有很多忌讳之事,江先生稍不小心,必然招致杀身大祸。” 江逐流点头道:“这个江舟自然是醒得。所以江舟督修皇陵之时,必然打起百倍的精神,小心从事,不会招惹什么忌讳。” “若是在修缮皇陵之中,有人存心嫁祸给先生,先生能避免得了吗?”香香轻声问道。 江逐流心中一惊,出声问道:“香香姑娘,你的意思是说,江舟督修皇陵之时,有人打算制造事端嫁祸于江舟?” 香香点头道:“所以,香香才过来提醒先生,一定要小心谨慎,勿要让奸人钻了空子!香香此举倒不是为先生考虑,香香实在是担心冬儿姑娘。一旦先生出了什么差错,连累了香香的恩人冬儿姑娘,香香岂不是报恩无门?” 第一百二十一章 二十四桥 江逐流低头沉思不语。 香香一看大急连声说道:“先生莫非不信香香的话么?” 江逐流摆手道:“香香姑娘江舟非是不相信你的话江舟只是在想香香姑娘是从何处得到这个消息的?” 江逐流目光炯炯地盯着香香看她如何回答这次却是香香沉思不语。 “怎么?难道说香香姑娘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成?”江逐流淡淡笑道:“若是香香姑娘实在不方便说也就算了。江舟相信香香姑娘所言即是!” 香香俏脸通红对江逐流行了一个万福赧然道:“先生非是香香不愿意告之你详情实乃其中牵涉甚广干系重大……” 江逐流不待香香说完就伸手阻拦道:“香香姑娘请勿再言。如此干系重大之事江舟确实不宜知晓。” 香香粉脸愈红接口道:“先生你误会了。香香不欲让先生知道非是信不过先生乃是日后香香出了什么差错把先生牵扯进去所以先生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江逐流笑曰:“香香姑娘只管说便是若是日后有什么地方牵扯到江舟也是江舟自找的怨不得香香姑娘。” 在江逐流看来若是要想正确分析一个事物就必须全面了解有关这个事物的一切相关资料。现在香香既然说丁谓调他到手下担任山陵使承事郎是为了陷害他。那么他就必须从香香口中搞到最原始地资料以供他自己分析判断有基于此江逐流才会坚持询问香香的消息来源。 香香叹口气道:“先生既然如是之说香香夫复何言?只有把一切禀明先生才是。” 江逐流拱手道:“劳烦香香姑娘。” 香香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其实一切还得从香香欲送先生那份大礼开始。”说着香香以目注视江舟。 江逐流点头道:“香香姑娘只管讲来江舟这厢听着便是。” 香香道:“那香香就慢慢道来先生请勿嫌弃香香啰嗦。” 江逐流微笑摇头。做出一个绝对不会的表情。 香香这才开言说道:“先生可曾记得那日在洛阳香香到先生府上拜访?” 江逐流道:“自然记得。” 香香嫣然一笑似乎很开心江逐流记得自己的拜访。 “香香那日在先生的书房现了几本手卷香香一时好奇未经先生的许可就擅自翻阅了起来。当中有武勇之术、韬略之术、权谋之术更有一本《官场秘辛》。香香由是可以推断出先生有胸怀天下之抱负。” 江逐流颔道:“原来如此!” 香香继续道:“正因为知道先生有胸怀天下之抱负所以先生那日帮香香赢了莞莞之后香香才会有送先生一份大礼之说。” 江逐流摇头不解他看不出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难道说香香送他的大礼能帮他实现胸中的抱负吗?这个似乎不大可能。虽然说香香是名动天下地江南第一名妓但是即使是大宋第一名妓恐怕也没有能力帮他实现胸怀天下兼济世人的抱负吧? 香香一双美目似是洞穿江逐流的心扉她淡淡一笑道:“当然香香知道先生一定会非常奇怪。香香一个青楼女子如何能帮助先生实现胸中的抱负?” 江逐流被香香说中心思。顿时老脸通红却没有出言辩解。 香香静静地看着江逐流在那里面红耳赤。眼神颇值得玩味。过了片刻香香才又接口说道:“先生没有编造谎言欺骗香香很好!香香果然没有看错人!” 听了香香这话江逐流更是汗颜他大窘道:“江舟目光短浅香香姑娘切莫怪罪!” 香香道:“先生乃诚实君子香香为何要怪罪呢?如果刚才先生要出言为自己辩解香香反倒会看不起先生。香香生来最讨厌的就是那些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口是心非地伪君子。” 江逐流表情尴尬。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悲。 香香又道:“其实换香香处于先生的位置对方才自己所说的话也是不信的。一个青楼女子。有什么力量帮助先生实现宏伟的抱负呢?” 江逐流苦笑道:“香香姑娘切莫如是之说江舟错了江舟大错特错了!” 香香玉手轻掩小口浅浅一笑道:“好了!香香就饶过先生还是说正题吧。” “多谢多谢!”江逐流连忙拱手道。 香香面容忽然凝重起来道:“先生下面香香对你说的话你自己记在心上便是即使是先生的高堂老母和冬儿姑娘先生也不要向他们透露一丝风声。不知道先生可否能做到?” 江逐流沉吟片刻道:“江舟可以做到!” 香香轻颔玉道:“那香香连同二十四桥三千多姐妹的身家性命都托付给先生了!” 江逐流悚然一惊忙出声问道:“三千多条性命?香香姑娘这是何意?二十四桥又是什么?” 香香叹口气道:“先生没有听过小杜的‘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之句吗?” 江逐流道:“杜牧此句江舟自然是记得。” 香香道:“二十四桥位于扬州不过香香所说的二十四桥却非是个地名乃是个由三千多人组成地帮派。” “二十四桥是个三千多人的帮派?”江逐流模模糊糊抓住了一些脉络。 “对!”香香点头道:“是一个有三千多青楼女子组成地帮派。香香乃是二十四桥的门主。我二十四桥门三千多姐妹遍布大宋境内消息自然非常灵通。” 江逐流这下明白了香香从何处得知丁党对付他地陷阱的。青楼乃天下男子最爱光顾的地方上至皇帝宰相下至贩夫走卒概莫能外。二十四桥门势力遍布大宋全境汴京做为大宋最繁华的城市自然少不了二十四桥的势力。一定是丁党中人在青楼中谈论调任他为山陵使承事郎被二十四桥门下的女子听到了然后报告给香香 此得知。 想到这里江逐流忽然间觉得香香一下子变得神秘莫测起来。原来在他眼中香香不过是一个色艺双全的青楼女子可是现在看来他大大低估了香香。二十四桥门三千多青楼女子遍布大宋各地这简直是一个无孔不入的达的情报组织嘛!香香拥有这么一股庞大的势力究竟向干什么啊?怪不得香香可以自傲地说她可以帮助江逐流实现胸中的抱负呢! 在江逐流的记忆中不曾记得在哪朝哪代有过类似的民间谍报组织。如果硬要类比的话恐怕只有明朝官方的特务组织东厂、西厂和锦衣卫了但是做为官方的特务组织东厂、西厂和锦衣卫更多是以残暴血腥闻名于世若说是对情报反应灵敏在江逐流看来恐怕还比不上香香的二十四桥门。 男人在什么时候最容易泄露秘密?不外乎两个场所一个是在筵席之间当酒兴正酣之时难免会说出一些平时不会说或者不敢说的话语来所谓酒后吐真言;另一个场所则是在女人面前尤其是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而在青楼之中能被那些高官达人看上的女子自然都是美女在美女面前即使是铮铮铁骨的英雄也会化为绕指柔的侠骨情怀又何况那些一心沉迷于酒色之中的官吏呢?而且在青楼之中。更可以集合醇酒与美女地双重威力酒兴正酣美色当前在有心算无心之下又有什么秘密这些青楼女子不知道呢? 江逐流忽然又想起了师父张震手下的秘密组织不知道陈拷老祖传下来的秘密组织和香香的二十四桥门比起来谁的情报效率更高一些? 现在江逐流所要考虑的问题是这个香香究竟是什么人?这个二十四桥门建立这么庞大的势力究竟是为了什么?在这些问题没有搞清楚之前。香香所谓的大礼江逐流还真不敢接虽然目前看来香香提供地消息对江逐流确实很有帮助。 香香又是一笑盈盈说道:“先生你是不是在琢磨香香究竟是什么人?这个二十四桥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江逐流更是吃惊。这个香香也太冰雪聪明了吧?竟似长了一双能洞彻他心扉的慧眼他有什么心思香香竟然能猜测个**不离十呢! 江逐流大大方方地承认下来他说道:“江舟确实是在想这些问题。香香姑娘既然猜中江舟的心思必然不会吝啬于解开江舟心中的疑惑吧?” 香香道:“香香先向先生保证无论生什么情况香香和二十四桥门都不会不利于先生。至于先生想知道香香是什么人二十四桥门的来龙去脉这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先生必须先答应香香一个条件。” 江逐流连忙道:“什么条件?” “先生担任二十四桥的门主把二十四桥门地三千多姐妹都庇护在先生的羽翼之下!” 江逐流哑然失笑。他拱手道:“香香姑娘这话有点强江舟所难了吧?先不说江舟是个男子担任三千多女子的门主是否合适。且说江舟目前的状况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又如何能去保护香香姑娘手下的三千多姐妹?” 香香却道:“香香相信先生的能力。先生天纵奇才。鹏之资将来必将一飞冲天眼下这点小波折对先生来说算得了什么?若是先生肯就任二十四桥门门主以先生之聪颖才干佐之二十四桥门对官场风云之灵敏把握还愁有何难关不可度过吗?” 江逐流沉默下来内心开始权衡起来。香香这话不由得他不心动拥有二十四桥门这股庞大的势力后。他就等于有了自己的耳目大宋境内生什么事情基本上可以了若指掌。他从此不必单单倚仗张震的情报来源。而且在江逐流内心中。对于张震总有一股不信任的感觉因为张震有太多事情不让他知道这让江逐流觉得张震似乎想通过他操纵什么一般正是这种感觉让江逐流在内心深处没有把张震真真正正当成师父。 那么香香地二十四桥门真的可以信任吗?香香为什么要把这么一股庞大地势力拱手送到他手上呢?难道仅仅是因为他上次洛阳出手帮她不成? 江逐流心道事已至此我也别胡乱猜想还是直截了当地开口问一下吧。他拱手道:“香香姑娘江舟还有一事不明二十四桥门这么庞大的一股势力香香姑娘为什么会拱手送给江舟?你不要说是因为江舟上次在洛阳赛诗会帮了你啊!” 香香嫣然一笑道:“事实就是如此香香之所以把二十四桥门拱手送给先生就是因为先生上次在洛阳赛诗会让香香赢了莞莞免了香香当众向人下跪之辱。” 江逐流愕然这个理由也太过儿戏了吧? “不过那只是香香把二十四桥门托付给先生地理由之一。”香香接口道“另外还有先生自身的因素比如先生的人品先生心底善良、诚实守信、一诺千金又比如先生的能力先生的聪颖精干大异常人等等。除此之外就是香香这方面的因素了先生只要听过香香讲出香香的出身和二十四桥的来历先生自然会明白。” 江逐流道:“香香姑娘请将江舟洗耳恭听。” “好!先生且听香香道来。”香香叹口气道:“当日在洛阳香香曾对先生言道香香上跪天地下跪父母除此之外谁人都不能跪。当时先生心中一定会奇怪觉得香香过于做作。说不定先生会想一介青楼女子偏又如此自端身价?” 江逐流连忙摆手辩解道:“江舟心中绝无如此想法。” 香香凄然一笑道:“多谢先生不以世人眼光看待香香。香香如此实乃事出有因。因为因为”香香顿了顿毅然说道:“因为香香本姓李乃江南国主后裔!”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复国梦 唐先主李昪建国称帝之时,号称大唐,及至中主李璟i宗柴荣打得节节败退,被迫将长江以北十四州割让给周朝,并且称臣,去帝号改称江南国主。赵匡胤黄袍加身纂周之后,中主李璟继续向大宋称臣,沿用江南国主之号。 江逐流到北宋这么长时间了,对当时的时代背景已经有相当程度的了解,远不是当初的历史菜鸟。听到香香说出“江南国主”四个字,江逐流立刻明白,香香就是南唐后主李的后裔。 “香香姑娘,那后主李,是姑娘的什么人?”江逐流轻声问道。 香香道:“乃是香香的祖父。” “那香香姑娘为何会沦落到如今的地步?” 江逐流记得,虽然赵光义把后主李用牵机药给毒死,但是总得来说,宋朝皇室对降宋的皇室后裔还不算残暴。比如目前执掌宋朝军权的枢密使钱惟演,就是吴越国国主之后。香香既然是李的后裔,怎么会沦落为青楼女子呢? 香香神色黯然,雪白碎牙紧紧咬住下嘴唇,樱唇被咬出几道血痕,思绪显然大为激荡。停了片刻,香香才长叹一口气道:“沦为今日之田地,非香香所愿也,实乃是身不由己。先生若是不觉得香香所言有污先生双耳,那么且听香香道来。” 原来,当初赵匡胤兴兵讨伐南唐,后主李曾上表质问,“南唐一弹丸之地,对大宋年年朝贡、岁岁称臣,南唐何罪,大宋要兴兵伐之?” 赵匡胤只回了一句霸道之极的话,“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 以北宋和南唐的国力对比,若是李识时务,当时就率领南唐举国投降,赵匡胤也不会为难于他。钱惟演之父吴越王钱俶就是一个例子,把吴越国版图献给赵匡胤之后被封为忠懿王,虽然钱俶暴毙有人怀疑是赵匡胤下的毒手,可是对与钱俶的后人,宋朝却待之不薄,否则钱惟演也不可能登上枢密使的高位。 李却不甘心就这样把祖宗留下的大好江山献给大宋,他慷慨地表示要“亲督士卒,背城一战,以存社稷”。结果,宋朝大将曹彬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才打下南唐。金陵城破之日,李才率领大臣走出宫门向曹彬投降,然后被曹彬押解到东京汴梁。 李此时自然不可能获得和吴越王钱俶一样的待遇,不过赵匡胤虽然对李比较恼怒,但是念在他曾为一国之君的份上,还封李为违命侯。可是李皇宫内的数千宫女就没有李这个福分了,她们大部分都送到乐营充当官妓,还有一少部分则被卖入勾栏院中。 在这些宫女之中就有一个叫史成成的宫女,两个月前曾受过李的临幸,有了身孕,到乐营中身形渐现臃肿,就又被转卖入扬州的丽春院,身份从营妓转成私妓。 史成成到了丽春院之后,因为其伶牙俐齿,把丽春院的老鸨哄得团团转,老鸨竟然认史成成为干女儿,还让她生下了孩子。 史成成希望自己生下的是个男孩子,以替后主李留下一条根苗,遗憾的是,她却生下了一个女孩子。史成成为女儿起名为王胜男。王的意思暗自女儿的生身之父是南唐后主李,胜男自然是希望女儿比男子还要厉害。 数年后,丽春院的老鸨撒手归西,按照老鸨生前的遗嘱,史成成成了丽春院的老鸨。她此时还是处心积虑联系被卖入勾栏院的宫女姐妹,悄无声息地编织起了一张秘密情报网。史成成巴望有朝一日李能东山再起,她手中这张情报网就可以为李复国发挥效力。不料史成成却等来了李的死讯。李因为一句“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被宋太宗赵光义赐以牵机药自尽了。 史成成受此巨大打击,卧床几个月身体才逐渐康复。她康复后第一件事情就拼命积累资金四处兴建和收购妓院,疯狂扩大她的情报网络。史成成希望能够找到李的男性后裔,帮助他完成恢复大唐国的伟业。妓院四通八达的情报网可以提供准确的情报,妓院赚来的巨额财富则可以做为复国的资金。可惜的是,史成成至死都没有寻找到李的男性后裔。 史成成死后,王胜男就继承了母亲的衣钵,继续扩张和完善以青楼为主体的情报网络,并称之为二十四桥门。之所以叫二十四桥就是因为总舵在扬州,而杜牧在另外一首诗中写道:“ 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这二十四桥既是借指是借指青楼。 与此同时,王胜男继续寻找父亲李的男性后裔,可是令她失望的是,可惜的是,纵然耗尽二十四桥门所有力量,她也没有能再找到一个同宗兄弟。 后来王胜男遇到一落魄书生,一夕风流之后,怀上了香香。王胜男自忖李唐皇室后裔,能寻一落魄书生已经非常屈就了。但是当她提出婚嫁时那落魄书生却连夜逃走,想来是嫌弃王胜男出身于勾栏之所。 这一场伤心的风流韵事给王胜男留下的唯一纪念就是香香。十个月后,香香出生了。王胜男在香香身上灌注了全部心血,把香香培养成一个琴棋书画六艺精通的才女。只是她却不肯让香香脱籍,她还要香香替她统领二十四桥门这个组织,替她私下里寻访父亲李的后裔。 三年前,王胜男因病去世,香香接任二十四桥门的门主。此时距离香香外祖父李亡故已经将近五十年了。和母亲和外祖母不同,香香心中却没有什么南唐的复国之梦,因为五十年了,都没有寻找到外祖父的后裔,那么在这之后寻找到外祖父后裔的希望只会更加渺茫。所以在香香心目中,唯一的梦想就是让二十四桥门的姐妹能过上好日子,不受人欺负,如果机会合适,能让二十四桥门的所有姐妹都脱籍从良,这可以说是香香最大的愿望。 因为有皇室血统,所以香香虽然出身青楼,内心却非常孤傲,所以才有上跪天地,下跪父母之说。而宋朝多风流雅士,也为香香这种以才艺示人的卖艺不卖身的艺妓提供了生存空间。 在洛阳遇到江逐流后,香香就被江逐流的文采所打动,而江逐流对她的美色混不在意的态度,更是激起了香香的好奇心。她行遍大宋全境,所到之处,文人墨客无不为她美丽外表和出色才艺所倾倒,即使是欧阳永叔和梅尧臣等名士,也要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之下。偏偏是这个毫无名气的伊洛书院的学子江舟,竟然能对她的美色和才艺视若无物,这怎么能不让香香感到好奇和不甘呢? 及至江逐流家中,见到了江逐流对冬儿的柔情蜜意,香香才为江逐流对冬儿的忠贞不渝的深情所打动,她心中生出“嫁人当嫁江逐流”之意。而江逐流出手助香香击败莞莞,又给香香一个报恩的理由。 江逐流到阳就任县丞后,他的一举一动都通过二十四桥门的眼线传到香香耳中,香香在对江逐流的聪明才智佩服之余,又对江逐流的善者仁心多了一分了解。香香知道,江逐流既然能牵挂黄河南岸万余名灾民的苦难,自然也能体谅二十四桥门数千姐妹的苦难。若是江逐流将来能位高权重,在大宋朝堂一言九鼎,应该可以想出办法让二十四桥门数千姐妹脱籍。从那时起,香香就密令二十四桥门的姐妹密切留心一切有关于江逐流的消息。 几天前,有几个丁党官员到汴梁探春楼寻欢,他们一边搂着姑娘,一边饮酒作乐,言语之间就谈起了江逐流调任山陵使承事郎之事。可是这几个官员做梦也不会想到,这探春楼竟然是二十四桥门在汴京的分舵,他们自然也不会想到,他们在酒兴酣畅之间所谈的话语会被人记录下来。 香香也恰好从洛阳移驻开封,收到手下姐妹的密报后焦急万分,就让倩儿和梅儿等人女扮男装守在汴渠码头上,密切注意上游停靠汴渠码头的船只,因为江逐流从阳到汴京赴任,走水路是最佳的选择。 到阳传太后懿旨的钦差大员那么大的阵仗,黄门官的钦差船只一靠汴渠码头立刻被倩儿注意到了。她见过江逐流,自然能够认得出来。江逐流跟着黄门官上岸后,倩儿就悄悄跟了上去摸清楚了江逐流一家的住处,然后回去禀报给香香。所以香香才选了一个合适的机会,把江逐流引来她们的住处。 说道最后,香香冲江逐流躬身说道:“现在香香把一切都告诉了先生,先生可以把香香所说的一切禀告给宋主,这样先生非但不会被派往山陵使任承事郎被人嫁祸,而且还可以因为揭发二十四桥门有功,被授以高官厚禄。这就算是香香送给先生的一份大礼吧!” 第一百二十三章 王魁发入狱 逐流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没有想到二十四桥门内情。他心里反复盘算起来。怎么办?香香既为李后人,又成立了二十四桥门,按照大宋律例,这属于谋逆,是十恶不赦的重罪。江逐流如果不向朝廷举报,那么将来一旦被其他人得知,他就等同于同谋,也是要株连九族的大罪。可是如果让他向朝廷告发香香,告发二十四桥门,这种事情江逐流却又做不出来。香香过来向他揭发丁党对付他的阴谋,他却要恩将仇报,用香香、用二十四桥门的鲜血染红自己的顶子,这样做别说别人,就是江逐流自己良心这一关也过不去啊。 “呵呵,香香姑娘,休要说此等玩笑话了。”江逐流猛然下定决心,笑着对香香说道:“江舟如果在香香姑娘心目中如此不堪,香香姑娘还会过来向江舟通风报信吗?” 香香嘴角掠上一抹浅笑,口中却道:“先生果然做出如此决定吗?先生就不怕日后二十四桥门有什么闪失,连累了先生?” 江逐流笑了笑,道:“二十四桥门和江舟何干?香香姑娘名冠天下、才艺双全,有多少人想一亲姑娘芳泽,江舟不过是这芸芸众生中的寻常一个,对香香姑娘慕名而来,至于二十四桥什么的,江舟从未听过。” 香香摇头轻笑,“香香以前只知道先生诗词文章出众。却万没有想到,先生装糊涂地功夫也如此了得。” 江逐流板着脸道:“什么装糊涂?我是真糊涂。若非垂涎香香姑娘美色,江舟又如何会过来和香香姑娘幽会?” 香香幽幽说道:“先生若真是垂涎香香美色,那自然是香香的福气,可惜……”说道这里,香香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神色黯然了许多,“好了。多说无益。香香已经把消息告知了先生,怎么处理就是先生的事情了。香香还有其他事情,就不留先生了。” 江逐流自家晓得自家的事,他虽然对冬儿情有独钟,但是也架不住香香这般美丽的女孩子在面前一叹再叹,再呆下去只会更加尴尬。所以一听香香下了逐客令,江逐流如蒙大赦,他长身对香香一拜道:“江舟谢过香香姑娘报信之恩。”说罢起身便走。 香香呆呆地立在房中,望着江逐流的背影,眼中神色颇为复杂。 **************************** 快步走出弯弯绕绕的逼仄胡同,江逐流心中不停地盘算,该如何应对眼下地场面,这山陵使承事郎的差事究竟要不要去做。江逐流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去就任山陵使承事郎一职,不能因为惧怕丁党的陷害就选择逃避。这不是他的性格。再说,如果丁党中人下定决心要对付江逐流。无论他担任不担任山陵使承事郎,都会变着法儿寻找机会来收拾他。替皇室修缮陵墓怎么了?虽然责任重大干系众多。江逐流相信只要他处处留心提前加以防备,丁党想设圈套陷害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心下有了主意,江逐流决定还是按照原计划,先找到泰顺号汴梁分号,让他们帮着寻租一座院落先把家人安顿下来再说。 泰顺号在河内属于第一大商号,在东京汴梁也算是小有名气,所以江逐流没废多地工夫,便来到东十字大街。寻找到泰顺汴梁分号的所在。 时近年关,汴梁街头人流如织。辛辛苦苦劳累了一年。不就是图年节地时候热热闹闹吗?而汴梁城的商家们也抓住了这个一年一次的难得发财机会,敞开店门招揽顾客。就是嘛,无论是穷人富人都要过年,都要置办年货啊! 东十字大街是北宋时汴梁城最繁华的街道,有点类似于后世上海的南京路、北京的王府井的地位。所以在江逐流想来,泰顺号汴梁分号既然位于东十字大街,生意一定非常火爆。可是等江逐流到了泰顺汴梁分号所在的位置后一下子愣住了,别的商家前面人头攒动的场面并没有出现,泰顺汴梁分号门前竟然一个人也没有,商铺大门紧闭。这是怎么回事?不符合常理啊,以泰顺号东家王魁发地精明,不可能放着这大好的赚钱机会不赚啊? 当江逐流再走进一看,才发现泰顺汴梁分号上竟然贴着大大地官府封条。泰顺号汴梁分号被官府查封了! 这是怎么回事?江逐流一下子愣住了。泰顺汴梁分号怎么会被封了呢?他怎么一点消息都不知道呢?泰顺号犯了什么事儿了?单单是泰顺汴梁分号被封啊还是泰顺号旗下所有分号都被查封了? 江逐流不由得心急如焚。王魁发对他有知遇之恩,当初正是有了王魁发的慷慨大方,高薪聘任他为泰顺号账房教习,他筹集到盘缠,得以到洛阳伊洛书院就读。现在,泰顺号汴梁分号被封,也不知道王魁发现在究竟怎么样了,想到这里,能不让江逐流着急吗? 江逐流快步走到泰顺号隔壁地商号,寻着掌柜问道:“敢问掌柜,可知贵号隔壁之泰顺号因何事被官府查封吗?” 那掌柜忙得不可开交,听人问泰顺号之事,就有点不高兴,再一转头,见问话之人身着官袍,倒也不敢怠慢,他拱手道:“这位官老爷,实在抱歉,泰顺号为何被查封老朽确实不知。” “那么掌柜可知道泰顺号里的人现在何处?” “还是抱歉,老朽也不知道。” 江逐流又问道:“请问掌柜,这泰顺号被查封有多长时日了?” 掌柜道:“这个老朽倒是知道,约莫有半个月了吧。” 江逐流抱拳道:“打扰掌柜!”起身出去。 随后江逐流又询问了附近几家商铺,得到的结果也大同小异,没有人知道泰顺号为什么被查封。至于泰顺号汴梁分号的掌柜和伙计,泰顺号被查封以后都被遣散了,有没有人留在汴梁城内他们也不清楚。 看来这样乱打 不出什么结果,江逐流打算去找范仲淹,让他通过官打听一下,泰顺号究竟犯了什么事端。 江逐流刚走了几步,忽然听身后有人低声叫道:“江先生,江先生!” 江逐流心道,怎么,二十四桥门又找上来了?转身一看,却是一个身穿褐衣的高大青年男子,仔细看去,不就是他在洛阳时替泰顺号教的几个账簿学徒中最年长的徒弟刘韬吗? 江逐流心中高兴,总算找到泰顺号的人了。他急声说道:“刘韬,你怎么在这里?泰顺号出了什么事了?王魁发王东家现在怎么样了?” 刘韬神情一黯,口中说道:“江先生,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二东家王魁财也在汴梁,请江先生随弟子前去见他。” 江逐流点了点头,让刘韬前面领路。 刘韬在前面领着,过了两个街口,转进一个偏僻的胡同,最后来到一个小院里。 一进院子,刘韬就高声喊道:“二东家,二东家,你看我把谁给你请来了。” 堂屋内传来一个疲惫地声音:“刘韬,大呼小叫作甚?你还能请来谁啊?”正是泰顺号二东家王魁财。 “是江舟江先生!”刘韬高声答道。 “啊?江舟江先生?”王魁财大声喝道:“刘韬你这个小兔崽子,也不早点说。快快有请!” 伴着声音,王魁财快步走出了堂屋。 “哎呀,江贤侄,一别数月,贤侄一向可好?”王魁财躬身说道:“老朽不知道贤侄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万请恕罪。” 当初在清化镇,王魁财一句一个“江先生”。和王魁发亲亲热热称呼江逐流为“江贤侄”有着明显地区别,没有想到此番再见,王魁财竟然也改口称呼江逐流为“江贤侄”了。 江逐流抢上前去扶起王魁财道:“王伯父何必客气。”王魁财既然称呼他为贤侄,江逐流当然也不能再用以前的二东家相称了。 王魁财还欲说什么,江逐流急道:“王伯父,别的先不要讲了。大伯父现在何处?” 王魁财长叹一声道:“大哥现在身陷!” “什么?”江逐流大叫一声,急切问道:“大伯父什么时候进去的?他在里面如何,你们可有消息?” 王魁财沮丧道:“半个月前泰顺号被查封时大哥就被抓起来了,我和三弟花了大量的钱财上下打点,却也没有什么效果。” 望着王魁财憔悴苍老的脸,江逐流反而冷静了下来,他低声安慰道:“王伯父,切勿心焦。你先给小侄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江逐流把王魁财搀入堂屋,扶着王魁财做下,王魁财这才开言道:“泰顺号招此大祸。一切都因为那个刘掌柜!” “哪个刘掌柜?”江逐流不解地问道。 “泰顺号真定分号的刘掌柜,在几个月前。大哥不是请贤侄过来核查过他的账簿吗?” 江逐流点头道:“原来是他,我想起来了。这次泰顺号被封。与他有关吗?” “就是这个老杀才!”王魁发恨恨地骂道,这才把前因后果给江逐流讲来。 原来江逐流在洛阳担任泰顺号地账房教习,虽然只是短短的一个多月,泰顺号选派出来的八个弟子就受益匪浅,尤其是刘韬,基本上掌握了江逐流传授的现代复式记账的基本原理。江逐流离开洛阳后,刘韬就被王魁发调入泰顺总号担任账簿稽核。按照王魁发的吩咐,刘韬首先就是道泰顺号真定分号去核查刘掌柜地账簿。果不其然,按照江逐流所授的复式记账的原理。刘韬很快发现了刘掌柜账簿中的舞弊之处。 本来按照王魁财、王魁福的意思,要把刘掌柜扭送官府,可是王魁发却说,刘掌柜只是一时见财起意罢了,假如送交官府,刘掌柜一生也就完了,念在刘掌柜在泰顺号这么多年的情分上,王魁发只是让刘掌柜把亏空补上来,然后让刘掌柜自交辞呈,也算是个刘掌柜今后再到其他商号留一条后路。 不料想刘掌柜非但不对王魁发这样宽大处理心存感激,反而是怀恨在心,他到真定府递了一个状纸,诬告泰顺号私通番国。真定知府接到状纸后,就下令查封了泰顺号真定分号。 听到这里,江逐流插言道:“私通番国?这样的罪名也能随便安的吗?泰顺号不是堂堂正正做生意吗?” 王魁财叹气道:“泰顺号当然是堂堂正正的做生意,怎奈刘掌柜这个主意过于歹毒,在有心算无心之下,泰顺号就吃了大亏。” “此话怎讲?”江逐流迷惑不解。 王魁财这才继续道来。 当时大宋朝廷对辽国实行的是贸易禁运政策,禁运地货物有茶叶、,而铁器则是绝对禁止输往辽国的。正因为辽国铁器地匮乏,所以如果能走私铁器到辽国,就会获得非常高额的利润,因此在北宋年间,总有些惟利是图地商人置朝廷法度和民族大义于不顾,偷偷向辽国走私铁器。 真定府和辽国接壤,是不法商人向辽国走私铁器的主要通道之一,大宋官府自然对真定府的铁器控制非常严格。可是真定府又处于大宋治下,铁锅、锄头、镰刀、犁铧等铁器既是百姓的生活必需品也是生产必需品,百姓们也需要这些铁器,所以,真定府也实行大宋的铁器专营制度,不过比中原地区更为严格一些。泰顺号就是花钱向朝廷盐铁司购买了铁器经营权的,但是在真定府辖区内,泰顺号销售铁器的数量有着严格的限制。可是王魁发万万没有想到,即使他要求泰顺号严格按照盐铁司核发地额度来销售铁器,最后还是落了个私通番国的罪名!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太监陈琳 既然泰顺号是按照盐铁司核发的额度来销售的,为什安以私通番国的罪名?”江逐流不解地问道。 “江贤侄,当日真定府发了公文,从东边沧州开始,清州、雄州、保州一直到西边的定州、真定府乃至代州,凡是与辽国接壤的州府都开始查封泰顺号的货物。除了泰顺各州府分号的仓库外,这些州府境内的货栈、码头中所有泰顺号的货物俱被查封。其实货栈和码头中有很多铁器都是其他一些中小商号的,但是这些中小商号怕惹上官司,遇到官府查封俱都言道货物是泰顺号的。还有一些是私自贩运铁器的商贩,他们遇到官府的公差更是不敢多言,把货物都算到泰顺号头上,这么一来,官府查封的铁器是泰顺号实际贩运的数额的三倍有余,自然也就超过了盐铁司核发的数额,这私运铁器,里通番国的罪名就这样被安到泰顺号的头上,大哥也被真定府的公差抓去。” 王魁财把其中缘由讲了出来。 江逐流气愤道:“真是岂有此理!难道你们就没有向真定府解释吗?” 王魁财愁声说道:“我们解释了,可是有什么用?真定知府根本不相信。他说,谁会放着货物不要,白白送给泰顺号?这与情理不合!” “也是啊!”江逐流皱眉道:“那些私贩铁器的商贩还可以说得过去,为什么其他那些正经经营的商号也不敢承认铁器是他们的呢?” 王魁财叹气道:“商号最怕的就是牵扯到官府惹上官司。那些官差如狼似虎,最擅长鸡蛋里挑骨头,一旦被这些官差缠上,就是再清白也要给你安上一些罪名来。对商户来说,损失钱财是小,要把整个商号的生意耽误了那个就严重了。所以一般来说,只要商号遇到类似的事情,都会采取破财消灾的办法。货物没有了,以后还能赚回来,人进去了,可就不那么容易出来了。以往我们泰顺号也碰到过类似的事情,一般都是主要放弃货物。刘掌柜正是吃准了这一点,所以才给泰顺号网罗了这么大一个罪名。他知道,只要官府的差人拿着公文去查封,一定会多出许多铁器出来,这样泰顺号私贩铁器,里通番国的罪名就给坐实了。” 若非听王魁财说出来,江逐流还真不知道,里面竟然有这么一处缘由,刘掌柜这一损招真是太毒辣了。 “除了大伯父,泰顺号还有什么人被抓进去了?”江逐流问道。 王魁财道:“大哥当时对我和三弟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他一力把罪名全部承担下来了,除了大哥,其他人都暂时没事。” 顿了一顿,王魁财又说道:“大哥被抓之后,我马上赶到汴京来寻找关系为大哥打点,三弟在留在清化镇泰顺总号筹措钱财。我和三弟下了决心,这次无论花多么大的代价,也要把大哥营救出来!” “那眼下是个什么样的结果呢?”江逐流急声问道。 王魁财眼圈发红,语带哭声,“我来汴京都七八天了,却一点门路都没有寻着。后来听说贤侄在阳担任县丞,我派人到阳去找贤侄,昨日去的人回来禀告说,贤侄已经调到京城,高升为山陵使承事郎了。” “我寻思贤侄到了京城,或许回到泰顺号汴梁分号去看看,所以就吩咐刘韬在泰顺号四周留意,一见到贤侄,马上给我请过来。贤侄,你可一定要想想办法,把大哥救出来啊!” 说着王魁财就嚎啕大哭起来。 江逐流连忙拉着王魁财的手劝慰道:“王伯父,切莫伤悲。容小侄想想办法,一定要把大伯父给救出来。” 在江逐流的连声劝慰下,王魁发这才缓缓止住哭声,他一双通红的老眼望着江逐流,眼里满是希冀。在汴京这七八日的奔波让王魁发身心俱疲,往日那些推杯换盏、称兄道弟的官吏一听说是私通番国的罪名,立刻就变成了陌路人一般,见了王魁发就如同见了瘟疫一般,远远的就躲开了。现在江逐流肯答应想办法解救王魁发,这让王魁财已经绝望的心中重新充满了希望。不管怎么说,江逐流都是官场中人,他一定比自己这个商人有办法的多。 江逐流心下沉吟,这私贩铁器资助番国可是十恶不赦的重罪,要洗刷这样的罪名,恐怕只有找丁谓、鲁宗道、钱惟演这样位高权重宰执大臣才行。现在鲁宗道在家卧床不起,去找他显然不太合适。那么要救王魁发,只有走枢密使钱 宰相丁谓的门路了。这两个人当中,宰相丁谓的路i钱惟演的路要好走一些。 那枢密使钱惟演江逐流连见过都没有见过,在阳侦办兴国寺杀人案时江逐流又把太后党人给得罪的不轻,去寻找钱惟演的门路显然不太现实。 至于丁谓,江逐流虽然在方家兄弟的官司中把他也得罪了,但是这只是面子之争,涉及不到根本利益,不算什么大的冲突。再说丁谓也单独召见过江逐流,对江逐流也流露出招揽之意,相形之下,似乎丁谓的门路要好走一些。 可是,就这么去投靠丁谓吗?那么江逐流要将小皇帝赵祯置于何地?而丁党还在盘算怎么设圈套来陷害他,他却眼巴巴地投靠过去,是不是太无耻了?以江逐流的脾气,让他去做这种事情,还不如让直接把他杀掉来得干脆一点。 那么,还有其他办法吗?江逐流想来想去,只有把主意打到小皇帝赵祯的头上。他只要能见到小皇帝,让他下一道圣旨,就能把王魁发救出来。太后党和丁党的注意力都放在朝堂权力的争夺之上,这泰顺号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商家,不涉及到权力之争,想来太后党和丁党也不会因为这个和小皇帝为难。 问题是,怎么见到小皇帝?现在连秘阁校理范仲淹都见不到小皇帝,江逐流又如何能见到小皇帝呢?江逐流想了良久,忽然间想到小皇帝身前那个阴阳怪气的老太监陈琳,如果能见到他,不就可以见到小皇帝了吗? 江逐流顿时就有了主意。他对王魁财说道:“王伯父,你有没有办法寻到宫中御膳房的太监,托他给我带一句话?只要能办到这点,我就有办法救大伯父出来。” 王魁财想了一下,道:“我让汴梁分号的乐掌柜试一下,他在汴梁分号经营了十多年,汴梁城的人脉最熟。” 说着王魁财就把乐掌柜找了进来,把江逐流的意思给他讲明。乐掌柜果然人脉熟络,不到半天的功夫,还真找到宫中御膳房的一个杂役太监。江逐流谎称他是老太监陈琳的亲戚,让杂役太监帮忙给陈琳带个话,江老二有事找他。看在五十两银子的份上,杂役太监终于答应给江逐流带个话,只是他需要江逐流给他一个证据,以向陈琳证明江逐流是他的亲戚。 江逐流想了半天,对杂役太监说道,他只要告诉陈琳,江老二是赵的二哥,从小爱尿床便是。 杂役太监这才相信江逐流的话,因为若非是至亲关系,谁会知道他从小爱尿床啊? 两个时辰后,杂役太监又匆匆赶过来,他一见江逐流就又是打躬又是作揖,连称自己该死,被鬼迷了心窍,竟然收了江大爷的钱财。他原以为,江逐流不过是内侍副总管陈琳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没有想到,江逐流竟然是陈总管的干孙子。 断子绝孙的死太监!江逐流心中暗骂陈琳,你才是我的干孙子呢。可是江逐流脸上却丝毫没有带出恼怒的模样,他笑着把杂役太监递过来的银子又塞进杂役太监的怀里,口中连说道,公公这么辛苦传话,收一点辛苦费算什么?就当是交一个朋友吧! 见江逐流如此客气,杂役太监心中乐开了花,口中却道:“那陈总管哪里……” 江逐流笑着说道:“放心,我就说公公什么都没有收,心甘情愿地为我传话来着。” 皇帝还不差饿兵呢,更何况是让杂役太监往宫中带话呢?虽然说是有陈琳的面子,江逐流还是觉得这五十两银子花得不冤,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再让杂役太监带话,他恐怕会跑得更欢。 杂役太监摸了摸怀里的银子,眉开眼笑地说道:“江大爷真是大人大量啊,让我们做小的的佩服地无话可说。陈总管在别处等候江大爷,他命小的把江大爷带过去。” 江逐流和王魁财告别,低声在他耳边嘱咐道今日这些事情千万不要让其他人知道,他让王魁财勿要担忧,安心在家等候消息便是。 王魁财自然是连声答应。江逐流既然能和宫中内侍总管扯上关系,看来大哥王魁发是有救了。 半个时辰后,江逐流随杂役太监来到一座大宅深处,偏厅内,一个着身形的太监正在等候。他一见到江逐流,立刻开口言道:“江老二,老朽正要找你。” 第一百二十五章 无间道 江逐流实在没有想到,老太监陈琳也正要找他。那么会有什么事呢?心中思忖着,江逐流口上却不怠慢,拱手说道:“江舟见过陈总管。” 陈琳挥了挥手,杂役太监知机地退出了偏厅。陈琳这才不阴不阳地对江逐流说道:“江老二,你就别和洒家客气了,坐吧。” 江逐流坐在陈琳的右首,又拱手道:“陈总管,还真是巧了。江舟正要有事找你老人家,不想陈总管也要找江舟呢!” 陈琳依旧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涩声道:“巧什么?不是洒家要寻你,而是官家吩咐下来,让洒家寻你。” 江逐流闻言连忙道:“圣上有何吩咐?” 陈琳道:“太后下懿旨调你任山陵使承事郎之事,官家曾想阻止,奈何太后心意已决,官家也无能为力。官家又怕你到丁谓的手下后,受不了丁谓的难为做出什么傻事,所以特命洒家来送你四个字,‘委曲求全’。官家说了,来日方长,将来必有你用武之地,但是你首先要保全了自己,才能于日后成就一番功业。” 江逐流一下子愣在当场。他万没有想到,小皇帝赵祯会让陈琳来送他这么一番话。关于赵祯阻止刘太后调任他任山陵使承事郎之事,陈琳虽然说得轻描淡写,“太后心意已决,官家无能为力”,但是江逐流知道,这中间必然是一番惊心动魄地争执过程,小皇帝赵祯不知道受了太后多大的委屈,否则,他不会用“委曲求全”四个字来送给自己。 “谢陈总管传话。”江逐流缓缓说道,“陈总管,请你转告圣上,圣上的教谕江舟俱都铭记在心。来日方长,江舟将来还欲跟随圣上成就一番丰功伟业也请圣上务必保重龙体。” 陈琳阴郁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笑容,他点头道:“江老二,你能体会到官家这番用心就好。韩信当日能受胯下之辱,然后才辅佐汉高祖成就一番不世功业。更何况你此去山陵使司任承事郎乃是高升,比当日韩信的胯下之辱要强之万倍。大丈夫能屈能伸,你到丁谓手下暂且受些委屈算些什么?” 江逐流谢道:“多谢陈总管教诲。” 陈琳继续说道:“江老二,你甚至可以做出依附丁谓的姿态来保全自己。别人怎么说都无所谓,其中内情官家自然清楚,你勿要担心。” 江逐流愣了愣,道:“陈总管,这可是官家的吩咐吗?”委曲求全这四个字江逐流能够做到,他自信只要自己万般小心,丁谓等人想抓他的把柄却也不是那么容易,可是若要让他做出依附丁谓的姿态,这个实在让江逐流不能接受。 “这是洒家的主意,你不愿意么?”陈琳道,“江老二,目前官家势单力孤,太后和丁相几乎把官家架空。若是你能得到丁谓的信任,把他的一些举动通报给官家,官家行事之时也不至于茫然无措。” 江逐流这才明白,老太监陈琳是让他上演一处古代版的无间道啊。这可比单单的委曲求全要难多了呢! “陈总管,江舟尽力为之,能不能办到却不敢向你保证。” “呵呵。”陈琳笑道:“难得江老二如此深明事理。不枉官家称呼你一声二哥。” 江逐流连忙道:“那是圣上玩笑之言,当不得真的。” 陈琳又赞道:“小江,你年纪轻轻,倒是深知这臣子之礼不可僭越的道理。这让洒家越来越喜欢你了。官家如何称呼咱们是官家的事情,我们做臣子的内心深处一定要摆对自己的位置,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陈琳这声小江叫得江逐流毛骨悚然,他心中说道还不如继续叫他“江老二”呢!不过陈琳这番话也让江逐流暗自警醒。他和赵祯私下里二哥长三弟短的,这时候看着虽然没有什么事情,可是将来如果刘太后还政于赵祯,那时候难保赵祯心中没有什么芥蒂。看来以后和赵祯私下里接触时还是要注意分寸,勿要得意忘形。 “好了,官家吩咐的事情洒家都已经交代完了。”陈琳面孔又板了起来,“江老二,你急吼吼地让杂役太监传话给洒家,究竟是什么事情?” 江逐流此时已经改变了主意。鲁宗道一病,朝中少了制衡丁谓和刘太后的人,小皇帝此时处境更为艰难。泰顺号的事情他再想别的办法,总之,不能为这么一点事情就去烦扰小皇帝赵祯。 “陈总管,也没有什么事情。”江逐流撒谎道:“江舟前日见到范仲淹范校理,他言道自从鲁相卧床不起后,他已经多日没能见道圣上了。江舟心中挂念圣上,所以特意托人找陈总管打探一下消息。”!”陈琳点了点头道:“难得小江有这份心思。官i些低沉,身体尚好。估计年节过后,太后对官家的约束会松动一些,到时候朝臣自然可以觐见官家了。” “还请陈总管多多劝慰官家。” “呵呵,小江这份心意洒家一定转告给官家。”陈琳笑道,“这座宅院乃洒家小妾的居所,日后小江有什么事需要洒家转告,可以直接来这里,勿要再买通什么宫中之人,须知人多嘴杂。” 江逐流心中大奇,这陈琳乃是太监,怎么还有小妾呢?既然有小妾,想来也一定有正房妻子,这真是奇闻呢!怎么张震所录的官场秘辛不曾提到呢? 其实在宋朝宦官都可以娶妻,组织家庭生活,也可以纳妾,当然具体纳多少得视自己的俸禄多寡量体裁衣。品级高的宦官可以住在大内皇宫之外的别墅,出门也可以坐轿子,乃至朱熹老夫子曾咬牙切齿的评论说“古人置宦者,正以他绝人道后,可入宫;今却皆有妻妾,居大第,都与常人无异,这都不是。出入又乘大轿。” 这种事情在张震看来是普通不过,自然不会多废笔墨去记录这些,所以在江逐流听来,就成了稀罕之事了。 告辞出了陈琳的别院,江逐流心下盘算,下一步该怎么办?首要问题当然是要先解决泰顺号的事情。王魁发被关入监牢,一定会吃很多苦头,他诺大年龄,一个经受不住,有个三长两短的,这让江逐流良心上怎么能安宁?江逐流来到宋朝后,王魁发是第一个赏识他的伯乐,对他有知遇之恩,他怎么能放任不管呢? 还有就是小皇帝赵祯交代的委曲求全,怎么去做呢?他即使想委曲求全,到丁谓手下上演一处北宋版本的无间道,可是怎么才能让丁谓信任他呢? 江逐流思量了半天,忽然间有了一个两全其美的主意。通常情况下,丁谓不会平白无故地相信江逐流会依附投靠他。可是假如江逐流有难处去求丁谓解决,那么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拿眼下来说,解决泰顺号的事情非丁谓和钱惟演这样的权臣不可。既然这样,江逐流就拿泰顺号的事情去求丁谓解决。这样不但能骗取丁谓的信任,还能解决泰顺号的问题,把王魁发老爷子给救出大牢,这不正是一举两得吗? 可是现在江逐流要想见到丁谓也不容易。丁谓和雷允恭都不在山陵使司衙门内,他们对江逐流避而不见,目的就是要给江逐流一个下马威。那么要想见到丁谓,只有到丁谓的府邸了。 主意打定之后,江逐流回到王魁财的住处。 王魁财正焦急万分,看见江逐流回来,不由得大喜过望:“江贤侄,事情可有眉目?” 江逐流点了点头道:“王伯父,小侄倒是寻找到一条门路,只是需要王伯父破费一些。” 王魁财道:“只要能把大哥救出来,即使把整个泰顺号卖了都无妨。贤侄有什么吩咐只管讲来。” 江逐流道:“王伯父,你速速在汴梁买下一处环境优雅的上好院落,然后把房契给我。其余的事情就交给小侄了。” 王魁财忙道:“泰顺号在东榆林巷有一处临水的三进院落,环境雅致,面积颇大,不知道合不合贤侄的心意。” 江逐流道:“还请伯父领小侄前去观看。” 当下王魁财领着江逐流到东榆林巷那处院子。江逐流见里面雕梁画柱、飞穹悬檐,装饰的富丽堂皇又不失雅致。尤其是后面有一座花园,小桥流水、曲径通幽,一副江南风光。江逐流心道,这座院落送给丁谓他应该会满意。 于是江逐流让王魁财把房契交给他,又拿了几十锭纹银,然后让王魁财等候消息。 江逐流离开王魁财后,先回驿馆安歇 到了傍晚,江逐流拿了几锭纹银,用红纸把房契封好,起身奔往丁谓的宰相府邸。距离年节只有三日,丁谓即使再忙碌,这时也该回到府里了。 到了丁谓的府邸面前,不出所料,江逐流果然被门房拦下。宰相门房七品官嘛!江逐流早有准备,塞了两锭纹银到门房的手中。当时流通的都是铜钱,银锭子属于硬通货,极为罕见,门房收了江逐流的银锭子之后立刻换上一副笑脸,对江逐流客气有加。 “哎呀,江大人,你还真是来巧了呢!我家相爷刚刚回来,你稍候片刻,小的这就为你去通报。” 门房手持江逐流拜帖和红包,一路小跑地到里面通报去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相府夜宴 夫不大,门房转了回来。 “江大人,我家相爷有请。” 江逐流微微一笑,暗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古今皆然也! 江逐流曾经来过丁府,熟门熟路地跟着门房来到了丁谓的书房。门房通报一声,把江逐流请进书房,然后躬身退下。 丁谓正襟危坐在太师椅上,一张雷公脸阴沉似水。 江逐流进了书房,正要躬身拜见,却见丁谓怒声喝道:“江承事郎,你好大的胆子!” 江逐流一脸诧异,躬身说道:“丁相何出此言?下官不知何处冒犯丁相,万望丁相明示!” 丁谓拿出东榆林巷的房子,扔到江逐流面前,冷声说道:“不知道江承事郎如何解释?” 江逐流微微一笑,道:“这是在下一位王姓同乡的宅院,他敬丁相为国日夜操劳,很是辛苦,特意奉送上此宅院给丁相,以酬丁相心悬大宋黎民百姓之恩德。” 说着江逐流双手捧着房契来到丁谓面前,口中说道:“此乃百姓的一点心意,万望丁相勿要推辞!” 丁谓这才好转一些,缓缓道:“江贤侄,你可知此举乃陷老夫于不忠不义之地乎?老夫身为大宋宰相,上为圣上分忧、下为利民解愁,此乃老夫分内之事,安敢再受百姓如此厚礼?” 江逐流笑道:“区区一座宅院安敢言厚?和丁相盖世之功劳比起来,此宅院不过是米粒之于泰山、芥子之于须弥,丁相如果受不起这宅院,下官实在想不起大宋还有何人配受得起这宅院了!” “哈哈!”丁谓仰天长笑,“江贤侄,你如此一说,老夫若再不受这宅院,恐怕有造作之嫌了!” 说着丁谓伸手从江逐流手中拿过房契,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随手放在书案之上,口中对江逐流说道:“江贤侄,还站在那里作甚?快快坐下!” 江逐流道了声谢,后退几步坐下。丁谓又冲门外喊道:“上茶!” 立刻有家人进来,将丁谓面前的茶杯换走,分别为丁谓和江逐流沏上新茶,然后捧着茶壶侍立在一旁。 丁谓摆手道:“把茶壶放在书案上退下吧!老爷和江贤侄自斟自饮,无须你们照顾!” 家人依言放下茶壶,退出了书房,小心地把书房门带上。 丁谓待家人退出后,看江逐流饮了几口茶,这才笑着说道:“江贤侄,你可曾去得山陵使司衙门?” 江逐流拱手道:“禀告丁相,下官昨日去过山陵使司衙门,不巧丁相和山陵都监雷大人俱都不在。” 丁谓捻须笑道:“鲁相一病不起,朝堂事务俱压在老夫肩上,这几日老夫在朝堂忙得团团转,所以无暇到山陵使司衙门去。这样吧,明日你持老夫的名刺过去,自然有人帮你办理差事交割。” 江逐流惊喜道:“多谢丁相!” 丁谓呵呵一笑,道:之根基,两者俱不可有所疏忽。乃老夫年老体迈,分身乏术,不可兼顾。幸得江贤侄到山陵使司衙门助我,今后在山陵使司衙门方面老夫自可省得许多工夫。” 江逐流忙道:“丁相抬举下官了。下官必尽心尽力协助丁相,勿使丁相烦忧。” “呵呵!”丁谓又是一阵大笑,似是非常畅快。 丁谓笑声停止后,忽然又道:“江贤侄,你此次前来看望老夫,恐怕不单单是为了山陵使司之事吧?” “下官这点小把戏自然逃不过宰相的法眼!”江逐流笑着说道:“丁相,实不相瞒,下官此次前来,除了向丁相述职之外,尚另有一事相求。下官那王姓同乡乃一商号的店东,他的商号最近出了些麻烦,想请丁相代为周旋一下。” “你且讲来,让老夫听听是什么麻烦。”丁谓捻须说道。 江逐流当下就把泰顺号发生的事情详详细细地对丁谓说了,没有一丝隐瞒。 丁谓听江逐流讲完后,手里揪着两根胡须,沉思不语。 江逐流等了半晌,不见丁谓开言,于是就道:“若是此事让丁相为难的话,丁相就不用烦忧了,就当是下官未曾说过此事。” 丁谓放下手来,淡淡一笑道:“私贩铁器,里通番国,这可是十恶不赦的重罪,但是若说这样就为难住老夫,却也不尽然。在老夫看来,此事可大可小。” 江逐流面露喜色,忙拱手道:“泰顺号东家王魁发于下官有恩,下官恳请丁相出手相助!” 丁谓道:“江贤侄,让老夫相帮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要先答应老夫一个条件。” 江逐流微一犹豫,道:“不知道丁相要提什么条件?” 丁谓呵呵一笑,把书案上的房契推到江逐流面前,口中说道:“江贤侄勿要担心。不是什么苛刻的条件。喏,这座宅院老夫就转送于你了。只要江贤侄肯把这份房契收起来,那么泰顺号的事情就包在老夫身上!” “什么?”江逐流一愣,道:“丁相,你为何要把这座宅院送于下官?下官怎么能当起丁相如此厚礼啊!” 丁谓笑道:“江贤侄,在老夫心目中已经视你为胘股,以后山陵使司衙门的事务还要拜托江贤侄了,这座宅院就当是老夫送给贤侄的见面礼吧。何况这座宅院原来的主人本来就是江贤侄的同乡,老夫把这宅院转送给江贤侄不过是慷他人之慨,算不上什么厚礼。再者说来,江贤侄初到汴京,还没有居住之所,眼下又时近年关,仓促之间在汴京寻觅一处合适的居所谈何容易?老夫把这所宅院转送给江贤侄,正好可以省却山陵使司衙门的麻烦,这样于公于私都有好处的事情,贤侄就不要再推辞了!” 江逐流为难地看着面前的房契,还要推辞,丁谓面色一沉,不悦道:“江贤侄,若是你再要推辞,那泰顺号之事请恕老夫无能为力,贤侄就另请高明吧!” 江逐流连忙道:“丁相勿要动怒,下官手下这座宅院便是。” 丁相这才转怒为喜道:“那贤侄还不把房契收起?” 江逐流苦笑两声,拿起房契放入怀内。他心中想到,无论丁谓这老狐狸打什么主意,只要老狐狸肯出面解决泰顺号的问题,把王魁发从中救出来,自己就是冒再大的风险也是值得的。 见江逐流收了房契,丁谓满意得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江贤侄,你早该如此痛快了!大丈夫做事婆婆妈妈的,如何能成得了大器?以后在老夫面前休要如此拘束!” 江逐流拱手说道:“丁相教训的是,下官以后一定牢记丁相的教诲,必不令丁相失望!” 丁谓雷公脸笑成了菊花,他起身拉着江逐流的手道:“江贤侄,正值晚饭时分。老夫今日心情爽快,你陪老夫到后堂小酌几杯,可好?” 江逐流忙谦声道:“下官却之不恭,受之有愧了!” 到了后堂,丁谓吩咐家人摆上美酒佳肴,和江逐流相对而坐。几杯酒下肚之后,丁谓望向江逐流的眼光越发慈祥,不明就里的人看到这一幕或许真的以为丁谓就是江逐流的父辈呢。 “江贤侄,今日你只管放开胸怀畅饮美酒。那泰顺号之事你勿要担心,明日老夫就写帖子派人送到真定府。泰顺号这种事本来就是可大可小的,真定府见了老夫的帖子,自然会明白该如何处理!”丁谓拍拍江逐流的肩膀,笑着说道。 “真是劳烦丁相了!”江逐流再三道谢,“下官什么都不说了,今日就陪丁相一醉方休!” 江逐流本来以为丁谓会在酒席之间套问他一些话语,没有想到丁谓只是一个劲儿地劝他喝酒,除此之外再无他言。江逐流一边打着警惕,一边和丁谓推杯换盏,一个多时辰下来,江逐流都有七八分酒意了,丁谓更是醉态可掬。到了这个时候,江逐流才放下心来,丁谓留他下来只是喝酒,并没有盘问他什么东西。 看看时候不早,江逐流打着酒嗝,向丁谓告辞。丁谓眼神迷离,显然已经醉得颠三倒四,即使如此丁谓依然不肯放江逐流走。 “江贤侄,勿走!来,来,继续,继续陪老夫饮上一杯!”丁谓举着杯子要和江逐流碰杯,身子却不听使唤,脑袋往旁一歪,身体顺着椅子滑了下来。 江逐流连忙起身过去,只见丁谓半坐在地上,手中的酒杯横斜在小腹处,杯子中的酒全部泼洒在衣袍上。再往上看,丁谓的脑袋靠着椅面,脑袋歪在一边,嘴里发出均匀的鼾声。原来丁谓竟然睡着了。 江逐流年轻力壮,又经过现代高度白酒的锻炼,此时都又点脚步虚浮,丁谓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醉成这样自然不奇怪。 江逐流正要搀扶丁谓,旁边的丁府的家人已经过来把小心地替丁谓拭去胸前的酒渍,他们对江逐流说道:“江大人,你自管离去。相爷由我等照管。” 江逐流也不逞强,他对丁府家人道了声谢,脚步踉跄地走了出去。在他身后,鼾声如雷的丁谓却忽然间睁开了眼睛,眼里冒出一道精光。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一石三鸟 逐流满身酒气出了丁府,一路踉跄地奔向王魁财的居几里地来,确定确实无丁府之人跟踪,江逐流脚步才稳重下来,完全和一个正常人无疑。爱上(..)虽然在丁谓面前江逐流喝了很多酒,但是这些宋代低度酒对一个在盛行烈度白酒的省份长大的现代人来说,效力不过等同于高度啤酒而已。 江逐流没有醉,他也知道丁谓一定没醉。虽然表面看来,丁谓喝的酒只比江逐流少那么一丁点而已。当然,这并不是说丁谓的酒量堪比江逐流,而是丁谓使用的酒壶有问题。这只酒壶雕刻精美,酒壶外边一条银色巨蟒盘旋而上,快到酒壶的顶端只是,巨蟒的头颅延伸出酒壶壶身,正好成为酒壶的把柄。巨大的蟒头雕刻的尤为精致,两眼似会转动,两鼻似可呼吸,望之如活物一般栩栩如生。 江逐流却敏锐地注意到,充当壶柄的蟒头上有问题。因为丁府家人为江逐流斟酒时,拇指按住的是蟒蛇左边的鼻孔,而为丁谓斟酒时,拇指却不经意地按住蟒蛇右边的鼻孔。感谢后世发达的电视剧,让江逐流知道,丁府这种酒壶叫做九转阴阳壶。酒壶外边看着虽然是一整体,里面却分成两格,分别通过蟒蛇的两个鼻孔与外界连通。当斟酒的人按住其中一个鼻孔时,相对应的格子中的液体在大气压力的作用下就不再流出,而另外的格子中的酒因为空气通畅,所以就顺着酒壶嘴流了出来。所以丁谓和江逐流看着都是用一个酒壶倒酒,江逐流喝的是实实在在的酒,而丁谓喝的很可能是清水。要不以丁谓的年岁,如何和江逐流在酒量上拼个旗鼓相当呢? 在丁府之内,江逐流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观察丁谓和周围的环境上面,几乎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分析。现在出了丁府,江逐流才放松下来,用心琢磨丁谓的用意。 张震在官场秘辛中曾说,丁谓爱财。可是这次江逐流送上门的大宅院,丁谓为什么不收,又转送给江逐流了呢?这丁谓的用意颇值得玩味啊! 江逐流想来想去,丁谓的用意无外乎以下几种。 第一方面,丁谓把宅院转送给江逐流,很可能是借以收买江逐流,让江逐流死心塌地地为他卖命。(..)在东京汴梁,这一座普通的宅院已经价值不菲,何况是这么大一所宅院呢?而且东榆林巷又是东京汴梁的最繁华的地段之一。王曾即使归为宰相,在汴梁的时候还要租住寇准的院子。江逐流不过是一个正七品的小京官,丁谓把这么大一所奢华宅院转送给他,做为江逐流全家安身立命之所,若江逐流是爱财之人,其不是对丁谓感激涕零吗?虽然说丁谓是慷他人之慨,但是若非是丁谓,泰顺号又如何肯拿出这么大一栋院落呢? 那第二个方面呢?江逐流认为,丁谓这样做的用意在于把他拉进浑水之中,让江逐流以后不敢对丁谓有所异心。以后江逐流如果对丁谓有所不利,丁谓手中就有了江逐流的把柄。你江逐流接受了泰顺号的贿赂,还敢对我丁谓说三道四吗?在丁谓眼里,虽然把房契送给了江逐流,但是却得到了江逐流的卖身契,这笔买卖绝对划算。 第三个方面,丁谓让江逐流要了这座大宅院,还有败坏江逐流名声的考虑。江逐流在阳任县丞虽然只有短短的两个月零几天,但是这短短的两个月零几天的时间,江逐流通过一系列惠民措施和官司审断,获得了巨大的民望。在宋代,官声和民望也是一个官员升迁的政治资本,吏部磨勘院考察官员的时候,民望官声也占相当的比重。现在丁谓只要坏了江逐流的官声,那么等于断了江逐流一条升迁之路。江逐流若想继续升迁,唯一的办法只有投靠丁谓,紧紧抱住丁谓的大腿,在仕途上才能一图奋进。 那么怎么败坏江逐流的民望和官声呢?眼下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东榆林巷的宅院本来是江逐流要过来送给丁谓的,但是丁谓却转送给了他。这等事情让江逐流如何去对泰顺号诸人解释?即使江逐流告诉王魁财实情,王魁财会相信他吗?在王魁财的心中,一定以为江逐流是趁机敲竹杠勒索。想想看,这么一所奢华的宅院,宰相丁谓不要,反而转送给江逐流,王魁财看来绝对不合情理。唯一的解释就是江逐流找个借口勒索泰顺号的财物。这么一来,即使丁谓让人把王魁发放用来,免了泰顺号的罪责,最后在王魁财等泰顺号人眼里,一定会认为江逐流是贪婪无度的家伙。 要想败坏一个官员的名声,还有什 个官员亲近的人亲口说出来更有说服力的办法呢?可王魁发对江逐流有知遇之恩,现在王魁发罹难进了牢房,江逐流却趁机敲诈,这话一旦传出去,江逐流的名声可想而知。 丁谓把这所宅院送给自己的真实意图,江逐流认为应该不出以上三个方面,甚至可能三个方面都有。想办法赦免泰顺号的不白之冤,对丁谓来说不过是轻飘飘的一件事情,但是丁谓却借机生出一石三鸟之毒辣计策。而这一石三鸟之计高明的地方就在于,江逐流即使能看破丁谓的用意,偏偏又不能拒绝。江逐流假如拒绝了丁谓的“美意”,王魁发怎么办?泰顺号怎么办?丁谓肯定会撂到一边。即使抛开泰顺号和王魁发不说,拒绝了丁谓,不能取得丁谓的信任,小皇帝赵祯交代下的委曲求全该如何实现?江逐流这处无间道又该怎么演? 江逐流不得不感叹,丁谓不愧为大宋宰相,心思之缜密、手段之老辣,即使江逐流识破了他的用意,却无计可施。这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不能称为阴谋,而是一种可以摆在桌面上来的阳谋。江逐流可以任意选择拒绝或者接受。 只是在丁谓的地位来说,他不愁江逐流不接受他的条件。他为刀,江逐流为鱼肉,江逐流若想救泰顺号,若想救王魁发,只有任他摆布了。 边走边想之间,江逐流已经来到了王魁财的住处。王魁财见江逐流返回来,立刻焦急地迎了上来拉着江逐流的手问道: “江贤侄,事情可有眉目?” 江逐流点了点头,道:“王伯父,小侄此行幸不辱命。且到房内说话。” 到了房内,王魁财让其他人退开,江逐流这才说道:“王伯父,小侄方才在宰相丁谓府中饮酒,丁相向小侄保证,大伯父和泰顺号俱可无事。只是真定府距离汴京遥远,丁相的书信到真定府还有段时间,大伯父可能暂时还要在真定府的牢房多受几天罪。” 王魁财大喜过望,口中连声说道:“谢天谢地,只要大哥没事就好。真定府大牢的牢头已经被买通,大哥在里面受不了什么罪,多住几天算不得什么。江贤侄,让我如何感谢你才好?你不但救了大哥的命,也救了泰顺号上下数千口人的性命啊。” 江逐流忙道:“王伯父,当初大伯父对小侄有知遇之恩,此时大伯父有难,小侄回报大伯父是理所当然的。” 说道这里,江逐流微微一顿,语声有些艰涩起来,“还有,王伯父。方才小侄在丁相府邸的时候,丁相一定要把东榆林巷的宅院转送给小侄。小侄推辞不过,只好收下来了。” 王魁财闻言一愣,神色就有些怪异。 江逐流苦笑两声,接着说道:“小侄知道,王伯父一定会以为,小侄是趁机敲泰顺号的竹杠。其实不然,小侄此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其中有些内幕实在不足为王伯父相道。当然,如果要证明小侄的清白,最好的办法是把这所宅院送还给泰顺号,只是眼下说来,这所宅院变成丁相送给小侄的,小侄再送还给泰顺号,不是摆明不把丁相放在眼里吗?这其中缘故还望王伯父多多担待。” 王魁财满脸堆笑说道:“哎呀,江贤侄太客气了,说什么送还不送还的?江贤侄初到汴京,是得有个安身立命之所。老朽其实已经命人到外边为江贤侄物色房屋了,只是时间仓促,尚未寻找到合适的寓所。现在丁相爷如此,正好替老朽了了一桩心思。那东榆林巷的宅院江贤侄就放心地住着吧。至于丁相爷那边,老朽再到外边寻找合适的园子,到时候买下来,由贤侄送给丁相爷吧。” 江逐流听王魁财这样说,知道他是不相信自己,说出的话也是口不对心。偏偏他又不能解释地过于详尽。算了,只要自己问心无愧,误会就由得着他误会去吧。 想到这里,江逐流摇头说道:“王伯父,不必再费心寻什么园子,一所宅院足以。你就安心在家里听信,半个月之内,大伯父必然出狱,泰顺号的封条也会解封。” 向王魁财交代明白,江逐流意兴阑珊地走了出来。第一次和丁谓直接交锋吃了一个暗亏,那么以后呢?既然到丁谓的手下工作,以后的时间长着呢! 第一百二十八章 长庆楼 二日,有山陵使司衙门小吏过来驿馆,领江逐流到衙敕,领了告身。 敕牒,就相当于后世的任命书,就是吏部火审官院交给江逐流那个用火漆封好的公函。这任命书是要交给所在机关备案的。 告身,则相当于现代的工作证或者军官证,稍微和现代的工作证和军官证的就是,现代的工作证和军官证,如果因为工作调动或者离开部队,需要交给原单位注销。而北宋的告身则可以由官员个人永久保存,升迁撤调,都不用交回。 江逐流交了敕牒,领了告身,就等于办理好了入职手续。小吏早已经到衙门府库为江逐流把安家费领好,交到江逐流手里。 “承事郎大人,”那小吏笑嘻嘻地说道,“后日就是年节,大人自管休息,正月初七来衙门视事即可。” 这个放假的规矩江逐流在阳县任县丞的时候已经听县尉郭松代为讲过,北宋有放假一天、三天、五天、七天等大小不等的节庆。其中以新年、寒食、冬至三个节日最长,都是七天。说起来,这一年三个黄金周到也不是后世独创,至少在北宋时就已经有了。此时江逐流听了小吏交代,又特意问明,看来京官和地方官员在节假日方面并无什么不同。 离开山陵使司衙门,回到驿馆,有十多个山陵使司衙门的差役早已经侯在那里。他们见江逐流过来,立刻上前告罪。 江逐流心下奇怪,你们何罪之有啊?他问之过才明白,原来这十多个差役奉命过来帮江逐流搬家,奈何江母和冬儿非要坚持等江逐流回来再说,不肯让这些差役动搬动江家的行李,更别说跟这些差役到东榆林巷去了。 呵,丁谓这步伐催得还真紧,一步都不肯让江逐流落下。 江母和冬儿见江逐流安然无恙地回来,这才放下心来,就任那些差役搬动行李。好在江逐流也没有什么多余的物品,一些衣服被褥而已,来了十多个差役,实在是有点浪费。 来到东榆林巷的宅院,王魁财早已经交代泰顺号经把里面收拾的一尘不染,江逐流一家人只要铺好行李就可以入住。 江母在阳县衙看到那所小院,已经感叹是前辈子修得的福气。而这东榆林巷的院子面积至少等于七八所阳县衙的小四合院,而奢华程度更是百倍于它。老太太一边高兴,一边连连喊折寿,这么奢华的院子,让她一个农妇居住,不知道要减去几年寿命呢! 冬儿和崔筝看见江母高兴,也跟着高兴。对于江母的折寿之言,崔筝抢着劝道:“义母,您老生了这么一个有出息的儿子,就是住神仙宫殿也不为过,更何况这小小的院落呢?您老往后享福的日子长着呢,怎么会折寿呢?” 冬儿也连声说道:“阿弥陀佛。娘,您一定会长命千岁呢!” 安顿好之后,丁谓又命人送来丰盛的年货。为首的管家还转来丁谓的话:“承事郎,我家相爷言道,后日就是年节。承事郎初来汴梁,人地两疏,急切之间年货不一定能置办妥当。所以特意把相府置办的年货分一部分命小人给承事郎府上送来。我家相爷还说,承事郎若是还缺少什么东西,只管向小人交代便是。” 虽然明知道这是丁谓收买人心之举,江逐流也只有千恩万谢了。不过在江逐流心中,对丁谓印象也有不少改观。丁谓身为一品大员,当朝宰相,为了收买他一个七品小吏能费如此心思,当真是难得。看来张震手卷中下的丁谓爱才的评语果然不虚。 ************************************************** 七天年节,很快就过完了。期间江逐流到丁谓府上拜见了一次。其余时间都用在研究张震交给他的天文术数手卷。 天文术数手卷主要讲得是星相运转、风云变化、五行轮替、风水堪舆,用张震的话说是“上窥天道,下穷命理”。山陵使司衙门主要是修缮皇陵,这中间既讲星相运转、天象变化,又讲风水堪舆。江逐流既然任山陵使承事郎,自然少不得这方面的知识。否则即使别人不会特意抓他的小辫子,他也会闯下祸端 正月初七,江逐流到了山陵使司衙门,两位主官山陵使丁谓和山陵都监雷允恭俱都不在。 到了中午时分,丁谓下了早朝,携山陵都监雷允恭来到山陵使司衙门,特意向雷允恭引见江逐流。 “江承事郎,此乃山陵都监雷允恭雷大人,也是你的顶头上司,你一定要以雷大人之命是从。” “下官江舟拜见山陵都监雷大人!”江逐流深鞠一躬。 雷允恭年纪有五十多岁,一张白胖的大脸,脖子上的肥肉累累惴惴地堆了起来,比下巴还高,看着仿佛长了三个下巴一般,他大刺刺地受了江逐流一礼,尖声笑道:“洒家早就听丁相说过江承事郎是个术数奇才。这次到洒家麾下,江承事郎一定要好好发挥你的本事,尽心尽力襄助洒家修好皇陵,勿要让洒家失望!” 江逐流躬身道:“请都监大人放心,下官自当尽力为朝廷效力!” 江逐流不说为都监大人效力,而是说为朝廷效力,其中区别雷允恭如何听不出来?可是江逐流也不怕雷允恭听出来。他迫不得已在丁谓面前委曲求全已经够了,让他再在雷允恭一个宦官宣誓效忠,这种无耻之事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 雷允恭面子当即就挂不住了,他冷哼了一声道:“江承事郎,你可千万记住今日之言。这修缮皇陵可不比平常事务,你务必要尽心尽力,休要出了差错。” “呵呵,雷大人,你放心好了,以后和江承事郎有的是亲热机会。”丁谓老奸巨猾,他连忙捻着山羊胡笑打圆场道,“来来,现在你我且为江承事郎引见衙门中其他官员。” 山陵使司衙门中其他大小官员早已经侯在门外,听了丁谓之命,依次走了进来,和江逐流互相拜见。这些官员一边和江逐流互相见礼一边琢磨,这个江逐流究竟是什么来历?竟然能让丁相亲自过来为他引见。别的地方不敢说,在山陵使司衙门中,这种殊荣可是别人都从未享用过啊。 一众官员都引见过后,丁谓高声说道:“以后山陵使衙门中,都监大人在时,以都监大人之命是从。都监大人不在时,则以江承事郎之命是从,尔等可曾明白?” “卑职等俱都明白!”所有官员齐齐躬身回答。 “好!”丁谓满意地大笑起来,“今日是江承事郎到任的第一天,也是年节的后第一天,本相特意在长庆楼备下酒宴,为江承事郎接风洗尘!” ************************************************************* 丁谓亲热地携着江逐流的手,带着雷允恭以及山陵使司衙门一众官员大摇大摆地从闹市中经过,直奔长庆楼而去。 丁谓是权倾天下的大宋宰相,在汴梁何人不识?他拉着江逐流从闹市中一过,让江逐流顿时也成了炙手可热的明星人物。 “丁相爷拉的那个年轻人是谁?” “不知道啊。瞧他年龄不过二十出头,如何能得丁相爷如此青眼想看呢?” “能入丁相爷法眼的都不是寻常人物,看来此子以后必定飞黄腾达!” …… 江逐流和丁谓并排走着,路人的议论全听在耳里。他心中暗暗叫苦,丁谓这么一搞,就等于把丁党的标签牢牢地贴在他的身上,日后即使他想洗刷自己,恐怕也没有几人相信了。 长庆楼位于景灵东宫之侧,在汴京当算是一等一的酒楼,也是达官贵人云集之地。往日到了午饭时间,长庆楼早就是车水马龙的一片繁忙景象,可是今天,长庆楼却显得颇为清净。因为长庆楼的掌柜早已经放出话来,宰相丁谓今日要在此宴客。此话一出,其他官员还能不知机嘛?早就换了其他地方。若是在坚持在长庆楼中酒宴,万一惊扰了丁相,那可是闯了大祸啊。 长庆楼掌柜诚惶诚恐地在前面领路,丁谓带着众人来到二楼,吩咐众人坐下。雷允恭却招手把掌柜叫了过来,低声在掌柜耳边说了几句。掌柜点头领命而去。 第一百二十九章 司天监 丁谓居左,雷允恭居右,其余山陵使司衙门官员自江逐次落座。丁谓招手正要宣布酒宴开始。雷允恭忽然尖声说道:“丁相,可否稍后片刻?洒家还特意请了一位客人来陪江承事郎,马上就到。” 丁谓微微一怔,问道:“不知都监大人邀请的是何方贵客?” 雷允恭干笑两声,道:“是我们山陵使司衙门的老熟客了。丁相待会便知。” 丁谓摸了两下山羊胡,嘴唇露出一丝笑意,“都监大人,你说的可是司天监少监邢中和?” “嘿嘿,洒家这一点心思果然瞒不过丁相!”雷允恭呷呷笑道。 司天监是北宋负责观察天文、推算历法的最高机构。其中正职称为监、副职称为少监。江逐流心道,雷允恭邀请司天监少监邢中和过来陪自己作甚?莫非是自己刚才得罪了他,他特地邀请邢中和过来给自己一点颜色看看不成?这邢中和既然是司天监少监,想来一定是精通术数历法。不过江逐流却并不放在心上,他心中暗道,我连雷允恭你这个太监都不怕,还怕什么“少监”呢! 正在此时,忽然听见楼下传来一阵脚步上,长庆楼掌柜领着一个人上来二楼。 “禀都监大人,小的把邢中和邢少监大人给你请来了。” 江逐流抬眼望去。只见邢中和年岁约莫四十出头,一张棱角分明地四方脸上镶嵌着一双精光闪闪地三角眼,再配上偏瘦的身体,看起来非常精干。 “卑职司天监少监邢中和见过丁相、见过雷都监!”邢中和躬身施礼。 “呵呵,邢少监,不必客气!”丁谓笑着说道。 雷允恭则站起来亲热地拉着邢中和的手,对他说道:“来来来,少监大人。洒家为你来介绍我们大宋朝的术数奇才,山陵使承事郎江舟江大人。” 江逐流连忙站起身来道:“下官江舟,见过邢大人!” 承事郎是正七品,而司天监少监是正五品,江逐流理当先行礼。 “呵呵,江承事郎客气了!”邢中和笑吟吟地说道。“当日江承事郎在朝堂之上一挫番僧阿布杜的锐气,威名遍布大宋境内。惜乎邢某在雷州观测星相,未能亲眼目睹江承事郎的风采。今日邢某一见江承事郎,果然名不虚传,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这一番话明明是夸,可是江逐流却总是能感受到一种若有若无的弦外之音。 “惭愧,江舟只是一时侥幸,让邢大人见笑了。” “真是英雄惜英雄啊!”丁谓在一旁笑道:“邢少监,今日是为江承事郎接风,大家随意而坐。” 所谓随意而坐。就是说不必按照官品的高低,今日江逐流都要做在主宾地位置上。 江逐流身旁一名官员连忙起身。挪动到席尾,为邢中和让出了座位。 雷允恭待邢中和坐定。尖声笑道:“邢少监,今日你得见仰慕已久的江承事郎,可千万别错过向江承事郎讨教的机会。” 邢中和低头回答道:“都监大人,卑职省得。” 丁谓哈哈一笑,道:“雷都监,闲话少叙,我们开筵吧!” 随着丁谓的手势,长庆楼的掌柜一声响亮的吆喝。楼下精心准备地菜品立刻流水一般送了上来,为江逐流的接风筵席正是开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见丁谓吃喝的差不多了,雷允恭忽然间放下筷子,对江逐流说道:“江承事郎,你精通术数,而洒家对术数却一窍不通。哪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洒家这种一窍不通的人也能学会你术数的神奇啊。” 江逐流本来等着邢中和向他发难,没有想到却是从雷允恭开始。江逐流拿眼睛望向丁谓,想探寻一下丁谓的意思。没有想到丁谓却拿起手中的酒杯,兴致勃勃地端详起来,根本没有理会江逐流的目光。 丁谓不想亮明态度。但是对江逐流来说,丁谓不想亮明态度也是一种态度。说明他至少不反对江逐流对雷允恭的挑衅做出回应。否则他一定会出言制止,而不是现在这种置身事外的态度。 弄明白丁谓地态度,江逐流心中就有了主意,他微微一笑,道:“雷都监,术数博大精深,即使穷江舟毕生之力,也不能窥其一斑。雷都监既然自称对术数一窍不通,那么按照雷都监现在的年纪,想学会术数地神奇之处怕非常困难。不过,如果雷都监有兴趣,江舟却可以告诉雷都监一些取巧的办法,让外行人以为雷都监是术数高手。” “请江承事郎讲来。”雷允恭道。 江逐流拱手道:“请诸位大人随意说出两个数字来,我能教会雷都监一下子算出这两个数字之和减去这两个数字之差地结果。” 雷允恭下巴上的肥肉一阵抖动,摇头说道:“江承事郎,你真的能教会我这个吗?” 江逐流笑曰:“一试便知。” 雷允恭抢先说道:“那我先说两个数吧。三百六十五和二百五十四。” 江逐流立刻接口道:“它们的和减去他们的差是五百零八。” 雷允恭摇头不信,扭头看着邢中和。邢中和点头道:“都监大人,江承事郎说的没错。答案的确是五百零八。不过不用江承事郎教都监大人,卑职也能教会都监大人。” 江逐流呵呵一笑,拱手道:“江舟这些毫末技艺,自然瞒不过少监大人。” 雷允恭以目光询问邢中和,邢中和解释道:“其实两个数字之和减去两个数字之差,只要用较小的数字乘以二,就可以得出结果了。” 雷允恭和在座地官员立刻按照邢中和所说的办法试验了几对数字,结果和邢中和说地 样。众官员和雷允恭连声惊叹,显然感到非常不可▋ 江逐流心中暗笑,这种简单的算术题目后世两三年级的小学生都会,到了北宋,却可以用来蒙骗这些只读四书五经的书呆子官吏。 “都监大人,”江逐流开口道:“以后你遇到其他一些不懂术数的人,就可以展示一下你神奇的术数能力了!” 雷允恭笑的一身肥肉乱颤,他连声说道:“嗯,这个办法果然不错!” 江逐流本以为雷允恭这道关算过了,没有想到雷允恭痴肥的脸忽然一绷,冷然道:“江承事郎,不过这个办法邢少监也知道,算不得数。这样吧,你教给洒家一个不需要什么高深术数技巧的但是又能难住邢少监的题目,如何?” 江逐流沉吟了一会儿,才开口道:“都监大人,你的意思是不是这道题目一定要难住邢少监,但是如果我解释其中的道理时,你又能弄明白啊?” 雷允恭发出一阵呷呷地笑声,连声道是。 江逐流想了一下,又出了一个题目。 “商纣王昏庸无道,嗜杀成性,整日以诛杀不听话的臣子为乐。话说有一天,西伯姬昌率领姜子牙等九十九个随从到朝歌朝拜商纣王时,不小心触怒了商纣王。商纣王就对西伯姬昌动了杀机。 商纣王把西伯姬昌叫到面前。对他说道:你这次冒犯天颜,罪当诛杀你以及你所有地随从。但是大王我慈悲为怀,给你们一次求生的机会。一刻钟以后,你们将被关进一个有一百间间隔离牢房的监狱里,每人一间牢房,都与外界隔绝,什么也听不见、看不到,连时间都没法计算。更别说获得外界的任何信息。 这所监狱有一个院子,每天会任意打开一间牢房的门,让那个囚犯到院子里来放风。大王我有一盏叫做宝莲灯的长明神灯,我会把它放置在院子里。这宝莲灯下方有个机关,通过这个机关,放风的囚犯将它打开或是关闭。除囚犯之外。其他人都不会去碰开关。 除了开关宝莲灯,放风的囚犯放风时不允许留下任何记号,否则一旦被发现,本王会把你们统统杀死。 牢房是完全封闭地,院子里宝莲灯的灯光在牢房里看不到。只有放风出到院子里的人才能看到。 好了,现在我向你们提出一个要求,只要你们做到了,就可以全部获得释放。 若干天以后,你们中只要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向我证明所有的人都曾到院子里去过,你们就全体释放。当然要有证据!因为我只会给你们一次机会。如果向我证明的那个人无法自圆其说,你们就全部砍头。所以。要珍惜这次机会。如果你们永远做不到我的要求,你们就全部关到死。 现在。本王给你们一刻钟商量你们地方案。一刻钟以后,你们将被关进我刚才说的那个监狱,永远无法再交流。 商纣王对西伯姬昌说完条件后,就让姬昌领着姜子牙在内的九十九个随从商量对策。姜子牙听了商纣王的条件后,笑着对西伯姬昌说道,这有什么难的啊?只要西伯让大家按照我的吩咐行事,我们一定能走出商纣王的监狱。 接着,姜子牙就说出他的办法。西伯姬昌依照姜子牙的办法去做。最后果然做到了商纣王的要求。商纣王无奈之下只好放了西伯姬昌回了山。这才有了后来西伯姬昌之子周武王姬发兴兵伐纣,灭了殷商。建立了西周。” 说道这里,江逐流微微一笑,“现在,请邢少监大人在一刻钟之内回答我,姜子牙究竟想出了什么样地办法?” 江逐流说出这个题目之后,立刻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连丁谓都不装模作样地观看酒杯,也开始用心思索起来。 邢中和三角眼不停地闪烁,显然在思考姜子牙究竟是用了什么神奇地办法。雷允恭则充满期待地望着邢中和,显然是希望邢中和替他扳回这一阵。 开始其他官吏还在费心思考,可是想了一阵子之后,他们脑袋却是一盆浆糊,毫无头绪可言。最后大多数人都放弃了思考,满桌子人中,除了邢中和就是丁谓在用心思考了。 这邢中和虽然为司天监少监,却基本上常驻山陵使司衙门,为皇陵的修缮计算黄道吉日、风水堪舆以及核算工程土方用量。在丁谓眼里,这邢中和地聪明不亚于丁谓,只是邢中和为人太过于阿谀奉承,一切都仰仗着雷允恭的鼻息行事。丁谓担心邢中和这样会让雷允恭闯下大祸,所以才又想尽办法把江逐流招过来。现在,江逐流出了这道题目,等于是给了丁谓一个比较邢中和与他谁更聪颖的机会,当然前提是两个人之中有人能在一刻钟内解开江逐流的问题。 时间飞快地过去了。江逐流摇了摇头,惋惜地看着邢中和道:“邢少监,很抱歉。一刻钟时间到了。” 邢中和老脸一红,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口中说道:“江承事郎,邢某认输。” 丁谓那边也停止了思考,望着江逐流道:“江承事郎,若是再能延长一些时间,这道题目当不难回答出来。” 江逐流告了一个罪道:“丁相,这些本来就是术数游戏。若非时间仓促,又怎么能难住聪颖绝伦的邢少监呢。” 雷允恭急不可耐地说道:“江承事郎,你快说出姜子牙的办法。还有,这个办法一定要让洒家明白,否则,也做不得数的。” 江逐流微微一笑,道:“那是自然。请丁相、都监大人和少监大人听好了! 第一百三十章 鬼谷子算 么,姜子牙告诉周文王的究竟是什么办法呢? 姜子牙告诉周文王和其他九十八个随从,商纣王既然每天任意打开一个房间,那么他们一百个人被商纣王关入监狱后,商纣王第一天肯定会打开一个房间,而且只会打开一个房间。那么,第一天打开房间被放出到监狱院子中放风的人就要充当向商纣王证明的那个人,也就是永远只负责打开宝莲神灯机关的人。 那些没有第一天被放出去到监狱院子中的其余九十九个人就是负责关闭宝莲神灯机关的人。姜子牙对这些人的要求就是,只要房间被打开,被放到监狱中的院子中,见到宝莲神灯开着,那么就要把宝莲神灯的机关关闭,如果宝莲神灯是关着的,那么就是不要动宝莲神灯的开关。特别要注意的是,在这个过程中,这九十九个人只能关闭宝莲神灯的机关一次。关闭一次后,下次出去,无论宝莲神灯的机关是开是关都不能开动机关。 那个第一天被放出去的人也就是确定向商纣王证明的人从第一天开始起就开始记开灯次数。从他第二次被放出房间到监狱的院子中放风起,只要开着宝莲神灯是关着的,就把宝莲神灯的机关打开,同时在他记录的开灯数上加一。如果宝莲神灯是亮着的,就不要动宝莲神灯的开关,这样,当他记录的打开宝莲神灯的次数到九十九次,而且他出去的时候,宝莲神灯是关着的,那么就说明所有的人就出去了。这个时候,他就可以向商纣王去证明,包括他在内的一百个人至少都被放进过监狱中的院子里一次。商纣王自然也就无话可说。 江逐流刚说完姜子牙的办法,丁谓就击掌叹曰:“妙!实在是太妙了!姜太公能在那么短的时间中想出这么妙的办法,难怪日后他只会西周大军讨伐纣王时势如破竹了。这真是天不灭周啊!” 邢中和用手掌连击了两下额头,口中懊恼地说道:“如此简单而又有效的办法,我应该也能想的到啊。明明有那么一瞬间,我快接近这个答案了,可是念头却偏偏转到歧路上去了,真是不应该啊!” 其他官员见宰相丁谓都击掌叫好,自然都选择跟着起哄,无论听明白姜子牙的办法的还是没有听明白姜子牙的办法的官员都连声叫好,直冲江逐流竖大拇指: “姜太公果然是天纵奇才,其思维精妙我等望尘莫及!” “江承事郎也是一等一的才华,竟然能知道姜太公如此绝妙的办法,也是人中俊杰!” “今日能聆听到丁相的教诲,又能知晓姜太公缜密心机,真如此难得的福分竟然让我等遇上了,真是如同做梦一般,让我等到现在还不敢相信竟然有如此大的福分!” 听席间这些官员争先恐后的向丁谓拍马,江逐流心中大乐,因为这些官员在向丁谓拍马的同时,也在无意间帮江逐流挤兑了山陵都监雷允恭。 江逐流趁机拱手向雷允恭开言道:“都监大人虽然未曾习过术数,但是天资聪颖。江舟刚才讲的姜子牙之法,都监大人应该已经了然于胸了吧?” 雷允恭压根都没有听明白,什么第一次第二次,什么开灯关灯,什么要在记录的数上加一,真是乱七八糟的。商纣王凭什么就相信,他记录了九十九次开宝莲神灯的次数后,只要看见宝莲神灯是关着的,就可以证明其他九十九个人都到过院子中去了?若是当日雷允恭是周文王,是万万不敢采用姜子牙的办法的。 可是见席间其他的官员都说明白了,雷允恭怎么好意思说不明白呢?那不是明显地告诉别人,他的智力愚笨吗?这些官员如果知晓这点,表面上虽然不敢说什么,暗地里不知道怎么笑话他雷允恭呢!被他们暗地里笑话还无所谓,若是他们知道他雷允恭天性愚笨,以后还不知道会想出什么办法来糊弄或者坑骗他呢! 不能!绝对不能说自己没有听明白! 想到这里,雷允恭仰天一阵尖笑,脖子上一大坨松软的肥肉不停地乱抖动,“嘿嘿,这商纣王也太愚笨了。若是洒家,绝对不会用如此简单的办 为西伯姬昌。” “都监大人果然高明!”江逐流心中暗笑,口中却不停地赞叹,“这么说来,都监大人,江舟可算完成了你的要求了呢?” 雷允恭狠狠地瞪了邢中和一眼,心说枉你往日那么聪明,今日洒家把你请来让你难为江逐流,没有想到你却被江逐流难为得下不了台。难道一日不见,你就从术数奇才变成了猪头大师,玲珑的心窍都被浆糊堵住了吗? 邢中和被雷允恭恼怒的目光盯得十分难受。看来今日不想办法挽回一点面子,都监大人是不会给我什么好脸色看了。 “江承事郎本事了得,邢某十分佩服!”邢中和抱拳对江逐流说道,“邢某这里也有一道古题,虽然没有江承事郎的题目那么古老,但是邢某还是想拿出来请江承事郎指点一二!” 雷允恭闻言大喜,立刻接口道:“对,邢少监,你不要敝帚自珍,把宝贝亮出来让江承事郎见识一下嘛!” 丁谓又不说话,低头把玩着手中的酒杯。 江逐流抱拳说道:“少监大人肯指点江舟,江舟自然是求之不得。少监大人请讲,江舟在这里洗耳恭听。” 邢中和见雷允恭转嗔为喜,心下也是高兴。他望着江逐流,微笑着说道:“战国初期,有一隐士姓王名诩,他常入云梦山采药修道,被隐居于云梦山清溪旁的鬼谷子。” “鬼谷子门下有两个弟子,都是了不起的兵法大家,一曰孙,一曰庞涓。当年孙和庞涓在云梦山鬼谷子门下一同求学。忽有一日,鬼谷子把孙和庞涓叫到身旁,对他们说道,你们跟为师时日也不短了,为师今日就出一个题目,来考考你们,看看你们有没有长进。” “孙和庞涓皆躬身向鬼谷子言道:弟子们准备好了,请师父出题。” “鬼谷子抚髯一笑,说道:为师从二到九十九之间选两个整数。为师把这两个数的和告诉孙,把这两个数之积告诉庞涓。你们两个不能互相告诉对方这两个数的和与积分别是多少,请问你们有没有办法算出这两个整数分别是几?” “鬼谷子说完,就把孙招手叫到跟前,在他耳边轻声说出两个数之和;然后又招手把庞涓招到跟前,在庞涓耳边低声说出两个数之积。然后笑道,两个徒儿,为师的题目出完了,现在看你们的了。” “孙和庞涓互相望了望。庞涓首先开口道,虽然我不能确定这两个数是什么,但是我可以肯定,你也不知道这两个整数是什么。” “听庞涓这么一说,孙立刻笑了,他说道,庞师兄,我本来确实不知道这两个数是什么。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知道这两个数是什么了。” “庞涓也仰天大笑道,孙师弟,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知道这两个数是什么了。” “说完,两个人一同把心中所想的两个数默写在手掌上,然后伸出手掌让师父鬼谷子观看。鬼谷子看后哈哈大笑,连声说道,正是这两个数。孙和庞涓再一对比两人手掌中所默写的两个数,果然是相同的两个数。” 说道这里,邢中和三角眼放着精光,紧盯着江逐流问道:“江承事郎,你可知道这两个数分别是多少吗?” 邢中和这一番话让酒席上其他官员听得云天雾地。他们暗自咂舌,孙和庞涓不愧是绝世兵法大家,果然厉害啊。这么复杂难想的题目,竟然在一问一答之间就找出答案来了。 丁谓轻轻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眼睛余光却看着江逐流。丁谓素来对术数有所研究,邢中和所说的题目是古代著名的术数题目,叫做鬼谷子问徒,也称为鬼谷子算。对于这道题目,丁谓知道听人说过两个数分别是多少,但是却不知道这两个数究竟是如何求出来的。现在,邢中和既然把鬼谷子问题拿出来考江逐流,那么丁谓就要好好听听,江逐流是如何求出答案的。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天元之术 听邢中和说完了,江逐流开始低头苦思冥想,过了好半天,他抬起头拱手对邢中和说道: “少监大人,江舟认输便是。这道题目算法实在过于繁复,仓促之间江舟实在想不出来。”众人都用期待的目光望着江逐流,没有想到江逐流一番苦思冥想后,竟然是这么一个结果。 一时笼罩在江逐流身上的神奇之气顿时消退不少。雷允恭脸上第一块肥肉上都堆满了笑容,他故作惊讶地说道: “哎呀,江承事郎,竟然也有你不会的术数题目?真是让洒家想不到啊。”说到这里,雷允恭又做出一副后怕的样咂着嘴巴, “洒家如今想想还真是后怕,若是当日在朝堂之上,西域番僧阿布杜用鬼谷子问徒这道题目来考验江承事郎,那江承事郎岂不是要坠我大宋国威?幸甚幸甚!阿布杜不知道鬼谷子问徒这道题目。”江逐流微微一笑,道: “都监大人,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江舟有不会的题目,又有何稀奇啊?不过,江舟以为,即使当日在朝堂之上阿布杜提出鬼谷子问徒这道题目,江舟不会回答也不会坠了我大宋国威。这鬼谷子问徒本是我术数前贤提出的问题,阿布杜一个西域番僧用我之术难我之人,岂不惹人耻笑哉?”雷允恭脸色微微一板,寒声说道: “江承事郎好一副伶牙俐齿,自己回答不出来,还找出这么多的理由。”江逐流又是一笑,也不言语。 他并不想和雷允恭多说什么,这道鬼谷子问徒的题目在他上高中的时候就接触过,并且还知道四五种解法。 那两个整数是四和十三,江逐流如何不知?他之所以推说不知道。是想给邢中和留几分面子,让他有个台阶下。 因为江逐流知道,他赢邢中和不难,但是他如果再赢了邢中和,那和邢中和的梁子就结下来了。 以后在山陵使司衙门做事,雷允恭和邢中和少不得要难为江逐流,现在江逐流退一步,卖给邢中和一个人情,那么以后在承事郎任上,邢中和少不得要给他提供一些帮助。 当然,这只是江逐流内心中的打算。最后能不能实现,还要看今后的具体情况。 邢中和抬眼望了一下江逐流,眼神颇为复杂。因为他发觉江逐流地表现有点异常,不象是回答不出问题的人。 按照常理度之,江逐流若是真回答不出来,一定会急切地追问问题的答案,可是现在江逐流优哉游哉的样子,哪里像是想急切知道答案的人? 会不会是江逐流本来知道答案,却不说出来,故意给他留几分面子呢? 邢中和觉得很有可能。丁谓捻须一笑,高声说道: “邢少监和江承事郎皆都术数奇才。这一场交锋看得老夫惊心动魄,真是过瘾啊。现在结果是两位互有胜负,如此甚好,也不至于伤了你们二人的和气。”顿了一顿,丁谓又语重心长地说道: “老夫知道,无论是邢少监还是江承事郎,皆是大度之人。这次交锋本乃酒席之余的助兴之举,希望你们两个人心中不要对彼此存下什么芥蒂。江承事郎属山陵使司衙门,直隶于老夫麾下。邢少监虽然不属于山陵使司衙门。但是在勘察地舆方面,却是山陵使司衙门不可或缺的助力。说起来你们两人都是老夫和雷都监得力的左膀右臂,希望你们以后多亲近一下。万万不可因为今日之术数游戏而变得生分起来。”邢中和与江逐流连忙抱拳说道: “下官谨尊丁相教导。”因为邢中和和江逐流之间的几度交锋,这一场酒宴下来,下午地时光已经过了大半。 丁谓看了看窗外天色,扶着酒案对众人说道: “今日时光不早,尔等也不用回衙门中去了,各自回家休息去吧。切记明日早些到衙门中去,把今日欠下的功夫补上即可。”众人又是一阵大喜,纷纷感谢丁相体谅下属,体恤下情。 出了长庆楼,众人立在门口,恭送丁谓和雷允恭率先离去。待看不到丁、雷二人的身影,这一众官员立刻作鸟兽散。 长庆楼门口只留下江逐流和邢中和两人。江逐流微笑着冲邢中和拱了拱手,迈步正要回家。 不想邢中和却开口叫道: “江承事郎,请留步。是”江逐流微微一怔,停下脚步,抱拳说道: “不知道少监大人有何指教?”邢中和迈前两步,靠近江逐流,紧紧盯着江逐流的双眼道: “江承事郎,那鬼谷子问徒的答案你真的不知晓吗?”江逐流没有回答,却意味深长地反问了一句, “少监大人,你以为呢?”邢中和心中一沉,他的推测果然得到了证实。 江逐流并不是答不上来这道问题,而是在宰相丁谓和山陵都监雷允恭面前给他留了几分面子。 想到这里,邢中和内心又是失落又是感激。他失落的是,他今年四十有五,从五岁开始接触术数,算起来在术数方面浸润也超过四十年了,可是竟然比不过江逐流。 若是江逐流比他年长,邢中和内心还会感觉到好受一点。可是江逐流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毛头青年,这让邢中和感到分外难受。 至于感激,不言而喻,江逐流今日初到山陵使司衙门上任,他竟然不惜用自己在宰相丁谓、山陵都监雷允恭两位顶头上司以及山陵使司衙门一干同僚面前出丑,来给邢中和留几分面子、一个台阶。 这份情谊,邢中和又如何能不感激呢?邢中和心情复杂地说道: “邢某认为,江承事郎知道答案。”江逐流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口中轻声说道: “四和十三,不知道江舟说的可对?” “惭愧啊!”邢中和抱拳对江逐流说道: “邢某真是夜郎自大。今日一见江老弟,方知果然是楼外有楼,天外有天!” “呵呵,少监大人客气!”江逐流抱拳还了一礼,开口问道: “时候不早了,少监大人不回去小憩一下么?改日有暇,江舟当再来聆听少监大人的教诲。”邢中和连忙拦住江逐流道: “江老弟,且慢。邢某浸润术数一生,从来没有见过江老弟这般术数奇才。今日能见到江老弟,也是有缘,不知道江老弟肯否随邢某到寒舍一叙呢?”江逐流还真没有想到,邢中和这么快就邀请他到家里去。 如果真的能和邢中和建立良好的关系,未尝不是意外的收获。看雷允恭如此看重邢中和,那么从邢中和的口中,一定会知道不少山陵使司衙门和雷允恭的东西呢。 “固所愿也,不敢请尔!”江逐流笑着说道, “如此江舟就到少监大人的府邸叨扰了!”邢中和的住处位于南门大街上的金家巷,从长庆楼到邢中和的住处不过一刻钟的时间。 江逐流随邢中和进了邢府,抬眼所年,俱是算筹、星圭、著草、龟甲、铜钱、卦盘这些器物。 这中间既有观看天文星相的仪器、也有术数计算的工具、更有风水堪舆的用具。 江逐流心道,若是邢中和生活在现代,凭借家中这么大阵仗的器具,说不定会称为中国最有名的风水大师呢! 邢中和把江逐流让进书房,分宾客之位坐下。这才拱手说道: “江老弟,邢某今日把你请来,实在是因为邢某在术数运算中有太多疑难问题。希望江老弟能为邢某解出一下心中的疑惑。”江逐流这才明白,邢中和把他请过来的用意,原来是想向他请教术数问题啊。 “少监大人客气,你有什么疑惑且讲出来,江舟和少监大人互相探讨一下,至于能不能解开少监大人心中的疑惑。江舟可不敢保证。”邢中和感激道: “多谢了!不知道江老弟对天元术可有研究?”所谓天元术,乃是中国古代一种用数学符号列方程地方法,其中 “立天元一为某某”相当于后世现代数学中 “设x为某某”。在张震地天文术数手卷中,对天元术有详尽的论述。江逐流以前曾经粗略的浏览过一下,在年节的七天假期内,江逐流特意下功夫研究了一下天文术数手卷,但是他重点是研究风水堪舆。 对于这天元术还真没有下功夫钻研。 “少监大人,这天元术江舟倒是略知一二,只是不知道江舟所知的天元术和少监大人所说的天元术有没有什么异同。”邢中和对江逐流话自然是认同。 这术数有不同的学派,每个学派都有自己独创的表示方式。邢中和点头说道: “江老弟,你如果不嫌弃邢某?嗦,邢某先把邢某所学地天元术完整地向江老弟讲述一下。”邢中和是司天监少监,是大宋朝屈指可数的术数大师。 由他亲口为江逐流讲述天元术,自然比江逐流看着张震的手卷瞎琢磨要强上百倍。 江逐流不是怕天元术过于艰难,而是不大明白北宋术数的计算方法和表示方法。 现在有邢中和亲自做教师,江逐流自然是求之不得。邢中和开口道: “术数之学,乃分古今。先师曾言。古术数来源有三,洛书、河图、五行。洛书,又称九宫图,有神龟驮书,现身于洛水,故称洛书。又有黄龙负图出于黄河,则为河图。九宫之图法以灵龟,八方之数,相加皆为十五。而河图化为八卦。八八六十四卦,每卦之中,皆含小九宫之相。这个江老弟自是懂得吧?”江逐流哪里懂得这些啊? 不过他还是胡乱点了一下头。张行把邢中和所说的话记住。这些唬人的东西与堪舆之术有关。 掌握了这套东西,将来皇陵修缮中出了什么差错,江逐流也好用这些唬人的东西自圆其说。 邢中和接着说道: “但是这九宫之中,又分阴阳奇偶之数,却是取自河图阴阳之理,九宫图有四十五个方位,每一个所在又包含着一个八卦。 “说着,邢中和取过笔来,在纸上画出两个图,以推演河图洛书相生之道。邢中一边画,一边解释,口中并无停顿:”五行也能化作九宫,左边这个叫洛书五行成数,右边这个叫洛书五行生数,由这两个数,便可九宫演八卦。 如此相互推演,以至无穷。此乃古术数也。 “江逐流囫囵吞枣地记了下来。 “自西汉刘向起,则是今术数的发端,历经东汉张衡及曹魏刘徽,至南北朝的祖冲之大师,方至大成。其中祖冲之大师以切割之术计算圆周率之法,即为今术数的代表之作。从南北朝至今五百余年时间内,历代术数宗师把祖冲之大师地切割计圆之法推演变化,数形结合,推算未知之数,最后形成了天元之术。 “邢中和这么一讲解,江逐流才明白,天元之术原来是这么来地啊。”到了我大宋初年,天元术已经形成几种相对固定的表示方法,其中尤其以‘十九字’使用的人数最多。 以十九字识其上下层,曰‘仙、明、霄、汉、垒、层、高、上、天、人、地、下、低、减、落、逝、泉、暗、鬼’。 不知道江老弟所习的天元术,用得可是‘十九字’否?邢中和拱手问道。 第一百三十二章 五谷奇算 这 “仙、明、霄、汉、垒、层、高、上、天、人、地、下、底、减、落、逝、泉、暗、鬼”十九字江逐流倒是明白,张震的天文术数手卷中提过。 在中国古代,人们还不懂得用统一的数学符号来表示未知数的不同次幂,就选用不同的汉字来表示未知数的不同次幂,这样不同流派的算学家就用不同的汉字各自表示相同次幂,结果就造成了标示上的混乱。 于是几个流派的算学家们就有意识选用特定的汉字表式未知数的不同次幂,并把这些汉字固定下来,这十九字决就是多数算学流派都认同的表示方法。 其中以 “人”字表示常数,人以上九字表示未知数的各正数次幂,依次类推到 “仙”字表示正九次幂为止,人以下九字表示未知数的名负数次幂,依次类推,到 “鬼”字表示负九次幂为止。 “少监大人,这十九字诀江舟倒是知道,只是江舟习的天元之术和这十九字诀还是大有区别的。”江逐流拱手说道。 有了现代数学用字母表示未知数、用阿拉伯数字表示不同次幂的简便方法,江逐流又怎么会去舍简求繁去学习这十九字决呢? 所以他当初看这十九字决的时候更多是当作一种文献资料,了解一下十九字决的来龙去脉而已,这也方便他以后看到这些特定的汉字时,知道它们所表示的意思。 这话听在邢中和耳朵里却让他吃惊不小。他原来习的也不是十九字决,但是当他接触到十九字决后,立刻抛弃了原来的笨拙的表示办法,改用十九字决。 这江逐流怎么这么厉害?见了十九字决也不为所动?难道说江逐流口中所说的和十九字决大有区别的天元之术比十九字决还厉害吗? “江老弟,那你的天元之术源自?”邢中和拱手问道。江逐流摇头。 “来自?”江逐流还摇头。 “习自?”江逐流依旧摇头。邢中和低头苦想半日,猛然拍手道: “哎呀,邢某知道了,江老弟,你的天元之术一定是出自!”说完,邢中和得意洋洋地望着江逐流,心中说道,这次我总不会再说错了吧。 这、、还有都是五代十国和北宋时期有名和算书。邢中和敢保证,如果江逐流所学的天元之术不是出于上面几本算书,那么就是他邢某人见鬼了。 结果,自然是邢中和见鬼。只见江逐流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抱拳对邢中和说道: “少监大人,十分抱歉,江舟的天元之术并不是学自以上任何一本算书。” “啊?”邢中和一下子愣住了,他吸了一口冷气,心中琢磨,据他所知,在、、、这四本算书之前,并没有什么算书专注于天元之术的研究,难道说世间还真有其他算书也在推演天元之术,而他邢中和不知道吗? 细细想来,也并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啊!也许江逐流就是从这种不为人知的算书中灯火书城一手手打,转载请说明习得天元之术,所以算学才如此了得的! 这么说来,这本算书所箸的内容一定是惊天地、泣鬼神的算学巅峰之作了。 想到这里,邢中和立刻拱手恳切地说道: “江老弟,你的天元之术究竟习自什么算书,不知道能否让邢某知晓?”江逐流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起来。 他这天元之术确实有出处,小学的算术课本中就有简单的方程式,到初中代数课本中正式接触方程式方程组,到高中代数,一直到大学中的高等数学,这里面都有方程式方程组。 只是这些出处他能告诉邢中和吗?没有办法,只有编造一个谎言出来了。 “少监大人,江舟所习的天元之术并没有出自任何算学书籍,而是江舟闲暇无聊时自己琢磨出来的。” “什么?”邢中和更是吃惊,如果江逐流不是撒谎的话,那么这就太令人震惊了。 以江舟二十刚出头的年纪,竟然能独自钻研出独树一格的天元之术,这等成就,别说是在本朝,就是拿到整个算学史上,也是震古烁今的杰出成就。 邢中和就是想破脑袋,也实在是想不出一个可以和江逐流类比的人。不过,震惊过后,邢中和内心中更多的则是怀疑,他看江逐流这次说话不象前面那么朗利,也许是江逐流在撒谎也未可知。 也许江逐流习得的天元之术的师门过于隐秘,不想让世人所知。邢中和转念又一想,不管江逐流的天元之术是从另外习来的还是[城←书←火←灯]自己研习出来的,只要江逐流能解决他的问题,不就可以了吗? 他今日把江逐流请过来,不就是想向江逐流求教天元之术的吗?想到这里,邢中和决定开始今日的正题。 他决定先用一个他认为中等难度的天元术算题开始,逐步推进。这样一来也可以知道江逐流的真实水平,二来也可以避免一上来就出难度较大的算题有给江逐流下马威之嫌疑。 “江老弟,”邢中和拱手说道: “邢某这里有几道天元之术的算题,想向江老弟请教一下,请江老弟不吝赐教。”江逐流连忙欠身答曰: “少监大人休要这般客气,大人只管讲来,江舟愿意与大人相互切磋。” “多谢江老弟!”邢中和又客气了一句,这才开口道: “今有太阳、太阴、少阳、少阴四数,各不知凡几……”江逐流等邢中和把题目说完,就明白这是一道含有四个未知数的四元方程算题。 其中太阳、太阴、少阳、少阴代表四个未知数,通过这四个未知数来计算黄道、赤道、的夹角。 求某时某刻黄道、赤道的夹角,这在古天文学中经常遇到,在张震天文术数手卷就不止一次的出现类似的问题。 只是张震的手卷中,未知数最多有三个,而邢中和出的题目未知数竟然有四个之多,这几乎就是北宋时期最顶尖的天元四元之术。 看来这邢中和任司天临少临之职果然不是白给的。江逐流心中暗笑一下,这天元四元之术对古人来说是顶尖的难题,但是对他来说却是小儿科的东西。 他拿起笔来,按照邢中和所说题意列出了方程组,先消元后降次,也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就把太阳、太阴、少阳、少阴四数求出来了。 江逐流最后把阿拉伯数字转化为汉字表示,然后将答案交给邢中和道: “少监大人,你且看看,江舟这答案可否正确?”邢中和见江逐流不灯火手打,转载请说明摆算筹、不用工具、却提笔在纸上画了一些曲里拐弯的符咒,不由得心中暗笑。 这个江舟真是奇怪,这又不是风水堪舆,画出些符咒做什么?难道要求佛求仙不成? 邢中和一边暗笑一边观看,却发现了一些古怪的地方。江逐流所画的符咒也不同于邢中和所熟知的任何佛门道派,既非禅宗也非净土宗,不是茅山道也不是全真道。 这些符咒究竟代表的是什么含义,邢中和竟然一个都看不明白。正诧异间,却见江逐流提笔写下了几行汉字递给自己,邢中和接过一看,发现竟然是太阳、太阴等四数的答案,他仔细核对一下,竟然是分毫不差。 这算题江逐流从开始画符咒到写出算题结果的时间,竟然不到半盏茶的时间。 这,这怎么可能?邢中和用手掌不停地拍自己的额头,这也太让人不可置信了! 这天元四元之术虽然对邢中和来说只是中等难度的题目,但是在世上却属于顶尖的算题。 再说,即使是中等难度的算题,计算也需要时间啊。即使邢中和这样熟知天元四元解法的出题人,要想算出太阳、太阴等四数结果出来,也至少要两盏茶的时间,怎么,现在江逐流只是画了画符咒,竟然只用了邢中和的四分之一的时间就把题目解出来了? 看来要加大难度啊!邢中和心道,我也不要再藏着掖着了,直接用最难的题目出给江逐流吧。 “江老弟,你计算的完全正确!”邢中和连声称赞, “邢某这里还有一道算题,再向江老弟请教。”说话间,邢中和提笔在纸张上刷刷地写出了一道题目,这道题目乃是邢中和自创,号称五谷奇算 第一百三十三章 佛道之争 天元四元之术已经是当世最顶尖的算学难题,而邢中和的五谷奇算却在四元之术上又加一元,称为五元之术。 这基于五元之术出发的五谷神算也是邢中和最引以自傲的成就,今日就成了邢中和对江逐流算学水平的试金石。 江逐流拿过邢中和的题目一看,原来一个求稻、黍、稷、麦、菽五种谷物产量的算题,其中涉及到面积、用水、用时、用肥等因素的考量,最终转化为一个含有五个未知数的三次方程组。 这种题目如果用古代算筹来解算,自然是纷复繁缛,但是用现代数学的方法来解算,却不是什么难题,无非是多耗用一些时间罢了。 江逐流轻轻拈起毫笔,在砚池里面润了润笔尖,整理一下思路,随即右手提笔疾书,左手拇指轻掐其余四指指节,默算各个方程的变量,推算出五个未知数的答案。 一路演算下来,也不过大半盏茶的工夫,江逐流就顺利求出了稻、黍、稷、麦、菽五种谷物产量各是多少。 邢中和接过江逐流递过来的纸张,看着上面分毫不差的稻、黍、稷、麦、菽五种谷物产量数额,心潮澎湃到了极点。 这江逐流到底是师从何人?这神秘莫测的 “咒符神算”又是哪一算学流派所创?这邢中和眼里,江逐流这神秘莫测的 “咒符神算”就如同信手涂鸦一般,偏偏就这样信手涂抹,最后就能得出五元之术的算题答案。 “江老弟,你果然高明!如此短的时间内就求出正确的答案,邢某真是佩服!”邢中和强压着心中的激动,装出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样子说道, “邢某这里还有一道算题,不知江老弟可否再为邢某计算一下?”江逐流呵呵一笑,道: “有何不可?少监大人只管出来!”邢中和提起笔来,缓缓地写下了第三道算题,这道算题名为 “六骏之惑”,其实邢中和自己也不会计算。他今日把江逐流请来家中,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想看看江逐流能不能帮他解开这道耗费他三年光阴的 “六骏之惑”。那么这 “六骏之惑”究竟是一道什么样的算学题呢?原来是求 “拳毛?、什伐赤、白蹄乌、特勒骠、飒露紫、青骓”这六匹神马的速度的算题。 其中涉及 “和之、差之、倍之、半之、分之、越之、交之”等七个变量。这七个变量互相交织在一起,就如同一团乱麻一般,让邢中和这等算学大师也无从解其。 尤其是这 “六骏之惑”表面上看似是六元之术,其实却暗含七个未知变量,实乃是在六元之术更上一层的七元之术。 而以邢中和的算力,也就是堪堪能解开五元之术,六元之术是万万解不开的,更别说难度远在六元之术之上的七元之术了。 **************那么 “六骏之惑”这道算题究竟是什么来历呢?给邢中和出这道 “六元之惑”这道算题的不是别人,正是邢中和的顶头上司,判司天监李思聪。 这李思聪又是何许人也?他乃是北宋时期赫赫有名的算学大师,道号洞渊,他所著的更是后人研究北宋数学发展的经典算学著作。 那么李思聪既为邢中和的上司,为什么要给邢中和出 “六骏之惑”这道算题,又在邢中和三年时间内没有解出来的情况下不讲授给邢中和解法了呢? 其实原因非常简单,李思聪和邢中和虽然为正副职、上下级的关系,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却势如水火。 而让两个人的关系势如水火的原因非常简单,就是两个一个是佛门弟子,一个是道家传人。 在中国古代,有相当一部分精通天文术数的算学家是僧人和道士。比如唐朝制定出的僧一行就是佛门弟子,精通天文术数。 而同属于唐朝,却比僧一行早几十年的道士李淳风同样也是天文学家和算学家,他制定的是僧一行的没有出现前的唐朝官方历法。 按理说,无论是佛门弟子还是道家传人,在数学思想上应该是相通的,所不同的无非是一个信奉的是元始天尊,一个供养的是释迦牟尼。 可是在古代,自然科学并没有那么发达,思想往往与宗教信仰理念混杂在一起。 对这些方外之人来说,算学并不是算学,而不过是他们信仰元始天尊或者释迦牟尼的附属产物。 一旦牵涉到宗教信仰层面的因素,事情往往就复杂起来了。再回过头说司天监少监邢中和与判司天监李思聪。 他们两个一个信仰元始天尊,一个供奉释迦牟尼,若是两个人不在一起,本无甚相干,偏偏两个人俱在司天监任职,又是上下级关系,平时在讨论算学和天文学疑难问题时难免不起争执,一旦争执起来,又难免不互相向对方阐述各自的算学思想来源,这么一来,又难免会牵扯到各自的宗教信仰,因为他们的算学思想本来就是宗教信仰的附属品。 这么你来我往的,最后算学之争就变成了宗教之争,再加上两个人火气都大了一些,最后就互相攻讦起来。 既然两个人互相攻讦,互不相让,那么怎么解决呢?问题从算学开始,那么就从算学结束,两个人只能互相以算学题目考验对方,只要能把对方难住,就不证明了自己信奉的宗教比对方信奉的宗教优越吗? 佛经和道典虽然互不相通,但是算学语言却是相通的啊。于是司天少监邢中和与判司天监李思聪互相给对方出算学题目,两人订下约定,一旦谁算不出来,谁就要向对方认输,承认自己信奉的宗教不如对方信奉的宗教。 邢中和自持算学天分过人,给李思聪写出了他独创的 “五谷奇算”。邢中和心想,这四元之术已经是世间顶尖的算题,我这五元之术更是顶尖中的顶尖,你李思聪再厉害,这次总要吃个哑巴亏吧? 可是邢中和万万没有想到,他认为难上之难的 “五谷奇算”李思聪在三天之内就计算出了答案。更让邢中和没有想到的是,李思聪竟然给他出了一道 “六骏之惑”而这个李思聪还分外缺德,在这号称 “六元之惑”的算学题目之中竟然暗藏七个未知变量。这名为六元实乃七元的 “六元之惑”算题,一下子就把邢中和难为住了。邢中和整整算了一个月,也没有求出七个未知变量。 最后邢中和不得不向李思聪俯首称臣,违心地向李思聪承认自己信奉的释迦牟尼不如李思聪信仰的元始天尊。 在接下来的时间内,邢中和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解这道 “六骏之惑”的算题上面,可是整整三年时间下来,邢中和也没有找出解算 “六骏之惑的门径出来。而那李思聪每次在司天监中见到邢中和后,就是忘不了挖苦邢中和,劝邢中和脱离佛家,皈依道家。这让邢中和怎么能忍受下去?无奈之下,邢中和只好借口帮山陵使司衙门堪舆风水,整日里在山陵使司衙门厮混。若不是这层缘故,他邢中和堂堂一个正五品的司天监少监,整日里出没山陵使司衙门算什么事情啊。那么是不是道家算学果然比佛门算学高深呢?其实并不尽然,在中国古代,道家算学和佛门算学各有所长,各擅胜场。可是具体到天元之术上,道家算学就要比佛家算学高上一筹。因为天元之术所谓的 “元”,就是来源于道家典藏。从古算学上来讲,河图、洛书和五行都是来源道家思想,天元之术又是从河图、洛书和五行中发端,而 “立天元一”更是道家算学的独创,最后被佛家算学借鉴过去。因此,邢中和和李思聪这一场佛道之争可谓输得冤枉,用后世流行的话来说,邢中和等于是和李思聪 “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找一场错误的战争”。************这次邢中和在长庆楼遇到江逐流,又见江逐流的算学造诣果然如传说中的那般厉害,自然心中就想起来了李思聪三年前为他出的 “六骏之惑”,这江逐流算学造诣如此了得,是不是能帮他解开这道困扰了他三年的 “六骏之惑”呢?邢中和把这 “六骏之惑”充满期待地递给江逐流,他心中说道,江老弟,我邢中和能不能洗刷这三年之耻辱,就全靠老弟你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冒认师尊 这 “六骏之惑”是六个未知数也好或者七个未知数也好对江逐流来说都没有什么太大分别还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 江逐流心中默算运笔如飞不停地在纸上一步步推演。一刻钟后这七个未知变量江逐流全部求出来了。 他依旧把这七个变量用汉字表示出来递给邢中和。邢中和接过江逐流的答案也不知[城←书←火←灯]道对与不对只好把这七个变量代入李思聪的 “六骏之惑”原题中验算。即使简单的验算过程邢中和用算筹计算起来也颇为复杂。 待他一项一项地验算完毕证明江逐流求出来的七个未知变量是正确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时辰了。 江逐流在一旁看邢中和验算这才明白原来邢中和本身并不会计算这道 “六骏之惑”的算题。否则他一拿到江逐流的答***手打转载请说明案就应该明白是否正确又何至于如此耗费时间的一项一项验算呢? 邢中和大为汗颜。江逐流计算这道 “六骏之惑”不过才用了一刻钟他用已知的答案去验算这道算题竟然耗费了一个半时辰这么看来他和江逐流在算学方法的差距绝对不止一筹。 邢中和的汗颜不过持续片刻随即一种欣喜若狂的情绪充满了内心。若不是江逐流在场邢中和早就放声狂笑出来了! 哈哈以后再也不用受李思聪的鸟气了他有他的元始天尊我有我的江舟老弟。 他的 “六骏之惑”出得固然很妙但是江舟老弟的解法更为神奇。嘿嘿以后李思聪再有什么怪异地算题他邢中和通通的收下。 以后在司天监内他邢中和再也不用躲着李思聪走路了。邢中和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轻松他扔下算筹长笑着对江逐流深深拜了一礼 “江老弟请受邢某一拜为难邢某人三年之久的‘六骏之惑’江老弟竟然只用了一刻钟的时间就解开了这实在瞠乎其术玄乎其技啊。”江逐流这才知道他刚才推测的并没有错邢中和果然不会解 “六骏之惑”。不过这邢中和倒也实在并没有掩饰自己不会解这道算题的窘况竟然大大方方地把实际情况告诉他了。 “呵呵少监大人客气。”江逐流拱手谦虚道:“江舟也不过是机缘巧合之下凑巧解出了这道六骏之惑。少监大人之所以没有解开这道***手打转载请说明六骏之惑并不是少监大人的计算能力不如江舟而是少监大人的运气不如江舟。” “哈哈!”邢中和又放声大笑起来 “江老弟邢某只说你算学功夫厉害没有想到你说话的功夫也如此厉害呢!江老弟你也不用为邢某掩饰了俺算学不如你就是不如你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所谓学无先后达者为师啊!”江逐流拱了拱手邢中和既然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再谦虚就没有什么意思了。 邢中和又道:“江老弟邢某观你这解题求元之术全部用的是神秘的符咒。也不是邢某人自傲在遇到江老弟以前以邢某人的算学术数的阅历还真没有哪一种算学流派的演算方法邢某人不知道的。可是在江老弟面前邢某人偏偏就栽了个大跟头。江老弟你的算学空间师承何人可否对邢某如实相??” “这……”江逐流沉吟起来。他前面已经告诉过邢中和他的天元之术是自[城←书←火←灯]研自创的。 可是邢中和现在又再度追问明显是不相信他的说辞。想想也不奇怪江逐流知道如果他和邢中和换一个位置见到邢中和这么年轻就能用一种神秘的符号算出四元、五元乃至七元他一定也不会相信邢中和的天元之术属于自创的。 见江逐流沉吟不答邢中和又接着说道:“如何江老弟不方便说的话那么邢某人就冒昧猜测上一番了。”见江逐流不置可否邢中和咬了咬牙开口说道:“江老弟莫非你的师承来自前唐术数宗师袁天罡?”袁天罡乃唐朝最厉害的天文术数宗师和明《麟德历》的天文算学家李淳风是师兄弟。 李淳风天文算学造诣和袁天罡比起来相差何止百步之遥所以袁天罡是天文术数宗师而李淳风只能称为天文术数大师。 不过袁天罡最厉害的本事却不是算学而是风水堪舆和相学方面的成就。 关于袁天罡的算学著作基本上已经失传而他的相学和风水堪舆方面的著作却有不少还流传于世比如《六壬》《五行相书》《推背图》《袁天罡称骨歌》、《易镜玄要》。 这些书任何人能写出去***书城看一手手打一本来就可以号称一代宗师更何况袁天罡一口气写了五本出来呢? 邢中和之所以认为江逐流的师承来自袁天罡乃是因为故老相传袁天罡的算学既不属于古算学也不属于今算学而是属于上古算学。 上古算学来源于伏羲计算方式不是用算筹而是用一种伏羲自创的象形文字。 今日邢中和观之江逐流书写神秘符咒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仔细思量之下对难免会想到伏羲上古算学所用的象形文字。 所以他才大胆地推测一下。江逐流知道今日他不给邢中和交代出来一个自己的师承流派来邢中和绝对是不会甘休的。 可是他怎么来说他的师承呢?先他不能交代出张震交代出陈抟。别说他这些现代数学的解高次方程组的方法不是习自陈抟、张震即使他是从陈抟、张震处所学以张震的隐蔽作风他也不会允许江逐流到处宣扬师门来历的。 现在邢中和既然主动提起了袁天罡为江逐流臆造出一个师门来历江逐流正好顺水推舟地应承下来。 至于这袁天罡是何许人去***书城看一手手打也干什么的江逐流此时还一点都不知道。 不过这也不要紧等他从邢中和府上回去之后再仔细打听袁天罡的事迹来历也不为迟。 眼下如果邢中和要问袁天罡的事情江逐流就暂时用个推字诀支吾过去。 “呵呵。”江逐流高深莫测地笑了一笑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可是这样的暧昧笑容看在邢中和的眼里就认为江逐流是默认了。 “江老弟原来你果然是袁天罡大宗师一派的传人啊!”邢中和狂喜道 “难怪你能解开这‘六骏之惑’呢!有了袁大宗师的真传这世间还有什么算学题能难倒江老弟的?江老弟以后可要多和邢某人亲近亲近啊!” “少监大人客气了!”江逐流欠身答道:“江舟身为山陵使承事郎以后少不得有事情要麻烦少监大人呢!你我二亲近一下自然是理所应当的。”邢中和又是一阵大笑然后才又说道:“江老弟这‘六骏之惑’的答案虽然有了可是怎么解算的这中间的推导步骤不知道江老弟可以不可以详细为邢某讲授一下?”江逐流闻言心中感到有点为难。 不是他不愿意为邢中和讲实在是太不好讲算筹之学的原理江逐流虽然也明白什么 “凡算之法先识其位一纵十横百立千僵千十相望万百相当。满六以上五在上方六不积算五不单张。”可是江逐流也仅仅是懂得算筹的原理会一步一步推算而已距离实际熟练使用还有很大差距。 现在如果是让他用算筹为邢中和摆算 “六骏之惑”的推演过程实在是有点勉为其难了。可是江逐流又不能用现代数学解高次方程组的原理去讲如何解这 “六骏之惑”那样恐怕邢中和听起来更是云里雾里呢!无计可施的情况下江逐流只好拱手对邢中和说道:“少监大人江舟的天元之术多用袁天罡宗师传下来的秘术这算筹该如何推演江舟实在是没有太大把握。既然少监大人有兴趣江舟就勉为其难试着为少监大人推演一番。”邢中和大喜立即把装铜算筹的小布袋递给江逐流江逐流接过布袋掏出黄铜铸就的算筹在书案之上一步一步为邢中和推演起来。 那邢中和身为司天监少监本身就是算学高手江逐流推演过程中稍有粗疏之处他就立刻指出然后和江逐流一起研讨推正就这样一步一步下来两个多时辰后江逐流竟然用铜算筹把这 “六骏之惑”的算***手打转载请说明题推解出来的。这个过程中邢中和固然学会了 “六骏之惑”的解法江逐流也对古代算筹推演的方法有了更深一层了解。 他自信下次再遇到有人让他用算筹解算术数题目当不至于出糗。这一番折腾下来外面天色已经大黑。 邢中和三年之痒一朝得除心中高兴执意要邀江逐流到外面饮酒庆贺。江逐流推辞不掉只好跟随邢中和一道出去。 事情是这样的结果江逐流也是高兴至少在山陵使司衙门中他暂时获得一个同盟者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飞来横财 山陵使司衙门虽然在汴梁城内,但是由于北宋皇陵修建于永安县,所以山陵使司衙门的官员就需要经常往返于汴梁与永安之间,在土木工程繁忙的时节,山陵使司衙门内大部分官员还需要常驻在永安县。 当然,山陵使丁谓和山陵都监雷允恭一个是当朝宰相、一个是负责在宰相和太后之间传达消息的内侍总管,自然不会常驻永安县。 江逐流身为山陵使司衙门新任承事郎,本来在山陵使司衙门领过告身之后,要到永安县大宋皇陵去巡视一遭。 奈何年节过后紧接着就是上元节,按照大宋朝廷规制,上元节官员要放假五天,所以江逐流就把到永安县巡视大宋皇陵之事放在上元节之后了。 正月初十,晚饭过后,江逐流给冬儿和崔筝出了几道现代会计的简单习题,让她们二人研讨去了,他则来到书房,研习张震手卷中的天文历法。 当他正在用心推演下一次月食出现的时间的时候,忽然听门外一阵敲门声,江逐流心中纳闷,这个时节有谁会过来啊? 范仲淹?不可能。自从丁谓牵他的手在大街上大摇大摆走了一遭之后,范仲淹就不屑于理睬他了。 邢中和?也不太可能啊,邢中和日间说到今夜要观察星相,那么会是谁呢? 江逐流正犹疑灯火手打转载请说明间,那边冬儿已经打开院门,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 “敢问江贤侄在家否?”听到这个苍老的声音,江逐流立刻抢步出了书房,口中高声应道: “伯父,小侄在此,小侄在此!”奔到院内,借着冬儿手中的灯光,江逐流看到王魁财、王魁福搀扶着一个面目憔悴的老人——不是别人,正是泰顺号店东王魁发。 王魁发一见江逐流,立刻甩开两个兄弟,颤巍巍地跨前一步纳头便拜。 “江贤侄,多谢你出手相救,老朽和泰顺号才逃过此番劫难。”江逐流连忙把王魁发搀扶起来,口中说道: “伯父,你不是要折煞小侄吗?伯父有难,小侄自当鼎力襄助啊!”江逐流扶起王魁发,把他们兄弟三人让到书房。 让冬儿点着两支牛油火烛,书房内顿时亮堂了许多,在明亮的烛光下,江逐流仔细端详王魁发,才惊然发现王魁发满头灰发竟然全部变得雪白,往昔一脸红润的皮肤竟然变得笑宁云手打又黄又干,额头和脸颊之上爬满了老人斑,江逐流真不敢相信,他和王魁发不过四个多月不见,王魁发竟然憔悴如斯? 看来,王魁发在真定府的大牢内一定受了不少折磨。江逐流顿时怒上心头,他一把拉住王魁发的手说道: “伯父!那真定府的差役们可曾折磨于你?你只管告诉小侄,小侄一定要找他们知府理论!”王魁发摆了摆手道: “江贤侄,尚好!老朽在真定府大牢内倒没有受什么**之苦。只是在里面的时日里,老朽日夜担心泰顺号的前途,精神有些疲惫而已。王魁财、王魁福平日里虽然对大哥王魁发执掌家法过于女神些腹诽。但是到关键时刻还能保持清醒。他们再是愚昧,这 “倾巢之下,安有完卵”的道理还是懂得的。此时他们不齐心协力把大哥救出来,这泰顺号百年基业就会毁于一旦。 而没有泰顺号,他们两兄弟在世人眼里就什么都不是。所以王魁发一被抓进真定府,王魁福立刻携带钱财跟过去到真定府不断地使银子,王魁财则到东京汴梁来托关系找路子。 正因为王魁福的银子使到了,所以王魁发在真定府大牢里还真没有受什么皮肉之苦。 可是**。王魁发在大牢里日夜忧心泰顺号的境况,这次 “私贩铁器,里通番国”罪名一旦成立,泰顺号难逃被官府查抄财产籍没充公的下场,王魁发身为泰顺号店东,自然是死罪,王魁发忧心的不是他的死罪,而是忧心泰顺号这从祖父开始传下来的基业到他手中就被毁了,这样即使他死了,也没脸到地下去见王家的列祖列宗啊。 除了忧心王家祖先传下来的基业被毁之外,王魁发还忧心泰顺号里的雇员。 泰顺商号遍布大宋全境,总号分号里的掌柜和伙计加起来有近千人,再加上他们养活的家眷,差不多有四五千人之多。 这近千号人多数都是泰顺号的老雇员,有相当一部分人在泰顺号的年头度过了三四十年,在他们眼里,泰顺号就是他们的家,在王魁发眼里,也视他们如家人。 现在,泰顺号一倒,这千号雇员加上数千家眷,生计立刻就成了问题。 就这样思来想去的,在真定府大牢里短短二十来天的时间内,王魁发的花白相间的头发变成一片雪白,红润的面庞上也干枯脱水,爬满了老年斑。 只是这期间心理历程,王魁发又如何能对江逐流说得明白呢? “伯父真的没有受什么皮肉之苦?”江逐流兀自不信。王魁福接口道: “江贤侄,我这次在真定府使足了银子,官府那帮差役受了好处,自然不会难为大哥。” “好了,江贤侄,老朽已经出来了,你就莫要担心了!”王魁发看起来虽然憔悴,精神却还不错, “塞翁失马,安知祸福?这次老朽无端受了牢狱之灾,倒也发了一笔意外之财。”江逐流心中一愣,坐牢也能坐出意外之财,这如果是真的,倒是天下一等一的奇闻了! 他摇头不信。见江逐流不信,王魁发呵呵一笑,说道: “老朽就知道贤侄不会相信的,二弟,你且说给江贤侄听来。” “是,大哥!”王魁财口中说是,却不见行动。直拿眼光向三弟王魁福示意。 王魁发见状,脸色立刻沉下来了,他不悦地说道: “二弟、三弟,你们搞什么鬼名堂?你们难道忘记我说的话了吗?”王魁财见大哥发怒,才不敢再拖延,这才开口向江逐流说道: “江贤侄,还记得老朽曾经给你说过,当初真定府查封铁器的时候,查封的货物数量是我们泰顺号实际货物数额的三倍还要多吗?”江逐流点了点头道: “小侄记得。确有其事。”王魁财又觎了一眼王魁发的脸色,叹了口气,轻声对江逐流说道: “现在真定府判定泰顺号没有私贩铁器、里通番国,这被查封的铁器自然要发还给泰顺号。如此下来,泰顺号无端就多出来两倍多的铁器。”江逐流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 当初那些小商贩小商户怕惹麻烦,把这些铁器都说成是泰顺号的,现在官府发还泰顺号的货物,这些小商贩商户自然没有办法去领取这些货物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此话不假,小侄在这里恭喜三位伯父、恭喜泰顺号了!”江逐流打心眼里替王魁发、替泰顺号高兴。 古代没有国家赔偿一说,王魁发含冤入狱,这多出的两倍多货物,就代替朝廷赔偿王魁发的损失吧。 王魁发抚髯呵呵一笑,道: “江贤侄客气。这批多出来的铁器老朽计算了一下,总价值大约在二十万贯,相当于泰顺号本金的两倍。”江逐流又是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些小商小贩的零星货物汇总起来竟然有如此之多啊。 二十万贯,是个什么概念?江逐流任荥阳县丞的时候,一个月的俸禄不过才十贯,全年下来不过一百二十贯。 这二十万贯大约相当于一个大宋县丞不吃不喝干上一千六七百年,算起来,这绝对是一笔巨款了。 望着江逐流吃惊的样子,王魁发得意地笑了起来, “呵呵,贤侄,老朽也是没有想到啊。那刘掌柜本来想陷害老夫,却没有想到,他这么一陷害,竟然让老夫的泰顺号壮大了三倍啊。” “呵呵,小侄再次恭喜三位伯父!”江逐流拱了拱手,接着问道: “刘掌柜那卑鄙无耻的东西现在何处?真定府如何处置于他!”王魁发摆了摆手道: “江贤侄,这刘掌柜的下场暂时还不知晓,今日你我灯*火!书城叔侄相逢,不谈那扫兴的事情。老朽今日前来,是想和江贤侄商量另外一件事情。”江逐流心中微微诧异,难道说泰顺号还有什么事情没有搞掂吗? 他连忙问道: “伯父,有事你只管讲来,只要小侄能帮上忙,就一定尽力。”王魁发呵呵一笑,道: “江贤侄,老夫今日前来,是请贤侄把那多出的二十万贯钱财收下!”江逐流大吃一惊,忙摇头推辞道: “伯父,这如何使得,你这样不是陷小侄于不久之地乎?”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天大便宜 王魁发把这凭空飞来的二十万贯转赠给江逐流的举动王魁福、王魁财两兄弟本来是强烈反对的。在他们看来,泰顺号因这二十万贯被封,现在罪名被消除了,这二十万贯自然而然也归泰顺号所有,要不,王魁发这二十多天牢狱之灾不是白受了吗?王魁发呵斥两个弟弟愚钝,他告诉他们二人,对泰顺号来说,钱财再多,又有什么用?一张轻飘飘的官府文书,就可以把泰顺号的一切都剥夺***手打,转载请说明走。比如这次真定府的牢狱之灾,虽然说真定府分号的刘掌柜恶人先告状在前,可是却清楚说明了泰顺号脆弱的处境。若是没有在官府中找到扎实的靠山,即使刘掌柜不恶人告状,也架不住某一日某个小人跳出来诬告泰顺号。那么今日有江逐流的相助,泰顺号摆平了这一切,那么今后呢?若是没有江逐流的相助,泰顺号又该如何面对呢?王魁发说,最稳妥的办法莫若在官府找一个扎实的靠山,把这个靠山捆绑在泰顺号这艘大船上。那么这个靠山要想不被泰顺号拖到水下,唯一的途径就是想尽一切办法来保证泰顺号不会沉没,只有这样,他才不会陪泰顺号殉葬。找靠山也是一门学问,一是要有门路,二是要有眼光,若是要找眼下朝廷中最炙手可热的红人,一个是泰顺号没有这样的门路,二则是即使泰顺号有这样的门路。也不知道这炙手可热的红人会不会把泰顺号的大礼放在眼里,第三呢,则还有一种比较可怕的结果,那就是虽然寻找到炙手可热的红人,这位炙手可热地红人也收下了泰顺号的大礼。但是这个红人却胃口巨大,吞下了泰顺号的大礼之后。 还想连同泰顺号一并吞下,到时候可就赔了夫人又折兵了!即使没有前面说的三种情况这么严重,那也还存在另外一个可能,就是所寻地官府靠山只收礼不办事。这次事件不就是一个鲜活的例子吗?平日里收受泰顺号好处地官员还少吗?怎么泰顺号一被查封。这些平日里称兄道弟的官员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呢?找江逐流***手打,转载请说明做靠山,则可以避免以上几种情况。第一,江逐流虽然才是个正七品的小京官,但是交际甚广,能力不可限量。即使当朝宰相丁谓,也会卖他几分面子。这次真定府的牢狱之灾,不就是江逐流通过宰相丁谓,才顺利疏通了真定知府的吗?这种官职虽小,却手眼通天的人物,正是泰顺号靠山的最佳人选。而此时正是泰顺号和江逐流结盟的最佳时机,因为江逐流正处于要发迹尚未发迹之时。制造他的人几乎没有,此时泰顺号果断地选择江逐流做靠山,为江逐流送上一份如此大礼,江逐流一定会铭记在心。若是等江逐流日后发迹了,泰顺号再选择制造,那么江逐流肯不肯收留还是另外一码事呢。第二,和别的官员不同,江逐流[城←书←火←灯]心性王魁发非常了解。江逐流心地善良、古道热肠,和那些龌龊地官吏不同。泰顺号根本不用担心,江逐流吃了好处。却不为泰顺号办事,也不用担心,江逐流收了大礼之后,还惦记着泰顺号的庞大商产。也不必担心以后双方合作之中起什么龌龊。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泰顺号这二十万贯钱财本身就非泰顺号之物。这飞来横财来的容易,散去的也迅快。不如趁此机会拿来买一个人情,把泰顺号和江逐流系在一起,使泰顺号今后多了一个官场强援。借别人地钱财办自己的事情,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一举两得美事吗? 王魁财、王魁福也是久经商海的老手,非是那目光短浅之辈,只是这二十万贯飞来横财数额太过巨大,一时蒙蔽了他们二人的眼睛,听了大哥王魁发的详细解释后,他们认同了王魁发的想法。只是情理上虽然想通了,但是二十万贯巨财确实是诱人心动,现在把它们送给江逐流,在内心深处王魁福、王魁财两兄弟不免还是有点肉痛。所以当王魁发向江逐流提起此事时,王魁福不由得犹豫了一下。毕竟,这是两倍于泰顺号财产规模的巨款啊。对于江逐流的回答,王魁发不由得抚髯大笑。果然是在他意料之中,他没有看错人,江逐流并不是贪财之人,这更说明王魁发决定把这二十万贯横财赠送给江逐流的决定是多么正确与聪明。“呵呵,江贤侄,你勿要推辞!”王魁发笑着说道,“没有江贤侄的仗义出手,老朽非但连泰顺号的老本都保不住,还要搭上一条老命。现在,有了江贤侄的襄助,老朽保住了泰顺号,也保住了这条老命,这已经是***手打,转载请说明老朽几世修行,才换来的神气,又安敢奢望那凭空飞来的二十万贯横财?若是江贤侄你不收下,让老朽如何处理这二十万贯钱财?难道说让老朽把这钱财赠送给朝廷不成?”江逐流点头道:“伯父,是可以捐给朝廷,做为赈济灾民的专款之用啊。”王魁发摇头道:“江贤侄,你怎么如此糊涂?难道不闻树大招风吗?二十万贯是多少?相信贤侄心中有数,以贤侄七品之官职,若是全靠俸禄,恐怕不吃不喝干上个一千余年,才能赚来如此数额吧?这次泰顺号能捐给朝廷二十万贯,难保不招致官吏们的红眼病,无论泰顺号如何说这二十万贯是无端多出来的横财,官府之人断是不肯相信的。那些官吏只会想,泰顺号既然能捐出二十万贯,说明家大业大,底子肥厚。那么下次若有什么事情,有可能让泰顺号捐出三十万贯。可是天地怜见,我泰顺号所有商号本钱拢在一起不过才十万贯,到时候如何去捐这三十万贯,就是泰顺号把所有家底拢共交给官府,那些官吏也不定满意,他们一定会想办法罗织罪名,以敲诈出泰顺号剩余的‘钱财’。到那个时候,即使江贤侄有心相助,恐怕也是有心无力。以你一己之力,能对抗整个朝廷的官吏吗?” 王魁发此话让江逐流无言以对,因为他明白,王魁发说的的确是事实。在古代中国,讲求的是财不外露,商人们***手打,转载请说明一旦暴露出巨额财富,那下场可想而知。别的不说,明朝天下第一大富豪沈万三就是明显的例子,当他巨额的家产暴露在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眼前的时候,朱元璋想尽各种办法把沈万三的家产给籍没充公,沈万三也落个家破人亡的下场。“伯父,那,贵号能不能把这些货物还给那些小商小贩呢?他们小本经营,也不容易啊。”江逐流又说道。“呵呵,江贤侄。不是老朽记仇。当初官府查封这些商贩的货物的时候,他们一致把这些货物推到泰顺号头上,才导致老朽险些丧命,泰顺号险些被籍没充公,现在,老朽从囹圄中脱困了,反而要把这些货物送给他们?”王魁发大摇其头。 缓了一缓,王魁发又说道:“退一步说,即使老夫愿意把这些货物发还给这些小商小贩,可是他们有胆子过来要吗?他们就不怕过来索要货物时,官府制他们一个诬告他人之罪?即使他们不担心官府制罪。可是这些货物被官府归拢在一起,让我们泰顺号如何去分辨谁是谁的货物呢?我们泰顺号又凭什么去断定某个商贩的货物的多少呢?这样下来,不说泰顺号在这上面会耗费多少人力,耗费多少时间,就单单这些货物的发还分配,说不定会惹起无数起的官司。到时候即使江贤侄肯再次出手襄助老朽,可是泰顺号还做不做生意?难道老朽要把时间都耗费在这一桩一桩地官司上吗?”王魁发所说句句占理,江逐流只有苦笑以对。老实说,江逐流并不是什么清高的君子。并不是有爱这飞来横财。只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江逐流心中有自己的原则。若是这二十万贯钱财是别人送过来的,江逐流可能也就收下了,可是偏偏是王魁发送过来的,这就让江逐流十分为难。 江逐流的信念一向就是:别人施于我的,我必十倍施还于人,无论是恩或者仇。王魁发于江逐流有知遇之恩,是王魁发的慧眼相加,才让江逐流脱离了来到宋朝之后的穷困窘况,所以,对于王魁发的恩情,江逐流心中打算千百倍的报之。这次泰顺号罹难。王魁发被关入真定府大牢,江逐流出手相救自然是义不容辞,奈何宰相丁谓老奸巨猾,竟然把泰顺号送给他的宅院转送给江逐流。 这样一来,江逐流知道他在王魁财等泰顺号众人眼里。已经成为一个贪财的小人,而王魁发知道此事后,难保不如王魁财等人有一样的想法。现在,王魁发出狱后,立刻过来把这二十万贯横财转送给江逐流,江逐流如何又能够答应收下?他一旦答应收下,岂不是真真正正变成了贪财忘恩的小人了吗? 王魁发见江逐流再次沉默不语,不由得心中暗笑,这才开言说出他真正的目的。“江贤侄,假如你真的不愿意接受这二十万贯货物,老朽这里还有个主意,你看可行?”江逐流闻言连忙道:“伯父请讲。”王魁发道:“江贤侄,以老夫之见,这二十万贯货物贤侄不必当真拿去,不如存放在泰顺号之中,折算成***手打,转载请说明暗股。往后江贤侄也就成了泰顺号的东家,泰顺号的经营分红俱有贤侄一份。至于贤侄拿到这分红之后,是赈济灾民,是开办书院,都任由贤侄处理,泰顺号绝不干涉。”王魁发如此一说,江逐流不由得心思大动。一来,王魁发前面已经把话给说死了,这二十万贯横财江逐流不收还真没有办法,二来,江逐流来到宋朝之后,确实有事情需要做,但是最缺乏的就是资金来源。假如这二十万贯横财当作资本注入泰顺号中,以江逐流地商业头脑和现代知识,把泰顺号做成大宋第一商号也不是没有可能的,而有了天下第一商号做保证,江逐流就等于有了源源不断的资金来源,他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做一些他认为目前比较迫切地事情。虽然在荥阳的时候,他也做了不少事情,但是处处借助崔家的资金,这未免让江逐流心中非常不舒服。这并不是说崔筝不愿意帮助江逐流,而是江逐流不愿意欠崔筝太多。江逐流又不是傻子,如何看不出崔筝对他的情意?王魁发察言观色,知道江逐流心有所动,就趁热打铁道:“江贤侄,上次你在洛阳,为泰顺号八个学徒讲授了一个月的仙家秘籍,他们受益匪浅。我听刘韬道,江贤侄所授的仙家秘籍非单是帐房技巧,更有买入卖出生意经上的金科玉律。可惜后来贤侄奉旨来京,他们八人的功课就断了。贤侄你若是成为泰顺号的股东,自然可以顺理成章地继续为他们八人授课。而他们八人习会之后,又可以传授更多的人。这样下来,泰顺号在官府中有贤侄照拂,在商海中有老夫三兄弟打拼,又有贤侄所授的仙家秘籍,几年下来,泰顺号还不称为大宋最顶尖的大商号吗?所以看着老朽今日送出去二十万贯是吃亏了,实际上老朽是占了天大的便宜啊。只是不知道江贤侄肯不肯让老夫占这个便宜呢?” 16k手机手机访问:随时随地享受阅读的乐趣! 第一百三十七章山阳石炭 王魁发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江逐流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如果再坚持推辞,就显得过于矫情了。 “伯父,明明是小侄占你泰顺号的便宜,怎么让伯父说来,成了伯父占小侄的便宜呢?”江逐流苦笑着说道: “看伯父今日之阵势,这个便宜小侄横竖都要占了。既然如此,小侄只能是却之不恭,受之有愧了。”王魁发仰天大笑道: “江贤侄,早该如此啊!这样才象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男子汉大丈夫。”江逐流又是一阵苦笑。 王魁发一挥手,王魁福立刻捧上文房四宝。 “江贤侄,既然如此,不如我们现在就把股份契约定下来,泰顺号总股本加上这多出的二十万贯一共分成三份,我们王家占一份,江贤侄占两分,如何?”王魁发手持着狼毫笔,望着逐流。 只要江逐流首肯这股本的分配,他就立刻书写契约。江逐流呵呵一笑,道: “伯父,这契约我看就不用了吧?冲伯父与小侄的交情,我们口头约定便是,还需要什么契约吗?”古代商人重信守诺,王魁发身为泰顺号的掌门人,更是一诺千金,所以在江逐流看来,这个契约立不立都不会影响他在泰顺号里的实际地位。 他不立这个契约,反而显得要大方些。此外,江逐流不想立这个契约还有一层含义,北宋时代,商人地位虽然有极大的提高,但是身为朝廷命官到商号中参股,却依旧是一件不怎么光彩的事情。 虽然说江逐流参的是暗股,王魁发也不会把江逐流参股的事情宣扬出去,但是江逐流却还是不想立什么契约,以免给别人留下实实在在的把柄。 王魁发又是一阵大笑,道: “还是江贤侄豪爽,老朽这番显得太做作了点。的确,以江王两家的交情,还需要什么字据契约呢?”他随手把狼毫笔掷入笔筒。 江逐流立刻吩咐冬儿准备酒菜,他要和王魁发三兄弟把酒言欢,既是为王魁发接风洗尘,洗刷晦气,也是为江王两家在生意上联手做一番庆祝。 年节刚过,家里还有不少菜肴,所以冬儿准备起来也不费事,功夫不大,四冷四热八盘菜已经端了上来,江逐流又到后面抱来两坛老酒,和王魁发三兄弟喝了起来。 其实喝酒只是个幌子,江逐流不过是想借这个机会和王魁发三兄弟商讨一下泰顺号今后的发展大计。 首先是江逐流以什么方式介入泰顺号的日常经营管理的问题。江逐流的意思是让冬儿和王魁发合作,代表江逐流介入泰顺号的日常经营管理中去。 从教授冬儿现代会计知识开始,江逐流发现冬儿是个商业奇才,她在商业上的敏锐程度甚至要超过崔筝。 冬儿唯一缺乏的只是一个实践机会而已。现在江逐流既然拥有了泰顺号的股份,自然可是名正言顺地让冬儿介入泰顺号的经营管理,一来可以发挥冬儿商业理财方面的长处,二来也可以省却冬儿整日里在家无所事事之苦。 再说王魁发出身商业世家,有着丰富的商业实践经验,加上江逐流传授给冬儿的现代经商理论,这两者互相一结合,冬儿将来在商业方面的成就绝对不会在崔筝之下,以后江逐流无论做什么事情,在钱财方面冬儿就是他最好的帮手。 听了江逐流的意思后,王魁发三兄弟俱都惊奇不已,他们没有想到,外表看起来还是个小女孩子的冬儿竟然已经成为帐房高手。 听江逐流的意思,冬儿以后可以代替他给泰顺号选出来的八个学徒继续授课,传授他们仙家查帐秘籍。 王魁发惊奇是惊奇,却还是同意了江逐流的安排,让冬儿担任泰顺号的帐房总稽核,负责稽核泰顺号的一切帐目往来。 不过如此一来,又涉及到另外一个问题,就是泰顺号总号必须迁移到汴京来,这样才能方便冬儿授课和查阅帐目。 对于这一点,王魁发三兄弟却有点犹豫,毕竟泰顺号发家于清华镇,现在让他们把总号搬迁到汴京,却实在是割舍不下。 江逐流笑着说道,汴京是大宋之皇都,又地处水陆交通中心,泰顺号总号搬迁到汴京只有百利而无一弊。 泰顺号若是还得意于称霸河内县,自然在清华镇即可,若是想成为大宋第一商号,则非搬迁至汴京不可。 这个问题王魁发三兄弟没有立即答复,他们说此事事关重大,必须回去考虑考虑再说。 江逐流也不逼他们,旋即把话锋一转,谈到第二个问题。第二个问题则是泰顺号经营铁器的问题。 江逐流认为,泰顺号若还继续在宋辽边境做铁器生意,难免不被别人抓住把柄。 他建议泰顺号把铁器生意的重心移到西南方,那里和大理国以及吐蕃诸部接壤,这些国家都是大宋的盟友,即使泰顺号有铁器流失到这些国家部族中去,别人也抓不住把柄。 对于江逐流的这个意见王魁发三兄弟倒是也接受,只是大宋西南地区人烟稀少,泰顺号生意肯定会受到一定影响。 江逐流对这一点影响却不放在心上,按照他的长远规划,以后泰顺号还是要往海上贸易方向发展。 这路上贸易并不是泰顺号发展的重点。另外,江逐流还有一个计划,若是这个计划能顺利实施,相较之下,泰顺号因为铁器贸易遭受的一点点损失根本不值得一提。 江逐流这个计划就是开采煤炭。煤炭,在北宋时被称为石炭,在汴京中使用相当普遍。 几乎所有汴京城的富户冬季取暖都燃烧石炭,只是石炭价格昂贵不说,而且产量非常有限,经常出现供应不上的局面,弄得很多富户在某些时候不得不燃烧薪柴取暖应急。 泰顺号发家之地是河内县清华镇,距离江逐流的老家,后世的焦作不过二十公里的路。 焦作在中国以煤炭出名,号称煤城,若是泰顺号在焦作地区开采煤矿,岂不是等于挖掘到乌金了吗? “伯父,清华镇东北方修武县境内有一小镇名曰山阳,境内盛产石炭。若我泰顺号能在其处设立分号,专营石炭开采,获利何止目前之百倍千倍。”江逐流道: “山阳境内除了石炭之外,又多铁矿。泰顺号开采出石炭之后,还可以利用石炭冶炼钢铁,其利润又在石炭开采之上。如此一来,不出三年,我泰顺号规模当可成为目前的十倍。那时候我们岂会在乎这一点经营铁器的损失乎?”王魁发闻言微微一愣,抚须道: “江贤侄,山阳境内产石炭,老朽倒是也曾听闻。只是据说山阳石炭产量很小,仅够当地一瓷窑使用。我们泰顺号贸然前去,如何能开采到石炭?”江逐流呵呵一笑,道: “伯父尽管放心,据小侄所知,山阳石炭蕴藏量巨大,即使开采个几百年也开采不尽,当地人之所以说山阳石炭产量小,乃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如何寻找石炭储藏之地。”王魁发闻言心中一喜,道: “莫非贤侄知道山阳石炭藏在什么地方?”江逐流点头道: “距离山阳镇不远,有个李封村。那里山脚下蕴藏着大量的石炭。伯父只要雇人在山脚下向下挖掘,十丈之内,必见石炭。”江逐流是焦作人,对李封矿的历史非常熟悉。 1898年英国福公司在焦作李封村开采煤炭,不过掘进地下二十多米,就见到煤层。 所以江逐流才有把握对王魁发说十丈之内必见石炭。王魁发见江逐流说的如此肯定,不由得又是一喜,开言道: “贤侄,这莫非也是仙家在梦里告诉你的?”江逐流只好点头微笑默认,反正以后无法解释的东西,当归根到仙家秘授就行了。 “那仙子在梦中对小侄说,山阳产石炭的地方甚多,远不止李封一处。单单就李封一处而言,所蕴藏石炭数量在万万石之上。”江逐流这话虽然是假借仙人之口,那石炭的数量倒也不虚假。 李封矿煤炭蕴藏量在数千万顿以上,换算成宋代计量单位石,又何止万万石呢! 王魁福、王魁财两兄弟也是大喜,若江逐流所言不虚,有了这石炭开采,将来泰顺号获利何止百万千万,相比之下,赠送给江逐流这二十万贯的确不算什么,看来还是大哥高瞻远瞩啊! 当下江逐流拿过笔来,根据自己的记忆为王魁发画了一个示意草图,讲明白石炭开采中应该注意的事项。 虽然比起现代矿井管理来,江逐流这些东西几乎浅薄的可笑,但是对于宋人来说,江逐流这些浅薄可笑的知识就弥足可贵了。 王魁发虽然没有经历过石炭开采,但是见江逐流说的非常之有道理,这才完全相信江逐流的话,果然是仙家在梦里传授于他,要不然江逐流绝对不会懂得如此之多。 当下,王魁发三兄弟就和江逐流商议好,王魁发留在汴梁,负责协调泰顺号总号搬迁之事,魁财负责处理凭空多出的二十万贯的货物,折现成钱财,好全部投入到李封石炭矿的开采上,王魁福则先回清华镇,招雇有经验的矿工,到山阳李封村打前站,寻找石矿的矿脉. 第一百三十八 重回荥阳 冬儿天资聪颖,有江逐流所授的现代财务知道和营销理论做基础,又有崔筝在一旁指点,在短短的十天时间内就掌握了泰顺号动作流程,这让王魁发大为惊奇,不由得连连夸赞,说冬儿简直就是天生的商业奇才,有冬儿和他共同掌舵感叹号,何愁感叹号不兴旺发达。 江逐流这边已经接到丁谓的命令,着他上元节过后,到永安县督造皇陵修缮工程。 见冬儿已经能够上手感叹号的买卖,江逐流这才放心的离云。永安县地处汴梁和洛阳之间,更靠近洛阳一些,从汴梁出发,若是走水路,虽然舒服许多,但是因为是逆流行舟,时间上要慢上许多,江逐流就选择从陆路骑马前去。 做为七品承事郎,山陵使司衙门还为江逐流派了几名随行扈从,这几位扈从一听江逐流要走陆路,不由得都暗暗叫苦,江逐流身为官员,可以乘坐在高头大马上,他们则要在下面步行,哪里有乘坐舟船舒服? 江逐流倒也体察下情,安排几位扈从走水路前往永安,他单独骑马先行一步。 几位扈从顿时喜形于色,纷纷称赞江大人是菩萨心肠,懂得体谅下属。 江逐流从衙门马厩中选了一匹性格最温顺的大黄马,牵着出了汴梁城,这才翻身上马,往西而去。 在荥阳县的时候,江逐流也曾向张保请教过骑术,还亲自上马在小校场跑过几圈,感觉既威风又舒服。 可是等他实际骑马上路跑了十多里地之后,才知道骑马远不如想象中的那么舒服,才十多里地,屁股就被马鞍磨的火辣辣的,又跑了十多里地,江逐流那火辣辣的感觉又从屁股上蔓延到整个大腿内侧。 江逐流不由得暗暗叫苦,早知道这样,不如坐船好了。江逐流之所以选择骑马前往,主要是想路过荥阳的时候看望一下郭松、张保,询问一下荥阳的新式学院的进度如何,没有想到这个主意却让他凭空受了很多苦。 又跑了几十里路,江逐流终于体会到骑马的诀窍了,原来要身体前倾,腿部也要分担一部分身体的重量,臀部和马鞍似触非触,跟随马的跑动节奏起伏,nnd,也不知道是当初张保教他的含混,还是他没有认真听,竟然无端让屁股受了那么多苦之后才体会出骑马的诀窍。 中午在郑州打了一个尖,下午时分,江逐流终于赶到了荥阳。来到荥阳县衙门,下得马来,江逐流几乎站立不住,他扶养马好一会儿,才让血液重新回到受压迫的双腿上。 早有衙役认出江逐流,有人上来替江逐流牵马,有人则飞快地跑到衙门里,向主簿郭松和县尉张保禀报。 郭松和张保二人听说江笑宁云逐流过来了,立刻飞奔着迎了出来。三个人相见,也顾不得什么官场礼节,立刻紧紧地抱在一起,算起来,江逐流离开荥阳也不过二十多日的时间,却好像与郭松、张保二人有大半年没见似的。 郭松年龄大,感情内敛一些,他最先反应过来,看着身旁偷笑的衙役,郭松病恹恹的脸庞一绷,骂道: “小崽子们,你们愣什么?还不把县丞大人坐骑去喂一下?江逐流虽然不是荥阳县丞了,但是郭松还是习惯以县丞大人相称。”郭主簿,小的遵命! “一个衙役笑嘻嘻地牵着江逐流的马匹去了。 “烧一盆温水给它洗刷一下鬃毛,再往草料中多加几斤黄豆。”张保也高声吆喝道: “若是委屈了县丞大人坐骑,小心我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那衙役偷偷吐了一下舌头,口中应道: “张县尉,我宁可委屈你,也不能委屈县丞大人坐骑。” “嘿!你这小崽子!”张保作势要打,那衙役牵着马飞奔而去。郭松这厢又差衙役到外边买些酒菜,这和张保一起才拉着江逐流,向后衙自家院子走去。 到了后院,郭大嫂见江逐流来到,又是一阵惊喜,不住地问老太太怎么子,冬儿妹子怎么样了。 当郭大嫂知道崔筝依旧住在江家时,不由得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说话间衙役打来酒菜,郭松和张保也不管现在是不是吃饭的时间,拉着江逐流坐下喝了起来。 张保自是不必说,有酒必喝,就是郭松,滴沾的人,也破例和江逐流碰了一杯。 一坛酒见底之后,张保又打开第二坛酒,为江逐流和他面前的酒杯斟满。 江逐流端起酒杯,笑着说道: “两位哥哥,你们该问的都问完了,该小弟发问了吧?”郭松和张保这才省起,原来这半天都是他俩不停地问江逐流,而没有给江逐流一个问话的机会。 两人顿时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张保更是端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算是自罚。 随后郭松和张保二人把荥阳的情况也向江逐流介绍了一下。江逐流离任后,朝廷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还没有给荥阳县派来主官,荥阳县政暂时由郭松和张保两个人负责。 好在江逐流在的时候打好的底子,郭松和张保二人几乎不用费什么力气,就可以轻松把荥阳的县政弄得井井有条。 黄河南岸那数万亩盐碱地,现在已经改造的差不多了,即使在年节期间,郭松和张保只让民夫停工了两天。 那些民夫也好说话,只要有饭吃有钱赚,年节过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 江逐流交给崔一虎监造的荥阳新式书院却不怎么顺利。把金玉满堂赌坊改造成书院工程进展的还算顺利,只是在聘请书院教习这一块还是没有什么眉目。 江逐流所说的那些课目,荥阳这小地方实在是难以请到合适的人选。年节前的时候,崔一虎回洛阳去了,顺便也在洛阳寻找一下符合江逐流要求的人选。 估计在洛阳进展也不是怎么顺利,否则,崔一虎也不会到现在还不回荥阳来。 知道了情况后,江逐流却不着急,他笑着对郭松和张保说,荥阳新式书院一事须徐徐图之,着急不得。 先把金玉满堂的改造工程弄好再说。至于书院的教习,江逐流这边也在留心。 若是有合适人选,也人推荐到荥阳来的。眼下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先把新式启蒙学堂弄起来,里面不光传授百家姓千字文,更要讲授算学术数等其他杂学。 若是荥阳富家子弟不愿意到新式启蒙学堂来,则可以让黄河数万灾民家的适龄孩童前来入学,至于拜师谢议和学费书费,这些都可以免掉。 郭松和张立刻答应下来。这事情还是很好办的,荥阳县有不少能够给孩童们讲授算学术数的老夫子,只要免除谢仪和学费书费,那些贫困人家的儿童还不抢着过来啊。 正说话间,有衙役来报,很多荥阳百姓知道江大人过来,都聚集在县衙之外,口口声声要见**天。 郭松和张保就看着江逐流,江逐流苦笑一下,对郭松和张保说道: “两位大哥,能不能出去替小弟把百姓劝走啊?”郭松和张保一起摇头道: “绝无可能!百姓们日日夜夜念叨着青天大人,今日你来到荥阳县,我们如果不让百姓见你,恐怕日后脊梁骨都会被人戳断的。”江逐流无奈,只好起身跟随张保和郭松来到县衙门口,只见外面黑压压一片百姓,人数不比当日他离开荥阳县的时候为少。 见泺出来,众百姓不由得发出齐齐的一声欢呼声,纷纷涌上前来,秩序一片大乱。 有百姓拿着自家的红枣,有百姓拿着自家纳的布鞋,有百姓则提着自家养的鸡鸭,有百姓直接就端来自家烧的饭菜。 江逐流连连告饶,对百姓说道: “诸位父老乡亲,你们的心意江舟领了。可是你们的礼物江舟无论如何不能收下。否则,被哪位嫉恶如仇的御史参江舟一本,岂不是糟糕之极?若是诸位父老有心,就回去照顾好自家的生活,把日子过得红火热闹,那就是诸位父老给江舟的最大礼物。”众百姓这才不强要江逐流收礼物,却也不肯离去,就是为了能多看**天一眼。 江逐流在荥阳县丞任上笑宁云手打也不过两个多月的时间,可是给荥阳百姓造下的功业,却比荥阳以前所有的县令们的总和还要多得多。 江逐流见劝不退百姓们,就只好向他们告了罪,和张保、郭松回到后衙。 他本来打算在荥阳县住一晚上,看众百姓如此阵势,不由提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对郭松和张松说明自己的意思,郭松、张保虽然不同意,但是架不住江逐流一再坚持,无奈之下,张保只好让衙役去把江逐流的坐骑悄悄牵到县衙后门,让江逐流从后门离去。 江逐流从后门上马之后,立刻快马加鞭,不敢有丝毫迟疑,向西而去。 两个时辰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远远的前面出现一座城池,江逐流知道巩县就要到了。 江逐流这才舒了一口气,看来今晚不用在野外过夜了。他翻身下马,牵着马匹正要往巩县城门走去,忽然听到路旁的树木中有一个女孩子的哭声。 第一百三十九 杜鹃? 江逐流心中一紧,以为是有歹人对女子行凶,他松开马缰,弓腰从路边捡起一根儿臂粗的树枝,口中大喝一声: “何灯^火!书城人为非作歹,给俺滚了出来!”然后举着树枝冲进了树林之中。 江逐流几步就冲到树林里面,这才发现,树林中有一小片空地,借着微弱的星光,江逐流隐约可见一个男子躺在地上,一个白衣女子伏在这个男子身上哀哀哭泣。 “姑娘,你们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在此哭泣?”江逐流一边说着,一边举着树枝警惕的四面逡巡。 白衣女子全身心都放在地上的男子身上,听到问话,这才发现江逐流的存在,她抬起头来,急切地对江逐流说道: “这位大哥,求求你救救我爹爹吧。”江逐流听到白衣女子的声音,浑身一震,如受雷殛,一时间竟然僵立在当场。 天啊,不会,不会是她,绝对不会是杜鹃!她不可能也穿越到北宋来。 那么,这个杜鹃是何许人也?这个杜鹃就是江逐流读大学时谈了三年恋爱的女朋友。 就是因为杜鹃提出和江逐流分手,才让江逐流心神激荡之下到月山寺去求签,寻求心灵的慰籍,最后穿越到北宋来的。 眼前这白衣女子长的是什么样子,江逐流看不清楚,可是白衣女子的声音江逐流却能听得清楚,她的声音简直和杜鹃的声音一模一样。 “大哥,大哥,求求你救救我爹爹吧!”白衣女子见江逐流呆立不动,不由得又喊了两遍。 江逐流这才清醒过来,他快点来到白衣女子的父亲身前蹲下,口中问道: “姑娘,你爹爹是怎么回事?”白衣女子哭着说道: “我爹爹用衣带在林中寻短见,幸亏衣带断了,他掉了下来。”江逐流一边用手指试白衣女子父亲的鼻息,一边问道: “多久的事情了?”白衣女子哭着说道: “就是方才的事情。”江逐流手指触到白衣女子父亲的鼻子,感觉和活人体温无疑,就是没有一点鼻息,看来已经停止了呼吸,再摸一下他的颈下,动脉也停止了搏动。 白衣女子的哭声不停地传到江逐流的耳中,他越听白衣女子的声音,越觉得她就是杜鹃,就是白衣女子的哭声,听起来也象分手当日杜鹃在电话里的哀哀哭声。 缘分!江逐流心道,就冲这份缘分,无论如何都要尽力试上一试,看看能不能把白衣女子的父亲救活。 感谢现代大学中的素质教育,江逐流学过急救知识。 “姑娘,你且让开点,让在下试试。”白衣女子依言往后退了两步。江逐流把白衣女子父亲的身体翻过来平躺在地上,解开他的衣襟,让他的胸膛裸露出来。 江逐流一边忙碌,一边对白衣女子说道: “姑娘,待会儿在下救你父亲的手法有点激烈,你千万不要大惊小怪,否则,影响了在下救人,你可就追悔莫及了。”白衣女子一个女孩子家,何曾见过这样的事情,除了啼哭之外,心中全无主意。 此时见凭空冒出一个江逐流肯救她父亲,就如同溺水之人捞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如何肯撒手? 自然是江逐流说什么她听什么了。江逐流左手掌按在白衣女子父亲的心脏部位,右手握成拳头,用力地击打在左手的手背上。 白衣女子惊得目瞪口呆,她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救人方法啊?偏又不敢说话,生怕干扰了江逐流救她父亲。 江逐流有节奏地捶打几下,然后俯下身子,捏住白衣女子父亲的鼻子,把他的嘴巴拉开,江逐流有节奏地往里吹气,吹了两下之后,然后又转过身来用双手有节奏地在白衣女子父亲心脏部位按压十五次,如此反复进行,时间一点点过去,江逐流都累成一身大汗,可是白衣女子父亲还是没有一点反应,唉,看来是不成了,江逐流最后一次给白衣女子父亲做了心脏按压之后,无奈地站起身来,低声对白衣女子说道: “姑娘在下……”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一声长悠悠的呼气声,一个微弱的声音响了起来: “雯儿,我这是在哪里?”江逐流心中大喜,连忙改口说道: “在下幸不辱命,把令尊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江逐流第一次使用心脏按压术和人工呼吸方法实行急救,情急之下还把人工呼吸和心脏按压术的顺序弄反了,可是没有想到误打误撞之下,还真救了白衣女子父亲的性命。 “爹爹,我们在城外的树林之中。”白衣女子来到父亲身边蹲了下来,扶起父亲,让他半依在自己的身上。 “我,我没有死?”白衣女子的父亲失望的说道。 “对,爹爹,你没有死,这位大哥救了你!”白衣女子指着江逐流说道。 江逐流以为白衣女子的父亲至少要说一些感激的话语,没有想到他却忽然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地哭喊声: “雯儿,你为什么让他救我?你为什么不让爹爹去死啊?爹爹对不起你啊!”雯儿也低声啼哭道: “爹爹,你把雯儿拉扯这么大,容易吗?无论爹爹做了什么事情,雯儿都使不得让爹爹去死!”见父女俩哭做一团,江逐流这个救命恩人尴尬地站在一边,不知道如何是好。 事情的前因后果他都不了解,即使相劝慰,也无从劝起啊。等了半日,见父女俩的哭声还不曾平歇,江逐流心中一叹,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这父女俩一定遇到什么难解的难处,否则雯儿父亲也不会寻短见。 就冲这个雯儿姑娘声音和杜鹃一模一样的缘分,江逐流决定无论雯儿父女俩遇到的是什么难处,他一定要想办法尽力帮助解决。 “嗯,咳。”江逐流咳嗽了一声,对雯儿说道: “雯儿姑娘,先别忙着哭泣,能不能先帮令尊把衣襟扣子系上?这天气如此寒冷,别上吊死不了,反而被冻死了。”雯儿依言嗯了一声,为父亲系上扣子。 雯儿的父亲却不干了,他粗声喝道: “你这小子是誰?说话怎么如此刻薄?”江逐流嘿嘿一笑道: “这位老人家,既然嫌在下说话刻薄,说明还是不想死啊。既然不想死,不管遇到什么难处,赶快想办法就是,何苦要在这里哭哭啼啼的?这天寒地冻的,在这黑漆漆的树林中哭泣,很有意思啊?”雯儿父亲本来被江逐流方才那句话气得忘记了寻死,这时候一听江逐流提到难处,不由得又哀声痛哭起来,口中说道: “雯儿,爹爹不是人啊,你还是让爹爹去死好了!”雯儿低声抹泪,也不说话,一心为父亲系好扣子。 “好了,这位老人家,在下因为救你,也错过了宿头。不如今天晚上先让在下在贵府借宿一晚,老人家若是还想寻死,等在下走了再寻不迟。”江逐流拱手说道。 “呸!臭小子,哪里有你这样说话的?”雯儿父亲的怒火又被激起来了, “好,你救我一命,我让你到我家借宿一晚。明天早上你就给我早早的滚出去。” “如此就多谢老伯了!”江逐流含笑躬身施礼。雯儿虽然觉得江逐流说话唐突,但是见父亲暂时打消了死意,心也稍稍安了下来。 虽然天色很晚,巩县县城已经关闭城门,但是江逐流有山陵使司衙门承事郎的告身,不等于平常百姓,自然可以到城下叫开城门。 只是江逐流有心帮助雯儿,所以才借口,留宿在雯儿家里,弄清楚雯儿父亲寻短见的来龙去脉。 树林外往南一里多地,有个小村庄叫李家庄,雯儿家就在那里。跟随雯儿父女到了家中,雯儿掌上灯来,江逐流这才看清楚雯儿的长相,竟然是冬儿、崔筝那种级数的美女,杜鹃虽然说是个美女,可是在雯儿面前比起来,可不知道要逊色几分。 江逐流长吁了一口气,原来雯儿只是声音酷似杜鹃,外表却和杜鹃没有一丝想像之处,江逐流心中顿时空荡荡的,说不清楚空间是什么样的感觉。 雯儿的父亲有五十多岁,一双大手虬筋四起,老茧密布,一看就是充满力量,再配上那低矮壮实的身材,实在是个不好惹的主。 可是就这么一个人,竟然愣生生的被逼的自杀。他空间遇到什么样的难处了?”雯儿的父亲这时候也看清楚了江逐流的长相,他在树林中听江逐流说话,本来以为江逐流是个吊儿郎当的泼皮的人物,可是此时一看江逐流身材高大,外表俊朗,浑身上下自然流露出一股正气,心中不由得就感到诧异,他再仔细回想一下方才江逐流的话,心中这才明白,原来刚才江逐流是采用激将法来打消他求死的念头。 “唉!”雯儿父亲长叹一声,这位年轻人用意虽好,奈何自己已经到了不死不行的地步了。 第一百四十章 卑鄙叔侄 雯儿父亲叫李金宝虽然没有金没有宝却是一个远近闻名的石匠无论是上山开采石材还是下山雕刻石像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李金宝妻子早亡留下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两个孩子也争气老大李成刚不但继承了李金宝的开采石材和雕刻石像的好手艺外表也是仪表堂堂。 老二李雯雯更是出***手打更新落的水灵灵的美貌远近皆知有巩县第一美女之说。 李金宝有一身好技艺两个孩子都争气按理说日子应该过得滋滋润润的可惜李金宝有一个毛病特别嗜赌平日里赚的钱虽然不少多数都在赌桌上输出去了幸好李成刚在永安县皇陵寻找一份营生李家的日子才不至于过得窘迫。 李金宝虽然嗜赌但是却非常疼爱女儿容不得女儿受半点委屈。李雯雯尚未成年时就出落成一个美女胚子上门提亲的人都络绎不绝李金宝一口就推了雯儿还小等长大了再说。 待到李雯雯年满十五至及笄之年上门提亲的人更是要把李家的门槛踏平。 李金宝就征询李雯雯的意思看好瞧上谁家的公子他就应承下来替女儿定下这桩亲事。 可是李雯雯不但外表漂亮心气也高上门提亲的富家公子青年才俊她竟然一个都看不上。 见雯儿不满意李金宝又是一口气回绝了所有上门提亲的人。在县城之内有一位邢公子号称巩县第一才子写得一手漂亮的诗词文章在巩县无人能出其左。 可是这位邢公子人品和文章却不成正比心胸比女人还要险隘若是有人得罪了他他一定是睚眦必报。 邢公子臭忖他灯^火^书^城是巩县赫赫有名的第一才子李雯雯是巩县第一美女自古才子配佳人他和李雯雯之间可谓是天造地设的绝配。 于是邢公子托人上门提亲没成想李雯雯早就听说过邢公子心胸险隘、品性低劣就坚决谢绝了上门提亲的媒人。 没有想到一向心胸险隘的邢公子在这件事情上表现了难得的大度他想李雯雯身为美女矜持点是难免的她拒绝自己不过是假惺惺做个姿态而已其实说不定是早就芳心暗许了。 有了这样的想法邢公子又托了另外的一个媒人上门向李雯雯提亲。这次李雯雯依旧拒绝了他这次邢公子就有点怒了认为是提亲的媒婆办事不力要不然以我邢公子的才名李雯雯怎么可能拒绝我又怎么舍得拒绝我呢? 邢公子把提亲的媒婆大骂一顿后亲自上门向李雯雯求亲。李雯雯本来就憎恶邢公子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三番五次上门提亲的举动听说邢公子亲自过来她就躲在屋子里连人都没见让父亲出面拒绝邢公子。 李金宝只是嗜好赌博人品并不坏他也听闻邢公子的脾性所以虽然邢公子是官宦人家出身又是巩县第一才子的名头他也看不上眼担心雯儿过去会受欺负。 所以见雯儿拒绝了这门亲事李金宝也是乐观其成出来代女儿谢绝了邢公子。 邢公子兴冲冲而来心想本才子亲自出马那婚事自然是手到擒来李雯雯听说自己的大名还不立刻投怀送抱? 没成想确实热脸贴上个冷屁股李雯雯连见都不愿意见他就回绝了婚***手打事。 这下子邢公子可就炸了接连三次被拒绝的积累下来的新仇旧恨来个总爆。 他冲李金宝破口大骂:“我们邢家身世显赫世代为官本公子又才名满天下只待来年大考金榜题名是指日可待。你家李雯雯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臭石匠的女儿无非就是长得漂亮一点有什么好高傲的?本公子看上她是她的造化她不知道感激偏偏又假模假样的推绝真真是有眼无珠的东西!她不嫁本公子还想嫁誰?本公子就不相信一个臭石匠的女儿能找到比本公子更好的郎君?”雯儿是李金宝的心头肉平时李金宝容不得她受半点委屈怎能当邢公子如此辱骂? 李金宝顿时怒火升腾他冲邢公子说道:“邢公子你还是多操操你自己那份闲心吧。什么狗屁的巩县第一才子?我家雯雯就是嫁鸡嫁狗也不会嫁给你的!”邢公子听到李金宝回答后不怒反笑他哈哈大笑三声冷冷地对李金宝说道:“那就让你的宝贝闺女等着吧!”然后扬长而去。 邢公子自觉受了李金宝和李雯雯三番五次侮辱所以心中打定了主意不嫁给本公子好! 好!本公子就让你嫁个世间最卑劣最龌龊的丈夫你就等着世人嘲笑一辈子吧! 邢公子想来想去还真想出一个恶毒的主意他想世间最龌龊、最无能***书城的男人就是太监假如我想办法让李雯雯嫁给个太监她是不是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四处被耻笑啊? 非是如此不足以出我心中这股恶气。邢公子为什么会想到太监这个恶毒的主意上呢? 乃是因为他真的就是认识一名太监这名太监不是别人用是大名鼎鼎的皇宫内侍山陵都监雷允恭。 那么这个邢公子是什么人呢?他原来是司天少监弄中和的亲侄子。邢中和长日在永安县皇陵勘负责堪舆风水和山陵都监雷允恭来往密切。 雷允恭之所以抢得山陵都监的位置是因为山陵都监经常往来于永安县和东京汴梁之间雷允恭在一路上可以接见沿途的地方官员沿途的地方官员知道山陵都监雷允恭是刘太后和丁相面前的红人能有个机会拜见雷允恭自然是使出浑身解数千般巴结仪程和好处更是少不了的雷允恭在彰显自***书城家威风的同时又大捞好处当然是对永安皇陵巡视乐此不疲了。 巩县地处于永安县和汴梁之间是雷允恭每次到皇陵巡视的必经之地每次到巩县的时候因为和刑中和关系密切雷允恭都会选择住在邢家接见巩县各路官员和收受孝敬都是在邢家进行。 刑中和一次和邢公子在喝酒闲聊的时候曾经向邢公子提过这雷允恭虽然是个太监但是除了好大喜功、贪渎财物之外还非常好色在京城就纳了十几房小妾。 当时邢公子听了暗笑一个老太监东西都不管用纳这么多小妾过来不是明摆着要刑几顶绿帽子戴戴吗? 现在李雯雯三番两次拒绝了邢公子的提亲邢公子就想出了这个恶毒的主意想办法让雷允恭知道李雯雯的艳名让雷允恭打上李雯雯的主意。 雷允恭身为皇宫内侍、山陵都监李金宝不过是个小小的石匠以雷允恭的势力欺压李金宝还不是易如反掌? 上元节的时候雷允恭和刑中和一同起身前往永安皇陵正好歇息在巩县邢家邢公子早已经派人盯着李雯雯当他得知李雯雯到县城里来看花灯就立刻有意的请刑中和与雷允恭一起到外面看灯正好让雷允恭看到李雯雯的美色。 果不其然雷允恭见到李雯雯的美色后立刻惊得目瞪口呆忙着向邢公子***书城打听李雯雯的出身。 当他听说李雯雯不过是个石匠的女儿顿时放下心来。如果是个官宦人家的女儿雷允恭虽然位高权重还是不敢轻易下手怕被那些闻风奏事的御史所参。 刘太后虽然护他未必会为他得罪御史官员。现在李金宝不过是个石匠雷允恭还怕什么? 只要行事隐秘一些那些御史想抓住把柄都难呢!雷允恭决定先礼后兵他先让巩县悬念到李家提亲。 李金宝听了悬念的来意后虽然惧怕县令的权势不敢作心中却恼得厉害。 漫舆我家雯儿花容月貌纵使我家雯儿是无盐之姿也不可能嫁给一个太监啊? 这不是明显地侮辱我们李家吗?李金宝冷冰冰地谢绝县令。县令提醒李金宝舆雷都监可是当朝红人权势通天你如果拒绝了这门亲事可不要后悔。 李金宝道纵使他再手眼通天我家雯儿不愿意他还能上门抢亲不成?县令回去之后把李金宝的反应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雷允恭当时大怒这个贱人太不识抬举了。 他对刑中和说道少监大人平日里你给我出了不少主意这次你也帮我想个主意看如何把这个小贱人给我弄到手。 弄中***书城和虽然是算学天才却是个没骨气的家伙。整日里想的都是如何巴结好雷允恭好让他能够在官职之路上再进一步。 此时难得有个替雷允恭效力的机会自然是紧抓不放了。邢中和先让邢公子把李家的情况介绍一遍当他听说李金宝是个石匠专门负责为达官贵人家的陵墓运送石料的时候心中就有了一个卑鄙的主意 第一百四十一章 父债女偿 邢中和让人找到李金宝告诉他舆有一个京官要在永安县修筑陵墓需要大量的石头让李金宝出面组织石匠开采石料运送到永安县并且很干脆地把一千贯石料款提前预付给李金宝。 李金宝往日接的活计最多也就是三四百贯铜钱的而且往往是石料送到地方后陵墓的主人还不想结清石料款这一单活计的帐款没有年把的是收不回来的。 哪有象眼下这单活计石料还没有开采主人家就先把一千贯料钱提前支付了。 看来以往碰到的都不是真正的大富大贵的人家真正的大富大贵的人家——就像眼下这单活计的主人家吧——谁会在乎克扣石匠一点工料钱呢? 李金宝心情爽快***手打之极心下盘算这一单活计若能顺利干下来他本人的工钱和佣金加在一起至少能嫌一百多贯这足以相当他以往三年多的收入了。 这一百多贯到手之后可以另为儿子李成刚起一座院子排排场场地为儿子娶一房媳妇了。 主人家让几个仆役推着小车陪李金宝到县城内的兑换铺把这一千贯铜钱存下换成兑换铺的钱引以方便李金宝携带。 李金宝谢过主人家然后将薄薄的十张钱引贴身放好春风满面的准备回家去。 走在大街上恰好碰到相熟的几个赌友。他们几个一见李金宝就热情的邀请李金宝去吃酒。 李金宝推辞不过就跟他们几个去了。在酒馆中几个赌友不停地劝李金宝喝酒加上李金宝刚做了一笔大买卖心情大佳也就来者不拒一来二去竟然喝得迷迷糊糊。 这时候不知道哪个赌友提出了小耍几把其他赌友轰然应承。于是他们就找了个地方赌了起来。 李金宝本来不想过去但是其他赌友都舆老李你不想耍就别耍就在一旁看看有什么关系? 李金宝想想也是就跟着过去了。寻着地方之后几个赌友就热火朝天的耍了起来。 李金宝在一旁观看着他心中虽然非常痒痒但是还能把持住自己只看不耍。 那几个赌友也不强拉李金宝一起耍只管耍他们的又过了一会儿时间忽然有个赌友一拍脑袋道:“哎呀瞧我这记性。诸位哥哥可不好意思俺还要去给老娘抓药这事耽误不得不如你们先歇一下等俺一会回来继续?”其余几个赌友都不愿意了纷纷出言骂这个赌友臭杀才怎不***书城手打更新最快早说? 偏偏在大家兴致正好的时候说出来不是有意败坏大家的兴致吗?不行今天即使你老娘死了也得耍完之后再走。 那个赌友再三央求见众人不肯。他最后只有向李金宝求援:“老李哥哥可否帮俺这个忙?喏俺给你丢十吊铜钱做本你放心地替俺来耍一会儿输赢都算俺的。”李金宝本来就心痒痒此时看是替别人来耍心想应该无干于是就答应下来嘴里说道:“那你快去快回俺只替你耍一会儿时间。” “老李哥哥俺省得!”那赌友连声说道:“你就先替俺一会儿俺抓过药马上就回来。”众赌友也笑逐颜开齐声夸赞李金宝懂眼色没有让大家冷场。 李金宝代替那个赌友上阵之后手风出奇的顺连战连捷几把下来面前的赌本就从十吊翻了一番变成二十吊了。 有赌友就劝李金宝道:“老李你手风这么顺干嘛要替他耍啊?不是太便宜了那臭杀才吗?不如你自己耍吧?”李金宝此时赌瘾被完全勾上来了既然手气如此之好下场耍耍又有什么关系呢? 于是他把那二十吊铜钱推到一边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百贯铜钱的钱引开始耍了起来。 可是真是见鬼了刚才他替别人耍的时候想什么来什么现在轮到他自己耍的时候是怕什么来什么。 才耍了二三十把他面前那张一百贯的钱引就成为别人的曩中之物。这时候李金宝如果能停手也就罢了可是他此时已经输红了眼如何能停得下啊? 他的赌注越耍越大输的也越来越多到了最后他伸手再往怀里摸钱引的时候蓦地现怀里已经空空如也十张一百贯的钱引竟然一张都没有留下。 李金宝此时才清醒过来额头上的冷汗潺潺而下。这一千贯是什么啊?是京城高官家陵墓的石料钱啊。 他把这些钱都输光了又拿什么去给人家购买石料啊?李金宝厚着脸皮想向几个赌友求情没有想灯! 火*书%城到几个赌友却一哄而散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李金宝追了出去大声呼喊却一个也喊不回来。 李金宝心中隐约明白他可能是中了这几个赌友的圈套了。可是他又能怎么样呢? 就是去报官手中也没有证据啊。说不定还会平白吃一顿板子。李金宝无奈之下只好到陵墓主人家去告罪。 陵墓主人家听说李金宝把石料钱输光不由得勃然大怒要李金宝立刻想办法赔偿否则就扭他送到巩县衙门。 李金宝不住的告饶请陵墓主人大人大量宽限他一些时日。陵墓主人冷笑道宽限你一些时日? 你一个石匠一年又能赚多少钱呢?这一千贯可不是个小数目即使我宽限你十年你能保证还上吗? 李金宝黯然无语。陵墓主人家说的不错这一千贯漫说是十年他二十年内能还上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见李金宝无语可说陵墓主人家语气一缓对李金宝说道:“其实这事情也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听闻你家姑娘长得花容月貌宫中雷允恭雷总管对你家姑娘颇有意思。假如你家姑娘能够嫁给雷总管收个万贯聘礼没有什么问题吧?那么一千贯对你来说又算什么呢?只要搭上雷总管这条线除了钱财之外你家的儿子也可以在京城谋得一个体面的差事不比他在永安县修筑皇陵强之百倍吗?”李金宝听了陵墓主人的话不由得气得浑身抖他此时才完全明白他中的不***书城欢迎你是赌友的圈套而是那个死太监雷允恭的圈套。 只怕眼前这位陵墓主人也是受了雷允恭的指使专门来下圈套讹他而来的。 “你你回去转告雷总管让他休要痴心妄想我李金宝的女儿即使死了也不会嫁给一个太监的!”陵墓主为听了以后阴阴一笑道:“李金宝你一个臭石匠还真有骨气啊。我也不逼你这样吧给你三日时间如果你三日内还不上这一千贯石料钱休怪我们对你不客气了!”李金宝如行尸走肉一般离开陵墓主为家木然地向城外李家庄走去。 怎么办?他回去怎么面对女儿啊?他不是为是畜生!就因为滥赌连女儿都搭进去了。 在宋代讲求的是父债子偿当老爹欠下的债务老爹死了由儿子偿还儿子死了又孙子偿还总之债不还完决不罢休。 现在李金宝欠下了巨额债务他纵然是选择自杀也没有用。到时候雷允恭他们可以上门把李雯雯拉走抵偿债务而且这种事情在当时为们看来完全是合情合理的谁也挑不出毛病。 现在李金宝无论死与不死他的女儿都要去给雷允恭做小妾了。一想到这里李金宝就心如刀割雯儿心比天高那么多风度翩翩的公子、满腹经纶的书生上门求亲她都看不上现在却要让她嫁给一个太监这不是把她往死路上逼吗? 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随便选一个后生把雯儿嫁出去即使找一个庄稼汉也比给一个太监做小妾要好上千倍啊。 恍恍惚惚中李金宝回到了家中。李雯雯见父亲回来兴高采烈地迎了上去。 她知道父亲到巩县谈一单大买卖去了现在父亲回来这么晚一定是买卖谈成了李雯雯却不知道他父亲确实是去县城谈大买卖去了谈的结果却是李雯雯要去给一个太监做小妾时间就在三天后。 李金宝看着女儿灿烂如花的笑脸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李雯雯此时才现父亲神情不对连声追问生了什么事情。 李金宝就涕泪纵横地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末了他哭着说道:“雯儿爹***书城手打更新最快是混帐爹对不起你对不起你死去的娘!爹到黄泉之下都没脸见她啊!”李金宝着撕心裂肺的哭嚎声踉踉跄跄地奔了出去向村北的小树林奔去。 李雯雯当时就被父亲的话惊呆了等听清楚过来现父亲往北边的小树林奔去李雯雯心中一激灵知道父亲要干傻事了。 于是她连忙追了过去。等她追到小树林中的时候正好看到父亲把脖子伸进吊在树枝上的衣带。 她惊得魂飞魄散一边哭喊着就奔了过来。好在衣带没有禁住李金宝的重量断裂开来又恰逢江逐流从树林旁路过李金宝才捡回一条命来。 第一百四十二章 心腹 江逐流刻意追问之下,李金宝终于老泪纵横地说出事情的经过,那边李雯雯也早已经以手掩面,泣不成声。 可怜之为,必有可恨之处,这是江逐流对李金宝的感觉。一个当父亲的,因为滥赌,竟然把女儿的一生都毁了,这样的罪孽岂是一死就能了之的? 当然,对李金宝的感觉还在其次,让江逐流感觉最震惊的是司天少监邢中和竟然是这么卑鄙无耻的为物。 当日在邢中和家和他坐而论道,江逐流室的是邢中和的算学造诣和对学问孜孜不倦的追求,他实在没有想到,一个能对算学抱着如此巨大热情的人人品竟然会如此卑劣之极。 看来,人的学问和品性真的不成正比,一个品性卑劣之人,学问越大,造成的危害也越大。 从李雯雯这件事情上可以推断出,邢中和背地里为迎合雷允恭,不一定干出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呢! 那么眼下李雯雯的事情该怎么办?漫说李雯雯声音酷似杜鹃,和江逐流之间有着一种说不清的缘份,即使没有这一层缘份,李雯雯是个寻常的女子,这种事情让江逐流遇到了,他也不能不管啊。 可是一旦他要插手这件事情,势必要和雷允恭和邢中和两人起冲突。以江逐流的本意,还不想这么早就和顶头上司雷允恭起冲突。 雷允恭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江逐流若坏了他的好事,那么以后少不得被穿小鞋。 尤其是江逐流负责皇陵修缮,这比不得寻常的差事,雷允恭随便找个由头诬陷于他,他项上人头就有可能搬家。 能不能想一个稳妥的办法,既帮了李雯雯父女,也避免与雷允恭起什么冲突呢? 江逐流低头深思半天,却还是没有想出什么稳妥的办法。罢了!前怕狼后怕虎本来就不是自己的性格,既然决定要帮李雯雯,管他什么雷允恭、邢中和? 即使自己不帮李雯雯,也终究有一天要和雷允恭和邢中和起冲突的,只不过这个冲突来的早晚而已。 主意打定之后,江逐流就微笑地对李金宝说道: “这位大叔,一千贯铜钱又不是什么巨大的数目,何苦要寻死寻活呢?”李金宝抹去眼角处的老泪,嗡声说道: “不是巨大的数目?这位公子,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可知道,俺老李即使把嘴缝起来不吃不喝干上二十年,也不一定能嫌够这一千贯呢!这可让俺怎么办啊?俺真不是人啊! “说着李金宝眼泪又下来了。李雯雯在一旁嘤嘤地哭泣,其状更是可怜。江逐流呵呵一笑,说道: “一千贯对大叔来说,可能是一笔巨大的数目,可是对我来说,不过是笔小钱而已。俗话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我今日既然救了你一命,也算缘份,若是再让大叔因为这一千贯去寻短见,岂不是糟蹋了这一份缘份吗?好了,大叔你打消寻死之意吧,那一千贯石料钱,我替你出了。” “什么?”李金宝乍闻此言,先是惊喜,旋即又怀疑,不可能吧?这一千贯即使对大富大贵之家来说也不是笔小数目,这位年轻公子平白无故的为什么要拿出这笔巨款? 莫非他凭白消遣自己?见李金宝用充满疑虑的目光望着自己,江逐流就知道他心中想的是什么。 于是他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两张钱引递给李金宝。 “大叔,这是本朝最大的兑换铺金必昌开出的钱引,共一千贯,你现在就可以把他收下。”李金宝望着江逐流手中的钱迟疑了一阵子,终于伸手从江逐流手中拿过那两张钱引。 他拿着钱引凑到桌前的油灯下观看,只见两张钱引上都印有金必昌名号,注有金必昌的标记,钱引的正中,则用隶书端端正正地写上 “当钱五百贯”五个大字。这两张钱引纸质精美,印刷精良,绝对是一般人所能仿冒出来的,李金宝当下就能断定,这两张钱引是金必昌开出的无疑。 “雯儿,别,别哭了!”李金宝惊喜交加,他快步跑到垂首哭泣女儿面前,把两张钱引展示给她看: “看,这位公子给了我们一千贯,你再也不用担心嫁给那个老太监了!”李雯雯在旁边也听到了父亲和江逐流的对话,但是却不敢相信江逐流会真的拿出一千贯来。 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凭什么为她家拿出这一千贯巨资?真到李金宝把两张钱引递到她面前,她才相信这是真的,这位年轻的公子不但救活了她父亲,还真的拿出了一千贯给父亲。 不用嫁给老太监了!李雯雯心中一块大石头立刻被搬去,她抬起头用红肿的眼睛充满感激地望着江逐流,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李金宝见女儿止住了哭泣,这才又转身蹬蹬几步跑到江逐流面前,噗通一声给江逐流跪下: “大恩公,你真是救苦救难的菩萨,你这一千贯可是救了我老李家两条性命啊!”说话间李金宝已经梆梆梆地给江逐流连磕三个响头。 李金宝说的不假,没有这一千贯,他不但会因为无法面对女儿自杀,而以雯儿刚烈的性格,也一定会宁可寻短见也不会嫁给那个老太监的。 江逐流连忙把李金宝拉了起来: “这位大叔,你千万勿行如此大礼,我承受不起!”江逐流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不过,这一千贯我也不是白送给你的,我这里还附带一个条件……”李金宝顿时紧张起来,他瞪大眼睛对江逐流说道: “这位恩公,你提什么条件都可以,只要不涉及我家雯儿,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言下之意,是怕江逐流打他女儿的主意。 江逐流顿时笑了起来, “呵呵,大叔,你放心,我已经有妻室,断不会对令媛有非分之想。我的条件就是,这一千贯只是暂借给你渡过难关的,你必须要还我。”李金宝一听江逐流不是和那帮畜生一样打他女儿的主意,顿时放心不少。 不过这一千贯要让他还来,可是要颇费一番时日啊,纵使他豁出老命的干活,恐怕也要还上一二十年了。 “恩公,不是俺老李不愿意还你这笔钱,只是老李收入有限,这一笔巨款让老李还起来,不知道要还几十年。”江逐流摇头一笔,道: “无妨,只要你卖力干活,每年定期还我,总是能还清的。怕只怕你嗜赌如命,把平日里赚的钱又投到赌场上去了,这样下来,你一辈子也还不清我这笔钱。”李金宝老脸臊得通红,他大声向江逐流表白道: “恩公,你放心,经此一事,俺老李说什么都不会再去赌博了。若是,若是俺再去赌博,不劳别人说俺,俺自己就拿斧头把俺的手剁下来!”江逐流摇头微笑道: “大叔,不是我信不过你,很多赌徒输光了家当之后,也是后悔的要死要活的,但是过了一段时间,只要手中有几个活钱,就会好了伤疤忘了疼,又跑去赌博去了。所以,现在大叔你对我发下这个毒誓并没有用。好了,我先问大叔一个问题,你平日里做石匠替人开采石料,若是不去赌博,除去家用,一年还能落下多大银钱?”李金宝嗫嚅半天,说道: “若是不去赌博,除去家用,我一年差不多落下五十贯银钱。”平常庄户人家,一年到头在地里侍弄庄稼,若是年景好,除了顾住一家人的吃喝之外,能落下一贯两贯铜钱都是好的,若是年景不好,别说落不下银钱,恐怕连吃喝都成问题。 现在李金宝靠替人开采石料,一年下来能落下五十贯钱,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若不是他嗜赌如命,李家也是小富之家,岂是现在这般光景?江逐流点了点头道: “这样好了,大叔,我正好也替人修缮陵墓,手下缺少一个懂得采石、雕刻石料的贴心之人。大叔既然是巩县有名的石匠,那么在经验技术方面应该强过一般石匠很多。我的意思是,大叔能不能到我手下干活,替我监督其他工匠,防止他们糊弄于我。至于工钱,除了负责你一家吃喝开销之外,每年给你一百贯铜钱。你整日在我手下干活,有其他人帮我监督着你,也防止你把工钱拿去赌博,这样只要十年光景,你就可以把欠我的这一千贯都还清楚了,你看这样可好?”江逐流这次帮了李金宝,就彻底得罪了雷允恭和邢中和,这次去永安县皇陵,里面全部都是丁谓、雷允恭和邢中和的人,江逐流没有一个心腹之人。 若是有人捣鬼,江逐流也无从知晓。现在李金宝既然是个方圆闻名的老石匠,那么替江逐流在工地上把一把关应该绝无问题,这次自己帮了他这么大的忙,他又和雷允恭、邢中和有仇,到了皇陵之上,除了死心塌地当自己的心腹外,还有其他出路吗? 至于说那一千贯钱,还与不还,江逐流确实是不在意的,只不过拿这个做为一由头拴住李金宝,让他为自己卖力而已。 第一百四十三章 混账政令 “恩公也替人修缮陵墓?”李金宝抱拳说道: “不知道恩公尊姓大名,替何人修缮陵墓?”江逐流又是一笑,说了这么半天话,也收下了我的一千贯钱引,感情这时候才想起来询问我的姓名啊。 “呵呵,我姓江名舟字逐流,官拜山陵使承事郎,替当今圣上修缮皇陵。” “什么?”李金宝脸sè为之一变,指着江逐流怒声说道: “你是那个狗太监雷允恭的人?给你!我们不稀罕你这臭钱!少来打我家雯儿的主意。”说着就把两张钱引摔到江逐流面前。 江逐流苦笑道: “大叔,你误会了。我虽然和雷都监同在一个衙门任职,却不是和他同流合污之辈,你尽管放心,我是真心实意地帮你,绝对不会对你家女儿有什么坏心思。”李金宝这厢兀臭不信,那边李雯雯***书城手打更新却惊呼起来,她移动了两步,来到江逐流的面前,盈盈道了一个万福: “敢问恩公可是曾任荥阳县丞的江舟**天?”巩县和荥阳紧紧相邻,江逐流的青天之名已经从荥阳传到巩县来了。 巩县百姓暗臭艳羡荥阳百姓,什么时候巩县也能出一个江县丞那样的青天大老爷啊。 李雯雯听过不少江逐流的传奇故事,什么智擒劫匪、什么妙分家产、什么请蚂蚁神下凡破案。 这些故事经过不少的人口口相传,每个人都根据自己的想象加入一点神奇的佐料,总之,李雯雯听到的江逐流的故事,要远比江逐流真实的事迹jing彩得多。 李雯雯常自感叹,什么时候她也能找到一个象江逐流那样爱民如子又jing明强干的夫婿啊。 江逐流连忙支李雯雯还礼道: “雯儿姑娘,在下确实任过荥阳县丞,但是却不敢自居什么**天。”李金宝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他对荥阳县丞江逐流故事知道的不比女儿为少,只是他脑筋转得慢,刚才只把注意力放在前面的山陵使承事郎六个字上,完全没有注意到后面江舟江逐流五个字,所以才会误以为江逐流和雷允恭是同流合污之辈。 “恩公,你果然是曾任荥阳县丞的江舟江逐流青天大人?”李金宝小心翼翼地问道。 “如假包换!”江逐流微笑答道。 “那,那,江恩公,**天,请恕老李刚才鲁莽,错怪了好人。”李金宝老脸又变得通红,他搓着粗大的手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江逐流弯腰捡起地上的两张钱引,把它们塞到李金宝手里: “大叔,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到我手下,这一千贯钱引都先收下,把***书城手打更新最快欠债先还上再说。”李金宝攥着两张钱引,眼眶热热的,他连声对江逐流说道: “江恩公,不必说那么多了,俺老李能够到江恩公的麾下效力,是俺老李的福气。别说只是干十年,就让俺为恩公效力一辈子,俺老李也心甘情愿!”江逐流含笑点头, “如此甚好,喏,这是我的名刺,明ri你拿着这张名刺去还那人的石料钱。若是他问你钱财是从哪里来的,你就把我的名刺拿出来,说是我给大叔你的。若是他们有什么疑问,尽管让他们找我来问便是。”李金宝千恩万谢地接过江逐流的名刺,看着上面虬劲有力的 “山陵使承事郎江舟”几个字,这才去掉心中最后一丝疑问。 “江恩公,老李忘记告诉你一件事情。其实犬子李成刚也是石匠,就在永安县修缮皇陵。”李金宝确定了江逐流的身份,这才敢把儿子的事情讲出来, “若说是开采石料、雕刻石料的技艺,犬子丝毫不逊sè于俺。” “哦?”江逐流眉毛一挑,如果李金宝的儿子在皇陵里江工匠,那么李金宝去不去永安县问题倒是不大。 “爹爹!”李雯雯看出江逐灯!火^书*城%流的意思,立刻抢着说道: “哥哥是哥哥,你是你,你欠江恩公的银钱,难道是让哥哥替你还不成?” “也是,也是!”李金宝大手摸着后脑勺尴尬地笑道, “江恩公,老李还是跟你到永安县去吧,恩公给的佣钱那么高,到哪里去找这么好的差事?再说,老李还指望着恩公约束着俺,替俺把嗜赌的陋习戒掉呢!”有了李成刚这条线,江逐流对李金宝是否跟他前往皇陵这件事情无可无不可,既然李金宝愿意去,那就随他。 能帮他戒掉赌博的陋习,也是善功一件,也不枉杜鹃和李雯雯这场缘分。 当下江逐流和李金宝说定,明ri江逐流先启程赶往永安县。而李金宝则要多在家中呆上几ri,等把家里的事情安排停当后,再到永安县江逐流麾下效力。 第二ri一早,江逐流辞别李金宝父女,骑马绕城而过,向永安县而去。 到了中午,江逐流赶到了永安县城。永安县城地处洛河南岸,南依嵩山、北临洛水,端是一处物华天宝、风景秀丽之地。 自从太祖赵匡胤把赵氏皇陵选在永安县之后,满朝文武大臣都争先恐后地把埋骨之地定在永安,对于那些为宋朝立下大功的功臣,又或者一些极尽圣宠的大臣,皇帝会下诏书,允许他们死后葬在皇陵之旁,当做是一种荣耀。 而那些没有皇帝诏书的大臣,虽然不能紧紧葬在皇陵之旁,也要想办法在永安县找一块墓地,以沾沾皇家的龙气。 达官贵人是如是之想,那些小官小吏自然也不能免俗,如果有机会,也是会想尽办法在永安县找到一块埋骨之地。 如此一来,永安县不但聚集了大批买卖陵墓材料的商人,还有大批修建陵墓的工匠也涌进了永安。 大量外来人口的涌入也刺激了永安县的商业经济的发展,所以一个小小的永安县城,繁华程度竟然丝毫不逊sè于州府之城。 江逐流来到永安县城城门,却见上百个挑柴之人拥堵着城门在那里吵吵嚷嚷,把许多进城的人都堵在外边。 江逐流悄悄地拉一位旁观者,问他是怎么回事。那人指着城墙上一张官府告示对江逐流说道: “前几ri,永安知县宋佐之子因为调戏一位卖柴的女子,被几个卖柴人给围殴致死。因为事发的时候是夜里,那几个卖柴人都逃掉了,到现在宋知县还没有抓到一个凶手。所以宋知县一怒之下,贴出这张告示颁布了一条限柴令,说为了县城的治安,每ri只允许两百名卖柴人进入县城。那在限额之外的卖柴人一律不得进城。这些卖柴人就是被限柴令堵在城门之外,在和守城的兵丁吵闹。”江逐流感到很诧异,知县的公子被打死了,竟然抓不到凶手,这也太奇怪了吧。 这些卖柴人不都是永安县乡里的人吗?按照线索排查不就行了吗?那人听了江逐流的话,笑道: “公子一定是外地人,不了解永安县的情况,这永安县因为是我朝皇陵所在,为了保护龙脉风水不被破坏,朝廷禁止百姓在山林中砍柴。这乡间百姓尚好办,可以用麦秸、谷草等烧饭取暖。县城内的百姓就不行了,他们烧饭取暖的柴薪必须向外购买,你看外边这么多卖柴之人,他们都是外乡人,从远处州县挑来柴薪到永安县城来卖。那几个打死知县公子的也是外乡人,在本地无根无底,他们打死人后一哄而散,让知县大人到什么地方去抓他们啊?”江逐流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望着门外百十来个卖柴人又问道: “其实不让他们进城,他们也可以在县城外卖柴啊。百姓们可以出了城门买柴,然后再挑入城内啊。”那人苦笑道: “知县大人早已经下令,凡是挑柴超过十斤者的,不管是自用还是买卖,都视为卖柴人,不得进入城内。所以即使县城内的百姓出来购买柴薪,也无法拿回城内。如果几斤几斤的购买,岂不是每ri都要出城购柴?这样一来,哪有时间再做其他营生?唉,本来永安县城的柴薪价格就比别处贵了几倍。现在限柴令一下,即使是贵几倍,怕也买不到了。我们老百姓怎么办?总不能吃生米生面吧?”江逐流也跟着摇了摇头,这个宋知县真是笨蛋加混蛋。 自家儿子因为调戏妇女被打死了,破不了案子已经够无能了,怎么能把怒气撒在卖柴人身上? 这种混蛋加八级的限柴令不是明摆着让城内的百姓跟着遭殃吗?不过这事江逐流也只能自个感叹一番算了,他是山陵使承事郎,不是河南府知府,无法干涉永安县知县的政令。 江逐流牵着马,绕过那一群卖柴人,来到城门口亮出告身,守城兵丁赶快放行,山陵使司衙门的人,个个都是钦差大臣,属于可以在永安县横着走路的人,谁敢怠慢? 江逐流问明山陵使司别衙在县城中的位置,谢过兵丁往里走去 第一百四十四章 雷允恭到了 在永安县最大的最威风的衙门不是永安县衙门而是山陵使司别衙它规模不但比永安县衙门大上三倍。§ §而且建造在永安县城正南方把本该建造在县城正南方的永安县衙门挤到永安县城西的一处角落里。江逐流按照守城年兵丁的指点沿着大街直行。很容易就找到了山陵使司别衙。江逐流看着眼前这庄严恢宏的别衙大门。非常吃惊于它的非凡气派。别衙是什么?不过就是山陵使司派驻永安县的临时机构而已。可是这个临时机构的大门不但比江逐流曾任县丞的荥阳县衙门大几倍而且即使位于东京汴梁的山陵使司衙门的大门也比不上它外派出的临时机构的大门气派。江逐流又一深想也许是汴梁乃皇城所在人口密集、地价高昂这永安县只是个小县城人口稀少、地价便宜。所以别衙比正衙修的大一点气派一点也是自然。山陵使司衙门正副主官分别为当朝宰相丁谓和内侍总管雷允恭。但是他们也只是名义上挂个职位真正***书城主持山陵使司衙门具体事务的却是山陵使承事郎。有人可能对此迷惑不解建造皇家陵墓如此浩大的工程实际负责的只是一个七品官员?其实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山陵使丁谓虽然是当朝一品大员但是兼任山陵都监的雷允恭虽然是太后面前的红人充光太后和文武百官之间的联络人但是他的官衔内侍总管不过是个正六品。所以山陵使承事郎做为山陵都监地下属在职品上无论如何是不可能高过顶头上司的。山陵使司别衙中人早就接到消息上元节过后新任山陵使承事郎江大人将会来别衙督办皇陵修缮事务。因此他们早早做好了准备以迎接新上司的到来。 听闻守门差役来报山陵使承事郎江大人来到。工曹刘峰和主簿张翼景立刻连忙率领别衙里全体官吏迎了出来。“卑职山陵使司工曹刘峰、山陵使司主簿张翼景率山陵使司别衙一众恭迎承事郎江大人!”在刘峰和张翼景的带领下山陵使司别衙百十来号官吏出整齐的呐喊声。声音之洪亮委实让江逐流吓了一跳他不过是一个正七品的小官需要用这么大的阵仗来迎接吗?山陵使工曹刘峰是负责皇陵建造的第一线官员所有土木工程等事宜都由他具体负责。山陵使主簿张翼景则负责皇陵建造的钱物的调拨所有银钱开支都由他一手调度核算。这两个人等于是江逐流地左膀右臂江逐流自然也不敢怠慢。“刘大人、张大人还有众位同僚。快快请起!”江逐流一手一个把刘峰和张翼景搀扶起来。“本官初来乍到人地两疏以后还要多多仰仗两位大人和诸位同僚倾力襄助才是!”“江大人太客气了!我等以后自当听取江大人之命尽职尽责为国效忠为圣上效命!”又寒暄了几句。刘峰和张翼景在前面带路和恭请江逐流进去***书城手打更新最快别衙。前有刘峰、张翼景领路后有百十来名下属簇拥。江逐流还从没有如此威风过。入得别衙江逐流又是大吃一惊。从外面看别衙已经够大了没有想到进了别衙之后里面比外面看来还要大上许多。荥阳县衙不过才分三进之山陵使司别衙建筑群竟然有六进之多规模甚是浩大。 第一进正堂分为三个厅落正中间大厅为山陵使丁谓地办公之地因为丁谓一年之中难得来几回别衙所以基本上处于闲置状态。东边偏厅分为两部分靠南边那大一点偏厅为山陵都监雷允恭的办公之地。雷允恭虽然比丁谓来的勤快一些但是多数时间是在外面应酬这间偏厅的也空闲居多。稍小一部分的偏厅则为江逐流地办公所在。也是山陵使司别衙的实际中枢之地。西边厅落分成若干部分。其中两间最大的房间最大房间分别为工曹刘峰和主簿张翼景的处理别衙事务的场所。其余房间则是其他小吏杂役候命的场所。第二进第三进院落分别是钱粮库和架阁库。用来存放钱粮和建造皇陵图纸资料。第四进院落是分隔成三个小院。分别是承事郎、工曹和主簿的居所。第五进则是分成两个院落。是山陵使和山陵都监的别院。第六进院落最大是一个精心建造的后花园以供山陵使和山陵都监闲暇时赏玩散心之用。 念头江逐流把整个别衙看过一遍后接下来的节目就是刘峰和张翼景率领别衙大小官吏在天宝楼为江大人接风洗尘。江逐流骑马跑了一天半。屁股磨得生疼。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好好休息一下实在不想去吃什么老什子接风酒。可是盛情难却。以后江逐流还要靠这些人为他效力自然不好冷了他们的心。天宝楼中又是好一阵热闹不必细表。用过酒馔之后刘峰和张翼景急于表功又邀江逐流去查看皇陵。这江逐流更无法拒绝只有强忍着屁股疼痛上马。随着刘峰和张翼景往城南皇陵去了。山陵使司衙门眼下要务主要是为小皇帝赵祯的父亲真宗皇帝修缮永定陵。在古代中国都是从皇帝登基开始修建陵墓但是宋朝却是一个例外。和其他朝代不同宋朝皇帝在位的时候并不事先修建陵墓而是死后七个月之内然后去埋葬从而形成了宋朝独有的“七月而葬”的皇家葬礼习俗。建造皇陵是个相当巨大的工程要想在七个月内修建好无论在财力、物力还是人力方面都比别的朝代花费几年或者几十年时间来修建一个陵墓来的耗费巨大。宋真宗之前的两任皇帝宋太祖赵匡胤和宋太宗赵光义尚好因为两位皇帝生性节俭又从扫灭南唐、后蜀、后晋、吴越等诸国中捞到巨额的财富因此财力物力足灯%火!书城以支撑在七个月内把皇陵修建的完美无缺。可是到了宋真宗这一代。先是官员和军队极具膨胀耗费了大量的财富其次是澶渊之盟宋朝每年要输送大量的财富给辽国。而宋真宗签订了澶渊之盟后自觉惭愧对不起列祖列宗但是为了遮盖天下人之口证明自己不是一个窝囊无能的皇帝宋真宗先是制造了一出天书降于皇宫的闹剧改年号为“大中祥符”又让山东兖州百姓和朝廷百官上表请求东封。在宠臣王钦若等人的策划下宋真宗于大中祥符元年十月初率宰臣百官自京都汴梁出。庞大的封禅队伍经过十七天的跋涉浩浩荡荡抵达泰山。十月二十四日宋真宗在泰山极顶以隆重的仪式封祭昊天上帝及五方诸神下山后又以同样的仪式禅祭地祇神于社山。完成其封禅大礼。此后宋真宗封泰山神为“仁圣天齐王”封泰山老母为“天仙玉女碧霞元君”并大赦天下爵赏百官。这次封禅活动前后历时四十七天耗费缗钱八百三十余万贯。这不但耗尽了太祖、太宗皇帝留下的丰厚的国库而且留下了五百多万贯亏空。一年后最后宋真宗又在“神人指引下”又耗费两百万贯之巨修建了昭应宫。等宋真宗死的时候留给儿子小皇帝赵祯地是一个负债累累的国库。宋真宗的永定陵就是在这种背景下在七个月内修建而成 的由于国库空虚无论是财力、物力和人力都不能和太祖、太宗两帝相比所以宋真宗的永安陵是草草修建而成。有很多并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刘太后深知这一点所以才任命丁谓为山陵使负责先帝永定陵的修缮事宜。说明白一点。就是为修补永定陵这个皇家烂尾工程。永定陵距离永安县城不远大约有二十多里地一行人骑着快马很快就到了江逐流的屁股也免遭过多的蹂躏。在距离永定陵大门还有五里多路的时候江逐流随刘峰和张翼景翻身下马。他们把坐骑交给出随从看管步行向永定陵进。江逐流曾经在电视上看过有关宋陵的记录片。记录片里拍摄的只是宋陵被毁之后留下的一鳞半爪的残迹即使那样都让江逐流惊叹不已。现在江逐流有机会见到宋陵的完整面貌更是惊得目瞪口呆。如此宏伟巨大的皇家陵墓若是能完好无损的保持到后世即使是古埃及金字塔也要为之逊色几分吧? 刘峰和张翼景见江逐流目瞪口呆的样子心中暗自得意。别说江大人只是个七品承事郎即使是一品大员丁相。第一次来到永定陵的时候不是也呈瞠目结舌之状吗? 过了永定陵巨大的牌坊。刘峰就开始尽一个工曹的职责。为江逐流讲解起来皇家陵园的建筑构造以及布局了。按照刘峰的讲解本朝的皇家陵园都是依照前唐时期皇家陵园的建造原则修建而成的所有皇陵的建筑布局都基本相同。依照的是“地形堪舆”和“山水风脉”选葬。它坐北向南。东南穹窿西北低***书城垂这就是“山高水来”的“风水宝地”自南向北分别是鹊台、乳台、神道及两侧的仪仗石刻、陵丘陵园的主体部分分别由“上宫”、“宫城”、“地宫”和“下宫”四部分组成围绕陵园还建筑有寺院、庙宇和行宫等。陵台植松柏横竖成行四季长青。陵园内种松柏陵区四周种植枳橘。刘峰指着中间笔直的而宽阔的石板大道对江逐流说道:“这就是神道神道两侧侍立的珍禽异兽、文武百官等雕像乃是在九泉之下服侍先皇之用。”神道直通皇陵正中。在皇陵正中有一巨大覆斗形陵丘。刘峰告诉江逐流里面就是地宫乃是放置先皇灵柩的所在地。江逐流看了半天也不见有工匠的存在就奇怪的问刘峰道:“刘工曹这修缮皇陵的工匠呢?他们在什么地方?莫非是年节刚过尚未开工吗?”刘峰指了指地下说道:“承事郎大人工匠们日夜不停即使是年节也不能休息。只是皇陵地上部分早已经修好。工匠们都是在地下的部分的上宫、地宫和下宫处。”江逐流道:“从何处进入?”刘峰道:“承事郎大人请随卑职来。” 刘峰和张翼景带路向南方又绕了五里多地来到一处山丘之下。有一排低矮的房子外面有数十名手持钢刀的侍卫把守。刘峰指着那排矮房对江逐流说道:“承事郎大人那排矮房就是入口从这里进去沿着甬道潜行才能抵达上宫然后从上宫通往下宫和地宫。”江逐流诧异道:“路竟然如此之远啊?”刘峰笑着说道:“先帝的进出甬道不算远听一些老工匠言道太宗皇帝的甬道有十多里远呢!”江逐流暗吐了一下舌头一个施工通道就挖这么远这整个皇陵修建下来要花费多少银钱啊?张翼景在一旁问道:“承事郎大人你可要下去查看一下?”江逐流点了点头既然来了肯定要到现场了解一下情况。刘峰当前领路正要进去忽然听到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扭身一看。却是别衙的两个兵卒他们气喘吁吁地奔到江逐流向前。躬身说道“承事郎大人都监大人已经抵达别衙他令小的来请大人回衙!” ... 第一百四十五章 山神爷的屌 逐流回到别衙,来到东正厅,邢中和正好从里面出来逐流,微微摇了摇头,低声责备道:“江老弟,你怎么这般鲁莽?给那老石匠钱财之前也不打听一下前因后果?刚才我已经在都监大人面前为老弟讲了不少好话,你待会儿进去向都监大人说些软话陪个不是,然后再向那老石匠把那一千贯收回来,都监大人想来也不会再为难于你。” 江逐流望了一眼邢中和,口中淡淡说道:“有劳少监大人费心,江舟自由分寸。”说罢昂首推门进入东正厅。 邢中和望着江逐流的背影,嘴里喃喃说道:“年轻气盛,年轻气盛啊!” 江逐流进得东正厅,只见雷允恭肥胖的身躯如一个巨大的肉球一般塞在太师椅上,一张细皮嫩肉的白胖大脸因为充血而变得通红。 “下官江舟拜见都监大人!” 江逐流弯腰施礼。不管他多么鄙夷雷允恭,但是这上下之礼却不可废。 雷允恭忽然爆发出一阵尖锐的大笑,“原来是江承事郎江大人啊!洒家怎么敢当你如此大礼呢?难得江大人还记得洒家是你的上司!” “呵呵,”江逐流不愠不火地笑道:“都监大人说笑了。下官即使再健忘,还能不记得都监大人是下官的顶头上司么?” “好!江大人能记得自己的本分最好!”雷允恭伸出水萝卜一般白胖手指点着江逐流,“洒家问你。巩县李家庄李石匠手中那一千贯钱引,可是江大人赠给他的?” 江逐流笑了笑道:“都监大人,那钱引虽然是下官地,但是却不是赠送给李石匠的。” 雷允恭心中一喜,暗道姓江的,算你懂得进退。既然你服了软,我看再邢中和的面子上,就不和你为难了。 “江大人。你的意思是那一千贯是李石匠从你这里偷窃走的?”雷允恭自以为是的问道。 江逐流摆了摆手道:“自然不是!都监大人。那一千贯乃是李石匠的卖身钱。他收了下官地一千贯。则要在下官手下当十年家奴来还债,十年之后才人债两清。” 雷允恭火气又再度升腾,好你个江逐流,竟然敢消遣洒家,真真是岂有此理! “江承事郎,你好大地口气!”雷允恭怒声说道:“你一个小小地承事郎,年俸不过百贯而已。并且还要计减养家活口的吃喝开销,一年到头能余几多银钱?你现在竟然以一年百贯之资蓄养一个老家奴,洒家问你,这么多钱财江承事郎是从何而来?莫不成是你在阳任县丞时贪赃枉法不成?” 江逐流掸了掸袍襟,不卑不昂地对雷允恭拱手说道:“都监大人,下官虽然是你的下属,也只是在公事上听命于你,至于蓄养家奴。那则是下官的家事。都监大人似乎无权干涉吧?另则关于下官任阳县丞时有没有贪赃枉法,自有吏部流内负责磨勘,自有御史台负责监察。都监大人若对下官的品性有所怀疑时,自可向御史台、流内申告,让他们来查下官。但是在御史台和流内没有查实下官贪渎之前,都监大人可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这样信口雌黄只会让人耻笑都监大人不懂规矩!” “你,你,你放肆!”雷允恭气得浑身发抖,他大手狠狠一拍桌子,把桌子上的茶杯都震落在地上摔碎了,“你可知道,这满朝文武百官,谁和洒家说话时不陪着笑脸?即使是丁相,见了洒家也得客客气气地!而你一个小小的七品承事郎,竟敢如此与洒家说话?” “呵呵,都监大人,下官不管丁相、不管朝中文武百官如何与都监大人说话,下官只管就事论事、直抒胸臆。若是下官方才话语中有得罪都监大人之处,还请都监大人海涵,那其实不是下官的本意。”江逐流抱拳说道:“不过有一点下官想让都监大人明白,下官官职虽小,却有一个臭脾气,就是漫说都监大人只是一个正六品的内侍总管,即使是当今圣上面前,下官也是实话实说,绝无粉饰之言!” “你,你给洒家滚出去!”雷允恭尖声叫骂道:“什么东西!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江逐流淡淡一笑道:“都监大人,你要多保重,勿要气坏了身体。下官告退!” 江逐流拱了拱手,退出东正厅。出的门来,江逐流对门外差役吩咐道:“你们进去帮都监大人收拾一下,方才都监大人不小心摔坏了一只杯子!” 一个杂役立刻拿着扫帚簸箕跑进了东正 进去,就听见雷允恭一声暴喝:“滚!不长眼的奴才来的?去,把邢少监给洒家叫进来。” 邢中和听到招呼,立刻匆匆赶到东正厅。 雷允恭见邢中和进来,立刻破口大骂道:“好你个邢中和,洒家听你地主意,不想为难那个臭杀才,没有成想,洒家给他面子,他却不被给洒家面子,洒家反而无端被他侮辱一番。这就是你给洒家出地狗屁主意吗?” 按照官职,邢中和是司天监少监,乃正五品,雷允恭是内侍总管,正六品,邢中和要比雷允恭高上两级。可是雷允恭却是太后和丁相眼前的红人,这层关系又远非邢中和这个司天监少监这种不甜不咸的官员所能比拟地。所以在雷允恭面前,邢中和向来是毕恭毕敬,以下属官员的姿态侍候着雷允恭。 “都监大人,是卑职不对,卑职该死!给都监大人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邢中和连连鞠躬道:“只是不知道方才都监大人和江承事郎是如何谈的呢?不知道都监大人能不能给卑职学说一遍?” 雷允恭骂了几句,心中恶气去了不少,不像刚才那么烦躁。雷允恭从一个小黄门开始做起,最后能爬到内侍总管的高位之上,成为刘太后面前的红人,凭借的只是厚颜无耻地媚上之术,若说是论起心智来,雷允恭差不多可以归到蠢人那一类别。刘太后之所以喜欢雷允恭,让他成为她与文武百官才联络之人,主要是因为雷允恭脑子愚钝,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便于刘太后控制,至于雷允恭那么卑劣之极的阿谀奉承之术,却是远远在于其次。好在雷允恭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乃是蠢笨之人,所以凡是自家的事情,也会找头脑灵活之人帮他出出主意。邢中和精通术数堪舆,正是雷允恭请教的最佳对象,而邢中和也正想借助雷允恭在刘太后面前红人之势以助自己在仕途上更进一步,因此两人一拍即合,邢中和就成了雷允恭的狗头军师。雷允恭恶气消去之后,就向邢中和把方才他和江逐流的对话给邢中和讲了一遍。 邢中和听了雷允恭的话之后,对雷允恭说道:“都监大人,这江舟自诩为才子,凡是才子都有个臭脾气,吃软不吃硬。都监大人方才对他的态度过于刚硬了,所以他面子上挂不住,自然就和大人冲突起来。不如让卑职代替都监大人出马,对江舟软语相劝,说不定江舟就会遂了都监大人之意了。” 雷允恭挥挥手说:“邢少监,你也不是不知道洒家的脾气,除了当朝太后之外,洒家对谁都说不出软话,你现在让我对江舟说软话,不是想要洒家的命吗?既然你会说软话,那么你就代替洒家去吧。至于说些什么话语,都随你,洒家不管,洒家只要你让那臭杀才把一千贯从李石匠那里收回便行!洒家就不相信,一个臭石匠的女儿,还想飞上天不成?” 邢中和躬身说道:“都监大人,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你就静候佳音吧,卑职保证一定会让江承事郎收回那一千贯钱引的。” “好,你且去吧!洒家在这里等你!” 雷允恭目送邢中和出了东正厅,然后对外面喝道:“门外的狗奴才,还不进来为洒家收拾地面?” 门外的杂役刚才挨一顿臭骂,心中窝火,此时又听见雷允恭在里面叫骂,连忙提着扫帚和簸箕跑进去。 “都监大人,小的这就收拾!” 杂役面上堆着笑,心中却把雷允恭祖宗八代骂了个遍。这个雷允恭,方才自己来扫地他骂,现在不扫地他还是骂!难怪他成了断子绝孙的死太监呢! 清扫过地面,杂役又为雷允恭送过崭新的茶杯,又换了一壶热茶,这才躬身小心地退了出去。 雷允恭有了邢中和方才的信誓旦旦的保证,心情大好,他悠闲自得地品着热茶,等候着邢中和给他带来好消息。哼哼,即使这次江舟服软,也只能暂时放过他,等洒家腾出手来,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道好歹的东西! 雷允恭喝完第二杯热茶,正好倒第三杯,却见邢中和推门进来。雷允恭心头高兴,满心欢喜地问道:“邢少监,事情可成?” 不料邢中和却黑着脸狰狞地说道:“都监大人,这次如果我们不狠狠整治江舟,他就不知道山神爷的**是石头做的!” 第一百四十六章 垫背 中和自以为把准了江逐流的脉搏,认为江逐流吃软不才到东偏厅内,对江逐流软语相求,又煞费苦心地为江逐流剖析利害,试图说服江逐流放弃帮助李金宝。不成想江逐流确实软硬不吃,任邢中和怎么劝说,仍是执意不肯从李金宝处收回一千贯银钱。这样的结果不由得让邢中和恼羞成怒,他适才在雷允恭夸下海口的时候,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哼!邢少监,洒家早就说过,对那狗东西不必客气!”雷允恭等了半天,却等来这个结果,不由得也是一阵大怒,“那狗杀才既然不识抬举,就休怪洒家辣手无情!” “正是!都监大人,方才卑职就应该听从都监大人的主意!”邢中和黑着脸附和道。 雷允恭撇了撇嘴,尖声道:“邢少监,你什么都好,就是这点妇人之仁不好。你可知道,这妇人之仁是要不得的,江逐流这个狗杀才,你如果不狠狠整治他,他还以为我们怕他呢!” “是是!卑职以后一定谨记都监大人的教诲,把这点妇人之仁去掉。” 雷允恭赞许道:“这样才对嘛!邢少监,你既然是洒家的军师,就要心狠手辣一点。不要老给洒家出一些不痛不痒的主意。好吧,你说,这次我们应该如何整治江逐流?” 邢中和想了一下,压低声音说道:“都监大人,江逐流既然在大人手下任职。督管皇陵修造,那么要想整治江逐流,最佳的办法就是在皇陵督造上打主意。” 雷允恭不耐烦道:“邢少监,你就把你地主意痛痛快快说出来,少给洒家打哑谜。洒家没有功夫去猜。” 邢中和道:“都监大人,你想,这皇陵修造事关重大,一旦江逐流在上面出个差错。那都监大人不是正好抓住他的把柄。治他个对先皇不敬之罪吗?” 雷允恭喜笑颜开道:“邢少监。你真是聪明,和洒家想到一起去了。” “都监大人的高明卑职拍马难及,卑职不过是把都监大人心中所想说出来而已!”邢中和向雷允恭拱了拱手,继续道:“不过,都监大人,卑职这里还有个建议,就是我等在整治江逐流的时候千万要把握好分寸。勿要把我等牵扯进去。” 雷允恭歪着一张如猪头一般白胖的脸,皱着眉头不解地问道:“邢少监,洒家就不明白了。到时候一旦出现什么差池,我等都推到江逐流什么上,不就可以了吗?怎么会牵扯到我等呢?” “都监大人,你和丁相身为山陵使司正副主官,一旦皇陵出现重大差错,江逐流一个小小的七品承事郎想全担也担待不起啊。到时候你和丁相也会被他连累的。因此。最佳的办法就是让江逐流出一些小小地差错。这样我等既能抓住他地把柄,也不至于波及到都监大人和丁相。”邢中和耐心地为雷允恭解释其中地干系。 “嗯!小邢不错,还是你想得周到!”雷允恭频频点头。 邢中和也喜上眉梢。知道他这番话让雷允恭感到非常满意。以邢中和和雷允恭这么长时间的相处经验,雷允恭只有在心情大悦的时候才会改口称呼他为“小邢”。 “都监大人,所以我们不必对江逐流大动干戈。大人只要私下里给别衙里其他官吏一些暗示就够了。江逐流一个新手,对皇陵修缮根本就不熟悉,没有其他官吏的配合,他很容易就会出现岔子。到时候,都监大人只要抓住他一两个岔子报到太后跟前,告江逐流一个对皇陵大不敬之罪,到时候谁敢出面保他啊?他这一辈子的仕途不就彻底毁了吗?”邢中和压低声音对雷允恭说道。 “呷呷!”雷允恭尖声笑道:“小邢,没有想到你竟然是这么个一肚子坏水的人!不过,坏得好!坏得妙!坏得洒家喜欢!” ***************************************** 雷允恭在山陵使司别衙住了一日后,就动身回汴梁去了。邢中和却以堪舆风水为名,留在山陵使司别衙,以便在一旁监视江逐流,准备时刻拿捏住江逐流的把柄,向雷允恭邀功。 雷允恭走后,江逐流就发现山陵使司别衙内地气氛有些异常。那些下属官吏见他依旧是客客气气恭敬有加,可是江逐流却能敏锐地感觉出这种客气和恭敬有加其实是一种疏远。 以工曹刘峰和主簿张翼景为例,他们每日都恭恭敬敬地把别衙里各种公务拿到江逐流面前, 流处理。江逐流一旦询问他们的意见,他们总是谦下愚鲁,才智不及承事郎大人之万一,还是请承事郎大人拿主意,属下照办即是! 这种不软不硬的钉子碰得江逐流哑口无言。他即是想向下属官吏发脾气,也找不到理由,因为下属们表现的几乎无懈可击,让他抓不住一点疏漏。他总不能以属下对他过于客气过于尊重为由,来整治属下的罪过吧?再者说来,即是江逐流找到借口来呵斥属下,那些下属官吏面对着江逐流的呵斥依旧是恭恭敬敬、客客气气的,让江逐流的怒火发泄到一半就再也发泄不下就,那种感觉就像是江逐流使尽全身力气打出一拳,却打到空气里,那种轻飘飘地感觉让他发不出一点力来。 当然,这并不是说工曹刘峰、主簿张翼景以及其他下属官员完全不告诉江逐流任何东西,他们只是不主动告诉江逐流而已。 比如江逐流问到皇陵修缮地某一个具体的技术细节问题,工曹刘峰也会详详细细、不漏涓滴地为江逐流讲说明白这个技术细节的一切东西。但是至于这个细节之外地东西,对不起,承事郎大人你不问到刘峰,刘峰是绝对不会主动说起的。 其他官员也是这样,江逐流问到什么就说什么,而且说的都非常详细,让江逐流挑不出一点毛病。至于江逐流没有问道的东西,对不起,俺们也不会主动告诉你。 修缮皇陵是个非常浩大的工程,不算山陵使司别衙的差役,光别衙中的官吏都有一百多名。在永定陵地面之下的上宫、下宫、宫城等处,更是有近两千名工匠在下面劳作。这么浩大的一个工程若是别衙里其他官吏不主动配合,全靠江逐流一个新手在拿主意,如何能统筹得来呢? 江逐流每日鸡鸣而起、月落方睡,一天只休息不到两个时辰,依旧是手忙脚乱的把握不住头绪,万幸的是,尚未出现差错。 江逐流当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这些官吏迫于雷允恭的压力,不得不疏远他。这些下层官吏夹在他和雷允恭中间,也够为难的。设身处地想一想,假如把江逐流换到他们的位置,说不定江逐流也会做和他们同样的选择。一个是当朝太后面前的红人,山陵使司衙门的主官,一个不过是七品承事郎,让这些官员选择谁? 基于以上考虑,江逐流忍了五天,到了第六天头上,他终于忍不下去了。他纵使再体谅受夹板气的下属,也不能把自己的前途都赔进去啊。 第六天一早,江逐流就让差役把山陵使司别衙所有官吏都传到正堂之前。众官吏侯在正堂前,摸不准江逐流是什么意思,他们围在工曹刘峰和主簿张翼景跟前,小声猜测着江逐流召集他们过来的用意。 主簿张翼景最为老实持重,他低声说道:“不管承事郎是什么意思,我们做下属的只要牢牢记着自己的本分就是了。” 脑子灵活的自然能领会张翼景话中的话,脑子不灵活的却在小声嚷嚷:“主簿大人,你能否说清楚点?我等不太明白。” 正在这时,东偏厅传来一声咳嗽,江逐流迈步走出东偏厅,来到正厅的台阶之上。一众官吏立刻肃静下来。谁都知道这几日承事郎大人心境不好,正要找由头拿人开头,可千万不要触承事郎大人这个霉头。 江逐流站在正厅的台阶之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下属一众官吏,心中说道,我已经给足你们面子了,你们既然还不上道,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诸位大人,劳你们久等了!”江逐流轻咳一声,开始今日之题。 “承事郎大人客气了!这有何辛苦?属下们理应恭候承事郎大人!”主簿张翼景躬身替身后的一众官吏说道。 江逐流淡淡一笑,道:“张主簿、刘工曹,你们可知道本官今日把召集过来是为了什么吗?” 刘峰和张翼景连忙躬身回答:“属下不知!” 江逐流嘴角挂着一丝笑意,又问其他官吏道:“那么,你们知道不知道本官今日把你们召集过来的用意呢?” 众官吏也连忙躬身道:“属下们亦是不知!” “呵呵,原来你们都不知道啊?”江逐流笑了一下,脸色蓦地一板,冷声说道:“那么本官可以告诉你,今日本官把你们召集过来,乃是要拉一个垫背的!” 第一百四十七章 份内之事 众官员心中暗笑承事郎大人到底是年轻气盛。怪不得竟敢得罪都监雷允恭大人。 我等在山陵使司衙门厮混这么久了能各自坐牢自己的位置虽然不能说是能吏干吏但是自有一套应付上峰地功夫。 承事郎大人妄图通过一两句狠话就想吓唬到我们也太儿戏了吧?工曹刘峰也和他人一样的想法。 觉得江逐流如此说话实在是过于鲁莽怎么能公开声称要拉下属垫背啊? 主簿张翼景却不然自从得知新任承事郎大人将要上任地消息后张翼景已经托了好几层关系把新任承事郎江逐流的一切都打听清楚了。 他知道江逐流不但精通算学。在庙堂之上大败西夏国师在官场事务上门槛也精明得很。 (算你小子精明)当初荥阳县因为丁党和帝党两大势力争斗纠缠最后成了一个谁都不敢涉足的官场漩涡。 可是当枢密使钱惟演别有用心地把江逐流派遣到荥阳县丞的位子上之后江逐流不但能顺风顺水地在那个险恶之极地官场漩涡中左右逢源。 最后还让这个前后吞噬了九任主官的官场漩涡消失于无形这其中对形势的驾驭功力又是什么人能做到地? 若是不说江逐流的年龄只说江逐流的事迹谁人不认为做下这些事情的江逐流是个有几十年为官经验的官场老手? 可是事实呢?江逐流才二十岁。当荥阳县丞是他第一次担任官职。唯是江逐流如此年轻。 如此没有官场经验他在荥阳县所做的一切才让张翼景觉得可怕。因为江逐流不是在凭官场经验做事而是凭着本能在做事用一句俗话来概括那就是江逐流 “天生就是当官的好胚子”。若是一个人在毫无经验地情况下单单凭借着本能做事就能胜过那些有着数十年官场经验的能员干吏那么这个人一旦熟悉了官场地环境适应***书城了官场的氛围他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当张翼景打听清楚江逐流的背景了解清楚他所做的事情之后他都有点不寒而栗了。 有这么一个官员当自己的上司自己的一举一动岂不是再也无法逃脱上司的法眼吗? 正是因为他对江逐流了解得如此通透所以当山陵都监雷允恭暗示他们这些属官不要配合江逐流工作的时候张翼景私下里留了个心眼儿。 当包括工曹刘峰在内其他官吏向他请教该如何处理山陵都监雷允恭和承事郎江逐流之间的关系时张翼景暗示他们表面上不管怎么样做给山陵都监雷允恭看都没有关系实地里可千万不要马虎自己份内的职责否则一旦惹上承事郎江逐流下场恐怕比得罪山陵都监雷允恭还要惨。 可是现在江逐流却把大家召集过来说了这么一句鲁莽地话。这让张翼景感觉非常诡异。 因为这样的江逐流和他通过种种关系了解到的那个江逐流绝对不同。如此鲁莽地话语哪里象是江逐流这样天生适合于厮混官场地精明干员所说的话语简直像是出自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富贵人家二世祖的口吻啊! 既然这不是承事郎大人一贯做事风格那么他今日为何要故意做出这一副鲁莽之态呢? 难道说他有其他别的用意不成?张翼景想来想去也猜测不出江逐流如此做地真实用意。 看来天生当官的胚子和后天在官场混出来地胚子还是有着巨大差别的。 张翼景暗暗提醒自己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仔细聆听承事郎大人的话语千万不敢大意以免招致无妄之灾。 江逐流站在台阶上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上司姿态粗鲁地说道:“垫背!对垫背!本官知道这两个字让诸位听了心中很不舒服。可是不管你们舒服不舒服本官今日就是如是之说。诸位如果不服可以向都监雷大人、丁相丁大人告状也可以向圣上和太后写本参奏本官。无论你们怎么做本官都欢迎之至。”底下众官吏又是一阵窃笑。 江大人是如何当上承事郎一职的?就这样的水平吗?如果真是这样的水平都监大人还何苦要暗示我等整他呢? 不用我等整治他就他的样子不出多长时间自己就会闯出大祸!这是山陵使司别衙不同于其他衙门。 任何一个属下稍微动一点心思就会让上司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不说是人头掉地吧至少是在仕途上别再想有什么展了。 现在承事郎大人竟然敢如此对我等说话。不是明摆着挑衅我等一干属下嘛? 哼哼我等虽然不能保证让承事郎你飞黄腾达。但是却可以断绝你飞黄腾达的道路。 江逐流双手背在身后双眼看天在台阶之上来回踱了几步。这才停下来继续说道:“算起来本官到别衙来已经六天了。尔等回想一下看这六天时间内。尔等在这六日之内做了些什么事情!” “山陵使司衙门是干什么的?尔等身负为先皇修缮皇陵的重任岂能如此懈怠?什么事情都往本官身上推尔等可知。你我都被系在同一条绳子上出了什么岔子了本官要承担罪责难道尔等就可以逃脱干系了吗?”今日本官把尔等召集过来就是要为尔等说个明白。 这山陵使司别衙一众事情本官与诸位都是相互一体的。干得好了有了功劳本官自然会为诸位一同请功。 若是哪个干得不好。惹出了岔子牵连到本官本官即使豁着前程不要也要拉他一同垫背!”众官吏听到这里。 暗笑之声渐收心底开始踌躇起来。承事郎大人如此之说不是鲁莽而是太鲁莽了。 可是正是因为这些话太过于鲁莽众官吏心中却渐渐感到一丝担心。他们本想江逐流做为顶头上司总要顾全些脸面不可能这样**裸地威胁下属但是现在江逐流就是一幅粗人的模样什么官场礼仪、上司脸面俱都不要了就是**裸地威胁起来这样的行径近乎于无赖。 若是一旦皇陵修缮中出了什么岔子朝廷追究江逐流的责任他无赖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一通乱来胡乱拉一些人出来垫背。 这事情还真不好说得清楚。江逐流整了整官袍继续说道:“本朝太祖曾有遗命凡赵氏子孙不得诛杀文官。江舟不才也忝文官之列。所以这皇陵修缮中即使出什么差错本官最严重的结果就是削职为民充军配。丢不得性命。” “呵呵可是台下你们诸位呢?”江逐流背着手冷笑几声。 “你们之中究竟有几多人是文官出身呢?”台下众官吏如受雷殛。当场愣在那里了。 江承事郎如此说话背后用意实在是太恶毒了。这山陵使司别衙中多数都属于技术官员比如工曹刘峰以及他手下的一干官吏。 他们多数都是因为有一技之长被朝廷特准任职的官员和走科举之路的官员有着很大不同。 虽然在武官眼里他们不算武官但是在出身科举的文官看来。他们就更不属于文官了。 若是因为皇陵修缮出了什么岔子江逐流无非是个丢官罢职永不述用。他们这些技术官员地下场可就不会这么轻松了。 邢中和听说江逐流召集别衙的众官吏他就躲在雷允恭在别衙内的官署东正厅花窗后偷听。 此时听到江逐流鲁莽地撂下这句狠话不由得也是一惊。他虽然是正五品官员司天监少监但是也不属于文官系统。 若是这皇陵修缮有什么岔子波及到他恐怕下场也会很惨。刘峰听了江逐流的话心中一直打鼓。 这几天时间内他对江逐流的消极对抗最为之多若是江逐流看他不顺眼。 把别人的岔子硬扣到他头上自家恐怕也吃不消。哎万万没有料到江承事郎竟然是这么一个无赖之人。 若是早知道如此。我等只要观看他和都监大人之间的争斗就可以了。奈何还要参搅进来呢? 江逐流淡淡地扫了台下众官吏一眼嘴角浮现一抹笑容。 “尔等不用人人自危本官也不至于胡乱拉人垫背。为了使尔等安心今日本官就给尔等定下一个规矩。尔等以后若是要向本官请示什么事情无论巨细都不能推说自己不知道全凭本官给你们拿主意。本官要求你们必须在请示后面写上尔等地方略供本官参考当然还要在尔等设计图后面署上尔等的姓名。” “以后有什么功劳这些就是本这民到皇上面前为诸位请功的根据但是若是有什么差池这些亦就是本官呈请皇上的证据。”众官吏这才又松了一口气。 以往他们只是在重大问题上书写下来向上司请示那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情只是口头上向上司汇报一下让上司拿主意即可。 现在江逐流让他们事无巨细都要以书面向他请示并且要事先提出处理办法。 这种举措虽然繁琐一点但是也能明确责任至少以后别人有什么岔子。江逐流无法迁怒到他们的身上。 实际上他们只要兢兢业业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就不会有什么无妄之灾地降临 第一百四十八章 收服二人 逐流又宣布几条看似无用的规矩之后,这才让众官吏把刘峰和张翼景两个人留了下来。 江逐流转身进了东偏厅,刘峰和张翼景对望一眼,小心翼翼地跟了进去。 江逐流也不理会二人,径直来到书案后面坐好,让差役送上热茶,倒上一杯,悠闲自得的品了起来。整个过程中,他连正眼都没有瞧过刘、张二人一眼。 江逐流愈是这样,刘峰和张翼景愈加惊疑。两个人垂首立在书案之侧,俱都在心里盘算承事郎大人把他们留下究竟是什么用意。 等了许久,见江逐流依旧不理睬他们,只管自管自地喝茶,刘峰先耗不住了,他首先拱手向江逐流说道:“承事郎大人,不知道令属下二人留下了有什么吩咐?” 江逐流好像这才想起还有两个人在一旁候着他似的,他放下茶杯,不谈公务,却漫不经心地问两人一个问题。 “刘工曹、张主簿,你们二人在山陵使司衙门多少年了?” “回承事郎大人,属下在山陵使司衙门十四年,刘大人比属下少了一年。”张翼景抢先回答道。 江逐流点头道:“十三四年,时间还真是不短呢!能一起共事这么多年,你们二人之间已经相当默契了吧?” 刘、张二人又对望一眼,拿不准江逐流是什么意思。最后决定还是有老成持重的张翼景回答江逐流地问话。 “承事郎大人,属下等只知道按照朝廷规制、衙门章程行事。这朝廷规制和衙门章程制订得好,属下等只要循规矩行事,自然就会默契。” 江逐流轻笑一下,这张翼景果然是老狐狸,答起话来滴水不漏。 “呵呵,本官这里有两个题目想要请教一下两位。”江逐流从书案上拿起两道题目,分别递给刘峰和张翼景。 “这两道题目一道是土木工程、一道是账目核算,与两位大人各自职责相关。希望两位大人分别给本官解算一下。” 刘峰手中的题目是计算一个构造复杂建筑的工程量。其中涉及到各种形状不规则的巨大建筑构件。以刘峰计算之精,也无法准确地求出完成这些构件的土石消耗量。 张翼景手中拿的却是一家商号的两个月的账目,江逐流要求他查验出其中虚妄错弊之处。张翼景一笔一笔查看下去,其中账目往来,关系错综复杂,各种头绪相互交织,一时看得他头晕眼花。连相互关系都弄不清楚,更别说其中错弊之处了。 江逐流看着两人一模一样眉头紧锁样子心中暗自好笑,他站起来道:“两位大人先帮本官计算。两个时辰后,本官再过来讨要答案。” 江逐流丢下两人,迈步出了别衙。六天了,每日都是别衙和皇陵两处奔波,今日得了空闲,正好仔细观看一下永安县城。 永安县城因皇陵而兴。其繁华热闹自是阳不能比拟地。江逐流一边走一边感叹。古往今来天下都只有死人地钱最好赚,要不永安一偏僻县城,如何能如此兴旺发达呢? 走了两个街口。除了卖陵墓用品外就是食厮饭铺,其他店铺非常少。这单一地墓葬经济地模式确实无甚看头。江逐流意兴阑珊,却还不想返回别衙,他要给刘峰和张翼景留下足够的时间。 正犹豫间,忽然看到前面有一高大寺院,上书“圆融寺”三个大字。江逐流心道正好到寺庙内看看,消磨一下时间。 到了寺庙之中,到处都是烧香拜佛的香客,场面之盛几乎比外面街道还要热闹。也是难怪,达官贵人的陵墓都修在永安县,圆融寺占有地利之便,他们的后人自然要来这里中求神佛菩萨保佑先人在天之灵了。 江逐流信步在寺内绕了大半周,来到了圆融寺的后门,发现后门之外有一块面积巨大的荒芜地空地。江逐流走到空地中,心中纳闷,这是什么所在,到处都是疯长的野草和荆棘,四周却还砌有低矮地围墙。 又走了几步,却瞥见一个老僧人在拐角处劳作。江逐流走了过去,却见在荒草之中开出了两亩多土地,老僧人就在土地上点种什么。 “请问大师,这是什么所在?”江逐流躬身问道。 老僧人还了江逐流一礼,合掌说道:“施主,此乃我圆融寺菜园。” 江逐流吃了一惊,又问道:“既然是宝寺的菜园,为何如此荒芜啊?” 老僧人指了指脚下泛白的土壤,无奈道:“这土地之中到处都是盐碱,菜蔬很难成活,倒是荒草野枝疯长。唉,可惜了!” 又道:“既然是盐碱地,大师又在种什么呢?” 老僧人苦笑道:“老衲看这两三百亩土地荒芜在这里可惜,就试着看能不能在上面种植一些蔬菜。这一小块土地老衲都接连耕种十多年了,可惜依旧是什么菜蔬都不能成活。今年老衲再试一下,撒下一些菜籽。至于能不能成活,只有看佛祖的意思了。” 说罢之后,老僧人又弯腰开始点种菜籽,一边种一边低颂阿弥陀佛。 江逐流道了一声:“打扰大师!”然后就在这荒芜的菜园转了起来,这菜园虽然荒芜,好在僻静,无人打扰,正是江逐流消磨时光的好地方。 看够了荒草野枝,江逐流估算时间也差不多够了,他这才出了菜园,进了圆融寺,从寺庙正门走出去。 回到别衙东偏厅,刘峰和张翼景依旧在那里愁眉不展,显然,江逐流留给他们的问题两人还没有找到答案。见江逐流回来,两人俱是汗颜。心中暗道,承事郎大人给我等留下两道题目,难道是暗示我等不适合工曹和主簿地职位,要找借口把我二人免职吗? “刘工曹、张主簿,你们二人可否解出各自地题目?”江逐流到书案后坐定,开口问道。 “禀承事郎大人,属下无能,大人留下的题目又过于深奥,属下无法解开这两道题目。”张翼景和刘峰诚惶诚恐地说道。 江逐流笑了一笑,道:“你们二人在解算题目上也是很有默契啊。” 刘峰和张翼景连忙低头道:“属下不敢,属下真的是解算不出。” 江逐流招手道:“你们二人且过来,看本官为你们解算这两道题目。” 听了江逐流这话,刘峰没有什么感觉,张翼景心中却又是一惊。以张翼景事先得到地消息,承事郎大人精通算学,能计算出土木工程的土石方量,这没有什么稀奇。可是这账簿账目乃是商家专学,不懂里面关窍,即使算学再精通,看到账目也如同天书一般。张翼景本来以为,江逐流给他留下的这道查找账簿错弊的题目是从别处商家高人那里拿过来专门为了难为他的,江逐流本身并不明白其中的关窍。他没有想到,江逐流竟然说要为他来解算这道账簿题目。若是江逐流精通算学,又精通账簿,那么,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呢?一个念头从张翼景心头闪过,他不寒而栗起来。 江逐流先拿过刘峰的题目,提笔为刘峰解算起来,一边解算一边向刘峰解释其中的道理。这其中涉及很多算法刘峰闻所未闻,更别说去判断江逐流算得究竟对与不对了。不过即使刘峰不明白江逐流算法的原理,却丝毫不会去怀疑承事郎大人算法的对错。因为承事郎大人能如此流畅地把解法步骤写出来,绝不似作伪。一个胡乱解算的人,能书写和解说都如此流利吗?更何况凡是刘峰能理解的地方,江逐流解说的都无一差错呢?承事郎大人算学如此精妙,张翼景刚才告诉他说承事郎大人曾经在朝堂之上大胜番邦算学大师阿布杜也不足为奇了。 江逐流为刘峰解算完毕后,抬头问刘峰道:“刘工曹,你可曾明白?” 刘峰摇头。 江逐流把书案上书满解算过程的纸张递给刘峰道:“你且拿回去慢慢琢磨,有不明白的地方空闲时间过来,本官再为你详细解答。” 刘峰如获至宝地接过几张纸。 江逐流又扭身为张翼景解说账簿中的错弊。相比刘峰的土木工程需要涉及一些后世的数学公式不同,张翼景手中这道账簿题目不需要太复杂的算学公式,需要的只是弄清楚账目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 江逐流信口讲来,如抽丝剥茧一般把这一团乱麻为张翼景解开。张翼景听完之后,立生茅塞顿开之感,同时心中也大为汗颜。这错弊之账他以前也有意为之,但是比起眼前这错弊之账的精妙手段,他那些拙劣的手段简直等同于顽童过家家的游戏。若是能把眼下这些移花接木、乾坤挪移的手段学到手,张翼景相信以后他再在账目中动什么手脚,其他人一定查验不出——当然,除了承事郎大人。 江逐流为二人讲答过题目后,淡淡一笑,道:“刘工曹、张主簿,你们现在可明白我的意思?” 刘峰兀自糊涂,张翼景却忽然从沉醉账目的精妙中清醒过来。刚才一闪而过的念头又浮现出来,顿时,张翼景后背的冷汗涔涔而下。 第一百四十九章 意外结果 承事郎大人,属下二人明白!属下二人明白!”张翼答道。 “呵呵,明白就好,本官最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了。”江逐流道:“接下来的事情该如何去做,本官就无须赘言了。” “是!请承事郎大人放心,卑职和刘工曹一定不会让承事郎大人失望的!” 张翼景和江逐流的对话如同打哑谜一般,刘峰在旁边听得稀里糊涂的。什么就明白了,什么就是聪明人了?张主簿和承事郎大人在打什么机锋啊?不过这些话刘峰只是憋在心中,并没有问出来。和张翼景在一个衙门里共事了十几年,早已经培养出了刘峰和张翼景之间的默契。刘峰自知道在世故圆滑方面,尚欠张翼景很多,所以两个人之间有什么事情,刘峰一般选择以张翼景马首是瞻。 刘峰正在想着自家心思,江逐流却望向了他。张翼景见刘峰没有注意,连忙轻拉了一下刘峰的袍袖。刘峰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回答道:“承事郎大人,张主簿的意思就是卑职的意思。” 江逐流笑了一下,轻挥手道:“如此就好。本官这里还有些事情,你们二人先下去吧。” 张、刘二人出了东偏厅,刘峰刚要张口问话,张翼景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悄悄指了指隔壁的东正厅。 刘峰立即醒悟,司天少监邢中和就在隔壁,他立刻闭上嘴巴。 两人放轻脚步,回到西边主簿官署。刘峰把房门掩好,这才开口问道:“张大哥,你方才和承事郎大人打什么机锋?我怎么听不明白?” 张翼景叹了口气,道:“刘贤弟,你我二人的逍遥日子怕是到头了。今后承事郎大人是刀,你我兄弟是鱼肉,我们兄弟地前程究竟如何,就要看承事郎大人开心不开心了。” 刘峰更是听得一头雾水。他开口道:“张大哥。兄弟怎么越听越糊涂啊?为什么我们两兄弟以后要仰仗承事郎大人的鼻息啊?承事郎大人目下自身难保。都监雷大人不是正要找他的岔子呢?” 张翼景摇头道:“都监雷大人能不能拿到承事郎大人的把柄尚在两可之间,可是你我兄弟的把柄可是会随时被承事郎大人拿到!” “不会吧?承事郎大人不过才刚到几天,他就能拿到你我兄弟的把柄?”刘峰兀自不信。 张翼景又叹了口气,苦笑道:“我的刘贤弟,你土木工程如此精通,怎么在人事上如此糊涂?你就没有想想,方才承事郎大人为你我二人出的两道题目是什么含义?” 听了张翼景地提醒。刘峰这才低头去仔细想江逐流为什么无端端给他们出了两道题目。这两道题目一道是土木工程计算,一道是账簿账目处理,偏又是他和张翼景最为擅长地东西,但是即使是他和张翼景最擅长地东西,却最后要让承事郎大人为他们解答出来。 想到这里一点,刘峰即使在人情世故方面反应再迟钝,也能领会到江逐流今日的意思了,他顿时冷汗淋漓地说道:“张大哥。承事郎大人此举莫非是警告你我兄弟不成吗?” “正是此意!”张翼景点点头。面色凝重地说道:“大哥我担任主簿这么多年,遇到的上司要么是熟谙账簿技巧不谙土石工程,要么是精通土石工程却不通账簿技巧。又要么是账簿技巧和土石工程却都一窍不通的。这三种上司你我兄弟无论遇到哪一种,都不会害怕。可是,却没有想到,这江承事郎年纪如此之轻,竟然同时精通土木工程和账簿查核两门技巧,而且每一门技巧功力之深都在你我兄弟之上。刘贤弟,你想想看,我们两兄弟遇到承事郎大人,还不是我们兄弟为鱼肉,承事郎大人为刀俎吗?” 刘峰和张翼景在山陵使司衙门担任工曹和主簿,虽然是官职卑小,但是却是油水丰厚。刘峰和张翼景一个负责皇陵修造的工程技术、一个负责皇陵修造中的钱物支取,两个人相互勾结起来,正好可以欺上瞒下,上下其手,大发横财。 山陵使司衙门因为是负责皇陵修造,所以别的衙门诸如工部、户部一般不敢核查山陵使司衙门地消耗,因为这是件出力不讨好的事情。若是没查出什么贪渎情况,肯定有政敌趁机在皇上面前吹风,某某某大人对皇家心怀愤懑,竟然无端干扰皇陵修造进度,其心可诛;若是查出贪渎情况, 不会好到哪里去。还是有政敌会说,某某某大人想失心疯了,竟然把主意打到先帝的陵墓修造上了。山陵使司衙门无非想让先帝葬得风光一些,他竟然跳出来说什么贪渎,实实是品性卑劣。 除了户部和工部之外,能对山陵使司衙门进行核查的只有山陵使司衙门自家查自家了。可是这些对刘峰和张翼景来说也不是什么问题,若是上司有眼色,体谅下边兄弟们的难处,张翼景和刘峰自然会奉送上一些辛苦费上去。若是上司不识抬举,张翼景和刘峰两人就任上司放开了查。以他们兄弟二人的能力和默契,上司还能查出什么东西不成?至于什么辛苦费,休想!这种不识抬举的上司,一个大子儿也甭想捞到。 可是现在这种情况被逆转过来,江承事郎罕见的精通土木工程和账簿核查,一旦这两项技巧集于一人之身,刘峰和张翼景默契再老道,也无济于事,假地毕竟是假地,永远做不了真!既然他们做了假,以承事郎大人的高明技巧,不出几日,就能抓到端倪。 如果承事郎大人抓到他们的把柄,往上报起来,和别地衙门过来核查往上参报又是不同。同是为皇家修造陵墓,自家人举报自家人谁能说出什么?恐怕江承事郎还会落下个公正无私、不袒护属下的美名呢。而刘峰和张翼景可就惨了,在外人看来,他们两兄弟一定是被猪油蒙了心,竟然连给先帝修缮皇陵的钱物也敢贪渎,这大逆不道的大罪不诛灭九族,已经是非常法外开恩了! 关于这一点关节,张翼景方才在东偏厅就想到了,而刘峰却是回来后,经过张翼景的点醒,这才想个一清二楚。 刘峰擦了下额头上的冷汗,对张翼景说道:“张大哥,我总算明白了。承事郎大人方才问我们兄弟在山陵使司衙门一起共事多少年,是不是有什么默契,也是在暗自敲打敲打我兄弟。张大哥,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张翼景此时已经平静了很多,他甚至可以笑了出来了,虽然刘峰总感觉张翼景这时候小的色厉内荏。 “呵呵,刘贤弟,也不要草木皆兵。承事郎大人应该无意追究我们以前的事情,要不他也不会专门提点我们兄弟。”张翼景强笑道:“眼下我们兄弟要做的就是老老实实地为承事郎大人做事,千万不能象前几日那般糊弄于他。否则,被他察觉出来,怕我们兄弟不会好过。” “那,都监大人那里我们该如何交代呢?”刘峰皱眉问道。 “咳!非常好办啊!”张翼景不假思索地说道:“糊弄啊!我们兄弟只要把前几日糊弄承事郎大人的功夫转用到都监大人身上就是了!都监大人最多只掌握着我们兄弟的升迁,但是承事郎大人却掌握着我们兄弟的生死啊!” 刘峰呆了半日,也点头道:“看来只有如此了!你我兄弟这样等于就和承事郎大人绑在一条船上了,若是承事郎大人有什么事情,他一定会拖我们兄弟下水的。所以,我们只有认认真真为承事郎大人效命,马虎不得了啊!” ******************************************************** 江逐流和刘峰、张翼景两人谈过话之后,两人表面上敷衍,实际上认真听从江逐流的吩咐,如此一来,江逐流的肩上的担子就轻松多了。 又过了两日,李金宝从巩县赶来永安县。让江逐流没有想到的是,李竟然跟随李金宝一同过来了。 李金宝对江逐流解释道:“恩公大人,犬子也在永安县,家里就剩下老李和小女两人。现在老李要跟随恩公来永安县效力,把小女一个人丢在巩县李家庄,老李却不怎么放心。万一有老太监起了什么歹心,小女一个人在家又能找谁求助呢?恩公既然收留了老李,也请恩公大发慈悲,把小女也收留了吧。小女心灵手巧,为恩公缝补衣物、烧菜做饭还是可以的。” 这种结果江逐流却是万万没有想到的,虽然说李雯雯声音酷似杜鹃,但是杜鹃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自从遇到冬儿之后,江逐流心中是再也装不下任何人了。 第一百五十章 大祸(一) 来江逐流计划让李金宝做为随从,陪同他一起住在别在李雯跟了过来,江逐流只好改变计划,在别衙之外为李金宝父女租赁了一座小院。 李金宝听了江逐流的安排,显得有些意外。在他想来,这十年和江逐流之间是主仆名分,既然如此,江逐流应该让他们父女跟随他一起居住才是。现在,让他们父女居住在外面,成什么体统?哪里有仆人不住在主人跟前伺候主人的道理? 李雯雯对江逐流的安排也显得有点说不出的失落,这样的结果,和她的期盼完全不一样。难道说,是江恩公有意避开她不成?她也只是仰慕江恩公的风采,并无别的意思啊。 第二日,李金宝换上长随的装束,跟着江逐流来到永定陵,开始为江逐流核查皇陵石料石方。 首先核查的是永定陵的地上部分。李金宝一边查看,一边为江逐流讲解。从石像的材质用料、雕工技巧、造型风格讲到铺设神道要用什么石材、砌垒宫城要用什么石材,石块之间胶结要用什么工艺、什么胶结材料。 江逐流听着李金宝的讲解,感觉真是获益匪浅,也感叹中国古人的神奇智慧。就拿垒砌石墙来说,按照李金宝的说法,就要根据用途的不同,分别用不同的胶结材料。什么“石灰加糯米”,什么“石灰参桐油”,什么“石灰灌血料”,什么“石灰混白”。以及“石灰拌糯米加明”等等,这些匪夷所思的胶结材料江逐流非但以前从没有听说过,更别说知道这些不同地胶结材料的性质和用途了。 说话间李金宝和江逐流来到永定陵的陵丘,这是永定陵地上的主体建筑,全部是用两丈见方的红色花岗岩建筑而成。 李金宝指着巨大的花岗岩之间的接缝说道:“大人,你且来看这花岗岩石块之间的接缝。” 江逐流走上前去,发现花岗岩之间地接缝颜色也是暗红色地,和花岗岩本色地石色一模一样。若不是稍微凹进去一些。江逐流几乎看不出这些竟然是接缝。 李金宝用手抚摸着暗红色的接缝说道:“大人。这接缝乃是用糯米和牛血拌三合土砌接而成,凝固后和不但花岗岩本身一样坚固,而且还凭空多出了花岗岩不曾有的韧性。即使是铁镐铁钎也不能入之分毫!” 江逐流暗自咂舌:糯米和牛血混合起来,竟然会起到如此神奇的效果?即使是现代的普通水泥,也抗不住铁钎铁镐的夯锤吧? “老李,那三合土又是什么东西?怎么制造而成?”江逐流在现代也曾听过“三合土”这个名词,模糊中知道是一种建筑材料。但是怎么制造,却是弄不明白。 “大人,这三合土乃是用石灰一份、加河砂二份、黄土二份,用糯米汁和羊桃藤汁搅拌均匀,即为三合土。” 江逐流又咂了咂舌头,且不说这方法的繁缛复杂,就单单是造价消耗,就远非一般人家能承受起地。所以纵然是再坚固。也没有办法象后世的水泥那样普及。如果在这个年代。把水泥制造出来,岂不是物美价廉地上佳建筑材料? 永定陵规模非常庞大,仅仅是地上部分。江逐流带领李金宝核查了五天,还没有全部核查完毕。好在这五天之内,也没有发现什么问题。说明工曹刘峰和主簿张翼景虽然有贪渎之嫌,但是在工程上还是尽心尽力,没有什么差池。 眼看就要到正月底了,按照计划,工曹刘峰要到偃师县粟子山皇陵采石场去督察石料的开采,时间大约有半月之久。在临行之前,刘峰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停当,除了留下两个得力的副手襄助江逐流外,刘峰还给江逐流留下一份具体的工匠安排名单和每日工程进度计划。有了这份东西,江逐流只要按图索骥,即使刘峰没有留下助手,江逐流每日里按着计划进行核查就可以控制皇陵上的工程进度。 刘峰走后,江逐流领着李金宝又花了两天时间终于把永定陵地上部分全部看一遍。第三天,江逐流带着李金宝进去了永定陵的地下部分。 通过曲曲折折地甬道,大约走了小半个时辰,江逐流和李金宝才来到下宫。下宫里有数百个工匠在劳作,见江逐流进来,一个都料匠立刻迎了过来。 “小地王全参见承事郎大人。” 都料匠是工匠的头目,大约相当于后世建筑工程师,属于山陵使司别衙中最低一级的小吏。王全就是这么一个角色,领导着下宫里数百个工匠。 江逐流隐约记得在别衙内见过王全,但是对王全地姓名和职位却没有什么印象。今日听王全一说,才知道他是下宫里的工匠头目。 “王都料,辛苦了!”江逐流微笑着点了点头,“本官今日下来只是随便看看,你继续忙你的事情去吧。” 王全迟疑了一下,觉得把承事郎大人单独撇下不好。江逐流却又挥了挥手道:“你且忙去。有什么事情,本官会招呼你的。” 王全这才期期艾艾地去指挥工匠们继续劳作,眼神却不住地留意江逐流这边,以待承事郎大人的随时召唤。 江逐流带着李金宝来到一个拐角处,几个工匠正在一个年轻人的指挥下往室壁上方拱弮一块巨石。 江逐流停了下来,问道:“老李,这是什么工艺?怎么这么大一块巨石能凭空贴在室壁的顶上而不会掉下来?” “大人,这种技术在我们石匠称之为……” 李金宝正在解答,那指挥几位工匠的年轻人听到李金宝地声音,立刻转过身来道:“爹爹!” 李金宝一看。也大喜过望:“成刚,原来你在这里啊!” 这个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李金宝的儿子李成刚。李金宝虽然知 就在永定陵的数千工匠之中,但是江逐流不发话,他提出去找儿子。所以虽然他来永定陵已经有近十天了,但是还是第一次碰到儿子。 李成刚见到父亲身旁站立一名官员,弄不明白怎么回事,就眼带疑惑地望着父亲。父子连心。李金宝如何不知道李成刚怎么想的。他连忙为李成刚介绍道:“成刚。这位乃是山陵使承事郎江逐流江大人,也是我们李家的大恩人。来,还不快快见过江大人?” “小人李成刚见过承事郎大人!”李成刚立刻躬身施礼。 江逐流呵呵一笑,把李成刚扶起来,然后对李金宝道:“老李,你的儿子果然是年轻有为啊。将来必然大有出息。” 李金宝连忙道:“多谢大人夸奖,以后犬子还要多多托付大人照拂。” 江逐流又是一笑。 李成刚往李金宝这里靠了一步。低声问道:“爹爹,方才你说承事郎大人是我们家的大恩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金宝叹了一口气,往左右看了一看,觉得这里说话不太方便。 江逐流看在眼里,又开口道:“老李,难得你们父子相见,我就给你们一刻钟。你们找一个僻静的地方话一下家常吧。” 李金宝和李成刚立刻千恩万谢。然后李成刚领着李金宝,到一个僻静地角落中说话去了。 江逐流背着双手,慢慢地在下宫里踱步。如果不是亲眼见到。他实在不能相信,如此宏伟壮观地建筑竟然是修建在地下。而且这宏伟高大地下宫还仅仅是永定陵庞大的地下工程的一小部分,如果再加上宫城、地宫和上宫,这该是何等浩大的工程啊?以当时的生产力水平,修建如此浩大无边的地下工程,耗费的物力和人力是可想而知了。也怪不得宋真宗已经死去了七年了,这永定陵还没有最后完工。 江逐流正在感慨万千之际,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匆匆地脚步声,扭头一看,却是李金宝。只见他一脸惶急之色,低声对江逐流道:“大人,请速速跟小人回去。小人有重大事情禀报。” 江逐流心中纳闷,低声问道:“什么事情?” 李金宝看了看周围,却没有说话。江逐流就知道李金宝不方便说,于是他又低声道:“老李,不如我们在下宫中找一僻静之地说话?” 李金宝没有说话,却轻轻摇了摇头。江逐流心中猛然一惊,看来李金宝一定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事要说,所以才觉得在下宫中不安全。 “好吧,老李,我们这就上去。” 江逐流招手把王全喊过来,叮嘱他几句,然后挥手告别,和李金宝沿着长长的甬道回到了地面。 到地面之上后,江逐流领着李金宝来到一个非常空阔的地方,四周情况一览无余,两百米之内,绝对没有其他人。江逐流这才对李金宝说道:“老李,有什么事情,你尽可放心地说吧!” 李金宝擦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低声对江逐流说道:“大人,大事不好了。先皇的下宫修建在水脉之上了。” “什么?”江逐流听了心中大惊,“老李,你的意思是说,下宫下面有水吗?” 李金宝点了点头,道:“大人,方才老李在下宫内俺听犬子说,这下宫还要往下掘地三丈。犬子告诉俺,以他的经验判断,这下宫如果再往下挖掘三丈,必见乱泉。” 江逐流有点不敢置信,他皱眉道:“老李,你地看法呢?本官觉得这种事情不太可能发生吧?这皇陵修造地图纸乃我大宋几位土木大师勘察设计而成,怎么会把先皇的下宫修建在水脉之上呢?” 李金宝诚惶诚恐地说道:“大人,老李也怕犬子乱说,特意详细询问了一下他的判断地根据,听了犬子所言,如果他所说的迹象属实的话,老李基本上敢断言,这下宫之下必有乱泉。” 江逐流心中还是犹疑,道:“老李,难道说合我大宋几位土木大师之力,还比不上你们父子吗?” 李金宝噗通一声给江逐流跪了下去,颤声道:“承事郎大人,老李可是真心为大人好。我朝的几位土木大师,老李和小犬自然是不敢妄自攀比。但是说道巩县、永安县两地的石脉、水脉,老李却敢夸口,他们绝对没有老李和小犬李成刚熟悉。老李和犬子整日在巩县、永安县两地开山挖石修筑陵墓,对这里的水脉走势成因了如指掌。那下宫之下的水脉是典型的潜龙之脉。从地表之上很少能看出端倪,只有挖掘到一定深度后,才能发现到一点异常,这时候再结合地表的情况,方能有一个比较准确的判断。” 江逐流弯腰把李金宝搀扶起来,柔声说道:“老李,快快起来,本官只是有些疑惑,并无责怪你们父子的意思。” 李金宝看着江逐流继续说道:“承事郎大人,你且听老李说完,小犬也是前几日刚刚发现水脉的迹象,但是却又吃不大准。这种事情他一个小小的工匠,如何敢向上报告?如果经过核实发现确实有水脉尚还罢了,如果经过核实没有水脉,那么小犬犯下的可是死罪。所以小犬内心彷徨再三,决定把他的这个发现埋藏在心中。将来即使挖出乱泉来,罪责也是那些官吏承担,追求不到他们这些按照图纸施工的工匠身上。” 江逐流插言道:“那令郎为什么又说了出来呢?” 李金宝道:“方才老李把江大人对李家的恩情告诉了犬子,犬子大为感动,又知道江大人乃山陵使司别衙的主官,担心将来在下宫挖出水脉被连累了,所以才拼着承担罪责,让老李转告大人!”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大祸(二) 李金宝说出原委,江逐流心中也颇为感动。 虽然江逐流救李金宝、李雯雯在前,李成刚回报在后,可是他救李金宝、李雯雯只是举手之劳。至于得罪山陵都监雷允恭,只是捎带上而已。因为江逐流早晚都要和雷允恭起冲突,现在只是因为李金宝、李雯的事情,把这个冲突提前了一些而已。 可是李成刚回报江逐流的又是不同。这修缮皇陵事关皇家龙脉,稍有不慎就会惹下杀头之祸,甚至还可能株连九族。身为一个小小的工匠,李成刚完全可以置身事外,但是他却选择向江逐流说出真相。 江逐流上大学时,老师曾经提出一个话题让大家讨论:“一个亿万富翁捐出一万块和一个饥肠辘辘的乞丐分给另外一个快要饿死的乞丐一半馒头,究竟谁更值得尊敬?” 关于这个话题,自然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可是在江逐流心目中,答案确实不言而喻的。亿万富翁只是付出了他全部财产的极小一部分,可是乞丐却大方地拿出了他全部财产地一半。 江逐流觉得,他和李成刚之间的关系就类似于上面的百万富翁和乞丐之间的关系。他只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顺手帮住了李金宝一下,可是李成刚就把全家、甚至全族人的身家性命押了上去,来回报江逐流。 李金宝见江逐流久久不语,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他惶声道:“江大人。老李和犬子都是粗人,不懂规矩,若是哪里犯了忌讳,大人千万不要生气啊!” 江逐流是一时心有感触,有些忘形,此时听李金宝如此说,连忙笑道:“老李,你想到什么地方去了?你们父子俩如此对待江舟。江舟感激还来不及。又如何会生气呢?” 李金宝见江逐流没有生气。这才放下心来。 江逐流沉吟了一下,又道:“老李,斯事干系重大,没有核实之前,本官实在不好采取什么措施。这样,待会儿本官就写一道手令给你,你拿着去找下宫的都料匠王全。就说本官要把成刚抽出来,和你一起核查石料工艺。然后你和成刚一起,以核查为名,悄悄地给本官再勘察一下水脉走向,务必要弄清楚,这下宫之下,是不是真地有水脉存在。” 李金宝连忙从背囊中拿出文房四宝,研好笔墨。 “大人请写手令。老李这就去办。” 江逐流提笔写好手令。盖上承事郎之官印,递给李金宝,口中问道:“老李。这水脉多长时间能勘察清楚?” 李金宝道:“短则七天,长则半个月。” 江逐流摇了摇头道:“本官只给你三天时间,你要速速去办!” 李金宝愣了一下,咬了咬牙道:“大人请放心,老李即使豁出老命不吃不睡,也要在三天之内给大人一个结果。” ******************************************************************** 江逐流回到别衙,坐在东偏厅之内,心中急速盘算起来。这意外情况来得太快了,以至于有江逐流有点措手不及。 下宫之下有水?这究竟该怎么办?这猛然传来的消息让江逐流有点手足无措。是上报朝廷?还是把这个消息按压下来?江逐流心中拿不定主意。 按照官场惯常的报喜不报忧的规矩,江逐流应该把这个消息按压下去。只是这皇陵之事不同于寻常,假如江逐流把这件事情按压下去,假如皇陵之中真的有泉水涌现,江逐流该如何解释?这种情况一旦发生,可非比寻常,即使小皇帝赵祯有心袒护,刘太后又如何可能袒护?即使刘太后肯大发慈悲袒护于他,这史官只要轻轻记载一笔某年某月某日,皇陵之中有乱泉涌出,刘太后又如何敢袒护? 若是江逐流照不按照惯常惯例,依实情向上禀告,这李金宝父子又没有百分之百把握确定永定陵下宫之下有水脉存在,假如往下挖掘没有见到水脉,江逐流又该如何解释呢?若是因为一个莫须有的水脉,江逐流就擅自停止了皇陵工程的正常进度,刘太后责问起来,江逐流又如何解释?若是皇陵之下真的又水脉还好,若是没有水脉,就单单是耽误皇陵工期之一事,就同样是大逆不道地重罪啊! 江逐流思前想后,没有什么稳妥地办法,最后只能决定,等李金宝和李成刚地最后勘察结果再说。 接连两天,李金宝都没有和江逐流照面。第三天晚上,江逐流特意在卧房内等了很久,见李金宝没有回来,心道今日一定水脉之事一定没有什么结果。他正准备脱衣睡觉,忽然听到院门外有敲门的声音。 江逐流披上衣物,掌着灯来到前院,打开院门,只见李金宝站在外面。 李金宝深情憔悴,如同几个月没有睡觉一般。见江逐流开门,李金宝晦暗的面色上稍微有些安慰之色。 “承事郎大人,老李幸不辱命,在三日之期完成承事郎大人的吩咐。”李金宝躬身说道。 “老李,进来再说!”江逐流心头一紧,打开院门,让李金宝进来。 到了正厅,李金宝来不及等待江逐流坐下,就急切地说道:“承事郎大人,经过小人和犬子三天三夜的勘察,小人有八成的把握断定,永定陵下宫之下三丈之内,必有乱泉。” 江逐流心头一沉,却也并不慌乱。过了片刻,他开口说道:“老李,换而言之,也就是说,永定陵下宫之下三丈之内,亦有两成的把握,没有乱泉之脉。” 李金宝点头道:“承事郎大人,确实是如此。三丈之内有泉水涌现地机会有八成之多。另外两成还有两成的机会,就是下宫之下一如往常,没有泉水!” 第一百五十二章 造一口黑锅 江逐流立刻拿过刘峰交给他的永定陵施工详图翻到下宫建造部分查了一下标高按照图纸下宫还要在目前的位置上再往下挖掘二丈八尺。 也就是说如果按照图纸施工将会有八成把握挖通水脉。江逐流一时心乱如麻。 他对李金宝说道:“老李你且出去待本官好好想上一想再与你做计较。”李金宝道:“大人那老李先出去了啊。”李金宝转身刚走了两步江逐流又招手把他喊了回来。 低声吩咐道:“老李斯事干系重大你和成刚切记不要向任何人提起以免招致不测之祸。”李金宝忙道:“大人放心老李不是那种不知道轻重的人犬子成刚的嘴巴比老李还严实除了大人绝对没有人会知道这个消息。”李金宝出去之后江逐流心中急盘算这件意外情况究竟该如何处理。 江逐流目前有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就是立刻命令下宫的工匠停工。他向皇上和太后禀告李金宝父子的现。 这个选择的好处就是假如到时候经多个土木大师探明下宫之下真的有水脉那么江逐流和李金宝父子就是立了大功。 可是对第一个选择来说江逐流同样存在着巨大的风险。李金宝父子并未百分之百把握断定下宫之下一定有乱泉他们只有百分之八十地把握。 若是将来朝廷派遣下来的土木大师经过勘察正好应证了剩下的两成概率下宫之下没有泉水那么江逐流和李金宝父子就等于犯下了大逆不道的罪过。 李金宝父子以一工匠之卑微之躯口吐妄言干扰皇陵修建以大宋律例这最轻的判罚就是斩立决如果太后心情不好甚至会株连李金宝的九族。 而江逐流身为朝廷命官。误信两工匠的妖言惑众影响皇陵修缮进度。依照大宋律例这轻者可罢官重则要充军流放江逐流的仕途也就可以画上一个休止符了。 这还没有算上山陵都监雷允恭的力量。雷允恭本来就对江逐流和李金宝父女怀恨在心遇到这样的机会岂能不落井下石? 如此一来江逐流和李金宝父子的下场只会愈加悲惨。虽然说生这样的可能只点了五分之一的概率可是一旦这五分之一地概率生了对江逐流和李金宝父子的打击可以百分之百。 李金宝父子出于报恩的心思把这个情况告诉了江逐流江逐流岂能把李金宝父子置于险恶的万劫不复之地? 江逐流第二个选择就是假装不知道这件事情依旧按照原来的施工详图继续往下挖这样如果没有挖出水大家都平安无事可是一旦下宫之下涌出泉水江逐流可就脱不了干系了。 虽然说永定陵的修建是早已设计好了江逐流职责就是监督手下官员工匠是否按图施工可是一旦永定陵下面冒出泉水来那些当初设计永定陵施工方案地土木大师固然要承担责任。 但是江逐流作为山陵使司衙门实际负责的最高官员又身在永定陵施工现场他岂能逃脱罪责? 若是雷允恭再在一旁煽风点火把罪责往江逐流身上多推一两分江逐流的仕途又恐怕到此终结了。 按照李金宝父子的估算。如果继续照图施工生这种情况的概率有八成之高。 江逐流心怀大志可不打算把实现人生目标的希望都维系在那剩余的百分之二十的概率上。 当然这第二个选择也并不是全无好处因为无论结果如何最起码李金宝父子不会被牵扯进来。 可是皮之不存毛将附焉?离开了江逐流的庇护李雯雯最终逃过雷允恭的魔爪吗? 江逐流思来想去苦无主意。难道说他只有这样坐以待毙等待着穷途末路的机会? 或者就把命运交给上天去赌百分之八十或者百分之二十的机会吗?江逐流越想越烦躁连房间内的空气在他看来都一种死气沉沉的味道。 他站起身来。打算到外边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看看能不能给他一些什么灵感。 当江逐流刚走到门口却听到外边有一阵极其轻微而又急促的脚步声。江逐流打开房门抢步出来却瞥见一个身影闪进隔壁的东正厅。 东正厅的房门旋即从里面关上。江逐流看了看周围没有一个人那么刚才那阵急促而又轻微的脚步声除了这个神秘的身影还会有谁? 这个神秘的身影是谁啊?正是司天监少监邢中和东正厅是山陵都监雷允恭地官署雷允恭把它借用给邢中和让邢中和替他在别衙监视江逐流。 以图抓到江逐流的把柄这几天邢中和敏锐地现江逐流情绪有些异常就开始加倍留心江逐流的举动方才他看四周无人。 就悄悄地趴在东偏厅的窗户上偷窥江逐流不曾想江逐流忽然间站起来往屋外走他就连忙闪身跑回了隔壁的东正厅。 江逐流看到邢中和的身影。心中蓦然一动顿时有个奇妙地想法。这永定陵下宫中有水。 对他来说是大祸临头。可是如果他能巧妙布局。让邢中和与雷允恭替他背这个黑锅不是就可以化险为夷了吗? 这邢中和虽然是司天监少监却与太监雷允恭狼狈为奸祸害百姓。如果让他们俩来背这个黑锅那岂不是再合适不过了? 想到这里江逐流假装没有现邢中和对他的窥视迈步走出了别衙。和刚才相比起来江逐流心情远没有那么沉重有了嫁祸雷允恭、邢中和这个大方向江逐流现在需要考虑的就是怎么嫁祸的具体细节至于下宫之下有几成概率有水挖出了泉水或者耽误了工期的罪责如何已经不是江逐流所要考虑的问题了。 江逐流信步走在永安县的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胡乱逛着脑海中却在急转动该究竟如何引邢中和与雷允恭入蛊。 永安县街道两旁的商铺都是靠死人财为生所卖器物要么是墓葬用品要么是修建陵墓地工具要么是堪舆风水地用具。 江逐流心中正在盘算。目光忽然被一个奇怪的器具给吸引了。这件器具摆放在一家堪舆风水用具的商铺的正中间一个朱红色地方形底座。 上面镶嵌着一个黑色的圆形罗盘。在罗盘之上分别用四种颜色标明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四方位在四方位之间更是划分成二十四份把整个罗盘平均分为二十四份。 在朱红色地底座两边分别立着两根两尺高的朱红色木柱两根木柱的顶端由一八寸长的朱红色横梁相连。 在横梁的正中间有一细线长约一尺九寸。在细线的末端悬有一细针针分黑红两色细线系在针的正中。 这个罗盘其实就是北宋的缕悬法指南针在当时已经属于最先进的指南针。 江逐流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个问题所以不知道北宋的指南针竟然是这个样子他见了不由得感到好奇。 “店家请了!”江逐流客气地对店铺里的掌柜拱了拱手道:“贵店里的司南为何是这般模样?”掌柜的虽然不认识江逐流但是见他一身官服知道轻慢不得立刻躬身答道:“回官爷这司南模样虽然怪异一点却是时下最新型地堪舆用具。敝号也是花了大价钱才从东京汴梁司天监中仿造出来。今天刚刚摆放出来就让官爷你看到了。”江逐流又是一惊这种指南针竟然是最新颖的司南了? 还是从司天监中仿造过来的。难道说掌管天下天文历法的大宋司天监竟然也是用这等指南针勘测天象地理不成? “店家贵号还有其他司南吗?可以让本官看一下吗?”江逐流好奇心大起。 掌柜的立刻让小二又拿出几种司南罗盘来真是一种比一种原始。什么水浮法司南勺柄司南等等都是江逐流以前在博物馆才能看到的老古董。 谢过店家后江逐流心中忽然间有了个主意。既然司天监都是用这缕悬法罗盘来堪舆风水的那么他能不能在这上面打一下主意用这个来引邢中和进入圈套呢? 想到这里江逐流就快步回到山陵使司别衙翻出张震留给他天文术数手卷仔细研读风水堪舆之法。 张震地风水堪舆之法乃是陈抟老祖留下来地上面包罗万象几乎罗列了当时所有地风水堪舆理论。 江逐流翻看着手卷。对龙脉、龙穴、旺穴等等堪舆判断之据细细琢磨。 耗费了两个多时辰后江逐流终于把手卷中涉及到这些术数的部分看完了他心中也有了一个完美的主意 第一百五十三章 诱饵 了主意之后,江逐流就悄悄地带着李金宝来到永定陵流在下宫里找了几个方位,嘱咐李金宝记下。然后又带着李金宝出了下宫,回到地面上。 来到一个空旷无人之处,江逐流才停下脚步,低声问李金宝道:“老李,方才本官说的几处位置,你可曾记住?” “回大人,老李已经牢牢记在心间。” “很好。老李,那几处位置你千万不要弄错,不然要出大麻烦的。” 江逐流叮嘱了一句,又道:“老李,你开采石材有几十年了吧?应该知道周围哪座山中有磁铁矿吧?” 李金宝一愣,躬身道:“大人,磁铁矿是什么物件?老李还是第一次听说呢。” 磁铁矿,在宋代被成为磁石、玄石、磁君,江逐流说磁铁矿,李金宝自然是不知了。 江逐流明白自己的失误,歉然一笑,对李金宝说道:“就是磁石、吸铁石,司南上常用的东西。” 李金宝这下听明白了,他接口道:“大人说的是磁石啊。距离永安不远的偃师水泉村的山中就有出产,不知道大人要找它作甚?” “呵呵,老李,本官找它自有用处。你不要知道的太多,对你反而不好。” 李金宝连忙躬身道:“是,大人,老李明白。” 江逐流颔首,又问道:“老李,这水泉村产的磁石外表与粟子山产地花岗岩有明显区别吗?” 李金宝道:“大人,若说是外表区别。倒是有的,可是区别也不甚大。花岗岩和磁石都是暗红色的,磁石略略偏黑,若是不仔细看,是分辨不出来的。” 江逐流心头一喜,道:“如此甚好。老李,你悄悄地道偃师水泉村按照下宫所用花岗岩的规制采几块磁石回来。然后以督察下宫砌石工程为名,按照本官方才与你指的几个方位。把这些磁石调换上去。这事情本官给你五天时间。可能办妥?” 李金宝心中盘算一下。道:“大人,五天时间足够了。” 江逐流满意道:“好,老李,你小心前去办理,勿要走漏风声。” 李金宝领命离开后,江逐流又到永安街上卖堪舆风水的用具的商铺中,买了罗盘和磁针。然后回到家中打算改装成后世常用地那种罗盘。江逐流本来以为这是一件非常简单地事情,不料却整整忙活了一下午,好在最后还是装配出了他满意地罗盘。这个罗盘是江逐流用来引邢中和上钩的工具,自然要制作的精细一点。 第四天头上,李金宝从偃师回来,采到了所需要的磁石。到了晚上,李金宝拿着江逐流的手令,以几处砌石不够牢固为名。和李成刚一起领着几个工匠。把磁石按照江逐流所指的方位换了上去,然后回来向江逐流交令。 江逐流听后大喜,嘱咐李金宝这些时日尽可多在家休息。 翌日。江逐流瞧准了邢中和在外面,就拿着五珠算盘和新式罗盘匆匆出去,故意让邢中和看到算盘和罗盘。 果然,邢中和看到江逐流手中奇怪的罗盘和算盘样式,主动开口招呼道:“江老弟,你这是到什么地方去?” 江逐流虽然鄙薄邢中和地为人,但是两个人见面还总是客客气气的。若是动不动就扯破脸皮,这官场和小孩子过家家又什么分别? “啊,原来是少监大人啊!”江逐流连忙拱手道:“下官要到皇陵之上去督察工匠,不知道少监大人有没有兴趣一同前往啊?” 邢中和摇头道:“江老弟,本少监就不必去了吧?我只是好奇,江老弟手中拿的是什么器物?” 江逐流举着算盘和罗盘说道:“少监大人,下官手中这两件物品一件是算天器,一件是旱罗盘。” “算天器?旱罗盘?”邢中和惊异道:“本少监都是第一次听说,不知道老弟可否借给本少监观摩一下?” 江逐流笑道:“少监大人有命,下官安敢不从?少监大人自管观看便是。” 邢中和先拿过五珠算盘,只觉得此物小巧玲珑,精致异常。他在手中拨弄几下算珠,觉得算珠异常灵动,和平日的那些笨重的七珠算盘不同。 “江老弟,这算天器有和用途?为何形制似寻常的算盘,却只有五颗算珠?” 江逐流笑道:“少监大人,说起来,这算天器和少监大人还很有关系呢。它用来计算天文术数,速度和效率远远胜过寻常的算盘。此 仙女在梦中传授给江舟,名之曰算天器也。” 邢中和兴趣大增,他连声道:“江老弟,果然如此么?” 江逐流道:“少监大人不信,我们尽可试得。” 邢中和顿时拉着江逐流进了东正厅,选了一道黄道赤道交角之题目,让江逐流和他同时展开演算,邢中和这里没有算盘,他就以算筹代替算盘。 江逐流看了一眼题目,拇指、中指和食指疾张,无名指,小指收缩蜷于掌心,三指疾动,片刻之功,就得出某年某日黄道赤道交角之几许。 江逐流停下,站在邢中和身后看他用算筹演算。终于,在江逐流计算出答案小半个时辰后,邢中和也算出了答案。和江逐流先写下的答案两相对照,正是分毫不差。 邢中和大摇其头,感觉太不可思议了,一把五个算珠地小算盘,竟然在计算速度上比他地算筹快上半个时辰,太惊人了吧? “江老弟,你能不能再演算一次,让本少监在一旁观瞧?” 江逐流道:“有何不可?少监大人请看好!”他拿起算盘,手指疾动,如弹琵琶一般拨打着算珠,迅速地为邢中和重新演算了一边。 邢中和皱着眉头看了一遍,闭目低头沉思,他忽然张开双目朗声笑道:“江老弟,你真回糊弄人。什么算天器,不过就是另外一种拨打算盘的方法而已。” 他从江逐流手中拿过五珠算盘,信手拨打了几个算式,虽然指法笨拙,但是其中的关窍显然已经掌握,欠缺地只是熟练而已。 江逐流心中不由得大感佩服,这邢中和能做到司天监少监果然是有些真才实学,这五珠算盘他只看了一遍,就掌握了里面的奥妙,其天资之聪颖,怕不在自己之下。可惜这种人却跟雷允恭厮混在一起,走上了邪路。这天资聪颖之辈,一旦做起恶来,可不知道要超过平常人多少倍啊。 江逐流这边感慨,那边邢中和已经把五珠算盘还给了他,口中说道:“江老弟,不过你这种算法确实要简便有效很多,闲暇时间,我一定要好好琢磨一下,有什么不明白的,再向老弟请教,到时候老弟可不要推脱啊。” 江逐流连忙道:“少监大人放心,下官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邢中和又拿过江逐流手中的罗盘,放在公案上仔细端详。邢中和所见的罗盘制式多种多样,其中最先进的有两种,一种是水罗盘,一种是悬罗盘。 水罗盘和江逐流手中拿的罗盘几乎一样,只是在罗盘的正中央,有一圆形小池,称之为天池,里面注上水之后,再用一磁针穿过灯心草,放在天池中的水面上。然后磁针就可以指明方向。 水罗盘的缺点就是水面容易波动影响磁针的指向,所以水罗盘一定要放在一个平稳的平面上,这样才能顺利发挥指向作用。所以如果在移动中堪舆风水,水罗盘的使用效率就大大降低。 悬罗盘就是江逐流在堪舆风水的店铺中看到的那种罗盘,是司天监发明的一种新式罗盘。这种罗盘虽然在移动中可以使用,但是容易受风的影响,所以必须在无风的情况下开始使用。 现在江逐流手中所拿的旱罗盘中心天池部位没有注水,却代之以小小的支柱,支柱之上悬立一个磁针,磁针和支柱只有一个接触点,灵动方便、旋转自如。 邢中和一时间有大为惊叹江逐流的旱罗盘设计之精巧,有了这种设计,无论在移动中还是在有风的天气里,都可以随意堪舆风水,寻找阳气之地。 邢中和本来对自己的聪明才智很有自信,可是看了江逐流手中拿的两样器具,他不由得大为泄气。他的才智和江逐流比起来,岂不是萤火之于皓月焉? 江逐流见邢中和一直在把玩旱罗盘,却不言语,就开言道:“少监大人,若你没有其他事情,下官想先到皇陵去看看。” 邢中和奇道:“江老弟,你来别衙这么久,为何今日才想起到永定陵堪舆风水?” “少监大人,下官只是一时兴起而已,没有其他用意。”江逐流拿过旱罗盘和五珠算盘匆匆而去。 见江逐流一副吞吞吐吐,语焉不详的样子,邢中和好奇心大增,他心中道,看来我也该道皇陵处去勘察一下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龙穴之穴 定陵位于河、洛之间,南临巍巍嵩岳,北有黄河天险西向东穿过,南北东西皆连绵二十余里。此处“头枕黄河,足蹬嵩岳”,自大宋开国以来,历为天子寿寝之地,依着当时“五音姓利”阴阳堪舆之术,将姓氏归于宫、商、角、徵、羽五音,大宋国姓赵属“角”音,利于丙王方位,以东南地弯、西北地重之地形最为有利,而此处的山水风脉正与之吻合,陵区东南有锦屏山、青龙山、金牛山、黑山、少至山、白云山,诸峰挺拔直立,地势高耸,西北一道洛水,潺潺东流,是龙脉飞升之地。 按照永定陵的设计舆图,上宫为龙首,宫城为龙身,地宫为龙穴,下宫为龙尾。宋真宗的灵椁就安放在地宫龙穴之中,好待日后龙脉飞升。 江逐流让李金宝在下宫中按照五音方位安放了几块磁石之后,如果在下宫之上的地面用罗盘进行堪舆,则下宫就不成龙尾,反而成穴中之穴。若是龙穴中有穴,则此穴必是贵中之贵,若是灵椁能安葬于此处,则不但子嗣昌盛,而且会绵延万年。此等龙脉佳穴本来只是在术数堪舆图谱中有过记载,实际风水堪舆中,任谁都没有发现过一处这样的佳穴。现在,江逐流通过在下宫处摆放磁石,人工营造出这么一个龙脉佳穴。 来到永定陵之后,江逐流用旱罗盘一路勘查过来,到了下宫上方的位置。果然磁针开始极具晃动起来。他每到一处方位,罗盘上地磁针必然转换一个方向,江逐流前后走了五个方位,磁针分别指向五个不同的方向,这些都和他事先设想的完全吻合。 江逐流最后来到下宫地表的正中心的位置,罗盘上的磁针正指向西北偏西的方向,西北偏西正属于丙王方位,其音属“角”。大利赵姓。 江逐流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李金宝在下宫处安放磁石的位置分毫不差。现在从罗盘上来看,这下宫已经成为穴中之穴,有了这一番功夫,不怕邢中和不上当。 在地面上堪舆之后,江逐流又拿着罗盘通过甬道进入下宫。这下宫高大宏伟,面积巨大,按照设计舆图。光内衬巨石就要两万多块。江逐流不过让李金宝更换里面七块巨石,而且这七块巨石位置都非常巧妙,相互之间磁力互相抵消,所以在地宫之中用罗盘来勘察,反而发现不了一丝异常,就和先前没有更换磁石地效果一模一样。若想发现其中异常之处,除非是拿着罗盘站立在磁石跟前三尺之内,若是超过三尺地距离。由于磁力相互抵消。就没有任何异常了。可是这下宫中有两万多块巨石,若非是江逐流和李金宝两人这样记得磁石位置地人,其他人又如何能凑巧站立在磁石跟前三尺之内? 江逐流拿着罗盘绕着下官转了两个多时辰。确定一切都和他事先设想吻合之后,这才沿着甬道回到地面。江逐流刚回到地面,就看到邢中和拿着一个水罗盘,在下宫之上的地表上进行风水堪舆。 江逐流心中暗笑,邢中和嗅觉果然敏锐。永定陵面积广阔,光地下就有上宫、宫城、地宫和下宫之分,邢中和能在短短的两个多时辰内找到下宫的地表来,确实是厉害啊。 江逐流端着旱罗盘,来到邢中和身后,叫道:“少监大人,如此忙碌却是为何?” 邢中和全身心都沉浸在水罗盘磁针发生偏转上面来,所以没有注意到江逐流的到来。他猛然听到身后有人说话,不由得吓了一跳,转身一看,却是江逐流。 “江老弟,本少监在,在堪舆此处风水。”邢中和心情过于激动,以至于开始结结巴巴起来,“江老弟,你看,罗盘于此处磁针却偏向西南,在另外一处又偏向东南,如此奇怪的现象不知道是何缘故?” 江逐流听了邢中和的话,方知邢中和才开始发现此处地异常,尚未完全堪舆完毕,所以暂时也没有发现此地乃龙穴之穴。 “呵呵,少监大人,或许是天池之水波动,影响了磁针的指向。”江逐流竭力装出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再说,这永定陵之上每一处地面,司天监不早就派人堪舆过了吗?少监大人身为司天监副使,又如何不知呢?” 确实如江逐流所说,当初在为宋真宗选择陵墓的时候,这永定陵的每一处地面司天监都派人堪舆过了,并且每一处堪舆的数据司天监都记录在案。邢中和作为司天监内负责永定陵堪舆的主官,自然对永定陵每一处堪舆数据了如指掌。邢中和清楚的记得,永定陵下宫之上地地面上,罗盘指向完全正常,根本不会发生现在地偏向之事。可是为什么现在,罗盘上的磁针就偏离了正常的方向呢? 置于江逐流所说地什么罗盘天池中水波漾动,影响了罗盘磁针的指向,邢中和知道这完全是胡说八道,这罗盘他端在手中,是否是水波漾动,他自己还不知道吗?江逐流如此之说,在邢中和听来却是别有用心,或许江逐流在刻意掩饰着什么? 邢中和忽然又想起今日江逐流的诡秘行为。江逐流到别衙这么久,从来没有想到过来永定陵堪舆,为何今日忽然拿着一把算天器和旱罗盘前来永定陵。在联系起下宫地表上罗盘忽然出现磁针偏转,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呢? 邢中和内心中禁不住兴奋起来,他就像是一条嗜血的鲨鱼,远远地嗅到水波中一丝人血的味道。江逐流啊江逐流,本少监这次可要抓住你的狐狸尾巴了。 “是啊,也许真的是水波影响了磁针的方向呢!”邢中和把天 着灯心草地磁针拿出来,把天池中的清水倒掉。收 江逐流连忙点头道:“一定是如此!少监大人,此刻天色已晚,少监大人若无其他事情,不如跟随下官回永安城内,你我找一雅致地方,小酌几杯如何?” 江逐流此话一出,邢中和立刻断定江逐流绝对是心中有鬼。自从江逐流和雷允恭撕破面皮后,还从未主动邀请过他到外边饮酒作乐。现在江逐流这么着急邀请他回永安城饮酒。是不是不欲他继续在这里堪舆下去? “呵呵。好!江老弟。难得你有这份心意,本少监恭敬不如从命了。”邢中和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多谢少监大人赏光。”江逐流连忙拜谢。 于是两人就一起回到永安城,到天宝楼找一雅座,对饮起来。在席间,江逐流一副心怀鬼胎的样子,看着在饮酒,实际上总是趁邢中和不备。悄悄把酒泼到一边。邢中和表面上浑浑噩噩,看不出江逐流在耍滑耍诈,实际上却是什么都注意到了。他以前和江逐流饮过几次酒,知道江逐流是一个非常豪爽的人,从来不会在饮酒上耍诈。现在江逐流竟然也偷偷地耍起诈来,不正说明他内心中有鬼,怕喝醉之后露出破绽吗? 邢中和大口喝了几碗酒,忽然往酒案上一趴。呼呼大睡起来。江逐流舌头打着结。含混不清地喊了几句“少监大人”,又用手推了几推邢中和,邢中和却是鼾声如雷。丝毫没有清醒过来的迹象。 只听江逐流长长嘘了一口气,口齿间忽然灵动起来。 “掌柜,派几个小二把少监大人送回山陵使司别衙,路上一定要小心照看。” 邢中和表面酣醉,实际上却清醒异常。他听到江逐流话语忽然间清晰流利,更是验证了江逐流心中有鬼,试图掩饰什么的推断。 天宝楼的掌柜派了几个得力地伙计,搀扶着邢中和回了别衙,到雷允恭地院落休息下来。等天宝楼地伙计走后,邢中和立刻清醒过来,他搬来一把椅子,悄悄地坐在院门前,透过院门的缝隙,看着对面江逐流的居住的院落。 江逐流让人把邢中和送了回来,自己却不知道在外面忙些什么。一个多时辰后,江逐流才从外面回到别衙。邢中和透过院门的缝隙望过去,只见江逐流步履稳健,哪里是喝醉之人的模样? 见江逐流进了院子,把院门掩上。邢中和又立即行动起来,他从院子中搬来一把梯子,轻轻地架在墙头之上,然后他悄悄地爬上梯子,正好可以看见对面院落中江逐流的窗户。 江逐流房间内地灯光亮了起来,然后他手持毛笔的影子就投射在窗户纸上。只见他忙忙碌碌地丝毫没有停笔,整整写了将近一个时辰,然后放下笔来。然后江逐流的影子移动起来,借着影子,邢中和可以推断出,江逐流端着蜡烛到床边,准备睡觉。果然,过来片刻,江逐流房间内灯火熄灭,归于一片黑暗。 邢中和又在墙头爬了半个时辰,见江逐流房间内灯光不复亮起,这才确定江逐流的确是睡觉了。于是他就悄悄地爬下梯子,取了罗盘,小心地打开院门,注意不发出一丝声响,然后悄然地穿过几重院落,来到别衙最前面。 守门的小吏见到少监大人深更半夜忽然间过来,心中大奇,连忙躬身问道:“少监大人,请问你有什么吩咐?” 邢中和轻轻摇动了一下手指,低声吩咐道:“把本少监的坐骑牵过来,然后令几个兵丁陪本少监到永定陵去。注意,不要惊动别人!还有,日后也不要对任何人谈起本少监今晚的行动,包括你家承事郎大人!” 那小吏犹豫了一下,邢中和沉声说道:“别忘记了,这山陵使司衙门做主的还是山岭都监雷允恭雷大人,江承事郎也要听都监大人地指派。本少监与都监大人地关系,你自然是晓得。” 那小吏终于躬身说道:“少监大人,请放心,除了都监大人和山陵使丁相爷之外,少监大人今日之行踪,小的绝对不会向其他任何人透露!” 邢中和点了点头,道:“你且去吧!” 守门的小吏很快喊了几个兵丁过来,又让人牵了邢中和地坐骑,然后悄然打开侧门,在几个兵丁的护送下,邢中和赶往永定陵。 到了永定陵之后,邢中和迅速来到下宫的地表,让几个兵丁高举着火把,他开始望罗盘中心的天池注上清水,放让穿了灯心草的磁针,然后按照宫、商、角、徵、羽五音的方位进行勘测。 勘测前“宫、商”两个方位的时候,邢中和还是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为什么天池中的磁针会有那么大的偏角,而且偏角各不相同。当邢中和堪舆到“角”这第三个方位时,他心中忽然间一种从来不敢想象的感觉,难道,难道说这下宫之上,竟然是…… 邢中和连想都不敢想下去,他迅速地转到第四个方位,“徵”位上去,那磁针所指的方向果然与他预想的一致。 邢中和丝毫不敢停留,他快步来到第五个方位,“羽”位上来,还是如此,天池中的磁针所司的方位依旧是他设想中的方位。 邢中和呼吸忽然间急促起来,周围那几个举着火把的兵丁虽然距离他有十多步远,也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 邢中和目光直直地望向宫、商、角、徵、羽五位的正中之地,胸膛急剧起伏! 第一百五十五章 痴人痴梦 来人,举火把过来!” 邢中和疾步奔向下宫地表正中的位置。立刻有两个兵丁举着火把跟了过来。 在火把的照耀下,邢中和把罗盘小心翼翼地水平地放置在地面上。罗盘正中的天池里水波荡漾,穿了灯心草的磁针就在水波中来回晃动,尖端所指的方向也不停地变化。 邢中和趴在地上,双手扶地,额头几乎都要碰触到罗盘,目不转睛地紧盯着天池中心的磁针,在这一刻起,他的生死荣耀仿佛完全都维系在这小小的一根磁针上。 终于,天池中的水波平息下来,磁针也停止了晃动,它的尖端正好指向西北偏西的位置。邢中和抬头望去,看着西北偏西方向逶迤而过的洛水,那正是丙王的方位。赵姓所在,“角”音之所在啊!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龙穴之穴吗?邢中和心中禁不住一阵狂喜,若不是有几个兵丁在一旁,他早就发生大笑起来。这种佳穴邢中和在学风水堪舆的第一天,师傅就告诉他了。据说这种龙穴之穴只存在于堪舆图册中,还从来没有风水堪舆师在现实中堪舆到这种佳穴。邢中和私下里甚至怀疑,这世间究竟存在不存在这种龙穴之穴,若是存在,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发现过呢? 确定了脚下之地就是龙穴之穴后,邢中和终于明白,江逐流这几日神神秘秘地忙活些什么。看来江逐流一定发现这下宫之处有异常的地方,估计尚未敢最后确定下来。所以他拼命地在自己面前遮遮掩掩,以免自己抢去他这个天大地功劳。 不行,千万不能让江逐流抢了这个功劳!且不说雷允恭雷大人与江逐流只见的恩怨,就单说邢中和身为司天监少监,却让江逐流一个山陵使承事郎通过堪舆发现了龙穴之穴,这让他的脸面往什么地方摆放啊? 主意打定后,邢中和交代几个兵丁自行返回山陵使别衙,他骑着快马。连夜赶往汴京。 第二日一早。江逐流起来后没有见到邢中和。遂又到马扫了几眼,发现邢中和的坐骑也不见了,心中基本上就有数了。为了保险起见,江逐流又查看了一下昨晚在别衙值班的兵丁名册,悄悄地找了几个人问了一下。这一询问,果然不假,昨日夜里邢中和到永定陵去了。并且去了永定陵后就没有返回,连夜赶往京城汴梁了。 江逐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心中道,佛祖啊,这次不知道谁要倒霉了! ***************************************************************** 邢中和漏夜出发,马不停蹄,到了当日申时,就赶到了汴京城。 到了汴京城。邢中和先不往山陵使司衙门去。而到报慈寺街的雷府。邢中和知道,若是雷允恭没有上朝,很可能就在府中陪几个小妾玩耍。虽然邢中和不明白雷允恭一个太监为何这么热衷于这种虚凤假凰的对食游戏。但是至少给邢中和一个方便于寻找雷允恭的机会。 到了雷府,果然雷允恭正在里面,他听说邢中和过来,心中大喜,心道小邢一定是抓住江舟那小崽子地把柄,所以才风急火燎地赶了过来向洒家报喜来了。 雷允恭挥手让小妾们推下,让小杂役把邢中和领了进来。 “卑职参加都监大人!”邢中和躬身施礼。 “邢少监,在洒家面前还客气什么?快快请坐。”雷允恭笑得脸上白花花地肥肉乱颤。 待邢中和坐下,雷允恭又尖声道:“邢少监,这十多日在永安县辛苦你了。不知道这次江舟这小崽子什么把柄落在咱的手中?” 邢中和脸上堆着阿谀的笑容,神神秘秘地低声说道:“都监大人,卑职这次过来不是为江舟而来。不过卑职这件事情都监大人听了一定会比拿捏住江舟的把柄还要高兴!” “嘿嘿,小邢子,也会在洒家面前卖乖了!”雷允恭尖声笑道:“是什么喜事,还不快与洒家仔细道来!” 邢中和诡秘地看了看四周,声音又压低了几分,道:“都监大人,卑职发现了龙穴之穴!” 雷允恭不学无术,自然是不懂得龙穴之穴是什么,他楞了一下,啐骂道:“小崽子,龙穴之穴是什么东西?还不快给洒家道来?” 邢中和这才想起来自己面对的是 太监,就连忙向雷允恭把龙穴之穴的好处为雷允恭一白。 雷允恭连连点头,尖声道:“原来龙穴之穴不但可以龙脉昌盛,还可以添旺子嗣,这样的好处果然是十分难得。邢少监,只是不知道这龙穴之穴你是如何发现地,它又位于何处?” “都监大人,这龙穴之穴就在先皇陵寝的下宫之处,至于如何发现的,乃是如此如此……” 邢中和把他跟踪江逐流数日,然后根据江逐流的异常行动推算出龙穴之穴位置所在的经过详细向雷允恭讲述一遍。当然,讲述的过程中,邢中和不免添油加醋地放一下佐料,说他是如何如何辛苦和用心,江逐流如何如何的狡诈奸猾,他又如何如何的聪明睿智,最后终于抓住了江逐流地狐狸尾巴,发现了这只在堪舆图册中存在,而从来没有任何一个风水大师发现地龙穴之穴。 雷允恭听了之后,忽然问了一句,“邢少监,既然龙穴之穴就位于下宫,为何已经那么多堪舆风水的大师都没有发现,最后却被你和江舟那小崽子发现了呢?” 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这雷允恭平日笨过猪头,今日却忽然开窍,问出一个邢中和不曾考虑过的问题。 听了雷允恭地文化,邢中和不由得一愣,别说,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有考虑过。他的头脑中充满了发现千载难逢的龙穴之穴的狂喜之情,一时间竟然忽略了为什么以前那么多堪舆风水的大师,当然也包括邢中和自己,都没有发现下宫竟然是龙穴之穴,为什么江逐流到了永定陵不久,就发现了这个秘密呢? 邢中和低头考虑了好久,终于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他欠身向雷允恭说道:“都监大人,卑职考虑,这龙穴之穴之所以不同于一般的风水佳穴,乃是在于它的隐秘远远超过普通的龙穴凤穴。这龙穴之穴一定需要在某些机缘巧合之下才堪舆出现,要不然,怎么可能数千年来,龙穴之地、凤穴之地常有,这龙穴之穴却从来不曾出现呢?卑职推测,本朝几位堪舆风水的术数大师,乃至卑职以前没有发现龙穴之穴的原因是因为龙穴之穴被地下的某些东西遮盖住了。而随着下宫土石工程的进行,有很多土石被挖出来运到外边,说不定其中遮盖龙穴之穴的某些神秘物体随着这些土石被清理走了。没有这些什么物体的遮盖,这龙穴之穴就露出的端倪!” 邢中和自己心中也不知道他这种解释是不是行得通,因为既然雷允恭问话了,他就一定要给雷允恭一个理由。至于这个理由正确不正确,只有冥冥之中的神灵才能知道,反正那龙穴之穴存在是事实确凿,不容置疑的! 雷允恭也不过是误打误撞,问对了一个问题,至于邢中和的回答是否正确,他根本不会去判断,总之,邢少监回答了,那就没错了。洒家乃太后面前的大红大紫之人,谅邢少监也不敢说什么诳语。 “邢少监,洒家发了龙穴之穴,下面该做些什么呢?”邢中和是雷允恭的狗头军师,雷允恭当然要咨询他的意见,但是在咨询他意见的同时,雷允恭还不忘记把发现龙穴之穴的功劳拉到自己身上。 “都监大人,卑职以为,都监大人可以向太后建议,把先皇的棺椁由地宫移至下宫处。先皇子嗣不昌,即使是当今万岁,马上就年满十九,却还没有子嗣。假如先皇的棺椁能安放在下宫这龙穴之穴中,那么圣上不但子嗣昌盛,而且大宋龙脉国运也会长盛不衰。若是太后能采纳都监大人的意见,那么都监大人对我大宋,对当今圣上,都是立了盖世奇功的。有了如此盖世之奇功,太后和圣上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忘记都监大人啊!”邢中和谀笑着说道。 雷允恭听得心花怒放,他尖声笑道:“小邢子,若真是如此,洒家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忘记邢少监的!” 狂笑了半日,雷允恭忽然收声问道:“小邢子,以你之见,这事情洒家要不要先知会丁相一声?” 邢中和低声道:“ 雷允恭又是一阵大笑,尖声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小邢也!” 第一百五十六章 太后之掌 允恭兴冲冲地来到刘太后居住的延福宫,一路上无人他,雷允恭一直到了刘太后的寝殿,这才停了下来。 在殿外值守的内侍太监见到雷允恭连忙躬身施礼:“见过雷总管。” 雷允恭上前拉着内侍太监的手道:“你我兄弟何必客气,太后可在?” 雷允恭身为内侍总管,在皇宫内飞扬跋扈,几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即使当今圣上的亲随老太监陈琳,雷允恭也向来不用正眼看他。可是对刘太后寝殿外的把门的内侍太监,雷允恭却一直恭敬有加。虽然说雷允恭是刘太后跟前最亲近的大红人,可是毕竟他不可能时时跟随在刘太后身边。这寝殿之外的值守内侍,却可以时时跟着刘太后。若是他在刘太后面前说上一两句雷允恭的坏话,雷允恭不见得就此就受到太后什么责骂,但是对雷允恭来说,终究是不美。 值守内侍垂首道:“雷总管,太后午睡方醒,此时正闲暇无事。” 雷允恭轻轻拍了拍值守内侍的手背,低声道:“改日闲暇,洒家请兄弟喝酒。” 随即,雷允恭来到寝殿正门口,躬身喊道:“小的雷允恭,叩见太后!” 他的嗓音虽然尖锐,但是音量却是不高不低——正好可以传到寝殿之内,让刘太后凤耳听闻,又不至于嗓门过高,惊扰了太后的凤驾。 寝殿内传来刘太后威严地声音:“是雷允恭啊?快快进来!” 雷允恭又转身对值守内侍抱了抱拳,这才迈着小碎步。进了寝殿。 转过屏风,就见刘太后斜倚在凤榻之上,两个眉清目秀的宫女正在小心翼翼地为她捶背捏腿。 雷允恭抢上几步,噗通一声跪倒在刘太后地面前:“小的给太后道喜了!太后,大喜大喜啊!” 刘太后眉头微皱,道:“允恭,你这给哀家唱的什么戏啊?两三个时辰前,你还在侍候着哀家。怎么两三个时辰后。就风风火火地来给哀家道喜来了?哀家何喜之有?” 雷允恭跪在地上。望着地面说道:“太后,司天监少监邢中和方才过来向小的禀告,先皇山陵发现龙穴之穴。这岂不是太后的大喜,大宋的大喜吗?奴才听了邢中和的禀告,立刻马不停蹄的奔过来向太后报喜地。” 刘太后微微咦了一声,道:“允恭,这龙穴之穴身什么来历?怎么哀家从未听说过?” 雷允恭道:“太后。这龙穴之穴可以兴龙脉、昌国运、旺子嗣,乃天下第一风水佳穴,自尧舜而起,向来只在风水堪舆图谱上见过,从来没有人有缘在现实中一见。即使文治武功如汉武帝者,如唐太宗者,也无缘覓得这龙穴之穴。而我朝今日竟现龙穴之穴,岂不是天降瑞祥与我大宋。以彰太后之垂领朝政之功德乎?” 刘太后虽然知道雷允恭说地是奉承话。可是也听得凤颜大悦,她微笑道:“这龙穴之穴竟然有如此神奇之功啊。好了,允恭。你平身吧。” 雷允恭小心翼翼地从地上爬起来,垂手站在刘太后凤榻之侧,又媚声说道:“太后,这龙穴之穴虽然是天下第一风水佳穴,可惜却是位于下宫,未能尽力发挥它之神奇功效。” 刘太后奇道:“难道龙穴之穴位于先皇山陵之中还不够吗?这另外还有什么讲究不成?” 雷允恭连忙道:“禀告太后,听邢中和说,这龙穴之穴虽然可以兴龙脉、昌国运、旺子嗣,但是因为先皇灵椁在葬于地宫而不在龙穴之穴所在地下宫,所以功效大打折扣。” 刘太后眉头微微一皱,道:“以允恭之见,该如何处置此事呢?” 雷允恭道:“小的思忖,先皇嗣育不多,若令后世广嗣,休妨移筑陵寝,将下宫与地宫互换,这样一来,兴龙脉、昌国运、旺子嗣,正所谓一举三得啊!” 刘太后沉吟了一下,道:“这事可曾使得?先帝陵寝的位置,乃是先帝在位时,十数次派遣司天监堪舆所定,斯事甚是重大,岂能随便更易?” 雷允恭忙道:“太后,小的以为,若改迁陵寝,能使皇家子嗣昌盛、龙脉兴旺、国运恒久,这可是天大的一件好事。若能成就,岂不是太后于大宋朝廷之又一丰功伟德乎?” 刘太后听到后面一句,不由的心思大动。作为一朝凤仪天下的国母,若是能立此不世丰功伟绩,纵使史官再苛刻,也不得不在史书上重重地为她涂抹 吧?可是刘太后也有自知之明,她毕竟是一个女流之陵之事不是很明白,若是就凭雷允恭一面之词贸然拿主意,若是出了差错,岂不徒自惹人耻笑? 想到这里,刘太后道:“允恭,此事果然如此吗?” 雷允恭信誓旦旦地说道:“小地敢拿身家性命担保,此事有百利而无一弊!” 刘太后点头道:“既然如此,你且去找山陵使丁谓大人,看看他的意思是如何处置。” 雷允恭连忙道:“是!小的这就去见丁谓大人。” 等雷允恭离开后,刘太后立即派人传召枢密使钱惟演入宫。目下,钱惟演乃刘太后唯一可以推心置腹的亲信,遇到这等重大的事情,她当然要与钱惟演商议。 钱惟演到了宫内,刘太后就把方才雷允恭所说龙穴之穴之事向钱惟演讲说一遍。钱惟演听后对刘太后道:“太后,这龙穴之穴臣也曾听人说起过,历代风水堪舆图谱对此都有记载。” 刘太后道:“既然如此,雷允恭所奏请迁移先帝陵寝之事可曾使得?” 钱惟演看了看左右,却低头不语。 刘太后对钱惟演的心思了然于胸,她笑道:“钱枢密使,你尽管讲来,这两个宫娥你还不知么?都是哀家的心腹。” 钱惟演犹豫了一下,这才道:“太后,微臣以为,太后方才对雷允恭所奏请之事处置颇为恰当。” “哦?”刘太后凤眉微微一抬,充满疑问地望向钱惟演。 钱惟演笑着解释道:“太后不是一直忌惮丁谓和雷允恭相互勾结,在朝堂之上飞扬跋扈,上昧太后天听,下欺满朝群臣吗?这次太后让雷允恭就先帝灵椁是否迁移龙穴之穴一事前去请教丁谓,实在是一步一举两得的妙棋啊!” 刘太后让雷允恭过去请教丁谓,实乃是无意之举,她只是觉得丁谓是山陵使,负责督修皇陵,以前又主持修缮过玉清宫,雷允恭奏请迁移先帝灵椁之事自然是要询问丁谓地意见。至于钱惟演所说地什么一举两得的妙棋,刘太后实在是不知道两得在什么地方了。只是刘太后内心中如此之想,表面上却不肯让钱惟演看出来,她故作高深莫测地一笑,道:“钱枢密使,没有想到哀家还是瞒不过你啊。” 钱惟演连忙垂首赔笑道:“化,所以才能窥得太后之用心啊。” 顿了一顿,钱惟演又说道:“微臣内心其实和太后持一样的看法。这龙穴之穴虽好,但是先帝灵椁移还是不移,还是由丁谓拿主意比较好。丁谓若是赞同雷允恭之意,主张移动先帝地灵椁,那么如果这龙穴之穴确如雷允恭所说那般确凿无误,功劳自然要记在太后身上。一旦这龙穴之穴是司天监邢少监堪舆有误,中间发生什么变故,太后自然可以趁机追究丁谓和雷允恭的罪责。有了擅移皇堂于危地之罪名,即使丁谓党羽再多,却又安敢为丁谓和雷允恭说话?” “反之,若是丁谓不赞同雷允恭之意,不同意迁移先帝灵椁。那么微臣则可以趁机串联鲁宗道、王曾、晏殊等丁谓的一干对头,让他们上书太后,说丁谓居心叵测,竟然阻挠先帝灵椁迁移于龙穴之穴,显然是不欲我大宋国运恒久、赵氏皇族之龙脉兴盛、当今圣上之子嗣广博。有如此罪名,即使丁谓势大,又如何能抵挡的住?虽然这样可以让雷允恭逃得过去,可是丁谓一倒,雷允恭孤掌难鸣,衰败也在早晚之间。如此一来,太后不就可以避免日益做大的丁党对太后施政的横加干涉吗?” 刘太后凤目发亮,嘴角露出一抹微笑,“钱枢密使,哀家这点心思全被你猜到了呢。只是若是丁谓对雷允恭之意既不赞同,也不反对,选择缄口不言,我们又该如何处置?” “呵呵,太后是故意考验微臣的吧?”钱惟演道:“其实太后心中早已经有了计较了。丁谓身为山陵使,主管皇陵修缮一切大事,现在山岭都监雷允恭向他奏请先皇灵椁迁移龙穴之穴一事,他如果不置可否,那么岂不是尸位素餐?身兼当朝宰相和山陵使两大重职,却对先皇陵寝毫不关心,此等木雕宰相,要之何用?总之,无论丁谓如何奸诈,此次都不可能逃过太后的手掌心!” 第一百五十七章 掘墓人 允恭这边风风火火地觅得丁谓,把迁移先帝灵椁之事顿时暗叫不好,什么龙穴之穴啊?雷允恭你身为山陵都监,难道不明白,在皇陵修缮这种事关国运龙脉的大事上,无过既为有功吗? 丁谓暗叹一声,他当日就是怕雷允恭好大喜功,擅做主张,才极力拉拢江逐流,让江逐流担任山陵使承事郎一职,实际督领山陵使司别衙,以避免雷允恭给他惹下祸端。可是现在看来,他布下江逐流这个棋子并没有起到制约雷允恭的作用,雷允恭这猪头还是惹出是非。尤其让丁谓生气的是,雷允恭为了抢功,竟然没有事先和他商议,就擅自跑进太后的延福宫,向太后禀告了这件事情。现在刘太后既然知道这件事情,丁谓想把这件事压下去也没有用了。龙穴之穴既然现于皇陵,他身为山陵使,就必然被牵连其中。 可是丁谓除了心中大骂雷允恭猪头外,还有什么办法?他就是仰仗雷允恭内外勾结,才顺利把持朝政,若是得罪了雷允恭,失去了皇宫中的内应,他瞒上欺下的手段又如何能施展的开?看来,只有亡羊补牢,雷允恭出恭,他为其擦腚了。 这些都是丁谓心念之间的事情,表面上他依旧是满面微笑,丝毫没有让雷允恭察觉到他的异常。 “都监大人,这龙穴之穴斯事重大,你有没有询问过承事郎江逐流?” 丁谓知道江逐流天资聪颖、心思缜密,若是他能点头首肯此事。那么应该迁移先帝灵椁入龙穴之穴应该不会有什么差池。 “哼!那个乳臭未干小崽子懂些什么?”雷允恭一提到江逐流就浑身来气,他恨声说道:“他整日浑浑噩噩的,邢少监已经勘出龙穴之穴了,他身为山陵使承事郎却茫然无知,洒家实在想不明白,此等无用之人,丁相为何一定要让他居于承事郎之高位。” 雷允恭脑筋虽然不甚灵光,这时候却知道打一个埋伏。深恐丁谓知道龙穴之穴乃江逐流提前发现端倪地。分去他和邢中和的分毫功劳。江逐流这种杀才。洒家不想办法整治他已经是给了他天大的便宜了,又如何肯让他再来分薄发现龙穴之穴的不世奇功? 丁谓何等老奸巨猾的人,雷允恭语气稍稍有点不对,他就立刻听出来了,再结合此前雷允恭的遮遮掩掩,丁谓知道雷允恭一定在此事上撒了谎。他心中立刻有了两个结论,第一。雷允恭一定和江逐流有了嫌隙,要不然不会对江逐流恨得咬牙切齿;第二,江逐流一定也知道龙穴之穴之事,雷允恭这么着急风风火火地过来禀告太后,实在是怕江逐流也回来禀告,抢了他的功劳。 想到这里,丁谓说道:“都监大人,无论如何。江舟都是你我之属下。也是实际主持山陵使司别衙之人,这件事情撇开他不太好吧?不如缓上几日,等本相与江承事郎稍做沟通。再做道理?” 雷允恭脸色顿时不那么好看,若能和那小崽子稍做沟通,邢少监漏夜飞奔至京城是何道理?这个人情洒家不会卖吗?要你丁谓来做好事? “丁相,太后正在寝宫能等洒家的回话,若是你我拖延几日,岂不是怠慢了太后?” 见雷允恭如此,丁谓倒是不好再坚持下去了。司天监少监邢中和也不是诳语之人,有了他地堪舆,应该也不至于有什么祸端吧?虽然说征询一下江逐流地意见是必要地,但若是因为此事得罪了雷允恭,以后宫中没有照应之人,岂不是糟糕之极? 丁谓念头转得极快,想到这里,他就笑道:“都监大人,既然太后在宫内等候,那就不必询问江承事郎的意思了,我等就听凭太后圣意决断吧!” 丁谓这话说得极为聪明,可谓滴水不漏,进可攻,退可守,既然不得罪雷允恭,若是有什么差池也不要担当什么罪过。 雷允恭却没有丁谓那么多玲珑心窍,在他看来,丁谓只要不出言反对,就是支持他的意见了。平日里他和丁谓就是采用这样的手段瞒上欺下的。他们处理政事的事后,先商议好意见,然后对朝堂上的众大臣说是太后地意思。众大臣如何敢逆太后的凤颜啊?自然是唯唯诺诺。随后雷允恭和丁谓就去向刘太后禀告,说众大臣皆无异议,均同意如斯办理。刘太后见一众大臣俱都赞同,自然顺应朝臣之意,恩准照办。现在,雷允恭就是如此领会丁谓的意思的。 恭兴冲冲地回到延福宫,再次求见了刘太后。 “禀奏太后,方才小的前去拜访丁相,丁相听了小的之言,亦是对龙穴之穴现于先帝之陵寝大为惊喜,认为如此风水佳穴正是先帝灵椁停放之最佳之地,所以着小的向太后禀告,宜速速将先帝陵寝中下宫地宫互换,以奏龙穴之穴兴龙脉、恒国运、旺子嗣之奇效。” 刘太后微微一笑,道:“允恭,丁相果然如此之说?” 雷允恭额头触地道:“太后,丁相爷果然是如此之说,小的不敢有丝毫妄语。” 刘太后要地就是雷允恭这句话,她顺水推舟道:“既然如此,允恭,这先帝迁移灵椁之事就由你和丁相统筹安排,你等千万要小心谨慎,勿要误了大事。” 雷允恭领了太后懿旨,春风满面地回到家中,邢中和等的脖子都酸了,见到雷允恭回来,立刻迎了上去。 “都监大人,下官观你春风满面,可是先帝迁移灵椁之事可成?” 雷允恭仰天一阵尖笑,得意道:“邢少监,有洒家之言,太后岂有不纳之理?以后我大宋国运昌隆,圣上子嗣兴旺,必不会忘记你我之功。” 邢中和立刻诚惶诚恐道:“都监大人,下官不过是沾上了大人的便宜,安有丝毫功劳?只要都监大人官运昌盛、飞黄腾达,下官就心满意足了!” 雷允恭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道:“还是小邢子会说话,能讨洒家欢心。小邢子尽管放心,只要洒家在朝一日,就不会忘记小邢子对洒家地功劳。” 随后,雷允恭又和邢中和商议,这下宫改造为地宫之事应该由何人主持。按照常理,这件事情既然太后吩咐下来了,雷允恭和丁谓身为山陵使挂名主官,只要粗略了解一下就行,具体工程实施,还得由山陵使司事实上的主官承事郎江逐流来主持改建工程。怎奈雷允恭对江逐流憎恶太深,根本不愿意江逐流能从中分得丝毫功劳,他执意让邢中和再推荐一位人选。 邢中和道,这皇陵下宫改建成地宫乃一件大事,若是不经过承事郎江逐流,径直由功曹刘峰来主持,又显得过于儿戏。刘峰不过是从八品的官职,如何能主持如此重大的工程?倘若是雷允恭真的不欲让江逐流主持,他可以推荐一个人选,那就是工部监工使夏守恩,他曾经跟随丁相爷主持过玉清宫的修建工程,精通土木石方之学,他来主持地宫迁移,当比承事郎江逐流还要胜任。 雷允恭听了邢中和之言,立刻就点头首肯。洒家有太后懿旨在手,这下属官员之安排,不是可以信手由心吗? 第二日,雷允恭直接到工部找工部尚书余靖要人。工部尚书余靖听雷允恭有太后之口谕,倒也不敢阻拦,遂命监工使夏守恩到山陵使司衙门,暂且听雷允恭调遣。 夏守恩到了山陵使司衙门后,雷允恭就和邢中和一起,都率一干得力干将,浩浩荡荡开赴永安县山陵使司别衙。 到了别衙之后,雷允恭立刻着人把江逐流传来东正厅,盛气凌人地告诉江逐流,以后皇陵修缮之工程他不要插手,他目下的职责就是和别衙主簿张翼景在一起,一同为皇陵都监搞好钱物粮草供应即可。 江逐流表面上一脸悲愤,心中却暗自惊喜。他精心筹划的圈套终于起来作用,现在这黑锅不但不用由他来背,而且还可以随便把雷允恭、邢中和,甚至丁谓都套进去。假如皇陵下宫真的如李金宝父子所言,下掘三丈必然见水,那么丁谓和雷允恭等丁党宵小倒台不是指日可待吗? 这边江逐流心中狂喜,那边刘太后和钱惟演也有所安排。在跟随雷允恭到永安县山陵使司别衙的内侍小太监中,刘太后就安排了一个叫毛昌搭的心腹太监在里面,他的任务就是监视雷允恭,若是皇陵下宫改造中出现什么岔子,就立即赶回汴京,向刘太后禀报。 可怜雷允恭和邢中和却不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已经落入别人的算中,邢中和还特意推算了一下日子,挑选了一个所谓的良辰吉日。 三日后,在一片锣鼓喧天的喜气洋洋的气氛中,永定陵下宫改建工程正式开始。雷允恭接过监工使夏守恩递过来的铁锨,信心满满地掘下了第一铁锨土…… 第一百五十八章 财路要从柴路起 工使夏守恩来了之后,江逐流变成一个闲差,若是没这档子事,江逐流就回汴梁山陵使司衙门修养去了。可是现在有这档子事在,江逐流如何敢回汴梁?他选择留在永安,表面上是为监工使夏守恩做好钱粮后勤,实际上是在留心皇陵改造工程的消息。 夏守恩负责督造皇陵地宫,作为江逐流的亲随,李金宝自然不能再到皇陵上去督察土石工程。于是李金宝每日里都跟随着江逐流,等待江逐流的吩咐。 江逐流还从未蓄养过家仆,李金宝算是第一个吧。前些时日,李金宝需要到皇陵工地上去查验土石工程,不用时时伴在江逐流身边,江逐流还没有觉得怎么别扭。现在,李金宝别无他事,时时刻刻地都跟在江逐流身后,把江逐流生活上的一切大小事务都包揽下来,把江逐流照顾的舒舒贴贴的——至少李金宝觉得江逐流舒贴——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江逐流还真不是感到一般的别扭。所以才过了两三天这样的生活,江逐流就受不了了,他决定要把李金宝遣走。 其实,上面所提的只是表面原因,在江逐流内心深处,决定遣走李金宝的真正原因是因为李雯雯。因为李金宝是江逐流的亲随,李雯雯就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来为江逐流洗刷衣物,缝补被褥。江逐流即使感觉再迟钝,又如何感觉不出李雯雯对他的意思呢?虽然李雯雯非常漂亮,声音又极其酷似杜鹃。但是自从江逐流心中装了冬儿之后,就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无论是南唐公主香香,还是洛阳富豪之女崔筝,江逐流都没有丝毫感觉。况且,现在崔筝整日住在他家里不走,当了个便宜义妹,江逐流已经觉得够头大了,他又如何敢任李雯雯把这种趋势继续发展下去?如果再继续这个样子下去。非但江逐流地麻烦会越来越大。而且还会害了李雯雯。 主意打定后。江逐流就把李金宝叫过来,笑呵呵地说道:“老李,前次你到偃师水泉村开采磁石,帮了本官大忙。本官一向是赏罚分明,老李既然立了这么大一件功劳,本官自然要犒赏于你。老李,你说说看。想要什么犒赏啊?” 所谓亲随、家仆,那是好听的说法,实际上等于卖身为奴。江逐流和李金宝定了十年之约,也就是说李金宝十年内身份都是江逐流的家奴。如果不是实在活不下去了,谁又愿意去卖身成为别人家的奴才呢?在宋代,当奴才连姓名都要跟随主人之姓,在当时人看来,这可是典型的忘记祖宗的忤逆不孝。要被逐出宗族。死后名字不能进入家谱的——连老祖宗留下的姓都不要了,还有资格进家谱吗?虽然与其他家仆比起来,李金宝地情况稍微好一些。只有十年之期,所以不用改姓。但是毕竟也是在给江逐流当奴才啊,这名声传出去可不怎么好听。 按照江逐流地想法,既然他说要犒赏李金宝地大功,并且让李金宝自己开口说要些什么犒赏,李金宝一定会趁机提出来解除这十年之约的主仆关系。以李金宝的能力,只要不滥赌,一家人可以生活的非常不错,为何要给江逐流当一奴才呢? “大人,小的只是按照你的吩咐去做的,算什么功劳啊?”李金宝憨厚地笑道:“小地什么犒赏都不要。” 江逐流心中暗骂李金宝真是个傻瓜,这么好的一个解除主仆之约的机会怎么能错过呢? “不行!本官向来是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江逐流板着脸说道:“老李,你既然为了立了如此大功,本官如果不犒赏你,让别人听了岂不是要笑话本官小气,不懂得做主人的道理呢?本官今日一定要犒赏你,说吧,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本官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你!” 李雯雯正好从外面收了为江逐流晾晒的衣物进来,见江逐流如此说,就不住地向李金宝使眼色,那意思是说,爹爹,你快说啊,既然江大人什么都可以答应,你就让他把女儿娶过门去啊! 可惜李金宝完全没有注意李雯雯的眼色,他仍旧是憨厚地摇着头:“大人,不,不,不了吧,老李什么都不要,只要能好好服侍大人就好!” 古时民风淳朴,讲求的是受人滴水之恩,必将涌泉相报。李金宝想,江大人冒着得罪顶头上次的巨大风险救了他父女俩,他无论为江大人做什么事情都是理所应当地,假如要趁机提条件,岂不是忘恩负义地猪狗不如的畜生吗? 李金宝这话一出口,江逐流固然是气得哭笑不得,李雯雯芳心也几乎被父亲气炸。 “爹爹!”李雯雯顾不得女儿家的羞耻,低声叫了一声,然后用手指了指自己,粉脸满是红云。 “哦!”李金宝顿时恍然大悟,“大人,老李,老李还真有一个要求,请大人恩准。” 李雯雯芳心内顿时笑逐颜开,爹爹反应还是蛮快地,自己一个手势,他就立刻理解了自己的意思。 江逐流见李雯雯娇羞模样,暗道不好,但是他话在先前已经说满,此时想改口又如何能使得。无奈之下只有等李金宝提出条件再说,若真是与李雯雯有关,他再想其他办法看看能不能推辞下来。 “好,老李,你且提来!” “大人,那个,那个……”李金宝话倒嘴边,又期期艾艾起来,把李在一旁急得,恨不得亲自上阵替爹爹说。 江逐流微笑着说道:“老李,别着急,慢慢说来。” 李金宝缓了一缓,终于艰难地说出了他的请求。 “大人,你知道。老李因为滥赌,把家产都败光了。大人前次给老李的一千贯,老李都用来还债了。现在老李手中几乎没有余钱,来永安这么久,也没有给雯儿买些好吃地好穿的。大人你看看能不能预支老李两个月的工钱,让老李给雯儿买些衣物啊?” “呵呵,这有何不可?”江逐流悬着的心顿时松弛下来,他笑着说道:“待会儿本官就支你三十贯。可否够用?” “够了!要不了那么多。只要十贯就够了!”李金宝千恩万谢地说道。 “爹爹!”李雯雯小脚一跺。把手中的衣物全部塞到李金宝的怀中,怒声说道:“谁稀罕你给我买好吃的好穿的!”旋即气冲冲地跑了出去。 “唉,江大人,你看,你看这孩子!”李金宝看着满怀地衣物,尴尬地说道。 江逐流笑道:“老李,令媛天性率真。无妨事。你且把衣物放在一旁。” 待李金宝把怀中地衣物在一旁地衣箱内放好之后,江逐流才又开口道:“老李,这三十贯工钱是本官应该付给你的,算不得犒赏。既然你不开口要犒赏,本官就自作主张,送你些犒赏吧!” 不待李金宝说话,江逐流接着说下去道:“本官决定,从今日起。当初的十年之约作废。从现在伊始,老李就成自由之身, 当本官的家仆了!” 李金宝一听这话。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惶声道:“大人,使不得,使不得呀!老李做出了什么事情,让大人把老李逐出家门?” 江逐流连忙走上前弯腰拉起老李,“老李,你这是作甚?本官不是把你逐出家门,而是因为你为本官立了大功,提前解除这十年之约,算做你的犒赏!” 听说不是逐出家门,李金宝脸上惶急之色这才稍去。但是对于江逐流这格外开恩的犒赏,李金宝却不敢领受。 “大人,到偃师水泉村开采磁石,本来就是大人的吩咐。老李身为大人地家仆,这本市分内之事,如何能要犒赏?所以大人提前解除这十年之约,请恕老李不能领受。” 江逐流没有想到李金宝如此愚忠,竟然一根筋地要完成这十年之约。看来,以犒赏之名解除十年主仆之约是行不通了,得另外想办法。 江逐流低头苦想了一阵,忽然脑海中一亮,想出一个绝妙的主意。 “老李,本官现在也不和你说什么犒赏不犒赏了。当初你和本官签下十年主仆之约,是因为本官借给你一千贯铜钱。现在,本官教你一个法子,让你在一年内赚回这一千贯,偿还本官,这样一来,这主仆之约不是自然可以作废吗?” 李金宝再是迂腐,遇到这一年之内可以赚回一千贯的买卖,眼睛也禁不住发亮,这可是相当于他不吃不喝干上二十年啊,如何教他不心动呢? 见李金宝有所意动,江逐流就继续说道:“老李,这几日你回家后如何烧饭?” 李金宝脸色微苦道:“大人,别提那烧饭了。这永安县的柴价本来就贵,现在县太爷又弄出个限柴令,让柴薪价格更是见风就涨。现在永安县一斤干柴都卖一文钱了,几乎能买一个炊饼了。即便是这样,还常常有钱也无处买柴。老李也就是跟着大人沾些便宜,能以山陵使司别衙差人的名义买些干柴。若是今日老李再不向大人支钱,恐怕过上几日,儿只能吃生米生面了。” 江逐流呵呵一笑,道:“老李,今日本官就送你一条财路,也就是柴路。在永安县城,你只要能弄到干柴,还怕赚不到钱吗?” 李金宝摇头道:“大人,永安县的限柴令就张贴在门外,老李如何能贩得柴火进来?再说,即使有办法,那也要贩的多少柴薪才能赚够一千贯呢?” 江逐流道:“老李,谁让你从城外贩柴进来呢?在永安县城之内,就可以觅得柴薪。” “不会吧?大人,若是永安县城内就能觅得柴薪,又如何能轮到老李呢?”李金宝摇头不信。 江逐流笑了一笑,换了一个话题:“老李,这永安县有个圆融寺,你可去过?” 李金宝虽然不明白江逐流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个话题,却还是恭恭敬敬地回答道:“禀告大人,这圆融寺老李几年前就去过。只要老李来永安县,必到圆融寺上一炷香,让菩萨保佑老李全家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那圆融寺后面有一个荒弃的菜园,你可知道?”江逐流问道。 李金宝道:“老李知道,那菜园有三百多亩大,奈何都是盐碱地,根本种不了菜,也长不了庄稼,太可惜了。” 江逐流笑道:“老李,本官就让你去把圆融寺地菜园包下来。这菜园长期荒芜几近废弃,若是你肯去包下来,一定用不了多少钱。” 李金宝还没有明白江逐流地用意,他不解地问道:“大人,这菜园什么都长不了,虽说便宜,可老李包下来有何用途啊?” “唉,我说老李,当然是包下来种柴了。”江逐流叹了一口气,老李这样的脑筋,还要去和人去赌博,岂不是白白送上门的羊? “圆融寺地菜园虽然不长庄稼不长菜蔬,但是却疯长一些野榆树野荆条,你只要把那些杂草出去,给这些野榆树野荆条浇水施肥,让它们壮成长,到了今年冬日,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李金宝的脑袋终于开窍了,他惊喜地说道:“大人的意思,是等到了冬日,把这些野榆树、也荆条砍下来当薪柴卖出去?” 江逐流赞许地点了点头,道:“本官就是这个意思啊。老李,你看,圆融寺的菜园有三百多亩。都种上野荆条野榆树,一年下来,每亩至少能产三千斤干柴。就以目前的柴薪价格来计算,一亩地的薪柴就能卖六千文,这三百多亩薪柴卖下来,怎么不卖个一千七八百贯?” 李金宝听了频频点头,双目炯炯发亮,一年能赚一千七八百贯,除去还江大人的,手中至少还能落下个五六百贯。有了这笔巨款,成刚的婚事、雯儿的嫁妆,都会办的风风光光,排排场场。 江逐流继续说道:“从去年入冬以来,天气反常的温暖,几乎没有下过一场雪。以本官的经验度之,暖冬之后必有大寒。下一个冬天来临的时候,天气必然极度寒冷,降雪也必然非常频繁。老李你到深秋草木停止生长的时候,就把这些野榆树、野荆条砍下来晾晒成干柴。也不要急着出售,等天气大寒,大雪封城之际,老李你在到寺外叫卖这些干柴,价格又要比正常情况贵上个两到三成,到时候,这三百多亩干柴怕你不赚个二千五六百贯?相较之下,欠本官的那一千贯铜钱又算得了什么啊?” 李金宝听得心驰神往,想象着那黄澄澄的两三千贯铜钱堆澄小山一样摞在他面前,不由得意动之极。可是过了片刻,他又清醒了过来,躬身对江逐流道:“大人,你这个主意果然非常巧妙,老李愿意去圆融寺菜园后面种薪柴。不过,这种出薪柴卖的钱财老李却不能全部拿走。让俺老李说,这钱财除了偿还大人的一千贯之外,剩余的部分老李愿意和大人平分,因为没有大人的主意,老李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样赚钱的门路。” 江逐流心中暗叹,李金宝果然是个厚道人,做人有自己的原则,若不是因为李雯雯的缘故,江逐流实在想让李金宝多跟随他一些时日。不过现在,李金宝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江逐流也不在乎什么和李金宝平分,但是他知道,倘若他不这样答应,李金宝一定不会心甘情愿地解除这十年主仆之约去圆融寺菜园种柴薪的。 “呵呵,好!既然是老李的心意,本官也就领了。”江逐流说着从怀里掏出当初和李金宝签订的十年主仆契约,随手撕成粉碎,“从今日起,老李和本官之间主仆关系废除,以后再相见,你我就是朋友之交。” 李金宝立刻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对江逐流磕了三个头:“老李谢过大人。不管大人以后怎么看待老李,在老李的心目中,永远把大人视为主人!” 第一百五十九章 水势汹汹 宫本来只需要再向下挖掘三丈,工程即可完成。现力主之下,改造成地宫,则需要在原来的基础上再往下挖掘六丈之多。虽然工程量加大了一倍,但是雷允恭以太后的懿旨又在工部征调了数千名民夫,这下宫的工程进度反而比原来加快了一些。只用了两日时间,就向下掘进了五尺有余。 雷允恭在一旁看着满心欢喜,满口直夸监工使夏守恩调度有方,比起江逐流那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崽子,不知道要强到哪里去了。 可是第三日头上,下宫处的工程却不顺当了,在向下挖到六尺多的深度时候,遇到了厚厚的一层不规则的碎石,这种石头在永安县一代的土话中叫做“料”。这料石大如青砖,小如核桃,外表就如同生姜一样,却又坚硬异常,于是挖掘的进度就慢了下来。 接下来的七八天的时间,总共只向下掘进了一丈之深,平均一天不到一尺的进度。雷允恭实在耐不住了,他再也不夸夏守恩调度有方了,反而是把夏守恩叫到面前劈头盖脸的一通臭骂,然后悻悻地返回汴梁,工地的督工就交由邢中和全权负责。 又过了三日,这一层料石构成的地层终于被挖穿了,邢中和与夏守恩可算松了一口气,若是下面还是料石,这下宫改造之工期可要被耽误,一旦被追求起来,罪过可就大了。 于是邢中和与夏守恩马上调集大量人手,准备昼夜不停地加快进度。前面失去的工期给赶回来。 料石层下面地土质出乎意料的松软,挖掘起来非常容易,进度自然大大加快。才半日时间,就又掘进了一丈,比以往七八天时间的总掘进进度还要快。此时,距离原来下宫的基础已经向下挖掘将近三丈深了,按照李金宝和李成刚父子的推断,有八成把握有水脉出现。可是并没有出现。 李成刚也在下宫处施工。他心中纳闷。为何还没有出现乱泉呢?按照地势水脉分析。绝对应该有乱泉出现啊,他当初向江逐流说的八成把握还是打了一点埋伏的。可是,看眼前的情形,哪里有什么乱泉呢? 到午饭时间,工人吃饭进水,又小憩了半个时辰,然后重新开工。 刚开工不久。就听到下宫偏西地位置传来一声脆响,然后是民夫一片惊叫。夏守恩连忙赶过去,发现方才一个民夫一铁镐下去,砸在一块石头上。由于用力过猛,那铁镐被石头震断,上面一截飞了出去,差点砸住别人,故此一片惊呼。 夏守恩呵斥了几句民夫。正要走开。却被都料匠王全叫住了。 “监工使大人,你过来!” 夏守恩走过去,见王全就跳在下面地土坑里。他脚边是一块巨大地石头。 “王全,让本使看些什么?” 王全趴在大石旁,用手把大石上的泥土往一旁扒拉了一下,对夏守恩道:“大人,你看这块石头,体积这么大,埋藏这么深,怕是一块巨石。” 夏守恩也跳进土坑,从旁边民夫手中接过铁钎,沿着巨石的边缘往外探测,只听见铁钎插入泥土中的叮叮的声音,看来这块石头的体积已经超过了脚下这个土坑。 贼老天,又在耍弄本使!夏守恩心中愤愤地骂了一句,看样子工期又要耽误了,这块巨石这么大,要想把它从泥土中挖出来,实在是不怎么容易。 夏守恩从土坑中跳上来,对王全说道:“你勿要担心,本使再给你调两队民夫过来,协助你一起挖这块巨石。” 两队民夫很快掉了过来,加上王全手下的二十多号民夫,拢共有近百号人,这么多人对付一块巨石,应该足够了。 在王全地指挥下,众民夫先清楚巨石上面的泥土,最后显露出巨石的本来面目,原来是一块两丈见方的青黑色的巨石。 一众人下支撬杠,上拴绳索,大家齐心协力用力,一二三,起!巨石摇摇晃晃地就开始从泥土中慢慢抬升起来。 这时候忽然听见一个嘶嘶的声音,众人尚未反应过来,只感觉肩膀上一松,巨石竟然被冲起一尺多高,只见巨石之下一股五尺粗细的泉水喷涌出来。 “冒水了,冒水了!” 众民夫皆都哗然,扔掉撬杠和绳索,争先恐后地向外边狂奔。 远处的民夫不知道怎么回事,兀自在那里劳作,等这些民夫奔近,才听到“冒水了 字,他们立刻丢掉手中地伙计,乱哄哄地向远处地甬 夏守恩叫了声不好,带着几个护卫飞步抢到甬道口,拔出腰刀,口中高声喝道:“没有本使的命令,擅自离开着死,并诛九族!” 民夫们看到明晃晃的钢刀,又见到夏守恩杀气腾腾地样子,这才停下了脚步。 夏守恩又喝道:“冒水了怕什么?你们整日开挖土方,难道没有遇到过冒水吗?各队的都料匠听令,速速挑选各队的青壮汉子,随本使一起,先堵塞住泉眼,” 在明晃晃钢刀的胁迫下,都料匠们各选了本队结实的壮汉,随同夏守恩一起到冒水的现场, 这时整个水坑已经被泉水淹没,水坑的中心一股巨大而又浑浊的水花如同黄色的莲花一般不停地翻滚,水位正逐步上升。 夏守恩道:“各队都料匠,速速带领本队青壮汉子,跳入水中,把方才的巨石压在泉眼之上。” 都料匠们此时都清醒过来,知道此乃先帝之陵寝,假如他们不把这股泉水压下来就擅自逃走,那么即使逃到地面上,也不能活命。于是他们吆喝了一声,带着本队的人马跳入了浑浊的水坑之中。好在下宫位于地下,这泉水虽然势大,却并不象地面的河水一样让人感到彻骨的寒冷,相反,还有让他们感到一股暖暖的温度。 几十个人很快就摸到那块巨石,在水里抬着巨石往泉眼处移动。有了水的浮力,巨石的重量也减轻了很多。在众人齐心协力之下,终于把巨石放归原位,压在泉眼之上。顿时翻滚的水花不见了,可是众人依旧能够感觉,有泉水沿着巨石的边缘不停地涌出,只是水势要小上很多。他们暂时不用担心这泉水会把下宫淹没。 见水势被控制住,夏守恩方才舒了一口气,他招呼众人上来,然后厉声交代众人,这下宫冒水之事不许向任何人提起,若是谁乱自妄语,惹出了是非,休怪他辣手无情。 随后,夏守恩又令两个都料匠带着本队的人马,先在下宫中修筑防水隔墙,务必不要让这泉水涌向别处。其余人等暂时先撤离下宫,回去等候他的命令。 离开下宫,回到地面上之后,夏守恩心情无比沮丧。本来听邢中和说这里是龙穴之穴,一旦修筑好,让先帝灵椁从地宫移至此处,将会是大功一件,所以他才听从了邢中和的推荐,从工部来到山陵使司别衙,督管皇陵下宫改造一事。可是却万万没有想到,所谓龙穴之穴下面竟然有乱泉出没,这样的事情一旦让朝廷知道,力主改造下宫的司天监少监邢中和与山陵都监雷允恭都是必死之罪!至于他本人,虽然是按照雷允恭和邢中和的设计舆图进行施工,不至于是死罪,但是活罪却是免不了的,罚俸、降职、丢官,全看太后的心情了。 想到这里,夏守恩就恨自己真是鬼迷心窍,竟然听从了邢中和的鬼话。这皇陵修缮之事岂是儿戏,哪里能说改就改呢?不过现在懊悔也没办法,木已成舟,罪责难逃,至于要承担什么罪名,就看上天眷顾不眷顾他夏守恩了。 夏守恩立刻派了两路人马,一路人马赶往京城,想山陵使丁谓禀告。丁谓是山陵使司衙门的主官,山陵下宫修建出现这么大的变故,夏守恩必须第一时间向丁谓汇报;另一路人马则是赶回山陵使司别衙,向邢中和以及山陵使承事郎江逐流报告。 向邢中和通报乃是夏守恩尽朋友之谊,两个人相交甚深,否则邢中和也不会在雷允恭面前推荐夏守恩来都监皇陵下宫。而向江逐流汇报,夏守恩的目的是把江逐流拉下水,无论如何说,在丁谓和雷允恭都不在的情况下,山陵使承事郎都是别衙的名义上的主官,把江逐流拉进这件事情中来,夏守恩自己承担的罪责就可能会小上一些,轻上一些。 且不说那向京城的一路信使,先说夏守恩派回山陵使别衙的两个差役。他们首先找到邢中和,向他说了皇陵下宫冒出了泉水。邢中和当时就浑身瘫软,坐在地上。两位差役一位留下来扶着邢中和,另一位则依照夏守恩的吩咐,去找承事郎江逐流。可是他找遍了山陵使司别衙,竟然不见江逐流的踪影! 江逐流到哪里去了呢? 第一百六十章 暗度陈仓 一百六十章 差役寻找不到江逐流,立即快马加鞭赶回永定陵,向夏守恩禀告。夏守恩正在率领着兵丁把工匠和民夫按隶属分好,准备按照花名册清点,忽然听到江逐流无缘无故失踪,不由得心中大惶。他让手下立即停止清点工匠,率领大半兵卒,分几个方向去寻找江逐流。 夏守恩叮嘱手下道,一见到承事郎大人,不管他怎么说,都一定要把他带回来,不得有误。 一众手下领命而去,夏守恩则骑着一匹快马,赶回永安县别衙。 到了别衙之中,夏守恩立即召集别衙里的差役,全体出动,在县城范围内寻找江逐流。差役们领命而去,在永安县四处寻找江逐流的踪影,即使是永安县衙门,他们也都没有放过。终于,在三个时辰后,别衙的差役在圆融寺的菜园里找到了江逐流,原来他在菜园里陪李金宝父女一起劳作。 听了差役的回报,夏守恩这个气啊。好端端一个七品承事郎,没有和一个臭菜匠去种什么菜蔬,不是吃饱了撑的吗?白白耽误了他在永定陵清点工匠功夫。 不过夏守恩也暗自松了一口气,只要江逐流不是得到永定陵冒水的消息到京城去报告了,管他是种花还是种菜,都不干紧。 “你们这些蠢材,怎么不把承事郎大人请回来?”夏守恩把气撒在差役们的身上。 “监工使大人,承事郎大人不肯随小人们回来。小人们也没有办法啊!”差役们苦着脸说道。监工使是大人,承事郎也是大人,夹在两位大人之间受夹板气地滋味可不好过。 夏守恩又骂了一声,带着差役匆匆赶往圆融寺。 其实天色已晚,江逐流还陪着李金宝、李雯雯父女在菜园里劳作,倒也是其乐融融,一副和谐无比的田园风光。 “江承事郎,好一份闲情逸致啊!” 夏守恩笑语盈盈地站在江逐流面前。方才那股怒色全然不见。 江逐流从地里直起腰。拍了拍手上的土。惊讶道:“监工使大人,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夏守恩叹了一口气道:“还不是差役们不懂事吗?连请承事郎大人回去的话都说不好,无奈之下,本使只好亲自前来,邀请江承事郎的大驾回衙。” 从职品上来说,夏守恩的监工使属于正六品,和山陵都监雷允恭职位相平。恰恰高于江逐流的正七品。所以,虽然江逐流和夏守恩互不隶属,江逐流目前职责是为夏守恩的皇陵修缮提供钱粮支持,但是夏守恩亲自过来相请,江逐流不能不给些面子。 跟随夏守恩回到别衙,来到东正厅,邢中和正呆呆地坐在窗户旁,双手抓着头发。两眼呆滞地望着窗外。口中喃喃自语道:“为什么,为什么?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夏守恩叹了一口气。对差役道:“你等先把少监大人送回去歇息,再去延请永安县最有名地杏林国手,为少监大人把一下脉,开一些安神补脑地汤药回来。” 两个差役立刻上前,搀扶着邢中和回去。 江逐流惊讶道:“监工使大人,少监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地怎么变成这等模样?” 夏守恩脸色微沉,对江逐流说道:“这也正是本使把承事郎大人邀回别衙的原因。方才在外面,人多嘴杂,说话不方便。现在本使可以告诉你,今日下午,在永定陵下宫之处掘出泉水,少监大人就是惊吓过度,才成这般模样!” “什么?”江逐流惊叫一声,后退了一步,跌坐在椅子上,“不可能吧?少监大人不是经过勘测,证实下宫乃龙穴之穴,怎么会有乱泉呢?” 夏守恩看了江逐流的反应,这才彻底放下心来。看来江承事郎的确是没有得到下宫冒水的消息,否则也不会有如此震惊的神情。 “唉,这个先不讲它!”夏守恩摆手说道:“本使已经遣派差役向山陵使丁相禀告。承事郎大人,从即日起,在没有得到丁相和都监大人的口谕之前,本使希望承事郎大人能陪同本使一同昼夜居住在永定陵,时刻监测下宫处泉水地变化,至于其他事情,本使自会安排他人去做。” 夏守恩的意思其实很简单,就是说从今天开始,江逐流就得时时刻刻呆在永定陵皇陵工地上。换句话说,江逐流等于被软禁在永定陵的工地上,至少是在没有得到丁谓和雷允恭的指令前,夏守恩是不会让江逐流离开永定陵的,以免他走漏消息。 江逐流手扶桌案,双目直视夏守恩,哂笑道:“监工使大人这是何意?难道意欲圈禁下官不成?” 夏守恩没有想到江逐流说话竟然会这么直来直去,一点转的余地都没有。他尴尬地笑了笑,抱歉道:“承事郎大人勿要生气,本使也确实是没有别的办法。待到这场风波过后,本使一定向承事郎大人赔礼道歉。不过目下么,承事郎大人必须依照本使的法令,否则,若是跟本使闹出什么误会,平白让下面人笑话。” 夏守恩这话表面上看是先礼后兵,实际上等同于**裸地威胁。 江逐流用力一拍桌案,怒声喝道:“好你个夏守恩,等日后本承事郎见了圣上,一定要参你一本。” 夏守恩冷冷一笑,道:“江承事郎,那是日后地事情了,不过眼下,你必须遵照本使的法度。” 说道这里,夏守恩高声对外面喊道:“来人,给本使好生照看承事郎大人,勿要让承事郎大人受半点委屈。” 立刻从外面进了四个膀大腰圆的护卫,这几个人都是夏守恩从工部带来地心腹。在执行夏守恩的命令上向来是不折不扣。他们进房之后,立刻分左右站立在门口,虎视眈眈地看着江逐流。 夏守恩笑眯眯冲 拱了拱手道:“江承事郎,你就暂时受些委屈吧。” 说罢,夏守恩转身出门,去看望老友邢中和,无论邢中和日后是生是死,目前可不能让他受病痛的折磨。 江逐流见夏守恩出去。他也跟着站了起来。那四个护卫立刻并排站在门口。阻挡住江逐流的去路。 江逐流冷声喝道:“这里乃都监大人的官署,本官要回隔壁,总是可以吧?”说着,他伸开双臂硬生生地分开两个护卫,从中间穿了过来。 四个护卫互相看了看,连忙紧跟上去,陪着江逐流来到隔壁的东偏厅门口。 江逐流推门进去。见四个护卫也要跟进来,江逐流抬手就给了为首的护卫一个嘴巴:“尔等是什么狗东西,未经本官允许,也敢进本官的官署吗?都给我在门外侯着!” 为首护卫无端挨了一个嘴巴,却不敢反抗。虽然说他们有监工使夏守恩地命令,可毕竟江逐流是朝廷命官,他们只是不入流地差役。只要江逐流不违背监工使夏守恩地吩咐,离开别衙。他们受少许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江逐流重重地关上房门。把四个护卫关在外边。这时候,他脸上的怒色忽然间不见了,相反。看江逐流的神情,几乎是想放声大笑。为什么?因为他觉得,这场戏演得太精彩了。先不说把邢中和与雷允恭拉进陷阱,单说今日糊弄监工使夏守恩,就让江逐流很有成就感。 原来,江逐流并不是不知道下宫掘出乱泉的事情。在夏守恩派人来寻找他之前,江逐流就得到了消息,永定陵的下宫内的水脉真的被夏守恩掘开了。 那么向江逐流通风报信地是谁?李金宝的儿子,李成刚。当时下宫泉水冒出之后,场面乱哄哄的,后来夏守恩虽然控制住了场面,但是却不得不派工匠民夫到地面上运送防水材料下来砌防水墙。李成刚就跟随着这些民夫工匠混上了地面。 当时的情况下,夏守恩并没有特意派人监控这些回到地面上的民夫工匠。因为永定陵面积虽然大,但是四周都有兵丁把守,没有手令、手谕,任何民夫工匠都不得擅自出入。所以夏守恩并不虞下宫冒水的消息被这些民夫工匠传出去——出不了皇陵,消息又能传到什么地方去呢? 可是夏守恩却没有想到,李成刚手中竟然有江逐流留下来的手令。虽然夏守恩是监工使,目下实际督管永定陵的修建,可是江逐流毕竟是山陵使司别衙名义上地主官,而且还负责往永定陵运送给养。因此,手持加盖了山陵使承事郎大印地手令,照样可以自由出入永定陵。江逐流当日就是算到如果永定陵下宫掘出水脉,夏守恩很可能会封锁陵区以防止消息外泄,就特意留给李成刚一个手令,以供他伺机混出皇陵,去向他禀告。 李成刚拿着江逐流的手令,从皇陵的马厩中牵了一匹快马,畅通无阻地出了皇陵,赶回永安县山陵使司别衙,向江逐流禀告皇陵下宫水脉被掘开地消息。 江逐流听后又惊又喜,皇陵水脉一出,邢中和、雷允恭乃至丁谓,全部要受牵连。所谓树倒猢狲散,只要丁谓一倒,什么狗屁丁党,还不立刻烟消云散? 可是江逐流又知道,丁谓和雷允恭等人一定不会就这样坐以待毙的,虽然掘出了水脉,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掩饰过去的。在事关他们生死存亡的大事上,无论他们做出什么卑鄙的事情都不值得奇怪。所以,江逐流决定,必须派人在第一时间内,把皇陵下宫掘出水脉的消息送到皇宫,让小皇帝赵祯和刘太后知道。 那么派谁去呢?眼下江逐流最信任的人就是李金宝父子。李成刚既然从皇陵中混出来了,就不可能再回皇陵去了。因为夏守恩只要多一个心眼儿,查验一下皇陵出入记录,就可以知道在事发的当时,李成刚溜出了皇陵。既然如此,江逐流不如顺水推舟,直接派李成刚回京城去通报这件事情。 主意打定之后,江逐流立刻写了一封信函,交给李成刚,让他立刻赶往京城,找到内侍副总管陈琳的私宅,把这封信函交给陈琳,由陈琳转交给皇上和太后。这也是江逐流目前所能想出的最稳妥的办法。信函交给任何官员,都不能保证送交到皇上和太后之手,只有陈琳这样时刻陪伴在小皇帝赵祯身边的亲信太监,才有可能把这封信函交给皇上。 李成刚拿着信函装入怀内,快马加鞭赶往京城汴梁。 江逐流这边却在故布疑阵,为李成刚争取时间。他知道,永定陵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夏守恩一定派人通知他与邢中和。那么他一旦躲避起来,让夏守恩找不到他,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夏守恩一定会大惊失色,以为江逐流提前得到了下宫冒水的消息,所以必然会把清查工匠民夫的事情放下来,全力寻找江逐流的踪影,甚至会派人往京城方向追赶江逐流。这样一来回折腾,即使夏守恩最后找到江逐流,已经是几个时辰后了。这时候即使夏守恩发现李成刚失去踪影,再派人去寻找李成刚,又如何来得及啊?况且,几个时辰后天色已经完全黑暗下来,要想清点皇陵上的民夫工匠只有等到第二天了,而第二天,恐怕李成刚已经在内侍副总管陈琳的院子里了吧? 果不其然,事情就按照江逐流事先筹划的方向发展。夏守恩把所以精力都放在搜寻江逐流的身上,错过了追回李成刚的最好时机。所以,纵然夏守恩现在把江逐流软禁起来,最终结果也不过是竹篮子打水而已。 江逐流这一招明修栈道之计,让夏守恩的一切布置都沦为虚设。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丁雷密议 谓一段时日里心情大好,原来在朝堂之上,副相鲁宗肘掣,现在这老东西一病不起,不能上朝,朝堂之上敢拂他意的朝臣几乎没有。这种将一国之大事全都把持在自己手中的感觉真是太好了。丁谓唯一可惜的就是自己姓错了姓,若是姓赵,岂不是能百尺竿头再进一步吗? 方回到相府,那边贴心小妾刚刚捧上一杯热茶,丁谓只闻得袅袅的茶香,尚未来得及品上一口,就听到门外家人慌慌张张来报:“相爷,山陵使司别衙有专使求见。” 丁谓知道相府门房贪财的毛病,他特意训斥过他们:“本相也不管你们如何贪财。只是尔等千万切记,有两种人尔等千万勿要阻拦,第一就是内侍总管雷允恭雷大人的家人;第二呢,就是山陵使司衙门里的信差。这两种人你们一旦给本相阻拦下来,耽误了本相的大事,小心你们的脑袋!” 雷允恭是丁谓的皇宫中的内应,皇宫中有什么消息,都是通过雷允恭传过来的,这雷府的家人,自然是阻拦不得。 山陵使司衙门虽小,但是负责的却是皇陵修缮的大事。此等衙门,平日里一般不会有信差过来,若是有信差过来,必然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丁谓身兼山陵使,自然明白其中轻重,所以提前敲打一下贪财的门房,以免到时候他们索要钱财,误了大事。 一听山陵使司衙门有专使过来,而且还是位于永安县的别衙。丁谓心中就微微一紧。他有一种不祥地预感,一定是出大事了,而且这个大事必然与前一段雷允恭弄出的龙穴之穴有关。 “你这糊涂虫,还来回禀作甚?为何不把他直接带进来?” 门房本以为山陵使司衙门的信差过来,不收银子直接为他回禀已经是格外通融了,没有想到却还是挨了相爷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 看着门房一路小跑出去,丁谓这才低头喝了一口茶。他蓦地发觉,往日入口清香无比的太后钦赐的贡品龙凤团茶竟然好像变得寡淡无味了。 丁谓心烦意乱地放下茶杯。挥手让身边的侍妾都退出去。 须臾功夫。门房有颠颠地领着别衙的专使过来。丁谓让门房出去,把信使单独留下。 “禀告相爷,小人奉监工使夏守恩大人之命,送来信函一封。” 专使双手捧着火漆封好地信函,送到丁谓面前。 丁谓接过信函,用剪刀刮开火漆,抽出里面地信函一看。不由得暗叹一声,果然是怕什么就来什么,他刚才地预感应验了。 在预感没有得到证实之前,丁谓内心中还有些忐忐忑忑不安的感觉,但是一旦预感被证实了,丁谓反而可以抛开一切顾虑,振作起精神,调动起全身力气来对付这种突如其来的危机。 “呵呵。本相知道了。”丁谓把信折叠好。塞入信封之内,满面和煦地对专使说道:“你回去禀告你家监工使大人,让他一切如常。不日内。本相一定派员前去陪他一起处理此等事务。” “是!小的明白,小的这就告退!” 专使心中暗叹,宰相毕竟是宰相,看看自家大人夏守恩当时诚惶诚恐的神态,再看看丁相这种泰山崩于面前也不为之动的从容姿态,真是高下立判。 “且慢。”丁谓拦下专使,喝专家进来,让他领着专使到账房上支取十贯铜钱,当作专使路上地花销。 专使又是一阵千恩万谢。 待专使下去,丁谓立刻派家人去到宫外雷允恭的居所,把雷允恭找过来。 雷允恭正兴致勃勃地陪着爱妾玩着对食游戏,听说丁谓有请,心中就不大痛快,心道这个老东西,总在洒家最来兴致的时候过来打扰。看来,洒家要另行找一居所,除了皇宫中人,其他人一概不能知道。 来到了相府书房,见了丁谓,雷允恭笑嘻嘻地说道:“丁相,有什么好事想到了洒家?” 丁谓冷冷一笑,把信函推到雷允恭面前:“总管大人,这是监工使夏守恩刚刚送来的急函,你且观来!” “这个夏守恩,又有什么事情,竟然烦恼丁相?”夏守恩拿起信函,心中老大不痛快。夏守恩明明是他推荐到山陵使司别衙任监工使的,可是有了信函竟然第一个禀告给丁谓,而不是他雷允恭。狗崽子,丁谓是山陵使,洒家不也是山陵都监吗?不见得管得事情就比丁谓少了! 当雷允恭看过信函的内容之后,立刻浑身开始哆嗦起座椅,噗通一声,浑身如筛糠一般跪倒在丁谓的脚下,双手抱着丁谓的小腿哭喊道:“丁相,你可要救救洒家!” 雷允恭自幼入宫,在皇宫厮混了一辈子,自然懂得皇家地规矩。若是犯了其他事情尚好,一旦涉及到皇家内部地事情,那可都是大逆不道的重罪。现在按照他的奏本开始改建皇陵,下宫却掘出泉水,这件事一旦传到太后和皇上耳中,他雷允恭即使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啊! 丁谓鄙夷地看着跪倒在脚下地雷允恭,平日里飞扬跋扈,谁人都不放在眼里,现在出了点事情,竟然如此熊包。唉,自己当初也真是瞎了眼睛,怎么会相信他的鬼话? 心中虽然这样想,丁谓表面上却丝毫不表露出来。皇陵下宫掘出泉水,对丁谓来说,即使一个严重的危机,也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说起危机,就是丁谓身为山陵使,皇陵掘出泉水,这层责任他无论如何都推卸不了。但是,真要认真追究起来,丁谓又没有什么实际责任,因为当初雷允恭过来问他皇陵下宫改造为地宫之事时,他只是含混地说到,一切但凭太后拿主意。若是太后拿的主意,这皇陵出水如何能真的怪罪到他丁某人身上呢?所以身为山陵使,这件事情即使闹到太后和皇上面前,让满朝文武皆知,最多也不过是向太后和皇上上表请罪,罚上几个月的俸禄而已。 可是雷允恭就不同了,他是积极推动皇陵下宫改建为地宫,主张移动先帝灵椁之人。监工使夏守恩又是他亲自推荐给太后的,现在皇陵下宫出了事情,他又如何能逃过罪责呢?太后震怒之下,不诛雷允恭的九族,只让他人头落地已经是龙恩浩荡了! 雷允恭遇此劫难,对丁谓来说就是一个难得的机会。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雷允恭在此难中,丁谓伸手帮了他,他一定会对丁谓感恩戴德的,以前那种因为在太后面前得到恩宠而连丁谓都不放在眼里的情况绝对不会再出现,从此以后自然是丁谓说什么,雷允恭照办什么。雷允恭从丁谓的官场盟友变成一个纯粹的官场附庸。假如真的能达到这个效果,丁谓即使被罚几年的俸禄又算什么呢? “雷总管,你何必哭哭啼啼呢?”丁谓弯下腰,把雷允恭拉起来,亲自扶着他坐在太师椅上,“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只要雷总管运用得到,一切尚可以挽回。” 听丁谓这样说,雷允恭立刻有了主心骨,他拉着丁谓的手不放,口中叫道:“丁相,有什么办法?你快快对洒家说来,洒家能脱此难,一定会好好回报相爷的。” 丁谓心中早已经想好主意,他对雷允恭说道:“雷总管,领着亲信人马,赶到永安县皇陵之上,把皇陵看管严实,勿要让任何人出来,把下宫冒水的消息给严密封锁起来。本相再为你找几个技艺超群的工匠,让他们火速赶往皇陵下宫之内,找到泉水的水脉,然后从水脉上游想办法把泉水引走,尽可能不影响皇陵下宫的改造施工。这样只要雷总管能顺利把永定陵下宫改造成地宫,不妨碍先帝灵椁的迁移,谁又能知道这皇陵下宫曾经有水脉涌出呢?纵使事后有风声传出,他们抓不到证据,又能奈何我们?若是雷总管为了稳妥其间,还可以选择杀人灭口,把所有知道下宫谁脉真相的士兵工匠一同杀掉,美其名曰为先帝殉葬。这样,岂不是滴水不漏了?” 听了丁谓说完,雷允恭止住了啼声,却忽然间奸笑起来:“丁相果然老辣,洒家真是自愧不如啊。洒家本以为是滔天大祸,听了丁相的指点,却发现不过是小风小浪而已。丁相放心,只要洒家顺利渡过此劫难,以后一定以丁相马首是瞻!” 雷允恭拜别了丁谓,匆匆回去按照丁谓的布置行事。丁谓这边也派人忙着寻找精于疏通水脉的工匠。 又过了半日,丁谓正在书房内等候等候寻找工匠的消息,忽然听到门外有人高喊:“同平章事丁谓接旨!” 丁谓内心又是一紧,脚下去不敢怠慢,连忙奔出书房,跪倒在地上:“臣丁谓供应圣旨!”“传太后懿旨,同平章事丁谓即刻入宫!” 第一百六十二章 磁石的秘密 刘太后传丁谓入宫是什么事情啊?当然是因为永定陵下宫冒水的事情。 在夏守恩派来京城的专使抵达丁谓府邸的同时李成刚也直到了陈琳的私宅。 陈琳听了李成刚说了永定陵冒水的事情顿时大吃一惊立刻让李成刚换了小黄门的衣服。 悄悄地领着他从偏门进了宫内向小皇帝赵祯当面禀告了此事。赵祯听后气得龙颜大变。 这皇陵龙脉事关赵家风水运数现在被一**邪掘出了乱泉。这还了得? 不是明白着要断送我赵家的江山吗?赵祯不敢怠慢立刻去延福宫觐见刘太后。 刘太后听了之后表面上也是龙颜大怒怒斥丁谓和雷允恭胆大妄为竟然擅移梓宫于乱泉绝地其实内心中去暗自窃喜有了这条罪状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搬掉丁谓了从此以后再也不用忌惮丁党的势力了。 当下刘太后让小皇帝回去安歇些事自有她来处理。且不说赵祯回宫之后的震怒单说刘太后这边的情况。 小皇帝走后刘太后立即派人把枢密使钱惟演召进宫来商议对策。刘太后把情况又向钱惟演讲述一遍。 然后询问钱惟演究竟该如何处理。钱惟演道。先要立刻派人到永安县皇陵下宫去核查情况。 看看是否的确如江逐流遣人所说的一般。若真的如此就等于坐实了丁谓和雷允恭的罪名。 但是这个动作一定要快以免丁谓派能工巧匠过去把水脉引走消弭乱泉的痕迹。 刘太后问钱惟演道派何人过去比较合适?钱惟演认为新从应天府知府调任礼部尚书的晏殊比较合适。 第一晏殊属于帝党政见于丁谓不合一向也不耻于丁谓的为人。假如这次皇陵真的出了事情。 晏殊绝对会如实禀告。不会袒护丁谓。第二即使这次丁谓倒台了朝堂内还有大批丁谓的党羽势力庞大。 若是太后派出自己的势力去核查永定陵之事即使丁谓倒了他的那些党羽大臣也会认为是太后故意整治丁谓。 从而于太后结怨在朝堂之上转而支持皇上。若是派晏殊过去。丁谓被扳倒之后。 丁谓地党羽大臣们就会把矛头对准晏殊等帝党大臣因为失去了头领他们会转而投靠太后从而与帝党众人抗衡。 太后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将丁谓旗下地大臣全部收拢过来。第三晏殊身为新任礼部大臣主管春秋祭祀。 再过一个多月就是清明晏殊提前去朝竭皇陵为清明之日皇家祭祀做些准备。 也是情理之中的即使丁谓得知。也提不出什么反对意见。刘太后听后大喜。 曰善。就依钱惟演之意。当下钱惟演领了太后密旨悄悄去拜访晏殊让晏殊看了太后的密旨。 叮嘱他应该如何处理。这一切都办妥之后刘太后这才派人召丁谓入宫与他商议新任礼部尚书晏殊到永定陵朝竭之事。 故此虽然李成刚和夏守恩派来的专使同时到达汴京但是刘太后召集丁谓入宫却是一日之后的事情了。 ***************************山陵使司别衙皇陵下宫冒水之当晚江逐流、夏守恩以及邢中和都留宿在别衙。 别衙之外夏守恩已经安排兵丁围得水泄不通没有他地命令任何人都不得离开别衙。 第二日一早夏守恩立刻过来请江逐流与邢中和一同到永定陵陵区。邢中和喝了一副汤药又经过一晚上休息精神已经恢复了七八成脸上已经看不到当初失魂落魄的样子。 到了永定陵。夏守恩让兵丁在陵园空旷处搭建了十几处帐篷。其中他、江逐流以及邢中和每人一顶帐篷单独居住其他山陵使司别衙的官吏都是数人共挤一顶帐篷。 按夏守恩地话说在永定陵下宫工程没有修浚之前山陵使司别衙所有官员都要居住在这些帐篷内不得擅自离开陵区名义上是为与皇陵之工程共安危实际不过是一种变相的软禁罢了。 江逐流也无所谓软禁就软禁吧反正这种日子也不会太长算算时间李成刚应该已经把消息传入皇宫了。 但是江逐流很快就现一个有所谓的事情那就是邢中和拿着软盘不停地在下宫之上的地面上来回堪舆观测罗盘走向。 江逐流心头不由得一紧。他没有想到邢中和这么快就从下宫冒水的打击中清醒过来。 开始查找龙穴之穴冒水地原因了难道说他现了什么端倪不成?江逐流表面上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暗地里却在留心邢中和的行动。 不管邢中和如何在地表上勘测都不要紧只要他不深入下宫里面就不会现江逐流的秘密。 邢中和拿着罗盘在下宫地面上堪舆了无数遍最后抱着头蹲在地上无助地看着罗盘天池中磁针所指地方位。 没错啊!这里就是龙穴之穴啊!罗盘不会骗人啊即使再堪舆数百次。邢中和还是会得出同样的结论。 可是为什么他这么命苦呢?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千年难遇地龙穴之穴。没有想到却在下面掘出了水脉难道说是上天故意要惩罚他不成? “龙穴之穴龙穴之穴你为什么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这个时候要出现了呢?”邢中和痛苦地揪着头喃喃自语。 “难道说是上天欲灭我邢氏焉?”猛然间邢中脑海中闪现一个念头对啊! 这龙穴之穴为什么不早不晚偏偏于此刻出现?开中和记得这下宫之上的地面以往他也曾堪舆过数次从来没有现在龙穴之穴之相为何后来他重新堪舆地时候就呈现出龙穴之穴的异相了? 邢中和还记得就是脚下同一块土地。在他堪舆之前也有无数风沙大师前来堪舆过。 怎么他们也都没有堪舆出龙穴之穴的异相呢?邢中和仔细回想了一下。 在现龙穴之穴前面的情况线索就指向了江逐流。若不是江逐流拿着罗盘来皇陵勘测他如何会想到重新来勘测皇陵呢? 想到这里邢中和不由得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寒战难道说这件事情是江逐流故意引他入縠的? 邢中和能做到司开监少监一职也是七窍玲珑的人他思绪一往江逐流身上考虑联想到这前前后后生的事情。 就越想越觉得这龙穴之穴和江逐流有关。想通了这一点。邢中和不由得大喜过望。 假如他能找到证据这龙穴之穴确实是江逐流故布疑阵引诱他上当地那么一旦他把这件事情揭穿。 最后承担罪责地必定是江逐流。他虽然有不察之罪但是最多不过就是一个被江逐流陷害的可怜虫更何况最后揭穿江逐流的阴谋的也是他邢中和这件事情到了最后他不但可以促使性命。 甚至可以将功折罪保住司天监少监的官职呢!一想到这里。邢中和立刻来了精神他站了起来。 拿着罗盘重新开始在地表上堪舆起来。可是又一连堪舆了数遍罗盘磁针所指地方向仍然和前面没有什么区别。 这是什么缘故呢?邢中和低下头来拼命的思索起来他忽然间想到既然地面上没有异常那么会不会在地面下现什么端倪呢? 如果下得下宫里去。会不会有什么异常的线索呢?一念及此邢中和立刻收起罗盘飞快地往远处甬道口奔去。 江逐流隐蔽在暗处观看邢中和地动静。他忽然间看到邢中面露喜色手持罗盘往下宫甬道入口奔去心中不由得一沉暗自道。 邢中和为何这般高兴?难道说他掌握什么线索不成?江逐流不敢怠慢立刻也往下宫甬道口奔去。 邢中通过曲曲折折地甬道口来到下宫之内。由于掘出了泉水原来干燥阴凉的下宫宫室现在变得潮湿异常墙壁上的石块上全部都是湿漉漉的不停地往下滴水。 邢中顾不得下宫地面地潮湿泥泞他拿出罗盘在天池中注上水。放入磁针开始勘测起来。 令邢中和奇怪的是在下宫地面上磁针还会有偏角可是在下宫之内磁针指向却非常政党。 直直地指向正南稍微偏东的方向无论他到下宫的任何位置磁针地指向都没有生改变。 邢中和不由得心跳纳闷难道说他的怀疑错了吗?若是江逐流在下宫之内搞鬼这罗盘地磁针应该有变化呢。 邢中和一边堪舆一边乱想却没有注意脚下一个水坑他忽然间一滑身体失去了平衡。 摔到在地手中的罗盘就飞了出去哐当一声撞在石壁上然后沿着石壁掉在泥泞地地面上。 真是人要倒霉的时候连喝口水都碜牙啊!邢中和**地从水坑中站起来暗骂了一声然后走到石壁前。 把罗盘从地面上捡了起来。还好罗盘并没有变形邢中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低头再寻找磁针在地面上却怎么样也寻找不到。怎么回事?磁针难道长了翅膀不成? 它到哪里去了呢?没有磁针还堪舆什么?邢中和悻悻地站起来正自懊恼。 忽然间眼睛却落在面前的石壁上。借着下宫内火把的火光邢中和看到那穿了灯心草的磁针正贴在和他胸部同高的一块大石上。 原来这磁针还真是长了翅膀呢?邢中和上前两步。伸手欲从大石上取下磁针却现大石上传来一阵吸力。 他加了两分力气才把磁针从大石上取了下来磁石!眼前石壁上这块大石头一定是磁石! 邢中和即使再愚笨也能明白这块大石是一块磁石。他立刻拿着磁针试验了这块大石附近的几块石头现都没有吸力显然其他的都是政党的石头只有面前这块大石才是磁石。 邢中和立刻往罗盘天池中重新注上水。把磁针放入天池之内。开始测试眼前这块磁石的磁性。 经过远近不同的测试邢中和现。这块磁石非常奇特虽然吸力很大。但是只有罗盘距离它三尺之内磁针才会生偏转距离它三尺开外的时候磁针一点都不受影响就好像是面前不存在这块巨大的磁石一样。 邢中和身为司天监少监自然了解磁石的磁性。以眼前这块一丈见方的巨大磁石来说方圆二十丈之内罗盘的磁针都会受到它磁力的影响为什么现在在三尺之外磁力就不存在了呢? 难道说这其中还有什么蹊跷不成?邢中和又看了看这块磁石的位置忽然间现它是在东北偏东的位置他忽然间想在下宫地表上堪舆的情况这不正是宫、商、角、徵、羽中五音之一的位置吗? 那么是不是存在这种可能在另外四章的位置上还各自摆放着一块这样奇怪的磁石。 在三尺之外磁力不再存在。所以他才在下宫之内用罗盘勘测不出异常呢? 想到这里邢中和拿着罗盘正准备去堪舆其他四个方位。忽然甬道口的兵丁喊道:“少监大人。时辰已到甬道即将封闭。请少监大人明日再来堪舆!”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一人哭或千家哭 阳如血。凄厉地北风呼啸而来,卷起一阵风沙,打上,让他几乎睁不开眼睛。皇陵上刚劲挺拔的柏树,也竟然似受不了北风的威力,不得不弯下笔直的身躯。连神道两旁的石翁仲,似也感受到来自北方寒意,在风中瑟瑟发抖。 江逐流从甬道中出来,才蓦然发现天气已变。经历了一整季的暖冬,到了初春时节,竟然忽然寒潮侵袭过来,感觉上竟然似比隆冬季节还要寒冷。 但是无论天气怎么寒冷,都冷不过江逐流内心的寒意。刚才他躲在暗处,看到邢中和发现了“商”位的磁石,当时冷汗就下来了。所幸的是,天色已晚,下宫出入甬道即将封闭,邢中和来不及去勘测其他四个方位有没有磁石。但是,这也仅仅是为江逐流争取到一夜的时间,假如今天夜里他不解决掉这个危机,那么,到了明天早上,他所做的一切都要暴露出来了。自从江逐流来到宋朝之后,所遇到的危机以此次为最!一个处理不好,他丢失的可不仅仅是自己的性命,冬儿、江母、江村江氏族人、李金宝一家三口甚至李金宝的族人,成百上千条性命,都会被株连进去。 江逐流抬头看了看西边,血红的落日已经被远处的北邙山挡去了一半,天色马上就要黑下来了,他再不做出决定,就没有时间了。 死!邢中和必须死!江逐流下了决心,他必须于今天晚上想办法干掉邢中和。只有邢中和死了。下宫中的秘密才可能被掩盖下去。虽然这种办法未免太残忍了点,但是与邢中和一条性命比起来,江逐流这边所牵连地上千条性命的分量显然要重的多。 与其千家哭,不如一家哭!况且,邢中和与雷允恭相互勾结,所做恶事甚多,也实在是死有余辜!所以,干掉邢中和。就当是为民除害了! 其实。这一切也不过是江逐流内心的挣扎而已。对他来说。自从当初李金宝父子禀告他下宫之下有水脉开始,他决定嫁祸邢中和与雷允恭开始,就已经判了邢中和的死刑。所不同的是,若是按照正常轨迹,邢中和没有发现下宫处磁石的秘密,那么斩杀邢中和的是朝廷。但是现在,邢中和发现了下宫处磁石地秘密后。江逐流不得不亲手杀掉邢中和。 借刀杀人,和亲手杀人是两个概念。听说一个人被杀,和眼睁睁看着一个人死于自己地手下,那种感觉是绝对不能相提并论地。自从江逐流当日在清化镇下手勒死江大眼后,他内心深处就患上了很严重的心理障碍。事后他在向冬儿哭诉时,就暗自发誓,以后绝不亲手杀人。可是,正如一位哲学家所说。事物的发展往往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的。现在,他不得不重新面对必须下手杀掉邢中和的局面。 那么怎样杀掉邢中和呢?江逐流心中还没有主意。以他的身手,杀掉邢中和并不难。难得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他,而且事后还不能让任何人怀疑到自己。在这皇陵下宫冒水地关键时刻,假如邢中和忽然被杀,必然会惊动朝野。别人不说,监工使夏守恩和江逐流两个人首先就是重大的怀疑对象。而且邢中和被杀还会提醒丁谓和雷允恭,这背后一定藏有玄机。那么他们首先会怀疑谁?当然是承事郎江逐流,因为监工使夏守恩本身就是丁谓和雷允恭的自己人。 江逐流一旦惹上丁谓和雷允恭的怀疑,下场还会妙吗?雷允恭虽然是个笨蛋,但是丁谓却是个老奸巨猾的人,若是他要用心来查邢中和的死因,恐怕江逐流做的如何干净,也逃脱不了丁谓抽丝剥茧般的追查吧? 退一步说,即使江逐流杀邢中和地时候没有留下一丝线索,丁谓虽然怀疑江逐流,却是拿不出任何真凭实据,可是,这个时候丁谓会不会抛开邢中和死去想另外地问题。那就是,邢中和为何被杀,这背后的玄机究竟是什么?假如丁谓派人用心勘察,难保不发现下宫出的磁石,如此一来,即使邢中和被杀,江逐流还不是一样会暴露出来?若真是发生这种情况,杀死邢中和还有什么必要,还有什么意义吗? 江逐流心中来回思忖,觉得最稳妥地办法就是让邢中和自杀,或者是他杀死邢中和后,伪造一个邢中和自杀的现场。如此一来,所有问题都会有一个合乎情理的解释: 第一,邢中和有自杀求死的动机。当初正是他的提议,山陵都监雷允恭才向刘太后上本,力主把皇陵下宫改造为地宫,让宋仁宗的灵椁移放于此。现在,皇陵下宫掘出水脉,邢中和当然又惊又惧,选择畏罪自杀也不足为奇。 第二,邢中和有倾向自杀的表现。昨天他得知皇陵下宫掘出乱泉后,当时就吓得精神失常了,监工使夏守恩请来杏林妙手,为他开了几副安神补脑的汤药,他喝过两副,精神这才恢复正常。这就难保他到了皇陵之后,见到下宫处的水脉,触景生情,又被吓得失心疯了,选择了畏罪自杀以逃避太后与皇上的责罚。 总之,只要能让外人看来,邢中和确实是自杀,江逐流就不会惹起嫌疑。而他面临的危机也就会随着邢中和的死去迎刃而解。 可是,怎么样才能让邢中和自杀,或者杀掉邢中和却伪造成一个让任何人都不会怀疑的自杀现场呢?这对江逐流来说,又是一个相当艰巨的难题。 首先,让邢中和自杀是不可能的。若是在邢中和没有发现磁石的秘密之前,或许能通过别的方法,挑起邢中和内心的恐 他在精神崩溃之下选择自杀这条路。可是现在,邢磁石的秘密。内心中重新燃烧起熊熊地求生的**之火。若是明日在下宫内他的推测得到证实,那么邢中和甚至可以将功折罪,保住头顶上的乌纱。试问在这种情况下,江逐流如何让邢中和自杀。 那么,剩下的唯一一条道路就是江逐流干掉邢中和,然后伪造成邢中和自杀的现场,让别人相信邢中和就是自杀的。可是,这也面临着一个问题。拿就是江逐流、邢中和、夏守恩以及山陵使司别衙的其他官员晚上都住宿在帐篷内。这十数个帐篷就扎在神道旁地空地上。每个帐篷彼此之间距离不过两三丈之远。外面还有兵丁把守,在这种情况下,江逐流如何去神不知鬼不觉地去杀掉邢中和,而且还要布置出他是死于自杀地现场呢? 江逐流苦思无计,闷闷不乐地走进了自己地帐篷。好冷啊!江逐流跺了跺冻得发木的脚,双手放在嘴前呵气取暖。奶奶的,这鬼帐篷竟然一点保暖作用都没有。帐篷之内冷冰冰的,还外边并没有什么区别。 “来人!”江逐流喝了一声。 立刻有个差役跑了进来,躬身说道:“承事郎大人,有何吩咐?” 江逐流不悦地说道:“这帐篷内怎么如此寒冷?让本官如何居住?” 那差役连忙道:“承事郎大人,这帐篷仓促之间搭好的,室内用具尚未配齐。刚才监工使夏大人已经吩咐人到工匠处拿几个火盆过来。这帐篷密封性很好,只要生起火盆,一会儿就会暖和起来。” 说话间。有差役拿着一个火盆进来。还背着一大筐碎木屑。这皇陵工地用木材的地方甚多,散碎木块木屑到处都是,正好可以用来取暖。 两个差役为江逐流生起了火盆。随着熊熊的火光,帐篷内逐渐有些暖意,再不象方才那样寒冷了。但是,由于帐篷密封很严实,里面也充满了木屑燃烧地烟雾,熏得江逐流连声咳嗽,眼睛也感到有些辣辣的。 差役看了看火盆,又对江逐流讨好地说道:“承事郎大人,你的帐篷太过于巨大了,一个火盆恐怕不行,不如小的再去给你拿一个火盆。有两个火盆一起烧柴,这帐篷就会非常暖和了。” 江逐流一边咳嗽一边摆手道:“算了算了!这一个火盆的烟雾本官就受不了,你若是再拿过来一个,本官岂不是要搬到帐篷外边去住?” 差役连忙躬身道:“是是!承事郎大人责怪的是,是小的考虑不周。可惜这皇陵之上都是木块木屑,没有石炭,若是能燃烧些石炭取暖,就没有这些讨厌的烟雾了!” 一听石炭两个字,江逐流心中蓦然一动。对啊!石炭,我为什么就没有想起石炭呢?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有了石炭,一切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江逐流心中狂喜,脸上却不动声色地说道:“那你还不去永安城内买些石炭过来?难道说今天晚上就打算用这些木块木屑地烟雾熏死本官、熏死监工使夏大人和司天监少监邢中和大人不成?” 那差役连连告罪,口中却说道:“承事郎大人,没有监工使大人地手谕,小人无法出的皇陵啊。” 江逐流淡淡道:“无妨。你就去找监工使大人,说本官嫌木块取暖烟气太大,让监工使大人写道手谕,派你进永安城买些石炭回来取暖。” “是!小的这就去!” 那差役跑到夏守恩地帐篷内,对夏守恩禀告了江逐流的话。夏守恩也正被满帐篷烟雾熏得眼泪直流。听了差役的禀告后,对江逐流的主意也甚为赞同。他提起笔来,正要为差役写一道手谕,忽然间又停了下来。这江逐流此时派差役出去,会不会有什么是借这个差役出去传递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啊? 想到这里,夏守恩就放下了笔,对那差役说道:“好了,你且回去转告承事郎大人,说本官知道了。这帐篷刚刚搭建好,承事郎大人也是刚刚入住,跟前还离不开人,你就先去侍候承事郎大人。至于去永安县城购买石炭的事情,本使另选他人去办理。” 那差役回到江逐流的帐篷,转告了夏守恩地话。江逐流听后知道监工使夏守恩在防备他。可是他却不在意,他的目的就是购买好石炭,至于谁去购买,都不干紧要。 皇陵距离永安县城不过十余里路程,差役快马而去,很快就购买来石炭回来。用过晚饭后,监工使夏守恩、司天监少监邢中和,当然还有承事郎江逐流。帐篷内都生起了石炭火盆。至于其他官吏。因为官职低微。尚不够资格享用昂贵的石炭取暖。 晚饭后,江逐流找了个借口,来到邢中和的帐篷,他一进帐篷,搓了搓手,就呵斥门外的差役:“你们这些差役,都瞎了狗眼了?怎的少监大人帐篷内只放了一只火盆?就不怕冻坏少监大人?” 门口的差役连连认错:“是。承事郎大人,是小地考虑不周,委屈了少监大人!” 江逐流骂道:“既然知道委屈了少监大人,还不赶快去为少监大人添两个火盆过来?” 门口地差役被骂得狗血喷头,连声答应着,一路小跑地去找火盆去了。 邢中和在一旁微笑地看着江逐流地表演,也不言语。他心中道,当日因为雷允恭和李金宝父女的纠葛。江逐流甚少主动来拜访他。今日江逐流不但主动来帐篷内拜访他。并且还呵斥差役,让差役为他添加火盆,这其中主动讨 味甚是浓厚啊。这可与邢中和所熟悉的江逐流的一符。邢中和内心中越发断定,下宫处的巨大磁石一定与江逐流有关。否则江逐流绝对不会如此做贼心虚。 但是,这毕竟还只是邢中和的推测,他手中还没有拿到确实地证据,邢中和决定,暂时先把心中的怀疑压下来,与江逐流虚与委蛇,以免打草惊蛇,让江逐流有了准备。只要邢中和明天能在下宫其他四处方位中找到磁石,那么就等于拿到确凿的证据了,到时候他再把这个消息向监工使夏守恩、向宰相丁谓和山陵都监雷允恭一禀告,看他江逐流还怎么狡辩。 心中这样想着,邢中和口中却向江逐流招呼道:“江老弟,真是稀客啊。自从当日在汴梁寒舍小聚后,江老弟还从未主动拜访过邢某人呢!” “有么?”江逐流故作惊讶地拍了一下额头,连忙躬身向邢中和告罪道:“江舟俗务繁忙,根本没注意这些事情。今日听少监大人一提,还真是这么回事。少监大人,江舟这里向你赔罪了!” 邢中和赶快上前假惺惺地扶起江逐流道:“江老弟,邢某人也只是发发牢骚,没有一点责怪江老弟的意思,江老弟万勿认真。” 两人各怀心思自说自话,看起来相谈甚欢,可是彼此都明白笑语欢颜背后,都隐藏着刀 光剑影。过了今夜,就是你死我活的境地。 这边差役拿了两个火盆过来,为邢中和又生起了两盆石炭。这样邢中和的帐篷之内,熊熊燃烧着三盆石炭,虽然外面寒风呼啸,可是帐篷之内却暖意浓浓,如阳春三月一般宜人。 石炭虽贵,但是邢中和身为五品司天监少监却还是用得起的,平日里在汴梁、还有平日里在别衙内,都是用的石炭取暖。当时地建筑高大广阔,门窗密封性又远不如后日那么好,所以宋人根本不知道石炭会产生一种毒气。 江逐流来自现代,自然明白燃烧煤炭会生成一氧化碳这种有毒地气体。每逢冬日,总要有人死于一氧化碳中毒。因此,江逐流即使是在高大广阔、四处漏风的宋式房屋内,也不轻易用石炭取暖。但是现在,他却要用这一千多年后的生活常识来对付邢中和。试想,这当时这样地情况下,有什么会比一氧化碳中毒杀人更来得神不知鬼不觉呢? 邢中和望着三只熊熊燃烧的石炭火盆来说,心中非常满意:真是太暖和了!但是,即使你江逐流再让我的帐篷内暖和十倍,也无法挽救你的身价性命。只要明日,只要明日邢某人再到下宫去一趟,你江逐流就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邢中和根本没有意识到,他在算计江逐流,江逐流同样在算计他。以他的几十年的任上经验和江逐流来自后世上千年的科学知识来对决,这本来就不是一场公平的斗争。 江逐流从邢中和帐篷内告辞,又来到监工使夏守恩的帐篷内。 夏守恩在帐篷内愁眉苦脸地在帐篷内坐着。真是倒霉啊,当日为何要应下邢中和来干此等差事。本来想是一个光宗耀祖的机会,没有想到却惹上了一身麻烦。这皇陵下宫冒水,夏守恩身为监工使,虽然不必象力主把皇陵下宫改造成地宫的山陵都监雷允恭、司天监少监邢中和那样搭上身家性命,但是毕竟是下宫改造工程的负责人,负有监工之责,这么大的事情出来,岂能一点罪责都不承担?总之,他的仕途就到此为止了。唯一的补救机会就是看看山陵使丁谓和山陵都监雷允恭能不能想出办法,把这件事情给压下去。这样雷允恭和邢中和不用送命,他夏守恩也不用丢官。 在正胡思乱想之间,却听棉帘一响,承事郎江逐流从外面进来了。 “监工使大人,何苦这么愁眉苦脸的?”江逐流微笑着劝解道。 夏守恩暗骂一声,你江逐流在别衙负责钱粮供应,正好把自己择个干净,自然不用愁眉苦脸,但是,你也不要来我这里幸灾乐祸啊! “承事郎大人,这皇陵下宫冒水,难道你就一点不为先帝山陵忧虑吗?”夏守恩笑里藏刀反问一句。 江逐流连忙道:“监工使大人,你误会了。江舟也是为先帝山陵忧虑啊。只是江舟对山陵修缮所知甚少,帮不上大人什么忙。但是江舟心中又担心大人忧虑过度,愁坏了身体。这皇陵修缮目前全靠大人维持,若是大人病倒了,谁又能来主持这皇陵事务呢?” 夏守恩听了江逐流这话,面色稍霁,不管江逐流说的是真是假,有了这句话,总比没有强啊。在他最苦恼的时候,正需要人来宽慰呢。 夏守恩请江逐流坐下,两个人相对而坐。江逐流又宽慰了夏守恩几句,然后道:“监工使大人,你我聊来聊去都是皇陵之事,徒自增加烦恼。不如你我找一些别的消遣,以暂时忘却这些忧心烦虑的事情。” 夏守恩苦着脸道:“承事郎大人,这里是皇陵之上,既不能让教坊中人过来唱曲,又不能饮酒买醉。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消遣?” 江逐流点头道:“也是!皇陵之上规矩众多,想找些消遣也是不易。” 他沉吟了一下,又说道:“监工使大人,下官虽然是文人出身,但是也粗通技击之术。不如叫上一两个兵丁进来,下官与他们之间演练两路刀法,让大人指点一下。”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不在场之证据 时文官地位一向高于武官。江逐流身为文官,却愿前表演粗鄙不堪的武将技击之术,其中讨好夏守恩的意味颇为浓烈。 夏守恩终于开颜一笑,道:“承事郎大人,也真是难为你了。既然你有这份本事,本使就在一旁为你呐喊助威了!” 江逐流喊两个兵丁进来。两个兵丁一听承事郎大人要与他们比武,不由得连连推脱,承事郎大人是个文官,如何能比得武艺?这刀枪无眼,若是万一伤到的承事郎大人,岂不是罪莫大焉? 江逐流也不管他们肯不肯,就挑选两个人之中年龄大一点,看起来瘦弱一点的兵丁,指明要和他较量刀法。那兵丁无奈,只好苦着脸站在江逐流对面。 江逐流从另外的兵丁腰间抽出钢刀,握在手中,歪歪斜斜地指着面前的兵丁,冲他喝道:“还不拔刀?” 那兵丁看了江逐流拔刀动作和握刀的姿势,更是连连叫苦。承事郎大人分明是个门外汉,连刀术最基本的要领都不懂得,这武艺还如何比较的下去? 夏守恩也看出来了,江承事郎根本不懂刀法,那握刀姿势比他还难看。看来江承事郎纯粹是过来插科打诨,以博他一笑的。回想到他一来山陵使司别衙,第一个排挤的就是江承事郎,夏守恩不由得暗悔自己心胸狭隘。若是当日能好好拉拢一下江承事郎,让他直接在皇陵下宫第一线督工。说不得今日这下宫冒水的黑锅就由江承事郎顶缸了,就是因为自己心胸狭隘,容不得人,所以现在想找任背黑锅都难啊。 江逐流大学时代虽然练习过散打搏击,但是那些都是徒手功夫,对于刀枪棍棒这些需要武术器械地功夫从来都没有接触过,更别说什么懂得刀法枪法了。他手中拿着钢刀,只是胡乱握着。根本不管这样的手势能不能把钢刀握得牢稳。所谓比试刀法。只是江逐流一个计划,至于会不会刀法倒在其次,反正兵丁最多也只敢做做样子,难道还敢真伤了他么? 待对面的兵丁畏畏缩缩抽出腰间的钢刀,江逐流就大喝一声:“看刀!”糅身扑了上去。只见江逐流举着钢刀一阵乱劈,如莽夫砍柴,又若愚汉锄地。若是考虑到江逐流七品承事郎的身份,真要给他一个优美的比喻,那只有应了当日江逐流和赵杭对的对联:“切瓜分片,横七刀,竖八刀。” 对面的兵丁见承事郎大人瞬间使出劈柴、锄地、切瓜几种绝妙地手法,不由得心中直笑,片片表面上还要强忍住笑意,不能让承事郎大人看出分毫。一时间面色胀得通红。憋得甚为辛苦。乍看起来,也倒仿佛是为了应付承事郎大人绝妙地刀法使用了吃奶地力气。这让在一旁观战的年轻兵丁心中大为佩服:“张大哥毕竟年长几岁,干练沉稳非我这生涩年轻的新兵蛋子所能比拟。你看看,面对承事郎大人这种门户大开的切瓜刀法,张大哥不去进攻,反而做出一副招架的甚为吃力的模样来讨承事郎大人的欢心,这种涵养功夫,真够我学习几年地啊!” 江逐流提刀一通乱砍乱劈,呼呼生风,倒也威风,可是他体力毕竟有限,胡乱砍出去十来刀后,没砍倒对面的老弱的兵丁,倒把自己累得呼呼喘气。无奈之下,江逐流停了下来,手中举着钢刀,冲那兵丁喊道:“你,你别躲,吃本官,本官一刀!” 说着,江逐流高举着钢刀,口中一声大喝,向兵丁冲了过去。那兵丁苦着脸立在那里,望着冲过来的承事郎大人,这一刀他也不知道该挡该闪。如果挡得话,他的力量没有轻重,把承事郎大人手中的钢刀震飞了该怎么办?岂不是很伤承事郎大人的官威?若是闪开,偏偏承事郎大人刚喝令过不许躲避,他这一闪,承事郎大人岂不恼羞成怒? 兵丁正在为难之间,却见承事郎大人脚下一个踉跄,竟然摔了出去,只听“哎”、“噗嗤”、“吱啦”三个声音传来。江逐流摔倒在地,手中的钢刀插入帐篷,顺势而下,竟然把夏守恩地牛皮大帐割裂出一个巨大地口子。 “哎,疼煞我也!”江逐流躺在地上,抱住脚脖子直叫。他心中那个后悔啊,本来只是假装摔倒把夏守恩的帐篷割裂,没有想到表演过于逼真,把自己的脚脖子也崴到了。 “承事郎大人,小地该死!小的有罪!” 闯祸的兵丁赶紧扔了手中的钢刀,上来扶着江逐流,满脸诚惶诚恐。另外的年轻兵丁也过来,两个人把江逐流搀扶起来。江逐流满脸冒汗,口中不停地吸着冷气。 夏守恩走过来,先对两个兵丁喝道:“尔等做的好事,竟然敢伤到承事郎大人,真真是该死!” 喝骂过兵丁后,夏守恩才满脸关切地对江逐流说道:“承事郎大人,伤到哪里了?要紧么?” 江逐流一脸羞愧,连声道:“监工使大人,下官在你面前献丑了!只是崴到了脚踝,这点小伤,不妨事的。” 看了看身旁惊恐未定的兵丁,江逐流又出声安抚道:“是本官不小心,与尔等无干,勿要担心。” 那上了年纪的兵丁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了一点。真是霉星高照啊!他已经是非常非常小心了,却没有想到承事郎大人会自己摔倒,这祸事来的真真是冤枉哉! 夏守恩看两个兵丁呆头呆脑地搀扶着江逐流站在那里,不由得又喝骂道:“你们两个蠢材,还不快把承事郎大人搀扶到座位上去?” 两个兵丁这才如梦方醒,搀扶着一瘸一拐的江逐流,把他送到座位上 江逐流坐下后。夏守恩又让两个兵丁快快去延请跌打郎中,为江逐流诊治。 看着两个兵丁飞快地跑出去后,江逐流才苦笑着对夏守恩抱拳说道:“监工使大人,下官本来想为大人解闷,没有想到,解闷不成,反而把大人地帐篷割裂,闹出一场笑话。” 夏守恩莞尔一笑道:“承事郎大人。若不是你伤到脚踝。这一场刀法演练下来。本使一定会心怀大畅的。至于帐篷,待会儿让两个工匠过来缝补一下也就是了。比起承事郎的贵体来,这区区一定帐篷算得了什么?” 皇陵之上有近万工匠,平日里摔打磕碰是免不了的,所以配备了数名郎中,为这些工匠诊治。两个兵丁过去,直接请了其中医术最高明的郎中过来。 那郎中过来看了看江逐流的脚踝。只是微微红肿,用手又摸摸了脚踝处的骨头,还都在原位,不妨事情。 “承事郎大人,你以前一定崴伤过脚踝吧?”郎中一边诊察伤势,一边问江逐流道。 “嗯,不错,本官以前是伤过脚踝。”江逐流点头答道。 郎中打开药箱。从里面掏出药臼。放进了几样药材,一边用力研磨,一边说道:“正因为承事郎大人以前伤过脚踝。所以这次崴伤并不严重。老朽为大人配上一副药,敷上几天,再送大人一葫芦跌打酒,大人喝上三日,就会完好如初。只是大人以后要注意保护好脚踝,不要再给崴到了,以免形成习惯性崴伤,那样就麻烦了。” 江逐流脚脖子上敷了厚厚的一层散发着强烈气味地中药,包扎着醒目地白布,在两个兵丁地搀扶下,一瘸一拐地回到帐篷。他本来想遣走两个兵丁,后来想了一想,却让两个兵丁留下。 “你们两个今晚就不要回去了,本官行动不便,你们就留在本官的大帐内侍候本官吧。” 承事郎大人有令,两个兵丁怎敢不从?两个兵丁就留了下来。 江逐流半倚在床榻上,借口浑身燥热,让两个兵丁把火盆中的炭火熄灭。这石炭是用来对付邢中和的,江逐流可不想搭上自己的小命。 火盆熄灭后,帐篷内温度逐渐冷了下来。江逐流盖着厚厚的被子,躺在床榻上,想着自己的心思。 方才他到夏守恩地帐篷内,目的就是要把夏守恩的帐篷割破。这样即使有工匠缝补上去,也会留下缝隙透气。江逐流这样做等于是救夏守恩一命,一个原因是因为夏守恩没有什么显著的恶行,江逐流没有理由让他为邢中和陪葬;另一个原因江逐流也怕夏守恩和邢中和两个人一同死去的话会惹人怀疑。想想看,两个负责皇陵修缮的高官在同时死于皇陵之上,这事情不是来得太蹊跷了吗? 至于江逐流伤到自己,完全不在他预料之中,不过这个意外也来得恰如其分,若是邢中和真如江逐流计划中那样死去,那么江逐流就可以撇清自己。邢中和死的当晚他因为受伤,一直呆在自己的帐篷内,而且还有两个兵丁可以做证人。这样,即使别人有千般聪明,也想不到这邢中和之死竟然会与江逐流有关。 这一夜,江逐流辗转反侧,不停地发出呻吟。他辗转反侧不能入睡地倒不是因为疼痛,那一点小小地崴伤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他主要是在忧心邢中和帐篷内三盆石炭究竟起不起作用。要知道,他、冬儿、江母以及李金宝父子、江氏族人,数千条性命就维系在这三盆石炭之上。若是邢中和逃过了性命,那么,江逐流这边就要付出数千条人命为邢中和活命埋单。 至于江逐流发出的呻吟声,却是装出来的。主要是让侍候在一旁地兵丁保持清醒,不能睡着了。这样明日若是邢中和死了,他们就可以证明,这一夜承事郎大人就在自己大帐之中从未离开,因为他们整整一夜未眠,在一旁照看着承事郎大人。 这一夜真是难熬!快天明的时候,江逐流非但没有丝毫困意,脑海里却越发清醒。他很想让一个兵丁到邢中和的帐篷内看一下情况,看看邢中和是否如他设计的那样,被一氧化碳给毒杀。 可是江逐流强忍下来了,他不想有丝毫引人怀疑的举动。若是他派的兵丁第一个发现邢中和的死讯,那么难免会惹起某些有心人的怀疑。这件事情干系太大,江逐流不敢冒丝毫风险。 但是,江逐流又不敢就这么躺在帐篷内。若是邢中和一夜没事,早上完好如初的起床,那么他一定立刻会选择到下宫中继续查找另外四个方位的磁石。若是江逐流在帐篷内躺着,岂不是错过了再做反应的时间,就如同躺着等死一般? 想到这里,江逐流大声叫醒两个昏昏欲睡的兵丁。 “尔等可在?” 两个兵丁猛然听到江逐流的叫喊,不由得一激灵,身上的倦意立刻被吓跑了。 “承事郎大人,小的都在。大人有何吩咐?” “这帐篷内气息过于浑浊,你们两个把本官搀扶到帐篷外,让本官呼吸一下新鲜的气息。”江逐流吩咐道。 两个兵丁立刻依照江逐流的吩咐,搬了张椅子出去,在椅子上铺上厚厚的被褥,搀扶着江逐流,来到帐篷外面。 天色刚刚破晓,呼啸的一夜的寒风也停止了下来。江逐流坐在椅子上,裹上被褥,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在他的对面,正好可以看到邢中和帐篷的门口、 第一百六十五章 邢中和没死! 逐流选中这个位置,就是为了观察邢中和,假如他侥化碳的毒气,走出帐篷,那么就会被江逐流看到,江逐流就必须另想办法,来解决掉邢中和。 江逐流坐在椅子上,半闭着眼睛假寐,却用眼角的余光注视着邢中和的帐篷。就在这时,身旁的兵丁指着永定陵陵区大门方向对江逐流说道:“承事郎大人,你看,前面有人过来!” 顺着兵丁所指方向望去,只见宽阔笔直的神道上,有一群人匆匆往这边赶过来。江逐流心中一怔,这些人是谁?这么早就赶来皇陵。是丁谓和雷允恭派过来的爪牙,还是皇帝和太后派过来的官吏? 江逐流扶着椅子站起来,让一个瘦弱的兵丁把椅子被褥送回帐篷,留下另外一个兵丁搀扶着他一边活动,一边暗自留意远处的人群。 那群人渐渐地走近过来,江逐流虽然还看不清人的面目,但是已经能从身体的轮廓和行走的姿态中判断出来人群中有谁了。那个走起路来扭扭捏捏、左右摇摆的大胖子不正是雷允恭吗? 江逐流心中一沉,还是让丁谓的人先赶到了。 江逐流看的不错,来的人正是山陵都监雷允恭。昨天上午他和丁谓商议完毕之后,立刻领着十多个小黄门,赶赴永安县来。 以往雷允恭来永安县皇陵,虽然也是走陆路,但是他乘坐的是宽大地马车,走走停停。一路上滋扰地方,收受贿赂,好一个春风得意。这一路慢慢腾腾地走下来,往往是初一从汴梁出发,十五还没有到永安。 可是这次雷允恭来永安就不能如此惬意了,皇陵冒水,情况紧急,那容得他一路上消消停停地乘坐马车而来?他下了下狠心。破例选择骑马而来。可是挡雷允恭骑上马匹走了十多里后。心中就开始后悔。他那个细皮嫩肉。如何能经得起马匹的颠簸?这不才十多里地,两条大腿内侧就被马鞍磨得红肿起来。即使这样,雷允恭也得咬牙忍受,这时候不受点皮肉之苦,恐怕接下来就要受断头之苦啊。 就这样,雷允恭咬牙苦忍,一直坚持到阳县城。终于忍受不住。无奈之下几个小黄门只好下马陪总管大人歇息。就这么一路走走歇歇,本来应该昨天晚上到达永安县城的,一直耗到今日早上才到。 到永安别衙之后,雷允恭听差役回报说监工使夏守恩、司天监少监邢中和以及山陵使承事郎江逐流都已经搬到皇陵上去了,他也不敢怠慢,强忍着身体上的苦痛,赶往永定陵。因为双腿都磨出泡来,所以江逐流看着雷允恭走路才扭扭捏捏。把太监的特征表现的愈发明显。 雷允恭赶到帐篷前。看到两个兵丁搀扶着江逐流慢慢腾腾地在外面活动,心中也是一愣。他尚未开口,江逐流那边已经在兵丁的搀扶下挪过来向他见礼:“下官江逐流。见过都监大人。” 雷允恭因为皇陵冒水之事忧心自家的脑袋,原来那飞扬跋扈不可一世地气势已经全然不见,他脸上挤出和蔼地微笑对江逐流细声细气地说道:“承事郎大人,天色如此之早,你怎么在外边活动?监工使夏守恩、司天监少监邢中和两位大人在哪里啊?” 江逐流指了指邢中和与夏守恩地帐篷,对雷允恭说道:“监工使大人和少监大人就宿在这两个帐篷中。下官因为昨日不小心伤到了脚踝,一夜疼痛难忍,不得不让两位兵丁搀扶出来稍微活动一下,以争取早日康复。目下皇陵中诸事繁杂,下官早些康复,也能帮助监工使大人分担些许烦忧。” 雷允恭面皮努力动了动,算是一个微笑,竖起拇指对江逐流夸赞道:“好!承事郎大人有这份心思,待洒家回宫内之后,一定要在太后面前为承事郎大人请功。” 雷允恭身后的走出两个小黄门,分别奔向夏守恩和邢中和的帐篷,要唤他们起来。江逐流内心立刻紧张起来,他陪着雷允恭,却用眼睛余光留意着邢中和的帐篷,看看邢中和究竟能不能出来。 夏守恩的帐篷厚实的门帘一挑,夏守恩匆匆忙忙地跑了出来,浑身衣帽不整,看起来甚为狼狈。 “卑职夏守恩参见都监大人。” “监工使大人,辛苦了!”雷允恭上前用白皙的胖手拉着夏守恩道:“大人所做地一切洒家都完全知道,大人尽管放心,此间事了,丁 家都会在太后和皇帝面前保荐大人的。” 夏守恩这边还没有说什么感激的话语,忽然听见邢中和的帐篷内传来一声惨叫。小黄门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跪倒在雷允恭面前说道:“总,总,总管大人,少监大人,少监大人他,他死在榻上了!” “什么?” 雷允恭和夏守恩齐齐叫了一声,江逐流也一脸惊讶。 “你,你在给洒家说一遍,邢少监他怎么了?” 小黄门望着雷允恭道:“总管大人,少监大人他死了!” 夏守恩和邢中和是私交身笃的好友,听了此言,不由得又叫了一声,不待雷允恭发话,起身就往刑中和的帐篷奔去。雷允恭见状,连忙迈着小碎步扭捏地跟上。江逐流这边也让两个兵丁扶着他,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 进了邢中和的帐篷,立刻感到一阵暖意,和外面寒冷刺骨的感觉相比,邢中和地帐篷内仿佛就是春天。邢中和半盖着被子,双眼紧闭,直挺挺地躺在床榻上。三个火盆,一个放置在床榻之前,另外两个分别放置在帐篷两侧,此时三个火盆内地石炭已经燃烧完毕,只有一个火盆里还有两三小块石炭在灰白色的灰烬中闪着微弱的红光。 夏守恩和雷允恭赶到床前,只见邢中和两眼紧闭、双腮潮红,望之栩栩如生,仿佛在酣睡一般。 “少监大人,少监大人!”夏守恩不敢相信邢中和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去,他用手推着邢中和的胳膊不停地摇晃,试图唤醒邢中和。 “邢少监醒来,洒家来看望你了!” 雷允恭虽然心中对邢中和憎恨得要命,若不是邢中和给他出这个龙穴之穴的馊主意,他怎么也不会落到如此狼狈的地步。但是他现在却不敢让邢中和如此去死。有很多事情还需要通过邢中和之手去办,若是邢中和如此死去,这皇陵下宫冒水之事想不惊动朝廷也难。 夏守恩推了两下邢中和,见他没有反应,就拿手去摸邢中和的手腕。邢中和的手腕摸着仍然柔软而有弹性,温度也和正常人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夏守恩摸不到邢中和的脉搏。夏守恩放下邢中和的手腕,又把手指放在邢中和的鼻子下面,也没有赶到有气息出入,邢中和的呼吸也已经停止! “来人,给本使速速传郎中过来!”夏守恩转身大叫。 立刻有人迅速跑出去,把皇陵上最好的郎中给请了过来。 在过来的路上,郎中已经了解过邢中和的情况。所以他来到帐篷之后,只是对雷允恭、夏守恩和江逐流三位大人见了一下礼,然后也不多说,径直过去号脉邢中和的脉搏、试邢中和呼吸、翻看邢中和眼白。 这些都做过之后,郎中微微一叹,拱手对雷允恭、夏守恩和江逐流说道:“三位大人,少监大人气息已经断,小人也无能为力!” 江逐流闻言心中不由得一松,到现在为止他一颗高悬的心才放进了肚子。数千条人命保住了,虽然这代价稍微血腥了点。 雷允恭又是叹气又是摇头。这邢中和一死,接下来的事情该怎么办呢?昨日从汴梁出发的时候,他和丁谓可没有想到邢中和会忽然间死去,在他们的计划中,很多事情都需要邢中和来办理。现在邢中和死了,那么事情该怎么办?雷允恭一点都不知道!看来又要派人回汴梁和丁谓商议了。 夏守恩却紧绷着脸指着郎中叫道:“少监大人还没有死!他身体还有温度,还保持着柔软,你现在必须给我救他!你马上给本使施救,否则别怪本使责罚于你!” 郎中摇头苦笑道:“监工使大人,杏林中人向来只医治不死之病。若是病人死了,医者纵使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将之救活。大人既然一定要老朽施救,那么老朽之内尽人事、知天命了。” 随即,郎中打开药箱,掏出一套银针,褪去邢中和身上的衣服,在邢中和头部、颈部以及胸部选了几个穴位,插入银针,然后取一艾条,在几个穴位上熏灸起来。 江逐流、夏守恩、雷允恭都紧张地围在床榻前,看着郎中针灸。大约过了一刻钟,江逐流忽然间看到邢中和左手的尾指轻微地抽动了一下…… 第一百六十六章 挑拨 丁谓进了延福宫,见了刘太后,行了君臣大礼之后,垂手立在一旁。(.)他此时仍在猜测太后召见他的用意,可是偏偏又摸不着头绪。 若是雷允恭在皇宫之内就好了,至少可以递个话出来,把皇太后的心意提前告诉他。 刘太后轻咳一声,开口说道:“丁相,再过月余时间就是清明,哀家寻思着皇陵祭祀大典也该着手准备了,故此特传丁相进宫,商议一下这皇陵祭祀大典之事。 “丁谓心头一颤,心道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现在他最怕从太后嘴里听到与皇陵有关的事情,不成想太后偏偏就拣他最怕的事情来说。 “回太后,皇陵祭祀大典年年都要举办,微臣已经是轻车熟路了。不如太后还把筹备祭祀大典之事交给微臣去办,微臣定然不会辜负太后的嘱托,到清明的时候,把皇陵祭祀大典办得风光无比!” “呵呵,”刘太后和煦地笑道:“丁相真是我大宋之国之栋梁。只是丁相身兼数职,公务繁忙。若是把这祭祀大典也交给丁相准备,岂不要累坏丁相?让别人知道了,无端笑话哀家不懂得体恤臣下。这不,应天府尹晏殊刚刚调任礼部尚书。这皇家祭祀大典本来就是他份内之事,哀家以为就把此事交给他办理,也就是了。”刘太后一说得冠冕堂皇,让丁谓找不出丝毫理由来反驳。 可是丁谓还是决定要再坚持一下,看能否劝说刘太后改变主意。 “太后,微臣以,晏殊乃新任礼部尚书,很多规程都不熟悉。若是贸然让他准备皇家祭祀大典,到时候闹出一些笑话,岂不是有损皇家尊严?”刘太后沉吟了一下,道:“丁相所说亦有道理。晏殊新官上任。难免有所生疏,这样吧,这皇家祭祀大典还是交由晏尚书筹备,丁相你呢,就费尽多在一旁为晏尚书把阵,若是他有什么疏忽的地方。你就为他提点一下。” “如此也好!”事到如今,丁谓只能点头赞许,若是他再一味坚持,徒惹太后疑心。 相较太后先前的提议。丁谓现在至少争取到在一旁提点晏殊的权利。手打..亦就是说,晏殊在准备皇陵祭祀大典的时候什么事情都需要向丁谓通报一声,那么,如果晏殊发现皇陵上有什么异常情况,也不得不先向丁谓禀告,然后才能再禀告给太后。 “有微臣在一旁提点晏尚书。应该无甚问题。”丁谓点头说道。 “那此事就如此定了!”刘太后道:“丁相,你去向晏尚书传哀家的懿旨,让他即日起先到永安县皇陵去祭拜一下,为一个月之后的皇家祭祀大典做些准备。”不待丁谓回话。 刘太后继续说道:“哀家困乏了,丁相跪安吧。”丁谓一听让晏殊即日到永安县皇陵祭拜。 心中顿时吃了一惊。目前皇陵乱作一团,怎么能让晏殊过去呢?可是他尚未来得及出声提出异议。 太后已经让他跪安了,这让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无奈之下,只有先跪安了。 “太后保重凤体,微臣告退了!”出了皇宫,丁谓心中盘片。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危机。 太后的懿旨既然下了。丁谓想不出任何理由阻止晏殊到永安县皇陵去祭拜。 那么现在唯一地办法,只有从晏殊身上着手。论起晏殊,丁谓自然非常熟悉。 虽然晏殊不象王曾、鲁宗道等人那样脾气刚烈,敢于公然在朝堂之上与丁谓做对,但是晏殊也从来没有象其他官员一样,对丁谓满口阿谀之词、屈意奉迎。 表面上看起来。晏殊整日里沉醉在艳词俚曲、烟花柳巷之中,对朝堂之上三党之间相互争执从来不感兴趣,可是丁谓却知道,这不过是晏殊故意做出地表面之象,实际上,晏殊还是比较倾向于帝党一派的。 若是丁谓不预先做些功夫,就这样贸然让晏殊前往永安县皇陵,那么晏殊回来之后,必然据实向刘太后禀告,到那时候,丁谓和雷允恭费尽做的这些掩饰功夫岂不是全白费了吗? 丁谓想来想去,最后决定,只有从晏殊的籍贯上入手。看看能否以此来打动晏殊。 那么晏殊的籍贯是哪里呢?前面说过,晏殊是抚州临川人,也就是现在地江西人。 和欧阳修是老乡。丁谓为什么会从晏殊的籍贯上打主意呢?因为丁谓是苏州长洲人,也就是现在的江苏吴县人。 虽然江苏吴县和江西抚州两上地方在我们现在人看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但是在北宋这两个地方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属于 “南人”。在北宋。只要是黄河流域以南的人都属于南人。与此相对应,黄河流域的人自然属于北人。 在北宋政坛上有个非常特殊地现象,就是南人北人相互排斥排挤,北宋政坛上很多重大事件就是因为南北之争引起的。 比如后来的王安石变法之所以失败。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王安石是江西人,属于南人,受到当时黄河流域的大批北人出身地官员的抵制。 最终导致王安石变法失败。关于南北之争地起因,老夏在这里就不详细描述了,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去查询一下资料。 还回到正题,再说晏殊。当初宋真宗景德元年。晏殊年仅一十四岁,能在朝廷中与千余名进士比拼才智,一时间无人敢缨其锋,其才学之高、从品之纯。 也多为世人所称道。但是。仅仅因为晏殊是江西人,就遭到了号称是刚直君子地宰相寇准的阻抑。 当时宋真宗要赐晏殊同进士出身,寇准强烈反对,幸好宋真宗当时非常喜欢晏殊,他把寇准叫到跟前说道:“张九龄非江外人也?”宋真宗的意思是,张九龄是唐朝韶州曲江人,以文举进士而列相位,既然唐朝可用一个岭南人为相,宋朝给一个江南人同进士出身怎么不可以呢? 见宋真宗执意如此,寇准才无话可说。这件事情表面看起来,是寇准反对宋真宗赐晏殊同进士出身,其实寇准的举动中还有更深刻的含义。 因为宋制规定:进士中佳者可以进昭文馆、史馆、集贤馆和秘阁,只有馆阁中人才有机会得到翰林学士,知制浩的封赐。 而北宋的最高权力机关??两府(中书省,枢密院)缺人,只能从翰林学士知制浩中选用。 晏殊少年春风得意,一下进馆入阁,加有君上青睐,最有希望长驱直入朝廷中枢,那岂不是打破了北人垄断朝廷的格局吗? 这是出身于华州下?(今陕西渭南)人的寇准所不能容忍的。他阻止极力反对宋真宗赐晏殊同进士出身,表面上公开搞歧视,实际上是维持赵宋王朝从不用南人为相的体制。 要知道,从宋太祖赵匡胤开始,经宋太祖赵光义两朝四十多年从来没有南人位列宰辅的先例,不用南人当政是当时北宋王朝的潜规则。 直到宋真宗天禧元年启用王钦若为宰相,才打破了北宋王朝的惯例。现在,向为南人的丁谓就打算抓住晏殊也身为南人的这一点,欲说动晏殊,让晏殊与他结成同盟。 丁谓领着刘太后的懿旨,来到晏殊的府邸。晏殊连忙摆出看案,叩接刘太后的懿旨。 有了枢密使钱惟演的提前通气,晏殊自然装作一副对太后懿旨茫然无知的模样。 晏殊行过叩拜大礼后,丁谓宣读了刘太后的懿旨,然后把懿旨交到晏殊的手中。 “尚书大人,皇家祭祀乃国之大典,尚书大人可要认真行事。 “晏殊双手捧过太后的懿旨,口中答道:”太后龙恩浩荡,晏殊一定不辜负太后重托。 “随后晏殊把懿旨供奉在香案之上,这才和丁谓分主宾端坐书案两旁。 “尚书大人,你乃新官上任即赶上这国之重典,真是可喜可圆啊。若是这差事办得漂亮,少不得在太后面前又记一功。”丁谓端起茶杯,笑呵呵地对晏殊说道。 晏殊连忙抱拳道:“晏殊安敢谈什么功劳啊?只求能将这大典办得隆重风光,不辜负太后美意便是。”丁谓道:“尚书大人能有如此胸襟,老夫深为佩服。”顿了一顿,他接首说道:“可恨有些宵小却不识尚书之胸襟。任意在太后面前诋毁尚书大人。说什么晏尚书新官上任刚刚几日。人地两疏,如何能担得起如此重任?有说道上门尚书大人身为南人,把皇家祭祀大典交于尚书大人手中。于礼不合,有换皇家尊严!真乃气煞老夫也!”晏殊脸色为之一变,强笑道:“怎见得这皇家祭祀大典北人能办得,南人就办不得呢?晏殊身为南人,却是不服。” “是呀!”丁谓见晏殊火气上来。心中暗喜,他捻着山羊须道:“老夫当时就在太后面前直斥他们乃一派胡言!” 第一百六十七章 内讧 殊抱拳道:“多谢丁相仗义直言!” 丁谓摆手笑道:“尚书大人何须客气?你我俱是南人,倘若不相互扶持,岂不平白便宜了朝中目光短浅的北人,无端让他们看一场笑话?” 晏殊叹了口气道:“俱都是为圣上效忠,为大宋效力,何分什么南人北人?不过丁相对晏殊的这份眷顾之心,晏殊记下了。” 丁谓轻捻胡须,能有晏殊这一句话就足矣。这官场之上,向来讲求的是越模糊越含混越好,很多事情都不用讲得太白。只要晏殊能够记住他的这份“恩情”,记住和他一样,都是南人,都是北人眼中的另类就够了。 “尚书大人明日就要启程,当有很多事宜需要准备,老夫就不打扰了。等尚书大人从皇陵祭祀归来,老夫再为尚书大人接风洗尘。” 虽然只是寥寥数语,但是丁谓的目的已经达到,再多坐反而不美,遂起身告辞。晏殊这边自然一路恭送到府邸大门口。 ****************************************************************************** 皇陵这边,郎中一针下去,江逐流就瞥见邢中和尾指微微抽动,不由得心中惊骇莫名!若是邢中和真的被郎中抢救过来,他该如何是好? 夏守恩也瞥见邢中和尾指抽动,不由得一阵大喜:“郎中。郎中,少监大人手指在抽动,应该还有救。” 郎中脸色却不见任何喜色,依旧不停地转动艾绳,在邢中和胸部膻中穴不住的熏烤。又过了一盏茶地功夫,郎中用手再次去试邢中和的鼻息,又摸了摸邢中和的脉搏,然后摇头把艾绳熄灭。从邢中和身体起出银针。 “都监大人、监工使大人。请赎老朽无能。无法救活少监大人。”郎中一脸惭愧。虽然说邢中和已经是死人了,但是身为医者,不能救人性命,毕竟心中有愧。 “什么?”夏守恩第一个叫出来了,“少监大人怎么会死去?方才本使明明看见他的手指在抽动。” 雷允恭也尖声道:“监工使大人说的没错,洒家也看到了邢少监手指在动。是不是你没尽力施救,耽误了邢少监的性命?” 江逐流不得不附和道:“郎中。本官亦看到这种情况!少监大人方才是动了动手指。” 郎中苦笑道:“三位大人,你们可冤枉了老朽。实际上老朽来到之时,少监大人的心跳和呼吸都已经停止,眼白亦已经发青,他的魂魄已经散去。老朽依监工使大人之命施救,不过是绵进医者之人事而已。至于三位大人方才看到少监大人手指在抽动,并不是少监大人还活着地证据,而不过是少监大人肌体地一种自发反应而已。” 说着。郎中又拿出银针。扎了邢中和胳膊上一个穴道,果然,他一针下去。邢中和地手指就微微抽动一下。郎中为雷允恭、夏守恩和江逐流示范了两次,这才又把银针拔起。 “三位大人,你们看到了吧?少监大人虽然没有了呼吸和心跳,但是他的肌体依然会对老朽的银针有一些轻微反应。这种现象非常常见,人死去三五天内,只要尸体不腐烂,都会有这样有这种情况出现的。” 雷允恭第一次听说这种情况,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瞪大眼睛看着夏守恩,看他如何回答。以往雷允恭的狗头军师是邢中和,现在邢中和自然不会再给雷允恭意见,所以雷允恭只有向夏守恩求助。 夏守恩对杏林之术也不精通,自然不知道郎中说的情况是真是假。他又把目光望向江逐流。 江逐流见郎中如是之说,心中暗自舒了一口气。方才真是骇坏他了,他真怕邢中和没死,不过,现在这种担心就不复存在了。 见夏守恩用目光询问他,江逐流就知道怎么回事。他上学的时候学过生理卫生,知道郎中说地的确没错,邢中和确实是死去了,他的手指之所以微微抽动,不过是肌体对银针刺激肌肉的机械反应。 “都监大人、监工使大人,这位郎中说的没错!”江逐流站出来道:“少监大人心跳和呼吸俱都已经停止,方才的手指抽动不过是一种自然反应。” 见雷允恭和夏守恩目光 疑惑,江逐流对夏守恩说道:“监工使大人,请你伸膊。” 夏守恩不知道江逐流是何意,迟迟疑疑地伸出了胳膊。 “监工使大人,你记住,手指千万不要动。”江逐流笑着对夏守恩说道,然后又扭头对郎中说道:“郎中,过来,用银针扎一下监工使大人胳膊上同一处穴道。” 郎中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抽出银针,挽起夏守恩的袖子,道了一声:“监工使大人,得罪了。”然后朝同一个穴道扎了下去。 果然,正如江逐流预料地那样,这银针一下去,夏守恩地手指就轻微抽动一下。郎中又捻动了两次银针,夏守恩的手指又连着抽动了两下。 郎中拿目光看着江逐流。江逐流点头道:“行了,收起银针吧。” 郎中这才把银针收起。 “监工使大人,方才可是你有意让手指抽动的?”江逐流抱拳问道。 夏守恩轻轻摇头:“本使不曾有意让手指抽动,可是这银针一插下去,本使地手指不由自主的就要抽动两下。“ 江逐流点头道:“这就是了,方才少监大人手指抽动亦是这个道理。” 雷允恭纵然是蠢猪,在一旁也看明白了,他心中沮丧无比,有气无力地自语道:“这么说来,邢少监,他,他真就这样去了?” 对雷允恭来说,邢中和在这个节骨眼上忽然去世,对他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那边皇陵下宫冒水尚未解决,这边邢中和又在皇陵之上莫名其妙地死去,这让雷允恭和丁谓之前所做的一切掩饰皇陵冒水的努力都化为泡影。司天监少监暴毙于皇陵之上,这消息传到朝廷,岂不满朝轰动? “都监大人,你看我们目下该如何是好?”夏守恩小心翼翼地询问雷允恭。 雷允恭用袖子拭了拭额头上的虚汗,声音嘶哑地说道:“先把少监大人的遗体秘密移出皇陵安放。其他事宜,待洒家请教了丁相再做计议。” 顿了一顿,雷允恭声音提高了一些,对夏守恩与江逐流说道:“监工使大人、承事郎大人,邢少监之死还望二位大人代为保守一下秘密。邢少监死去之时,你们二人都在现场,这事情一旦传扬出去,可就不知道别人该如何作想了。所以还是等丁相做过计议,我们再处置这件事情不迟。” 夏守恩虽然自诩为是雷允恭和丁谓的人,可是见雷允恭如此说话,心中难免有些不愉快。都监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少监大人忽然间暴毙于帐篷,与本使有什么关系么?不过他这一丝不快却没有表露出来,只是偷眼看江逐流,看他如何回答。 江逐流冷笑一声,拱手对雷允恭道:“都监大人,下官昨晚脚踝扭伤,不但无法自由行动,而且脚踝处还剧烈的疼痛。昨天晚上疼得下官一夜都没有入睡,有两个兵丁陪着在下官的帐篷内,照看下官一夜。他们可以证明,下官一夜都没有离开帐篷。所以,都监大人所说,少监大人死去之时,下官在现场之语,下官不敢领受。至于少监大人之死需要保密,下官也亦不赞同。这皇陵之上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我等不向朝廷禀告,日后朝廷怪罪下来,谁来担这个责任?故此,这件事情都监大人和监工使大人如何处置是你们的事情,下官这里却是要修书一封,向朝廷禀奏今日的事情。” 说罢,江逐流长袖一摆,招手叫过那两个兵丁,由他们搀扶着,一瘸一拐地挪出邢中和的帐篷。 雷允恭气得脸色青白,偏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气哼哼地望着江逐流离去。 “监工使大人,你看,你看,这江逐流,简直太目中无人了,成什么话!”雷允恭指着江逐流的背影,气得浑身肥肉一圈圈地颤抖。 夏守恩却是淡淡的应了一声,并没有表现出雷允恭想想中的同仇敌忾。他还在恼雷允恭方才的那句话。什么邢少监死的时候我俩都在现场?现在江逐流可以轻而易举地证明他无法自由行动,不在现场,那么说,邢中和死去的最大嫌疑人就是本使了?奶奶的!早知道今日,当初本使就不该答应邢中和这死鬼来淌这趟浑水。 第一百六十八章 无路可退 都监大人,卑职以为,当务之急还是查清楚少监大人要。”夏守恩虽然气恼,可是又想了一下,觉得还是应该先撇清自己为好,于是开口对雷允恭说道:“趁郎中在此,都监大人不查问一下。” 雷允恭亦觉得夏守恩这个提议不错,遂转身问郎中道:“郎中,以你之见,邢少监是如何死的?” 郎中也正在心中琢磨邢中和的死因,却是茫然没有头绪,听雷允恭的问他,连忙躬身回话道:“都监大人,老朽观少监大人面色红润,说明少监大人血气充足;又观他表情安详,嘴角似有微笑,说明少监大人死前丝毫没有感受到痛苦。故此老朽认为,少监大人应该不是死于谋杀,而是死于突发性急症。至于少监大人究竟是死于什么急症,说来惭愧,老朽只是为工匠们诊治的郎中,医术有限,实在是诊察不出。都监大人还是到永安县城请杏林高手过来诊察一下,或许能知晓其中究竟。” 雷允恭听郎中啰啰嗦嗦地说半天,最后却是什么都不知道,不由得心中烦躁,他挥手道:“好了,洒家知道了,你且退下。” 郎中唯唯诺诺地退了出去。 雷允恭喊进一个小黄门,让他领着几个兵丁,把邢中和的遗体包裹好,然后伪装一下,悄悄地运回山陵使司别衙。 小黄门领命照办。 雷允恭又让夏守恩跟随他一起来到夏守恩的帐篷内,摒退左右。这才对夏守恩说道:“监工使大人,你先给洒家说一说,这皇陵下宫掘出乱泉是怎么回事?” 夏守恩就把事情经过重新对雷允恭讲述一遍。雷允恭听了后,和丁谓转述地没有什么大的区别。 “监工使大人,丁相得到你的传过去的消息之后就立刻找洒家商议。丁相的意思是让洒家过来,帮助监工使大人继续封锁皇陵冒水的消息。丁相那边也在寻找能治理水脉的能工巧匠,不日后就会派过来,协助监工使大人一起治理水脉。” 夏守恩听了微微一惊。对雷允恭道:“丁相派人过来治理水脉?如此说来。丁相的意思是。依旧按照都监大人之意,继续把下宫改为地宫,以移放先帝之灵柩?” 夏守恩本意并不是打算掩盖下宫冒水之真相。他暂时压制住这个消息而只是悄悄报给丁谓,只是希望丁谓能以当朝宰相之威势,想办法为他们找一个推卸责任地借口。但是他绝对没有想到,丁谓最后竟然会决定将下宫冒水地事情隐瞒下来,派工匠来治理水脉。继续把下宫改造为地宫,放置先帝地灵椁。这样处理手段实在有点冒皇家之大不韪,若是事机败露,后果就不堪设想了。想到这里,夏守恩就有点后悔当初自己的抉择,本来这件事情即使闹得在大,他最大的罪责不过是赔上自己的前程。可是现在,如果按照雷允恭和丁谓这样的做法。夏守恩甚至可能赔上自己的性命。夏守恩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小心谨慎的宰相丁谓竟然会做出这样疯狂地选择? 雷允恭点头道:“丁相和洒家都是这个意思。只是洒家和丁相都没有想到,邢少监竟然会在一夜之间暴毙,这实在是让洒家有点措手不及啊!” 夏守恩沉吟了半日。觉得无论如何不能再把自己捆绑在雷允恭和丁谓的战船上,他必须为自己想好脱身之计。要不然以后若是走漏出风声,雷允恭和丁谓都身居高位,都太后眼中的红人,自然可以有办法推卸责任,他一个小小的监工使,很可能会被当作替罪羊,最后来替丁谓和雷允恭扛这口黑锅。 可是夏守恩究竟该怎么办呢?他该采用什么措施来向别人证明,他并不是和丁谓与雷允恭是一条船上的人呢?最简单明了的办法就是夏守恩偷偷向朝廷传递消息,把下宫冒水的事情传递出去。这样,即使以后丁谓与雷允恭的事情败露出来,朝廷也明白,监工使夏守恩并不是丁、雷地一路人,他也曾向朝廷揭发过丁、雷二人地丑事。 但是,夏守恩知道,这条看似最简单的路目前已经走不通了。 第一,是因为他已经错过最佳地向朝廷禀告下宫冒水的消息了。现在他即使想向朝廷禀告,也没有机会了,因为现在皇陵之上话事权掌握在山陵 允恭地手中,雷允恭从汴梁带过来的人马必然已经把锁得密密实实,甚至把永安县通往汴梁的各个交通要道都封锁起来,夏守恩派出去的人根本没有机会到达汴梁。 第二,即使夏守恩派出去的信使通过种种封锁,能把消息传达到汴梁,可是,在丁谓和雷允恭已经做了完全准备之下,这个消息绝对不可能到达宫内。很可能夏守恩派出了信使千辛万苦到达了汴梁,最后消息却落入了丁谓和雷允恭之手。那么,可能朝廷还没有得知皇陵下宫冒水,夏守恩就先被丁谓和雷允恭派人做掉了。 既然这条路走不通,夏守恩就打算换一条路。邢中和不是死了么?死人是不会说话的,所以还有什么事情比找一个死人来背黑锅更妙呢?况且,这龙穴之穴的把戏本来就是邢中和堪舆出来的,现在,由他来背这个黑锅,也不算冤枉。只要把一切罪责都推到邢中和这个死鬼身上,这件事情不就得到解决了吗? 当然,这样办法的前提是必须取得雷允恭和丁谓的同意。因为即使把所有罪责都推到邢中和身上,身为山陵使和山陵都监,身为负责皇陵修缮的主官,雷允恭和丁谓不可能不负一点罪责。这样做的最大好处就在于,以丁谓和雷允恭承担少量罪责为前提,把整个黑锅都扣在邢中和身上。当然,夏守恩也会承担极少一部分罪责,但是相比起置放先帝灵椁于乱泉绝地的诛灭九族的罪过来说,夏守恩采用这种办法承担的罪责根本不值得一提。 “都监大人,卑职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夏守恩沉吟半天,还是决定尝试一下,看看能不能说服雷允恭,如果雷允恭能够同意这种做法,他和丁谓也可以少受牵连。 “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雷允恭尖声说道:“监工使大人,有话尽管说来!” 夏守恩抱拳道:“都监大人,卑职以为,这少监大人忽然间暴毙,对我们而言既是坏事,也是好事。这坏事么,自然是要惹起朝廷的关注,很可能会牵扯出来皇陵下宫冒水之事;这好处呢,就是我们可以趁机把罪责都推到少监大人身上,就禀告朝廷说少监大人见皇陵下宫掘出乱泉,自觉罪孽深重,所以畏罪自杀。这样,一切罪过岂不是都由少监大人承担了么?虽然我等会受到朝廷一些责罚,但是相较而下,这种责罚几乎可以算微不足道了。” 雷允恭听后却摇了摇头。他虽然是蠢人,但是夏守恩所提的办法他并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这种办法行不通。夏守恩是局外人,不知道当日他是如何在太后面前打保票的。假如当日只是邢中和坚持,太后自然不会同意将先帝灵椁从地宫移到下宫。正是因为雷允恭的一味坚持,刘太后最终才恩准此事,在刘太后的心中,迁移先帝灵椁之事宜已经和雷允恭挂上勾了。这件事成了,自然是雷允恭的功劳,但是如果出了什么纰漏,自然也是雷允恭的责任。所以,这下宫改造成地宫,迁移先帝灵椁之事自打太后恩准之日起已经成了一件只许成功不得失败的事情。雷允恭没有任何退路。 再退一步说,即使这件事情的责任能全部推给邢中和,雷允恭只受一点小小的处罚,但是对雷允恭来说依旧是不能容忍的。因为这小小的一点处罚往往意味着,太后的恩宠到此结束。雷允恭不过是一个太监,他所唯一能倚仗的,就是太后的恩宠。一旦失去太后的恩宠,他将什么都不是。那么以前在宫中受他打压的太监们必然会趁机落井下石,向他报复。雷允恭在宫内几十年,这样的场面见得还少吗?那些失势太监的凄凉下场,他又如何能忘记呢? “监工使大人,此事万万使不得!”雷允恭摇头说道:“皇陵下宫冒水,事关皇家龙脉,这件事情又岂是邢少监一个人所能抗得起的?虽然洒家颇得太后的眷顾,可是一涉及皇家龙脉,太后可不会和洒家讲什么情分。弄不好我等所有人都会人头落地!所以,监工使大人,还是收起侥幸心理,按照丁相之言,好好布置去吧!” 第一百六十九章 晏殊驾到 逐流回到帐篷,遣退两个兵丁,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和一死,对他最大的威胁已不复存在,眼下所要做的就是静候李成刚的消息。可是江逐流想到他还面临一个问题,就是不能让夏守恩等官员继续在帐篷内住下去,目下天寒地冻的,若是哪一个官员惧怕寒冷,将邢中和帐篷内的火盆拿去烧石炭取暖,岂不是又要出人命?江逐流寻思,得找个理由说服夏守恩和雷允恭,让官员们都搬离皇陵,回永安县城居住才是。 正寻思见,外面传来一阵急促地脚步声,一个兵丁慌慌张张地跑来禀告,皇陵下宫中发生了塌方,有工匠受伤。原来,由于泉脉被掘开,泉水不断渗出,下宫长时间被水浸泡,墙壁就发生了塌方,把一个正在砌防水墙的工匠给砸伤了。 江逐流连忙询问工匠的伤情,得知只是腿部被砸伤,性命没有大碍,这才放下心来。他吩咐兵丁立刻找郎中去为工匠诊治,自己却匆匆赶往夏守恩的帐篷。这时候下宫发生塌方,砸伤了工匠,正好给了江逐流一个理由。 来到帐篷外,江逐流向里喝了一声:“承事郎江舟求见都监大人!” 雷允恭和夏守恩正在商议,忽然听见江逐流求见,连忙停了下来。他对夏守恩打了个眼色,这才对门外说道:“进来!” 江逐流快步走进帐篷,冲雷允恭和夏守恩躬身施礼。雷允恭问道:“江承事郎。此时求见洒家,有何贵干?” 江逐流焦急道:“下官方才接兵卒来报,下宫中发生塌方,有工匠受伤!” 雷允恭和夏守恩顿时大吃一惊。夏守恩抢声问道:“那下宫塌方可否严重?” 江逐流道:“只是坍塌了一丈之多,尚不严重。” 夏守恩这才舒了一口气。雷允恭却不悦地说道:“怎么搞的?那些工匠都是白吃饭地吗?好端端的怎么会让下宫发生塌方?难道就不怕洒家惩治他们吗?” 江逐流心中暗自愠怒,这两个狗东西,下宫发生塌方先不问工匠的死伤情况,却先关心下宫的损毁。难道不知道人命关天吗?更可恼的是雷允恭这个狗太监。不管工匠的死伤不说。还要惩治工匠,真真不是东西! 江逐流压着心中的恼怒,用平和的语气对雷允恭说道:“都监大人,下官以为,目下不是责难工匠地时候,最要紧地是要弄清楚下宫为什么会塌方,如果下宫继续坍塌下去。这种罪责可不是你我三人所能承担得了地!” 雷允恭听后心中更是烦恼。这冒水还没有解决,又发生了塌方,难道老天真的要和洒家过不去吗? 夏守恩在旁接口道:“承事郎大人,以你之见,下宫因何而塌方?” 江逐流心中早有盘算,就等夏守恩发问,他回答道:“监工使大人,表面看来。下宫塌方是因为泉水长期浸泡墙壁。土壤发软,承受不了重量才发生的。可是据下官来看,事情却不是这么简单。” “哦?”雷允恭和夏守恩齐齐地拿目光注视着江逐流。等待他说出下文。 江逐流说道:“都监大人、监工使大人,你们不觉得这事情非常蹊跷吗?先是下宫掘出水脉,然后是下官脚踝崴伤,接着少监大人就在熟睡中莫名其妙地丢了性命,现在下宫有发生了塌方,把这一连串事情连接起来,难道这不是在昭示着某种东西吗?” 雷允恭和夏守恩本来没有深想,此时听了江逐流的话一想,还果然是如此。短短的三天之内,竟然一连串发生了这么多多事情,难道说这背后真的有什么蹊跷不成? “承事郎大人,你怎么看这一连串的事情?”夏守恩问道。 江逐流却开始犹豫起来,他迟疑地说道:“两位大人,下官倒是有些想法,但是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雷允恭跺着脚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什么当讲不当讲地?承事郎大人,你就快说吧!” 江逐流又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都监大人、监工使大人,下官以为,这一连串事情都是先帝对我们的责罚。” 雷允恭肥肉一颤,尖声问道:“承事郎大人,此话怎讲?”夏守恩也紧紧盯着江逐流,看 出如何的道理。 江逐流道:“两位大人,你们不想想。当初是谁发现龙穴之穴,力主将下宫改为地宫,把先帝灵椁迁移过来的?” 夏守恩用目光看着雷允恭,雷允恭连忙摇头道:“这些都是邢少监的主意,于洒家无涉。洒家也是听了邢少监之话后,才向丁相和太后如是建议的。” 江逐流接着道:“先帝之灵椁,怎么可以置于水脉绝地?下官以为,正是少监大人这个提议,惹怒了先帝的在天之灵。而山陵使司别衙这么多官员夜宿在皇陵之上,更是对先帝的不敬。所以先帝先是让下官脚踝崴伤,小小地警告了我们一下。可惜我们这些臣子愚昧无知,不能理解先帝地警示,依旧执迷不悟地留宿在皇陵之地。于是先帝在天之灵更为震怒,于昨天晚间取了少监大人地性命。” 听江逐流说道这里,雷允恭不由得激灵灵打一个冷战。他最迷信鬼神这些东西,江逐流又说的这么神乎其神,不由得他不相信。 江逐流继续说道:“为什么会是少监大人先丢了性命?不就是因为他首先提出下宫是龙穴之穴,执意让先帝灵椁迁移于此吗?” 雷允恭面色惨败,浑身瘫软,口中喃喃说道:“完了,完了,当初洒家也听信邢少监的主意,先帝在天之灵岂不是要找洒家来算账吗?” 夏守恩在一旁也觉得江逐流说地很有道理,连忙开口问道:“承事郎大人,以你之见,该如何处理此事?” 江逐流摇头说道:“该如何处理,下官并不知道。但是下官有一个小小的提议,那就是山陵使司别衙的官员立刻搬离先帝的皇陵,不要惊扰先帝的魂灵。这样也许能让先帝雷霆之怒稍稍平息一下。如若不然,先帝魂灵震怒之下,还不知道会降下什么惩罚给我等。” 江逐流的意思就是想让夏守恩和雷允恭同意把皇陵之上的帐篷撤掉,大家一同搬回别衙,以免有官员再次死于一氧化碳中毒。现在他已经把话说到了,至于搬与不搬,就看雷允恭和夏守恩如何决定了。即使他们不同意搬回去,那么再有官员死于煤气中毒,江逐流也可以推说是先帝震怒之下的惩罚,反正他事先已经提醒过了。 夏守恩拱手向雷允恭说道:“都监大人,你的意思如何?卑职也赞同承事郎大人的意见。” 雷允恭呆了半日,跳起来说道:“搬,我等立刻就搬。速速撤离皇陵,回永安县城去!” ************************************************************************************************ 别衙大小官吏刚回到别衙不久,礼部尚书晏殊就到了。雷允恭闻之大惊,怎么朝廷这时候会派晏殊过来呢?这下子皇陵下宫冒水之事想包也包不住了。 雷允恭忐忑不安地率领别衙一众官员,把晏殊迎接了别衙。与众官员见过礼之后,晏殊让其他官员退下,把雷允恭、夏守恩和江逐流留了下来。 “三位大人,本官此次奉太后懿旨前来祭祀先帝之灵,还望三位大人多多襄助本官才是。”晏殊开门见山说出主题。 江逐流见晏殊此时前来,心中暗喜,知道一定是李成刚的密报奏效了,刘太后才会派晏殊以祭扫之名前来巡视皇陵,核实李成刚的密报究竟是不是属实。不过心中喜欢归喜欢,脸上却不能表露出来,对于晏殊的话他也不能先行回答。他不动声色地用目光望向雷允恭,看他如何应对面前这个难题。 夏守恩也无法做声。和雷允恭一样,他也是万万没有想到,太后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派礼部尚书晏殊前来祭扫皇陵,这让他之前的一片苦心全都白费了。想到这里,夏守恩心中懊恼不已。如果早知道有这么一天,他为什么要偷偷向丁谓报信呢?他直接把这个消息禀告给朝廷多好啊?现在,如果晏尚书查出真相,少不得治他一个欺君之罪! 第一百七十章 雷允恭的道理 夏守恩和江逐流不做声雷允恭却不能不答。* “尚书大人既然有太后的懿旨洒家自当鞍前马后为大人效劳。不知道大人对祭扫皇陵是如何安排的?”雷允恭硬着头皮说道心中巴望晏殊最好是只到皇陵之上祭扫一下不要到皇陵地下部分去。晏殊抚髯一笑道:“本官想先到皇陵上看看。然后再做筹划。”雷允恭道:“也好!大人一路车马劳顿不如先休息一下。明日洒家再陪大人到皇陵去。”雷允恭想让晏殊先到别衙休息好为他多争取点时间到皇陵上去布置一下。晏殊却摇头道:“不必了!本官还是先到皇陵上去吧等从皇陵上返回来再歇息不迟!” 见晏殊执意要到皇陵上去雷允恭无奈只好同意。雷允恭率领夏守恩、江逐流跟随晏殊出了山陵使司别衙。一到外面雷允恭又是一惊原来别衙外面竟然有一百名御林军。一个礼部尚书来皇陵祭祀竟然要出去御林军来保护这在大宋开国以来从没有过先例啊。由此可见新任礼部尚书晏殊的圣眷之隆。在一百名御林军的护卫下。晏殊威风凛凛地奔向皇陵。相形之下雷允恭身旁十多个小黄门就显得无足轻重了。到了皇陵之后晏殊在雷允恭的陪同下依次观瞻了庙宇、行宫等地面建筑。等地面部分能去的地方都去过之后晏殊这才不动声色地笑问道:“都监大人本官欲到地宫去瞻仰一下先帝的灵椁还请都监大人引路为盼。”雷允恭边磨磨蹭蹭地消磨时间就是不想让晏殊到皇陵地下部分去没有想到最后躲不掉晏殊还是提出到下边去。雷允恭别无他法。这晏殊来的太突然。让他一点准备时间都没有。事到召集只能把真实情况告诉晏殊。看看能不能倚仗自己是太后面前红人的份上把这场面含混过去。“尚书大人地宫乃先帝灵椁安息之地。大人还是不要下去。以免惊扰先帝在天之灵了吧?”晏殊呵呵一笑对雷允恭道:“蝮大人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本官前来之时。刘太后特意叮嘱本官一定要到地宫之下替太后祭拜一下本官思忖先帝在世之时和太后恩爱异常想必也非常思念太后所以本官这次为先帝带去太后的问候先帝在天之灵一定会感到非常欣慰和惊喜。” 雷允恭咬了咬牙上前几步来到晏殊跟前小声地说道:“尚书大人可否让左右退开一些洒家有话要告诉尚书大人。”晏殊长袖一摆对左右的御林军喝道:“你等且退出去三十步没有本官的命令不得近前。”御林军应了一声分成左右齐齐地退出三十步远。雷允恭扭身对江逐流和夏守恩低喝道:“你等也给我退出去。”夏守恩就了一声连忙退开。江逐流冷冷看了雷允恭一眼心道这狗太监死到临头还不知道醒悟兀自在摆威风。我且退开看你怎么收场。待夏守恩和江逐流都退出去之后雷允恭又靠近了晏殊一步把手掌放在嘴边附在晏殊的耳边小声地说道:“尚书大人事到如今。洒家就向你说实施吧。皇陵下宫中掘出了水脉。所以洒家不想让尚书大人身涉险地。” “什么?”虽然晏殊早就从枢密使钱惟演那里得知下宫冒水地消息但是此时从雷允恭口中再次听到这个消息还中不由得大吃一惊。这皇陵冒水可是株连九族地大罪。难得雷允恭还能这么轻轻巧巧地说出来。“都监大人皇陵下宫竟然有水脉掘出?”一时间晏殊的声音听起来都有点紧。雷允恭在没有把下宫冒水的真实情况告诉晏殊之前真是战战兢兢汗不敢出可是一旦告诉了晏殊之后反而觉得浑身上下都轻松了很多似乎一点压力都不存在了一样。“正是!”雷允恭轻描淡写地说道:“尚书大人洒家岂能在这件事情上与大人胡乱开玩笑吗?”晏殊强压着内心的火气眉头微微一皱问道:“都监大人不知道这下宫冒水之事可曾向太后和皇上禀奏?”“嘿嘿!”雷允恭公鸭嗓子中憋出几声难听的奸笑“晏大人身为礼部尚书难道不懂为官之道乎?”晏殊一愣道:“不知道都监大人口中地为官之道是些什么道理可否请都监大人为晏某详解一二?”雷允恭背负着双手也不看晏殊却仰头看着天上的一块浮云大模大样地道:“为人臣子者就要尽臣子的本分那么我们臣子地本分是什么呢?就是要让太后和皇上的心情永远保持高高兴兴的不要为一切杂乱的事情烦忧。” “记得洒家刚刚升任内侍总管时。深州黄河泛滥淹死了数万百姓但是洒家却日日禀奏太后道天下一切顺遂有天太后问洒家道我大宋有没有什么旱灾、水灾生。洒家照旧禀奏道没有任何灾害我大宋百姓都安居乐业称赞太后和皇上圣明赛过尧舜之时。”雷允恭顿了一顿这才扭头以居高临下的目光看着晏殊道:“皇上就是皇上、太后就是太后干吗要让皇上和太后知道那么多细节呢?我们做臣子地就要让皇上和太后高兴干吗非要用我大宋死了数万人这样的坏消息无故给皇上和太后增添烦恼呢?”说道这里雷允恭又换了一种语重心长得口气:“尚书大人。若不是洒家看与你有些缘分这些洒家数十年来积累的官场经验绝对不会就这么轻易教于大人就拿眼下这皇陵下宫冒水之事来说我等做臣子的为什么一定要禀奏给太后和皇上呢?太后和皇上一旦得知这个消息一定会心情瘀伤忧心先帝之灵椁不能安放。太后年事已高。皇帝尚且年幼。他们一旦日夜思虑下。伤了身子骨岂不是我等这些做臣子地责任?所以洒家才把这皇陵下宫掘出水脉之事情按压下来不欲让太后和皇上知道。因为如若据实禀奏给太后和皇上看似大忠实乃是不忠。此等貌忠实奸之事又岂是洒家这等跟了太后数十年的老臣子所能做出来的?”(真真是气煞人也!)雷允恭一席话说下来晏殊先是目瞪口呆紧接着爆出一阵大笑之声。“都监大人以你之言这么说来你把这皇陵下宫冒水之事压下来不向太后和皇上禀奏实在是忠心之举非但无过而且有功太后和皇上实在该好好奖赏与你?”雷允恭倨傲道:“洒家不敢奢求太后和皇上的奖赏。但求世人能够明了洒家这一份为太后和皇上着想地苦心也就够了!” “呵呵呵呵呵!”晏殊气极反笑他用手指着雷允恭道:“都监大人你真是我大宋少有的好官少有的忠良之臣啊!” 雷允恭腆着肚子望天又是摇头又是叹气一副我心谁知的悲天悯人的表情。“尚书大人你能明白洒家这一份苦心洒家纵使九死也无悔!”“本官明白本官明白!”晏殊一边点头一边气得在那处来回踱步蓦地晏殊把脸一板高声喝道:“大胆雷允恭你可知罪!”雷允恭正在得意暗道晏殊就这样被自己说动忽然却听到晏殊一声怒喝就如同晴天霹雳一般打得雷允恭浑身软。(猪头一个)晏殊冷着脸说道:“且不说这皇陵下宫掘出水脉是谁的责任单单就说你胆敢把皇陵下宫冒水之事按压下来隐瞒不报就已经犯了欺君之罪。本官现在就以欺君之罪来治你!”雷允恭双腿软灯火书城会员手打却兀自嘴硬地尖声回应道:“晏殊!你也太大胆妄为了!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擅自治洒家之罪?你可知道洒家的身份是皇宫内侍总管直接听令于太后你一个小小的礼部尚书如何能治洒家这皇宫内臣之罪?尚书大人你不觉得你今日所作所为已经犯下僭越的大罪了吗?”说道里雷允恭不待晏殊回话就大声对远处的十多个小黄门太监喝道:“小的们过来护送洒家回山陵使司别衙!” ... 第一百七十一章 棺材上的钉子 群黄门太监都是雷允恭的亲信,在他们眼里,雷允恭天,他们的地,他们的父母,在他们看来,雷允恭一句话甚至比刘太后的话还要管用。这时听到雷允恭的呼喊,立刻呼啦啦地奔过来,围起雷允恭就要离开。 晏殊跨前一步,拦住雷允恭的去路,冷笑道:“都监大人,今日这皇陵冒水之事你不说清楚就想离开怕不那么容易吧。” 晏殊伸手从怀里拿出刘太后的懿旨,高高地举在头顶,大喝一声:“来人,给我把罪臣雷允恭给我拿下!” 远处的御林军事先已经得到晏殊的吩咐,此时看到尚书大人手举太后的懿旨下了命令,立刻抽出腰间宝剑,冲过来把雷允恭及一干黄门太监围在当中。 雷允恭本来已经是两腿发软,强自支撑。这时候见一百名御林军围了过来,终于支持不住,他噗通一声坐到在地,浑身汗出如浆。 十多个黄门太监见惯了总管大人雷允恭的飞扬跋扈,即使是当朝宰相丁谓在雷总管面前也动卖七分面子。在他们心目中,总是以为在大宋之内,除了太后和皇上,就属雷总管最大,却没有想到,礼部尚书晏殊大人竟然持着刘太后的懿旨要把总管大人擒下。再看总管大人,也浑然失去了往日的飞扬跋扈,竟然狼狈地跌做在地上,再看看外面一百来个如狼似虎的手持兵器的御林军,这些黄门太监即使是个傻子。也明白雷总管大势已去了! 晏殊一手捧着圣旨,一手背在身后,对御林军统领说道:“速速把罪臣雷允恭和这十多个作乱地太监给本官拿下,小心看押起来,等待本官发落!” 御林军统领躬身应了一声,然后向后一挥手,立刻过来几个御林军卒,如狼似虎地扑上前去拿着绳索把雷允恭及其一干亲信太监捆绑起来。 雷允恭浑身如筛糠一般。兀自在那里嘴硬:“晏殊。你这狗东西。今日竟然敢羞辱洒家。待洒家见了太后,看太后如何治你!” 可他身后的十多个亲信太监却早已经崩溃了,他们噗通噗通跪了一地,对晏殊求饶道:“尚书大人,小的们什么都不知道,全是总管大人的主意,望尚书大人饶了小人们吧。” 晏殊冷冷一哼。也不理睬雷允恭及这十来个太监,却迈步走向远处的夏守恩和江逐流。 夏守恩看到刚才发生的一幕,正惊得目瞪口呆,以前也听过晏殊之名,从来不觉得他如此厉害,怎的这次竟然会下手这么狠辣,一句话不合,立刻着人捆了都监大人?要知道。都监大人可是太后面前的红人。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晏尚书这样做,难道就不怕太后不高兴吗?难道说。难道说晏尚书已经领了太后地密旨,所以才敢如此不把都监大人放在眼里不成? 江逐流见到这一幕,越发肯定自己先前地判断。一定是李成刚地消息传了进去,皇上和太后特地命晏殊大人前来巡查。如若不然,时间上不会拿捏的那么巧合,而尚书大人也不敢就这样轻易地就把雷允恭拿下啊 见晏殊来到面前,夏守恩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晏殊跟前:“尚书大人,卑职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啊!” 晏殊冷冷地看着夏守恩道:“监工使大人,不知道你身犯何罪?” 夏守恩磕头如捣蒜一般:“尚书大人,卑职身为皇陵监工使,在主持皇陵下宫改造之时,竟然掘出了水脉,实在是最该万死啊!” 晏殊冷哂道:“监工使大人,难道你的罪过就仅仅是在监工时掘出水脉了吗?本官来问你,这皇陵下宫掘出水脉之后,你可曾向朝廷禀告?” 夏守恩浑身一僵,呆了一下,心中开始打自己的小算盘了。本来言之,他身为监工使,这皇陵下宫掘出水脉之事他虽然也罪,但是罪过不大,远远不到罪该万死的地步。真要追究起来,罪过主要是力主下宫是龙穴之穴,主张把先帝灵椁从地宫移送到下宫的邢中和、雷允恭。可是,他当日为了逃脱这一点罪责,竟然选择了偷偷地派人向山陵使丁谓报信,而对朝廷隐瞒下了这个消息,这可就犯下了欺君之罪,比起前面的小小罪过,这个欺君之罪可是他夏守恩所无法能承受得起地。 想到这里,夏守恩咬了咬牙齿,心中暗想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丁相丁大人,不是卑职不袒护你——这皇陵下宫一冒水,卑职就立刻向你报信了——而是你丁相丁大人没有把这件事情处理好,若是丁相你接到卑职的消息之后立刻疏通一切,把一切都安排得周周贴贴的,太后又怎么会派晏殊大人前来皇陵呢?现在,事情既然已经到这一步了,卑职即使想保丁相你也保不住了,弄不好还把卑职全家性命都搭进去。既然如此,不如卑职把一切责任都推到丁相你身上,这样下来还可以保住卑职的全家性命,算起来也是你丁相的一件无量功德。 “禀奏尚书大人,这皇陵下宫一掘出水脉,卑职就在第一时间派人向山陵使丁谓丁大人禀告了这个消息。”夏守恩抬头望着晏殊,满脸都写着委屈。 晏殊依旧冷着脸道:“这皇陵下宫掘出水脉可是天大的事件,你为何只向山陵使丁谓禀告,而不上奏本报告于朝廷?” 夏守恩又以头触地道:“尚书大人,丁谓丁相爷兼任山陵使,本身就是负责皇陵修缮的主官。卑职身为山陵监工使,乃是丁大人的下属。所以这皇陵一有事情,第一个想到地就是向上司汇报,卑 ,在这件事情上。卑职所做并没有差错!” 晏殊冷声道:“身为山陵监工使,在皇陵发生这么大事情之后,除了向上司通报外,还必须同时上本于朝廷,这个规矩你难道不懂得吗?” 夏守恩哽咽起来,脸上除了委屈外又多了几分无奈:“尚书大人,卑职本来在工部任职,因为司天监少监邢中和地举荐。方才调入山陵使司衙门。卑职甫一到山陵使司衙门。尚未来得及熟悉公务。就被派往皇陵之上主持下宫改造工程,这期间时间太为匆忙和短暂,即使算上今日,卑职到山陵监工使任上也不足二十天。这二十天内,卑职都把时间耗费在皇陵下宫改造之上,又如何有时间去熟悉山陵使司衙门地规矩?前几日皇陵下宫掘出水脉,卑职只说禀告给山陵使丁谓丁相爷即可。因为卑职思忖。丁谓丁相爷接到如此重大的消息,一定会禀奏给太后和皇上知道。可是现在听尚书大人地语气,竟然似朝廷丝毫不知道皇陵下宫掘出水脉的消息,难道说丁谓丁相爷根本没有向皇上和太后禀奏不成?” 晏殊此行前来的目的非常清楚,就是核查清楚下宫中到底有没有冒水,然后以此来决定是否追究丁谓和雷允恭的罪责。现在下宫掘出水脉已经确定了,那么晏殊此行最重要的目地就是想办法拿到雷允恭和丁谓地把柄,趁此机会一举把丁谓和雷允恭扳倒。彻底在朝堂涤清丁党地势力。还大宋朝廷一个朗朗乾坤。 比起狼狈为奸、里外勾结把持朝政的丁谓和雷允恭来说,夏守恩不过是一个小角色,这种角色在丁党、帝党和太后党三方角力中可以说是无足轻重。他倒不倒都不影响朝政大局。关键的关键就是要想办法把丁谓和雷允恭扳倒。 现在雷允恭被扳倒已经是铁板钉钉了,这皇陵下宫掘出水脉之后,已经等于判了雷允恭死刑,他毫无翻身的余地。那么剩下的问题就是,怎么扳倒丁谓。目下夏守恩这种说法虽然后洗刷个人罪名之嫌疑,但是却等于为丁谓的棺材上钉上一颗关键的钉子。有了夏守恩做证人,丁谓在皇陵下宫冒水之事上欺君之罪已经坐定,即使丁谓有通天之能,怕也无法逃脱垮台地命运。 “倘若是丁相禀奏了皇上和太后,皇上和太后早就派能工巧匠来抢修下宫,又怎么会于这个时候派遣本官来祭祀皇陵?”晏殊叹了一声,语气缓和了下来:“监工使大人,你方才所说可是实言?” “禀尚书大人,卑职所说句句是实言。卑职实实在在是没有想到,丁谓丁相爷接到卑职的禀告后,没有把皇陵下宫冒水的消息禀奏给太后和皇上。卑职实在想不通丁谓丁相爷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这样做连累卑职不当紧,只是他身为山陵使竟然敢于这样冒天下之大不韪犯下欺君之罪,真是其心可诛啊!” 夏守恩双手扶地,可怜巴巴地望着晏殊。事到如今,夏守恩已经完全顾不得丁谓了,既然已经决定得罪丁谓,那就得罪个彻底算了!最好丁谓能被太后和皇上判为死罪,这样即使丁谓想向他报复,也没有机会了! 晏殊微微一点头,又道:“那本官再来问你,倘若日后到了朝堂之上,你可敢就你以上所说之言与丁谓丁相爷对峙?” 夏守恩心脏微微一抽搐,旋即一咬牙齿道:“卑职所说句句是实言,自然不怕和任何人对峙!” 晏殊又点头道:“如此就好!”随即对身边的人吩咐道:“来人,拿文房四宝过来!” 立刻有人捧着笔墨纸砚奔了过来,放在夏守恩身旁。 晏殊指着夏守恩道:“监工使大人,本官现在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你把你方才所说的话都给本官写下来。” “是,是!”夏守恩磕头道:“卑职马上就写。” 说着,夏守恩爬起来,提起纸笔,刷刷刷地把方才所言俱都写了下来,完了又复查了一遍,这才来到晏殊面前,双手捧给晏殊。 晏殊从夏守恩手中拿过证词,仔细审视了一遍,发觉语言之翔实远远胜过夏守恩方才所口述的,有了夏守恩的证词,谅丁谓也难以抵赖。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对夏守恩道:“监工使大人,请在证词上面签字画押!” 夏守恩拿过笔来,在证词上端端正正地写上自己地名字,又按上手印,然后又把证词双手捧给晏殊。 晏殊接过证词,小心地折叠起来收入怀中,遂对夏守恩说道:“监工使大人,在没有和丁谓丁相爷对质以前,少不得要委屈你几日,希望你不要介意。” 夏守恩连忙道:“尚书大人公职在身,卑职怎么会介意。只是希望尚书大人到时候能为卑职主持公道,还卑职一个青白!” 晏殊微微一笑,道:“监工使大人,能不能还你青白,就看你自己的表现了!” 言毕,晏殊对御林军卒吩咐道:“来人,把监工使大人押下去。你们千万要注意,不要让监工使大人受了委屈。”过来几个御林军军卒,把夏守恩拖到一边。有了尚书大人的吩咐,夏守恩就免了绳索捆绑这一道手续,比起在一旁杀猪般嚎叫地雷允恭及一干太监,夏守恩的待遇要好上很多。 晏殊又缓步来到江逐流面前,沉声喝道:“承事郎大人,你可知罪?”江逐流万没有想到,在晏殊眼里,他也是个罪人! 第一百七十二章 南人之谊 逐流微一躬身,道:“尚书大人,不知道下官身犯何 晏殊冷笑道:“江舟,你身为山陵使承事郎,在山陵使司衙门官职仅在丁谓和雷允恭之下。虽然说目下在山陵使司别衙主事之人乃监工使夏守恩,你只是负责钱粮供给,但是这并不能说明你就没有罪过。这下宫冒水之事你应该在本官到达山陵使司别衙之时就应该禀告给本官,却为何见了本官却迟迟不报,直到本官到了皇陵之上,才由雷允恭口中得知,你说你犯下的是什么罪过?” 江逐流听后做声不得,事情怎么会是这个样子?难道说皇上和太后就没有向晏殊透露,正是因为他派李成刚向宫内报信,这下宫掘出水脉之事才暴露出来的吗?既然如此,说明这其中一定有原因,江逐流也不急于辩白自己,他要等等看,下面事情究竟会怎样发展。 见江逐流不做声,晏殊手一挥道:“来人,把承事郎大人给我拿下!” 又过来两个御林军,把江逐流押到一边,和夏守恩并排站在一起。 晏殊又来到夏守恩面前道:“监工使大人,那司天监少监邢中和现在何处?” 夏守恩惶急地说道:“尚书大人恕罪,卑职忘记向尚书大人禀告,少监大人昨天晚上在皇陵之上暴毙,尸体现在放置的别衙之中。” 晏殊大吃一惊,这邢中和乃皇陵下宫冒水一案的关键性人物,正当年富力强。怎么会忽然一夜之间就暴毙了呢?难道说其中另有什么隐情不成? 晏殊立刻让夏守恩把当时地情况详详细细地述说一遍,他听了之后却也摸不着头绪,邢中和究竟是死于疾病,还是死于谋杀?这事情也太过离奇了吧?待会儿回到别衙之后,一定要详加勘察。 晏殊让御林军押着雷允恭、夏守恩、江逐流三人,陪同他一起通过甬道,到下宫之处仔细查看了一下冒水的实际情况。 到了下宫之后,只见下宫的地面因为泉水的浸润已经泥泞如沼泽一般。下宫的四壁不断有土方坍塌下来。敷在上面的巨石崩塌下来。浸泡在泥水里,狼藉之象,惨不忍睹。 晏殊把眼前的情况都记在心间,然后才返回地面,让御林军押着雷允恭、夏守恩和江逐流前往永安县山陵使司别衙。 到了别衙之后,晏殊把太后的懿旨供在公堂之上,然后升堂问案。除了雷允恭、夏守恩和江逐流都重新审问外。另外包括工曹刘峰和主簿张翼景等在内地别衙大小官吏都被晏殊拘到公堂上详细询问一边,这些官员都录了口供,写下了供词。 雷允恭在公堂上兀自桀骜不逊,斥骂晏殊乃一小小礼部尚书,竟然假借太后地懿旨来审问皇宫内侍总管,实在是胆大妄为、僭越之极。 晏殊懒得和雷允恭废话,扔了令签下去,几个御林军卒上来给雷允恭一顿乱棍。雷允恭平日里在宫内养尊处优。何曾受过这样地苦痛?一阵鬼哭狼嚎之后。立刻变得老老实实了,晏殊问他什么,他就回答什么。 当晏殊听到雷允恭说出当日丁谓也一力赞成将先帝灵椁由地宫迁移至下宫时。心中暗叫,够了!有了雷允恭的证言,再加上方才夏守恩的证言,丁谓老贼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录过证词后。晏殊又派人把永安县几大杏林名医和永安县衙门的仵作请过来,让他们观看一下,邢中和究竟是如何死的。 几大名医和县衙门的仵作围着邢中和的尸体看了几个时辰,也没有看出一个所以然来。仵作甚至还用了银针分别插入邢中和地喉咙、小腹等处,银针丝毫没有变色。最后几大名医和仵作只能向晏殊禀告,从各种迹象上来看,少监大人不是死于谋杀,也不是自杀,应该是暴病而死,至于是什么病,他们几位才疏学浅,实在是看不出来。 天下怪病种类繁多,有很多怪病是行医之人闻所未闻的,晏殊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他也不好责怪这些名医,就让他们写下诊断证言,签上名字,然后让他们离去。 一切都处理妥当之后,晏殊查看了一下自己手中所有的证人证言,这一切都形成了一个完美的证据链,证据链的末端直指山陵使丁谓,丁谓即使有通天本领,向来也难以逃脱责任。所谓铁证如山,最多也就如此而已。 晏殊又令人把江逐流带到公堂上,对江逐流说道:“承事郎大人,经本官核查,在山陵使司衙门几位主要官员中,承事郎大人在下宫掘出水脉之事上罪责最为轻微。本官看那皇陵下宫被泉水浸泡,已经呈现崩溃垮塌之势,急需治理。现在本官就给承事郎大人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你就留在皇陵之上,统率山陵使司别衙一众官吏以及数万工匠,速速设法封堵水脉,修复皇陵下宫。至于你的罪责,本官会在皇上和太后面前为你求情,请太后和皇上从轻发落于你!” 江逐流本来也担心晏殊就这样把他带到汴梁,因为皇陵下宫之内那五块巨大的磁石还在,虽然说邢中和已经死了,但是这五块巨大地磁石依然是江逐流致命地死穴,他不把这五块磁石处理完毕,心中总是不怎么放心。现在晏殊让他留下戴罪立功封堵水脉,这个任务虽然艰巨,但是也给了他一个处理这五块磁石的机会,他自然是求之不得了。 “多谢尚书大人,下官一定尽力封堵水脉,修复下宫,不让皇陵被泉水侵扰。” 晏殊其实并不知道这皇陵下宫冒水之事是江逐流派人报进宫中的。当初钱惟演向他传达太 地时候,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他。晏殊私下里还雷允恭身旁地亲随太监出了问题,偷偷地向太后禀告了这件事情的,所以他这次来皇陵之后,才会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对江逐流丝毫不留情面。但是即使抛开江逐流主动向宫内禀奏皇陵下宫冒水实情这件功劳,江逐流在整件事件中所要承担的罪责也很小。故此,晏殊才会允许江逐流留下来戴罪立功。因为皇陵下宫急需修复。若是夏守恩和江逐流都离开了。指望工曹刘峰实在是太儿戏了点。 安排好江逐流留在别衙督率官吏和工匠修复皇陵下宫之后。晏殊率领御林军押着雷允恭和夏守恩启程赶往汴梁。 从永安县码头上船,顺流直下,一天之内就到达了汴梁。 到了汴梁之后,晏殊把雷允恭和夏守恩送到大理寺大牢之内,并让那一百御林军军卒负责看管两人,除了晏殊本人外,其他人若无太后的懿旨。一律不得接触雷允恭和夏守恩两人。 随后,晏殊换上便装,来到丁谓的府邸,求见丁谓。 永安县距离汴梁不过一日的水路行程,丁谓自然早就知道永安县皇陵发生的一切。他也早早做了布置。晏殊一回到汴梁,丁谓就得到了消息。他让人暗中盯着晏殊,看他有什么举动。当他听说晏殊没有到中书省,而是直接来相府拜见他时。不由得暗舒了一口气。看来南人之谊还是起作用了。 两人在丁谓地书房内相见,丁谓一副懵懂无知地样子,仿佛丝毫不知道皇陵之上发生过什么事情一样。 晏殊抱拳道:“下官有一事要向丁相禀告。” 丁谓捻须道:“尚书大人有事直说。” 晏殊看了看左右。沉吟微笑。丁谓立刻挥手让家人退下。 晏殊这才惶急地说道:“丁相,大事不好。皇陵下宫掘出了水脉!” 丁谓做出大吃一惊地样子,讶然道:“什么?下宫竟然掘出了水脉?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晏殊点头道:“这次下官奉太后懿旨到皇陵为先皇祭扫灵椁,不曾想到了皇陵之后,山陵都监雷允恭却不肯让下官到皇陵地宫拜祭先帝灵椁。下官心中起了疑窦,觉得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妥,于是擅自做主,把雷允恭拿下,经过审问,他才告诉下官,皇陵下宫于前几日间掘出了泉水,因为害怕承担罪责,雷允恭就把这个消息偷偷封锁起来。故此,他才不愿意让下官到皇陵之下去祭扫先帝灵椁。” “这,这,这……”丁谓一副气得浑身发抖的模样,“这个雷允恭,实实是胆大妄为,竟然敢做出如此事端!真是气死老夫了!幸亏尚书大人前往皇陵,否则,老夫还不知道被雷允恭隐瞒到什么时候呢!” 晏殊不住得摇头嗟叹。 丁谓又道:“尚书大人,你且为老夫把这件事端详详细细地解说一遍,让老夫听听,雷允恭究竟是如何胆大妄为,皇陵下宫又损毁到何种程度!” 晏殊从怀里掏出厚厚的一本奏折,双手递给丁谓,道:“丁相,关于皇陵下宫冒水之事,下官已经详细地写在这本奏折上了,请丁相过目。” 丁谓接过晏殊的奏折,仔细地看了起来。这奏折晏殊基本上是照实而写,只是其中雷允恭和夏守恩等证词中涉及到丁谓的言论都被晏殊隐去,所以丁谓通篇读来,仿佛此事都是雷允恭、夏守恩和邢中和的责任,与丁谓毫无干系一般。 丁谓看罢,将奏折重重放在书案上,口中叫道:“真真是岂有此理!这几个狗杀才简直太胆大妄为了!” 晏殊眉宇间愁绪不展,附和道:“是啊!是啊!” 丁谓沉吟了一下,语气一变,向晏殊说道:“尚书大人,不知道这件事情有没有寰缓的余地吗?” 晏殊缓缓道:“不知道丁相要如何寰缓?” 丁谓道:“这件事情能不能先压上一压呢?老夫恭为山陵使,竟然没有察觉皇陵发生这么大地事件,这一旦传出去,非但老夫的脸面没地方搁,太后和皇上难免也要究治老夫失察之罪。” 丁谓这话半真半假,主要是为了进一步试探晏殊的心意。 晏殊沉吟了一下,摇头道:“丁相,此事耽搁不得。目下皇陵下宫大半部分浸泡在泥泞之中,有坍塌之虞,急需调派大批能工巧匠前往治理。这中间不但涉及到工匠民夫的调动,更是涉及到钱财器物的补给,涉及的范围更有工部、户部、漕运司等衙门,其中一旦有消息泄露出去,传到宫中太后和皇上的耳中,太后和皇上一旦怪罪下来,岂是你我所能承担的起地?下官官职卑微,倒也无所谓。丁相可是位极人臣,在太后和皇上面前炙手可热,若是因此和太后与皇上起了隔阂,岂不误了我大宋军国大事?” 丁谓捻着老鼠胡须一言不发,似乎在认真思忖晏殊之言。过了好半天,他才又开口道:“尚书大人,以你地意思,该如何处理为善呢?” 晏殊道:“下官以为,还是火速将此事如实禀奏给皇上和太后。丁相虽然身兼山陵使,但是力主将先帝灵椁由地宫迁往下宫却是山陵都监雷允恭的主意。雷允恭在公堂之上也曾向下官招供,说当日丁相曾有言在先,一切听后太后的圣谕,但是他却因为好大喜功,一心想要事成,便回报太后说丁相已经许可,欺骗了太后。” 第一百七十三章 圣意难测 殊这番话自然是假话,雷允恭正想千方百计把丁谓拉担他的罪过,又如何会用这番言辞为丁谓开脱啊。只是晏殊绝对没有想到,他这番捏造出来的假话偏偏说中了事情的真相,当日丁谓确实是对雷允恭这样说的。说来也真是的,世界上偏偏有这么巧合的事情,明明是假话说中的偏偏是真实的情况,这种情况却是丁谓和晏殊两位当事人都无法想到的。 丁谓双目盯着晏殊,等待着晏殊的下文。 晏殊又道:“丁相,这山陵使乃是你的兼职。丁相身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每日里思虑军国大事几至殚精竭虑,心血几乎耗尽,难免有顾虑不周的时候。再者言来,这山陵使司衙上有山陵都监雷允恭、下有监工使夏守恩,丁相也不过只是在山陵使司衙门挂个名号而已。况且雷允恭擅做主张打着丁相的名号去欺骗太后,这种事情岂能是丁相所能预料到的呢?丁相也不想这种事情发生啊。所以下官以为,丁相只要向太后上表,自承身为山陵使失于检点,自请其罪罚俸三个月,太后当不会再怪罪下去。” 丁谓捻须喟然长叹,一脸忠心赤胆的委屈模样:“尚书大人,老夫对大宋皇室之忠心天地可鉴,可是能象尚书大人这样能明了老夫一片赤胆忠心的能有几人啊?老夫虽然身为山陵使,却只是挂个虚名而已,实际权力全部操纵于山陵都监雷允恭之手。所以这皇陵下宫改建之事。老夫实在是受了太多委屈啊!” 晏殊点了点头,推心置腹对丁谓道:“丁相,下官这几年间,在一些政事上和丁相意见相左,但是那只是书生意气之争,都是为了我们大宋。平心而论,大行皇帝驾崩这几年间,太后深居宫中。圣上年纪幼小。这朝廷内外不全靠丁相全力维持。才保我大宋一国上下平安吗?” 丁谓双目发红,背过身来,偷偷用长袖沾拭眼眶。 晏殊继续说道:“上次拜别丁相后,下官也一直思忖着丁相的话语,片刻不曾歇息。所谓南北之争,下官内心也多腹诽,但是从来不曾公开议论过。那次丁相把这个话题挑开之后。下官也深以为然。我大宋开国以来,我等南人受北人排挤太多,若是再不能团结起来相互襄助,那么岂不是平白让北人拾了便宜?所以,这次皇陵下宫掘出水脉之事,下官也想早日平息。我等南人同心平平安安把这一关度过去,勿要再生什么事端了!” 说到这里,晏殊抱歉地对丁谓笑了一笑。才又接着说道:“丁相。也不怕你见笑。虽然你我同为南人,但是下官却还有一个小小地私心,那就是思虑下官的前途。丁相先前所言。把皇陵下宫掘出水脉之事按压下去,这件事情不是做不到,只是所费力气良多,最后还是可能走漏风声。按常理来说,若是下官不知道下宫冒水之事,这件事情就与下官无关。可是现在下官既然知道了,这件事情就与下官有了莫大的干系。如若冒着极大的风险把这件事情隐瞒下去,下官不能得到丝毫的好处,受益的只是雷允恭和夏守恩之辈。可是一旦这件事泄露出去,下官却要承担巨大的罪责。这样两相比较,向朝廷隐瞒下宫冒水之事对下官来说是得不偿失。所以,下官才在这里厚颜向丁相请求,让下官把这件事情禀奏给太后。丁相损失的不过是三个月地俸禄,下官却避免了被撸掉乌纱帽地巨大风险,而且还会因为揭发雷允恭隐瞒皇陵下宫冒水之事获得朝廷地嘉奖。” “丁相,你想想看,下官获得朝廷的嘉奖,就是我们南人获得朝廷的嘉奖。下官能在太后心目中多一丝分量,就是我们南人在太后心目中多一丝分量。以丁相之些微小过换晏殊之不世大功,这笔买卖岂不是划算之极?至于丁相在这过程中所受的委屈,晏殊日后岂能忘记丁相乎?”晏殊这番说辞早已经排练好,此时说出来声情并茂,煞是动听。 丁谓听得不住的点头。若是晏殊只言其他,丁谓可能还半信半疑,此时他听到晏殊说出内心中的小算盘,丁谓就彻底相信了晏殊的话了。在丁谓看来,人怎么可能没有私念呢?一个人一旦有私念,那么这就给了别人以可乘之机。晏 在意官职,在意前程,那么丁谓现在深居宰相,炙手是晏殊投靠地最佳对象。以前晏殊之所以没有站在丁谓这一边,很可能是因为丁谓嫌弃晏殊不过是个应天府府尹,官职微小,没有值得拉拢的价值,所以冷落了晏殊,晏殊才会投靠到王曾和鲁宗道的一派。现在王曾失势,鲁宗道一病不起,晏殊没有了靠山,自然会想到丁谓。况且是丁谓主动向晏殊示好,以南人之谊拉拢晏殊,晏殊岂能错过这个送上门的机会? 退一步说,不管晏殊是不是真正的因为南人之谊投靠丁谓,丁谓都是有恃无恐。因为这龙穴之穴的闹剧确实是雷允恭闹出来的。当日雷允恭来询问他是否赞同把先帝灵椁迁移至皇陵下宫时,丁谓也圆滑无比地说一切听凭太后拿主意。那么现在下宫即使掘出水脉,他丁谓又能有什么责任呢?正如晏殊所说的,无非是个失察之罪,自请罚俸三个月,已经是最严重地惩罚了。 “呵呵,尚书大人真乃性情中人,可惜老夫以前没有和尚书大人有如此深聊,以至于冷落了尚书大人呢!”丁谓捻须长笑道:“尚书大人既然如此说,老夫又怎能不同意呢?如果老夫自罚俸禄三个月能换来尚书大人大功一件,老夫自然是心甘情愿。正如尚书大人所言,尚书大人在太后眼里多一丝分量,那么我等南人在朝堂之上就多一丝分量。太后若是对尚书大人青眼有加,那些北人又安敢小视我南人耶?” 晏殊连忙起座对丁谓深深地拜下去:“晏殊多谢丁相地宽宏大量!” 丁谓也急忙站起来,扶起晏殊,把他按在座位上,口中嗔怪道:“哎!尚书大人,你我还需要这般客套吗?既然俱为南人,自当相帮相助!” 晏殊坐回座位,又对丁谓抱拳道:“丁相,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这来日方长……” “哎!”丁谓摆手打断晏殊的话道:“尚书大人,若是你再客套,休怪老夫着恼啊!” 晏殊这才合上嘴巴。 丁谓又道:“尚书大人,既然如此,可要老夫安排你进宫面见太后?” 晏殊道:“太后不曾宣召,臣下安敢擅自进宫?下官以为,还是请丁相替下官把奏折递给太后吧。” 丁谓拿起奏折重新看了一遍,点头道:“如此也好,老夫先替尚书大人把奏折递进宫中,听候太后示下吧。” 晏殊欠身道:“一切听由丁相的安排!” ***************************************************************************************************** 丁谓把晏殊地奏折递进宫中之后,本以为太后会雷霆震怒,下懿旨着人从严查办。谁知道奏折递进宫内几天,也没有见刘太后有什么动静。这就让丁谓有点吃不准了,刘太后为什么既没有下旨惩办雷允恭,也没有下旨责怪自己呢?难道说刘太后对皇陵下宫掘出水脉之事毫不在意吗?这不太可能啊!无论如何这皇陵都事关大宋龙脉,刘太后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放过去这件事情呢?如果刘太后不会放过这件事情,那么刘太后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丁谓一边苦思冥想,一边内心暗恨雷允恭这个蠢材,若不是这个蠢材擅自作主张异想天开地迁移什么龙穴之穴,现在一定还在皇宫内享福呢。如果雷允恭能在宫中,那么刘太后是什么意思不就非常轻而易举地打听出来了吗?哪里象现在,让自己在这里毫无边际的胡乱揣测! 苦思冥想几日后,丁谓只能推测一个自认为比较合乎情理的答案:雷允恭是跟随刘太后几十年的老臣了,刘太后太过于宠信雷允恭,所以一见皇陵下宫冒水之事涉及到雷允恭,反而不好处理。若是刘太后对雷允恭处置过轻,难免会惹朝臣非议;若是处置过重,刘太后又不忍心下手。所以只好先把这件事情搁置起来,等过段时间冷却下来再说。 第一百七十四章 聪明一世 谓虽然揣测了一个自认为比较合理的理由,但是内心放松警惕,时刻关注着京城内外的一切动静。 自先帝后,朝廷就形成了一个惯例,就是所有大臣的奏章必须先到中书门下,经由丁谓先审核后,然后才送往宫内请太后和皇上御览。近两年来,由于丁谓势大,朝中大臣中除了王曾和鲁宗道之外,几无和他做对之人。所以丁谓主要只留意这几个对头的奏折,对于攀附于自己一党的大臣的奏章,丁谓也只是不时地抽看一下,多数时间都放由他们直接递进宫内。可是这几日来,丁谓又恢复到先帝初时候的习惯,对每一份要递进宫内的奏折都要仔细观看,关注一下里面有没有对自己不利的言论。 这样外松内紧的过了十余日,依旧是风平浪静,丁谓终于相信,这件事情就要过去了,雷允恭虽然擅专,但是毕竟是出于忠心,为了让皇上多一些子嗣,出发点是好的,属于好心办了错事,再加上雷允恭侍候了太后几十年的情分上,太后应是不忍心责罚于他。至于自己,丁谓更是放心,假如太后不责罚雷允恭,又怎么会去责罚罪过比雷允恭小千百倍的自己呢? 这日早朝,众朝臣依旧是议论一下正常的朝政,没有任何异常。 下了早朝,晏殊却悄悄地拉住了丁谓,寻了一个无人的地方,晏殊对丁谓躬身一拜,郑重其事道:“丁相。下官有一事相托!” 丁谓笑道:“尚书大人何须如此客气?有话但讲无妨,什么相托不相托的,平白薄了你我地情分!” 晏殊亦赔笑道:“丁相所言极是,下官失言了。”顿了一顿,晏殊接着说道:“丁相,下官有一小女,许配给洛阳茂才富弼。” 丁谓平生爱才,洛阳才子富弼之名自然是听说过。他点头道:“尚书大人有此乘龙快婿。当真是可喜可贺啊!” 晏殊愁眉苦脸地叹了一口气。道:“丁相,下官今日就是为下官那不争气的小婿而来。他今年已经二十有七,虽然已经是茂才身份,但是礼部省试却屡屡不中,眼见年纪渐大,再如此下去,徒自惹人耻笑。所以下官才向进宫。请太后荫封小婿一官半爵。待会儿我想进宫悄悄地向太后面奏,太后肯定会将此事问丁相的意见,到时候请丁相帮忙在太后面前美言几句。” 丁谓听后仰天大笑,眼泪都快出来了。 “晏殊啊晏殊,枉你还为礼部尚书,为自己的子嗣求个一官半职不是小事一桩吗,还有如此郑重其事的说出来吗?随便给老夫打声招呼就行了。你我多一子嗣为官,我们南人在朝廷中就多一份话事之权。好了。你且进宫向太后禀奏。太后若要问起,老夫必当为尚书大人多多美言!” 说罢,丁谓笑着摇头离去。心中暗想,人言晏殊如何铁骨铮铮,老夫看他也不过如此,也是为了一己之力蝇营狗芶之人。呵呵,这样最好,今日老夫为他美言几句,日后还怕他晏殊不过来抱老夫的大腿吗? 晏殊望着丁谓的背影,心中一声轻叹:丁谓啊丁谓,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皇陵下宫冒水一案,可大可小,能将丁谓置于死地的,却仅此一个机会。这生死成败,身前事死后名,能不能将丁党连根拔起,当尽在此一搏当中。 宽大地长袖中,晏殊地双拳已经攥到发硬。 *********************************************************************** 延福宫外,珠帘暗垂。 刘太后道:“尚书大人,你终于入宫来了。” 晏殊跪倒在地,以头触地,道:“累太后多等几日,臣晏殊实在惭愧。臣本当早日进宫,奈何丁谓防范甚严,臣拖到今日,才有机会能够进宫来见太后。” 刘太后奇道:“难道你进宫与否,丁谓也能干涉吗?” 晏殊哀声道:“太后有所不知,每日散朝之后,丁谓都会留下,待众朝臣散去之后方才会回相府。若是他见有朝臣留下,必然会详加询问,留下作甚,是否欲进宫面圣,面圣要奏些什么等等 有丁谓地允许,朝臣没有也不敢擅自进来!” 刘太后怒道:“这个丁谓,实在是欺哀家太甚!难道哀家在宫中,竟然没有随意接见大臣的道理?” 晏殊伏地不语。 过了良久,刘太后心情方自平静,她收起余怒,语气平和地说道:“尚书大人,今日你既然进得宫来,就把你皇陵之行真正的核查接过拿出了吧!” 晏殊从怀里拿出真正的奏折,双手捧在头上,有内侍太监过来,拿过奏折,呈给珠帘后的刘太后。 晏殊十多日前给丁谓的奏折乃是一份假奏折,现在这一份奏折才是真正的奏折,里面如实记录了雷允恭、夏守恩、江逐流以及刘峰、张翼景等山陵使司别衙上下一百多个官吏地口供和证言。 刘太后那边拿起奏折,这边晏殊跪禀道:“臣晏殊奉太后懿旨按视皇陵,山陵都监雷允恭擅自迁移皇堂,事先不经工部勘测,也不请司天监其他官员复勘,仅仅凭借少监邢中和的胡言乱语就禀奏太后说下宫乃龙穴之穴,力主将先帝灵椁由地宫迁移至下宫。那丁谓身为山陵使,却与雷允恭相互勾结,欺上瞒下,竟然要将先帝陵寝置诸于绝地之中,其心可诛!” 刘太后气得浑身发抖,声音嘶哑,“‘置先帝陵寝于绝地,其心可诛!’晏殊,你可知道,这样的罪名乃灭门之祸,株连九族。兹事体大,若是日后查出有不实之言,晏殊你这擅自捏造罪名,可要承受反坐之罪啊!” 晏殊虽然到皇陵之前已经得到枢密使钱惟演的暗示,知道刘太后的意思。可是此时听刘太后如此直说,还有不由得浑身一僵,一股冷气从心底冒上来。反坐之罪,反坐之罪!太后究竟打得是什么主意? 可是事到如今,容不得晏殊有半点退路,他咬牙叩首道:“臣晏殊不敢,山陵使丁谓本身精通土木之学,曾为先皇都监过玉清宫。雷允恭本是皇宫内侍总管,在宫内享尽清福,为何忽然向太后苦苦哀求,要到皇陵那艰苦之地?臣晏殊大胆推测,这一定是丁谓毅力琐事他这么做的,否则以雷允恭之习性,如何会思虑到这一点?此次邢中和堪舆出龙穴之穴,雷允恭力主迁移先帝灵椁,事先也征求过丁谓的意见,据雷允恭说,丁谓当时一力许可,所以他才敢斗胆向太后禀奏!” 顿了一顿,晏殊又继续道:“皇陵下宫改建三日后,忽然掘出水脉,监工使夏守恩请求停工,派快马火速急报到京城,可是丁谓身为山陵使,却竟敢扣下奏报不发,这边有意欺瞒太后,那边却叫监工使继续施工,并寻找能工巧匠要决断水脉,掩盖皇陵下宫乃绝地之真相,意图按照他们原先之计划继续把先帝灵椁迁移至水脉绝地,若非是有工匠冒死入京禀告太后,那么雷允恭和丁谓就打算将此下宫绝地移葬先帝之灵椁了!” 刘太后愈听愈怒!虽然说小皇帝赵祯不是刘太后亲出,刘太后和先帝也没有留下什么子嗣,但是刘太后和先帝之感情却是非常深厚的。要不然刘太后也不可能以一银匠之女晋升到先帝皇后、大宋国母之显赫地位。而先帝辞世之前,更是亲手指定刘太后辅佐小皇帝赵祯署理朝政,要不然刘太后一个女流之辈,又如何能垂帘听政,驾驭朝臣?可以说刘太后现在地一切,包括刘氏家族目前在大宋昭昭赫赫,都是先帝赐予刘太后地,这让刘太后如何能忘记先帝的恩情。 现在,丁谓和雷允恭竟然敢打算把先帝的灵椁埋葬与水脉绝地,这不是明摆着用刀子戳刘太后地心窝吗? 是可忍,孰不可忍?更何况,刘太后早就无法忍受丁谓和雷允恭的内外勾结、飞扬跋扈了,她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来铲除丁谓和雷允恭的势力,现在,上天把这么一个绝佳的机会送到刘太后的面前,虽然这个机会让刘太后内心疼痛不已,但是能利用这个机会铲除丁谓和雷允恭的势力,也是先帝留给刘太后最后一份厚礼,刘太后岂能错过? 第一百七十五章 瘟神 太后猛然合上奏折,怒声道:“先帝在世时,曾力排谓擢升至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位居宰相之尊,不意先帝故去后,丁谓竟然会置先帝之灵椁于水脉绝地之中,难道说丁谓就是这样报答先帝的隆恩的吗?来人,给哀家立即召集众朝臣进殿议事!” 刘太后这边懿旨频下,将三省六部官员名号一一点到,偏偏漏了丁谓。内侍太监领了懿旨,却没有马上离去,他迟疑片刻,才小声地对刘太后说道:“太后是否忘记了召见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丁谓丁大人?” 刘太后冷笑一声,责骂道:“你这瞎了眼的狗奴才,难道没有看到,哀家召集群臣就是为了商议如何处置丁谓这贼子么?难不成你想为他通风报信不成?” 内侍太监连忙跪倒在地连声磕头道:“太后息怒,小的怎敢如此?只是太后以往召集群臣,第一个要传见的就是丁谓丁大人,小的见太后此次没有召见,故此提醒太后!” 刘太后长袖一挥,道:“狗奴才,哀家召见什么人还需要你来提点不成?来人,把这狗奴才给我拿下,暂押在一旁,等候哀家从文德殿回来再行处置!” 立即有人过来把内侍太监拿下。刘太后又另派亲信太监领了懿旨,去召集三省六部的官员。 这边刘太后带着晏殊起驾前往文德殿,又派人到福宁殿通知小皇帝赵祯,速速到文德殿来。 刘太后刚到文德殿不久。小皇帝赵祯就从福宁殿赶了过来。他拜见了太后之后,太后将晏殊的奏折递给了赵祯。赵祯看过奏折之后又急又怒,江逐流禀奏地果然不假,丁谓、雷允恭这几个乱臣贼子竟然敢胆大如斯,移动先帝灵椁于水脉绝地!难道他们真的要绝我龙脉、亡我大宋不成? 一众朝臣刚刚散朝,忽然又接到太后的懿旨,宣召他们到文德殿议事,心中不由得感到奇怪。等他们到了文德殿后。只见太后和皇上俱都在座。晏殊一个人垂手立于殿下。又仔细一眼,宰相丁谓竟然也不在场,众朝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心中暗自惊疑不定。 刘太后把晏殊的奏折那出来,让秉笔太监程琳拿着交给殿下众位大臣一一传示,然后又令晏殊将在永安县皇陵所查到的事情在朝堂之上重新禀奏一遍。 那边众大臣传阅着晏殊的奏章,心中越看越是惊恐。这边晏殊却已经整理衣冠,站在文德殿正中,向刘太后和皇上行了君臣之礼后,开始讲述丁谓如何勾结雷允恭指使司天监少监邢中和凭空捏造出龙穴之穴,然后不敬工部勘测、司天监其他官员堪舆就擅自向太后禀奏,力主将先帝灵椁移至水脉绝地,其心险恶、其罪当诛! 有宋一代,晏殊乃罕见的才子。他一十四岁以神童入试。赐进士出身,任秘书省正字,其后官运亨通。太常寺奉礼郎、光禄寺丞、尚书户部员外郎,至三十四岁时,已经任应天府府尹,到了今年,更是以三十八岁之壮龄出任礼部尚书。 晏殊这一路仕途顺风顺水,从来没有受到过什么挫折,亦没有卷入什么政治漩涡。究其原因则是因为在朝廷官员和世人眼里,晏殊更多的是一个“词人”而非“政客”。在人们看来,晏殊出色地地方乃是“文章赡丽,应用不穷,尤工诗,闲雅有情思”,更出色地乃是晏殊地词作,有“导宋词之先路”、“北宋倚声家之初祖”的美誉。所以满朝文武大臣提起晏殊,都认为那是一个沉迷于花光云云影、醇酒美色的闲适之人,一个无心于官场争斗的异类官员。 但是,今日偏偏是这个所有人都以为无心官场争斗、向来都是满口风花雪月的官员中的异类晏殊忽然间在朝堂上以一种极其尖锐刻薄的语气和措辞,对宰相丁谓展开了无情地讨伐,这怎么能不让在场地所有的大臣感到惊诧? 枢密副使冯拯心思敏锐,觉察到今日朝堂之上必有一种奇异的变革将要发生,他心中大为恐慌,不知道这种变革带给他的是利是害。因为这种变革冯拯本人并未参与进去决策,所以他本能地想要阻止这种变革的发生。 “尚书大人!”冯拯一抖袍袖出列站在晏殊的对面,拱手道:“此事事关重大,尚未经过其他 实,尚书大人何敢在朝堂之上就做如此之定论?” 晏殊尚未回答,珠帘后就传来刘太后冷厉的声音。 “冯大人,晏大人之话尚未说完,你就急匆匆地出列为丁谓辩护,难道说你和丁谓是同谋不成?” 冯拯冷汗沿着后背就下来了,朝服几乎被冷汗浸透,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珠帘三叩九拜,颤声不迭地说道:“太后息怒!太后息怒!臣冯拯安敢与丁谓同谋?只是兹事重大,不但将同中书省门下平章事丁大人牵扯进去,更是涉及到先帝之陵寝,甚是惊骇天下视听。若是不加核实就这样定案,若是日后查明乃是子虚乌有之事,岂不徒惹天下人笑话?所以臣冯拯才斗胆出来向太后建言。” 晏殊却不气恼,语气平和地对冯拯说道:“枢密副使大人,晏殊可以向副使大人保证,晏殊方才所言之事句句是真,副使大人如若不信,晏殊这里尚有雷允恭、夏守恩等一众山陵使司衙门官员证言供词为证。” 枢密使钱惟演在一旁看着,只有暗叹一声,骂一声冯拯愚蠢,他不得不出来为冯拯和晏殊之间和些稀泥、打打圆场。冯拯是钱惟演的副使,晏殊到皇陵所核查之事又是钱惟演事先透过口信地,这两个人如果闹起来,岂不是钱惟演地笑话?事后岂不是平白让太后责骂? 钱惟演撩起袍袖,也出了朝臣之列。 “臣钱惟演请太后息怒。以臣看来,尚书晏大人手中证据确凿,丁谓罪名当是不小。只是本朝开国以来,从未诛杀过大臣。枢密副使冯大人也是听到晏殊大人方才所言丁谓其罪当诛,觉得应给谨慎从事,所以才向太后建言。臣钱惟演斗胆请太后开恩!” 珠帘后面沉默良久,没有声息,显然刘太后余怒未消。这厢冯拯冷汗仍不住地流出,前襟后背如从冷水中浸泡过一般。满朝文武俱都哑口无言,听候太后的圣裁。 又等了片刻,小皇帝赵祯的声音响起:“母后,以儿臣之见,不如派枢密副使冯拯和礼部尚书晏殊两人一同重新提审雷允恭和夏守恩,母后以为如何?” 刘太后叹息一声,道:“圣上所说有理。既然如此,冯拯、晏殊听旨。” 冯拯和晏殊连忙跪倒在地,道:“臣冯拯、晏殊接旨。” “哀家着你们即刻提审雷允恭等人,审明案情,然后拟定罪状和处置办法,再禀奏于哀家与圣上。” 这边冯拯如何敢再多说话,立刻遵旨退出。众朝臣刚退出文德殿,就看见丁谓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原来丁谓退朝别了晏殊之后,回到府邸,刚与爱妾调笑了几句,就听到有眼线来报,刘太后召集众朝臣到文德殿议事。丁谓连忙洗手净面,穿好朝服,坐在正堂听候刘太后地懿旨传宣。可是过了大半日,也不见内侍来传刘太后的懿旨。丁谓思忖了半天,猛然醒悟过来,他大叫一声不好,一股透骨的寒意冷彻全身! 晏殊!一定是晏殊!他上了晏殊的大当了! 当下丁谓连忙让家人备了一匹快马,也不及带随从,就独自驱马赶往宫城。到了宫城外边,丁谓下了马匹,提着官袍下摆,顾不得宰相仪容,一路狂奔向文德大殿。 丁谓在宫中一路上所见,那些平日里熟识的内侍俱都一个不见,而且宫内的侍卫也明显比平日增多,俱也是新面孔,丁谓心中更是惊疑。 到了文德殿,若是往日,那些侍卫见了丁谓,还不马上躬身行礼,放丁谓进去。可是今日侍卫却伸手把丁谓阻拦下来,板着面孔说道:“宰相大人,太后有懿旨,没有太后的传召,任何人不得擅入文德殿。” 丁谓心中更是寒冷,却强笑道:“无妨,本相就在一旁恭候太后宣召便是,还请侍卫小哥代本相进去向太后传个口信。” 侍卫点头进去。 就在此时,却见一众朝廷大臣从文德殿鱼贯而出,为首两人正是枢密副使冯拯和礼部尚书晏殊。一众朝臣见了丁谓,却全然没有往日围上来拜谒的亲热劲头,反而如见了瘟神一般,为空避之不及。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丁谓倒 谓心中愈发惊疑,忙陪着笑容上前与冯拯、晏殊等众料想众人纷纷走避。正在此时,内侍太监出来宣道:“太后懿旨,召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丁谓觐见。” 丁谓忙整整衣冠,趋步跟在内侍太监身后进了文德殿。 此时小皇帝赵祯也已经回福宁殿,独留刘太后端坐于珠帘之后。她见丁谓进来,口气不咸不淡地问道:“丁谓,哀家并未宣召于你,你此时忙于求见,所谓何事?” 丁谓连忙跪倒在地,对刘太后三叩九拜道:“太后,臣丁谓冤枉,皇陵之事,臣实在是事先不知道!” 丁谓小心翼翼地斟词酌句地说明情况。他说了几句,听得珠帘后刘太后并不曾出言反驳指责于他,仿佛已经被他的言辞打动,遂渐渐稳定住心神,大着胆子,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讲述一遍,什么当初雷允恭如何寻找于他,他如何回雷允恭之话,如是等等,这些情况都说明,丁谓犹不放心,就开始列举他对太后的功劳,当初如何反驳王曾、鲁宗道、吕夷简等一众大臣,力主太后垂帘听政,以证明他对太后的忠心。 丁谓越说越激动,不由得涎涕交加、老泪纵横,他跪在殿前,双手前俯几乎趴在地上,口中沧声说道:“臣丁谓冤枉啊!太后知道,臣一向对太后都是忠心耿耿的,万乞太后明察,以还臣丁谓之清白!” 丁谓五体投地伏在那里,听候太后的发落。 谁知道四周却寂然无声。过了许久。一个小黄门走出来看见丁谓,不由得惊奇道:“丁相公同何人说话?” 丁谓伏在地上道:“当今太后。” 小黄门笑道:“丁相,太后早已经起驾多时了!” 丁谓忙从地上抬头定睛看过去,却见珠帘后面空空荡荡,太后圣踪早已渺渺。 丁谓惨喝一声,跌坐在那里,手中朝笏摔落下来,滑出去老远。发出一阵哑暗地声音。丁谓的心不由得猛然一缩。仿佛朝不是在文德殿的石板地面上滑动。而是在他心尖上滑动一般。他的喉咙仿佛也被任扼住,虽然胸膛急剧起伏,偏偏却透不过气来,他浑身上下就如同坠入冰窖一般,一股寒意自头顶而下,仿佛要把他冻僵! ************************************************************************* 冯拯和晏殊领了太后懿旨,来到大理寺狱中。将雷允恭和夏守恩提了上来,重新审问一遍,果然,雷允恭和夏守恩的证词与晏殊奏章上所讲别无二致。冯拯这才无话可说,和晏殊一起回到宫中,向刘太后交差。 刘太后见了冯拯二次拿来雷允恭的供词,心中仍是愠怒,她当即下了懿旨。称山陵都监雷允恭胆大妄为。擅自做主,移先帝梓宫于水脉绝地,实乃罪不可赦。须凌迟处死。但感念其常年跟随哀家,侍驾有功,特法外开恩,留其全尸,赐白绫一束,在狱中自行了断。又着兵卒前往雷允恭府邸,查抄雷府家产,籍没充公。 司天监少监邢中和,妖言惑众,以水脉绝地充龙穴之穴,实乃包藏祸心,其意歹毒。虽然其已经畏罪自杀,但是仍须鞭尸三百,查没家产。 至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丁谓之罪责,因丁谓乃朝中大臣,为了慎重起见,刘太后打算明日早朝召集众朝臣,议过以后再做定论。 冯拯领了懿旨,到了大理寺狱中,向雷允恭宣读了太后的旨意。雷允恭听后肥胖的身躯瘫倒在地上哀哭不绝,口口声声说要见太后,就是不肯自尽。 冯拯知道太后地心意,怎么肯见如此废物?他再三劝说雷允恭,见他兀自不肯自尽,遂失去了耐性,对几个狱卒使了个眼色,背手离开了雷允恭地牢房。 果然,不一会儿狱卒跑过来禀报:“枢密副使大人,钦犯雷允恭已经依照太后之懿旨,用白绫悬梁自尽。” 冯拯微笑点头。此间事情既了,冯拯又率领兵卒前往雷允恭宫外府邸,查抄雷允恭家产。一行人气势汹汹地来到雷允恭府邸,一阵鸡飞狗跳之后,已经把雷府地所有财产都查抄在一起。 让冯拯吃惊的不是雷允恭聚敛的大量钱财,而是几封密函。其中有丁谓写 恭,托雷允恭让皇宫后苑之皇家工匠为丁谓秘密打造又有雷允恭托嘱丁谓,让丁谓保荐管辖皇城司、以及三司衙门等官员之书稿。 到这个时候,冯拯怎敢再替丁谓隐瞒?他火速赶回皇宫,把这些东西呈给刘太后。刘太后看过后又是一阵暴怒,她来不及等到明日早朝,就下懿旨让内侍太监把所有朝臣都召集过来,连夜商讨处分丁谓之事。 文德殿灯火通明,刘太后把雷允恭、夏守恩等二次证词传阅给众位大臣观看,又把丁谓和雷允恭来往的书信原稿让众大臣观阅。众大臣中虽然多数是丁谓的党羽,但在这个时候如何能不明白,丁谓这棵大树在这场刘太后掀起的暴风骤雨之中要彻底倒掉?纵然以前受过丁谓的百般好处,此时也无人敢出头为丁谓说话。 刘太后宣遂宣谕道:“丁谓身为大臣,甘心与宦官交通,奉派陵寝要差,又敢擅自改移,几误大事。从前他与允恭奏事,都说与卿等商议过地,所以多半照允。究竟可是这样么?” 不待冯拯和晏殊说话,立刻有数个丁谓之党羽抢步跪倒在刘太后的面前。 “太后,自先帝上宾,凡事均系丁谓和雷允恭二人专主,说是已经奉有太后的旨意,所以臣等不敢不从。今日全赖太后圣明,辨出丁谓与雷允恭二人乃大奸大恶之徒,实乃我大宋社稷之幸、大宋百姓之福!” 刘太后点头道:“诸位大人所言极是!”又道:“其余众位大人,你们对此可有异议?” 其余人等心中暗说,太后你已经说他们所言极是了,我们如果还有其他异议,岂不是自找罪受吗? 所有大臣都拜倒在文德殿下,“太后圣明!臣等俱无异议!” 刘太后道:“既然如此,你等看该如何处置丁谓?” 副相曹利用本是丁谓党羽,此时就显出非同一般的落井下石的功夫了,他跳出来道:“太后,臣以为丁谓此罪大逆不道,实乃是诛灭九族之罪。臣建议太后将丁谓凌迟处死,灭其九族,以赎其不世罪孽!” 既然有副相曹利用在前面带头,其他人等又如何甘居于人后?他们跟着跳出来,纷纷往丁谓身上加诸刑罚,生怕自己加诸的刑罚小一点,少一点,就被人认为是丁谓的党羽,然后受其牵连。 晏殊站在一旁冷眼看去,发现叫嚣要对丁谓严惩不贷最凶悍的都是丁谓地党羽,反而少数几个帝党一脉地官员和太后党一脉的官员,都站在一旁保持沉默,似乎对严惩丁谓不感兴趣。 丁谓一众党羽吵吵嚷嚷说了半日,方才平息下来。刘太后微微一笑,对静立在一旁的晏殊说道:“晏大人,你乃最早查办丁谓、雷允恭擅专一案地,你对如何处置丁谓可有想法?” 见太后问到,晏殊不能不答。他迈了两步,走到大殿中央,双手捧着朝对太后躬身说道:“太后,若论罪责,丁谓实在是罪不可赦,杀头千万次也不足以弥补其过失。但是本朝太祖皇帝开国之时曾对赵氏子孙留言,凡赵氏子孙者,皆不得诛杀文臣。丁谓虽然罪不容诛,但是却属于文臣之列,若是贸然杀之,岂不坏了本朝太祖皇帝立下的规矩吗?徒惹天下人之话柄尔。” 刘太后听后微微点头,微微侧头问坐在一旁的小皇帝赵祯道:“圣上,以你之见呢?” 小皇帝赵祯见下面吵吵闹闹,却插不上言,心中殊不是滋味,此时见太后出言询问他,忙欠身道:“母后,儿臣以为,晏殊大人所言极是。太祖皇帝遗命犹在,赵氏子孙岂能擅杀文臣?儿臣以为,不如把丁谓贬职流放苦役之地,以赎其罪责也就是了!” 刘太后点头赞曰:“圣上真是仁者善心啊。今日就依圣上之言。来人,传哀家懿旨,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丁谓私自交通宦官雷允恭,听信司天监少监邢中和妖言惑众,擅主迁移先帝灵椁于水脉绝地,其罪当诛其九族。奈何圣上仁者善心,念起年迈,特施圣恩,对丁谓从轻出发。即刻起,免去丁谓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之职位,降为崖州司户参军,三日内启程,其家产抄没入官,由枢密副使冯拯办理!” 第一百七十七章 出乎意料 殊押着雷允恭、夏守恩走后,江逐流重新掌控了山陵虽然按照晏殊的说法是戴罪立功,但是此时此刻,山陵使司别衙还有谁人敢不听从江逐流命令的吗? 李成刚早已经从京城潜回永安县,和父亲李金宝居住在一处。江逐流重新掌控了山陵使司别衙后第一道命令就是传李成刚回来——解铃还须系铃人,那五块磁石还需要李成刚负责销毁。 除此毁灭证据之外,对江逐流来说最紧要的任务就是封堵下宫冒水。若是下宫再任泉水这般浸泡下来,岂不是要全部崩塌? 前几日雷允恭和夏守恩主持别衙政务时,因为怕外界知道下宫掘出水脉的消息,所以只有偷偷摸摸的召集一些亲信工匠来处理,生怕一个不谨慎,把这个消息泄露出去。 现在轮到江逐流来处理这件事情就不同了,下宫冒水已经是人人皆知的事情,还需要隐瞒什么?这就给江逐流提供了很大便利。他可以大张旗鼓地处理这件事情,而不用象雷允恭和夏守恩那般缩手缩脚地戴着枷锁跳舞。 江逐流首先贴出告示,重金悬赏能工巧匠到皇陵参与治理下宫水脉。他招聘的能工巧匠涵盖了各个方面的高手,如熟悉永安县一带水脉走势的打井高手、又如善于处理地下墓室防水防潮的匠人等等。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两三日内,就有数个能工巧匠揭了悬赏告示到山陵使司别衙报到。此时李成刚早已经悄悄地把五块巨大的磁石在地宫内砸成粉末。混入泥土中运出了皇陵。鉴于李成刚也非常熟悉永安县一带水脉走势,江逐流就将这个治理下宫冒水地重任交给李成刚来督办。 李成刚和几位能工巧匠进入皇陵下宫实地勘测了一下冒水的具体情况,又在皇陵周外打了几眼水井,仔细勘测了一下水脉走势,然后向江逐流提出一个方案。那就是若要想彻底根治下宫冒水,除了在下宫内做好用石块封堵泉眼,做好防水防潮措施外,还必须在下宫这股水脉的上游挖一面积巨大的深塘。在直接把水脉截断。让地下水从深塘中涌出。然后再用人工沟渠将涌出的泉水引走,注入伊洛河。 江逐流听后觉得这个方案可行,只是自己不能做主,遂写了奏章,飞马递往汴梁,请皇上和太后圣裁。 这边信差拿着江逐流的奏折刚走,那边京城的信差就过来了。宣读了太后的懿旨。江逐流听到丁谓被贬为崖州司户参军、雷允恭被勒令自尽,不由得心中大快。丁谓一倒,少了擎肘之人,小皇帝赵祯当多了几分话事之权吧? 相比起丁谓和雷允恭,懿旨中对夏守恩地处治却轻了许多,夏守恩仍回工部任监工使,罚俸三年,以观后效。看来夏守恩对丁谓地临戈一击还是起了相当大地作用。 令江逐流奇怪的是。太后的懿旨中丝毫没有提及江逐流。按理说这皇陵下宫冒水之事乃是江逐流冒死派人奔赴京城向小皇帝通报的。如若不然,先帝之灵椁就会被丁谓和雷允恭移送到下宫水脉绝地,这可是一件大功。太后怎么丝毫不提及奖赏呢?难道说是因为江逐流身为山陵使承事郎,也须分担皇陵下宫冒水之罪责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下宫冒水尚未治理完毕,江逐流为山陵使司目下最大之主官,朝廷不好奖赏于他的缘故?只有等下宫冒水治理完毕,朝廷再另行封赏? 江逐流想不清楚,也暂时按捺下去这个念头,不去想他。 未几日,朝廷邸报又到,邸报上说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情是因丁谓罢相,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出现空缺,朝臣议政多有不便。现副相鲁宗道疾病已经痊愈,因其举荐晏殊任礼部尚书有功,特擢升其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第二件事情是说先帝皇陵冒水,流年不利,特将今年春闱推迟到明年春天举行,望各地举子勿要喧躁,安心研读圣贤之书为盼。 至于江逐流上表报过去治理下宫冒水之方案,却未见朝廷提及。 又等了几日,却等来了工部及司天监一众官员,这些官吏俱都是精通土木工程、风水堪舆之人,他们拿着江逐流上报朝廷的治理方案,来实地勘察。看来刘太后接受上次雷允恭擅报龙穴之穴之教训,认真对待皇陵下宫冒水之治理方案。 江逐流耐心地陪着工部及司天监众官员前后勘测考察了十数天,他们终于 逐流提出地治理下宫冒水的方案。只是在开挖截断:塘的位置上和引走深塘之水的沟渠的走向上做了一些微调,以更符合风水堪舆之原则。 工部和司天监官员回京城两日后,刘太后的懿旨就下来了,着江逐流按照微调后的治理下宫水脉地方案进行施工,必须在清明节皇家大祭拜之前完工。 江逐流算了算时间,只有不到二十日地工夫,好在朝廷对工匠人数和钱物数额没有多做限制,江逐流可以任意调配。 于是江逐流让皇陵上的工匠停止一切工程,全力投入水脉治理上来,又从附近永安县、巩县和偃师县调入数千工匠,终于在半个月内,完成了对下宫水脉的治理。 按照太后懿旨之要求,江逐流带着下宫水脉治理完工之喜报飞马来到京城,把喜报交由内侍递送入宫。 看着内侍太监捧着喜报快步跑入宫内,江逐流心中充满了喜悦。他到山陵使司衙门任承事郎不过三个月,却一手扳倒了丁谓和雷允恭,让朝廷中三股势力中最大地一股丁党势力烟消云散,朝政之权重新回到太后和小皇帝赵祯的掌控之中,这是何等巨大的功劳啊。 大宋虽然有无数能臣干吏,却无一人能斗倒丁谓。从先帝在世起,丁谓尚是副相,就和宰相寇准针锋相对的斗法,最终号称天才宰相的寇准却不敌溜须宰相的丁谓,在朝廷争斗中落败,被贬往雷州,最后落了个客死雷州的下场。 宰相王曾,大宋开国以来少有的连中三元的奇才,又是张震的大徒弟,和丁谓斗了三年,最后也被排挤出朝堂,以宰相之尊,到洛阳府任一区区通判。 枢密使钱惟演,深的刘太后宠信,是刘太后的铁杆亲信,面对权势滔天的丁谓,却不得不放下身架去巴结丁谓,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丁谓,和丁谓结成儿女亲家,在朝堂之上见了丁谓大气不敢出,仰仗这丁谓的鼻息过活。 除了这些大臣外,另外败于丁谓之手的还有吕夷简、李迪、周怀正等一众名臣。至于朝廷中其他的大臣,别说和丁谓争斗了,他们干脆就选择投靠丁谓,抱着丁谓的大腿,成为为丁谓摇旗呐喊的党羽。 现在,阴险狡诈、权势滔天,连太后和皇上都无法直缨其锋的丁谓却在短短的三个月时间内败于江逐流的手中,落了个家产充公,发配崖州的下场。除了江逐流,大宋满朝文武又有谁可以做到呢?丁谓老谋深算,城府极深,可是直到他被发配到崖州时,恐怕也想不明白,他为何会败亡的这么突然。其实即使丁谓到死,也不会想明白其中的缘故的,他怎么能想到,江逐流仅仅凭借着五块磁石,就把在朝堂树大根深的丁党弄得土崩瓦解呢? 除了扳倒丁谓之外,江逐流又顺利地把皇陵下宫水脉治理完毕,不耽误几日后就要举行的皇家清明祭祀大典,鉴于江逐流这么大的功劳,太后和皇上怎么封赏他都不为过啊。 江逐流恭恭敬敬地候在宫外,等候刘太后和小皇帝赵祯的宣召。他心目中已经在憧憬刘太后和小皇帝召见他的场景了: 刘太后和小皇帝一定对他大加夸赞,夸赞他对赵家江山社稷、对举国黎民百姓立下了不世之功业。这个时候,江逐流就会保持的很低调、很矜持、很谦虚。要一个劲儿地推脱自己没有什么功劳,全是太后和皇帝圣明,高瞻远瞩,派他到山陵使司衙门任承事郎,他才有机会识破丁谓和雷允恭的阴谋,进而揭破他们。相比起太后和皇帝的圣明来说,他这一点点功劳算什么?若不是刘太后和小皇帝洪福齐天,江逐流又如何能有机会识破丁谓与雷允恭的阴谋呢?所以,不是他江逐流有功劳,而是太后和圣上运气好。江逐流这些许功劳不过是仰仗了太后和皇上的鸿运凑巧立下而已。实乃是天佑太后、天佑圣上、天佑大宋…… 江逐流正在美滋滋地幻想,忽然间一个内侍太监捧着圣旨跨出宫门,对江逐流宣读道:“太后懿旨:山陵使承事郎江逐流主持山陵使别衙期间,办事不力,乃至皇陵下宫冒水。念起事后尚能补救,特从轻处罚。从即日起,江逐流官降一级,调离山陵使司衙门,贬为阳县丞。特宣此诏,以儆效尤!” 第一百七十八章 朝局变化 丁谓垮台,鲁宗道拜相,给朝中势力重新洗牌的机会。.对于人数庞大的丁谓党羽来说,面临着极为艰难的抉择。因为他们必须在太后党和帝党之间选择一股势力攀附上去,否则,就会被隔离在时局之外,成为大宋朝堂权力中枢的弃儿。 但是究竟是加入太后党,成为太后垂帘听政的忠实拥趸,还是选择靠拢小皇帝,成为铁杆的保皇党,这两大势力之间的选择却是颇为艰难。太后目前大权在握,小皇帝不过只是朝堂上的一个摆设。选择依附太后,则眼下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可是太后终究会老去的,小皇帝也终究会长大的,当太后老去,不得不还政于小皇帝之时,小皇帝岂能忘记这些当日攀附太后和他做对之臣子?若是选择小皇帝,则当小皇帝执掌朝政之后,自然不会忘记当日一心维护他的功臣,犒赏嘉奖自然会接踵而来。可惜这些都是将来太后亡故之后的事情了,前景虽好,得罪了太后,有没有机会支持到小皇帝掌权之日还很难说。 再三权衡之下,丁谓党羽中大多数人选择投向太后,选择了太后这个绩优股。而小皇帝这潜力股虽然将来必定会高惩,但是眼下选择投向小皇帝的臣子却寥寥无几。论起来,中国古人的智慧和近千年后西方哲学家的看法不谋而合,把握现在,远胜于冀望明天。这也算是源头和走向都不一致的中西文化难得的一个契合点吧。. 可惜帝党中人远远没有丁党中人那么聪明,那么识时务。他们被丁谓的倒台带来地巨大胜利感冲昏了头脑。他们认为,原来刘太后之所以能把持朝政,把小皇帝架空。主要是因为宰相丁谓一党的强力支持,现在丁谓倒了,刘太后失去奥援,那么只要帝党一发力。那么刘太后就不得不还政于圣上。 天圣七年(公元1029年)清明,在江逐流被贬职到荥阳为县丞的同时,皇家清明祭祀隆重在永安县皇陵举行。祭祀结束后,帝党中人左司谏刘随已率先向刘太后发难,提出让小皇帝赵祯分享更多的权力。 刘随已上表给刘太后说:“帝既益习天下事,而太后犹未归政,随请军国常务专禀帝旨。” 刘随已地意思是告诉刘太后,现在皇上已经很熟悉朝中的政事了,可是太后你却还不把(处理天下事)的权力归还给皇上。我在这里恳请太后,以后大宋朝的军国正常时务就专门向皇上禀告。按照皇上的圣旨处理。言外之意就是太后您老人家就在一边歇息去吧,不要管那么多事情了! 刘太后听后大火,哀家身体康健。处理政务得心应手,岂能依你这小人之胡言乱语,对大宋朝政撒手不管?太后当即下了懿旨,把刘随已贬出京城,到福建路惠安县任主薄。 可是帝党中人受此挫折。反而愈发英勇,纷纷站出来,向刘太后上书。 天圣七年五月。小皇帝赵祯率领文武百官在会庆殿向刘太后祝寿。本来是儿子向母亲祝寿,很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情。秘阁校理范仲淹却抓住机会跳了出来,他认为刘太后在会庆殿大模大样地接受赵祯率领文武百官的朝拜之举是“亏君体、损主威”,影响了皇帝的威信,随后又上书给刘太后,请她速速换政于皇帝。结果,刘太后寿宴尚未结束,范仲淹就被贬到河中府任通判。 又过了一个月,翰林学士兼侍读学士宋绶再引唐代故事敦促刘太后分权:“唐先天中。睿宗为太上皇,五日一受朝,处分军国重务,除三品以上官,决重刑。明皇日听朝,除三品以下官,决徒刑。今宜约先天制度,令群臣对前殿,非军国大事及除拜,皆前殿取旨。” 宋绶的意思是说:“在唐朝的时候,唐睿宗李旦禅位于唐玄宗(唐明皇)李隆基,党了太上皇帝。唐睿宗每五天上朝一次,处理涉及地军队国家的重要大事,处分三品以上的高官,批复重刑(古代分为五刑:笞刑、杖刑、徒刑、流刑、死刑。其中笞刑、杖刑、徒刑属于比较轻地刑罚,流刑、死刑则属于重刑。)唐明皇则每日都听出朝会,处分三品以下的普通官员,批决徒刑以下的轻微刑罚。现在我们大宋也应该采取类似于当时的制度,让文武百官到前殿拜见皇上,除了军国大事和必要向太后的朝拜之礼外,都在前殿听后皇上地意。” 宋绶的话和刘随已别无二致,意思说刘太后,你学学唐睿宗吧,安心地当你的太后吧。日常小事你就不要管了,让文武百官向皇上汇报,由皇上处理就行了。 刘太后听后又是大火。你们这些无知地官员说的好听,什么小事又皇上处理,大事由哀家决断。你们以为哀家是傻子吗?若是采用你们之言,恐怕朝中今后再无大事了,什么事情在你们眼里都成了只需要皇上处理的小事情了吧? 刘太后当即下旨,把宋绶赶出朝廷。 帝党官员在朝廷中本来就居于少数,又怎么经得起这么消耗?鲁宗道虽然是帝党首领,奈何年事已高,身体虚弱,已经控制不住帝党中这些热血澎湃的年轻官员。他眼见着帝党官员一个一个被刘太后贬出朝廷,不由得又惊又气。终于,当第四位帝党年轻官员秘书丞刘越因“越请太后还政,言尤鲠直”被刘太后贬到岭南之后,鲁宗道虚弱的身体支持不住,当日就在朝堂之上吐血半斗,被送回到府邸后,还没有半日,就一命呜呼了。 鲁宗道一死,帝党失去了最高首领,在朝廷中的声音愈发微弱。 刘太后吸取了丁谓和鲁宗道两位宰相的教训,决心选一个事事依从自己主意的官员来担任宰相一职。再三衡量之后,刘太后选了参政知事吕夷简担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这样,朝堂中再无反对刘太后的声音。 第一百七十九章 疯狂计划(一) 朝堂这些变化通过邸报一宗宗地传到江逐流的耳中,江逐流却对此漠不关心,闭上门来安心地做他的荥阳县丞。(..)太后党帝党,谁胜谁负于他何干?无论他立多么大的功劳,最终也逃不脱被贬谪的命运。 拿江逐流扳倒丁谓来说吧,朝中势力最大的丁谓一倒台,无论太后党人还是帝党人,都从中瓜分了不少好处,获得了比以前更大的活动空间。可是江逐流作为扳倒丁谓的第一功臣,非但没有享受了丝毫功劳,反而落了个从七品承事郎贬谪为八品县丞的下场。 对于太后党人的排斥,江逐流尚能理解,毕竟他是小皇帝亲口封的天子门生,和太后党人也素无往来,太后党人难免会把江逐流视为帝党中的一份子。可是江逐流这次被贬谪到荥阳任县丞,帝党中的官员也无一人为江逐流说话。无论是当时尚在人世的参政知事鲁宗道、礼部尚书晏殊还是和江逐流有着不错关系的秘阁校理范仲淹,竟然无一人为他说话。即使是把表面上是江逐流教习,私下里却称呼江逐流为二哥的小皇帝赵祯,对于江逐流的贬谪也没有提出反对意见,这怎么能不让江逐流心灰意冷啊? 江逐流遂收了满腔报国热血,安心地在荥阳做他的平安县丞。 所谓平安县丞,可一点都不假。江逐流前次在荥阳任县丞两个月其间,屡破奇案,又解决了黄河数万灾民的吃饭问题,江素天之名在荥阳县可是如雷贯耳。当初江逐流接太后懿旨调任山陵使承事郎一职的时候,荥阳百姓都呼天抢地的如丧考妣。家家户户摆着香案,供着长生牌位,阻拦在荥阳县衙门口,不让江逐流离去。现在江逐流重新回到荥阳任县丞。荥阳百姓自然是欢天喜地,笑逐颜开了。有江青天在此,无论是荥阳县本地地歹徒恶棍,还是外地流窜过来的江湖宵小,都不敢轻易在荥阳犯案。一时间荥阳百姓日不关门,夜不闭户,过着安居乐业的温馨生活。 荥阳县治安情况良好,亦无流离失所的饥民,在县务之上,江逐流几乎不用操心什么。爱上(..)偶尔有一些鸡毛蒜皮地小事。早有县尉张保和主薄郭松为他处理停当。在这种情况下,江逐流把主要精力都转在由崔一虎筹办的荥阳新式书院上面。 江逐流首先从儿童阶段入手,仿照后世现代小学的模式开办荥阳县小学。本来按照江逐流原来的意思。为了减少阻力,便于获得世人的认同,打算把荥阳县小学称为荥阳新式少年书院。可是经过从山陵使承事郎重新贬谪为荥阳县丞之后,江逐流彻底放开了,管他什么世人认同不认同。我就是要叫荥阳县小学,关他人何干? 其实江逐流不知道,在北宋时官学系统中已经有小学这个称呼了。当时或叫小学,或叫社学,都是负责对儿童的启蒙教育。只是官立小学,兴废无常,实际上承担儿童阶段的启蒙教育的组织,主要是当时私人兴办的学塾。 按照江逐流的构想,小学中需要设立地课程包括语文、算术、自然、体育等四门功课。那么现在荥阳县小学成立了,首先需要解决的是教习的问题。江逐流现在手头有几万贯铜钱在手,还怕招不来合适地教习吗? 最好找的就是语文教习。直接聘请那些在私塾内担任塾师的老夫子老秀才即可,所授课程自然和私塾内的课程别无二致,主要进行读书、习字以及作文三方面的教学,只是在课时上会有一些调整。 体育教习也比较容易解决。北宋武学盛行,江逐流直接从武学中聘请一些教习过来教授武术,这样既可以起到体育教育强身健体地作用,还可以让一些身体素质好的儿童练得一身好武艺。 算术则稍微麻烦一些。虽然当时能够进行算学启蒙教育的老夫子很多,但是江逐流并不打算在新式小学中推行当时用算筹进行计算地算学启蒙教育。他打算一步到位,直接在小学中向儿童推行用阿拉伯数字和现代数学符号进行的加减乘除的算术教育。所以,江逐流即使招过来教习,还不得不对这些教授算学的老夫子进行再培训。 自然,也就是自然常识,主要是对儿童进行一些科学常识的启迪,这也是新式小学开设的四门功课当中最难聘请教习的一门功课。对于如何招聘这门课程的教习,江逐流心中只有一个模糊的主意,但是究竟可行不可行,只有看看荥阳小学招来学生后,实际讲授一下看看如何。 主意打定后,江逐流就派人四处张贴招聘教习地告示,这告示不仅限于荥阳一地,东到京城汴梁,西到河南府所在洛阳,南至应天府,北至篙阳县,俱都贴满了荥阳县新式小学招聘教习的告示。 一时间八方雷动,无数得志或者不得志的秀才茂才老夫子俱都往荥阳县城来参加新式小学教习的面试。为什么?因为江逐流出的报酬很高。前面我们也曾提到过,在当时,一个中等县的县丞一个月俸禄不过十贯,江逐流在荥阳县丞任上就是拿这么多俸禄的。 —————— 可是江逐流对荥阳县新式小学的教习的开出的价码是多少呢?按照告示上所说,这荥阳县新式小学的教习按照不同的水平可以分为高级、中级、和初级三个级别。其中初级教习每月薪水四贯,并供应麦子两斗;中级教习每月薪水六贯,除了每月可以免费领取两斗小麦外,还可以免费领取半斤祟肉,高级教习每月薪水八贯,除了每月可以免费领取两斗小麦,另外可以免费领取两斤祟肉、二两粗盐、半斤茶叶。这样假如能在荥阳县新式小学担任高级教习,那么生活待遇几乎比一个中等县的县太爷还要滋润,各地的秀才茂才老夫子怎么能不趋之若鹜呢? 告示贴出去后,通往荥阳的水旱两路上都挤满了满口之乎者也的秀才茂才老夫子、武生武举武壮士、道士和尚炼丹师、木匠铁匠泥瓦匠,他们心目中只有一个目的地,那就是荥阳!荥阳!荥阳! 有人就说了,秀才茂才老夫子、武生武举武壮士赶往荥阳这都能理解,那么道士和尚炼丹师、木匠铁匠泥瓦匠赶往荥阳干什么?难道江逐流开办的荥阳新式小学中,也招聘这些人当教习吗? 可不正是嘛!江逐流告示中是招聘各路能人异士,包括木匠铁匠和尚道士,都可以到荥阳新式小学来应聘。一时间荥阳客栈爆满,群贤毕至,聚集了各路好汉各路高才各路神仙。 语文教习的招聘初试工作江逐流交给主薄郭松来负责。体育教习的招聘工作则由县尉张保来主管。江逐流则负责算学教习和自然常识教习的招聘工作。 对于算学教习的招聘,江逐流定下几个原则,第一,年纪一定要轻,年轻人记忆力好,学习能力强,便于掌握江逐流传授的现代数学知识。第二,头脑一定灵活、不僵化,没有门户之间,不会抱住老祖宗的东西一个劲儿的叫好。只有这样的人才能顺利接受江逐流带过来的阿拉伯数字和现代数学运算符号。 按照江逐流的计划,算学教习招聘也不能一步到位,第一轮江逐流要先按照事先定好的标准筛选出一部分初试合格者。对于这些初试合格者,江逐流还要对他们进行统一培训。培训用教材就是江逐流自己编写的,主要引入阿拉伯数字、现代数学运算法则和运算符号,一些基本的数学定理及公理。江逐流打算让这么初试合格者用一个月时间来学习这些东西,一个月后,江逐流将对他们进行复试,从中挑选出合格的算学教习,并根据复试成绩划分为初级算术教习、中级算术教习和高级算术教习,分别领取不同的薪酬。 江逐流相信,对于真正的算学精英,一个月时间掌握一套符号和现代数学体系是足够用了。他们在领会了现代数学概念,习惯了现代运算符号后,再去为新式小学的学生进行算术的启蒙教育,岂不是轻而易举? 自然常识教习的招聘,相比算学教习的招聘就更有难度。在江逐流的计划中,和尚道士炼丹师、木匠铁匠泥瓦匠,都是潜在的自然常识的教习人选。和尚道士炼丹师,这些人整日熬制药物、提炼金丹,一定会了解自然界一些物质相互之间的化学反应。而木匠铁匠泥瓦匠,在实际操作中,会自然而然的利用一些物质的物理特性。他们只要把这些经验中的东西记录成文字,然后向学生讲授出来,当然也等于传播了科学常识。 第一百八十章 疯狂计划(二) 和尚道士炼丹师之流,整日诵读经文,研修典籍,本身都有相当的文化素养,将自己经验中的一些东西记录下来肯定不成问题。(..)而木匠铁匠泥瓦匠等工匠之流,多数属于大字不识老粗,全靠师傅才用手把手言传身教的方式学习手艺,若是让他们把自己经验中的东西记录成文字,肯定有相当大的问题。所以对于这些有实践经验的文盲半文盲,江逐流还必须给他们配备助手,把他们经验中的精华部分记录下来,整理成手册。 当然,江逐流所打算开设的自然课程却并不全是指望这些和尚道士炼丹师工匠之流的实践经验,他也会编撰一些初级课本,把他所知道的一些物理化学等方面的初级科普知识撰写出来,给这些招聘过来的教习讲授,然后让他们转授给小学的学生作为科学启蒙。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看着八方群贤毕至把整个荥阳县城几乎都要挤爆了,江逐流自然是乐得合不拢嘴。这个荥阳新式小学寄托了他太多希望,能否招聘到合格的教习自然是他能不能实现希望的第一步,也是非常关键的一步。来应聘新式小学教习职位的人越多,江逐流越是有希望筛选到他所需要的人才。 因为前来应聘教习职位的人太多了,江逐流无法按照原来的计划,在由金玉满堂赌场改造成的荥阳新式小学进行面试,最后只好在当日公开审断方家两兄弟争夺家产案的马道口校场搭了三个大棚,江逐流、张保和郭松每人一个大棚,在里面按照各自分好的科目面试教习。 江逐流负责算术和自然两个科目,所以只好分为两个阶段。上午面试算学教习,下午面试自然教习。 出乎江逐流意料的是,应聘算学教习地基本上都是清一色的老头子,年轻人简直是凤毛麟角。经常是两三日之内见不到一个,偶尔能见到一半个所谓年轻一点的,年龄也在四十开外了。 这也难怪,在北宋虽然风气比前唐要好很多,设立了很多律学、医学、算学、书学、画学等专科学校,可是在世人眼中,这些门类都属于杂学,算不得正途。手打..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这里的书指地是四书五经等儒家典籍。和算学、律学、医学毫不搭边的。若是想升官发财、取得美娇娘,还是要读孔孟之道的圣贤之书,指望那些算学、律学、医学等杂类书籍为人带来官职财富。娶得美人归差不多等于痴人说梦。 就拿医学来说,在现代社会是一个能给人带来崇高地位和财富的学科,可是在古代中国,却是不值得一提。在当时的社会看来:“上者医国,下者医人!”意思就是说上等人来医治国家、拯救国家。下等人才为人看病。一言以蔽之,治病救人的医生,在古代不过是下等人而已。 算学和医学都属于杂学。地位几乎还不如医学。医者还可以通过为人治病获得声誉,赚取诊金,而算学在现实生活中几乎很少能够用得上的,能被人想起的自然是寥寥无几。所以在北宋时,研习算学的人无非有两种: 第一种是在四书五经的正途上确实没有什么造诣了,在科举考试中屡考屡败,最后心灰意冷,对儒学正宗彻底死心,不打算在一棵树上吊死。所以想换一个门类看一看。算学虽然地位地下,但是毕竟研习地人少,国家也有专门的算学专科学校,若是能考上,也能相应得获得个一官半职。虽然说通常算学生担任的都是芝麻大地小官,但是芝麻再小毕竟也是官,也是领取国家俸禄过活的人,虽然不能和那些儒学正宗进士科出身的官员相比,但是比起庸庸碌碌的平民百姓,还是要强上不少。 第二种人则是从小就喜爱算学,完全无意于仕途发展,只想专心研读自己的算学学问。在这种眼里,什么儒家经典、道家典藏、佛家文牍都是狗屁,只有算学才是正途。只是这第二种人相比第一种人来简直是少之又少,几乎属于凤毛麟角,能碰上一个算是运气,能碰上两个就是奇迹了。 除了以上两种外,还有一些人当算是奇迹中地奇迹,他们身兼儒家经典与算学于一身,精通各种学问,却以儒家经典为安身立命求官之本,把算学当做是一种闲暇时间消磨时光的兴趣和爱好。这种奇迹中的奇迹也不是没有,比如被江逐流拉入圈套最后贬谪到崖州任司户参军地丁谓可算是其中一个。 这样说起来,就不难理解江逐流在这几日内见过的面试算学教习者基本上是清一色的老头子了。第一种占绝大多数的年轻人都把全副心思用在研读儒家经典上,打算通过会试、省试、殿试连过三关,高中进士,从而加官进爵,寻觅到颜如玉、黄金屋。这些人即使是屡试不中,也不会放弃改弦易辙,去研习算学,只有当年纪一大把的时候觉得实在无望了,才会想到算学这种歪门邪道的杂学。第二种人,虽然自小就研习算学,但是因为本来就非常稀少,江逐流碰不上也不奇怪。至于第三种人,儒学算学皆都精通,自然是专注于仕途发展,又怎么会到江逐流这里谋取一小学教习之职位? 无奈之下,江逐流只好退而求其次,这些算学先生年龄大就年龄大点吧,只要脑筋不迟钝,思想不僵化,能够接受江逐流带过来的新颖的现代数学概念,不抱住老祖宗留下的家法不放,江逐流认为也可以通过初步面试,留下来经过培训来供进一步筛选。 可是即使江逐流退而求其次,适合他打了折扣地要求的算学先生也是难求。这些算学老学究一听江逐流为他们讲述的现代数学概念、运算法则和运算符号,不由得连连摇头。当初术数鼻祖伏羲氏从河图中悟出古算学时,就是用的算筹作为计算工具。作为伏羲的后人,怎么可能抛弃用祖宗留下的算筹这么美妙的计算方式,却用什么莫名其妙的数字和符号来讲习算学?即使我等可以忘记祖宗,但是这种看似稀奇古怪实则乱七八糟的东西还能称之为算学吗? 在这种情况下,纵使有高额的薪酬和丰厚的待遇,大多数应聘算学教习的老学究还是坚决地拒绝了江逐流的要求。只有极少数人抵挡不住高薪美食的诱惑,答应了江逐流,准备尝试一下江逐流所说的新式算学。可是选择留下来的极少数人中由于上了年龄,思维已经形成了惯性,成为典型的定式思维模式,他们虽然很努力的接受江逐流传授的现代数学运算符号和法则,可是想要领会运用,并传授给学生,又谈何容易?所以江逐流前后面试了将近一个月,最终只勉强留下了三个算学先生。说实话,这三个算学先生没有一个合乎江逐流设定的初级算学教习的标准的,更别说中级算学教习和高级算学教习了。但是江逐流却不得不把这三位算学老学究留下来。这三个老学究虽然不太合格,但是江逐流想如果他多花点时间来培训他们,把原来计划中一个月的培训时间延长到三个月或者四个月,这三位老学究终究会勉强够上初级算学教习的标准的。 三个,才三个!江逐流实在没有想到,他大张旗鼓地派人将重金招聘算学教习告示贴遍了大宋国的腹地,前后面试了一个月,才勉强找到三个不甚合格的算学教习,这和他之前的期望值差别简直太大了。三个算学教习如何能够?按照江逐流的计划,荥阳新式小学和现代小学的学制无什么差别,都实行的是六年制教育。即使每一年级只开设一个班级,那么六个年级至少需要六名算学教习。更别说按照江逐流的规划,荥阳新式小学每一年级至少开设四五个班级呢。 无奈之下,江逐流只有继续招聘算学教习。本来,按江逐流所知,宋元时期,几乎是古代中国算学的高峰时期,现在是北宋,也应当是算学人才济济。荥阳新式小学又出一重金聘请,江逐流想这算学教习的职位很快就会招满。所以江逐流定了个一个月之期,过期不候。可是现在,看这情况,江逐流不得不把这招聘算学教习的期限无限延长,直到招足招够合格的算学教习为止。 —————— 就在江逐流重新写了重金悬赏,延长招聘教习期限的告示准备派人四处分贴的时候,事情却出现了转机。有个年轻人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 第一百八十一章 异人贾宪(求月票) 夏更新速度提不上,一直不好意思求月票。这不,也趁机叫叫,兄弟们砸一些月票过来吧! *** 江逐流在思补堂写好重金悬赏的告示,正准备喊人进来,却听外面响起一阵脚步,一个中年衙役迈步进了思补堂,躬身对江逐流说道:“县丞大人,门外有一青年儒生求见,说是来应聘算学教习职位。” 这些时日,江逐流见过太多主动到县衙毛遂自荐的算学先生,所以对这个新过来的儒生也无甚兴趣。他抬头对中年衙役道:“你先让他到马道口校场的大棚处和其他人等候,待会本县丞自会过去面试。” 中年衙役回到:“县丞大人,小的也曾这样对他讲过,可是那年轻儒生却说他根本不用和其他人一样到校场等候面试,他担保大人见过他之后立刻就会录用他为算学教习。” 江逐流眉头微皱,这些时日如此这般大言不惭的老学究他见多了,可是那一次那些号称所谓精通算学,阳新式小学高级算学教习舍我其谁的老学究不是气势昂扬地进来,灰头土脸地离开?奶奶的,他们难道真的以为本县丞是一个满腹孔孟之道却对算学一窍不通的呆子吗?单单凭借几句大到天边的牛皮和不知道在哪里学会的一半道古算学题,就想来哄骗本县丞? “别管他怎么说,你只管让他去马道口校场那边等候便是。”江逐流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你就对他说。这是新式小学录用定教习定下的规矩,谁也不能破例。” 中年衙役应了一声,转身就要出去,江逐流忽然想起什么,招手又把他叫了回来:“你且等一下。本县丞问你,方才你说什么,在县衙外求见地是一位青年儒生?他有多大年纪?” 中年衙役点头道:“是的,县丞大人。求见的是位青年儒生。小的观他的年岁应该在二十五六岁左右。”他望向江逐流的目光有些奇怪。仿佛搞不明白为什么县丞大人为对门外求见的儒生的年龄这么感兴趣。 “哦?才二十五六岁啊?”江逐流一摸下颌。微笑着对中年衙役说道:“那你就出去把他领来这里吧。”终于有了一个年轻人过来应聘算学教习,而且口气还这么大,江逐流岂能错过? 中年衙役不明白县丞大人为什么忽然改变主意,暗自纳闷地去了。 不多时,中年衙役从外面领着一位年轻儒生进来。当那年轻儒生跟着中年衙役迈步走进思补堂地时候,江逐流终于明白了,假如刚才他坚持让年轻儒生到马道口校场地大棚处去等候。那么他眼下就会错过一个“重量”级地人物。 一个和崔一虎一般重的“重量”级人物。 这位青年儒生站在江逐流面前,江逐流几乎以为他看到的是崔一虎的翻版,或者说,是崔一虎的非洲版。他身材如崔一虎一般高大肥硕,下颌处的肥肉堆叠成几层,几乎可以和焦作云台山着名的三叠瀑相媲美。那赛过箩卜地手指,那宛若象腿的粗退,在加上一堆累累赘赘的肥肉中间包裹的那双如牛眼大小的眼睛。简直就是和崔一虎一模一样。若说是有什么不同的地方。那就是崔一虎的皮肤粉嫩雪白,如婴儿一般红润,眼前这年轻书生的皮肤却黝黑粗糙。如生铁一般狰狞。若不是崔一虎不在阳,江逐流几乎会以为眼前这青年儒生是崔一虎在身上涂抹过黑漆或者煤灰,过来戏弄于他地。 嗯,改日见了崔一虎一定要问一问,江逐流心中道,我一定要问一问崔一虎,他老爸有没有去过什么海外地天竺或者更遥远的摩邻国。 “末将贾宪参见县丞大人!” 江逐流正在胡思乱想,那黑胖高大青年儒生却已经躬身向江逐流施礼,他的嗓音听起来清越如,远比崔一虎瓮声瓮气地声音要动听许多。 眼前这名叫贾宪的青年儒生自称末将,又让江逐流大吃一惊,难不成这贾宪是武将吗?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太让人惊奇,年纪不过二十五六岁,却来应聘算学教习,一身儒装却偏偏是武将,再加上外表和崔一虎那么相像,江逐流实在想不出,眼前这叫贾宪的青年儒生还会给他带来多少惊奇。 “末将?”江逐流反问道,“阁下莫 将出身?” “正是!”贾宪抱拳道:“末将确实是武职出身,在京城禁军中担任三班奉职。” 三班奉职这个职位江逐流倒是听说过,是武官中的最低官职。在宋代前期,凡是想担任武官的人必须从三班奉职这个最低的武职做起。 听了贾宪肯定的回答,江逐流更是惊奇,他奇声道:“奉职大人,你可是来应聘算学教习的?” 贾宪道:“县丞大人,末将正是过来应聘算学教习的。” “奉职大人放着好好的三班奉职的武将不做,甘愿来本县丞的阳新式小学屈身为算学教习,这是什么缘故?” 贾宪脸上露出羞赧之色,他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说出来不怕县丞大人笑话,末将是因为吃不饱肚子,才来县丞大人的麾下求一算学教习的。” 一个大宋朝京城的禁军武将,竟然会因为吃不饱肚子来阳县新式小学求任算学教习,这听起来也太扯了吧?不光江逐流不敢相信,恐怕读者们也感到不可思议吧? 其实贾宪说的确实是事情,他担任三班奉职的确是吃不饱肚子。 在北宋,三班奉职是武将中最低的职位,每月俸禄是七百铜钱,外加一张肉票。三班奉职可以凭借这一张肉票在朝廷开设的官方驿馆中免费领取半斤羊肉。 三班奉职大小是个武将,怎么待遇会如此低下?李金宝当个石匠,每月还能赚个五六贯铜钱,收入几乎是三班奉职的七、八倍。读者们可能还是不敢相信吧?但是关于这件事情,历史上曾经留下一首诗。 小皇帝的父亲宋真宗赵恒在位的时候,大约是祥符年间吧,有一位三班奉职在朝廷的驿馆领取了半斤羊肉后不由得长叹一声,提起笔来在墙壁上写下了一首诗以发泄心中的郁闷:“三班奉职实堪悲,卑贱孤寒即可知。七百俸钱何日富?半斤羊肉几时肥?” 与三班奉职低微的俸禄相对应的还有一个典故。在那个时候,汴梁皇家御花园的狮子每天都要吃十五斤羊肉。翰林学士石熙载做员外郎时曾和同僚们去御花园观看狮子。当他们听说在御花园喂养狮子的兽奴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石熙载的同僚们都不服气,纷纷说我等这些郎官待遇还不如一头狮子。石熙载怕同僚们言多必失,就无奈地劝慰同僚道:“我等不过是员外郎,怎么敢和园中狮相比?” 再来说贾宪,他身材高大肥硕,饭量也大,但是每月七百钱俸禄和半斤免费羊肉实在是不够他吃。开始的时候他还能四处借贷,多买些米面填饱自己的肚子。可是怎架得住时日长久?当贾宪再也借贷不来银钱的时候,只有饿着肚子了。 这日贾宪正饿得头晕眼花在汴京漫无目的的乱走,忽然听到城墙处有人议论纷纷。那些人都说阳县县丞是不是疯了,一个小学的教习的薪俸竟然比一个县的县太爷俸禄还要高,这不是胡闹吗? 贾宪听后不由得眼睛一亮。县太爷是一个县的父母官,薪俸每月有十贯之多,几乎是贾宪每月薪俸的十几倍。现在竟然有小学教习的薪俸比县太爷的俸禄高,那岂不是要比贾宪的三班奉职要高二十倍去了吗?贾宪心中暗道,如果老子能去这所小学当一个教习,也强过担任一个破烂三班奉职整日里饿着肚子。只是太可惜了,老子对四书五经不感兴趣,要不也不会来武将中厮混。 心中想着,贾宪还是不由自主地来到了城墙下的告示前面,他分开拥挤的人群,挤了进去,抬头望向墙上的悬赏告示——即使不能去担任小学教习,那么过过眼瘾也是好的。 贾宪这么一看,不由得狂笑出来,如见到救命菩萨一般。天可怜见,这所小学不光重金招聘教授四书五经的教习,还招聘算学教习。说到算学,那岂不是我贾某人的最擅长的吗?真是天不亡贾啊。只要俺贾宪能够在这所小学中谋得一教习的职位,以后岂能为没饭吃而发愁吗? 贾宪当即回禁军衙门向上司告了假,然后换上一身儒生装束,骑着一头青驴往阳狂奔,一边赶着驴一边在在嘴里念叨:“薪俸八贯、米面两斗、粗盐二两、茶叶八两、羊肉两斤!直娘贼,羊肉两斤!” 第一百八十二章 小学校长(一)(求月票) 了贾宪说了缘由,江逐流就有点喜欢眼前这黑胖子了不但外表和崔一虎相似,连性格也相差无几,都是说话直来直去的直肠子人。三班奉职官位虽小,但是毕竟也是朝廷的一级官员,是高人一等的角色。在当时,要想让一名朝廷官员说出自己的俸禄太低吃不饱肚子,那等于完全撕下了自己的面皮。只是喜欢归喜欢,并不代表江逐流对贾宪就没有疑问,更不代表贾宪能升任算学教习一职。 “奉职大人,本县丞有两个疑问。”江逐流说道,“第一问题就是,奉职大人目前薪俸虽然低微,但是只要熬过眼前这段时光,日后自然可以在军中按照资历步步高升。本县丞这里小学教习薪俸眼下看起来虽然高,但是若论起发展前景,又如何能朝廷官员相提并论?奉职大人若是因为眼下这一点小利放弃了在军中发展的机会,日后岂能不后悔吗?所以本县丞还是劝奉职大人妥善考虑一下,再做打算。” 贾宪听后咧嘴嘿嘿一笑,拱手道:“县丞大人,你是有所不知道。大人你先看看贾某这身量体格,以我这样虚胖痴肥的体型,没走两步都会累到,更不要说舞刀弄枪了,若不是贾某身材超过五尺五寸,达到禁军招募之标准,恐怕连这三班奉职都混不上。所以末将有自知之明,即使在军队中打熬,日后最多不过混个肚儿圆,若是想步步高升。无异于痴人说梦。” 江逐流点头笑笑,贾宪果然是快人快语,这话说的倒是不错,他地身量体格若是到战场之上,简直就是标准的炮灰。 贾宪继续说道:“退一步说,即使贾某在禁军中能有所发展,将来能步步高升,也得能让俺熬过眼前这段岁月不是?再这般天天饿着肚子下去。恐怕没有等到升官。俺老贾先到阎王爷那里打秋风了。” 江逐流看着贾宪。脸上笑意愈浓,这贾宪果然是个趣人儿,实在是有后世之风啊。 “再者说来,俺老贾平日里也喜欢术数算学,摆弄算筹,比舞刀弄枪要快活多了。看告示上所说,县丞大人给高级算学教习每月薪俸为八贯。另外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丰厚打赏。俺老贾每月若是能有八贯铜钱,岂不是可以摆弄自己喜爱的算筹之余,还天天食肉,顿顿饮酒,这样的日子过得莫不要比神仙还要快活!” “呵呵,”江逐流微笑道:“奉职大人这样一说,本县丞倒是相信你确实是真心实意欲放弃三班奉职之武官,来谋求算学教习之职位。但是欲想就任算学教习。光有真心实意可是远远不够。本县丞还要考量一下你的算学造诣是能够配得上算学教习这一职位。其实,这也是本县丞的第二个疑问,本县丞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奉职大人一介武将能精通算学。” 贾宪听后又嘿嘿笑了出来,他道:“县丞大人,贾某既然过来,当然任县丞大人考校。也不是俺老贾自吹自擂,若是俺没有十足的把握,又岂会从二百里外地汴京城赶来阳?” 江逐流一听,心道这贾宪口气还挺大啊。不过这不奇怪,能跑过来这里应聘教习职位地人口气都挺大,可是实际上能力稍一考核,便显出原形。这贾宪是不是和其他人一样呢?我且不听他怎么吹嘘,先考考他再说。 “好,好,好!”江逐流点头笑道:“本来面试教习需要在马道口校场内大棚处进行。本县丞念奉职大人同在朝廷为官,就开个特例,在这思补堂内当场进行考校吧。” “多谢县丞大人。”贾宪连忙躬身谢过,“不过,县丞大人,你能不能再为俺老贾开个特例?先替俺老贾弄些酒肉,让俺填一下肚子再行考校?说实话,从汴梁一路赶来,俺老贾现在已经是饿得前胸贴后背,几乎站立之力了。” 江逐流莞尔一笑道:“这有何难?本县丞这就让人为奉职大人买些酒肉过来。” 衙役出去为贾宪买了五个炊饼,一斤熟肉,外加一壶水酒。贾宪看着面前着熟肉美酒不由得口水都掉出来了。他抽动几下鼻孔,搓动着双手对江逐流道:“县丞大人,你看,俺老贾要不要到外边去吃?” 这思补堂乃江逐流署理县务之地,让贾宪在此吃饭地确不妥。江逐流点头道:“也好,衙役,且请奉职大人到偏厅用饭。” 贾宪摆手道:“无妨,无妨,不用到偏厅,俺老贾在外面即 说着贾宪左手抓起五个炊饼,右手提着那壶水酒,腋下夹着油纸包裹的熟肉,进到门外。 江逐流见贾宪背影闪出,遂又回到书案旁,心中暗笑贾宪真是有意思。他刚要坐下,却听门外脚步一响,贾宪又进来了,嘴唇上油光闪亮:“县丞大人,俺老贾已经吃喝完毕,请县丞大人开始考校。” 江逐流暗叫一声晕,这贾宪还是人吗?吃喝的速度也太快了吧?脚步在门里门外一个来回之间,五个炊饼、一斤熟肉和一壶水酒就完了?难怪他在禁军中吃不饱肚子呢。 “呵呵,奉职大人可曾吃好?要不要再派人到外边为大人再买些酒菜回来?”江逐流笑着问道。 贾宪摇头道:“多谢县丞大人美意,不必了。有这些东西垫底,俺老贾自忖能支撑得过大人的算学考校。等大人考校完毕,认为俺老贾足够胜任算学教习之职后,俺老贾再预支些薪俸,到外面吃喝不迟。” 江逐流点头说好,也不再多说,遂开始对贾宪的考核。 首先江逐流出五十道古算学题目,让贾宪计算。这是基础,测试贾宪在古算学方面的造诣如何。 贾宪从腰间掏出一小布袋,从里面倒出许多根小竹棍——这就是贾宪的算筹了。他把算筹摆放在书案上,从江逐流手中拿过题目,也不思考,一边读题,一边用算筹计算,这边题目刚读完,那边算筹地计算结果也就出来了。贾宪这才提起笔,把算筹的计算结果写在卷子上。然后再读下一道题目,重复着同样的过程。 贾宪一边计算一边写,动作飞快,江逐流在一旁也看得眼花缭乱。忽然只听贾宪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狼毫笔,对江逐流拱手说道:“县丞大人,俺老贾计算完毕,请县丞大人验核。” 江逐流一看旁边沙漏的时间,也不过刚刚过了他设定时间的四分之一。他暗自吃惊,这个贾宪,计算的速度竟然不输于他吃饭地速度,只是不知道他能算对几道题目。 心中想着,江逐流拿过贾宪地题目过来验看,他这么一验看,心中又是大惊,贾宪计算的五十道算学题目竟然全部正确。江逐流不由得暗自称奇,这贾宪究竟是什么来历?他外边看着痴痴肥肥,和不学无术的崔一虎别无二致,怎么计算起算学题目来竟然这么厉害?且不说他惊人地计算速度,单说这五十道算学题目能够全部做正确,这是江逐流在一个月来所考核的所有应聘算学教习的人中贾宪是第一个。当然,由于是招聘小学教习,江逐流所出的算学题目不是很难,但是即便是这样,贾宪计算速度和效率也太惊人了吧? 一时间江逐流兴趣大增,他决定提高点考核难度,再出一些难度大的题目考校一下贾宪。 想了一想,江逐流拿出当初邢中和请教他的天元之术。江逐流分别出了四道题目,分别是三才奇算、四象求解、五谷之术和六骏之惑,写下来交给贾宪。 贾宪接过来题目一看,神情就没有方才那么轻松了。他一边思考一边摆弄着算筹,第一道三才奇算,用了半盏茶的时间解完。到四象求解,贾宪耗费的时间更长,差不多两盏茶的时间。等贾宪看到五谷之术,不由得面色凝重,来回摆放着算筹,不住得摇头皱眉,整整耗费了一个时辰,才解出一组答案。 贾宪长叹一声,放下笔来,面色赧然,躬身对江逐流说道:“县丞大人,看来是贾某过于狂妄了。贾某实在没有想到,县丞大人在算学造诣上竟然这么身后,所出题目竟然涉及到天下最顶尖的天元之术。贾某倾尽心力,也只能解出五谷算题的一组答案,剩余四组答案,贾某实在是求不出。至于更高一级的六骏之惑,贾某更是有心无力了。看来贾某的算力浅薄,达不到担任算学教习的条件。俺老贾还是回去安安心心地当饿着肚子的三班奉职好了!” 说罢起身欲走。江逐流伸手阻拦下来:“且慢!奉职大人,勿要失望。这算学教习的第一步考校你已经顺利通过了。下面进行第二步考校,只要你能通过,那么就可以留在阳担任算学教习。”—— 月票还有吗? 第一百八十三章 小学校长(二) 宪停下了脚步,面上露出惊喜之色:“县丞大人,你贾还有希望?” 江逐流点头。 贾宪兀自不敢相信,迟疑道:“可是,可是俺老贾还有一道半题目没有解开……” 江逐流笑问:“奉职大人,你以为小学阶段的算学启蒙需要用及天元之术吗?” 贾宪挠头,“这,这个似乎不必……” 江逐流笑道:“这就是了,方才那几道天元之术的算题乃是本县丞因为对奉职大人的算力感到好奇,临时另加的题目,不在这次算学教习考核之列。实际上考核标准是按照第一次的五十道算学题目的成绩为依据的。能做对三十题以上者,可以担任初级算学教习,能做对四十道题目以上者,可以担任中级算学教习,能做对四十五道题目以上者,则可以担任高级算学教习。当然这些都有个前提,就是必须通过第二步考校之后才做得数。方才奉职大人五十道算学题目全部计算正确,若是能通过第二步的考校,自然可以担任高级算学教习。” 贾宪咧嘴笑道:“嘿嘿,俺就是说嘛。启蒙阶段的算学教习为何要计算那么复杂高深的题目。县丞大人,请你进行第二步的考校吧,看俺老贾有没有运气能通过。” 江逐流笑道:“第二步考校没有那么快进行,本县丞这里有一本手册,你先看一下。” 江逐流拿出他撰写的现代数学知识培训手册递给贾宪。别看只是薄薄地二三十页厚的东西,很多算学老学究就倒在这二三十页薄纸之下。 贾宪接过手册。翻看几页,一脸迷茫写在脸上。 “县丞大人,这手卷乃何人所着?” 江逐流道:“正是本县丞编纂。” 贾宪挠头道:“县丞大人,请恕老贾说几句不敬的话,县丞大人这手卷编撰水平可欠缺些功夫。作为算学手卷,应该让研习一看就懂,可是县丞大人这手卷有些地方俺老贾能明白,有些地方让俺老贾看了就如同坠入云雾之中。脑袋几乎成一盆浆糊。” 江逐流老脸微红。他自家知道自家的事情。贾宪说的并不错,他这算学培训手册编撰的水平可谓差劲之极。主要问题就出在贾宪所说的,有很多问题,江逐流并没有用文字给他们描述明白。这其实也不能怪江逐流不用心,他就是这样的水平,他是算学天才,记忆力也非常出色。但是若论起编教材来,江逐流地水平就实在有限了,尤其他这样地培训教材,要全部引入一种新地数学体系,还要让这些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种体系的算学先生明白,这难度对江逐流是有点大。不过严格说来这也并不算什么问题,虽然手卷上没有写清楚,江逐流还会为这些通过第一步考校筛选出的人选进行授课。那些东西虽然编写起来麻烦。但是在课堂上讲授起来就容易理解多了。 贾宪却不管江逐流好不好意思,依旧指着手卷说道:“比如说开头,这‘一、二、三、四’等数字用‘1、2、34等这种古怪的文字符号来表示。老贾还是能看明白的。但是这里这些奇怪的符号分别代表加减乘除,而且还呈现出这么古怪的排列方式,却是为何啊?这地手卷中只是讲了这是代表什么,却没有讲为何要如此代表,这种让我等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讲授方式似乎太粗糙了点吧?如果我等都不知道这是为何,那么一旦在课堂之上有学生问起,我等这些教习回答不上,为人师者的尊严和脸面岂不是都要被丢尽了吗?” “呃,奉职大人有所不知,”江逐流赧然笑了笑,解释道:“本县丞公务繁忙,这手卷只是按照最简单的模式编纂出来让你等作为参考。至于里面涉及的详细内容,本县丞还会专门开授课程,为你等详加解说。” “原来如此啊!”贾宪恍然大悟,“俺老贾错过县丞大人了。县丞大人,俺老贾这里有个小小请求,大人能不能现在就为俺老贾解说一遍啊?” 江逐流对贾宪的表现实在是太意外了。以前那些经过第一步考校的老学究看到江逐流撰写的手卷后,第一反应就是大叫“胡闹”、“荒唐”!祖宗传下来地算学怎么容人如此乱改。“一、二、三、四”这些文字写起来既简单又美观,现在却弄成鬼画符一样地“1、23这种东西拿出来教授给学生,岂不让学生笑掉大牙?仅仅是 字的变化就让那些老学究们叫嚷了,更别说后面的运算法则。可是贾宪看到这些却丝毫没有提出异议,仿佛这些东西都是自然而然地应该如此这般一样,他唯一提出的异议就是江逐流编纂的不太清楚,需要为他详加解释一番。江逐流暗叹,到底是年轻人好沟通,脑袋里没有那么多祖宗成法,这样就好办多了。 江逐流从贾宪手中拿过手卷,摊放在书案上,开始为贾宪讲解起来。那贾宪此时有表现出一个与众不同的特性,就是理解力极高,记忆力极好。江逐流手卷中这一套现代的数学符号体系贾宪虽然是第一次接触,但是江逐流稍加讲解他立刻就明白,而且只要江逐流讲解过一遍的东西,贾宪立刻就记住了,不会再忘记了。不想前面的几个老学究,虽然勉强表示可以接受江逐流的新式算学体系的培训,但是就那薄薄的二三十页纸,江逐流为他们讲解了一个月之久,他们也只能记得个七八成,时不时还拿来手卷来询问江逐流某些算式怎么写某些公理怎么表示。 江逐流一页一页为贾宪讲解,不知不觉之间,竟然翻到了最后一页,到这个时候江逐流才猛然醒悟过来,原来就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他竟然把往常需要为那些老学究讲授一个多月的培训手册为贾宪讲解完毕。江逐流心中就有点担心,他会不会讲得太快了,贾宪没有理解透呢? “奉职大人,方才本县丞讲解的稍微快了一些,一定有很多地方你还没有明白,不过不要紧,你还有一个月的学习时间。在接下来一个月时间内,你可以随时拿着这本手卷过来请本县丞为你讲解。一个月后,本县丞将会对你进行新式算学体系的考试,只要你能通过,那么就可以就任阳新式小学的高级算学教习了。” 贾宪正在琢磨手卷上最后一页的一个公式,听江逐流这么说,他连忙说道:“县丞大人,不必那么久。你只要再给俺老贾两个时辰,让俺老贾把这本手卷从头到尾再细细地对照着县丞大人方才说讲授的东西再看一遍,大人就可以对我进行考校了。” “哦?”江逐流眉毛一抬,道:“奉职大人,两个时辰会不会太短了?你有把握吗?” 贾宪咧嘴笑道:“县丞大人,你放心,两个时辰绝对够了。” 江逐流点头道:“既然如此,你就到隔壁的偏房内去研习手卷吧,中间若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随时过来询问本官。两个时辰后,本官要对你进行新式算学体系的测试。” 贾宪道:“绝无问题。” 两个时辰之后,贾宪准时回到思补堂。江逐流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试卷,递给贾宪,让他当场计算。 贾宪依然是拿出算筹进行计算,但是在卷纸上答题的方式却是用江逐流手卷中所传授的新式算学的体系。在答题的过程中,贾宪还会时不时地停顿下来,因为他会习惯性地按照原来的方式进行答题,所以要把这些东西涂抹掉,换成新式算学体系进行答题,毕竟习惯的力量是强大的,想让贾宪在短短的几个时辰中完全忘掉中国古算学的影响确实是有点过难了。 不过总得来说情况还好,贾宪最后还是在规定好时间之内完成了新式算学的测试。当贾宪把答好的试卷递给江逐流的时候,江逐流又是一脸惊奇。这个贾宪,今日带给他的惊奇太多了。江逐流甚至怀疑贾宪若是和自己生活在同一个时代,在数学的天分绝对不会下于自己的。 江逐流一边感慨一边批改贾宪的试卷。贾宪则在一旁紧张地看着江逐流,虽然说他自信已经完全掌握了江逐流所传授的新式算学体系,但是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做新式算学的题目,究竟是对是错在江逐流没有批改完毕之前,贾宪心中殊无把握。 终于,江逐流搁下笔,放下试卷。他抬起头看着贾宪,摇头叹气道:“奉职大人,实在是抱歉,恐怕不能让你就任算学教习了?” 贾宪顿时觉得一阵眩晕,仿佛是一下子从云端摔下来一般,心中空落落的。 江逐流看着一脸失望的贾宪继续说道:“本县丞认为,让你担任教习实在是屈才了。阳新式小学还缺一名校长,不知道奉职大人可有兴趣?” 第一百八十四章 格物 逐流本以为贾宪听了后会感激涕零,没有想到贾宪站着头问了一句:“敢问县丞大人,你说那个,那个校长,是什么职位?” 江逐流暗骂一声糊涂,怎么一时顺嘴,就把现代的教育名词弄到北宋来了呢? “嗯,这小学校长嘛,就好比书院的洞长、山长,好比……”江逐流苦思冥想,在北宋官方小学的负责人究竟是什么官职。 贾宪这才笑逐颜开,他接口道:“县丞大人,不必再说了,俺老贾明白哩,所谓校长,就是教谕,负责管理小学中文庙祭祀和教育生员。” “对,奉职大人所说极是。这校长就相当于教谕,只是教谕是官方小学中的学官,而本县丞所开设的阳新式小学却是民间几位商贾集资办理,并不属于衙门统管,所以就不能以教谕称之,而名之曰校长,一校之长。” “嘿嘿,嘿嘿嘿,”贾宪咧嘴傻笑,“县丞大人,你果真打算让俺老贾担任这新式小学的那个校长吗?只是不知道校长的薪俸比起高级算学教习如何啊?” 江逐流笑道:“奉职大人,本县丞岂会与你开玩笑不成?只要你愿意,本县丞马上就可以给你下聘书。至于校长的薪俸,是高级教习的两倍,另外还会根据办学情况有些浮动的奖励。” 贾宪听得口水都流下来了,是高级教习的两倍,那么以后天天吃肉。顿顿喝酒,比那烂么子饿肚子地三班奉职简直要强到天上去了。 “俺愿意,县丞大人,俺老贾愿意!”贾宪连声说道,“只要待俺老贾回汴京辞了武官,便可来阳与县丞大人签下聘约。” “呵呵,如此甚好,现在时光不早。该是晚饭时间。奉职大人随本县丞先进些便饭。然后再详谈如何?” “那俺老贾就再叨扰县丞大人一次!”贾宪抱拳说道。 江逐流遂派人请来县尉张保和主簿郭松,偕同贾宪到阳县的近水楼摆下夜筵,把酒言欢。 那么江逐流本来是打算聘请算学教习,怎么会忽然间想到让贾宪担任校长了呢?这其实也没有什么稀奇的,这阳新式小学本来就需要一个人来管理。崔一虎虽然是小学的合资人,但是以他的才德能力,让他来担任小学的校长岂不是要闹出很多笑话么?再者说来。崔一虎心思浮动,整日里好动不好静,又如何肯安安静静地在小学担任校长呢? 剩余人员,无论是江舟、张保和郭松都是朝廷命官,公务繁忙,实在是不可能兼任校长。就拿这一个月来招聘小学各科目教习来说,几乎把江逐流、张保和郭松三人累脱了一层皮,也幸亏这段时间县境内治安风平浪静。百姓也俱都安居乐业。没有什么人滋事生非,所以江逐流三人才能抽出些时间。但是这样短时间可以,长此以往。显然是不可能的。故此说来,江逐流一直想寻覓一个校长的人选。 在这段时日地教习初试中,俱是些头脑顽固地老学究。这些老学究担任教习江逐流尚且不满意,又如何肯让他们担任掌管学校风气地一校之长呢? 今日江逐流遇到贾宪,发现贾宪在算学方面造诣颇深,而且头脑灵活,能迅速接受江逐流所说的新式概念,不象当时宋人一样人人都生了个食古不化的僵硬头脑。 就拿方才的新式算学测试来说,那些老学究们跟着江逐流学习了一个多月现代数学概念、数字符号和运算规则,可是在做测试的时候成绩依旧任惨不忍睹。江逐流前后测试了近百人,仅仅有三人成绩勉强过及格线,被江逐流留用。 可是贾宪呢,不但在古算学测试中五十道算题无一错误,而且仅仅听江逐流讲授了一边新式算学培训手册,在短短的两个时辰内进行巩固提高,就敢主动让江逐流对他进行新式算学测试。在测试结束后,江逐流一批改卷子,贾宪所作的题目中无论是数字书写、符号运用、对运算规则地理解等等都完全符合后世的现代数学体系。在江逐流所出的五十道新式算学题目中,贾宪仅仅在一个题目上出现一点小错误,这中成绩如何能不让江逐流震惊呢。 再加上贾宪年纪轻轻,正是年富力强的好时光,性格有鲠直爽快,容易沟通,在江逐流看来,贾宪实在是一个担任新式小学校长的好材料,如果让他只担任高级算学 岂不屈才?再说,担任小学校长并不意味着贾宪可以啊,他照样还得担任高级算学教习,为高年级的学生讲授算学,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发挥贾宪的作用,做到人尽其用。 其实江逐流费了这么多周折,最后才让决定让贾宪担任小学校长,实在是因为江逐流不是研究中国古代科学史地,不知道这贾宪是什么来历。 那么这贾宪究竟是什么来历呢?研究中国古代科学史地专家都知道,贾宪是北宋时期着名的科学家,尤其以算学最为精通。贾宪编撰了很多书籍,其中历史上有记载的就有两本,一本是,共分九卷;另一本是分为六卷。可惜这两本书后来都失传了。 贾宪在对中国古代数学算法理论上最大地贡献就是创造了开方作法本源和增乘开方法。其中开方作法本源又被成为贾宪三角,在欧洲,法国数学家帕斯卡在十七世纪初才提出相同的算表,所以欧洲人又称为帕斯卡三角,殊不知帕斯卡比中国的贾宪晚上了六百多年才发现这种三角算表。 说起来,也真是江逐流的福气,他虽然不知道贾宪在历史上这么牛,却误打误撞,把贾宪收至麾下,担任新式小学的校长,不能不让人感叹,世界上还真有机缘巧合这种东西。 在近水楼,酒菜上来之后,贾宪也不客气,拿起筷子风卷残云一通狂吃。方才做了几个时辰的算题,肚子中那五个炊饼和一斤熟肉早就消化得一干二净了。 江逐流和郭松慢条斯理地吃菜喝酒,时不时耳语几句。县尉张保却目瞪口呆地看着贾宪,以前若论起饭量,连崔一虎都不是他的对手,但是今日见了贾宪这吃相,张保不由得心生小巫见大巫之感,看来自己以前真是太狂妄了,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 店小二上了第五通菜后,贾宪终于放下了筷子,摸着自己浑圆的肚子叫道:“痛快,痛快!俺老贾好久没有痛快过了!” 江逐流笑呵呵问道:“奉职大人,要不要再添几个酒菜?” 贾宪打了个饱嗝,连连摆手道:“够了,够了,如果再吃,俺老贾的肚子恐怕就要破了。” 他这么一说,连老成持重的郭松也不禁莞尔。 贾宪也知道自己失态,嘿嘿干笑连声,连忙岔开话题道:“县丞大人,可否先为老贾讲一下阳新式小学里的规矩啊?俺老贾在汴京观看悬赏告示时就发觉这小学内所设的科目非常奇怪,除了算学教习俺老贾明白外,其他的什么语文教习、体育教习和自然教习,究竟讲授的是什么课目?为何俺老贾以前从未听说过呢?” “呵呵,其实很简单,就是换一种说法而已。”江逐流笑道,“新式小学,当然要标新立异,以新为主,不同于以前的官办旧式启蒙小学。比如语文,实际上就相当于儒学,却还要在儒学教授的经文之外另加一些东西。而体育,顾名思义,身体教育、身体培育,和武学差不多,但是出发点却是强健学生的体魄,并不同于武学的好勇斗狠。至于自然,这个却不怎么好说,主要是探究一下人们平日生活当中遇到的一些常见现象,把它们记录下来,并试图探究这些常见现象背后的原因,来让学生了解这些现象是怎么回事,日后见到它们不至于大惊小怪。” 贾宪摇头道:“县丞大人,语文相当于儒学,体育近似于武学,这些俺老贾都明白。但是对你说所的自然,俺老贾却还是不太明白。” 江逐流想了一下,笑道:“本县丞给奉职大人演示一下,你就比较容易明白了,你且看仔细。”他拿起桌子上的牛角杯,放在自己的长发旁,对贾宪说道:“奉职大人,现在是这般情况。” 然后江逐流让小二拿过一块干布,把牛角杯擦拭干净,然后又把酒杯在干布上按照一个方向摩擦十多下,再把牛角杯放在自己的长发旁,顿时,几根长发被飘荡起来,被吸附在牛角杯之上。 江逐流笑道:“看到了吧,奉职大人,自然就是研究此种现象的。” 贾宪一拍大腿笑道:“俺老贾就说嘛,什么是自然,原来是格物啊!” 第一百八十五章 武勇之术 江逐流虽然不知道格物是什么但是贾宪既然这么说自然是知道的于是他含笑点头曰:“嗯正是格物。”贾宪沉吟了一下道:“说起格物老贾虽然也有涉猎但是毕竟不精。不过老贾却知道有一人比老贾强之千倍可成为天下第一格物大师。”江逐流顿时心中大喜没有想到收了一个高级算学教习兼校长之外还能再找到以为格物大师。 他连忙道:“奉职大人那人是谁?可有办法让他来荥阳担任教习?” “那人姓曾名公亮乃前任刑部郎中曾会次子。老贾在汴梁时曾和他有过来往。知道其醉心格物涉猎甚深。”说到这里贾宪摇了摇头道:“只是县丞大人此人怕是不会来荥阳担任教习。天圣二年曾公亮中了进士被授为越州会稽知县至今已经将近七年了。前段时日朋友自会稽返回言曾公亮主持治理镜湖开立斗门泄水入曹娥江。绝了镜湖百年水患湖边百姓个个对曾公亮感恩戴德其民望不下于县丞大人之于荥阳……”江逐流听后暗自叹气。 他不过才是个八品县丞曾公亮已经是七品知县怎么可能辞去朝廷官职来就任自然教习? 真是异想天开。 “哎真真是可惜!”江逐流喟然道:“奉职大人你日后就是一校之长关于自然那个格物教习你多留心一些。”郭松在一旁看出江逐流的失望连忙举怀道:“县丞大人有奉职大人在此你还担心什么喝酒喝酒。”张保也举起了酒杯一时间气氛又热闹起来。 贾宪去了汴梁不几日便赶了回来。签了江逐流的聘书。从此时起他的身份不再是朝廷武官而是荥阳新式小学的校长。 有了贾宪在此江逐流把初试算学、自然教习地工作都交给贾宪。他只负责后面复试身上的担子顿时又轻了不少。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多月新式小学地教习名额终于招满可以正式向外招收学生了。 江逐流写出告示贴在全县各交通要冲他本以为以他在荥阳的声誉民望这招生告示贴出去后来新式小学报名的孩童一定非常之多。 可是告示贴出去三天之后竟然只有五名儿童过来报名。其中还包括郭松的儿子郭林。 这下子江逐流可就愁坏了学校内的教习一共有近二十名学生才招了五个这传出去岂不是要笑话死人? 虽然江逐流在开办新式小学之初就设想到学校的学生会很少这种局面但是他绝对没有想到来报名的学生竟然只区区五人这是怎么回事呢? 难道说以**天的名号全力支持一所新式学校也不能让荥阳百姓买帐吗? 莫不是因为新式学校的学费有点高了吗?也不会啊学校只收取学生一些课本的成本费用其他一切杂费全部免除啊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江逐流想了想还把张保叫了过来让他到外面去打听打听。看百姓们究竟是估为什么原因不愿意送孩子到新式小学来读书。 张保领了命令出来立即招来荥阳东西南北四大地头蛇经过详加盘问顿时弄清楚了缘由连忙回来向江逐流变令。 “回县丞大人百姓们都说大人办得新式学校怪里怪气的。不但教授的课程与私塾、家塾不同而且还让铁匠木匠和尚道士来担任教习百姓们可不想让孩子们学成之后出家当和尚道士。也不想让孩子去铁匠铺木匠铺。”江逐流听后连声苦笑他实在没有想到请铁匠木匠和尚道士来担任教习竟然会出现这种戏剧化地效果。 难不成现在就撤掉自然课程只教授其余三门?江逐流却又心中不甘他不能因为一点点挫折就放弃自己心中所想。 他在仕途上屡受挫折难道说开办一所学校也要屡受挫折不成?江逐流最后决定。 不到最后关头绝不放弃自己的构想这所新式小学还是按照他设想地方式继续办下去。 至于学校的生源问题。他可以先从黄河南岸的数万灾民中入手。江逐流来到黄河南岸当然这时候灾民已经不能称之为灾民了他们都成了崔氏庄园的雇工在改造好的盐碱地上为崔家种植庄稼。 江逐流先去的还是田家堡田家堡的百姓见到救命恩人**天到来顿时轰动起来家家户户都扶老携幼赶过来感谢**天的活命之恩。 江逐流向他们说明来意田家堡的村民立刻应承下来不就是**天让去个新式学校吗? 冲**天救了全村上下一千多口性命的份上别说让个孩子去上新式学校就是让孩子去杀人放火也只需要**天一句话。 听了田家堡村民的话语江逐流连声苦笑我是让孩子去上学去学知识怎么到你们嘴里就成了杀人放火了? 难道说新式学校的名声在你们心目中就这么差吗?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一定要好好检讨一下自己看看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不过现在不是向田家堡村民解释的时候即使是江逐流解释。这些村民们也不见得能听得明白先让他们的孩子去新式学校上学。 过一段时日他们自然会明白新式学校是做什么的。当下江逐流让田家堡父老领着孩子现场报名。 贾宪就跟在他身后正好为孩子办理入学手续。有孩子见父母拉着他过来这里报名顿时赖在地上大哭起来说什么都不让父母帮他报名。 孩子的父亲被闹急了当时抡起巴掌就打到孩子的屁股上:“小畜生不就是去当个和尚、当个道士又或者当个打铁匠吗?青天大人救我们全家人的性命让你当个和尚难道说委屈了你这小畜生不成?”孩子挨了打不敢再反抗抽抽噎噎地被父亲拖到黑胖子贾宪面前开始报名。 懂得江逐流连忙向孩子父母解释:“误会了误会了!新式小学和私塾、家塾差不多都是进行的孩童阶段的启蒙教育并不是让孩子当什么和尚道士也不是让孩子去打铁锯木……”江逐流好一番解释才让田家堡的村民明白其中的道理。 可是孩子们却还是不怎么相信犹自半信半疑地望着黑胖子贾宪眼里有几分畏惧。 一番忙稽之后。田家堡一共报了六十多个孩子。可以分成两个班了。江逐流心中大喜在他眼里这些孩子就是他种下的种子将来会生根芽给北宋带来不一样的变化呢。 江逐流喜悦之余又向田家堡的百姓许诺这六十多个孩子在荥阳新式小学内不用出一个铜板的书费学费并且在学校内吃饭住宿全部免费由学校负责。 田家堡的村民们又是一阵感谢。有了田家堡的成功江逐流信心大增又向黄河南岸的其他村落走过去。 那些村民对江逐流和田家堡的村民别无二致差不多把江逐流奉若神明。 听了江逐流的来意大多数人都同意让自己的孩子到荥阳新式学校去就读反正是免费的还可以在学校吃喝岂不是省下家中一张嘴? 走遍黄河南岸受灾的十多个村落之后贾宪手中的花名册上已经写下了四百多个孩子名字。 这让江逐流非常满意这四百多个孩子即使不能都坚持读完六年小学课程至少也得有个六七成的孩子能坚持读完吧? 那么六年后基本上有二三百个小孩子具有相当于现代小学六年级的文化程度。 这些人又是江逐流展开下一步中学教育的基础。按照这样的规模潜移默化的教育下去将来究竟会展成什么样子江逐流自己都不敢想象。 天圣七年七月一日荥阳新式小学在校长贾宪的主持下正式开课了。而这一天也注定会在大宋教育展史上写下重重一笔。 新式小学开学之后江逐流就把主要精力放在自身上面。当初老夫子张震送给他手卷的时候曾经说过其中有一手卷讲授的是武勇之术。 可以让江逐流武艺群勇冠江湖在天下行走无人敢当其缨。当时江逐流却对武勇之术不感兴趣。 原因有二:一是江逐流觉得个人展方向主要还是应该放在仕途上面武勇之术再厉害也不过是个人好勇斗狠罢了一旦面对官府的千军万马。 这武勇之术全无用武之地。所谓武功高强的大侠单枪匹马对抗官府不过是武学的yy罢了。 二是江逐流也不相信张震所说的武勇之术真能让他武功群、勇冠江湖——他已经十九岁了错过习武的最佳年纪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党项异动 江逐流以为武勇之术对他毫无用处可是经过永安县一事后江逐流却又重新燃烧起了对武勇之术的兴趣别的不说但就是不通武勇之术夏守恩派十来个兵卒就把江逐流看得死死的丝毫不能动弹这次虽然有李永刚逃出皇陵到汴梁为他送信但是江逐流怎么可能去期望每一次都有这么好的运气有人逃出来为他传递消息呢? 假若他通武勇之术就可以从兵卒的包围中杀出一条血路亲自到汴梁传递消息。+ +很多事情与其把希望寄托于其他人身上远远不如寄托到自己身上来得保险。因此江逐流觉得他很有必要学习武勇之术。可是这个时候江逐流却怎么也联系不到师傅张震了这个老夫子他会到什么地方去了?***********************天空一片漆黑狄青套上水靠将青袍反穿露出里面斑斓的图案然后他在地上抓了几把黑土往脸上一涂接着身形一动就融入黑夜之中。狄青在黑夜里悄悄接近黄河岸边他时而借树木掩形时而在草丛中匍匐。黄河岸边***通红之处是党项人依江搭建的木寨木寨四周有四个碉斗每个碉斗里有四名弓箭手监视着四周。而河岸上一队队党项兵在来回巡视。突然一声轻响一只兔子受惊窜出就在它四爪腾空尚未落地之即碉斗上“嗖”地飞出一支雕翎箭将它钉在地上。狄青看到这阵势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党项人的射术太厉害了! 狄青巧妙地利用地势将自己陷在草丛中。他现在离江边只有五十步过了这五十步。他就可以施展自己出色的泳技将党项人甩在身后对他来说五百步宽的黄河根本构不成威胁他的威胁是来自党项人的射术以及江对岸那可怕的求知。他悄悄的移动自己的位置来到在远离碉斗五百步的下风向避开碉斗上神箭手的直接威胁。然后摸着自己的脉搏。计算着党项人巡逻江岸地时间间隔他现自己能获得一个大约心中九十下的时间间隔。要想在九十下心跳的时间内跑过五十步的距离前面地势起伏怪石横亘都是他快奔跑的障碍。而他还必须把自己换衣服的时间减去。当一队党项兵向前走去后狄青立刻将罩袍和衣裤脱下来用油纸包好。将油纸包系在自己后背。把葫芦里的烧刀子一饮而尽此时他心里才默数到六十然后他就冲了出去。 他奔跑的路线是早已选好的却不是笔直地通向江边他知道党项人应该布有暗桩的。能否躲过弓箭则是关乎他的性命果然他才奔出十步号角就响了起来更有几支雕翎箭飞了过来。箭不是直接射向他而是提前封堵了他前进的路线。如果狄青不是之字形奔跑的话他早已尸横当场。离江边还有十步。狄青已经有精疲力竭地感觉。 如果没有信念支撑着他一定要把消息送回去恐怕他早就束手待毙了。他越过了最后一块巨石他知道自己已经跑过一生中最凶险的五十步。当他以优美的弧线纵入江里的时候他甚至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来路蓦得一声轻响后背一热。狄青知道自己中箭了这时他刚象鱼一样地投入水中。 在离河岸大约有七十步的地方狄青冒出头来。他才感觉到后背的疼痛水靠和江水极大的降低了这一箭的威力。身后的江岸一片嘈杂之声狄青在黑暗中向对岸划去。箭入肉很浅还不至于影响他双臂的划水而木马甲又起到救生衣的作用提供了额外的浮力但是寒冷汹涌的江水在飞快地消耗着他身上的热量他在岸上喝的烧刀子早不知到哪里去了。幸好对面越来越近的灯光给了他希冀让他不至于绝望。狄青到了离岸边有五十步的时候双臂停止了划水。只有两脚在水中飞快的踩动以维持身体的平衡这时他已经被江水带到入水点很远了的下游了。 他选择了一处火光照射不到的江岸然后扎入水底向那里摸去。他伸手攀住一块突兀的怪石一收小腹就翻上江岸寒冷的感觉似乎要将他带到黑暗的深渊。他强打精神摇摇头。将昏眩的感觉驱走用哆嗦的双手打开油纸包将身上的水擦干换上衣服后狄青感觉舒服了很多。风无声地从背后吹来黄河水却咆哮着从身边奔涌直下。狄青找到河岸下的一处凹陷。用自己领悟的打坐术调整自己的呼吸以理顺自己紊乱的气机来尽快恢复体能。他现在不急着马上闯过山下的防线。 他知道经过对岸那阵骚乱。现在自己出去无疑是自寻死路。他在等他在等待最有利的时机。卯时三刻狄青从打坐中醒来他感到浑身气息流动好象要破躯而出他现在又处在体能的颠峰状态了。天色在黎明前进入了最黑暗的时刻。而深秋时节这时江面的水汽已经形成浓雾弥漫开来将一切都裹了进来。而这些敌寇经过一夜的紧张戒备现在正是防备最松懈的地方。行动的时刻到了。狄青鬼魅似的跃上河岸。按事先观察好的方向往真武山摸去。不远处贼营的篝火幽幽的燃着在浓雾里光亮不及五尺这让他安心许多。他时而疾越如一条魅影时而卷伏似一方乱石。 他的两耳敏锐地接受着四面八方声响以判断自己最有利的前进方向。他已经顺利的越过三道防线马上就可以进入山区了。只要他往山林里一钻就是他的天下了。面前是一道长长的鹿砦将上真武山的路封锁起来。鹿砦中间有一可容八匹马并行的通道通道左右各有两团篝火。篝火下有两个哨兵持枪而立。狄青嘘了一口气如果这里也象党项人一样设立碉斗派弓箭手守卫。他可是插翅难越而现在他还有机会。他用蛇行术在地上蜿蜒前行。刚好停在火光的边缘。他悄悄地将一块碎石向左边一掷“噗”的一声轻响两个哨兵都向响声处望去。狄青长身而起如一头苍鹰扑向右边的哨兵。他身体极快的从空中滑过却不带起一点风声当他从身后一掌砍在这个哨兵的颈间大动脉时对方甚至还没有察觉这时对面的哨兵刚好转过头来。他看见自己的同伴的躯体软软地向地上瘫去。而一个花纹斑斓的怪兽正从同伴的身边腾空而起向自己扑来他甚至没有出喊声本能的将手中的长枪向前刺去。赤身**狄青头向后飘扬和身躯前进的方向几乎成为一条直线斑斓的花纹让他看起来如同一头山魈。 三丈的空间距离他两步就已经跨越。他巧妙避开迎面的一枪已经突进到和这个哨兵面对面的距离。这也是长枪这种兵器的攻击死角。他左掌勾曲若喙指取哨兵的双目。当哨兵向右避让的时候已经将颈大动脉暴露在他右掌的掌缘之下。哨兵在失去意识之前终于出“啊”的一声惨呼。听着身后阵营里的一阵嘈杂之声狄青甚至不敢露出胜利的微笑。他提气在山林里狂奔并不敢往自己藏身的方向直去。只有在确定确实没有任何危险的跟踪者后他才能回到那个地方。在一处山涧前他放缓自己的身形此时天已破晓他的心情也和着一路歌唱的小溪一样愉快和轻松没有任何跟踪者的迹象。他打算在这个小溪里擦把脸喝口水。 他踩着溪间的一块圆石。刚刚蹲下的时候心里突然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连身子都不敢站起来就直接向前扑去。一股杀气从身后汹涌而来。他已经换了好几个姿势都没能摆脱这如影似附的杀机。他不敢停下来。向子箭一般向前疾驰。他知道当自己停下之时也是命丧之时。 狄青身旁的树木飞快的向后掠去杀那间他已经冲出五十步了。他已经把自己的体能挥到极致可身后这股杀气仍然保持着强大的压力无时无刻的在威胁着他。他知道如果自己再这样飞驰下去。不出一刻种的时间别说是武林高手即使是个十岁的孩子也能轻易取走他的性命。他非常后悔自己当时没有选择出手现在他甚至连自己命丧谁手也不可能知道。狄青马上决定放弃逃遁。他停下身来努力地维持着躯体的平衡。而身后的杀气如狂涛骇浪般的一**袭来。根本不给他任何调息的机会。狄青知道自己全无生机已经准备闭目受死。 ... 第一百八十七章 延州指挥使 地杀气一缓,身后一个雄浑之极的声音问道:“阁下 狄青心中生起一线生机:“在下大宋汾州西河狄汉臣!”已经到这个地步,狄青再隐瞒自己宋人的身份毫无必要了。倘若要死,也要人知道,自己是堂堂正正的大宋之臣民。他双唇开盍,在这七个字之间已经用吐纳术将自己的气息平息下来,体能也恢复了八成。 身后的人微微沉吟,狄青感觉浑身一轻,那股骇人的杀气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他趁机转过身来,终于亲眼看到这个未知高手的过人风范了。 前方有一须发皆白之老者,距离狄青只有八步之遥。这老者面色红润,肤色如婴儿般细嫩,若不是须发皆银,真让人无从揣测他的年岁。他身量不高,在狄青眼里偏偏觉得他身形雄伟,身着一袭青皂袍子,负手而立,身形高大如一株高大挺拔的松树,气势伟岸如岳峙之高山。 “阁下为何夜闯党项军营?”那老者开口问道,面色沉静如一潭秋水,让狄青很难揣着他心意。 狄青分不清此老者是敌是友,但是事到如今也只有赌上一赌。 “我乃大宋延州指挥使,前往甘州回鹘市买马匹,因道路曲折,误入党项军营。” 狄青这话半真半假。首先他的官职是真,的确是延州指挥使,确实也是打算去甘州回鹘市买马匹。只不过他最开始市卖马匹的目地地却非甘州回鹘,而是西平王李德明所管辖的党项人不露。至于误入党项军营。更是胡说八道。 “狄汉臣可是你的实名?阁下果真是大宋延州指挥使吗?”那老者声音转厉,气势猛然一紧,狄青立刻承受到了巨大的压力,连呼吸都不能顺畅了。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乃大宋延州指挥使狄青狄汉臣,这还有什么好冒充的么?”狄青沉声说道,暗地里却聚集了全身的功力做好了准备。即使面前这老者下决心要取他的性命,狄青也要让他付出一定的代价,让他知道。大宋男儿不是这般好欺负地。 那老者忽然一笑。气势又完全松懈下来。他张口说道:“那老夫问你一个人,江舟江逐流你可曾认得?” 狄青立刻敛了全身功力,肃手说道:“江舟江逐流乃是狄某地恩公。敢问老前辈,你可认得江恩公么?” 那老者微微一笑,道:“老夫曾经听说过阳县丞江逐流曾破过一个离奇地兴国寺杀人案,其中有一疑犯名叫狄青,最后得由阳县丞江逐流洗刷尽冤屈。敢问彼狄青可是眼前之狄青乎?”话中却全然不提他是否认识江逐流。 狄青抱拳道:“正是在下。多亏了江恩公明察秋毫,狄青才能洗刷掉冤屈,还得清白之身。敢问老前辈是何人?” 那老者微微一笑,道:“狄指挥使,老夫和你一样,皆是大宋人士。今日能在塞外党项人属地相见也是缘分。狄指挥使,你现在该说出你真实来意了吧?这党项人虽然凶蛮,但是只要有老夫在。当可保无人能伤害得了你!” 这兴国寺命案江逐流虽然破得精巧。但是在外人看来,却不过只是一个小案子,真凶不过是兴国寺一个无名僧人罢了。再加上太后党人的可以掩饰。这件案子除了阳和周边几个县外,其他地方的人士几乎没有听闻过,更别说出于两千里外的塞外党项苦寒之地了。狄青听这老者能说出兴国寺命案,就能断定这老者一定是大宋人士,很可能与恩公江逐流缘分不浅,至于他不愿意告诉自己他的名字,狄青也认为非常正常,老者武功如此之高,想来在江湖上地位也不低。历来江湖上前辈高人,谁人没有一些古怪的脾气啊? 不过狄青并不在意老者脾气古怪不古怪,只在意他是不是大宋人士。在这凶险的党项地盘上能遇到一个武功如此高强地大宋前辈,无论如何都是狄青的福气。 那么,狄青本来不是在京城禁军中任职,又怎么会变成延州指挥使,还跑到西平王李德明的腹地里来呢?这还得从当初狄青洗刷了冤屈,离开阳县回到京城禁军中开始说起。 狄青回到京城禁军中之后,经常会想起江逐流。在他看来,江恩公和他年龄几乎 ,却有着常人难及的智慧,就拿兴国寺杀人案来说,在狄青自己看来也属于无头公案,当时狄青心中已经做好了掉脑袋的准备。在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自己的情况下,不低头认命,又能如何?既然天要亡我狄青,我又能奈之何? 可是在这个时候,江逐流却出现了,而且很巧妙地审结了这个看似无头的兴国寺杀人命案,找出了真凶,还狄青于青白,狄青在大悲大喜之下,对江恩公地敬佩更是无以复加。以江恩公地品德,狄青觉得自己施以什么财物上地回报江恩公都不会接受,更有甚者,江恩公甚至会看做这时自己对他的侮辱。思来想去,狄青觉得,最好对江恩公的报答办法就是建功立业,创出一番功名,让江恩公看一看,当初他呕心沥血搭救出来地狄青也并不是无种之辈。 永兴军路与西平王李德明的辖地接壤,延州府位于接壤处的最前锋。当日西平王国师阿布杜回去后,刘太后就把文武百官召集在一起商议,西平王李德明反意已露,究竟该如何处理为是。 当时朝廷还是有丁谓一党把持大权,枢密使钱惟演虽然主管军政,却也不敢拂丁谓的意思。丁谓力主以抚为主,尽量以钱财奖赏拉拢西平王李德明,让他明白,只要保持着和大宋的君臣关系,就能源源不断地享受大宋朝廷的绢币赏赐。假如若是要叛宋自立,这些好处就无从享用了。虽然有不同意见,但是丁谓权势滔天,满朝文武自然自由依附丁谓的意见,于是刘太后一看一众大臣皆说以安抚为主,遂采取了安抚之策应对西平王李德明。 好在丁谓虽然贪婪,但是也并不是糊涂之辈。他上书刘太后要做两手准备,第一手是安抚拉拢李德明,这当然没话可说。但是在安抚拉拢之外,丁谓还建议刘太后要做第二手准备,那就是屯兵边塞,以防止西平王李德明叛宋自立。 刘太后自然也从谏如流,采取了丁谓的两条措施,在多赐财物安抚李德明的同时,也悄然地把各地精锐禁军调往大宋和西平王李德明接壤的边境。 狄青所在的京师禁军也接到调戍永兴军路延州的命令,十抽其一。也就是说,每十个禁军军卒里面要抽调一个军卒前往延州戍边。 禁军军卒是大宋军队的主力,每逢调动必然会打仗。此时大宋的禁军军卒早没有宋太祖赵匡胤在世时那种所向披靡的锐气了,自从于辽国几场败仗之后,军卒们怕战厌战情绪非常强烈,所以很多军卒想方设法向上司贡送钱物,以求上司不要抽掉自己前往边关。狄青这时候也向上次贡送财物,所不同的是,他坚决要求上司把他调往大宋与西平王李德明属地接壤的最前线。 有钱能使鬼推磨,狄青送了钱财,效果果然出现了,他不得被如愿调往大宋最前面的边塞之地延州,而且临调往之前,还被突击提拔成为指挥使军官。 那么指挥使是什么样的官职呢?前面说过,在北宋,最低等的武官是三班奉职,是从九品,最下等的武官。可是指挥使却是比三班奉职还低下的武官,因为是只有官名,没有品级,也就是说,在九品之外了。这就有点后世大公司里的储备干部意思,也就是说,只要立了功,就能转为正式武官,有了品级。 狄青满怀信心地到了延州军营,可是等他到了军营之后,顿时大失所望,因为延州禁军虽然属于骑兵,却没有几匹战马。他手下的军卒们甚至五个人才能分到一匹战马。狄青不由得又怒又惊,这样的情况如果打起仗来该如何是好?难道五个人轮流骑一匹马出去和蛮夷人的骑兵打仗吗?于是狄青愤而上书,要求上级调拨足额的战马过来,以让他整顿备战。 上司收到狄青的书函,也是又惊又怒!你这个狄青,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延州指挥使而已,胡乱叫嚣些什么?若是朝廷有足额战马,早就配备给你们了,又如何会克扣下来?好好,既然你狄青不晓事,想要战马,本官今日就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让你去弄些战马回来! 第一百八十八章 青盐贩子 和强汉、盛唐相比。宋朝在军事上可以说是一个先天不足的朝代。且不说武将地位低下兵不习将。 将不专兵等弊病单说对建立一支强大的骑兵军队最重要的基础——战马问题宋朝就从来没有解决过。 强汉、盛唐时期中原王朝都拥有对北方草场的控制权所以战马供应来源不是什么问题。 可是北宋自宋太祖越匡胤开国之日起就从来没有拥有过对北方草场的控制权因此战马的来源自始至终都没有得到过彻底解决。 在当时北宋的战马来源只有三个一个是辽国的蒙古马一个就是夏州李氏也就是西平王李德明的祖上所控制的河套地区的河曲马最后一个来源就是西南吐蕃诸部落的西南马。 辽国在澶渊之盟前一直和北宋处于战争状态。自然对马匹控制的很紧只有极少数走私商贩垂涎高额的利润。 才敢冒着杀头的危险向北宋走私极为少量的马匹澶渊之盟后北宋辽国之间虽然处于难得的媾和时期。 辽国也通过边境上的互市和宋朝交易少量战马。但是数量也极为有限。 西平王李德明家族控制夏州河套地区已经过两百多年宋太祖赵匡胤开国之初李氏之主李彝殷震慑于宋太祖的威势立即遣使上贡并把自己的名字改为李彝兴(赵匡胤之父叫赵弘殷)以 “避讳”之举表忠心。接着又向宋太祖赠送了三百匹优良的河曲马。李彝兴死后其子李克睿依旧继续向宋朝称臣。 进贡战马在这个阶段夏州李氏家族对保证宋朝的战马供应起到了相当重大作用。 可是自从李克睿死后李继捧继承夏州之主。党项部落和大宋之间就时战时和那战马供应自然也是断断续续的。 到了西平王李德明这一代更是严格限制对宋朝的战马交易。只有通过互市上才能交易到极少量地战马。 不过李德明名义上还是奉大宋皇帝为君主所以虽然互市上严格限制战马交易但是河曲马还是能通过民间走私的方式进入大宋。 宋朝还有最后一个马匹来源。就是西南吐蕃诸部。相比起辽国和西平王李德明西南吐蕃诸部和北宋的关系要好上许多所以大宋从辽国和夏州党项部落不能获得足够地马匹时就会转而向吐蕃诸部购买马匹。 可惜西南吐蕃诸部所养的马匹多为高原马已经适应高原的气候一旦到中原地区的大平原上。 别说是打仗即使是活下去都是一个问题。因此这吐蕃部落地高原马匹非到关紧时刻。 宋朝一般不会采购。北宋军队的战马来源除了通过边境贸易购入之外。 还有一个途径就是自己饲养。只是在大宋王朝控制的地区没有适合做牧场的地方当时在和辽国、党项部落交界处宋朝也控制一些零星的草场。 但是却不适宜大量牧养马匹另外还有一个危险就是非常容易受到辽国和党项部落中的军队和马贼的攻击。 北方草场有限又缺乏足够的安全保障。那可以选择养马地地方就只有宋朝南方各路了。 可是南方的气候却又不适宜养马。当时大宋朝廷也曾尝试过在把南方地农田荒僻下来。 辟为牧场开始养马可是开始牧养之后才现这个主意荒谬之极比如当时在江宁府一处牧场牧养马匹建立牧场的时候放进去一千匹马三年之后却你还在看二手书吗,只余下四百匹不到了。 这样惨淡的投入产出比让北宋朝廷彻底放弃在南方建立牧场饲养马匹地幻想了。 总之北宋外购战马的三个来源以及自牧自养战马对北宋庞大的战马需求来说都是杯水车薪从来未曾在根本解决过战马的匮乏问题。 狄青身在禁军之中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可是狄青在京师禁军之中的时候虽然也是马匹不足但是十人八马、十人七马总是有的且不论那些战马是否老迈孱弱但是毕竟是战马。 哪里曾想到在延州竟然会出现五人一马的情况?所以狄青才愤而上书。 其实说起来这就是狄青的不对他毕竟还年轻不过是个二十岁的毛头小伙子如何能了解官场上的奥秘? 北宋太祖赵匡胤是以动军队朝廷陈桥兵变的方式起家如何能不惧怕别的武将仿效于他? 所以他从来就是把最精锐禁军放在京师汴梁附近以护卫王朝边境地区的戌边军队虽然是禁军编制但是从武器配备和战马给养等方面上自然要弱上京师精锐部队几分。 即使同样是戌边的禁军但是在武器配备、战马给养上还是分了几个级别。 其中朝廷把相当多的军用物资优先供应了驻守在北方的与辽国接壤的戌边禁军。 至于大宋西北方和西平王李德明接壤的永兴军路、秦风路等戌边部队配备就差上许多因为西平王李德明名义上还是大宋的臣子。 这里哪里需要保持很强大的禁军军力呢?除此之外永兴路、秦风路等戌边军队还要承担一个非常重要的政治任务就是要高价向民间走私商贩购买战马。 由于战马是战略物资朝廷鼓励边境地区的商贩朝廷走私贸易所以当时西夏的战马通过走私进入北宋实际上是经过北宋朝廷所默许或者参与策划其中的。 所以永兴军路、秦风路的军政长官都有一个不公开的政治任务在西境市马朝廷规定 “许民私市”、 “官偿其值”。就是说朝廷允许战马走私贸易并且给走私战马的商贩以一定的经济补偿在当时很多走私战马的商贩都是直接由朝廷军队中的人乔扮而成。 永兴路、秦风路戌边军队虽然大量收购战马但是收购的战马却不能自己留下先要完成朝廷定下来的市马任务把马匹上缴给朝廷之后剩余部分才能留做自用。 若在往日这永兴军路、秦风路的戌边军队虽然在战马数量上没有京师禁军那么 “富足”但是十人五马还是勉强能保住的远远不到现在五人一马的窘迫地步。 可是自从两年之前这种局面就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西平王李德明暗地里有了背宋自立称帝之心就先从战马这种最重要的战略物资上开始控制北宋当其冲受到影响的就是民间战马走私贸易。 党项军卒开始严密巡视边境原来可以使一些贿赂就可以通过的关卡现在无论出多高的代价那些党项军官都不敢答应。 于是永兴军和秦风路收购战马的政治任务骤然紧张起来。虽然多方努力还是有一些小股的走私商贩能过边境走私少量的战马过来。 但是比起以前数量几乎少上七八成。可是朝廷下的边境市马的政治任务却丝毫没有减少于是秦风路和永兴军路的军政长官为了避免朝廷的责罚不得不从所管辖的军队中抽调部分战马补足边境市的余额送往朝廷这么一两年下来秦风路和永兴军路的战马普遍出现大量的缺额所以狄青的延州军营中出现五人一马的情况并不稀奇。 狄青却并没有详细了解其中的情况只听军卒说上司大量抽调战马就立即愤而上书。 要求补足战马这让上司如何不恼怒?一个乳臭未干黄口小儿竟然敢如此嚣张藐视上峰官威。 不给你点厉害瞧瞧你还真不知道马王爷是三只眼呢!好你不是上书说缺乏战马吗? 本官就满足你这个要求让你亲自去购买战马。于是上司立刻下令让狄青潜入西平王李德明辖地去贩运战马回来。 狄青收到军令之后虽然略感诧异却没有把贩运战马这件事情看得如何严重。 军营里那些老兵们中间有不少人都有过到党项部落贩运战马的经历。这件事那些军卒都做的自己一个堂堂的延州指挥使又如何做不得? 狄青在详细询问过营中老兵到党项部落贩运战马的经验之后。就按照这些老兵的教导。 打扮成一位青盐贩子绕了一个大弯过白干山经由西平王辖地龙州潜入党项部落。 时在大宋西北地区销售的是解州盐池所产的解盐。但是解盐味道苦价格昂贵西北地区的老百姓都不喜欢吃。 在西平王李德明的辖地内鄂尔多斯南部却有盐湖盛产青盐。非但没有苦涩之味。 而且价格全家。于是许多商贩都深入鄂尔多斯走私青盐到大宋西北地区贩卖。 狄青目前扮演的青盐贩子正是这么一个角色。 第一百八十九章 强渡黄河 干山,北宋时被称为横山,成东北西南走向,横亘在之间,成为党项部落和北宋的天然地理分界线。龙州,就位于横山北麓,再往西一百多里便是盛产青盐的盐州,所以就成了北宋青盐贩子的聚集地,当然也是北宋战马贩子的聚集地。 当时党项人有两大战马产地,一个就位于肃州在肃州至祁连山麓一带的广大区域。另一个战马产地便是横山北麓,这个地方在历史上也着名的战马产地,唐朝的时候曾经在此设有养马苑。 狄青依照老兵的指点,直接来到龙州,因为这里距离北宋只有一座横山,只要能在党项部落市买了战马,趁夜色走密径悄悄翻过横山山脉,便进入北宋境内。 可是当狄青到了龙州,才发现这趟差事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原先来过龙州贩运过战马的老兵提供的资料全都没有用了。非但在以往的联络地点找不到充当中间人的党项马贩,甚至那些因为贪图钱财直接向北宋马贩提供战马的党项部落见到狄青过来买马顿时如见到瘟神一般躲开。 狄青不解其意,在偷偷塞给一个党项牧羊老汉一大块茶砖之后,才知道其中的缘故、原来西平王李德明有令,谁人敢再私市马匹给宋人,一旦被发现,非但卖马人要受严厉的惩罚,连卖马之人所在的部落都要付出代价,男人无论老幼一律砍头,女性五十岁以上一律砍头。五十岁以下按照等级发配给军中将领充为奴隶。不得不说,李德明这道命令非常有效,纵然有人贪图钱财欲卖战马与北宋,部落中人也会阻拦下来——你贪图厚利,总不能让全部落的人都承担风险吧?所以狄青这时候过来市卖马匹,在党项牧人眼中就如同夺命地豺狼一般,自然要避之如蛇蝎了。 唯一值得狄青庆幸的是,党项人虽然打仗凶残。普通百姓之间却还保留着淳朴的民风。西平王李德明虽然下令凡我党项部众见到宋朝马贩必当扭送军中。且有厚赏。可是这些牧马的党项部众却并没有贪图厚赏把狄青扭送军营,因为在党项人看来,能来部落中市卖马匹的都是朋友,纵然碍于禁令不能卖给朋友马匹,但是也不能贪图厚赏把朋友送到军营啊。这样的事情若要传出去,以后还有哪个部落敢和你交朋友?难道朋友的头颅就是用来领取赏金的么? 狄青无奈之下,只得冒险深入党项腹地。往贺兰山山脉一带去试试运气。那里远离宋夏边境,也许战马会好弄到手一些。至于弄到战马之后怎么贩运会大宋,那就是后面地问题了。狄青相信,只要能买来战马,就能想到办法运回宋境——办法不都是人想出来地么? 到了贺兰山脉之后,依然和横山一带差不多。西平王李德明并没有因为这里是自己地腹地而放松对马匹的控制。再加上在横山一带,狄青还能靠着老兵的指引,寻找相熟的部落。到了贺兰山山麓之后却是两眼一抹黑。根本不知道该找哪一个部落市买战马。虽然狄青以各种方式试探了多个小部落,却没有一个部落敢贪图钱财答应买马匹给狄青。 在花了十五斤茶砖之后,一个部落的头人终于指点狄青一条明路。这西域之地并非只有党项部落才牧养有马匹。贺兰山山脉往西南方向走。有一叫甘州回鹘的小国,盘踞着甘州和凉州,他们境内也有大批牧场,饲养的马匹甚至比党项部落地马匹还要优良。比起西平王李德明,甘州回鹘对大宋极为友善,只要狄青有办法到达甘州回鹘,必然能买到马匹。 这甘州回鹘之名狄青也曾听老兵讲过,是位于党项人和吐蕃诸部之间的一个小国。甘州回鹘面积最大时曾经辖有瓜州、甘州和凉州等地,所辖之地不但土地肥沃盛产粮食和战马,而且还是西域诸国和大宋之间进行贸易的必经之路。 党项李氏一直垂涎甘州回鹘这块肥肉,屡次发动战争试图吞并甘州回鹘。比起强大的党项李氏来说,甘州回鹘势力较弱,所以一直向宋朝示好,意图拉拢宋朝一定同制衡党项李氏。可惜大宋朝廷过于短视,没有看清甘州回鹘所处的战略位置,又被党项李继迁、李德明父子等假意臣服的面孔所迷惑, 人进攻甘州回鹘坐视不管,因此到大宋天圣七年的时鹘已经丢了瓜州、肃州等地,只余下凉州和甘州两块地方了。 当然,狄青并不了解这么多,他只是听老兵说过,有这么一个甘州回鹘的地方,对大宋非常友善。此时听部落头人说出前往地路线,就立刻动身前往。他军令在身,无论如何都要买到足够地马匹回去。 狄青一路上昼伏夜行,终于赶到了黄河东岸,只要越过黄河,就进入了甘州回鹘的领地。 可是在狄青尚未到达黄河东岸的时候,就发觉党项人地军队源源不断地向黄河岸边开拔。等他赶到黄河岸边,只见河岸边党项人军旗招展,黑压压地横据了整个黄河东岸。狄青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就潜入黄河岸边一座叫真武山的小山脉。单听其名字,就知道真武山历史上曾经在汉人的统治之下,要不也不会起这么一个道教色彩如此浓烈的名字。 在潜居真武山几日之后,狄青终于弄明白了状况,原来党项军队在西平王王子李元昊的统领下,正在大举进攻黄河对岸的甘州回鹘。并且已经在越过黄河,在黄河西岸建立了营寨。 按照年龄来说,狄青还是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又没有读过什么兵书,可是此时他的军事天分立刻就显现出来了。他当时就明白,这甘州回鹘对大宋的重要性。假如甘州回鹘能一直占据这甘州、凉州,不被党项人攻陷,那么就等于在党项人的后背上扎了一根芒刺,党项人即使想对北宋大动刀兵,也要时刻顾忌着甘州回鹘会不会趁机在他的背后捅上一刀,所以只要甘州回鹘这个威胁没有被解除,党项人永远不敢打出叛宋自立的旗号。 狄青立刻把此行市卖马匹的任务抛到脑后——比起甘州回鹘的存亡来说,市卖一两百匹战马算得了什么?——他决定一定要潜往对岸,到甘州回鹘那边看看具体情况,然后想办法奔回大宋境内向朝廷上书,让朝廷火速驰援甘州回鹘。西平王李德明的狼子野心路人皆知,岂能让他剿灭甘州回鹘的意图得逞? 要穿过党项兵营越过黄河谈何容易?狄青也非徒逞匹夫之勇者。他决定先做些准备,然后再找合适的时机越过黄河。 党项人由于从唐朝起就开始接触中原文化,所以在相当程度上受到了汉化。比如在真武山之下就有一个小型集市,对以游牧为主的党项部落来说,集市的出现往往意味着半定居的生活状态。 狄青下了真武山,来到集市上,搜寻所需要的物品。当地的党项人只是防着对岸的回鹘人,对误入歧途的北宋盐贩子倒不怎么提防。还有人热心地告诉狄青,贩卖青盐应该往东北方向盐州的盐池,来真武山除了甘草和羊皮外什么都买不到。 狄青笑着道谢。 这小集市上虽然繁华热闹远逊于中土,但是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中土小集镇上有的东西这里也一应俱全,虽然看起来要简单粗陋许多,但是门类上倒是也不缺失什么。 狄青转了一圈,在集市的东北角找到一家简陋的木匠作坊,用半块茶砖做代价,让有着四分之一汉人血统的党项木匠给他制作两百块两寸见方,半寸厚的木板。又在木匠作坊的对面挂着布行招牌的大理商人那里买了几十块碎布头顺便又要了先针线。最后寻一家酒帐打了一壶烧酒,买了一斤牛肉,然后带着一大包东西返回真武山中。 在真武山深处寻一隐蔽的地方,狄青开始忙碌起来。 他首先脱下长袍,翻转过来,用针线把各色碎布头缝制在长袍内侧。然后又取出一套贴身衣裤,换上大针粗线,把那一块一块两寸见方的厚木板牢牢地捆扎在贴身衣裤内侧,这样,一套简易的水靠就制作成功了。狄青虽然精通水性,但是要潜越水流湍急的黄河,又要冒着党项人的箭矢,自然要小心一点为妙。这水靠不但能增加他渡河的浮力,而且多少也能抵御一些党项人箭矢的威力。 一切准备完毕之后,狄青吃了半斤牛肉,然后找了个地方把衣服盖在脸上蒙头便睡。他要先休息好,这样晚上夜幕深垂的时候才有足够的体力渡过黄河! 第一百九十章 疯狂的县丞 了午夜时分,狄青翻身起来。天空一片漆黑,狄青易水靠,将青袍反穿,将里面各色碎布头缝制成的斑斓而不规则的图案露在外面,将剩余牛肉和一壶酒揣起,身形一动,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潜入黄河的过程远比狄青想象的容易许多,也许是黄河东岸是党项人的地盘,所以防范并不严密,江逐流顺利地潜入黄河,游到黄河西岸。 上了黄河西岸之后,狄青摸黑向前潜行。当他潜行到距离河岸两百多步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这个选择非常愚蠢。在黄河西岸,党项人的兵营绵延数十里,把整个黄河沿岸拦了个水榭不通,狄青无论如何小心,都无法潜过这连绵的军营。无乃之下,只有冒险潜回黄河东岸,再做道理。 可是狄青在潜回黄河东岸的时候却惊动了党项人,非但背部受了箭伤,而且还被一个武功越超越自己级数的高手给坠上。幸而这个高手无意取他的性命,而且还是知道恩公江逐流和狄青本人的名号。 听面前老者问他的真正为何到此,狄青决定再赌一赌,如果是党项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知道阳县丞江逐流和一个不入品的小武官狄青,眼前这个老者一定是大宋中人。 “前辈,在下本是打算到党项部落中贩运些马匹回去,无乃党项部落都领了西平王李德明的命令,不许私下贩卖马匹给我们宋人。在下无乃之下,只好一路深入,意图到甘州回鹘贩买些良马回去交差。” 狄青虽然是决定再赌,却还是保留了最后地底牌,无论如何,他意图探寻甘州回鹘目下状况的真实意图不能讲出来。 那老者听后微微点头,道:“原来如此啊!你这狄青也真是莽撞,这党项兵营蔓延黄河两岸数十里。更是超过十万之众。虽然你的武功高强。以一人之力对抗十万大军安可行得?若非老夫在后面为你断后,恐怕你早被党项高手给围困起来。倘若真是那样,即使是武功再高上数倍,也逃脱不了力战而死的下场。”语气中充满了责怪。 狄青听出老者话语中对他的回护之意,连忙躬身谢道:“狄青多谢老前辈了!敢问老前辈高姓大名?” 老者摆手道:“谢倒不必,是你狄青造化好,正好让老夫适逢其会。至于名号。老夫不过是一山野村夫,何值一提?” 狄青知道前辈高人多有怪癣,不远让人知道自己名号人的大有人在,遂也不强问。 老者又道:“狄青,你既然升任延州指挥使,也算是一武官。对于西平王子李元昊攻打甘州回鹘之事,你有何看法?” 狄青道:“老前辈,狄青不过一黄口小儿。机缘凑巧当上一个芝麻大的武官。怎么敢在前辈面前妄议军国大事?” 老者不悦道:“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如此婆婆妈妈?什么敢于不敢的?不说出自己胸中看法,又怎么知道对错?” 狄青连忙躬身道:“前辈责备地是!狄青错了!狄青认为,甘州回鹘乃是西平王李德明背后地一根芒刺。不能轻易让他就如此拔出来。若是甘州回鹘能够屹立不倒,那么西平王若想反叛我大宋就有所顾忌,唯恐陷入腹背受敌地境地。眼下,西平王子李元昊率领党项大军进攻甘州回鹘,则说明西平王李德明已经下定决心要铲除背后的威胁,这也可以看做是西平王李德明意图背叛我大宋皇帝自立的前兆。” 老者赞许地点了点头道:“所说的不错!这甘州回鹘不但是西平王李德明脊背上的芒刺,而且还是我大宋朝的盟友,更由于其地理位置重要,是西域各国通向我大宋朝的地理要冲,若是被李德明占据,党项人可谓一举三得。一是顺利铲除了背后地威胁;二是获得了盛产粮食的肥沃的塞外江南甘州凉州;三是阻断了西域各国与我大宋通商的交通要道,可以严格控制西域诸国的战马不流向我大宋。” 英雄所见略同,这位老者的看法竟然完全和狄青心内的看法契合。 老者抬头看了看东方,天色微微发白。于是扭头对狄青说道:“狄青,老夫这里有一事相托,不知道你能否替老夫办到?” 狄青躬身道:“前辈尽管吩咐,只要狄青能够办到,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老者叹口气,说道:“老夫想让你且把市买马匹的任务放在一旁,火速赶回大宋,向朝廷通报西平王子李元昊率众攻打甘州回鹘地情况。让朝廷立刻发兵援助甘州回鹘。无论如何,甘州回鹘都不能被西平王所吞并。只是这么一来,你市买战马地任务没有完成,难免要收到上司的责骂!” 狄青道:“被上司责骂几句算什么?只要能保住甘州回鹘这个党项人脊背上的芒刺,这一点点代价还是值得地。只是老前辈,狄青只是一个没有品级的延州指挥使,即使回去报信,消息也只能通过上司层层转达才能抵达朝廷。若是上司对狄青的消息不加重视,不将其上奏于朝廷,那狄青就无能为力了!” 老者伸手从腰带上解下一块玉佩,交给狄青。 “你不用向你的上司报告这个消息。你拿着这块玉佩到洛阳去寻那河南府通判王曾,就说是老夫让你去找他的。你把甘州回鹘这边情况向王曾详细叙说一下,王曾自然会把这个消息上报给朝廷的。” 狄青知道河南府通判王曾曾经担任过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此时虽然是在洛阳任河南府通判,但是却有自己的渠道直接把消息送到到皇宫之内。眼前这老者既然把玉佩交给他,让他带给王曾看,说明这老者与王曾的关系匪浅。那么王曾见了玉佩之后,自然会依老者的话语,把狄青亲眼目睹的情况上奏给朝廷。 “好!狄青谨遵老前辈之命令!”狄青拱手道:“那王曾大人若要是问起老前辈你的去向,狄青该如何回答?” 老者面色凝重道:“你就告诉王曾,老夫先行潜到凉州,在一旁监视战局的变化。若是有其他消息,老夫会想办法托另外的人带回去的。” ********************************************************** 江逐流派人寻了洛阳开封几个地方,都寻找不到张震,无奈之下,只好自己按照武勇之术的手卷上的办法,开始独自琢磨如何练习武勇之术。 按照江逐流对历史的了解,西平王李德明终究要反叛大宋的,西夏王国建立是迟早的事情,所以北宋和西夏必有一战。因此,江逐流在决定练习武勇之术之初,就决定以马上武技为主。 若要练习马上武技,则良好的骑术是这一切的基础。说起骑术,当日江逐流从汴京骑马赶赴永安县山陵使司别衙的时候没少吃骑术不精的苦头。仅仅骑行二十多里路程,大腿内侧就几乎被磨破了,因此,江逐流决定首先锻炼骑术。 江逐流让人找来阳县速度最快最烈的马匹,然后又免去县尉张保这个冒牌的骑术高手老师的职务,拿出张震的手卷,按照上面所教授的骑术要诀开始练习。于是阳县老百姓经常可以看到这样滑稽的一幕,县丞大人不用马鞍,也不系缰绳,用双手抓住马鬃,骑着一匹高大的烈马在马道口校场内狂奔。结果往往是烈马每跑一圈,县丞大人都要从马背上掉下四五次。可是县丞大人虽然摔得头破血流,却是丝毫不肯认输,从马背上掉下来之后,又执着的越上马背驱马狂奔,直到再一次摔下来。 渐渐的,江逐流驾驭烈马的水平越来越高,从跑一圈掉下马背四五次到跑一圈掉下马背两三次,再后来,跑两三圈才掉下来一次,到最后,不用马鞍和缰绳,骑着烈马竟然绕着马道口校场奔跑数十圈不掉下来一次。 这个时候,江逐流才给烈马系上缰绳,换上了马鞍,坠上马镫。当他跨在马鞍上,用手一抖缰绳,双腿轻敲马腹,烈马立刻箭矢一般飞了出去,但是江逐流在马鞍上却觉得又快又稳,丝毫不觉得颠簸。那种感觉,就象是驾驶惯了山地赛车在狭隘崎岖的山路上比赛的车手忽然间换上一辆奇瑞qo无与伦比。 可是这样只能算骑术勉强合格,老夫子手卷中还有很多骑术训练课程。只有把那些课程都练习娴熟自如了,江逐流的骑术才算是登堂入室。 第一百九十一章 老子岂是一块砖! 运总是喜欢和江逐流开玩笑,当他顺利取得马术驾驶备继续在马道口小校场自学深造,努力争取c照、b照甚至a照的时候,县尉张保匆匆跑过来打破了他这个美梦。 “县丞大人,京师来了钦差大人,着你回去接太后之懿旨。” “奶奶的,这个老乞婆,又找我做什么事情?”江逐流心中骂了一句,不情愿的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把缰绳扔给一旁的衙役,“带回马厩好好洗刷一下,准备些上好草料饲喂。” 衙役连声应承,牵马而去。 江逐流匆匆赶回县衙,一进公堂就高声喊道:“阳县丞江舟迎接钦差大人来迟,万望恕罪。” 一个中年太监面色威严地坐在公案后的太师椅上,见江逐流回来,便不悦道:“你便是阳县丞江舟?为何姗姗来迟?” 来迟你个大头鬼!江逐流心中暗骂,老子一接到张保的通知就马上过来,丝毫未曾耽误,老子口中说迎接来迟只是客气话,你这死太监还真因为老子来迟了么? 心中虽怒,江逐流脸上却不表现出来,躬身说道:“下次钦差大人再来传旨,请派人提前通知一声,下官一定会提前到汴梁西城门迎接钦差大人,也免得钦差大人风尘仆仆来到阳。” 中年太监听到江逐流的话,心中狂怒,心道你一个小小的八品县丞,竟然对洒家如此鄙薄。难道不知道洒家乃传达太后懿旨的上差,是太后身边地近臣吗?好,今日且容你嚣张,待洒家回到宫中之后,一定要在太后面前参一本,告你个轻慢上差,不敬太后之罪。到时候看你怎么收场! 打定主意之后,中年太监冷笑着站了起来。“江县丞真会讲笑话。不过洒家不是来听笑话的。而是来传太后懿旨。” 说着面容一肃,从一旁站立的小太监手中拿过懿旨,双手展开,口中说道:“阳县丞江舟接旨。” “臣江舟恭聆太后懿旨。”江逐流连忙伏身在地。 “奉天承运,皇太后诏曰:察阳县丞江舟于阳任上廉慎公勤,治盗安民、政绩昭着。哀家念起持事有功,特加封为宣德郎。即日前往兴州,宣扬圣德。” 宣德郎乃正六品的散官,比起江逐流目前的正八品县丞,可以说是连升四级了。 江逐流伏身在地听着中年太监阴阳怪气地读着刘太后的懿旨,心中暗道,兴州乃西平王李德明之老巢,老乞婆发哪门子神经,把让老子到西平王那里去呢?难道真的当我江逐流是“我是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吗?”宣德郎怎么了?连给老子升四级。很稀罕吗?因为老子是升降机啊,你老乞婆一按电门,说让俺升就升。说让俺降就降吗?对不起,老子不伺候,大不了你老乞婆把俺的阳县丞也免去。 “臣江舟谢皇太后之隆恩!” 江逐流只说谢太后隆恩,而不说恭领皇太后懿旨。他站起身之后,中年太监双手捧着懿旨来到江逐流面前,示意他接过懿旨。 江逐流没有去接懿旨,却拱手问道:“敢问钦差大人尊姓大名?” 中年太监心中冷笑,此时知道巴结洒家了?为时已晚,洒家一定会在太后面前为江县丞好好添上几句“美言”地。 “洒家乃宫中内侍江德明。” 这江德明名字江逐流这段时日也曾听闻过,知道他和另一内侍罗崇勋在雷允恭自尽之后乃是刘太后跟前最为得宠地太监。不过江逐流却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这个江德明会和他扯上干系。奶奶地,江德明,江德明,这名字不是明白着说自己江逐流要去见西平王李德明吗?呸!真他妈的够吉利了。 “江公公,下官这里有个不情之请,烦请江公公回到宫内代为回禀皇太后,就说江舟才疏学浅,半年前获罪被贬谪至阳,在阳县丞任上又寸功未立,实在无法厚颜担当宣德郎一职,这到兴州宣扬圣德的重任,还请皇太后另寻有德之人担任吧!”江逐流抱拳向江德明说出自己的意思。 “什么?”江德明瞪大眼看着江逐流,似乎没有听明白江逐流的意思。他一向只见托他向刘太后美言,要求升官的,却从来没有见过象江舟这样的憨人,送上门地官职不要 要求他向太后请辞的。从正八品县丞升任至正六品度之大虽然不能说是一步登天,但是亦相差不远,这江舟怎么能说推辞就推辞了呢? 江逐流抱拳重复道:“下官请江公公向太后回禀,说江舟才疏学浅,实在不敢担当宣德郎之重任!皇太后之懿旨亦请江公公带回!” 江德明此时才敢肯定,江舟这憨人真的推了刘太后的懿旨,不愿担当宣德郎。好,好,好!方才你慢待洒家,洒家正没想寻个借口在太后面前奏你一本,现在你竟然狂妄如斯,拂皇太后之圣意,这也不用洒家添油加醋了,只要回去照实一说,就等在太后降旨治罪于你吧! 钦差大人江德明回去后,江逐流开始琢磨起来,此时此刻刘太后为什么要派人到西平王那里宣扬圣德呢?又为什么朝中有那么多文武大臣不选,偏要选他这个阳县丞呢? 江逐流百思不得其解,无奈之下,只好到春风楼内喝酒解闷。 这春风楼实际上乃是二十四桥分舵,老鸨名叫春娘,乃是香香的一个亲信,专门为江逐流传递京师中的动静。江逐流一般情况下不愿意借助香香的情报网,所以虽然知道春风楼是二十四桥分舵,却很少过来。只是眼下的事情过于诡异,又牵扯到他,他不能不打听清楚来龙去脉。 把江逐流让进雅间,上了一座酒菜,春娘让其他人退下,亲自服侍县丞大人。姐儿们俏笑着退了开去。江县丞年少英俊,出手大方,又是主管阳一方水土地父母官,在百姓中有着很高地民望,谁人能不喜爱啊?难怪从来不对男人假以辞色的春娘姐姐每次见了江县丞都会笑脸相迎,亲手服侍,容不得别人近身呢。 “县丞大人来得正好,春娘也正寻思找个什么借口把县丞大人请过来呢!”春娘一边替江逐流斟酒,一边低声说道。 江逐流轻轻咦了一声,道:“难道说香香姑娘有什么消息传过来了么?” 春娘点头道:“就在半个时辰前,香香楼主着人从京师带过来书信,让春娘转交给大人。”随即从怀里掏出一封绢书,递给了江逐流。 “香香姑娘还让春娘转告县丞大人说,因为时间仓促,她几经努力,也只能得到这么多信息,先汇集起来送来阳供县丞大人研判推敲之用。她在京师仍继续努力,看能不能从高官身上获得更多的消息,一旦有所收获,立刻派人送至阳。” “本县实在惭愧,劳烦香香姑娘、劳烦春娘了!” 江逐流接过绢书仔细读完,这才了解事情地大概经过。 原来几日前,西平王李德明派遣使者到达东京汴梁,向刘太后上表说,九月初三乃是西平王李德明的四十八岁寿诞,西平王打算在兴州王宫举办盛大的寿宴,为了表示对大宋皇太后和大宋皇帝的尊敬,特上表祈请大宋皇太后和大宋皇帝派遣使者到兴州西平王宫观瞻寿典。 就在刘太后召集满朝文武大臣商议选派哪一个官员代表皇太后和皇上到兴州观视西平王李德明的寿诞大典,以宣扬皇太后及皇上之圣德时,前任宰相,河南府通判王曾却急匆匆从洛阳赶至京师,向皇上和刘太后上了一本。 王曾在奏本中说道,延州指挥使狄青潜入党项部落中市马,却发现西平王子率党项大军攻打甘州回鹘。甘州回鹘虽远在西域,却与西平王辖地相邻,一向与西平王李德明交恶,实乃西平王脊背之芒刺也。 西平王李德明狼子野心,路人之共知也。只是甘州回鹘一日不灭,西平王李德明一日不敢公然反叛我大宋天朝,否则,比陷入两面夹击之窘境。若是甘州回鹘一灭,西平王李德明却了后顾之忧,则反叛之日不远矣! 加之甘州回鹘奉我大宋为中华正朔,年年朝贡,又处于西域至大宋必经之咽喉要冲,其存亡兴覆尤显重要。若是西平王李德明占据甘、凉两州之要地,必掌握西域诸番与我中华天朝之往来,介时西域诸番之良马,中华天朝之丝绸、茶叶,能否交互往来,俱都要仰仗西平王李德明之喜怒…… 第一百九十二章 你们聪明别人也不糊涂 曾在奏本中说,甘州回鹘虽尔小国、弹丸之地,其宋天朝影响却举足轻重,故此臣王曾特斗胆上书,恳乞万岁与皇太后派兵前往甘、凉二州,以震慑党项,维护甘州回鹘。 刘太后接到王曾的奏本后,立刻召集文武百官上朝商议。在朝会上,文武大臣对这件事情分成了两派,枢密使钱惟演和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吕夷简为一派,言说党项虽恶,乃我大宋之臣属,甘州回鹘虽恭,乃我大宋化外之国。 西平王李德明未经朝廷允许擅自对甘州回鹘妄动刀兵,其鲁莽行为固然应该受到惩处,但是这毕竟是我大宋朝的家事。假如依了王曾所奏,朝廷派兵襄助甘州回鹘,这不等于派兵帮助甘州回鹘这个外人和我们大宋自家人打仗?这让他人看了,岂不笑我大宋内外不分、亲疏不辨? 况且西平王李德明又遣人到朝廷来恭请圣使前往观寿,宣沐圣恩,说明他心中还是记得自己乃大宋人臣之本分。假如朝廷此时不遣使者前往贺寿,反而派遣军队,西平王李德明岂能不感到心寒?说不定会因此逼反了党项所部。 钱惟演和吕夷简向太后和皇上进言,对西平王李德明应该以安抚为主,派遣使者过去,借为西平王李德明贺为名,晓谕于他,让他罢了刀兵,把部众从甘州回鹘境内撤回便是。这样即可维护住甘州回鹘,也全了太后、圣上与西平王君臣情分。在不耗费一兵一卒,一粮一物的情况下扬了我大宋之天威,岂不两全其美? 在朝会之上,附和钱惟演和吕夷简意见地文武大臣占了绝大多数。 但是,还有另一股微弱的声音。就是以礼部尚书晏殊为主的两三个臣子,极力赞同王曾的意见,说西平王李德明狼子野心,不可不察。若是仅仅派遣使臣过去。不动用军队。岂能劝说西平王从甘州回鹘撤军?假如他一边曲意逢迎朝廷。一边却加快对甘州回鹘的用兵,等朝廷反应过来,党项人已经灭了甘州回鹘,占了西域诸番于我大宋通商之交通要津,造成木已成舟的既成事实,朝廷这时再说出兵,岂不是已经晚了吗? 钱惟演和吕夷简对晏殊等人的意见不屑一顾。认为不过是书生杞人忧天之言。西平王比起甘州回鹘固然强大,可是比起大宋天朝来讲不过是弹丸之地,假如他敢违背圣意,朝廷这时候发兵,谁人也说不了什么,所谓师出有名也!即诛灭。何须顾虑? 最后刘太后做了决断。采纳枢密使钱惟演和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吕夷简的意见,决定派遣使臣到兴州西平王宫,以贺寿为名。劝谕李德明从甘州回鹘撤兵。 香香在信笺上把这个过程写得还是比较清楚,至于刘太后最终为何选择了江逐流为宣德郎,出使兴州,香香却无从知晓。 江逐流看完绢书,摇头暗叹。大宋朝廷怎么选钱惟演和吕夷简这么两个目光短视地人统领文武百官?若西平王李德明真地是弹丸之地,出兵即可诛灭,又何必等到现在?以宋太祖赵匡胤和宋太宗赵光义两兄弟地雄才大略,不早就把党项人灭了吗?以大宋之军力,现在对付西平王李德明尚且不易,若是让他取了甘、凉二州肥沃之地,力量又凭空大了几分,那时候岂不是更难对付吗? 香香传过的消息固然重要,不过江逐流还是没有弄明白为何刘太后会选中他前往兴州,难道说因为和他曾占西平王处那个番邦和尚阿布杜的上风有关么? 江逐流正在胡乱琢磨,门外有衙役急匆匆地奔了过来:“启禀县丞大人,河南府通判王曾王大人到了县衙门,要见大人。” “王曾?他来找我作甚?一定是与我出使兴州有关吧?”江逐流收起绢书,告别春娘,匆匆赶回县衙。 “下官江舟,见过通判大人!” “呵呵,老夫来得鲁莽,打扰了江大人的雅兴了!”王曾语带双关的说道。 江逐流知道王曾对他在如此紧要的关头还去风月场所感到不满,他也懒得辩解。反正他一心想推掉太后对他的任命,这个关头去春风楼厮混,正好显得他真地无意于那个狗屁的宣德郎。 “通判大人,这般说来真是愧煞江舟了。什么鲁莽不鲁莽的?当 通判大人举荐,下官如何能进得伊洛书院读书?又如进得京师,得万岁之垂青,获八品县丞之职?论起来,通判大人在江舟心目中实乃等同于座师。只是万岁已经收江舟为门生,下官实在不便于在通判大人面前持弟子之礼。”江逐流抱拳说道:“但是无论什么时候通判大人光临阳,江舟必随传随到,至于风月场所,应酬而已,何必当真。” 王曾见江逐流语气恭敬,这才收起微笑,板起面孔——对于自己人,王曾一向是喜欢板起面孔的——严肃地说道:“江舟,你可知道老夫为何过来找你?” 江逐流道:“通判大人当为太后令江舟出使兴州而来。” 王曾点点头道:“不错,老夫的确是为此事而来,但是却不是来传达太后的懿旨。” 江逐流暗道这一点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且不说传达懿旨的黄门官刚刚离去,若是王大人是奉旨前来,早就宣读圣旨了,还用在这里和我客套? “老夫方才与郭主簿闲聊,知晓你上午拒不领受太后诏书,不愿意担任宣德郎前往兴州?” “正是如此!”江逐流回答道。 王曾道:“这又是为何?” 江逐流答道:“不是为何,只是不想而已。下官宁可关起门来在阳当我这八品县丞,也不愿意升为那个什么六品宣德郎。谁知道太后老人家以后会不会又有什么看下官不高兴,把我重新贬谪来阳当县丞呢?” “原来江舟你是负气啊!”王曾抚髯道,“老夫本来还以为你看出了这次出使兴州非你不可,所以借故要挟朝廷呢。” 江逐流连忙抱拳道:“通判大人,江舟不过一个区区八品县丞,安敢要抰朝廷?又如何要挟得起?” 王曾道:“不必紧张,老夫只是与你私下交谈。今日此话不会传入第三人之耳,你尽管放心便是。” 江逐流点头道:“江舟明白。只是江舟有一事不明,欲想请教通判大人,大人为何说这次出使兴州,非我江舟不可呢?下官实在是不敢相信,我大宋文臣武将人才济济,谁人都可以出使兴州,为何要偏偏选我江舟呢?” 王曾严肃的面孔上露出一丝笑容,道:“因为,除了你江舟,实在是找不出第二个背这个黑锅地人选了!” 江逐流目瞪口呆得看着王曾:“下官愿闻其详。” 王曾先把这次朝廷争论地经过为江逐流讲述一遍,江逐流已经在香香传来的绢书上看过,虽然王曾所讲有所出入,但是也大同小异,主要意思基本相符。末了,王曾话锋一转,问了另外一个问题:“江舟,你可知道,这次钱惟演和吕夷简二人为何阻止朝廷派兵襄助甘州回鹘?” 江逐流冷笑道:“这二人俱是鼠目寸光、目光短浅之辈,安能明白甘州回鹘于我大宋之重要乎?” 王曾摇头道:“非也。能担任钱、吕二人能担任枢密使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岂是目光短浅之辈?他们二人之所以阻止朝廷出兵,原因无他,仅仅是因为这个出兵的建议是老夫向朝廷提出地!” “哦?”江逐流先是惊讶,又略一沉思,随即明白:“通判大人,钱、吕二人乃是怕朝廷出兵取得胜利,通判大人就此立了大功,抢了他们的风头。故此才反对大人之议?” 王曾点头道:“虽不全中,亦相差不远。老夫当日在朝中为相之时,就与钱、吕二人不和。这次老夫接了狄青密报,之所以立即到京师向皇上和太后奏本,一时因为时间紧急,容不得有过多拖延。二是老夫本以为,虽然钱、吕和老夫有过不和,但是在军国大事之前,身为大宋臣子,当放下个人恩怨,以国家大事为重。可是老夫万万没有想到,钱、吕二人竟然把私人恩怨和个人荣辱得失看得如此之重,以至于忘记了为人臣者之本分也!” 江逐流不语,静静地听王曾往下说。 “只是钱惟演和吕夷简没有想到,他们为了反对老夫提出遣人前往兴州之提议,竟然会因为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几近搁浅。”王曾摇头道:“他们二人虽然聪明,满朝文武又岂是傻子?” 第一百九十三章 宰相心机 这次出使兴州,贺寿为虚,阻兵为实。”王曾忧心“可是代表朝廷为西平王贺寿容易,劝说李德明从甘州撤兵困难。这虚易实难之局,满朝文武谁人会看不出?西平王李德明一向对我大宋朝廷政令阳奉阴违,这次既然大兵围困甘州,必然是筹备很长一段时日了,岂会因为朝廷派个使者,几句劝谕就从甘州撤兵?所以无论谁人奉命出使兴州,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党项人吞并甘州回鹘,朝廷一旦追究下来,这办事不力的罪名是逃不了的。” 江逐流暗自摇头,难怪一百多年后岳飞会说:“武将不怕死,文官不爱钱,何患国家不太平?”现在出使兴州,名义上还是大宋之属地,文武百官就开始拨打自己的小算盘了。 “故此,虽然钱惟演和吕夷简之议附和者众,但是真要挑选人员出使兴州,这些以钱、吕二人马首是瞻的文武官员们却又人人退却,生怕这个出力不讨好的差使落在自己身上。”王曾叹气道:“若单单是这样,也就罢了。虽然老夫和礼部尚书晏大人之提议未被朝廷采纳,但是对于出使兴州,劝阻西平王李德明从甘州撤兵之差使还是愿意尝试一下。既然朝廷不打算出兵,我等也只好明知不可而为之。拼着最后徒劳无功受朝廷责罚,也好过我等在一旁束手无策地看着党项大军围攻甘州。” “可是就是这么一个明知必败的差使,钱、吕等人亦不敢让老夫或者晏尚书前往。他们生怕我等侥幸说服西平王从甘州回兵。立下大功。虽然说他们有九成九地把握断定李德明不会撤兵,但是还剩余有十分之一的机会呢。万一西平王李德明神使鬼差之下,听从了朝廷的政令,这一份天大的功劳不就是拱手送给老夫或者晏尚书了吗?” “所以对老夫或者晏尚书的主动请缨,钱枢密使和吕相公皆曰不可。对于我二人推荐的其余朝中大臣,钱、吕二人亦是不给机会。”王曾说道。 江逐流奇道:“钱枢密使和吕相公惧怕通判大人和尚书大人立下大功,被太后和皇上擢升,威胁到他们的地位。尚且情有可原。可是他们为什么又不同意你们推荐的人选呢?” 王曾叹道:“无他。党阀不同也。事殊理同。老夫和晏大人推荐地人选必然是志趣相投之人,若是侥幸立下大功,官职升上一升,那么我等在朝堂中地声音就会强上一分,这岂是钱惟演和吕夷简二人所愿意看到地呢?” 江逐流怒声道:“真是岂有此理!钱、吕等人自己怕担罪责不敢担任此差使,又恐其他人等到兴州之后立下大功。若此说来,所谓出使兴州也不就成了空谈。找不到人选了么?” 王曾道:“钱、吕二人本希望提出此议后,身边一干朝臣会踊跃为他们分忧解愁,万没有想到,他们身边的人都不争气,畏兴州之途如猛虎恶蛟。无奈之下,他们只好又做商议,最后向圣上和太后推荐了江大人。” “这就奇怪了,钱惟演和吕夷简贵为枢密使和宰相。和我这八品县丞素无来往。为何这个时候会向太后和皇上推荐江舟?难不成他们不怕下官到了兴州说动西平王李德明从甘州撤兵,立下一场大功吗?”江逐流挠头不解。 王曾点拨道:“江舟,这点你还看不透吗?老夫和晏大人推荐的都是朝中大臣。能站在这个位置上的,莫不是有数十年的为官之火候,且不说文韬武略如何,单单是处事之老道干练通达就远非一般官员多能比拟。故此,钱惟演和吕夷简才会惧怕这些大臣到了兴州西平王处会说动西平王退兵。若是老夫和晏大人推荐的是朝堂之外的官员,吕、钱二人自然是不惧,当然,老夫和晏大人也不会推荐。这些官员纵然和老夫与晏殊大人志趣相投,但是碍于年龄阅历所限,经验尚浅,即使能出使兴州,又怎能说动西平王解除甘州之围?又再者说来,钱惟演和吕夷简既然不赞同老夫和晏大人前去,也不赞同老夫和晏大人所推荐地朝中大臣前去,又能以何种理由赞同那些资历尚浅的外放官员出使兴州呢?皇上和皇太后这一关亦不好过!” 江逐流苦笑道:“如此说来,吕相公和钱枢密使是认为下官资 ,经验尚缺,即使到兴州西平王府,也无法说动李德骑从甘、凉二州扯回来,故此才推举下官担任宣德郎出使兴州的?” “是,也不全是!”王曾剖析道,“江舟,这其中的缘由远远大于你方才所说的理由。” 江逐流抱拳道:“江舟鲁钝,请教通判大人。” 王曾道:“首先,钱惟演和吕夷简确实认为你资历浅薄,经验缺失,不可能说服西平王李德明从甘州撤兵。如果老夫没有记错,江舟你今年尚未满二十二岁吧?”当日在洛阳时,江逐流前去拜访王曾,拜帖上就写有年庚,王曾是连中三元的奇才,记忆力自然不在江逐流之下。 “江舟春秋的确尚未满二十二岁。”江逐流欠身道:“多谢通判大人记得。” “西平王李德明倾党项之力讨伐甘州回鹘,岂是儿戏?若是说一个二十出头的黄口小儿能说服西平王李德明罢兵,老夫亦不相信。”王曾继续道:“这正是钱惟演和吕夷简向太后推荐你担任宣德郎出使兴州地理由之一。” “那其二呢?”江逐流道。 “第二理由,则是与你曾在朝堂之上折辱西平王国师阿布杜有关。” “啊,这又是为何?”江逐流又是一惊,没有想到当初与洋和尚阿布杜地一场算学比拼,此时竟然成了他担任宣德郎出使兴州的理由了。 王曾道:“既然朝中的大臣都没有资格出使兴州,那么选派外放官员出使兴州就需要一个能服众,或者能让皇上和太后相信地理由。而最好寻找的理由就是江舟当日曾经在朝堂上胜过西平王国师阿布杜。” “吕夷简和钱惟演向太后和圣上上书时俱都言道,上次番邦和尚阿布杜铩羽而归,必卧薪尝胆,以图将来。此次大宋天朝遣贺使前往兴州为西平王李德明祝寿,则给番邦和尚阿布杜一个雪耻的机会。他一定会在西平王王府再次摆下术数奇阵,向我大宋天使请教。若是我大宋天使回答不出,则番邦和尚阿布杜就扳回来一阵,在雪了上次在汴梁之耻辱外,更可以趁机羞辱我大宋天使。若是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其不是无端坠了我大宋天朝在化外蛮夷前的威严?” “吕夷简和钱惟演认为,为了防止番邦和尚阿布杜再次向我大宋天朝挑衅,辱我天朝尊严,派任何朝中大臣都不合适,唯一合适的人选就是阳县丞江舟。因为江舟曾经连折阿布杜三阵,算学造诣远在番邦和尚之上。所以,吕夷简和钱惟演向皇太后和圣上建议,任命江舟你担任宣德郎,出使兴州,以防番邦和尚阿布杜再挑事端。” 江逐流冷笑,“嘿嘿,这倒是一个绝佳的理由!” 王曾亦是长叹,“钱枢密使和吕相公心思真是缜密,老夫亦不得不服。他们这个提议不但很好地向太后和皇上解释了为何不赞同老夫和晏大人又或者老夫和晏大人推荐的人选担任贺使出使兴州,有堂而皇之地把江县丞放到不得不担任宣德郎出使兴州的位置上。” 江逐流眼睛眯缝了一下,随即又展开,哂笑道:“好个吕夷简!好个钱惟演!不错,我江舟还是黄口小儿,资历尚浅,经验缺缺,但是亦不见得,我江舟就完不成说服西平王李德明从甘州撤兵这不可能之任务。” 王曾沉默了一下,接口道:“江舟,你知道老夫这次过来为何要把原委说给你听么?因为假如你不了解其中的内幕,那么即使你侥幸说服西平王李德明息兵止戈,立下大功,吕相公和钱枢密使又会以恩公的姿态出现在你面前:若非是他们二人一力举荐,你一个八品县丞,如何能升任六品宣德郎,又如何能出使兴州?不出使兴州,又如何立此天大的功劳?到时候县丞大人自然会对吕相公和钱枢密使感恩戴德,视为再造之恩公!” 江逐流听后差点吐血,王曾说的这种情况不是没有可能出现。若非他因为皇陵之事对朝廷心灰意冷,还真的会接了这出使兴州的差使。假如他侥幸成功,岂能不对大力举荐自己的钱惟演和吕夷简感激涕零? 第一百九十四章 真不做些什么吗? 好了,不谈这个了老夫也就是点醒一下你,是非曲折意。”王曾摆手说道:“该说老夫此次前来的正题了。江舟,虽然钱惟演和吕夷简居心险恶,老夫还是要劝你受些委屈,能够接下太后之懿旨,前往兴州。” 江逐流沉吟着,却不接王曾的话茬。 王曾手指轻叩桌面,心中琢磨该如何与江逐流说。 “不错,此次出行兴州,是个顶缸的差使,可是不能因为要顶缸,要背黑锅,我等就不去。”王曾边梳理着思绪边说,“目下是甘州回鹘存亡之关键,朝廷既然不能派遣军队,那么就要靠贺寿使者三寸之舌前去说动西平王李德明。如果侥幸能说服李德明撤军,则于我大宋是大功一件。倘若不能说服李德明撤军,此次兴州之行也会有别的收获。” “李德明假若吞并甘州回鹘之后,势力膨胀,下一步必然会对朝廷动兵。因此,在这之前,能利用此次出使的机会详细观察一下党项人的军备情况,记录一下党项境内的山川河流交通路线、民风民俗,这些东西平时看似无用,但是一旦发生冲动,都会大有用场。更重要的是,西平王麾下的文臣武将也不会是铁板一块。他们中间也会有人心向辽国,有人心向大宋,有人死忠李德明。而这次到西平王王府为李德明贺寿,则提供了一个最好的近距离观察这些文臣武将的机会,甚至可以有选择地结交一下对大宋有好的文武官吏。这些人将来都是我大宋朝在党项人中打下的钉子。平时可以为我大宋朝传递情报,一旦有事发生,还将会是我大宋天朝的助力。” “故此,此次兴州之行虽然于个人而言,有百般弊端而无一点好处,但是对我大宋而言,却是一个必须把握的机会。若果能善加利用,当可以一己之委屈换我大宋百年之太平。其功在当世。其利在千秋。如若不是钱惟演和吕夷简不给老夫机会。说不定此时老夫已经在前往兴州的路上……” 王曾喟然而叹,双目充满期待地望着江逐流,其意甚殷。 江逐流心中暗道:靠!什么功在当世,利在千秋?分明就是让老子背着黑锅为朝廷办事,这种赔本的买卖老子怎么能干?奶奶的,除非老子疯了,才会去干这种不立功有罪。立了功依旧是有罪地倒霉差使。你王曾和晏殊自小受地都是忠君教育,可以为朝廷、为大宋不计较个人名利得失,豁出老命去为皇上去办理差事。可是我江逐流却是一个现代人,讲求地是一份付出就有一份回报,对这种狗屁的只赔不赚的买卖一点兴趣都没有! 上次皇陵之事中扳除了势力庞大的丁谓一党,消除了对皇权危险最大的隐患,我江逐流的功劳不可谓不大,最后朝廷不嘉奖于我也就罢了。反而把我的官职降了两级。哦。你们把我江逐流当成什么?一块万能抹布?哪里出了问题。就把我拿出来擦上一擦,等把一切擦拭地光鲜明亮了,就又把我扔到黑暗的角落中去。这种腌臜龌龊的事情轮到我江逐流头上一次就够意思了,岂能一轮再轮? 狗屁!老子不干! 江逐流心中这样想,却不能让王曾看透他的心思,不然以王曾这种满脑子忠心爱国的老古板,还不当场和江逐流翻脸?怎么说王曾也是提携江逐流进入仕途的恩人,更是江逐流的便宜师兄,都是老夫子张震的弟子。 江逐流决定装糊涂。他迎着王曾地目光望过去,清澈地不含一点杂质的双眼中写满了天真,单纯地根本领会不了王曾的暗示。 “是啊!这吕夷简和钱惟演二人实实是可恶。可叹江舟官职卑小、人微言轻,不然一定会向朝廷上书,请太后和皇上降旨,让通判大人出使兴州!” 江逐流地手重重地拍在桌案上,显得非常气愤! 咳!咳!王曾清了清嗓子里的浊痰。这个江舟,看似聪明,怎生如此糊涂?老夫已经如此推心置腹地点醒他,他怎么还不明白老夫的用心? “江舟,老夫也曾接触过不少年轻俊杰。欧阳修、梅尧臣、富弼等等,个个都是才华盖世、满腹珠玑。可是若要论起来栋梁之才,在年轻一代中,老夫却最看好你。且不说你的诗词文章,单你首次在阳任县丞时政绩官声、单你在皇陵一案 畏丁谓之滔天权势向朝廷密报,老夫就知道你非池中庙堂虽高,也只有你江舟能率拱群臣。”王曾语重心长地说道:“今日钱惟演和吕夷简虽然居心险恶,给你一个费力不讨好的差事,但是也个给你一个展现自己办事能力的机会。若是在这种情况下,你还能完成使命,又或者虽然没有能完成使命,却在西平王麾下铁板一块的文武官吏中楔上几颗钉子,为我大宋谋取了最大利益,那么即使个人受了天大的委屈,又有何妨?” 王曾紧盯着江逐流,掷地有声地说道:“上天不会辜负厚道人!江舟,你记住,今番你受了多大的委屈,来日上天必会以加倍的福回报与你!” 王曾也是人老成精的主,话说到这个份上,江逐流若是继续装糊涂,就会弄巧成拙了。 “听通判大人如此一说,下官若醍醐灌顶。”江逐流欠身说道,“可惜下官的醒悟来得晚了一些。通判大人你也知道,上午下官已经回绝了朝中的钦差。这到兴州为西平王李德明贺寿的宣德郎江舟即使有心担任,怕也没有机会了!” 王曾默然。过了片刻才说道:“江舟,也不见得就没有机会了。既然枢密使钱惟演和宰相吕夷简打出了西域番僧阿布杜做借口,那么这个借口也不是说放就能放下来的。如果老夫所料得不错,不出两日,朝廷还有第二次派钦差大臣前来宣诏,让你出使兴州。” 说到这里,王曾从座位上离身而起来到江逐流身边拍着江逐流的肩膀说道:“江舟,老夫这次之所以为你把出使兴州的利害关系剖析的如此清楚,就是希望你能够明白这中间的一切,也是希望你能接下朝廷的差使,到兴州去,完成老夫想要完成却没有机会完成的使命。” 江逐流连忙站起身来回道:“通判大人,这次兴州之行于我大宋干系如此重大,江舟才疏学浅,生怕辜负了通判大人的厚望。江舟个人受点委屈倒不干紧,但是若是误了朝廷的大事,岂不罪莫大焉?希望通判大人能够理解江舟心中的忐忑不安。若是朝廷真如通判大人所言,再次派遣钦差来阳传旨,江舟一定会好好考虑钦差大人今日所言。” “好吧!也只有如此了!”王曾也没有十分把握肯定朝廷会再次降旨给江逐流,他笑道:“江舟,老夫这次借回洛阳的机会转到阳来,对你啰啰嗦嗦地说了一大通,希望你不要觉得烦琐。年龄虚长,难免嘴碎,这个日后江舟你自也会有体会。但是无论如何,老夫还是希望你能体谅老夫这颗忠君爱国之心。” “通判大人拳拳爱国之心江舟深为佩服!”江逐流躬身真心实意地说道。他虽然不赞同古人愚忠的思想理念,但是却依旧敬佩这些直臣忠诚的品格。 王曾抬头看了看天色,扭头对江逐流说道:“好了,天色不早了。老夫还要赶回洛阳,就不再叨扰县丞大人了!” 江逐流再三挽留,王曾摇头不手,最后只好亲自把王曾送到阳码头,挥手送别王曾。 王曾走后,江逐流又在心底琢磨王曾的话语,心中十分矛盾。若是从个人利益出发,他实在是不愿意接任这个出使兴州的差事。可是听王曾这么一剖析,江逐流又觉得此次到西平王李德明那里去未必不是一个机会。 既然来到大宋,江逐流也一心希望大宋能成为一个繁荣昌盛、国力强大的一个大帝国。假如大宋依旧如历史上记载那边孱弱,处处受辽国、西夏国的欺凌,那么江逐流即使个人在大宋生活得再好再逍遥,又有什么意思?作为一个大宋臣民,不是还要仰承辽国、西夏的鼻息,受番邦蛮夷的鸟气? 来到宋朝,难道真的不打算做些什么吗?江逐流扪心自问,这并不是他的性格,更不是他的人生信条。可是若要做些什么,若要想改变历史上大宋孱弱的命运,江逐流能放过眼下的机会吗?现在党项人首领还是西平王李德明,西夏开国皇帝李元昊还没有上位。在江逐流的记忆中,党项人也正是因为开国皇帝李元昊的雄才大略,在最终在辽国和大宋的夹缝里站稳脚跟的。 第一百九十五章 擅回京师者,斩! 来覆去想到最后,江逐流笑了起来。靠,还真的以超人啊?把裤衩穿在外面就想拯救地球?自己也不过就是一个普通人,比起北宋人来说也就多了点现代知识,虽然说自己志向远大,但是前提必须是保全自己,保全冬儿。他还没有伟大到牺牲自己的利益去为赵家的大宋江山去打拼的地步。既然这次出使兴州是件顶缸的差事,那么不做也罢。至于西夏会不会立国,大宋的法定领土是多一块还是少一块,都不是他这个正八品的小县丞考虑的事情。这些事情还是由着那些朝廷大臣去伤脑筋吧。 江逐流把这件事情放下不理,继续去练习他的骑术。可是这样逍遥的日子没有过两天,朝廷的又派钦差大臣过来了。参政知事曹利用亲临阳,向江逐流宣读太后诏书。太后的诏书和上次没有两样,依旧是让江逐流担任宣德郎出使兴州。 曹利用宣读过太后的懿旨之后,拉着江逐流的手促膝长谈,娓娓款款,其意甚敦。意思呢非常明显,就是想让江逐流接了太后的懿旨,出使兴州。 按理说这次朝廷已经给足了江逐流面子,上次宣读懿旨的只是宫内的一个黄门官,级别不够,显得不够隆重。好吧,这次把参政知事曹利用派过来亲自宣读懿旨,够隆重了吧?参政知事也就是副宰相,当朝一品大员,过来为一个小小的八品县丞宣读太后地懿旨,还能算不给面子吗?如果江逐流识相。就应该当场接懿旨,谢太后隆恩,谢曹相提携。可是江逐流却象是失心疯了一般,丝毫不懂得这里面太后和曹相的良苦用心。依旧是推辞不就! 曹利用顿时大怒!见过不识抬举的人,但是没有见过如此不识抬举的人!他当场宣读太后另一道懿旨,免去江逐流阳县丞一职,当场锁拿进京。 江逐流戴上枷锁心中冷笑。不过就一个八品大的芝麻小官,被罢免又如何?是不是官员。以他的头脑。一样可以在北宋活得非常愉快。锁拿进京又如何?无非就是不肯出使兴州。太后难道还能砍了他的脑袋不成?北宋政风开明。对文臣尤其宽大。江逐流即使被锁拿进京,无非是被呵斥几句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惩罚。如果是在明朝,江逐流远不敢胆大妄为到抗旨不尊地地步。锦衣卫和东厂、西厂地刀子可不是吃素地呢! 到了京师,曹利用再次询问江逐流,是否肯尊承太后的懿旨出使兴州。江逐流摇头拒绝,其态度嚣张让曹利用恨得牙齿痒痒。曹利用当即让人把江逐流投入大理寺大牢里。并叮嘱典狱,不要给江逐流饭吃,先饿上几日再说——想想也是有趣。宋朝真是中国封建社会的异端。虽然文臣之间也有党争,但是从来不曾演变成大规模的杀戮。似乎对阵的双方都没有考虑过从**上消灭对方的可能性。所以即使曹利用是个反派,但是以他参政知事之尊,却丝毫没有考虑过让江逐流这个小小的前阳县县丞受一些皮肉之苦。他所能想到地最恶毒的办法也不过是让江逐流饿上几天。 江逐流是钦犯,又是参政知事曹大人亲自交代下来的需要重点“关照”的人,典狱自然不敢怠慢。亲自押着江逐流。把他送进最里端的牢房。 牢房不大,阴暗潮湿,而且还馊臭之气冲天。江逐流皱着眉头捏着鼻子被推进牢房。心中暗道他日有机会,一定会在曹利用这老东西身上讨回今日这一笔账。 典狱亲自锁上牢门的粗大铁链,然后试了试牢固性——其实是多此一举,即使不锁锁链,江逐流也无法从逃出戒备森严的大牢——这才放心离去。 牢房内黑黝黝的,什么都看不见。江逐流只好站在牢门口,忍受着扑鼻而来地酸臭**地气味,让眼睛努力适应着牢房内的黑暗。 这时,一个声音从牢房内响了起来:“江恩公,你怎么也被关进来了?” 江逐流听着声音耳熟,偏偏想不起是谁,眼睛又没适应牢房内的黑暗,只好在那里一抱拳向说话地方向道:“敢问尊驾是何人?如果认得我江舟?” 那声音说道:“江恩公,在下乃是狄青。当日多蒙恩公还我青白。” 江逐流眼睛已经逐渐适应了牢房昏暗的光线,在距离不远的地方,一 的身影站在那里,从那轮廓来看,依稀能辨出狄青的 “狄青?你怎么会在大牢之内?难道又惹上什么官司不成?”江逐流惊讶地问道,他前两日还刚从王曾口里得到过狄青的消息,知道狄青任延州指挥使,奉军令前往西平王辖地贩运马匹。也正是狄青在贩运马匹时发现党项大军在西平王子李元昊的率领下进攻甘州回鹘,所以才千里迢迢奔向洛阳向王曾报信。怎么现在竟然会在大理寺的牢房内见到狄青呢? 狄青惭愧地摇头道:“江恩公,狄青违反军令,没有在党项部落市买战马,反而擅回京师,所以被打入大牢,等候朝廷处理!” 江逐流不由得大吃一惊,狄青冒着生命危险千里迢迢地从党项人的重重阻拦中送回来如此重要的情报,朝廷不但不赏赐,反而把狄青打入大牢准备惩治狄青罪过,真是岂有此理!江逐流开始为狄青担忧起来。因为在大宋,对文臣和对武将是截然不同。当日宋太祖赵匡胤在陈桥发动兵败黄袍加身,就非常忌讳有武将效仿于他。所以在宋朝,武将地位不但远比文臣低下,而且对武将的罪过惩治也非常严厉。象目下为狄青定的违反军令擅回京师之罪就非常严重,甚至可能是砍头之罪。想想看,如果有将领不听从朝廷的军令擅自带着人马回到京师,是不是就可能发生另一场兵变? “怎么会这个样子啊?狄青,你千里迢迢送回消息非但无功反而有过,这是哪门子的道理?”江逐流上前两步,紧握住狄青的双手,“河南府通判王曾大人就没替你美言几句吗?” 狄青低下头说道:“王曾大人也曾向朝廷说过,事急从权,希望朝廷能赦免狄青的罪过。只是眼下看来,王曾大人之言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江逐流摇头叹息,真没有想到。即使王曾那么开明的人,也只是向朝廷进言希望朝廷赦免狄青的罪过,而不是进言朝廷表彰狄青的功绩。看来后人的记录果然不假,宋朝文臣一贯看不起武将。所以即使狄青送回来这么重要的情报,立下如此重大的功劳,在王曾眼里也仅仅是可以赦免其罪而已。一代名相王曾尚且如此,钱惟演、吕夷简这些远远不如王曾的人如何看待狄青就可想而知了。 “狄青,当日你从兴州奔回洛阳之时,难道就没有想到自己没有奉领军令吗?”江逐流低声责怪道:“你既然已经担任延州指挥使,也算是一员武将了,自然懂得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狄青默然半日,方才说道:“江恩公,狄青不是没有思忖过其中的厉害关系。只是在狄青看来,甘州回鹘存亡关系到我大宋之国运兴衰。狄青受些惩罚算些什么?只要能换得朝廷出兵襄助甘州回鹘,使党项军队受些教训,狄青也就值了。” 江逐流当时就有抽狄青耳光的冲动。论起来狄青未来也是大宋的一代名将,怎么会有这么死板的愚忠思想?擅回京师是什么罪名?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取大宋国运的昌盛 “狄青!你糊涂!”江逐流指着狄青说道:“你可知这次你甚至会丢掉自己的性命?” 狄青抬起头,用坚毅地目光紧盯着江逐流说道:“江恩公,狄青并不糊涂。狄青早就思虑地清清楚楚。我象即使狄青与江恩公移位相处,江恩公也会做出和狄青同样的选择吧?” “移位相处?”江逐流心中苦笑,如果我有你狄青十分之一的愚忠,也不会被关进大理寺的牢房内了。这下可好,忠心的和不忠心的竟然被关进同一间牢房,这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命运的必然。 “好了,先不说这个话题了。”江逐流走到墙根,背靠着墙壁坐在黑乎乎的草铺上,“且容我想想办法,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让你出去的。” 狄青似乎对自己的命运毫不关心,他走过来挨着江逐流坐下,口中说道:“江恩公,你犯了什么律条?怎么会也被关进这间大牢里了?”—— 弱弱地呼唤一下月票。新的一月,不要忘记老夏哦! 第一百九十六章 高手的敌人 逐流尴尬地咳嗽一声,说道:“太后下懿旨让我担任兴州,我不愿尊旨,便被钦差大臣曹利用锁来京师。” 狄青伸手赞道:“恩公真是好骨气。如若换了狄青,也不会尊旨出使兴州的。眼见党项人就要灭了甘州回鹘,朝廷还派人过去为西平王李德明那老匹夫祝寿,真是气煞人也!” 江逐流干笑一声,不愿意多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就岔开道:“狄青,你也不要一口恩公恩公的叫了。我看你我年岁相差无几,不若叙了年庚,结拜成兄弟如何?” 狄青大喜,抱拳说道:“狄青早有这个心愿,只是怕高攀了恩公。” 江逐流面色一沉,不悦道:“还叫恩公?” 狄青这才摸头嘿嘿一笑,吐了吐舌头,模样如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般。江逐流实在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天真帅气的狄青就是日后把西夏兵杀得鬼哭狼嚎的一代军神。 当下叙了年庚,两人同是二十一岁,只不过江逐流生于年头,狄青生于年尾。拿起三根麦草插在潮湿的地面上作为香烛,江逐流和狄青跪地向南而拜。长身而起的时候,江逐流已经变成大哥,狄青也就成了小弟,自此,两个日后对北宋历史影响最深的人就成了异姓金兰兄弟。 “大哥!”狄青紧紧拉着江逐流的手道:“狄青实在没有想到,大哥没有嫌弃我是个待罪的犯官。能在死前和大哥结为金兰,狄青虽死无憾!” 江逐流拍了拍狄青地手。责骂道:“胡说什么?年纪比为兄还小,说什么死不死的?在为兄看来,这武将擅回京师虽然是大罪,但是并不见得无法挽回。” 正说话间,忽然听到脚步声音,两个狱卒来到牢门口,对江逐流喝道:“江舟,出来!有人过来看你!” 江逐流心中一愣。难道说是江母和冬儿接到消息了?知道我被押解来京了?这个不太可能啊。他第二次担任阳县丞后。江母和冬儿依旧居住在京师汴梁。冬儿一边照看江母。一边和王魁发共同打理着泰顺号的买卖。这次江逐流被关于大牢,他什么都不怕,就是怕冬儿知道了为他担惊受怕。虽然他知道自己最多就是一个罢官免职的下场,可是冬儿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懂得这么多?若是知道他胆敢违抗太后的懿旨,还指不定认为他犯下多大的天条呢! 不过正好,如果是江母和冬儿过来,自己正好可以把实情告诉她们。让她们不要过于担心。江逐流一边胡乱想着,一边跟着狱卒来到大牢外面的前厅。 一个身形干瘦的老太监佝偻着身子坐在前厅内,一头银发如被山羊啃过地鄂尔多斯大草原一般,稀稀疏疏地分散在头顶上。一脸皱纹拥挤在一起,就如同一颗特大号地山核桃一般。他张开黑洞洞地嘴,露出硕果仅存的两颗下门牙,笑着对江逐流说道:“江舟,你可认得咱家?” 江逐流躬身毕恭毕敬地说道:“陈公公。即使江舟记不得陈公公有别于常人的尊荣。也不会忘记陈公公这一口满嘴跑风的声音。”这个该死的老太监,曾经害得江逐流尿床,这不能向任何人启齿的奇耻大辱江逐流岂能忘记? “敢情江公子还没有忘记水漫金山之事啊?” 陈琳阴阳怪气地一笑。踯躅到江逐流身前,抬手就去拂江逐流的前臂。江逐流吓得赶忙后退一步。这个死太监,又想来同一招。他奶奶地,老子总不能在同一个坑里连摔两个跟头吧? 陈琳也不为己甚,他转身对侍候在一旁的典狱长说道:“咱家有事情与江大人谈,你们且退下。” 典狱长挥手让身边的狱卒退下,自己却小步跑上前去为江逐流打开枷锁。谁人不知道陈公公是皇上身边的人啊,他老人家既然称呼江逐流为江大人,说明江逐流已经不是钦犯的身份了。既然不是钦犯,那么就没有必要再戴枷锁了。 典狱长收起枷锁,小声地对江逐流说道:“江大人,小的照顾不周,你受累了。”然后又对陈琳躬身道:“陈公公,小的这就去了。若有什么事情,你老人家吩咐一声就行了,小的们都在门外候着呢。” 陈琳浑浊地眼睛看了典狱长一眼,典狱长浑身打了个寒战,连忙不再多说,快步退了出去。 陈琳望着典狱长地背影心道,一个 要地是做好自己的本分,太过聪明了反而不好。 “江公子,请坐。”陈琳指着一旁的凳子说道。 江逐流也不客气,大模大样地撩起长袍下摆坐下。 陈琳拉过凳子,坐在江逐流地对面,这才低声说道:“江公子,咱家今日前来,乃是替赵莘公子给你传一封书信。” 江逐流心中微微一愣。小皇帝赵祯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忽然又用赵这个身份给自己写信?江逐流本以为,当日在洛阳结拜的情分早已经成过眼烟云了。 陈琳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函,双手捧着递给江逐流。江逐流拿过来一看,只见信封上写道:江二哥亲起。 江逐流心中不由得微微一热,想起了当日陪伴着小皇帝赵祯、崔一虎到洛阳春风楼胡闹的情形。 撕开信封,里面是一张精美的烫金小笺,信笺之上,小皇帝赵祯端庄大气的小楷跃然纸上。 “江舟吾兄,多日不见,甚念!弟赵莘今日写信于吾兄,当知兄必不原谅小弟,然则其中内情颇为曲折,非三言两语所能说清。弟本当亲自见兄向兄负荆请罪,奈何身不由己。故今日特遣近人陈琳前往兄处,向兄解释一二。小弟不敢冀望兄听后能原谅小弟,只是希望兄能知道小弟腹内之苦衷也就够了。别不多言,余下事项陈琳会代小弟向兄解释。弟赵拜上。” 江逐流合上信笺,淡淡地笑道:“烦请陈公公回去转告赵莘公子,江舟乃是一罪臣,实在是高攀,这兄弟之言就此作罢!” 陈琳定定地看着江舟,冷笑起来:“咱家本以为小主人找了一个肝胆相照的兄弟,没有想到却是这么一个心胸狭隘、胆小怕事之徒!” 江逐流不以为忤,依旧是淡定地说道:“陈公公,此话何解?” 陈琳挑了一挑稀疏的白眉,冷笑着道:“江公子,可是为雷允恭、丁谓皇陵事发后,你非但没有得到奖赏,反而贬了两级,到阳担任县丞之事恼怒我家小主人?” 江逐流摇头道:“岂敢!江舟身为山陵使承事郎,这皇陵之事本来也有份。江舟没有被削职为民已经是感恩戴德了,又岂敢因为到阳任县丞而对赵莘公子有所愤恨?” 既然陈琳话中不点破赵莘当朝万岁的身份,江逐流也不点破。 陈琳嘿嘿冷笑几声,这才又道:“江舟,若是你心中毫无结蒂,又岂会如此说话?”顿了一顿,陈琳收起刻薄地语气,叹气道:“江舟,这事实际上并不怪我家小主人,如果你要怪,就怪咱家吧。咱家本来以为江公子是个能抵抗风雨的人,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挫折就让你凋敝如斯。” 江逐流听到陈琳话中有话,就接口道:“陈公公有话直说,不要和江舟打什么哑谜。” 陈琳叹口气道:“江舟,当日皇陵冒水之后,全靠你冒险派人来汴梁咱家府邸送信,皇上和太后才得知了皇陵竟然出了这么天大的乱子。你在这中间所立下的功劳非但皇上知道,太后也是心如明镜。那么为什么事后江公子非但没有得到朝廷的封赏,反而遭到朝廷的贬谪了呢?那是因为咱家向皇上出了这个主意,建议皇上暂时把你贬谪到阳。” 江逐流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的原委竟然是这样的,他被贬谪到阳竟然是老太监陈琳的主意。陈琳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江逐流脑袋里乱如麻絮,一时间也推敲不出。他瞪大双眼紧紧盯着陈琳,希望陈琳能给他一个答案。 陈琳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那吭哧的声音让江逐流在一旁听得撕心裂肺,仿佛陈琳稍微用力一点,就能把肺叶咳出来, 过了好半天,陈琳才止住咳嗽,他一手掩着嘴巴,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方雪白的手绢,按在嘴上好半天才收起了手绢。虽然陈琳极力掩饰,江逐流还是看到了陈琳手中那方手绢有一抹刺目的鲜红。 陈琳竟然吐血了?他不是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吗?是什么让一个武林高手病成这般模样?江逐流虽然一向很讨厌陈琳,这时候却不由自主地关心起老太监来了—— 有月票支持一下老夏哦! 第一百九十七章 兄弟情分 陈公公,你歇歇再说,不要着急。”江逐流连忙劝 “唉,人老了,不中用了!多谢江公子关心。”陈琳把手绢放入怀中,叹气道:“若非咱家担心皇上身边没有一个贴心的人,早就离宫休养去了。可是现在,咱家不得不硬撑着在皇上跟前侍候。” 看着陈琳佝偻着病怏怏的身体,江逐流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陈琳歇了两口气,这才又说道:“江公子,咱家知道你一定非常奇怪,为什么咱家要向皇上建议,把你贬谪到阳县。” 江逐流干笑了一下,算是回答。 陈琳看了看门外,低声道:“论起来,你是少主人的二哥,也不是外人。咱家今日就把话给你说透。” 江逐流亦低声说道:“有劳陈公公!” 陈琳道:“朝廷的局势江公子你应该清楚。皇太后独揽权柄,大臣们只知有太后而不知道有皇上,但凡不是如此者,轻则降职贬官,重则流放发配。” 江逐流点点头,现在朝廷局势就是如此。 “别人咱家就不说了,但是江公子和咱家少主人与众不同。在少主人眼里,视江公子为眼下之心腹,将来之胘骨,所以咱家自然要替少主人出主意,保护好江公子。” “前次皇陵之事,太后知道是江公子向咱家通风报信,自然视江公子为皇上心腹。江公子如果因为揭发丁谓、雷允恭之功得到擢升,更加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假如这些人处处留心捉拿江公子地把柄。那么江公子在京城做事岂不缩手缩脚?又倘若江公子疏忽大意之下有什么把柄被这些人拿到,若是小小的疏漏还算罢了,若是比较大的疏漏,报到太后面前,即使太后不以为意,但是钱惟演、吕夷简等人岂能放过于你。所以咱家向皇上建议主动把你贬谪离开京师,乃是让你离开这是非之地,为皇上保留胘骨力量。等将来太后百年。皇上执掌大权。再把你调回京师。江公子的满腔才华还发愁没有用武之地么?” 江逐流这时才发现他误解了小皇帝赵祯。如果真的象陈琳所说的这样,那么把他贬谪离开京师绝对是保护他的必要措施。不然他这种被打上皇帝党人标签的官员一旦被太后党人抓住把柄,岂不往绝地上整他?有些大逆不道地罪名一旦被太后扣上,那么即使将来小皇帝赵祯亲政之后也无法为他洗刷。古代讲求以孝道治国,太后亲手定下地大逆不道地重罪即使是皇帝也不敢轻易推翻,以免遭受群臣非议,更忌讳史官在史书上重重地记录上一笔。 陈琳见江逐流神情。知道他多半相信了,心中暗舒了一口气。其实他刚才所说的话只是真实情况的一半,另一半他没有告诉江逐流。不错,是他亲口建议小皇帝赵祯主动请刘太后贬谪江逐流的。他建议的理由除了为小皇帝赵祯保存心腹力量外,还有为小皇帝将来亲政后市恩的意思。太后当政的时候江逐流被贬谪,小皇帝亲政后一旦提升江逐流地官职,他能不对小皇帝感恩戴德吗?这层意思陈琳自然不敢对江逐流说出来。就是前面那一层意思,若不是需要江逐流出使兴州。陈琳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告诉给江逐流的。 “咱家本来以为。江公子既然和少主人结为兄弟,一定会体谅少主人的用心,不为一时得失就和少主人生分起来。可是现在看来。咱家错了,少主人也错了!他的江二哥并没有那般大度,竟然会耿耿于怀到现在,在朝廷急需能臣出使兴州的时候推三阻四。每念及此,让咱家怎么能不为少主人的一片苦心而伤心呢?” 陈琳叹息,叹息,还是叹息。 江逐流脸色微红,出声道:“陈公公,难道出使兴州也是皇上的主意么?怎么是太后下的懿旨呢?” 陈琳点头道:“江公子,你还记得当日在客栈,你曾对少主人言道兵法曰,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伐城。” 江逐流怎么会忘记呢?就是那次他拿老太监陈琳做了一个戏谑地比喻,然后被老太监报复,夜里竟然尿了一床铺。 陈琳继续道:“当时江公子曾经为咱家少主人分析西平王李德明所面临地局势,其中讲到上兵伐谋时曾经说过,欲要遏制西平王李德明,必须联系甘州回鹘、吐蕃诸部,以实现远交近 图。现在甘州回鹘受李德明的党项大军围攻覆灭在能一再推脱太后地懿旨,躲避在阳当一个逍遥县丞?” 江逐流摇头道:“既然圣上没有忘记江舟这些话,为什么不向太后陈情,请太后出兵兴州,以解甘州回鹘之围也?” 陈琳道:“目前当政的是太后,而不是皇上。若是太后能采纳皇上的意见,早就派遣禁军过去了,又何必下旨宣召你出使兴州呢?” 其实这个道理江逐流也明白,他不过是借这句话来为自己辩解而已。 陈琳又道:“这次参政知事曹利用因你不尊太后懿旨,把你锁拿进京师,皇上知道后,立即到太后面前为你陈情,说他可以派人过来说服你遵守太后懿旨,出使兴州,望太后勿要重罚于你。” “咱家今日前来也就是奉了皇上之命,前来说服于你。”陈琳说到这里,又一次剧烈地咳嗽起来,擦拭嘴巴的时候,雪白手绢上的血迹越发殷红起来。 “江舟,咱家也不隐瞒你,咱家已经是风烛残年,又患上重病,命不久矣。”陈琳双眼发红,“算起来咱家今年已经七十二岁了。有道是人生七十古来稀,咱家能活到这个岁数也算是知足了。可是咱家却不放心就如此撒手而去,因为太后势大,虽然有满朝文武,可是少主人除了咱家之外,还有谁个是少主人的贴心人?” “在洛阳之时,少主人曾与江公子结拜,咱家希望少主人既然称江公子一声二哥,江公子就要尽一分当兄长的责任,替少主人分担忧愁。咱家去后,少主人唯一能说上几句贴己话的除了江公子,还会有谁人?” 虽然江逐流并不能完全肯定陈琳所说的百分之百是真实的,但是他至少可以肯定中间有相当一部分是真实的。若非小皇帝赵祯对他有这些情谊,陈琳又怎么会编造出来这些东西?一个皇帝,虽然是没有实权的皇帝,若没有真实感情,会对一个卑微的臣下说出这样的话吗?不太可能吧? “惭愧!”江逐流连声说道:“江舟实在是惭愧,愧对圣上的真情厚意。” 陈琳看火候已到,遂站起来拉着江逐流的手颤巍巍地道:“江舟,你今日可肯替咱家少主人赵莘出使兴州?” 江逐流迟疑了一下,开口道:“江舟愿意。” “好!那你就接下太后的懿旨吧!”陈琳从袖口中掏出太后的懿旨,双手捧给江逐流。打铁须趁热,这种情况下,再摆设香案,让江逐流跪接反而不美。 江逐流拜了几拜,从陈琳手中拿过沉甸甸的懿旨,心中百感交集。弄出这么大一个动静,最后还不得不接下太后的懿旨。唉!就当我江逐流是傻瓜,相信赵老三一回吧! 陈琳见江逐流拿了懿旨,满脸的皱纹顿时舒展开来,咧着跑风的嘴笑道:“咱家少主人果然没有看错人。”随即又压低声音道:“江公子,你放心,无论这次出使兴州事情成败如何,少主人都会记得你这份功劳。来日少主人亲政之日,就是江公子飞黄腾达之时。” 江逐流看着手中的懿旨,沉吟一下道:“陈公公,江舟此次接旨出使兴州完全是看在三弟赵莘的情分上,可不是图什么富贵荣华、飞黄腾达。所以,这次出使兴州见了西平王之后,江舟当不计个人成败得失尽力而为,绝不会让赵三弟失望。” 陈琳一边微笑,一边用期许的目光看着江逐流。 “不过,江舟这里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顿了一顿,江逐流抱拳说道:“希望陈公公能转达给皇上,请皇上恩准。” 陈琳微微一怔,道:“不知道江公子要提什么要求?” 江逐流道:“此次出使兴州,需要一个熟悉党项人风俗习惯、兴州地理风貌之人来协助江舟完成使命。延州指挥使狄青刚从西平王辖地赶回来,对党项人的风俗习惯和兴州、夏州的地理风貌非常熟悉,加之此人又武艺超群,所以江舟恳请皇上能让狄青担任卫士,护送江舟出使兴州。” 陈琳道:“延州指挥使狄青?此人现在何处?” 江逐流道:“狄青就在此处,和江舟关押在同一间牢房。” 第一百九十八章 蛮牛李元江 陈琳点头道:“江公子,只要答应出使兴州,这狄青之事包在咱家身上。超速首发..”江逐流连忙拱手谢道:“劳烦陈公公了。”陈琳果然不是说大话。 他回到宫内,立刻请了刘太后的懿旨,赦免了狄青的罪过,任命他为宣德指挥使,率领一百禁军,护卫江逐流出使兴州。 天圣七年七月,大宋皇帝令江逐流为宣德郎,携黄金一千两、白银五千两、绢帛三千匹、茶砖五千斤前往兴州为西平王李德明贺寿。 此次朝廷为西平王李德明准备的可是一份大礼,光运送贺礼的就征用了三百民夫和二十多辆大车,这还没有算上狄青率领的一百禁军士卒。 因为随行人数众多,还有辎重车队,所以车队行进的速度很慢。虽然江逐流一再要求加快速度,可是七月初三从汴梁出发,到了八月初五,整整耗费了一个月零两天的时间,大宋为西平王李德明贺寿的车队才来到兴州城外。 兴州城,原来不过是怀远温泉山(贺兰山)下的一块荒芜的土地。十二年前(宋仁宗天禧元年,公元1017年),西平王李德明才决定在这里兴建一座城池, “命贺承珍督役夫,北渡黄河筑城,构门阙、宫殿及宗社、籍田”,三年后,也就是宋仁宗天禧四年,公元1020年,兴州城才建好,西平王李德明率领部众迁入兴州。 李德明的正式官衔是西平王。行夏州刺史。并授检校太师兼侍中。可是他原来的居住的城池却也不在夏州。 而是在灵州,也叫做西平府。宋真宗封他为西平王也是因为李德明居住在西平府而来的。 其实远在唐朝地时候,党项人就在夏州建立了夏州王城作为党项人的政治经济中心,夏州王城存在一百二十一年后,宋太宗兴国七年(公元982年),北宋大军攻破了夏州王城,迁党项头领李继棒全家进入汴梁。 为了防止党项人再在夏州城聚集。宋太宗下令堕毁存在了一百多年的夏州王城。 宋真宗咸平五年(公元1002年)党项头人李继迁率部从宋朝手中夺取了朔方重镇——灵州,改为西平府,令弟李继瑗率众 “立宗庙,致官衙,挈宗族”。.并将夏州王城迁于灵州。李继迁死后,其子李德明即位。 李德明认为,灵州(西平府)虽然 “北控河、朔。南引庆、凉,据诸路上游,扼西陲要害”,但 “地居四塞,我可以往,彼可以来。不若怀远,西北有贺兰之固,黄河绕其东南,西平为其障蔽,形势利便。”于是李德明于宋天禧元年(公元1017年)六月。 以怀远温泉山(贺兰山)显瑞龙呈祥为由,决定迁都怀远。天禧四年(1020年)冬十一月,城成,李德明率众 “居之,号兴州”,取兴旺发达之意。江逐流这时候来到兴州,距离兴州城建成不过才九个年头,兴州城还是一座崭新的城市。 江逐流这一路上行来,所见俱都是茫茫地大草原。间或能看到一两处帐篷聚集的地方,就算是集市了,若是能在帐篷中看到几处或者原木或土胚建成的固定房屋,那就算是一个城镇了。 所以当江逐流猛然间看到在大草原的尽头,绵延的温泉山下忽然出现这么一座气势宏伟的王城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感到震撼——在出使兴州之前,江逐流已经了解过兴州的风土人情地理环境,知道兴州城乃党项人几年前花了三年功夫平地修筑起来的新城,心中更是震撼。 车队方到城下,忽然听闻鼓乐齐鸣,旌旗招展之中,一队人马从兴州城内奔出。 宣德指挥使狄青不知道对方的来意。连忙一个手势。一百名禁军军卒立刻按照队形散开,手持着兵器护着车队,警惕地看着前言。 江逐流呵呵一笑,对狄青说道:“贤弟,无妨。必是西平王派来迎接们的人马。”果然,对面那队人马出了城门之后立刻向左右分开,一骑从当中奔出向江逐流这边而来,等距离江逐流还是十多步远的时候,那人勒住马匹,翻身下马。 口中高声喊道:“西平王麾下狼将军李元江迎接天使来迟,万望恕罪!”江逐流听到李元江三个字觉得耳熟,再定睛看去,只见来人躯体矮壮,体形几近一个正文形的比例,浑身地肌肉虬起,仿佛包含了爆炸性——这不正是一年多前,在洛阳春风楼见过的西平王王族李元江吗? “呵呵,原来是李将军,幸会幸会!”江逐流翻身下马,狄青手握宝剑紧紧跟在江逐流身后。 江逐流率领的贺寿车队刚才京师汴梁出发,就有党项人的细作报回了兴州。 等江逐流一行人经由保安军进入西平王所辖洪州境内时,党项人更是每隔四个时辰就派一个人飞马向兴州禀告大宋使臣所处的位置。 当一天前,江逐流等人到达距离兴州不过百余里地的西平府时,李德明就令李元江做好了准备。 故此李元江早已经算好了时间,当江逐流的车队一出现在兴州城外,他立即率领部众迎接出来。 李元江望着江逐流,直觉得这位宋朝的使臣非常面熟,却怎么也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 想了半天,才嗡声说道:“天,天使大人,俺看你非,非常面熟,可是却想,想不起在什么地方,地方见过你,真是惭愧。”李元江的中原话还是和上次江逐流在洛阳春风楼见到的时候一样。 虽然字正腔圆,但是却结结巴巴的,让人听起来很不舒服,看来虽然一年多不见,李元江的中原话水平并没有什么进步。 那么为什么李元江开口第一句所说 “西平王麾下狼将李元江迎接天使来迟,万望恕罪”却是如此流利丝毫不磕绊结巴呢? 这也不奇怪,为了这一句话,李元江已经苦练了好几天了。江逐流心中暗笑,这李元江果然是个粗人,不知道西平王李德明什么派他来迎接自己,按理说见面之后应该先谈公事,至于他和自己是否认识,可以等迎接仪式结束后私下里询问啊。 “呵呵,李将军,本使和你确实和将军有过一面之缘,这些稍后再说。”江逐流微笑指着狄青道:“李将军。本使向你介绍一下,这位小将军乃是护送本使的宣德指挥使狄青将军,狄将军,过来见过李将军。”狄青迈前两步,对李元江拱手道:“狄青见过李将军。”李元江抬头望去,只见狄青身材虽高,却文文弱弱如同书生一般,又见狄青外表俊美,心中不由得暗自耻笑,看来大宋果然是没有人才了,怎么选这么一个和大姑娘一般的黄口小儿担任贺寿车队护卫将军? 若不是李王爷有令派军队暗中护卫着大宋贺寿车队,恐怕党项境内的蟊贼早就把车队给洗劫了吧? 心中这样想着,李元江就起了坏心思,他伸出粗壮的大手对狄青说道:“原来是狄将军啊,咱俩亲热亲热。”狄青看着李元江大手上青筋虬起,骨节突出,再望着李元江面上不怀好意的微笑,就知道李元江起了什么心思。 他若无其事地伸出修长白皙的手与李元江的大手相握,口中笑道:“李将军真是客气,狄青初到贵地,一切还要李将军多加指点。”李元江见狄青伸出了手,心中暗喜,他五指箕张,如铁钳一般牢牢地握住狄青修长白皙的手,使用五分力气用力一握,心中道,这一下就要让你哭爹喊娘,在我党项军卒面前出丑。 却见狄青面色丝毫未变,满面微笑地望着自己。李元江心中一奇,心道这南蛮子看着文文静静和大姑娘一般,端是能忍的痛啊,好,我就看看,你这大姑娘一般的南蛮子能忍得多久。 思念一转间,李元江手上就又加了一分力道。狄青依旧是若无其事,脸上的笑容愈加浓烈。 李元江脸上就有点挂不住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南蛮子竟然能承受他六分力气,这城里城外,这么多部众都在观看着他伸量南蛮子,若是被这些部众传开来,说狼将李将军用了六分力气也没有放倒一个大姑娘似的南蛮子,那他这党项军中第六勇士的面子还往什么地方搁啊? 好你个南蛮子,本来俺李元江还打算只让你吃一点点苦头就可以了,没有想到你竟然能如此强忍,那就休怪俺李元江不客气了! 想到这里,李元江蛮劲就上来了。丝毫不管眼前的狄青乃是大宋天朝派来贺寿的使臣,他又加了三分力气,他这九分力气一旦使出,是猛虎凶狮的爪子,也要在他这一握之下骨裂筋断! 第一百九十九章 入城 元江一边用力,一边仰头看着狄青,心中暗道,这小也乖巧,待会儿只要他向咱开口求饶,咱就泄了手劲,放过于他。 没有想到狄青却若无其事的低着头看着他,眼神中全是笑意。 嚯!李元江这下心中可就恼了!咱怜他是个大姑娘一样的蛮子,没有想到他却不给咱面子硬挺,让咱下不了台! 心念一动间,李元江就使用了十二分的力气。只见他面色涨红,额头上青筋暴起,粗大的小臂上筋肉坟隆,浑身上下的骨节都发出咯咯吱吱的响声,一股庞大无匹的力气沿着李元江的如常人大腿一般粗细的前臂源源不断地穿到手掌上,再通过五个铁钳一样的手指施加在狄青纤长白晢的手掌上。 但是狄青并没有如李元江所预料的手掌被捏得寸断,更没有惨叫出来。他依旧如沐春风地笑望着李元江。李元江庞大的力气施加在狄青的手掌上就好象泥牛入海一样毫无消息。 此时李元江才醒悟过来,眼前这个大姑娘一般秀气的南蛮子的武功只会在他之上,不会在他之下。若认真考校起来,恐怕只有党项第一高手,自己的族弟西平王子李元昊才能与狄青相互匹敌。 “狄将军,真是好功夫!咱家自愧不如!”李元江赞了一句,收了力道,放开狄青的手。 “呵呵,李将军客气。狄青这毫末之技艺,怎入得李将军的法眼。” 狄青抱拳谦虚道。 李元江还想说些什么。忽然感觉到手掌一阵剧痛,他低头望去,这才发现自己地右手竟然比左手肿大了一圈还不止。原来刚才他考校狄青的时候,一连加了三次力道。第一次、第二次狄青都给他留了面子。毕竟他和江大哥是代表皇上过来为西平王贺寿的,远来是客,不管怎么说都要给主人家留点面子。 可是李元江这个蛮人全不知道进退,加了一次力道不行,又加了一次力道。当李元江加第三次力道的时候狄青再也无法忍受下去了。只有再一再二。哪里还有再三再四的道理。狄青用目光询问了一下江逐流。 江逐流一直在旁边看李元江和狄青的较量。说实话。江逐流对狄青一点都不担心。因为从汴梁出发之后,江逐流和狄青在一起朝夕不离的相处了一个多月。这一路上,狄青不但传授给江逐流骑术、箭术、刀枪之术,而且还好不藏私地向江逐流展示了他功力的极限。江逐流知道,狄青一双秀秀气气地白皙手掌看起来虽然纤细修长,但是里面却蕴含着极为强悍地爆炸性地力量。狄青使用全力,儿臂粗细的铁棍都能扳断。 现在这李元江虽然体型粗壮。但是毕竟是血肉之躯,江逐流不相信李元江的手指能比铁棍还要厉害。所以江逐流看到李元江伸手考量狄青,他也不出面阻拦,任由李元江施为。他内心深处也希望狄青能给李元江一个教训,省得党项人小看宋人,只是和狄青一样,江逐流也顾忌到自己的身份,作为代表皇帝前来给西平王贺寿的使臣。一见面就让手下伤了西平王手下的大将。总是说不过去啊。可是江逐流见李元江握住狄青的手久久不肯放开,不由得心中有些愠怒。又见狄青用目光询问他,江逐流就微微颔一下首。意思是告诉狄青,既然李元江不知道进退,你就给他一些小小地教训吧。 狄青得了江逐流的允许,就悄悄地从丹田处分出一股先天真力传到手掌上,不动声色地对李元江进行了反击。李元江练的是外家功夫,全靠一身蛮力横行,如何能承受得了狄青习自黄帝内经的先天真力。所以不知不觉地就吃了个暗亏。刚才李元江用起全身力气,倒也没有发觉手掌又什么异样,此时一撤了力气,手掌立刻肿胀起来。 李元江看着自己的左手,立刻醒悟过来,在刚才的较量中,他不知不觉地吃了个暗亏。只是李元江感到非常奇怪,为什么自己的手掌肿胀成这个样子,自己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心中想着,李元江的左手不由自主地摸在右手上面,此时他才发觉,原来右手早已经麻木,一点感觉都没有了,怪不得感觉不到疼痛呢。这狄青使地是什么功夫?竟然如此奇怪!能在伤了自己地同时还不让 到疼痛?李元江自认为也是见多识广的人,大宋、辽回鹘这些地方他都去过,结识的江湖异士不知道凡几,可是却从来没有听过哪一种功夫能有如此奇怪地伤人效果。 “狄将军,你这是什么功夫?”李元江也是彪悍之人,他不惊讶自己的受伤,却惊讶于狄青这种神奇地功夫。 狄青微微一笑,双手抱拳,长袖轻飘飘地从李元江右手上略过,“李将军,狄青这几手庄家把式哪里算得上功夫啊?平白污了李将军的法眼。” 李元江只觉得右手一阵清凉,再低头看去,只见肿大的右手手掌竟然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一圈圈的消肿下去,转瞬之间,右手竟然恢复成和左手一般大小,和平常毫无二致。 这下李元江心中彻底叹服,大宋能人果然众多。眼前这大姑娘一般的狄青不过是一个押送礼物的卫士将领,就有如此功夫。看来以往我们是小觑大宋了。 这时,李元江身后的一个偏将走上来,用党项语低声在李元江身后说道:“李将军,不能老在这里站着啊,还是请宋朝使臣进城吧。” 李元江这才醒悟今日之正题,他抱拳对江逐流说道:“天使大人,请随俺进城。” 当下李元江指挥手下在前面为江逐流等人开道,他则驱马和江逐流并行,进入兴州城。 兴州城是仿照党项人第一个王城夏州王城所建,和通常汉人建造中原城市格局和模式大不一样。汉人建造的城池一般都是正南正北走向,王宫在城市的南北线这主轴上。可是兴州城却向东北方向偏转了一个非常大的角度,成为西北偏西,东南偏东这么一个走向。从城市布局上来讲,兴州城是东城西郭,东西长而南北短,东西长度大约是南北长度的二倍以上。城池的西南方往里凹进一块,而西北方向却往外突出一大块,形成西南不满,西北突出的奇怪布局。而作为兴州城的灵魂建筑,兴州城的最核心的部分,西平王府宫城,也不在兴州城中心的中轴线上,却建立在兴州城西城偏西北的防伪,煞是奇怪。 当然,兴州城建筑格局和模式和中原城市除了有些非常明显的区别外,也有很多相通地方。比如兴州城所采纳的西城东郭的布局就和汴梁差不多。一条宽阔的主接到从兴州城中央穿过,把兴州城分为东西两部分,西城是宫城、行政机构所在地,东城主要为民居、行市、作坊所在地。 在李元江的陪同下,江逐流和狄青跨马进入兴州城,身后一百禁军士卒分为三部分,拱卫着运送贺礼的车队。在禁军军卒正中间,三百多民夫和二十多辆大车组成了一个浩浩荡荡的庞大车队。 兴州城的老百姓早就听说了大宋皇帝派遣了使臣过来为西平王李德明贺寿,还送来了丰厚的礼物。他们拥挤在街道的两边,艳羡地望着街道正中浩浩荡荡的车队。这么多辆大车,该装多少绢帛、茶叶和金银财宝啊?大宋皇帝就是有钱,出手总是这么大方。王爷李德明真是好福气,找了这么好一个主子。 此时李元昊还是西平王王子,尚未继承西平王的大统,在党项人当中强制性地推行秃发改服的命令。所以党项人的服装和发式还比较混杂,江逐流抬眼望去,只见街道两边人山人海,服侍和发型却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整齐划一。人群中大多数还都是穿着宋朝人一样的服装,留着和中原人一样的发型,只是手上或者脖子上带着一些具有民族风格的首饰标明他们并不是中原人。还有少数人穿着各种奇怪的衣服,留着奇怪的发式,江逐流并不能辨别出这些人都是什么民族。在这少数人中间只有一部分人的服饰打扮和李元江差不多。 穿越几个街区后,远远看见一座门楼高巍的巨大院落。李元江指着那个院落对江逐流说道:“天使大人,那里便是兴州城最大的驿站。天使大人和随从先在里面安歇下来。李王爷身体欠佳,目下正在温泉山内调养。俺已经派人把天使大人到达兴州的消息送过去了,估计三日内,李王爷必定回来。” 第二百章 故人 德明八月十九贺寿,此时才八月初五,算起来还有十不在兴州城也不足为奇。江逐流虽然是代表皇帝贺寿的使臣,但是汴梁至此路途遥远,李德明也不可能一直守在兴州城等候他的到来。 “呵呵,无妨,只要王爷能在寿诞前赶回即刻。”江逐流笑着说道,“李将军,本使身后这二十多辆大车所载之物俱是圣上赐给李王爷的寿礼,还请李将军找个地方妥善安置为好。” 李元江道:“请天使放心,这个就交由咱处理便是。咱保证这些礼物能完整无损地交到李王爷手里。” 当下一行人进驿站安歇。这一路上车马劳顿,此时到达了目的地,除了江逐流,所有的人都有一种轻松的感觉。对江逐流来说,他非但不能放松下来,反而要愈加打起精神,因为他出使兴州的使命从今天起才真正开始。 用过午饭之后,江逐流换上便装,和狄青两人走出驿站,饶有兴趣地逛起兴州城来了。兴州城虽是新建之城,但是在西域也算是一个大城了。城里街道笔直而宽阔,比起汴梁的大街也好不逊色。尤其特殊的是,整个兴州城的街道都用五彩石铺成,看起来绚丽多彩,远胜于汴京的青石路面。 街道两边的建筑物多是砖石混合结构,红色的花岗岩和暗青色的方砖建筑成的建筑整齐划一,很有点统一规划的味道。在这一点上,汴梁城那杂乱无章地格式建筑又逊色不少。虽然江逐流知道。兴州城是十多年前平地而起的一座新城,但是看到如此整齐的建筑还是有点暗自吃惊,党项人不是游牧部落吗?怎么会在城池建筑上有如此高的水平?能再千年之前懂得城市规划,看来发展水平并不如历史书描写的那么低下。 不过相比起汴梁城内的熙熙攘攘的热闹场面,兴州城就逊色多了。虽然街道上的人也不少,但是远没有达到汴梁城街道上摩肩接踵,举袖成云、挥汗如雨地境地。想想也是,汴梁当时已经是世界上唯一超过一百万人口地大城市。这兴州城地常住人口恐怕还不及汴梁城的十分之一。又如何能比得上汴梁的繁华程度? 一路行来。狄青在心中暗自记录着街道的方向、长度、两边都有什么建筑,什么建筑可以用来防守、什么建筑又可以用来进攻、还有什么建筑可以借以脱身。狄青观察的非常详细,他还特别留意十字路口或者拐角处有什么标志性的建筑。这对狄青来说就是重要的资料,一旦在兴州城发生冲突,狄青就要负责保护江逐流安全撤退,有了这些资料,到时候狄青就不会象无头地苍蝇乱撞乱冲。退一步说。即使这次他和江逐流在兴州城内没有什么事情发生,能平安无事的离开兴州,狄青收集的这些资料也非常有用。一旦将来发生战争,宋军攻进兴州城的时候,这些第一手资料可以让狄青快速指挥部队占领各个交通要冲,迅速控制整个兴州城。 于此同时,狄青却发现江逐流却对兴州城的小商小贩非常感兴趣,他时不时停下来询问一下。什么茶叶食盐、米面粮食、肉菜水果、胭脂花粉、针头线脑。几乎没有江逐流不感兴趣的。他每到一个摊位和商铺,都要停下来和商贩及掌柜说上半天,似乎不把所有的东西的价格不弄清楚绝不罢休。狄青心中暗道。江大哥是怎么回事?他交代我留意地理环境,自己想津津有味地询问针头线脑这些乱七八糟物什地价格,难道说他打算在兴州城做生意不成?嗯,很有可能,倒是也听江大哥说过,他好像在泰顺号地大商号内有一些干股。而且他在阳开办的新式书院也很花钱…… 就这样一路走走停停,到后面狄青实在忍不住,把自己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江逐流听后忍俊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拉着狄青找了一个僻静地角落,对狄青说道:“狄贤弟,你误会了。为兄可不是打算在兴州城开什么买卖,而是和你一样,收集党项人的资料。贤弟,你切记,战争并不单单是武力层面上的比拼。除了军队是否强大之外,还有很多影响战争的因素。为兄刚才询问这些情况,就是想了解一下兴州的经济状况。” 狄青一头雾水,打断江逐流的话道:“大哥,什么是经济啊?” 江逐流挠了挠头,在心中思忖着该找 青能听懂的词汇来解释这个问题。 “贤弟,经济就是经国济世,经世济民等等这样差不多的意思。是说一个国家、一个地区的富裕或者贫穷。” 狄青点头道:“大哥,小弟明白了,你方才问那么多就是想了解一下兴州这个地方富裕或者贫穷啊。” 江逐流笑道:“差不多,也不完全是了解兴州的富裕或者贫穷。还要了解兴州什么东西富足,什么物品短缺。” “比如兴州盐价便宜,说明兴州的盐非常丰富。兴州的茶叶贵,说明兴州的茶叶比较短缺。通过询问这些东西的价格,为兄差不多能对兴州整个物产情况有个详细的了解。将来一旦发生战争,我们可以通过控制兴州短缺的东西来影响兴州的党项人的正常生活,甚至可以影响党项军队的物资供应。” 狄青对江逐流口中有些词汇虽然还不是很了解,但是模模糊糊能推测出大概的意思。他摩掌道:“大哥,小弟又明白了。就好比战马是我大宋短缺之物,所以辽国和西平王就严格控制战马对我大宋的输入,以削弱我大宋的军力。” 江逐流颔首道:“正是。除了战马之外,还有很多东西能对战争产生重大影响。比如粮草。假如粮草价格昂贵,供给不上,那军队也会不战自溃。” “嗯,大哥,小弟误会你了。”狄青不好意思地笑道:“大哥继续询问市价,小弟继续观察街道以及建筑。” 就这样江逐流和狄青在兴州城整整逛了一下午,从官署衙门密布的西城逛到民居、行市、作坊所在的东城。等江逐流和狄青返回驿站的时候,两人手中都抱了满满的小物什——这都是江逐流的战果,他不能一直询问价格而不购买商品吧? 刚回到驿站,就有留守的军卒迎了上来:“江大人、狄将军,有一个叫做阿布杜的番邦和尚要见江大人,他已经等了一个时辰了。” 江逐流这才想起,他在西平王这里还是有一个老熟人的。他心中一愣,西平王国师阿布杜过来找自己干什么?不会又是什么计算数学题目的比赛吧?若真是那样,别人不烦,江逐流首先就会烦死了。 “他现在何处?”江逐流问道。 “他就在偏厅等候。” 江逐流道:“请他过来正厅见我。” 军卒领命而去,少顷,听闻一声长笑,一个身材高大、一脸皱纹的白种人走了进来,正是西平王国师阿布杜。 江逐流定睛望去,感觉这一年多不见,阿布杜看上去憔悴了不少。原来乌黑油亮的胡子竟然也花白了许多。 “江先生,别来无恙乎?”阿布杜面相虽然憔悴,身形之间却不减其睥睨天下之本色。 “有劳大师挂念!”江逐流抱拳说道。 阿布杜笑道:“昔日汴京一边,阿布杜深为挂念先生之风采,时常想念先生。前些时日听闻先生任宣德郎出使兴州,阿布杜就昼思夜盼,希望先生能早日抵达兴州,以慰阿布布内心之思念。今日午间孩徒来报,言及先生已经抵达兴州,阿布杜特意赶往先生宿处,以向先生请教。” 江逐流眉毛微微一皱,心道果然没错,阿布杜的确是为比试算学技巧而来。这些东西还有什么可比试的?难道上次在汴京失败的教训还不深刻吗? 想到这里,江逐流抱拳说道:“阿布杜大师,上次在汴京,江逐流乃侥幸赢了大师,这等结果自然算不得说。这次本使钱来兴州,实在是愿意向大师们讨教。奈何大宋人才凋零,研究算学的人才过于稀少,所以此次本使前来,对大师所热衷之事情恐怕没有什么帮助。” 阿布杜摆了摆手,笑着言道:“江先生,此言差矣!你身为大宋臣民,岂能不为大宋成败得失去争取一二?难道眼睁睁就看着算学之王座落在咱党项人手中?” 江逐流呵呵一笑,道:“无论是党项还是汉人,俱都是我大宋之传人,都秉承天圣之年号,奉大宋皇帝为帝,何分彼此你我?再说即使党项人争得传说中的党项龙脉之风水宝地,难道兴州城就果然是风水宝地不成?如果是这样,兴州城里又如何聚集如此多的乞丐?” 第二百零一章 “国师”府邸 风水宝地尚且如此,又何况是只有一个虚名的算学之逐流继续说道:“阿布杜大师想要就只管拿去。只是……” 江逐流顿了一顿,唇角处现出一抹淡淡的哂笑,“只是不知道大师口中这算学王座被大师得取后,算是党项人耶抑或算是大食人焉?” 若是以前,面对江逐流的诘问,阿布杜可以毫不犹豫地回答说当然是党项人,可是现在,唉,不说也罢! 阿布杜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脸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无论如何,他今日必须把江逐流逼过去,只有这样,他才能可能按照自己的意愿离开兴州,重回大食。梁园虽好,奈何非久留之地! “哈哈!阿布杜本以为江先生只是算学造诣高深,没有想到词锋也如此犀利,阿布杜甘拜下风!”阿布杜大笑道:“也罢!阿布杜今日也不与江先生争口舌之上的长短。我在这里正式向天使大人发出邀请,请天使大人到阿布杜府上比试三道算学题目,天使大人别的就不要多说了,只要回答阿布杜,去或者是不去就可以了。” 江逐流淡淡一笑,道:“去又如何?不去又如何呢?” 阿布杜道:“去,则阿布杜在驿站外备有华车,天使大人和阿布杜一起登车前往便是;若是不去,则阿布杜少不得要到外面向党项部众说一些话了。” “不知道大师要说些什么话,能不能提前让本使知晓?”江逐流笑呵呵地抱拳问道。 阿布杜冷笑道:“阿布杜要让我党项部众知道。所谓的大宋天使也不过是一个畏首畏尾地无胆鼠辈。呵呵,大宋天朝,多么的冠冕堂皇。如果堂堂的大宋天朝派过来贺使连区区三道算学题目都不敢尝试,那么日后我党项一旦有战事发生,又如何能寄希望于大宋天朝能派过来援军呢?难道我们党项人所臣服的,所寻求庇护的大宋天朝就是这么一个样子吗?” 江逐流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但是却不能不在乎大宋天朝的声誉。现在本来就是一个非常微妙的时期,他不能给西平王李德明以任何地借口。若是因为他不去和阿布杜比试几道算学题目而惹出事端。不是平白送给西平王一个借口吗? 江逐流怒气一下子被激发起来。好你个阿布杜。我本来无心与你在算学上纠缠。不料你却死缠着不放。难道你真地以为你精心准备地算学题目能难倒我吗? “呵呵,如此说来,这场比试本使是一定要去了?”江逐流冷冷地看着阿布杜。 阿布杜深陷的眼窝中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不敢!阿布杜可不敢如此对天使说话。” “好,有劳大师到外面等候片刻,本使换了衣物,马上出发。” 江逐流脱下便服。换上官服。既然是代表大宋去比试算学题目,他当然要穿上官服了。走出房门,狄青一身戎装地迎了上来:“大哥,小弟陪你一同去吧。” 江逐流摆了摆手道:“贤弟,你就留在驿站中照顾众军卒。为兄现在是朝廷的使臣,在这个时刻,谅党项人不敢对为兄怎么样。” 狄青还要说什么,江逐流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无妨!贤弟自管放心。若是为兄带人前去。阿布杜还以为我这大宋天使真的是一个无胆鼠辈呢!” 狄青无语。只好把江逐流送出驿站。 出了驿站,一辆华丽的马车在停在驿站门口,阿布杜在一旁等候。他见江逐流出来。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江先生,请上车吧。” 江逐流也不多说,撩袍上车。 车厢高大而宽敞,里面雕饰精美,三面开窗,以黑色布幔蔽之。党项人尚黑,黑色布幔象征着尊贵。车厢内有左右两边是各有一排通座,长约五尺,每边足以坐下三个人。通座上厚厚地羊毛坐垫以绢布包裹,可以使乘坐着免受马车颠簸之苦。 在车厢的后边,则是两个宽大的坐席,除了厚厚的羊毛坐垫外,还铺着两张乌黑油亮的黑豹皮,显得无比尊贵。 江逐流径直来到车厢后部,坐在左边的坐席上。阿布杜则跟了过来,在右边的坐席上坐下。 江逐流也不看阿布杜,闭目养神。可是他等了片刻,却没有见到马车启动,就张开双目问阿布杜道:“大师,马车何故不走?” 阿布杜微笑道:“在等江先生。” 江逐流摆手道:“无须等候,本使一人前往,没有什么扈从。” 阿布杜微微一惊道:“江先生当真孤身前往?” “呵呵,本使是去向大师请教算学题,而不是赶赴鸿门宴,需要带什么扈从啊?” 阿布杜点了点头,对车外高喝一声:“启程!” 随着车夫一声呼喊,马车而动,马蹄和五彩石路面相接触,发出清脆地声音。 江逐流对阿布杜说道:“大师,本使小憩一下。等到了府上,请大师唤一声便是。” 一路上,江逐流闭目假寐,心中却暗自根据马蹄声地疏密估算着马车的速度,进而推算着路途的远近。又凭借着身体地左右晃动去感觉马车的行进方向,从而在脑海中大致形成一个粗略的地图。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了下来。 阿布杜在江逐流耳边轻呼了一声:“江先生……” 江逐流假寐正酣,毫无反应。 阿布杜不得不提高声音连呼了几声:“江先生醒来,江先生醒来!” 江逐流这才睡眼惺忪地从靠背上抬起身体,微微伸了一个懒腰,口中问道:“大师,到了么?” 阿布杜道:“正是!请江先生下车!” 下了马车,阿布杜抢在江逐流前方小半步的身位当前领路,江逐流跟随在后,进了阿布杜的“国师府”。 阿布杜的府邸全部以大石修筑,几乎看不到青砖木料,不但和中原地区的建筑风格迥异,也和兴州城内其他党项人的建筑大不一样,非常类似于江逐流在后世所见到的西方建筑。 “这座府邸的设计想必是出自大师之手吧?”江逐流一边观看着院落中的建筑,一边信口问道。 阿布杜微微一惊,反问道:“何以见得?” 江逐流指着四周的建筑笑曰:“本使观之院落中建筑既不类中土,又不似党项。倒象是大师原来的国度的建筑模样。如果说这些建筑不是出于大师手笔,本使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 阿布杜笑了一笑,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迈上高高的花岗岩台阶,就来到阿布杜府中高大的正厅。四根高耸的青色石柱支撑着挑檐,这建筑模式很有点罗曼式大教堂的味道,只是规模上要小许多。 江逐流本以为几道算学题目的比试会在正厅举行,没有想到阿布杜把他领进正厅之后,却不并停留,继续往正厅左侧的一个偏门走去。江逐流心下奇怪,阿布杜既然大张旗鼓地把他请过来,不就是为了一雪上次在汴梁失败的耻辱吗?这正厅面积巨大,可以容纳许多人。待会儿比试时,阿布杜岂不是可以让很多人进来观看吗?还有什么比当众羞辱曾经胜过自己的敌手更让人兴奋的事情呢? 江逐流怀里揣着疑问,继续跟阿布杜前行,又穿越一个回廊,过了一道偏厅,阿布杜才在一个毫不起眼的房间前停下。 “江先生,请。”阿布杜躬身做了一个手势。 江逐流不知道阿布杜葫芦中卖的是什么药,难道说是阿布杜自忖没有必胜的把握,才决定避开众人,在这偏僻的房间内和自己比试吗?那既然没有必胜的把握,他何苦要大张旗鼓地上驿站去挑战自己呢?若是出了什么差错,阿布杜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江逐流进了房间,却发现这间房外边看着虽小,里面却颇为深邃,不知道阿布杜修造这么奇怪的房间建筑是作为什么用途。 在房屋的正中,摆放着一张巨大的大理石桌子,桌子上一块巨大的黑布盖着一堆东西。瞧那高高隆起的样子,也不知道黑布下究竟是什么东西。 阿布杜走到大理石桌子前,指着黑布笼罩之物堆江逐流说道:“江先生,阿布杜今日第一道题目就是让先生猜一猜,这黑布下究竟是什么东西。” 江逐流一愣,不是说算学题目吗?怎么又变成猜谜了?世界上还有这么不公平的比试吗?随便往黑布下放件东西让人来猜,即使是神仙,也不一定能猜中啊。 “呵呵,”江逐流苦笑了两声,指了指自己的袍袖,对阿布杜说道:“大师,本使也请你猜一猜,本使袖中藏了什么物品。” 第二百零二章 求仁得仁 布杜大笑:“江先生的词锋果然厉害,阿布杜是自取说着,也不待江逐流反应,阿布杜伸手扯下黑布。一缕阳光透过窗户正好照在黑布下的物品上,顿时满室一片金灿灿的光辉。原来,黑布之下竟然是高高垒起的黄灿灿的金锭! 江逐流心中暗惊,正在揣测阿布杜摆放这么多黄金究竟是什么用意的时候,阿布杜又开口了。 “江先生,阿布杜的第二个问题就是,请江先生估算一下这一堆金锭究竟有多少?” 这个问题倒也不难。江逐流扫了一眼,说出了自己估算的答案:“估计在五百到六百两之间。” “呵呵,江先生好眼力!”阿布杜伸出了大拇指赞道,“这堆黄金不多不少,正是五百五十两。” 江逐流心中奇怪,怎么冒出一个五百五十两一个不零不整的数字。 阿布杜伸手拿起一块金锭,一边抚摸着一边啧啧说道:“这是世界上最为美丽的物品,是上帝之外最值得人们崇拜的东西。” 江逐流是第二次在阿布杜口中听到上帝这个词汇了,第一次是一年多前在汴梁朝堂之上比试的时候。现在江逐流心中基本上可以确定,阿布杜虽然外表酷似阿拉伯人,但是信奉的却不是伊斯兰教。这就让江逐流有点想不明白了,黑衣大食的国教不就是伊斯兰教吗?难道说黑衣大食境内还有信奉上帝的基督教派? 阿布杜收起贪婪地目光,放下金锭。来到江逐流面前,开口说道:“江先生,现在是第三个问题,请江先生猜猜,这些金锭是什么人的。” 江逐流此时已经猜出这次阿布杜邀他过来并不是为了什么算学题目的比试,否则也不会问出这么如同儿戏的问题。那么,他邀请自己过来做什么?难道说这些是要送自己这些黄金吗? “呵呵,阿布杜大师。如果本使说这些黄金是本使的。你会不会感到奇怪啊?”江逐流笑眯眯的说道。 阿布杜用手指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口中惊道:“我的上帝,阿布杜实在怀疑江先生究竟是不是人类。江先生太聪明了,简直就跟神一样,能看透阿布杜的内心。” 说到这里,阿布杜忽然提高声音,对门外道:“山遇将军,还遮掩什么?江先生聪明如斯。你还不进来吧?” 门外传来一声响亮地笑声,房门一响,一伟岸地身形推开房门,跨步走了进来:“惟亮曾听国师言道江先生如何聪明,惟亮尚不相信,今日一见,才知道国师所言果然不虚!” 江逐流望去,只见这个自称“惟亮”地山遇将军年纪五十岁上下。身高几乎和自己相等。最多矮上一寸半寸,但是体型却比自己宽大许多,真称得上是虎背熊腰。仅仅从他迈步进门这几步来看。就能看出他的一举一动之间充满了张力,若非是面色显得有些沧桑,仅仅是只看身体,都会以为这位山遇将军是一位年轻人! “西平王麾下左厢军统领山遇惟亮见过天使大人!”山遇惟亮抱拳躬身,其动作干脆利落,典型的军人做派。 “山遇大人客气!”江逐流坦然受了山遇惟亮这一拜。虽然他不知道山遇惟亮的官衔西平王左厢军统领是什么官品,但是他是大宋皇帝圣旨过来为西平王李德明贺寿,代表的是大宋皇帝,自然受得起山遇惟亮这一礼。 “江先生,山遇惟亮将军是西平王李德明之弟,掌管着西平王麾下最精锐的左厢军。”阿布杜在一旁笑着说道:“山遇将军久慕江先生之大名,所以听闻江先生此次任宣德郎前来兴州为西平王贺寿,特意嘱咐阿布杜寻找个机会把江先生邀请过来,以慰山遇将军心中对姜先生的仰慕之情。” “呵呵,江先生,希望你不要责怪惟亮此举过于唐突。”山遇惟亮又在一旁拱手道。 阿布杜又道:“江先生、山遇将军,阿布杜已经为二位介绍过了。你们先聊着,阿布杜去去就来。” “大师这是何意?”江逐流见阿布杜要走,就站起来不悦地说道。 “国师,你自管去地!”山遇惟亮伸手拦着江逐流,对阿布杜说道:“江先生这里有惟亮照看。” 阿布杜笑着对江逐流拱了拱手,自顾自地出了房间,把房门带上。 江逐流冷冷地看着拦着自己的山遇惟亮,不发一言。 山遇惟亮见阿布杜已经离去,就收起手臂,又对江逐流拱手施礼:“江先生,得罪。不过惟亮也是一心为先生着想,请先生少安毋躁,给惟亮一个单独和先生相处的机会,让惟亮说上几句话。” 江逐流拉过一张椅子不耐烦地坐下,口中说道:“本使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山遇将军有什么话尽管痛快地说出来,休要藏掖什么!” “痛快!”山遇惟亮拉过一张椅子,坐在江逐流对面,“惟亮生在马背上,长在马背上,说话喜欢直来直去,所以就喜欢和江先生这种痛快人打交道。” 山遇惟亮指着桌子上那五百五十两金锭对江逐流说道:“江先生,惟亮仰慕你已久。这次能够相见实在是惟亮的荣幸,这五百多两黄金乃是惟亮的一点点心意,惟亮今日就送给先生,希望先生不要嫌弃礼物菲薄。” 江逐流冷冷一笑,道:“无功不受禄。本使并没有对山遇将军有什么功劳,怎么能就受用这些不明不白的黄金?本使想来,山遇将军也不会平白无故就将这大堆黄金送人吧?山遇将军有什么条件还是说出来吧!” 山遇惟亮嘿嘿一笑,道:“江先生。这些黄金也不是惟亮的,而是家兄李德明委托惟亮赠送给先生地。当然诚如先生所言,也并不是没有条件。我们地条件就很简单,就是想和先生交个朋友。以后朝廷里有什么风吹草动,还祈请先生派人送信给我们。这五百多两黄金只是第一份礼物,以后每月家兄都会派人为先生送上礼物地。” 江逐流道:“山遇将军,也就是说,西平王委托将军来收买本使。让本使当做一个奸细。在朝廷中为西平王通风报信?” 山遇惟亮忙道:“哎!江先生。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奸细啊?明明是朋友啊。江先生只是把朝廷中的情况提前几日告诉朋友而已。况且以家兄西平王之尊,朝廷如果有什么举动,自然也会告知家兄的,无非是早几日晚几日地问题而已。” 江逐流微笑道:“山遇将军也太看得起本使了,花五百多两黄金这么大的代价来和本使交朋友……” 山遇惟亮面露喜色,“这么说,江先生是答应了?” 江逐流猛然收起笑容。冷然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虽然这黄灿灿的黄金很让本使心动,可是本使更害怕收了黄金之后坐卧不宁、寝食难安那种揪心地感觉。所以本使实在是惭愧,辜负了西平王和山遇将军地一片厚 山遇惟亮对江逐流地反应有点不可置信,他摇头道:“江先生,莫非是嫌弃这礼物太轻薄吗?惟亮还可以让家兄多加一倍的黄金。” 江逐流冷笑。 山遇惟亮咬了咬牙,道:“惟亮可以做主,赠送给先生两千两黄金。先生你好好考虑一下。” 这两千两黄金几乎相当于大宋皇帝对西平王一年的赏赐了。山遇惟亮现在用两千两黄金来收买江逐流。这本钱下得不可谓不重。 “两千两黄金,好大的本钱!可惜本使天生是穷命,无福消受这么一笔财富!”江逐流拂袖而起。对山遇惟亮说道:“山遇将军,本使另有要事,今日谈话就到这里吧。以后相见之日,也请将军休要在提今日之事。否则,休要怪本使向皇上禀告,让皇上治令兄一个外藩私交大臣之罪!” “哈哈!”山遇惟亮长笑而起,“江舟,你果然狂妄的厉害!看来真的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说着,山遇惟亮抽出腰间的佩刀,横在江逐流面前。阳光下,一泓光芒在雪亮地刀身上来回流动,寒气扑面而来。 山遇惟亮杀气腾腾地盯着江逐流说道:“江舟,你果真不再考虑一下吗?” 江逐流依旧是一脸哂笑,“山遇将军,难道你敢诛杀朝廷贺使不成?就不怕为你党项人带来灾祸?” “灾祸?”山遇惟亮目露杀机,“汴梁到兴州一路绵远荒僻,盗贼出没。天朝使臣又携带有大量财物,在路上发生什么意外也不稀奇,朝廷最多也只能责怪家兄靖边不严而已。难不成朝廷真的会为一个小小的六品宣德郎的死活硬生生逼反我党项部众不成?再说,若是宋人真的有灭我党项的把握,又岂能容家兄在兴、夏数州驰骋到现在?” “江舟,你是个聪明人,这种道理你还不明白吗?”山遇惟亮手中钢刀不住地抖动,发出炫目的森光,“现在,我就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这黄金你是收还是不收?” 江逐流额头上微微冒汗,心中暗忖自己托大了。假如带着狄青过来,又如何能落入眼下这种局面啊?虽然这一个多月以来,和狄青走了一路,也向狄青学了不少功夫。可是江逐流自己知道,以他的功夫,对付几个普通士兵尚还可以。若是正面对上高手,他就全无生机。 党项民风一向彪悍,山遇惟亮又是党项军队中最精锐地左厢军地统领,其武功强悍自然可见一斑。尤其要命的是,江逐流一身文官打扮,并没有携带什么兵器。这倒不是说江逐流手中有了武器,就可以和山遇惟亮相抗衡,只是对江逐流来说,手中有一件武器,总好过现在面对着山遇惟亮明晃晃的钢刀只有引颈待割、乖乖等死地份吧? 江逐流脑海中刹那间百转千回,在考虑各种应对方案。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死。若是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死了,先不说他的雄心壮志,就单说他那心爱的冬儿,交由谁人照顾?江逐流不是**员,不可能做到面对着敌人的屠刀坚贞不屈,更不愿意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死去。他心中盘算,不行就暂时服个软,先假意答应山遇惟亮的要求,应付过眼前的场面再说。等他脱身之后,再想其他办法? 对江逐流来说,无论是什么办法,只要能解决面前的困境就是好办法。他不并是那种死脑筋,一味追求自己如何英勇壮烈。对他来说,最基本的底限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丢了性命,在保持住自己生命的前提下,其他一切才有可能。想到这里,江逐流就打算开口答应山遇惟亮的条件。 可就在江逐流要开口的时候,他眼睛忽然间又扫过了桌面上那一大堆金灿灿的金锭。他心中蓦然一动,想起他最起初的感觉。五百五十两,为什么会是这样不零不整的数字呢?假如真的是西平王李德明用来收买他的,也一定会给五百两或者六百两,不会给出一个五百五十两这么奇怪的数字。 那么,剩下的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这些黄金其实不是西平王李德明拿出来的,而是山遇惟亮拿出来的。因为只有这样,才可能解释得通,为什么是五百五十两黄金。山遇惟亮一定想凑出尽可能多的黄金以让自己心动,奈何他家产有限,拼尽全力也之能凑到五百五十两。本来山遇惟亮可以只拿出五百两,但是他可能觉得诱惑力不够,就把剩余的五十两也加上了,故此才出现五百五十两这么奇怪数字。若真的是西平王李德明拿出来的,正如山遇惟亮前面所说,甚至都要打算给江逐流两千两黄金了,又怎么会给五百五十两这么个数字?至少也要给个六百两的整数吧? 既然确定这五百五十两黄金不是西平王李德明给的,而是山遇惟亮拿出来的,那么剩下的问题就是,山遇惟亮为什么要拿出这五百五十两黄金来收买自己。这是山遇惟亮出于为党项人的前途考虑自作主张,还是山遇惟亮另有目的? 另一个问题就是,西平王国师阿布杜在这件事情中究竟扮演什么角色。他费尽心思把自己引到府中让自己和山遇惟亮见面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说这这行动是山遇惟亮和阿布杜共同瞒着西平王李德明策划出来的吗?那么山遇惟亮和阿布杜为什么要瞒着李德明搞这次行动?难道说他们是想在收买了自己之后再去西平王李德明面前邀功请赏吗?可是即使西平王李德明很欣赏他们这次举动,对他们进行封赏,那么需要多么大的封赏,才能让山遇惟亮和阿布杜弥补上这五百五十两黄金的损失呢?更不要提山遇惟亮后面把价码涨到两千两黄金了。天底下真的有这样的傻子,用自己的家产去帮助主子实现战略目标吗? 如果说是山遇惟亮这么做,江逐流还能理解,可是有阿布杜参杂进来,江逐流就不能相信了。一个信奉上帝的黑衣大食人万里迢迢跑到兴州来为西平王李德明义务做贡献,难道说阿布杜是古代的白求恩不成?江逐流绝不相信! 面对着杀气逼人的山遇惟亮,面对着横亘在喉咙前寒光夺目的钢刀,江逐流高速运转的大脑还是得出了最可能的答案。那就是山遇惟亮此举可能是为了试探自己,山遇惟亮和阿布杜把他引过来一定是另有目的。 “大丈夫求仁得仁,虽死无憾!”江逐流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冷眼看着山遇惟亮,内心处却早已经做好另一番打算。若是他推理错误,山遇惟亮真的是想收买他当奸细。那么当山遇惟亮挥舞起钢刀时,他在佯装答应也不迟缓。只是这之间分寸一定要把握好,如果稍有疏忽,说不定会把自己的小命交代到这里。 “哈哈!”山遇惟亮一阵狂笑,“好!今天就让你求仁得仁!” 第二百零三章 忠诚与利害 遇惟亮挥舞起钢刀,作势就要劈下。江逐流紧紧地的肩膀,在路途上,狄青曾经教过他一个要诀,就是和人交手的时候一定要紧紧盯着对方的肩膀,因为手上的动作可能是虚招,只有肩膀动作才是对方真正的想法。 江逐流看山遇惟亮叫的凶恶,钢刀也举得很高,可是肩膀却没有随之耸动,不由得心中大喜!他果然判断对了,山遇惟亮并没心要杀他! 这下江逐流心中底气又足了几分,他挺直腰背,高昂着头,大义凛然地看着山遇惟亮,眼中写满了讥笑和不屑。 山遇惟亮高举着钢刀,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没有想到江逐流竟然视死如归,丝毫没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山遇惟亮心中不由得暗赞一声:好汉子!好骨气! “呵呵!”山遇惟亮忽然间笑了起来,收起了钢刀,“惟亮初见先生,心中还纳闷,大宋皇帝怎么派一个黄口小儿担任贺寿使者,难道天朝果然无人耶?方才一试之下,才知道惟亮小觑了先生。以先生之胆识骨气,当是贺寿使者的不二人选。惟亮化外野人,刚才对先生得罪之处,还祈请先生不要放在心上。” 江逐流心中舒了一口气,脸上却淡定如常。他微笑着说道:“山遇将军,你忽然凶神恶煞,忽然和煦春风,其中必有缘故。” 江逐流踱了两步,来到椅子旁边。轻轻掸了掸袍袖,四平八稳地坐在椅子上,轻轻用手指敲了一下桌面,继续说道:“本使今日既然过来,少不得要听一听山遇将军讲述其中的缘故。只是本使向来,这缘故必然曲折漫长,听起来一定会耗费很长地时间。山遇将军可不可让人送上茶水,让本使一边品茶。一边听将军讲述呢?” 山遇将军愣了一下。随即大笑:“好!江先生不但胆识才气俱佳。而且还是个妙人。这必当省去惟亮不少功夫。” 说到这里,山遇惟亮对外面喊道:“国师大人,还不奉上茶水过来?” 阿布杜在外面长笑一声,推门进来,“山遇将军,哪里还用你吩咐?我方才已经交代过下人了。” 原来阿布杜这半天时间亲自守在门外,由此可见阿布杜和山遇惟亮对此次约见江逐流之重视。江逐流心中更是肯定。阿布杜和山遇惟亮一定有非常隐秘的事情对他讲,所以才如此小心谨慎,以至于阿布杜对府邸内的人都不放心,要亲自为山遇惟亮和江逐流守门。 几句话的功夫,下人就送来一壶茶水。阿布杜亲自为江逐流和山遇惟亮斟好茶水之后,又退出去为山遇惟亮和江逐流守门去了。 江逐流看着茶杯中乌黑如酱油一般的茶碗,心中不由得嘀咕起来,这种颜色也叫茶水吗?不如说是金牌老抽好了。他小心地端起茶碗。小口了一口。顿时一股苦涩的滋味在他口腔中蔓延开来。 江逐流强忍着把茶水喷出来的冲动,皱着眉头咽了下去。奶奶的,堂堂西平王国师竟然拿这种货色地茶来招待客人?在大宋。随便在茶园里扫点落叶泡出来地水也比这好喝万倍。江逐流不由得怀念起他随身带地那些自用茶叶了。早知道如此,他带点茶叶来见阿布杜啊。 党项人喝的是砖茶,砖茶自然和江逐流平日里喝的绿茶味道不同。当然,砖茶的味道也不象江逐流想象的那么不堪,只是江逐流第一次接触砖茶,乍一喝之下,不太习惯砖茶的味道,印象自然要恶劣上许多。 山遇惟亮却对黑乎乎的“酱油水”甘之如饴,他刚才说不少话,早已经口渴了,此时连牛饮三碗,这才放下茶碗,用大手一抹唇边地水渍,口中连呼痛快。 江逐流见山遇惟亮过足了茶瘾,这才拱手说道:“山遇将军,可否开始了呢?本使洗耳恭听呢。” 山遇惟亮面色忽然沉重起来,他一声长叹,为江逐流讲述起其中的缘故。 原来,党项人内部也并不是铁板一块,其中分为很多势力,这中间有三股势力最为庞大,分别是西平王王妃卫慕氏所属的卫慕族势力、大王子李元昊势力以及西平王两个兄弟山遇惟亮和山遇惟永势力。 在三大势力中间,又属卫幕族的势力最为强大,李元昊和山遇惟亮兄弟的势力不相伯仲。李元昊的生母虽然是卫幕氏,可是李元昊却和卫幕族的势力不睦,他一直联络叔父山遇惟亮兄弟对抗卫幕族头领山喜。 这三大势力虽然互相牵制,但是在西平王李德明的压制下,一旦遇到外部压力,都能立刻联合起来一直对外,所以一直能保持着表面上地相安无事。可是随着西平王李德明地年老体衰,大王子李元昊的野心也逐渐暴露出来。他忽然间收起对卫幕族一贯的敌视态度,开始联合起卫幕族地力量来削弱叔父山遇惟亮兄弟势力。 虽然李元昊曾经对卫幕族非常不客气,可是他毕竟是卫幕氏的亲生儿子,李元昊的妃子也是他的表姐,卫幕族的美女。卫幕族头领山喜认为,有这么两层血缘关系的存在,李元昊无论如何都不会对卫幕族太过分。相反,倒是李元昊两个叔父山遇惟亮和山遇惟永掌握着党项精锐部队左右厢军,时刻可以威胁着李元昊的王位继承权。假如是山遇惟亮和山遇惟永两兄弟在西平王李德明归天后继承了党项人的王位,那么因为没有血缘关系,山遇兄弟一定会对卫幕族动手。所以,卫幕族头领山喜就开始和李元昊联合起来,共同对付山遇兄弟。 山遇惟亮兄弟的势力本来就不及卫幕族庞大,只是和李元昊的势力在伯仲 :王李德明又身体衰弱,顾不得这么多事情,无奈之下,山遇惟亮兄弟商量之下,打算借助党项人之外的力量来对抗卫慕族和李元昊的势力。因为山遇惟亮精通汉学,心仪大宋天朝,在这种情况下,他们首先想到的就是联合大宋天朝的力量来制衡李元昊和卫幕族。 正好这个时候。西平王李德明因为王子李元昊领兵攻打甘州回鹘。为了防止大宋出兵干涉。和甘州回鹘夹击党项人,就借着四十八岁寿诞之机上表给大宋皇帝,祈请大宋皇帝派使者过来参加他的寿典。 李德明以臣属的身份上这个奏章用意就是麻痹大宋,松懈大宋君臣出兵之心。可是大宋派遣贺寿使者过来,也给山遇惟亮兄弟一个机会。山遇惟亮两兄弟商议后决定趁这个机会接触宋朝使者,以永世向大宋臣服为代价,换取宋朝支持他们两兄弟对抗李元昊和卫幕族。 可是山遇惟亮两兄弟千盼万盼。等宋朝的使臣到了兴州之后,却大失所望。因为他们本来设想,西平王对甘州回鹘动兵这么大地事件大宋朝廷不可能不知道。大宋朝廷既然知道,就不可能不干涉——大宋自然知道甘州回鹘地存在对大宋意味着什么,不会就如此放任西平王李德明吞并甘州回鹘——现在大宋既然不派遣军队,那么至少会派遣一位重量级地使臣过来,既显得对西平王李德明四十八岁寿诞之尊重,也为了增强对西平王的说服力和压力。 那么现在呢。宋朝的使臣官位不过是正六品的宣德郎。年纪不过二十出头,这样的人物怎么能够对李德明形成压力,说服李德明从甘州回鹘撤兵呢? 说实话。山遇惟亮兄弟虽然是党项人,却非常希望宋朝使臣能压服李德明,让他把王子李元昊和党项军队从甘州回鹘撤回来。因为李元昊一旦攻陷甘州回鹘,这是何等巨大的功劳啊?李元昊的势力也会随着这份天大地军功急速膨胀起来,到时候山遇惟亮兄弟的处境更为艰难。 话又说回来,即使宋朝使者无法压服李德明让他把党项军队从甘州回鹘撤回来,但是至少可以提供一个让山遇惟亮兄弟接触的机会。山遇惟亮兄弟打算偷偷拜会宋朝使者,把内心的想法向宋朝使者透露,让使者回去转告给大宋皇帝,山遇惟亮兄弟甘愿充当大宋在党项人中的内应,只要大宋皇帝肯在必要的时候出兵支持山遇惟亮兄弟。所以山遇惟亮兄弟非常希望大宋皇帝能派遣宰相、副相、枢密使级的大臣过来,最不济也是个尚书级别的一品大员。因为这样地大员位高权重,不但能够在皇上面前说上话,很多事情自己都可以做主。但是现在,大宋皇帝却派遣一个正六品地小官吏,一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过来。这怎么能不让山遇惟亮兄弟失望呢? 可是宋朝使臣既然来了,山遇惟亮兄弟必须尝试一下,因为这是他们兄弟联络宋朝的最好机会,一旦错过去以后必定需要大费周章。于是两兄弟商议一下,决定由哥哥山遇惟亮出面与江逐流接触。 既然接触,还得讲求个方式。因为山遇惟亮对江逐流并不了解,不知道这个大宋朝地年轻小官吏胆识风骨究竟如何。假如江逐流听到山遇惟亮的真实心意后,心中惊疑不定又或者惧怕,把山遇惟亮所说的话俱都转告给西平王李德明以向西平王李德明示好,那么山遇惟亮兄弟以及全族人的性命也就全部交代了。所以,山遇惟亮决定安排一个局试探一下江逐流,看看江逐流是不是对大宋朝忠贞如一。这并不是山遇惟亮多此一举,而是大宋朝没有风骨贪生怕死的官员太多了——宋朝太富裕了,官员享受惯逸乐的生活,连吃苦受累都怕,又如何能舍弃自己的性命? 要接触大宋使者江逐流,又要不让其他人知道,还要布局试探江逐流,这对山遇惟亮兄弟来说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可是恰好这件事情都被国师阿布杜解决了。 那么西平王国师阿布杜又怎么会参杂进山遇惟亮兄弟的这件事情当中了呢?因为阿布杜想要离开兴州,离开党项部落。回到他地祖国黑衣大食去。 黑衣大食,是当时中国人对阿拨斯王朝的称呼。阿拨斯王朝是一个以伊斯兰教徒为国教的国家。但是在当时阿拨斯王朝统治的叙利亚一代,还存在叫作聂斯脱里派的基督教派,也被称为亚述东方教会。这个教派的人在阿拔斯王朝非常受歧视,所以很多人都通过丝绸之路向东方来中国传教,当时中国人称呼这个教派为景教。 阿布杜生长在叙利亚一带,虽然是阿拉伯人种,信奉的却是聂斯脱里基督教派。同时。阿布杜又是一个精通算学、物理学等自然科学的学者。他在阿拨斯王朝受到伊斯兰教徒地歧视和排挤。自然向往着东方神秘地圣土,于是沿着前辈地脚印前来中国以传教为名来寻求一个可以让他安心研究自然科学的净土。 十五年前,阿布杜沿着丝绸之路东进,遇到了西平王李德明。相互攀谈之下,李德明对阿布杜的学问大加赞赏,就立刻把阿布杜留在夏州,并封为“国师”。阿布杜在李德明这里得到重用。自然也感激涕零,为李德明做了不少事情。比如兴州城就是阿布杜在考察了夏州王城遗址的布局之后又结合大宋都城汴梁的特点规划出来,并亲自都建的。 在兴州,阿布杜地位尊崇之极,自西平王李德明以下,谁人见了阿布杜都要躬身行礼,叫一声国师,大王子李元昊也不 一年多前。受了李元昊的唆动。西平王李德明派遣阿布杜到东京汴梁去挑战,打算羞辱一下宋人,也为了给党项人长士气。让他们知道所谓天朝之邦也不过如此。可是谁知道阿布杜偏偏遇到了横空出世地江逐流,最后落得个铩羽而归。 回到兴州后,阿布杜的地位一落千丈。加之对阿布杜一向宠信的西平王身体又不好,多数时间在温泉山里养病,王府事务平时多由李元昊主持。李元昊本来对阿布杜那一套算学之类的杂学毫不感冒,阿布杜又败于宋人之手,让党项人自取其辱,心中就更加厌恶阿布杜。 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又有两个宋朝的书生跑到了兴州,一个名叫张元,一个叫吴昊,不知道怎么就迷了李元昊的心窍,让李元昊对他们两人的话奉为圭臬。张元和吴昊成为事实上党项人的军师,可是两人并不满足,因为阿布杜虽然没有实权了,但是毕竟还挂着国师地虚位。于是张元和吴昊平日里见了阿布杜总是冷嘲热讽,让阿布杜给予抓狂——即使在黑衣大食,伊斯兰教徒也没有如此对待过他。可是阿布杜不得不忍,假若翻脸,张元和吴昊在李元昊地支持下,可以轻易要了阿布杜的性命。 阿布杜现在所倚仗的不过是西平王李德明,可是李德明虽然才四十八岁,但是从身体上看已经是风烛残年了,性命不会延续多久。一旦李德明死去,那么李元昊即位之后,阿布杜还不知道要面临怎么样窘迫地局面。 在这种情况下,阿布杜就想到离开兴州,回故国黑衣大食去。他离开故国已经二十多年了,也该回去看看了。 可是要想离开兴州,必须取得西平王李德明的同意。虽然阿布杜从汴梁败回来之后,李德明对阿布杜有些失望,但是却不会就这样轻易放阿布杜离去。李德明知道,党项人还需要李德明这样的人才,虽然儿子李元昊并不喜欢阿布杜。 于是阿布杜就找到了平日里交往不错的左厢军统领山遇惟亮,让他出面说服西平王李德明,同意他回黑衣大食省亲——阿布杜并不敢说是辞去国师。另外,除了让山遇惟亮说服李德明外,阿布杜还需要山遇惟亮另外的帮助。因为西平王的辖区全部由厢军驻守。左右厢军一共分为十二司,都掌握在山遇惟亮兄弟手中。有了山遇惟亮兄弟的令牌,阿布杜这个走下神坛的国师在通过厢军驻地的时候也会顺利点。 当阿布杜到山遇惟亮府邸寻求山遇惟亮的帮助时,恰逢下面人过来向山遇惟亮报告,大宋宣德郎江逐流已经抵达兴州。 山遇惟亮想起阿布杜刚才所说的大宋天才算学大师好像也姓江,就问阿布杜是不是这个人。阿布杜苦笑道,正是这个江逐流。他还真是冤魂不散,在自己将要离开兴州的时候也来到兴州,难道说冥冥中自有天意,上帝当初创造他的时候就注定了他和江逐流之间有这一段缘分? 山遇惟亮听后笑了起来。他告诉阿布杜,想让他帮助阿布杜离开兴州也可以,前提是阿布杜必须帮他一个忙。 山遇惟亮和阿布杜是老朋友,双方对李元昊都非常憎恶,所以可以坦然对阿布杜说出这些而不怕阿布杜出卖他。若是阿布杜想要出卖他,山遇惟亮大军在握,总有李元昊的庇护,山遇惟亮也有把握让阿布杜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这道理山遇惟亮明白,阿布杜更是明白。 听了山遇惟亮的要求后,阿布杜虽然心中吃惊,但是也立刻答应下来。在阿布杜看来,人和人之间没有忠诚与不忠诚的关系,只有有利还是有害的关系。山遇惟亮虽然是李德明的弟弟,李元昊的叔父,但是为了保全性命,保全自己的势力,自然会选择对他最有利的道路。 同样,西平王李德明虽然对阿布杜有知遇之恩,但是阿布杜为了自己的利益,只有选择和山遇惟亮合作,为山遇惟亮和宋朝天使江逐流之间会面牵线搭桥。 经过和山遇惟亮的商议,决定由阿布杜以西平王国师的身份前去驿站拜访江逐流,邀请他到国师府邸过来比试算学题目。这个理由非常冠冕堂皇,任何人都不会起疑心。以阿布杜国师之尊,在宋人那里受了侮辱。现在宋人江逐流既然送上门来,阿布杜当然不会错过这样雪耻的机会。对于党项人这种游牧部落来说,找冤家对头报仇是天经地义的,相反,那些躲起来不去报仇的人会被人当作懦夫一辈子看不起的。 其实阿布杜不是不想找江逐流报仇,只是上次在汴梁大宋朝堂上那一战阿布杜心中明白,他差江逐流太多。这种知识上和算力上的差距并不是一年半年就可以弥补过来的。 所以阿布杜就收起了报仇雪耻之心,老老实实地为山遇惟亮充当牵线人。 而在在此之前,山遇惟亮就换上便装,悄悄地从后门进入阿布杜的府邸等候江逐流。此时大王子李元昊远在甘州,西平王李德明和卫幕族首领山喜都在温泉山,虽然他们也留有人手监视山遇惟亮兄弟,但是远不如以前那么缜密。 至于大理石桌面上的五百五十两黄金,则是山遇惟亮兄弟和阿布杜一起凑起来的。以他们三人之力,在半日之内也只能凑到这么多黄金来试探江逐流。为了增强对江逐流的诱惑力,山遇惟亮画蛇添足的把五百五十两黄金全部堆放出来,从而让心细如发的江逐流看出了破绽。 第二百零四章 条件 遇惟亮讲出原委后,江逐流并没有显露出一副恍然大此的神态。相反,江逐流却沉吟起来。 山遇惟亮奇怪道:“江先生为何久久不语,莫非还有什么疑问吗?” 江逐流露出一个十分抱歉的表情,对山遇惟亮道:“山遇将军,的确如此。此事过于重大,虽然将军所说事情都合情合理,但是江舟却不会因为将军这一番合情合理的话就相信将军。” 山遇惟亮没有因为江逐流不相信他而生气,相反,他却笑了起来。他这次约见江逐流果然没错。江逐流虽然官职微小,年纪尚轻,可是论起心智来,连山遇惟亮这种就在官场厮混的权谋高手也不得不佩服。 山遇惟亮兄弟是西平王麾下手握重兵的将领,他们一旦投向宋朝,身为牵线人的江逐流可算是立下了天大的功劳。可是江逐流面对不世奇功的诱惑没有欢天喜地,相反态度却非常谨慎,这等镇定功夫即使是在权力场摸打滚爬几十年的官场老手也不见得能具有。所以,山遇惟亮非常高兴,此事干系重大,他选择的合作伙伴越是小心谨慎,那么事情成功的把握才会越大。 “江先生,惟亮要如何做,才能让先生相信惟亮一片赤诚之心?”山遇惟亮正色问道。 对于山遇惟亮这一问江逐流早有准备,作为穿越到宋朝的现代人,江逐流有自己判断真伪的标准。那就是“听其言,观其行。”一个人嘴上说地再漂亮,也只能是听听而已,最重要的是要看实际行动。现在,山遇惟亮不是口口声声表白自己心向大宋吗?那么拿出一点实际行动来看看。 江逐流笑了一笑,回答道:“山遇将军,此等事情口说无凭……” 山遇惟亮手拍桌案,长笑道:“此事有何难?惟亮这就写一封效忠书请先生转交与皇上。” 江逐流微微摇头。心道我怎么会和你们古人一样迂腐。以为写篇效忠书就可以了?效忠书是什么?薄薄的一张纸而已。抵得了什么?虽然说手握这张纸可以要挟山遇惟亮,他若有不臣之心,就把这效忠书信交给西平王李德明或者王子李元昊,可是,万一这是山遇惟亮和李德明或者李元昊合演的一处戏呢?那这效忠书信让李德明或者李元昊得到后不就是徒增一场笑料吗?不行,我得让你来点实际有用的东西来! “山遇将军,这效忠书还是不要为好。”江逐流一副为对方考虑的模样。“将军请想,如此机密之事若是用书信写出来,万一不慎落在外人手中,岂不是对将军大大的不利?” 山遇惟亮方才只想到如何让江逐流,让大宋皇帝相信于他,激动之下忽略了安全问题。此时听江逐流说来果然很有道理。 “多谢先生为惟亮着想。”他连忙拱手道。顿了一顿,山遇惟亮又说道:“只是如此一来,如何惟亮究竟该如何取信于朝廷?” 江逐流早有打算。他微微一笑。道:“这事说起来也不难,山遇将军兄弟统领左右厢军,西平王辖下诸州俱都归将军兄弟驻防。目下朝廷缺少马匹。令兄李德明又严令控制马匹出境,若是将军此时能偷偷送一批战马给朝廷,朝廷自然会相信山遇将军兄弟的一片赤胆忠心。” 马匹是西平王李德明严加控制地战略物资,也是大宋最缺乏最急需地战略物资。假如山遇惟亮能偷送一批战马到大宋境内,那么自然可以证明他所说地是实话。假如山遇惟亮对此推三阻四,那么山遇惟亮话的真伪就还需要仔细斟酌一番了。 山遇惟亮听了江逐流的话没有马上回答,他站起来来回踱步,心中不停地盘算:这江逐流年纪不大,提的要求却是老辣的很。不错,比起效忠书信来,赠送战马更能证明自己的忠诚。可是,若说是效忠书信不安全,那么赠送一批战马就安全了吗?比起能体积微小可以随身藏掖的书信,一大批战马岂不是更显眼? 山遇惟亮苦笑起来,江逐流地话听起来冠冕堂皇,似乎处处为自己着想,可是实际上呢,还是想为宋人争夺更大的实利。赠送一批战马不但能证明自己的效忠之心,更重要的是朝廷得到了巨大的实惠。只是如此一来,山遇惟亮要做的事情不但难度大大的增加,而且危险性也大大的提高了。 党项地面上地十二司厢军都归自己兄弟统领,但是兄大侄李元昊也少不得安插亲信进来以监视他们兄弟。现在地问题是,他们兄弟该如何在这些人的监视之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战马偷运到大宋境内。 江逐流悠闲自得地喝着“酱油水”,望着山遇惟亮来回踱步的身影满脸微笑。他知道他提出这个要求比较难。可是若是山遇惟亮兄弟连偷运一批战马到大宋境内都做不到地话,那么他们兄弟的实力也非常有限。对于山遇惟亮兄弟提出的将来让大宋出兵支援他们的要求就需要重新评估了。 蓦地,山遇惟亮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来,对江逐流说道:“先生,两个月之内,惟亮当想办法偷运两百匹上好的战马过去,先生以为如何?” 江逐流心中狂喜,两百匹战马?山遇惟亮这份大礼还不是一般的厚呢!要知道当初李德明的曾祖向宋太祖赵匡胤表忠心的时候也不过只送上三百匹战马。就是李德明,刚继承其父李继迁之位时,为了讨好宋朝,也不过才送上一百二十匹战马。现在山遇惟亮一出手就是两百匹战马,不可谓不阔绰。 江逐流肃容道:“山遇将军若真是能奉送上两百匹战马,江舟在这里向将军保证,将来将军一旦举事,朝廷必然派大军过来支援将军。” 其实江逐流这话有很大水分,换一句话说,叫做吹牛不打草稿。他不过是个正六品的小官,这宣德郎还是散官,没有什么实权,又如何能替朝廷做主?山遇惟亮兄弟一旦和李德明父子冲突起来可不是小事,即使放在朝堂上也不可能立刻商议出一个结果,江逐流却敢拍胸脯应承下来。这是为什么?因为二百匹战马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江逐流心道我先把战马骗到手再说,至于将来你山遇惟亮和李德明、李元昊父子冲突起来,我尽量想办法让朝廷支持你,至于结果如何,俺可不敢保证。 江逐流在前面表现非常老成谨慎,以至于山遇惟亮从心底就相信江逐流不是妄言之人,所以说,第一印象害死人啊。山遇惟亮见江逐流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心中自然认为江逐流有十足的把握。不过,出于一个混迹官场数十载的老油子,山遇惟亮还是本能地提出了一个问题: “江先生,如此重大的事情,你不请示朝廷就能做得了主么?” 江逐流哈哈大笑起来,“山遇将军,你且想想。我大宋那么多能人异士、高官显爵可以担任贺寿使者出使兴州,朝廷却没有选他们,偏偏选我一个官职低微的宣德郎来呢?” 山遇惟亮迟疑道:“江先生的意思是……” 江逐流果断地说道:“不错!山遇将军估计的很对!江舟的确是奉有朝廷的密旨而来。至于江舟的来历,山遇将军既然与阿布杜大师相熟,自然也曾听他讲起过。江舟乃我大宋皇上当场御封的天子门生。在我大宋朝内,没有经过集英殿御试而被皇上御封为天子门生的除了我江舟再无其他人,算起来,江舟也是皇上的近臣。此次出使兴州,皇上和太后亲自召见江舟,令江舟在兴州可以便宜行事,所以江舟才敢在山遇将军面前夸下海口。” 说道这里,江逐流又神秘地笑了一笑,语气转缓道:“况且,哪朝哪代的皇帝不喜欢开疆拓土啊?西平王李德明名义上是大宋的臣子,实际上却相当于独立的诸侯。大宋朝的政令从来没有真正进入过西平王的辖地,即使区区几匹战马,西平王也可以随时用来要挟朝廷。如果朝廷支持山遇将军兄弟,那么山遇将军兄弟将来为党项之主后,必然不会如令兄李德明一样让兴州独立于大宋政令之外。这样一来,等于兴、夏诸州重新归于大宋朝廷治下。此等情形实不下于开疆拓土,试问我大宋皇帝如何会拒绝山遇将军兄弟呢?所以,即使江舟没有天子门生的身份,没有奉朝廷密旨,也是完全可以替朝廷答应山遇将军的。” 这一番话说下来,山遇惟亮心中仅有一点疑惑也被打消了。江逐流说的不错,如果宋朝皇帝在这个时候还不选择支持他们兄弟,那么就是典型的傻子吗? 第二百零五章 宋辽联手? 江先生,”山遇惟亮站起身来对江逐流一躬到地,“面惟亮就全仰仗先生了。” 江逐流连忙起身双手扶起山遇惟亮:“山遇将军,日后你就是一方诸侯,是江舟该多仰仗将军才是。”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又客气几句,终于相视而笑。 又分宾主坐下,江逐流和山遇惟亮的感情就亲近了许多,心中再无方才试探和提防之意。 “山遇将军,江舟心中还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将军。”江逐流喝着“酱油水”,笑着道:“将军莫嫌江舟啰嗦。” 山遇惟亮亦笑道:“先生何须这般客气,有话只管问来。” 江逐流道:“除了我大宋之外,令兄李德明亦受过辽国的赦封,这兴州、夏州说是大宋属地可,说是辽国属地也亦可。山遇将军有没有想过向辽国寻求支援呢?” “不瞒先生说,向辽国求援的想法惟亮心中也曾有过。”山遇惟亮爽快地说道:“当惟亮知道舍侄元昊和乃舅山喜联手时非但想到向大宋朝廷求援,也想过向辽国求援。只是辽人生性贪婪,又好斗好战,惟亮生恐联辽抗衡元昊与山喜乃是前门驱虎,后门引狼。惟亮兄弟拼死拼活,最后却都是为辽人做了嫁衣。相较之下,大宋皇帝宽容仁恕,重信守诺。若是答应相助惟亮,最后无论成败,必不欺我,故此惟亮才决定向大宋皇帝求援。而向辽国求援惟亮兄弟只有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才会考虑。” “呵呵,请神容易送神难!”江逐流点头笑曰:“山遇将军果然深知辽人禀性。如此江舟就更放心了。不用再担心山遇将军在辽国和我大宋之间左右摇摆了。” 山遇惟亮闻言抽出佩刀,一刀下去,将书案劈去一角,“山遇惟亮在此立誓,自今往后永远奉大宋皇帝为主,若违此誓,必如此案!” 若是现代人对江逐流表演这一套,江逐流铁定不信。但是古人思想简单。非常看重誓言。山遇惟亮既然立此重誓。自然不会反悔。 “哎!”江逐流拍案而已,一脸嗔怪,“山遇将军这是作甚?江舟岂会不相信将军?将军又何苦立此重誓呢?” 山遇惟亮握着佩刀讪讪而笑,“惟亮是个粗莽之人,不知道如何才能取信于先生,故此劈案为誓,没有想到却惊扰了先生。” “山遇将军性情中人。率性而为,江舟很是喜欢。”江逐流把山遇惟亮按回椅子上,“将军先坐下,江舟此次远道而来,尚有很多事情需要将军照拂呢。” 山遇惟亮将佩刀插入刀鞘,接口说道:“如果惟亮估算不差,江先生此行最重要地目的就是要说服家兄李德明撤兵而解回鹘之围。” 江逐流颔首道:“正是如此。不知道山遇将军可以有什么好的计策教我?” 山遇惟亮道:“目下李元昊率领大军将甘州死死围困,甘州回鹘不过是芶延残喘。若无外力驰援。覆败是早晚之间的事情。家兄李德明一身戎马,自然懂得其中的道理。此时若党项内部有人敢出言劝他罢兵,无疑是自触霉头。所以江先生如果说要想从党项内部买通大臣在家兄面前进言。这一条路怕是走不通。纵使先生出再多的金钱,也没有人敢揽下真桩差事。 惟亮认为,欲想迫使家兄下令从甘州撤兵,必须以外力压之。以目下情况来说,这外力非大宋与辽国莫属。 大宋不甘于甘州回鹘覆灭,李德明父子坐大。辽国又何尝不是如此?大宋开国太祖曾云,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辽国想必也不甘心见到身边崛起一股强大无匹的新势力。 故此,惟亮以为若是大宋朝廷能和辽国联手压逼家兄李德明,家兄即使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放弃吞并甘州回鹘的计划让舍侄元昊从甘州撤兵。” 江逐流不是没有考虑过借用辽国地势力。可是他在汴梁时向刘太后提出派遣使臣到辽国上京,向辽国皇帝耶律隆绪陈明甘州回鹘存亡地厉害关系,请辽国皇帝派遣使臣和大宋使臣一起到兴州向西平王李德明施压。可是他这个建议刚提出就马上被枢密使钱惟演和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吕夷简两人给驳回了,说是大宋天朝岂能向蛮夷求助?若是辽国皇帝耶律隆绪派遣使臣来京师汴梁向我大宋皇帝陈情,苦苦哀求我大宋皇帝派遣使臣和辽国使臣一道出使兴州尚可考虑。 宋真宗在位地时候签订了澶渊之盟,这一直是宋真宗心中的一块伤疤。现在宋真宗虽然故去,但是刘太后还执掌大权,对于夫君这块伤疤,她也不愿意多去触及。所以对于辽国刘太后是能避则避,实在避无可避的时候再去管他。目下这种情况显然不属于避无可避,所以刘太后虽然知道江逐流所言有几分道理,却犹自不肯放弃天朝大国的架子,更不愿意主动去派遣使臣联络辽国,故此也就听从了钱惟演与吕夷简二人的建议。无奈之下江逐流只有遵照太后的诏书出使兴州。 听到山遇惟亮也提出相同的建议,江逐流苦笑道:“山遇将军地建议虽好,只是上京尚在千里之外,眼下时间紧迫,让江舟如何去与辽国联络?” 山遇惟亮道:“江先生,联络辽国又何须到千里之外的上京?” 江逐流眼睛一亮,问道:“山遇将军的意思是?” 山遇惟亮笑道:“辽国亦派遣使臣来为家兄贺寿,惟亮得到消息,辽使昨日已经抵达顺化,按照形成计算,三日后即刻抵达兴州城。” 江逐流大喜,辽国此时派遣使臣过来,毫无疑 是和大宋一样。得到党项人兵围甘州回鹘的消息,贺寿为名想办法劝西平王李德明撤兵。 “如此甚好!”江逐流大笑,“三日之后,江舟当去拜访辽国使臣。若是辽国使臣和江舟心思一样,自然最好。若是辽国使臣单单是为令兄祝寿而来,江舟也想办法劝动辽国使臣,让他和江舟一起去拜见令兄,逼迫令兄从甘州回鹘撤兵。” 山遇惟亮轻叹了一口气。从内心来说。他也很希望党项人能够强大。能够吞并甘州回鹘。成为与大宋、辽国三足鼎立地一个国家。可惜的是,党项人成为一个国家却并不能给山遇惟亮以及其部族带来任何好处。相反,他和他的部族甚至会成为党项人强大过程中的牺牲者。李元昊或者山喜要想和大宋与辽国相拮抗,首先要做地就是清除内部地势力。李元昊一旦攻陷甘州回鹘,回师兴州之后,肯定会和山喜的卫幕族一起清洗自己兄弟的势力。到时候,一个强大地党项出现了。可是自己兄弟及其部族就成了党项人强大过程中地牺牲品了。 对山遇惟亮来说,选择投靠大宋,背叛李德明也是不得不为之地事情。虽然党项人建国之梦可能会因此破灭,但是对山遇惟亮兄弟来说,不仅可以保全自己以及部族所有人的性命,而且还可以继续享受荣华富贵。是成为一个势力稍弱一点部族的头领,还是成为一个势力强横部族的亡魂,在这两条路之间山遇惟亮本能的会选择前者。虽然这种选择在某个时候也会让他遗憾和痛心。 江逐流见山遇惟亮心思恍惚。心知他在想些什么。对江逐流来说。并不认为山遇惟亮这种行为是对党项人的背叛,这只是一个人在想办法保全自己以及起部族人的性命而做出地努力罢了。江逐流自问如果他处于山遇惟亮的位置,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的。 正在沉默间。阿布杜轻敲了两下门,然后推门进来。他快步走到山遇惟亮面前,附在山遇惟亮的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 山遇惟亮脸色一变,对江逐流说道:“江先生,西平王府有人过来观看国师与先生之算学题目之比试。看来惟亮必须回避一下。今日之会就到此为止,先生在兴州其间,惟亮会派人和先生联络的。” 江逐流连忙拱手道:“山遇将军快些去吧!” 山遇惟亮通过小门匆匆离去。 阿布杜拿出几张羊皮纸,上面列满了算学题,放在书案之上。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江逐流连忙来到羊皮纸前,指着一道算学题目高声笑道:“阿布杜大师,你且看本使的解法有什么问题?” “江先生,你这种解法太过简略,能否详细为阿布杜讲述一下?” 阿布杜亦大声说道,拿起一支鹅毛笔塞到江逐流手中。 江逐流蘸了墨水,刚在羊皮纸上列了一个算式,就听见房门一响,几个党项人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他们见阿布杜和江逐流争得面红耳赤,不由得面露微笑。 为首一个中年党项人微微扎一弓步,双手从大腿两侧向上提到腰部之后划一弧形,在胸前抱拳低头,然后双手沿胸部向上放在双颊之上:“国师大人,还没有和天使比试完毕吗?” 这个党项人名叫乞里骨,乃是西平王麾下野狐卫头领,专门负责替李德明监视兴州城内党项大臣及将领。 阿布杜抹了抹额头上地汗,不悦地叫道:“本座在与江先生在比试算学题目解法,你们贸然进来干扰了本座地思路。若是本座这次再败于江先生的手下,你们必须到王爷面前承担责任!” 虽然阿布杜在西平王李德明心目中位置大减,亦非乞里骨敢随便得罪的人,尤其是这涉及到党项人和宋人脸面之争地比试,若是阿布杜败了把责任推到乞里骨身上,王爷李德明一旦不喜乞里骨不就糟糕之极? 乞里骨深悔自己之莽撞。国师阿布杜当日就是在大宋败于这个宋朝使臣手下才在西平王眼中地位一路千丈,说起来宋朝使臣江逐流是国师阿布杜的仇人,国师见了他只会想到报仇雪耻,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异动呢?再看看国师面红耳赤的样子,当然是和宋使江逐流比试到关键时刻,自己这么一来,当真是打断了国师的思路呢! 想到这里,乞里骨忙再次向阿布杜行了党项最尊贵的大礼,然后讨好道:“国师,乞里骨听闻国师单独和宋人相处,怕宋人对国师不利。乞里骨十分担心国师之安危,一时性急之下才闯了进来。” 阿布杜仰天大笑:“怕宋人对我不利?野狐卫,城是兴州城,府是国师府,人是党项人,天时地利人和我们全占了,还要怕宋人对本座不利,岂不是让宋人笑我兴州城无人也?” “再者说来,”阿布杜一挺他的高大身材,指着江逐流说道:“以天使大人文弱之躯即使打算对本座不利,又能把本座如何?” 说江逐流是文弱之躯,确实有点冤枉江逐流了。江逐流也是身材高大之人,只是阿布杜是阿拉伯人种,体型更为彪悍魁梧,相比之下,江逐流身材上就有点吃亏了。 乞里骨尴尬地笑道:“是!乞里骨多此一举。” 阿布杜脸色猛然冷了下来,“那你们还不给本座滚出去?” 乞里骨脸上一阵青白不定,他怨恨地盯了阿布杜一眼,转身领着手下灰溜溜而去。 第二百零六章 阿拉伯马 乞里骨等人远去后,阿布杜这才对江逐流说道:“很先生多受惊扰。” 江逐流问道:“阿布杜大师,他们是些什么人?” 阿布杜道:“西平王李德明一手培植起来的野狐卫,专门负责监视党项各部头人的动静。为首之人乃是野狐卫的头领,是西平王府中李王爷最亲信之人。” 江逐流赞道:“大师真是威风啊。连西平王最贴心的心腹都可以任意呵斥。” 阿布杜叹了一口气道:“江先生,见笑了。若是一年多之阿布杜未败于先生手下之前,别说是小小的乞里骨,即使是大王子李元昊来我这国师府,也需要在门外通报一声,看本座有没有心情接见于他。可是江先生再看看现在,即使一个小小的乞里骨,都可以在我这国师府内长驱直入,直接闯入我的房间。阿布杜还有什么威风可言?虽然阿布杜现在名义上还是国师,可是在党项人眼中差不多等同于一个混饭吃的江湖术士。”语气苍凉幽怨,江逐流听令十分不忍。当日在汴梁朝堂上一场比试,对阿布的影响竟然这么大。 “大师,江舟对当日之事真是抱歉。只是当时情形大师也知晓,你我各为其主,江舟也无法收手。” “呵呵,”阿布杜摆了摆手,豁达地说道:“江先生,阿布杜败于你手是技不如人,怎么能责怪先生呢?阿布杜要怪也只能怪当初识人不明,竟然投靠了西平王李德明。当日阿布杜为西平王做下多少事情?包括这整座兴州城。都是阿布杜一手为他主持设计并修建而成的。可是阿布杜只是在先生那里败了一场算学比试,立刻在西平王眼里成了一文不值地人物,想想真让阿布杜齿冷啊。” 江逐流听了阿布杜的话,心中忽然间冒起一个念头,他先道:“那大师下一步有什么打算呢?” 阿布杜落寞地笑了起来,“怎么办?还能怎么办?阿布杜离开故国二十余载,本来以为可以在异域功成名就,现在看来不过是黄粱一梦。你们宋人有句话。梁园虽好。不是久留之地。更何况这兴州不是梁园,只是阿布杜的伤心之地呢?阿布杜老了,想回家乡去看一看。” 江逐流听出了阿布杜话语中的落寞与不甘,于是便试探道:“阿布杜大师,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到中原去呢?” 阿布杜眼睛一亮,随即目光又黯淡下来,“江先生。以阿布杜的身份,到中原去又能做什么呢?宋人即使再宽宏大量,又如何肯要我这么一个曾经担任西平王国师的番人?” 江逐流沉吟了一下,问道:“阿布杜大师,江舟再问你一个问题,升官、发财、做学问,你喜欢哪一样?” 阿布杜也沉吟一下,回答道:“江先生。阿布杜其实非热衷于官场之人。阿布杜最大的理想就是能找一块栖身之地让阿布杜安安静静地研究学问。至于钱财。阿布杜也喜欢,因为研究学问是一件非常耗费钱财的事情,另外说来。在丰厚物质享受下地富裕生活也有助于阿布杜心无旁地研究学问。因此,升官不升官都无所谓,只要有钱,只要能做学问,阿布杜地心愿就满足了。” 江逐流点头道:“阿布杜大师,江舟非常欣赏大师的坦诚。江舟在这里以十二万分诚意邀请大师到中原去。江舟可以告诉大师,除了升官这一点江舟暂时不能向大师做出保证外,发财和做学问这两点江舟都可以满足大师。” 阿布杜有点动容了,他问道:“江先生能否讲的明白一些吗?邀请阿布杜到中原究竟是做什么?又怎么样一个发财的办法和做学问的途径?” 江逐流遂把他在阳兴办的新式书院向阿布杜讲述一遍,然后道:“阿布杜大师,江舟知道,大师除了算学之外,还精通很多杂项学问。这些东西虽然普通人不能理解,江舟却知道它们的重要性。恰好江舟在阳办地新式书院缺少这方面的人才,所以江舟希望邀请大师前去阳,主管新式书院的教务事宜。” 说到这里,江逐流顿了一顿,“江舟兴办的新式小学已经开始授课,并且聘请到一位教谕主管小学学政。大师如果肯去阳,那么江舟的新式书院也基本上可以走上正轨,以大师的学问和资历,担任新式书院的洞长自然是绰绰有余,再加之大师门下有那么多亲信弟子,他们可以担任书院的教习。阿布杜大师做为洞长,想为书院学生授课也行,想安静地做学问也行,都由大师自由选择。” 邀请阿布杜担任新式书院地洞长,江逐流这想法是不是异想天开呢?一点都不是!因为按照现代地观点来衡量,江逐流知道,阿布杜不单单是个数学大师,也可以算是一个科学家和工程师。阿布杜来自黑衣大食,除了数学之外,更有在古代来说相对发达的物理学和化学知识。阿布杜还懂得建筑规划设计已经建造,又可以算是一个工程师。以眼下的条件来说,江逐流实在想不出还有谁比阿布杜更适合阳新式书院洞长这个位置了。 除了以上因素之外,江逐流想邀请阿布杜到阳去担任新式书院地洞长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阿布杜是黑衣大食人,信奉的又是基督教派,所以他的脑海中没有古代中国人那么多祖宗规矩的条条框框,对儒家经典也不会有过多敬畏,所以在教授和研究自然科学方面自然比宋人更具备优势。 “这阳新式书院洞长的职位可以满足大师做学问的愿望。至于钱财,新式书院的洞长薪俸绝对可以满足大师日常所 且可以让大师在大宋境内过上不逊色于任何富家翁地逐流对阿布杜继续说道:“当然。这些钱财对大师来说只是小数目。大师若是想要赚取更多的钱财,江舟亦已为大师做了打算。” 阿布杜做了个手势,请江逐流继续说下去。 江逐流道:“江舟曾经听闻,黑衣大食盛产骏马,不知道此事是真是假?” 阿布杜傲然道:“自然是真!我黑衣大食的骏马高大魁梧,比之党项人与契丹人的战马好上十倍。” 黑衣大食所产骏马为阿拉伯马,非但是古代最好的战马,即使在现代。阿拉伯马依然是世界上最好的马匹。江逐流自然知道阿布杜不是在吹牛。 江逐流道:“江舟想和大师联合起来做骏马的生意。大师知道。目下大宋最缺乏的就是战马。无论是党项人还是契丹人,都对大宋实行严格地战马控制措施,所以大宋境内战马地价格非常昂贵。黑衣大食乃是阿布杜大师地出生之地,若是阿布杜大师有办法派弟子到黑衣大食贩运远超党项战马和契丹战马的大食骏马,那么可就是一本万利的绝佳买卖啊!” 阿布杜听到这里却拼命地摇起头来,“不,不。江先生,你这个主意愚蠢之极。从黑衣大食贩运骏马过来到大宋去太荒唐了。黑衣大食距离大宋岂止万里?中间又隔了许多个国家。且不说路土遥远,就单说怎么运送这么多骏马穿越中间这么多国家吧?每个国家见到高大俊美的大食战马岂能不动心?他们除了抽取高额的契税外,恐怕还会留下不少战马,这一路行来了,还会剩下多少战马?即使最后侥幸剩下一些战马,最后还须通过党项人地盘,党项人连自己的战马都严格控制不让贩运到大宋。有怎么会允许比他们战马好上数倍的大食战马运到大宋呢?最后结果肯定是全军覆没。一匹战马也不会剩下。” 江逐流呵呵一笑,道:“阿布杜大师,你所说很有道理。只是。我们为什么要通过陆路运送大食战马呢?难道我们就不能走海路,从黑衣大食运送战马到大宋来吗?” “海路?”阿布杜惊诧地望着江逐流,“江先生,你疯了吗?战马怎么能走海路运输呢?黑衣大食走陆路到大宋已经是万里之遥,走海路又要远上三、四倍。海路路途遥远,时间漫长,加之又多大风大浪,惊险无比,让战马在狭小地船上渡过如此漫长而又惊险的路途简直是不可想象,恐怕没走出多远就会有大批战马受惊而死。除此之外,战马每日消耗饲料也非常巨大,小小的船只如何能运载这么多饲料?这漫长的海路走来,恐怕战马没被风浪吓死亦也会因为缺少饲料而被饿死。” 假如江逐流不是来自现代,自然会认同阿布杜的所说。可是江逐流来自现代。他曾经在中央电视台探索发现频道看过郑和下西洋的纪录片。郑和下西洋之航海距离远远超过阿拉伯半岛,甚至到了东非。在郑和率领的庞大船队中不但有宝船、粮船、座船以及战船,更有专门负责运送马匹的马船。马船上装载着大量地战马,一旦与沿海小国发生战争,马船就可以靠岸把马匹放下来,与座船上地士兵组成精锐的骑兵部队。 明朝的郑和既然可以从中国运送马匹到西洋去,那么现在自然也可以从黑衣大食走海路运送阿拉伯战马到宋朝来。假如郑和地船队能解决海路上的风浪颠簸和马匹饲料问题,那么宋朝人自然亦可以解决,大不了就多试验几次而已。 另外,江逐流从张震所赠的建筑机关的手卷中就得知,宋人已经可以制造出五千料以上的巨型海船。这样的海船大小已经已经超过郑和下西洋时船队中的马船,仅仅比郑和的宝船稍微小一点,所以运送的船只亦不成问题。 关于海路运送战马的问题绝对不是江逐流一时性起才说出来,他心中早有这个打算。因为在北宋,要想和契丹人和党项人对抗,首先要解决的就是战马的问题。江逐流早就打上从海路运送阿拉伯战马的主意了。只是江逐流原先一直觉得时机不太成熟,因为缺少一个熟悉阿拉伯半岛情况的人。当他听说阿布杜准备离开西平王的时候,江逐流心中这个念头马上浮了上来,阿布杜就是黑衣大食人,由他或者他身边的徒弟回黑衣大食购买阿拉伯战马,自然要方便上许多。 可是怎么让阿布杜相信这个问题呢?江逐流总不能说他从后世知道可以从海路运送战马吧? 江逐流斟酌着说道:“阿布杜大师,你没有到过我大宋沿海去,不知道我大宋造船业之发达。江舟一个兄弟乃是大宋着名的富商,他家里拥有一支庞大的船队,其中有几艘两千料的大船。据江舟所知,这尚不是我大宋能制造的最大船只,若是需要,沿海的造船匠人甚至能制造五千料以上的巨型海船。这样一艘巨型海船足以运送一百匹战马以及足够这一百匹战马半年所吃的饲料在海上平稳航行了。” 阿布杜确实不知道宋人的造船业已经这么发达了,他听后心中很是吃惊,“江先生,宋人果真能造出如此巨大的船只么?” 江逐流笑道:“阿布杜大师,江舟岂能哄骗于你?是与不是,你到宋境一看便知!” 阿布杜沉吟了一下,又道:“即使有这么大的海船,阿布杜还是担心战马能不能适应漫长而惊险的海上运输。” 第二百零七章 契约与人情 逐流莞尔一笑,这个阿布杜,还真是认真的可爱,到过海路运送战马试一次不就知道了。光坐在这里空谈,一辈子都不会得出正确答案的。 “阿布杜大师,运送战马只是江舟的一个想法。即使不能沿着海路运送战马,都不影响江舟和大师的发财计划。”江逐流笑吟吟道,“船队从大宋启航时,可以满载丝绸绫罗、瓷器、茶叶,这些物品对沿海诸国以及大师的故土黑衣大食与黄金同价。回程的时候可以让其他船只满载胡椒、檀香、各色珍玩,只余一艘马船运送战马。如此算来即使战马不适应长期的海路颠簸,全军覆灭,但是其他货物所赚的钱足够我们弥补亏空的同时大赚一笔。若是战马可以适应海路运输,大半存活下来,那么我们获利自然是更为丰厚。不知道江舟这个想法大师以为然否?” 阿布杜是个出色的科学家,却不是个出色的商人,他以前只想凭借着自己一身学问来换取东方君主的赏识,从而获得丰厚的赏赐,过上奢华的物质生活,从来没有想到过,原来可以通过互通有无这种贸易手段来获取暴利。此时听江逐流这么一讲,仿佛在他面前打开一扇新奇的门,给他的未来提供了无限可能。 “江先生这个主意果然极好!”阿布杜搓手说道,“不过请允许阿布杜提出一个问题,既然海上贸易利润这么大,江先生以前为什么没有做?还有就是江先生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地分给阿布杜一份利润?江先生不要怪阿布杜无礼啊。因为阿布杜的家乡盛传一句话,这个世界上绝对没有免费地午餐。” 江逐流道:“阿布杜大师,其实你这个问题可以合并成一个问题来回答。江舟以前为什么没有做海上贸易,是因为江舟没有遇到大师。江舟为什么要分给大师一份利润,因为大师可以给江舟带来更大的利润,大师就是江舟组织海运船队能否成功的一个很关键的因素。” 阿布杜望着江逐流没有插言,他等着江逐流继续为他讲下去。 “做海上贸易,需要很多因素的支持。”江逐流理了理思绪。继续说道:“首先组织海运船队进行海上贸易是一件非常耗费资金的事情。必须有庞大的资金支持。这一点上。江舟初步具备了这个资金实力。” 江逐流这话倒不是自吹自擂。他本身在泰顺号有一半的股权,可以调动大量资金。另外洛阳崔家和香香姑娘地二十四桥,都可以调动大批资金。虽然江逐流不愿意占洛阳崔家和香香姑娘地二十四桥什么便宜,但是这种海上贸易是一本万利地生意,江逐流借用他们的资金就等于是三家合股,获利之后三家按资金大小进行分配。一趟海上贸易下来,洛阳崔家和二十四桥都能获得巨额的回报。这对三方都有利的事情江逐流当然不会为了撇清自己在那里装矫情。 资金上的问题解决了,并不代表就可以进行海上贸易了,这还需要组建一支庞大的船队。大宋朝廷对海上贸易一直持支持态度,所以组织一支大船队没有什么来自官方的障碍。大宋地造船技术又很发达,只要有足够的资金,建造一支庞大的船队在技术上也不存在什么问题。关键问题在于船队的人员组成,做海上贸易,当然需要一批精于航海的老船工、老水手。需要一个能够管理庞大的船队的领导者。需要精通各种语言的通译,还需要一支精锐地私人武装以保护船队不受海盗地袭击。对于这个问题,江逐流认为也好解决。答案就在洛阳崔家。 前文提到过。洛阳崔家有一支庞大的漕船船队,数量有七八十艘,规模在运河中所有的私人船队中稳居前三,所以崔家储备了大量地技艺精湛、经验丰富的老船工、老水手。虽然说这些船工和水手是以内河运输为主,但是只要稍加训练,到海上自然也能用得。当然,在江逐流的计划中,这些人第一次到海上自然是在船中担当打下手的角色,真正负责船只航行的还是那些有航海经验的海船上的老船工和老水手。 崔家船队虽然是内河船队,但是拥有这么大一支内河船队的家族谁人敢小觑?那些海船船队少不了要和崔家进行接触,而那些造船大作坊更是 家的账,所以假如崔家想要招募海船船员,自然懂得途径去寻找可靠的船工。而那些海船船员和水手知道崔家的实力,自然会买崔家的面子。 资金和船员的问题解决了,那么江逐流为什么以前没有想到过组织船队进行海上贸易呢?这中间有几个原因。 第一个原因是因为江逐流现在还缺乏一支精锐的私人武装来为船队海上贸易进行护航。江逐流来宋朝的时间太短了,他有太多事情需要处理,一时半时之间,这些事情还顾不上去梳理。 第二个原因就是江逐流对海外诸国的情况还不熟悉。而且他自己又不能亲自率领船队进行海外贸易,所以必须找一些熟悉海外诸国的了解清楚情况之后才开始着手准备这件事情。 现在,江逐流遇到了阿布杜,阿布杜是黑衣大食人,自然对黑衣大食的情况非常熟悉。比如黑衣大食有什么港口,盛产什么特产和工艺品,什么地方喜欢瓷器、什么地方又喜欢绫罗绸缎等等,都可以提供给江逐流。更重要的是,江逐流计划中的海上贸易并不仅仅是为了发财,他还是打算尝试通过海路运送闻名天下的阿拉伯战马过来,以组建精锐骑兵对抗党项人和契丹人。这就需要一个非常熟悉黑衣大食情况的人在黑衣大食为江逐流的船队出面打点关系购买马匹等等,以保证阿拉伯战马能顺利装运到马船上。在江逐流看来,这件事情第一步交给阿布杜来完成是再恰当不过的了。阿布杜回到黑衣大食把一切关系都打通理顺,保证第一趟海运战马能顺利进行。那么随后的事情都好完成了。后面船队再到黑衣大食,只要按照前面阿布杜打点好的关系按步照班进行就可以了。 在没有遇到阿布杜之前,江逐流心中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尚未完成的形成一个计划。现在既然遇到了阿布杜,就可以开始准备,以制订出一个详细的海路贸易计划来。所以,对江逐流来说,阿布杜是他今后开展海路贸易的一个重要棋子,分给阿布杜一份利润也是理所当然的,这并不是江逐流开恩,赠送给阿布杜的免费的午餐。 听了江逐流的解释,阿布杜连连点头。因为江逐流的解释合情合理,完全符合信奉基督教的阿布杜的逻辑。如此一来,阿布杜可以算是江逐流生意上的伙伴,获取报酬是天经地义的,江逐流给的大方,阿布杜领得也心安理得。对阿布杜来说,他最不习惯的就是东方人尤其是宋朝人那种仁义思想。假如江逐流满口对阿布杜说他们两个人是朋友,江逐流通过海上贸易赚得钱太多,所以就分给朋友阿布杜一些以成全两人朋友之友谊,那阿布杜就要思考思考,江逐流在这件事情背后究竟有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了。作为基督教徒,阿布杜更相信契约,而不相信人情。 “江先生,你这么一说简直太好了!阿布杜和先生就是生意上的伙伴了。”阿布杜笑逐颜开,举起茶碗对江逐流道:“和先生以茶当酒碰上一杯,预祝阿布杜和先生合作取得巨大的成功。” 江逐流双手捧起茶碗和阿布杜碰了一下,然后将苦涩的砖茶一饮而尽。 放下茶碗,阿布杜又说道:“江先生,你先说说阿布杜眼下需要干什么?” 江逐流沉吟了一下,道:“阿布杜大师,你目前还是西平王李德明名义上的‘国师’,你先说说你的打算。” 阿布杜道:“阿布杜早就决定辞掉‘国师’这个头衔,向西平王李德明辞行。只是苦于一直寻找不到合适的机会。眼看西平王李德明的寿典马上就要到了,阿布杜决定先陪着李德明过完四十八岁大寿,然后再向李德明提出辞呈。” “以大师对西平王李德明的了解,他会准许你的辞呈吗?”江逐流问道。 “应该没有什么问题!”阿布杜苦笑着说道,“自从大王子李元昊手下来了张元、吴昊两个汉人后,阿布杜地位在李德明心中的地位已经下降到可有可无之人,所以对于阿布杜的辞呈李德明应该不会挽留。” 第二百零八章 谁家大臣 逐流点头道:“如果确定西平王李德明不会阻拦大师就好办多了。大师原本打算辞掉西平王国师之后,就回黑衣大食么?” 阿布杜道:“阿布杜原来确有如此打算,二十多年没回故土了,当然是想回去看一看了。现在究竟要不要回去,则要看先生的安排了。” 江逐流笑道:“江舟以为,大师还是按照原来的安排回黑衣大食比较好。一则大师以思乡为名向李德明辞行,不可能不返回黑衣大食。二则组织海船进行海上贸易是一个耗时耗力的事情,非短时间内就能组织好的。大师正好趁返乡之机会在黑衣大食联系商家和马贩。将来船队到了黑衣大食之后,瓷器、丝绸以及茶叶等大宋之物的销售,香料、珠宝、以及马匹的购买,都需要仰仗大师。” 阿布杜点头称是。 当下江逐流和阿布杜又凑在一起,商讨一些细节问题。两个人约定,由江逐流在大宋负责组织船队和货物,阿布杜则利用自己的关系回黑衣大食解决货物的销售以及黑衣大食土特产和大食骏马的收购。等黑衣大食那边准备差不多,阿布杜则从海路返回大宋,然后再随船队一起出发。 江逐流看看天色不早,就打算回去,阿布杜也不挽留,此时此刻在外人眼里,他和江逐流还是对手,是仇人,怎么可能留下江逐流把酒言欢呢? 上至国师阿布杜的亲传弟子,下至国师府地下人们。都不约而同地聚集在一起,远远地望着国师大人和宋朝宣德郎江逐流进去的那个小院落。他们非常想知道院落里面国师大人和宋朝使臣的比试究竟进行到哪一步了。可是偏偏他们都不敢靠近那个小院落一步,因为国师阿布杜早已经发下话来,在他和江小子比试算学期间,若是有人不知好歹地接近院落影响了他的思路,那么无论这场比试的胜败,他都要亲手敲断那个狗奴才的大腿,并送给草原上最野蛮的雪山党项当奴隶。 国师府内的下人们太关心这次国师大人与江逐流比试地胜负结果了。因为这不单单是国师大人一个人地比试。更是全国师府内所有人地比试。在一年多前没有去大宋之前。国师大人在兴州城内是何等的气焰鼎盛、只手遮天啊。相连带着。国师府内的下人们在兴州城内都可以横着走路。即使是西平王府的侍卫们,轻易也不敢招惹国师府的仆人。可是自从国师大人从大宋铩羽而归之后,非但国师大人的威势在兴州一落千丈,连国师府邸的下人们也跟着倒霉。在兴州城内,别说是西平王王府地侍卫们,连沿街乞讨的乞丐都敢对国师大人驾前仆人大声吼叫一番。 现在,机会终于来了!在夹着尾巴战战兢兢地在兴州城渡过了漫长的一年半后。机会终于来了!国师大人终于重新开始挑战那个可恶的宋人了。只要国师大人能赢下这一局,不但国师大人可以恢复往日的荣光,国师府的下人们也不用在受他娘的白眼、他娘的窝囊之气了。 看着国师大人和宋使江逐流一同进了小院,国师府地下人们,甚至国师一手调教出来地弟子们顿时忘记了国师大人的吩咐,不知不觉得往那重诱人的院落逐渐靠拢过去。直到野狐卫头领乞里骨率领野狐卫冲进小院里面,国师府诸人这才省起国师府目前在兴州城地地位,甚至才想起方才国师大人亲代下来的话。 但是谁又敢阻拦风头正劲的野狐卫啊?若是一年半之前还差不多。但是现在。国师府的人还是别自找不痛快吧。于是见野狐卫如狼似虎地冲进小院落,谁人也不敢阻拦。可是不久,就见野狐卫头领乞里骨灰溜溜地领着一干野狐卫从小院落中逃也似的跑了出来。和方才气焰嚣张万分的冲入小院落的情形迥然有异。一时间国师府众人心中都得出了个结论,即院落中国师大人与宋使江逐流的算学比试国师大人当占据绝对的上风,故此在兴州城内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野狐卫才会灰溜溜的撤回,以省得触国师大人的霉头。 国师府众仆役和阿布杜众弟子见状不由得大喜,纷纷期盼着此一战过后,国师大人重新回到西平王王府权力之巅峰,国师府诸人也可以重新在兴州城内肆意妄为、来去无阻。在这种心理的期盼下,众人顿时忘记了国师大人 ,不由自主地向小院落靠近。 可就阿布杜众弟子和国师府诸仆役将要靠近小院落二十步之内的时候,忽然间听到小院落内爆发出一阵吵闹之声。阿布杜的诸位弟子和国师府内众仆役立刻停下了脚步,侧耳用心听去:只听阿布杜咬牙切齿的咆哮和江逐流得意之极的狂笑。国师府小院落外充满期盼的众人忽然间都失去了希望,因为他们寄以厚望,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精心准备了一年多之久的国师阿布杜大人必定再一次败在宋人江逐流手下。否则就无法解释宋使江逐流肆意妄为的狂笑和阿布杜大人悲愤之极的绝望地咆哮之声。 果然,只听小院落中间院门吱扭一声,宋使江逐流趾高气扬地走了出来,顾盼间虎虎生威,显然在方才和阿布杜大师比试中占据了极大的便宜。 反过来再看国师阿布杜大人,整个人垂头丧气的,仿佛就是一个繁体的衰字,浑身的精气神好像随着再次输给江逐流而一时间变得灰飞烟灭起来。 阿布杜和江逐流都是深具表演天分的人,他们这一场惟妙惟肖,配合默契的表演不但欺骗了国师府邸众人,甚至连他们自己有时候都以为自己扮演的角色是真实的呢。 阿布杜把江逐流一干人送到国师府邸门口,象征性地对江逐流进行告别。其态度非常沮丧,让所有人一看就知道堂堂的西平王国师,又一次栽倒在大宋人手里。 一时间非但是国师府内的人感到沮丧,国师府邸外年轻好事的党项人也为之感到沮丧,因为他们从兴州城最伟大的智者脸上看到,原来宋人真的是不可战胜的。 ************************************************************ 马车到驿站停下,江逐流迈步下了马车,见狄青全副戎装,焦急地等候在驿站门口。见江逐流下车,狄青快步上前一把拉着江逐流道:“江大哥,怎么这么迟才回来?那些党项胡夷没有难为大哥吧?” 江逐流呵呵一笑,轻轻拍了拍狄青的手臂道:“有劳贤弟挂念。这出使兴州,西平王国师远非我等原来想象的那等气量狭小和贪婪。最起码算起此次,西平王国师阿布杜已经是第二次以同样的手段败于老夏手下。虽然阿布杜已经放弃了和为兄一争长短的打算,但是能够如此光明磊落地接受再次败于为兄手中,为兄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党项重臣。” 狄青仔细打量一下江逐流,见他一贯整齐,发丝文思不乱,说明江大哥此次去西平王国师府虽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但是确实没有吃过多大的亏成。所以算起来,江逐流才是最真心对待皇上的人,虽然他遭受了各种各式的挫折与压力,但是江大哥最终还是很顺利地渡过了番邦和尚阿布杜这场来者不善的鸿门宴席。 “大哥,你没有多受委屈便好!”狄青紧紧地摇动着江逐流的手,动情地对江逐流说道:“此次为西平王贺寿,大哥乃是主角,一旦十多日之后在西平王的寿诞上大哥不能出席,那么我们整个宋朝使团岂不是乱了套吗?” 顿了一顿,狄青说道:“所以大哥,此时出使兴州,小弟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小的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一定要保护大哥安全地抵达兴州,再毫发无损的安全地回到大宋。所以洗涤恳请大哥以后不管办什么事情都要小心,并请大哥提前几个时辰知会一下小弟,以方便小弟提前进行准备。” 江逐流微微笑道:“贤弟放心,大哥办事自然有分寸,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有些事情,大哥该通知贤弟时一定会提前通知贤弟的,绝对不会藏掖什么!” 狄青连忙躬身行了个大礼:“大哥误会了,小弟绝对没有怀疑大哥向狄青藏掖什么,小弟实在是忧心大哥之安危。” 就在此时忽然间远处旌旗招展,锣鼓齐鸣。江逐流心中奇怪,这是党项哪一位大臣,竟然有如此大的排场? 再看狄青,心中和江逐流也是一样的想法,还真不知道兴州城内除了西平王李德明,谁家大臣有这样的威风呢! 第二百零九章 再起冲突 旗飘扬中,锣鼓声越来越清晰,眼见那队伍竟然是往来。 江逐流心中一动,对狄青说道:“贤弟,辽国贺寿使臣来了!” 狄青讶然问道:“大哥如何知晓?” 江逐流摆手道:“先不言他,你我就候在门外,看看辽国使臣的威风吧。” 但见那支队伍浩浩荡荡开了过来,到了驿站门口果然停下。前面的旌旗手和鼓乐手停下后齐刷刷地外两旁一分,一辆高大华丽的马车就出现在眼前。 江逐流心下诧异,暗道难道我估计错了,来人不是辽国使臣?可是谁人又有这么大的声势偏又要下驻驿站呢? 正诧异间,后面却响起马蹄之声,一党项大臣驱马越过马车,猛然勒住战马,左手轻按马鞍,壮硕如山的身形翻然下马。 江逐流却认得这人,正是西平王的子侄李元江。 李元江根本没有注意站在驿站门旁的江逐流和狄青,他下得马来,弯腰一路小跑来到车厢钱,亲手打开车门,口中毕恭毕敬地说道:“恭请辽国天使。” 原来果真是辽国使臣,江大哥估计的没错!狄青在一旁以敬佩的眼光看着江逐流。 江逐流却在心中暗叹,本以为契丹人和党项人一样,都是马背上的民族,契丹使臣到了兴州必然是骑马而来,没有想到却乘坐这么一辆华丽的马车。看来自从辽国皇帝在契丹人中大力推行儒家文化后,温文尔雅地儒家文化已经逐渐成为契丹人文化的逐流。原来契丹人的没落迹象从现在就已经显现出来了。难怪日后契丹人会被更野蛮的民族女真人所灭呢! 一只干净秀气的手从车厢里伸出来。落在李元江平伸出的粗壮的手上,接着,一个面目清秀的契丹男子出现在众人地视线中。他脸上挂着儒雅地微笑,脚步不徐不疾地迈下了马车。其形态做派简直比大宋地文人骚客还要飘逸十分,若非他一身契丹装束,狄青简直会以为此人一定是大宋名士。 江逐流又是一惊,口中低呼:“怎么会是他?” 狄青连忙问道:“大哥,难道你认识此人?” 江逐流点头道:“不错。这名辽国使臣名叫耶律良。” 狄青奇怪道:“大哥。你是如何认得耶律良的?难道你曾经到过辽国不成?” 江逐流低声说道:“为兄没有到过辽国。只是当日在洛阳和耶律良有过一面之交。还记得我前面说过和李元江如何认识的吧?当日耶律良也一并坐。” “原来如此啊!”狄青笑道:“这么说来还真巧了,李元江、耶律良和大哥,你们三人在兴州城竟然会重新聚在一起。” 江逐流也暗叹命运的奇妙,看来世界真的是太小了。 那边李元江微微躬着身子,为耶律良在前面领路,其神态恭敬之极,比之当初迎接江逐流态度更是恭敬三分。 江逐流在一旁看着浑不在意。狄青心中就有些不忿,口中骂道:“势利小人!当初迎接大哥,为何不如此排场?” 江逐流微微一笑,低声对狄青解释道:“贤弟不必如此,莫怪党项人势利,政治就是如此现实,谁实力强横,谁就是老大。” 狄青似懂非懂。连忙问道:“大哥。什么叫政治?” 耶律良正得意洋洋地看着周围的党项人都对他卑躬屈膝,很是享受了一下天朝上使的滋味。忽然他目光一扫,看见有两个人非但对他昂然无视。而且还在那里交头接耳地谈话,不由得勃然大怒。什么人如此大胆狂妄,见了我大辽天使还不鞠躬? 正要发火,耶律良忽然间又发现这两个人不是党项人装束,皆是一身宋装,却原来是宋人啊,那就有情可原了,宋人一向也自居为天朝正朔,不买辽朝天使的账也是有的。本使今日初到兴州,也就不和这些狂妄无知的宋蛮一般见识了。 耶律良刚想移开目光,忽然间又发现其中一个宋人的身影看着非常熟悉。他不由得停下脚步仔细看去,猛然间想起来了,这个宋蛮不就是当日在洛阳春风楼大放厥词的江舟江逐流吗? 李元江加了全部小心地为耶律良在前面引路,忽然间发现辽国天使的脚步停了下来,他连忙回身望去,却见耶律良的目光定定地望着正前方,脸上满是怒色。李元江沿着耶律良地目光看过去,却看到 臣江逐流和卫队指挥使狄青站在驿站地门旁。李元律良为何发怒了,当日就是在洛阳春风楼,江逐流唇枪舌剑让耶律良招架不住落荒而逃,今日在兴州城内仇人相见自然是分外眼红了。 “哎呀,耶律大人,方才时间匆忙,俺忘记给你介绍,宋朝派过来的贺寿使者乃是耶律大人的旧相识,江舟江逐流。”李元江连忙告罪。 耶律良奇道:“一年之前你我见此子时,他尚是一介布衣。这一年期间宋人并未举行科考,这江舟如何混得上官职来?” 李元江听耶律良地口气,知道他心中对江逐流还有很深的芥蒂,顿时心下大喜,暗道:“本来王爷还担心辽国使臣和宋国使臣双方勾结起来逼迫王爷从甘州回鹘退兵。没有想到却迎接一个天赐良机,这耶律良和江逐流旧日里曾有仇怨,如果能从中利用这个局势稍加挑拨,就看他两家使臣互相斗法,岂不是可以减缓宋国辽国对我兴州之压力么?” “宋人行事莫名其妙之极,岂是我们喝着羊奶骑着骏马长大的草原儿郎所能了解的?”李元江讨好着说道。 耶律良白了李元江一眼,心道比起宋人来,你们野蛮的党项人更是莫名其妙,不读孔孟之书也就罢了,念念不忘马背羊奶,岂不是粗鄙之极? 江逐流和狄青正在说话,忽然间感觉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抬头望去,果然看见耶律良在停在不远处,目光直直地望着自己。 “耶律大人,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江逐流朗声笑道:“江舟实在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耶律大人。” 耶律良迈前几步,走到江逐流面前,紧紧地盯着江逐流大量了半天,忽然间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哦,本使怎么说观之这么面熟呢,原来竟然是当日在洛阳春风楼旧相识啊。” 江逐流拱拱手笑道:“大人好记性。” 李元江在一旁插言道:“江大人,俺来为两位大人重新介绍一下吧。这位是耶律良大人,辽国贺寿使,奉大辽国皇帝陛下之圣旨,前来为李王爷贺寿。” 江逐流按照礼节拱手道:“耶律大人,久仰久仰!” 李元江又对耶律良道:“耶律大人,江大人现在是大宋宣德郎,奉大宋皇帝陛下之圣旨前来为李王爷贺寿。” 耶律良却没有按照交往礼节对江逐流施礼,反而唇带讥笑道:“宋朝真的无人耶?怎么派这么一个狂妄无知的黄口小儿来为李王爷贺寿?” 不待江逐流反应,耶律良一收胡袖,仰头大笑着迈步进了驿站,只留下江逐流和李元江在那里面面相觑。 狄青心中最敬佩江逐流,如何能肯让别人这般羞辱江逐流?他气愤不过,要追过去和耶律良理论。江逐流一把拉住了狄青:“贤弟,何必和番人一般见识?没的失了自己的身份。” 狄青犹自不甘,口中叫道:“江大哥,此人太过无礼。小弟倒是要追上去看看,看看他是如何的不狂妄,又比江大哥有知在什么地方!” 江逐流蓦地脸色一沉,冷声喝道:“狄将军!” 一路行来,狄青早就对江逐流又敬又畏,见江逐流真的发火,狄青不由得心中一寒,收声不再言语。 李元江在旁边道:“哎呀,这个耶律大人,看着如此花团锦簇的文人一个,没有想到说话却如此刻薄,让俺都为江大人不忍啊。” 顿了一顿,李元江又道:“只是俺是主人身份,耶律大人和江大人都是客人,你们之间的纠纷俺不好说话,江大人勿要责怪俺。” 江逐流豁达地一笑,道:“无妨,倒是敝属下失态,让李将军见笑了。李将军,耶律大人你尚未安顿好,快且去吧。” 李元江没有想到江逐流竟然如此好脾气,他的不咸不淡的挑拨话江逐流竟然丝毫没有放在心上。不过李元江也不着急,这只是开始,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俺挑拨不动你江逐流就去挑拨耶律良,让他来对付你。俺就不信,你江逐流真的能做到唾面自干,总有你忍受不了的时候。 “那俺先去了,回头再向江大人告罪!”李元江拱了拱手,匆匆地向里面追去。 第二百一十章 诈术纷呈 大哥!”狄青见再无外人,这才不甘地叫了一声。 江逐流拍了拍狄青的肩膀,轻声说道:“贤弟,休要再说了。为兄知道你心中的感觉,但是国事为重!” 见狄青还想说什么,江逐流呵呵一笑道:“好了,走,为兄请你喝酒去,顺便讲一讲今日为兄大胜西平王国师阿布杜的事迹!” 听说江逐流又胜了阿布杜,狄青这才高兴起来,暂时把耶律良的事情放在一边。 江逐流拉着狄青回到驿站,手下军卒到外边买来酒菜,送进江逐流的房间。江逐流叮嘱手下在门外十步之外守着,一旦有外人靠近立刻通禀。手下领命而去,顺手把房门带上。 江逐流却并不坐下,反而起身仔细检查墙壁。狄青好奇地刚要张嘴发问,江逐流却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江逐流拔出一把匕首,用匕首柄轻敲着墙壁,耳朵贴着墙壁仔细倾听。从墙壁上传来的沉闷的声音江逐流可以断定,这些房间的墙壁没有夹层。 检查过墙壁之后,江逐流又趴在地上,用匕首柄轻敲地面,倾听地面上的回声。他每一寸地面都敲击过,甚至连床下的地面都不放过,在确定地面之下没有空洞之后,江逐流这才起身。 狄青寸步不离地跟在江逐流身后,好奇地看着江逐流做的一切,不知道江大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可是他心中虽然好奇,却只能强忍着不敢出声发问。因为江大哥有禁声的手势在先。 江逐流起身拍了拍手掌上地灰尘,正要开口向狄青解释,忽然间目光却落在黑黝黝的床腿上了。江逐流觉得床腿非常不对劲,虽然也是四方形,涂抹着黑漆,但是却有一种金属的光泽,而且粗大的有点不合乎比例。 江逐流又冲狄青摆了摆手,小心翼翼地来到床边。伸手抚摸着床腿。果然。触手冰凉,的确是金属。 江逐流再用力推了一下床腿,发现床纹丝不动。沿着床腿向下摸去,发现床腿竟然是深入地下。只是于地面交接处刷了一圈极其细微的白漆,看着好像是床腿放置在地面之上一般。 “哎!”江逐流叫了一声,装作一个失手,匕首从手中掉下来。正好撞击在粗大的床腿上,于是床腿发出一阵清越的声音,袅袅不绝。 狄青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只顾得关心江逐流:“大哥,你怎么了?” 江逐流高声说道:“为兄佩剑没有挂好,掉下来,差点伤到为兄。”说着还向狄青递了一个眼色。 狄青见江逐流如此,心知必有缘故。连忙接口道:“大哥一定是太累了。连佩剑都挂不好。来,快过来喝两杯美酒解解困乏。” 江逐流会意地一笑,迈步来到酒桌前。俯身在狄青耳边说道:“隔墙有耳。有人在窃听我们谈话。” 然后高声说道:“来来,今日为兄大声那个番邦和尚阿布杜,心情大爽,今日你我兄弟不醉不休。” 狄青从江逐流地行动中已经揣测到几分,只是不敢百分之百地肯定,此时江逐流既然亲口说出,自然是确定无疑了。想到这里,狄青心中对江逐流地佩服又多了一层。今日若不是江大哥心细,发现党项人的猫腻,他们一定会肆无忌惮地谈话,那么不知道有多少秘密都被党项人听去了。 江逐流上大学时就经常在报纸和杂志上看到以前美苏之间利用建造大使馆的机会开展间谍战。到了宋朝,老夫子张震的建筑机关手卷中又详细描述了几种利用夹层、地下室以及竹筒、金属筒窃听敌手对话的机关。 这次他奉命出使兴州,西平王李德明既然把他安排到这个驿站,没有理由不窃听他们的谈话。只是上午江逐流刚进驻驿站时首要任务是要先弄清楚兴州城的地形,就把检查居室内是否有窃听地消息机关暂时放在一边。现在从阿布杜的府邸回来,需要和狄青商议阿布杜的事情,此事非常机密,所以江逐流就开始检查房间。只是这设计驿站的人太过狡猾,竟然把窃听用的金属筒和床腿设计在一起,差点瞒过了江逐流。不过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这种小把戏最终还是没有逃脱江逐流的法眼。 江逐流心中推测,这个消息机关究竟是谁人设计的呢?看来兴州城虽然是阿 划设计的,但是这驿站却不完全是出自于阿布杜之手布杜没有理由不提醒江逐流,房间内设有窃听地机关。 狄青举起酒杯大声笑道:“大哥果然是算学天才,那番和尚阿布杜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地优势却被大哥挫败,一定窝火的很!来,大哥,小弟敬你一杯!” 然后狄青和江逐流一边碰杯,一边小声说道:“大哥,那我们怎么办?” 江逐流大笑道:“多谢贤弟夸赞!干!”然后低声说道:“只好先这样说话了,以后我在想其他办法。” 随即两人就这样一边高谈阔论,一边小声嘀咕,江逐流把山遇惟亮的事情详详细细地告诉了狄青,至于阿布杜地事情,江逐流只说了一个大概。毕竟和阿布杜生意上的事情没有必要让狄青知晓的那么清楚。 末了,江逐流告诉狄青,回去检查一下,卫队中几个重要头领居住的房间内应该都有窃听机关,所以在窃听机关没有解决之前,有些事情尽量不要让其他人知道,以免泄露给党项人知晓。 至于辽国使臣耶律良,江逐流劝狄青不要和他一般见识。目前对他们来说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吓阻西平王李德明,让党项军队从甘州回鹘境内撤退回来。在这件事情上,辽国和大宋的利益是一致的,所以相形之下,个人之间的恩怨就算不得什么。那耶律良既然能被辽国皇帝派过来担任使臣,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绝对不是不识大体的人,江逐流让狄青少安毋躁,观察几天耶律良的动静再说。 ********************************************************************************* 李元江殷勤万分地为耶律良跑前跑后,直到把耶律良以及辽国使团中几个重要的人物都安顿到设有消息机关的豪华居舍之内后,这才告退。 耶律良大模大样地送别李元江,端坐在房间之内。这时辽国使团的副使萧洪推门进来。 “耶律大人,卑职有几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萧洪行了个契丹礼节。 “萧大人,咱们契丹人都是兄弟,兄弟之间自然是无话不谈,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耶律良笑呵呵地说道。 “那卑职就斗胆进言了!”萧洪手抚胸口对耶律良弯了弯腰,“皇上在我们临行前曾交代,到了兴州之后如果见到宋朝使臣,一定要对他们客气一些,想办法联合宋朝使臣一起向西平王李德明施压,迫使他们从甘州回鹘境内撤兵。为何耶律大人今日见了宋朝使臣江逐流却冷嘲热讽,丝毫没有按照皇上的圣命行事?” “哈哈!”耶律良仰天一阵大笑,然后站起身来走到萧洪面前,用拳头轻轻敲了敲萧洪的胸口,“萧大人,你的心胸还像我们契丹人一样直爽啊,丝毫没有学会宋人的狡猾和党项人的狡诈!” 萧洪呆呆地望着耶律良,不知道正使大人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耶律良解释道:“萧大人,方才因为党项王族李元江在场,本使的所作所为都是给党项人看的。让党项人以为本使和宋朝使臣宿怨很深,从而让他们从心理上对我们和宋人联手减轻防范。这样还可以让党项人的心思完全放在如何挑拨我们与宋人的关系上面,我们则可以趁机悄悄联络宋人,当党项人以为本使和宋朝使臣江逐流大斗特斗的时候,我们忽然和宋朝使臣江逐流一起提出建议,让李德明这老鬼从甘州回鹘撤兵。李德明猝不及防之下,一定会方寸大乱。如果本使预料的不错,党项人即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同时面对我大辽国和宋人大兵压境的威胁!” 萧洪这才恍然大悟,他躬身对耶律良说道:“耶律大人,卑职真的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若非大人一番解释,小人还真的误会了耶律大人了!” 耶律良笑道:“萧大人,你我同朝为官几年了,难道你还不了解我吗?耶律良若真是轻重不辨、公私不分的糊涂小人,皇上岂能派我担任出使兴州如此重任?” 第二百一十一章 帝王心术 此同时,驿站隔壁的一间地下室内,李元江耳朵紧紧大的铜缸上面,仔细听着上面传过来的声音。 当李元江听到耶律良和萧洪的对话后,心中暗自冷笑起来,奶奶的!都说宋人狡诈,我看契丹人更是狡诈!若非驿站里安装有可以用以窃听的传声筒,岂不是被这耶律狗贼给骗了吗?不过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奶奶的,耶律狗贼,你想不到,你的房间内的床榻竟然可以隔物传音,把你的话都传给爷爷我了吧? 李元江再听几句,见没有什么新鲜内容,耳朵就离开了薄铜制成的大缸,对旁边的手下吩咐道:“给俺仔细听着上面的动静,有什么话语都给记录下来。若是有什么重大的情况,立刻派人去通知本将军!” 离开这间地下室,李元江又来到另一间地下室,询问里面的党项军卒:“怎么样?上面有什么新的消息没有?” “禀告将军,宋使江逐流和狄青两个人还在大肆谈论如何胜了国师阿布杜,言语间甚是开心,暂时没有听到其他话语!” “什么狗屁国师!”李元江怒不可遏,“简直就是一只呆头呆脑的大笨鹅!我们党项人什么时候有过连续两次败在同一个敌人手上的情况?这个狗屎不如的阿布杜,还是快点滚回黑衣大食去吧!” 地下室内几个军卒呆呆地看着暴怒的李元江,都不敢言语。国师阿布杜即使再失势。也不是他们几个小小地军卒可以妄自议论的。 “好了,你们给我继续窥听着上面的动静,有什么新情况立刻派人向本将军报告。” 李元江挥了挥手,不耐烦地离开了地下室。从窃听到的话语中来看,这个在国师阿布杜口中聪明绝伦的大宋算学天才江逐流不过尔尔,比起狡猾奸诈的耶律狗贼简直差太远了。真不知道国师阿布杜如何能连续两次都败于此人手中。 地面上是一座普通的砖石混砌的宅院,就像通常党项中下级官吏居住地宅院一样毫不起眼。李元江回到地面上,沿着径直向后门走去。 后门处就停着李元江高大健壮地青骢战马。李元江从手下手中接过缰绳。翻身上马。沿着一条曲折地小巷奔了出去。 一刻钟后,李元江粗壮的身影就出现在西平王府里最华丽的一所宫殿内。 一个身形消瘦的党项老者斜斜地倚坐在一张宽大的团椅上,身下垫着一张巨大的白虎皮。手里拿着一方雪白的丝巾,掩着嘴不停地咳嗽。 李元江小心翼翼地站在消瘦地党项老者身前三步远的地方,垂首拱立。他屏住呼吸听着老者揪心裂肺的咳嗽,却丝毫不敢表露出一丝关怀。在党项人的词典里,如果询问一个强者的身体情况。就等于是向强者发出挑战的信号。而眼前这个老者,李元江就是有天大胆子,也不敢去挑战。 终于,老者停止了咳嗽,他用白丝巾仔细擦拭了一下嘴角,然后把丝巾小心地收入了怀里。然后长嘘了一口气,含笑着望着李元江: “元江,你认为此事该如何处理?” “大王。你是草原上的太阳。智慧比雪山之神还要高深。小侄在大王面前只有附耳倾听的份,大王怎么安排,小侄就怎么办!”李元江半躬着身子说道。 原来。这个看起来病恹恹地消瘦老者竟然是西平王李德明。西平王李德明怎么会在西平王府,李元江不是告诉江逐流和耶律良,李德明在温泉山里养病吗?原来这不过是李德明定下地缓兵之计,他暂时避而不见宋辽两国使者,而让李元江出面接待。一方面可以通过李元江之口探一探宋辽两国使者的口风,看看他们究竟是什么来意。另一方面,李德明也是防止宋辽两国,尤其是辽国使者不按照通常的规矩礼节行事,甫一见面就提出让党项人从甘州回鹘撤兵地建议。辽国一贯注重实利,不象宋人那样讲求虚礼,加之军力强盛,强行勒令西平王李德明撤军的可能行还是很大。 “元江,按照你方才报过来的情况来看,宋朝使臣江逐流不过是个迂腐的儒生,占一点虚名上的小便宜就喜不自胜。倒是辽国使臣耶律良是个难对付的角色。如果本王估计不差,耶律良很可能在本王第一次接见他的时候 向提出让我们党项军队从甘州回鹘回撤,甚至不会等之后。”李德明手扶着团椅挪动了一声消瘦的身躯,把身体另一边斜靠在团椅上,“因此,我们不能给耶律良这个机会。至于江逐流,却很好办,他既然看重虚名,就找一些我们党项人中深通汉学的文士,或者直接找那些从宋国过来投靠我们的儒生,让他们整日里缠着江逐流,日日吹捧于他,也就是了!” “大王的目光如天上的雄鹰一般锐利,智慧就像大草原一样广阔!”李元江连忙赞道:“事情经大王一分析,小侄心中就如同正午的太阳一样明亮,阴翳的乌云再也不见踪影。” 李德明消瘦的脸颊上露出一丝笑容,别人如果这样夸赞他,李德明还不怎么高兴。但是宗侄李元江如此夸赞他,李德明就不能不从心眼里感到高兴了。草原上所有的党项部落中都知道李元江是个粗人,说话直来直去,就如同蛮牛一样不会拐弯。他现在能在自己面前说这样的话,想来是心中一定是真心佩服自己。 “元江!”李德明正要夸李元江一句,忽然间又剧烈咳嗽起来,他连忙掏出丝巾掩着自己的嘴巴。 李元江低着头听着李德明艰难地咳嗽,大气都不敢多出一下。 好容易,李德明的咳嗽平息下来,他用手抚摸着自己的胸膛,艰难地说道:“元江,你就按照本王方才吩咐的去办。对外宣称本王依旧在温泉山内养病,要到寿诞前一天才能回兴州城。这样,有可以拖上个十余天时间。” “是!小侄照办!” “等到寿诞之日,耶律良即使再不守礼节,也得先为本王贺寿。”李德明继续道:“等寿典快要结束时,本王再次病发,然后退到王府养病,让他们根本没有机会向本王提出撤兵的建议。他们若是想求见本王,没问题,等本王身体好了再说。” 李元江道:“大王高明!” 李德明微笑道:“若是寻常时日,本王这装病不出这一招还真用不上。但是现在,本王根本不用装病便已经是病体支离的模样,耶律良和江逐流欲想不信都难。” 李元江忙道:“大王身体象草原上的雄狮一样雄壮,我党项族人还须大王象天上的太阳一样指引方向。” 李德明摆了摆手道:“算了!本王身体自己明白。我党项人什么都好,就是忌病讳医这一点不好,不如宋人辽人!” 李元江不敢说话。 李德明又挪动了一下身体,道:“元江,从现在到本王寿诞之日,你要紧紧盯着耶律良,看看他有什么动静。至于江逐流,你按照本王的吩咐,找几个酸儒去吹捧他便是!好了,你且去吧!” “大王,小侄去了!”李元江半躬身子,行了党项大礼,这才离去。 李元江走后,李德明忽然间身躯一挺,双目变得炯炯有神,完全不是方才病怏怏的样子。他呵呵一笑,叫道:“雪兰,还不出来!” 一个丰满俏丽的党项女子笑吟吟的从隐蔽处走了出来,若不是她头上青丝中混有几丝白发,单看面容,还真的以为她是二十出头的小女子呢。 这个俏丽的党项女子正是卫慕雪兰,西平王李德明的正妃,大王子李元昊的亲生母亲,党项人中最大的部落卫慕族头领卫慕山喜的亲妹妹。 “大王,你在宋人和辽人面前装病可以,为什么要在元江面前装病呢?他可是你亲侄子啊!”卫慕雪兰似笑非笑地看着李德明。 李德明叹了一口气,爱怜地拉着卫慕雪兰的白嫩的小手道:“雪兰,你和德明在一起生活了快三十年了,怎么还是长不大?我现在的身体虽然没有到病入膏肓的程度,但是确实大不如以前了。我在世的时候,党项诸部还能听从我的号令,聚集在一起,但是一旦我不在世,其他部落的头领还能不能听从元昊的命令,聚集在他的帐下,很难说啊!” 卫慕雪兰连忙伸手掩着李德明的嘴道:“大王,你休要胡说!你现在还不到四十八岁,正值壮年,说这些话干吗?大王难道不怕兰儿伤心吗?” 第二百一十二章 简单的复杂 德明眼里一抹柔情一掠而过,笔挺如钢条似的身躯似一些。 “雪兰,德明现在惹你伤心流泪,也好过将来那些心怀鬼胎的狗贼让你母子流血!”在短短的一句话之间,李德明就恢复了正常,从那个柔情似水的草原汉子变回了威震天下的党项大王。 卫慕雪兰紧紧地抱住李德明,抚摸着他笔挺的身躯。岁月是把无情的刻刀,三十年来无时无刻不在大王身上留下痕迹。虽然大王身躯上的肌肉依然强健,但是卫慕雪兰却知道,大王也不过是徒有其表,三十年的疆场拼杀无时无刻不是以透支大王身体为代价的。与厮杀疆场比起来,大王更累的却是内心。从一个单纯草原汉子,为了党项部落,疲于周旋于强辽和大宋之间,还要应付党项内部的各种势力的倾扎,大王的心力更是早已经耗尽。所以还不到四十八岁,大王就感到心力交瘁,开始安排身后之事了。 “大王,兰儿明白,兰儿明白!”卫慕雪兰双手抚摸着李德明的后背,娇躯轻轻地颤抖着说道:“大王派元昊领兵远征甘州回鹘,名义上是为党项人拓展疆土,实际上则是借此机会从各部落中抽调精锐军卒划归元昊统领,壮大元昊的势力。” 李德明正在抚摸着卫慕雪兰的秀发的大手忽然间僵了一下,旋即恢复正常。 “雪兰,你还明白什么?”李德明强压着内心的震撼。若无其事地说道。他原本以为,爱妃卫慕雪兰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得娇柔女子,是一个心里装满了对他是爱意以至于再也容纳不了一丝一毫杂念的冰雪般透明的单纯女子,是一个面对着阴谋诡计不懂得一点躲避只会傻傻承受的天真的近乎娇憨的永远长不大的小女子。可是李德明没有想到,他认为只会躲避在自己怀抱里享受自己三十多年羽翼保护的雪兰竟然不是他想象中地那般单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呢?难道三十年时光,雪兰都在欺自己吗?难道三十年时光,自己都没有看清楚过真正地雪兰吗? “大王。兰儿还明白。这次远征甘州回鹘。除了壮大元昊地势力外,更有增加元昊声望的用意。甘州回鹘兵力衰弱,大王麾下的党项大将无论是谁领兵都可以荡平。这次大王就是想让元昊亲手荡平甘州回鹘,在普通党项人心中树立元昊英武的形象,让他们知道,元昊非但是大王的王子,更是可以率领党项人战无不胜的英雄。” 卫慕雪兰象着了魔一般把自己心中所想全都告诉李德明。自从她明白大王开始为她和元昊母子安排后事时,就知道大王的时间一定不多了,否则大王不会这么着急安排这一切。她和大王生活了三十多年,一贯都是扮作楚楚可怜地弱女子来讨取大王欢心。但是现在,卫慕雪兰不打算再装扮下去,她要告诉大王,雪兰其实不是那种啥也不懂的傻女子,雪兰完全可以自己保护自己。雪兰不会再让大王忧心。大王只要安心养好身体,不要再雪兰的安危上耗费一点心力。 “真没有想到,我的小羊羔竟然如此聪明!”李德明用力抱住卫慕雪兰。低头轻嗅她秀发间传来的淡淡香气。 卫慕雪兰非常熟悉李德明这个动作,李德明自从第一次把她从马背上扑下来的时候,就喜欢嗅她秀发的香气。可惜卫慕雪兰头埋在李德明怀里,不能看到李德明的表情。假如她此刻能抬头看着李德明地脸,一定不会忽略李德明嘴角那抹讥诮地微笑。 “壮大实力、树立威望,这还不是大王的全部目的。”卫慕雪兰感受着头顶上传来地火热鼻息,几乎陶醉在李德明的大力拥抱之中,“大王另外一层含义则是增加元昊的指挥经验。通过这次远征甘州回鹘的实战来让元昊学习战争的技巧。元昊虽然个人武功出众,但是从来没有率领军队打过大的战役,这次攻打甘州回鹘就是一个天赐的实战机会。元昊的统率能力必然在这次战争中得到淬炼。” 李德明心中叹了一口气,嘴角的讥笑愈加浓烈,眼中去多了一丝悲哀的神色。雪兰啊雪兰,德明没有想到,你竟然是如此冰雪聪明的女子。既然如此,你何苦要在德明面前装得什么都不懂呢?你可知道,这三十多年了,德明为了照顾你这个“单纯透明的”雪兰额外耗费了多少心力? 开始起,德明就不用分心照顾你,而你还可以帮德明德明何至于心力憔悴如斯?何至于党项部族内几大势力尚未完全认同元昊就强行让元昊成为党项的未来之主? 卫慕雪兰雪白的双臂不停地抚摸着李德明的后背,头依然依偎在李德明的怀里,耳朵紧紧地贴着李德明的胸口,听着那雄浑有力的心跳。每当听到这有力的心跳,卫慕雪兰心中的安全感就多增加一份。正是这雄浑有力的心跳,让卫慕雪兰能够安心地装扮了三十年的天真单纯的小女子,卫慕雪兰多么希望耳边这心跳能一直这么雄浑有力的跳下去,让她装扮一辈子单纯的傻女子啊。 “大王,兰儿本以为让元昊领兵出征甘州回鹘是以上一石三鸟之计,可是现在看来,雪兰还是浅薄了,没有想到,大王的用意远远不止上面三个。”卫慕雪兰轻声说道,“兰儿就没有想到,大王竟然会在元江面前装病。” 李德明松开双臂,放开卫慕雪兰,站起身走到窗前,望向窗外的天空。天空中,几朵白云正在随着风势变幻着各种形状,给人以无限的遐想。 卫慕雪兰轻轻走到李德明的身边,抱着李德明一只胳膊依偎在那里,也不说话。 过了良久,李德明才转过身来。他指着铺着白虎皮的巨大团椅说道:“雪兰,德明这个位置谁不想坐呢?我们党项人是草原上的民族,不比汉人有那么多规矩。我们党项人一贯尊重的是实力,谁实力大,谁就是大王、谁就是可汗、谁就可以坐在白虎皮上。” 卫慕雪兰仰头看着李德明,如小女儿一般崇拜地望着丈夫。 “目前这个位置是德明坐的,但是德明知道,一定有很多人不服气,很多人想坐一坐这个位置。以前德明身体强健,他们没有机会,那么现在,机会则来了!”李德明消瘦的身躯又绷紧起来,如钢条一般,“德明的部族的军队,都让元昊拉到甘州回鹘去了。德明手下能打仗的将领,都跟着元昊去了甘州,现在,德明手中除了宫中的野狐卫几乎没有兵力,加上德明忽然间病倒,身体虚弱成这个样子。那么,那些想当党项大王,党项可汗们的英雄们机会就来了。只要他们起兵一呼,干掉德明,这兴州城就是他们的了,这党项大王就是他们的了。” 李德明一边说着,一边缓步走到大团椅前面,摸着柔顺光滑如缎子般的白虎皮,“这铺着白虎皮的凳子也是他们的!现在,机会就在他们眼前,就看他们敢与不敢了!” “大王!”卫慕雪兰紧紧抓住李德明的手,雪白想手背上青筋毕现,手心也变得潮湿起来,“若真是出现象你说的这样的局面,该如何是好呢?” 李德明呵呵一笑,道:“雪兰,你莫忘了德明是什么部族的。” 卫慕雪兰道:“大王,你的意思是?” 李德明点头道:“德明出身于山遇族,最后依靠的当然还是山遇族!” 卫慕雪兰道:“可是大王,你的两个兄弟山遇惟亮和山遇惟永难道就没有坐白虎皮的野心吗?” 李德明笑道:“左右厢军是掌握在德明这两个兄弟的手里,可是,左右厢军的中下层将军全部都是德明一手提拔的。德明这两个兄弟名义上是统领,实际上不过是替德明代为掌握左右厢军而已。假如山遇惟亮和山遇惟永有不臣之心,率领左右厢军来胁迫德明,那么德明可以保证,最后丢掉人头的一定是山遇惟亮和山遇惟永二人。以山遇惟亮、山遇惟永两兄弟之聪明,如何能看不透这一点?所以别人反叛可以,山遇惟亮兄弟反叛是绝无可能!” 卫慕雪兰这才释然,随即又道:“大王,元江也是山遇族人,你为何要防备他呢?” 李德明大笑道:“元江性子鲠直,德明只有骗过他,他才能去欺骗别人啊。所以德明不是防备他,而是利用他向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传递消息。” 卫慕雪兰脸色却忽然间苍白起来,在所有可能都排除后,李德明要防备的人也昭然若揭了。 “大王,兰儿肯以性命担保,家兄卫慕山喜对大王一片赤诚,绝无不臣之心!” 第二百一十三章 紧急约见 月初十,江逐流抵达兴州城已经是第五天了,西平王在温泉山内养病,据说李元江说,要到八月十八,寿诞典礼前一天李德明才会从温泉山回来。 用罢早膳,军卒来报,有儒生求见。 自从那日传出来江逐流再次在算学比试中胜了阿布杜之后,就不断有汉人、党项人、吐蕃人等打着各种名号的学者、儒生来驿站拜访江逐流,这些人有的是向江逐流请教算学的,有的是过来和江逐流谈经论道的,有的干脆是直接要拜江逐流为师的,还有的是过来向江逐流请教的,这些人如同苍蝇一般围绕着江逐流团团打转,让江逐流不堪其扰,从早上到晚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接待这些人了,江逐流连一点空闲时间都没有。 “不见!”江逐流不耐烦地说道,“你就出去告诉来人,说本使身体欠佳,实在是不方便见人。” 军卒领命而去。过了片刻,又回来了。 “禀告大人,来人不肯离去,他在驿站外大吵大嚷,辱骂大人!” 江逐流脸色愠怒,真真是莫名其妙,怎么整日里都跑过来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人啊! “他骂些什么?”狄青腾得一下站了起来,手就扶在腰间的佩剑上了。他真忍不住了,竟然有人敢辱骂江大哥,实在是太可恼了! 军卒偷眼看了一下江逐流,低声说道:“小的不敢说。” 江逐流摆手道:“无妨。你照实说来!” 军卒这才壮着胆子说道:“他骂江大人是无胆鼠辈,还骂我们宋人是天下最最窝囊地人,侥幸赢了一场两场就赶快躲避起来做缩头乌龟,不敢再比。” “党项人才是天下最窝囊的人!”狄青怒声说道:“连个国师都要请黑衣大食的番和尚担任,即使这样,不还是照样输给江大哥吗!” 那军卒继续说道:“来人说他就是西平王国师阿布杜的亲传弟子。前几日他师父阿布杜身体不好,发挥不佳,才让江大人钻了空子。今天。他要过来代表师父阿布杜教训江大人。为他师父报仇雪恨!” 狄青微微一怔。旋即有怒声道:“江大哥哪里有那么多闲工夫搭理这些无聊的人?待我过去赶走此人!” 江逐流却伸手拦住了狄青。 “狄贤弟,慢!”江逐流微微一笑,“既然是国师府的人,倒是要见上一见,为兄要看看,阿布杜的徒弟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阿布杜都已经败了两次,他不过是阿布杜小小的弟子。还能做些什么!” 狄青亦知道江逐流地意思。阿布杜此时派徒弟过来,一定要传达某些信息,只是这房间内有窃听装置,狄青不得不装作一副义愤填膺地模样。 “大哥……”狄青望着江逐流,眼角地余光却扫向房间内那张巨大的床榻。 江逐流看到狄青的眼神,微微摇头,意思是说无妨,他大声道:“见是要见此人。不过他方才在外面辱骂为兄。实在是可恼。所以要给他一些教训。” “大哥。要给他什么教训?”狄青问道。 江逐流冷笑道:“贤弟,你一会儿去让军卒们腾出一间偏房,为兄待会儿就和你在偏房见阿布杜的徒弟。以他的身份。根本没有资格让大宋宣德郎在上房见他。” 狄青连忙躬身说道:“大哥,小弟这就去办。” 江逐流这个借口实在是冠冕堂皇,让任何人都挑不出一点毛病。狄青满心佩服地领命去让手下的军卒腾出一间偏房来,待会儿好让江逐流和阿布杜的徒弟进行“比试”。 狄青在江逐流发现房间内有窃听通道地当天就开始把他们居住的院落中所有的房间都检查了一遍。狄青发现,只有几间上房内的床榻有窃听用的金属管。而军卒和下人们住的偏房里就没有这些窃听装置。也许是因为建造这个窃听装置耗费很大,也太过于困难,所以只有重要的房间内有窃听装置,那些很差的通房通铺内就没有这些见鬼地玩意儿。现在江逐流借口阿布杜地徒弟在外面羞辱了自己,所以要礼尚往来,羞辱回去,用这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在下人们的偏房羞辱阿布杜地徒弟,真的是在妙不过了。狄青心中猜想,那些在地下窃听他们讲 项胡人一定气得鸡飞狗跳,偏偏想不出办法。谁能;大宋宣德郎有着高大华丽的上房不用,偏要去低矮潮湿的下人下榻的偏房去见访客? 偏房很快腾了出来,江逐流大模大样地坐在偏房的炕上,等待着阿布杜的徒弟。 “禀告大人,来客带到!”军卒在门外叫道。 江逐流微微一笑,用目光向狄青示意。 “带进来!”狄青手按在佩剑上,高声喝道。 一个高鼻深目的三十多岁的大食人被军卒带了进来。 “西平王驾前国师阿布杜座下弟子欧米尔见过宣德郎大人!” 和阿布杜一样,欧米尔也说得一口字正腔圆的中原话。 江逐流挥一下手,让军卒退下,这才开口道:“欧米尔,方才本使听手下来报,你在外面辱骂本使,可有此事?” 欧米尔躬身道:“江大人,请原谅欧米尔的冒失无礼。若我不那样办,又如何能见到大人呢?” 行动间,欧米尔双手在胸前连画了三个十字,每个十字的位置都有所不同。这是当初江逐流和阿布杜约定的暗号,只有能画出这三个不同位置十字的人,才是真的奉了阿布杜之命令过来传话的人。 江逐流的心一下子放下来了,看来欧米尔不是党项人派过来套话的细作。最起码从目前来看,阿布杜还没有招惹起党项人的怀疑。 江逐流微微一笑,道:“欧米尔,你这么急着见本使,有什么事情?” 欧米尔望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狄青,躬身说道:“欧米尔当然是为上师阿布杜报仇雪恨,来和江大人比试算学题目!” 江逐流指着狄青笑道:“欧米尔,这位是卫队指挥使狄将军,也是本使的好兄弟。有什么话你尽管放心的说,不用避讳什么。” 欧米尔这才放下心来,他迈前两步,靠近江逐流低声说道:“江大人,山遇惟亮将军托欧米尔的师父向你传话,说他有重要的事情要见大人。” 江逐流身躯一下子绷直了,“欧米尔,可知道是什么事情?” 欧米尔摇头道:“山遇惟亮将军并没有告诉师父详细的情况,所以欧米尔也不知晓,只是知道情况非常紧急。” 江逐流知道,他下榻的驿站完全被党项人监视起来了,所以山遇惟亮没有办法来见他。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去见山遇惟亮呢? “欧米尔,山遇惟亮将军可曾告诉你,要本使到什么地方去见他?” 欧米尔道:“山遇惟亮将军说,今天晚上,他在飞仙楼等候大人!” 江逐流一愣,道:“飞仙楼,那是什么所在?” 狄青在一旁插言道:“大哥,飞仙楼位于兴州城东郭,乃是一所青楼!” 当日狄青和江逐流一同在兴州城内走了一遭,狄青主要是记录街道和两旁的建筑等地理环境,以备进退之时所用。江逐流主要是考察兴州城内的商铺物资物价,以了解兴州城的经济水平。所以狄青自然记得飞仙楼,而江逐流丝毫不知道。 “对,飞仙楼是兴州城最有名的青楼,里面的姑娘个个都象天上的仙女一旁漂亮,所以飞仙楼!”欧米尔碧蓝的眼珠中流露出兴奋的目光,显然是飞仙楼的老客。 江逐流点了点头,飞仙楼既然是兴州城内最好妓院,那么党项人的大臣将领王公贵族进出自然毫不稀奇。他是大宋使臣,也是文人墨客,来兴州城岂能不逛兴州城最上档次的青楼?所以他到飞仙楼也是理所应当。看来山遇惟亮安排的这个地方不错! 傍晚时分,江逐流和狄青两人换上便服,大摇大摆地走出了驿站。在他们身后,有几个党项人不远不近地缀了上来。 “江大哥,有党项人的眼线!”狄青低声对江逐流说道。 江逐流呵呵一笑,道:“只要在兴州城,到处都是党项人的眼线,不用理睬!” 狄青不由得哑然失笑,看来是他紧张得过头了。遂不理睬后面那几个若隐若现的党项人,放松心态,和江逐流不疾不徐地向东城走去。 第二百一十四章 群贤毕至 轮明月跃上城头,斜斜地把银辉撒下大地,昏暗的兴得明亮起来。只是大街上分外冷清,几乎没有什么行人。而在千里之外的汴梁,每逢此时,正是全城最热闹的时候,无论是繁华的天街御道还是偏僻的陋街背巷,到处都挤满游玩的行人和做买卖的商贩。相形之下,兴州城白天还有的人气,一到晚上,几乎冷清成了死城一般。幸亏沿途有些达官贵人宅院的大门前还挂有几盏灯笼,为月色下的兴州城增添了一丝人气。 江逐流和狄青并肩而行,脚步不急不缓。在他们身后,不时传来几声马靴与五彩石路面撞击的声音,在这清冷的塞外月夜,显得刺耳之极。 江逐流脸上挂着恬淡的笑容,饶有兴趣地听着身后声音,低声对狄青说道:“贤弟,如果你要派人跟踪别人,一定记得让他们换上软靴。省得弄出的动静比铁匠铺还大。” 江大哥说话真是夸张有趣,明明只是些脚步声,却被他夸大成铁匠铺。狄青会心地一笑,正要接话,忽然听见后面传来一阵密集的响声,声势甚是巨大。狄青心中惊愕,江大哥这次有未卜先知了?刚说到铁匠铺,铁匠铺就开张了? 扭身望去,却见十几匹快马从如狂风骤雨一般身后疾驰而来,江逐流和狄青侧身让在一旁。 十几匹快马瞬间已经来到江逐流和狄青的身旁。为首之人猛地一勒战马,只听得战马稀律律。仰着两只前蹄人立起来,原地打个旋之后,定定地停在江逐流地身边。 “皓月当空,清风徐徐,夜凉如水,真是一个不忍让人辜负的好天气。可惜的是,偏偏在路上遇到两个讨厌之人。” 江逐流抬眼望去,但见这一身契丹戎装的骑士正是耶律良。江逐流暗道。他还是低估耶律良了。本以为他千里迢迢乘坐华车而来。一定是不谙骑术,却没有想到耶律良的骑术竟然这般厉害。 狄青最听不得人侮辱江逐流,顿时目光紧紧锁着耶律良,身上迸发出一股强大无匹的气势。只是苦碍于江逐流就在身边,狄青不敢擅自行动。 耶律良微微咦了一声,不意宋国竟然有如此猛将。 江逐流微微一笑,拱手对耶律良说道:“耶律大人。你骑你的马,我走我的路。假如你觉得江舟讨厌,你闭眼不看便是,为何停在江舟身边,你这不是自寻烦恼吗?” “一年多不见,没有想到江大人地牙尖嘴利有增无减啊。”耶律良从战马上高高俯视着江逐流,“不知道江大人今天晚上要到何处?” 江逐流心中一动,若不是约好和山遇惟亮见面。今日倒是一个接触耶律良地好机会。可惜啊,现在只能等下次了。 江逐流遂摇头道:“江舟是耶律大人讨厌之人,所以江舟所去地方耶律大人一定不屑于去。江舟今天所要去地地方就是飞仙楼。希望耶律大人不要前去才是,省得江舟有破坏了耶律大人的好兴致!” 耶律良哈哈大笑,道:“耶律良可不是江大人的手下,你不让去就不去了?耶律良今日偏偏就要去那飞仙楼,看江大人能把我怎的!” 江逐流正要说话,忽然又听到身后一阵马蹄声。 耶律良脸色一变,低声道:“真真讨厌!”旋即又用马鞭指着江逐流道:“江大人,你就慢慢走吧,耶律良先到飞仙楼快活一番!” 耶律良双腿一夹马腹,口中呼哨一声,高大的战马卷起一阵狂风箭一般飞驰出去。他身后十多个契丹骑士连忙驾着马追了上去。 这时,身后急促的马蹄声又近了一些,一个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耶律兄,慢一些,等等兄弟!” 那声音粗犷浑厚,不是李元江又是谁人? 三匹战马飞一般越过江逐流和狄青,李元江在马上忽然间瞥见了路旁的江逐流和狄青,连忙勒住了战马,从十几步了回来:“天使大人、狄将军,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江逐流微微一笑,道:“李将军,本使和狄将军闲极无聊,又听人言道,兴州城飞仙楼号称冠绝西域,本使入宝山岂能空手而归,遂让狄将军伴着去开开洋荤。” “洋荤,这是何意啊?”李元江不解道。 江逐流道:“就是尝一尝西域地胡女的滋味。” “哈哈,没有想到天使大人和俺竟然是同道中人啊!”李元江哈哈大笑,“今日俺找辽国耶律大人有点事情, 定要陪江大人尽兴!” 江逐流挥挥手道:“李将军自管去吧。” 李元江告了个罪,领着身后向耶律良的方向追去。 江逐流摇了摇头,叹口气,对狄青道:“贤弟,今天晚上飞仙楼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狄青颇为担心,道:“大哥,耶律良和李元江都在飞仙楼。今天晚上你又如何见得山遇惟亮?” 江逐流道:“见机行事吧!今天晚上无论如何都要见到山遇惟亮将军,弄明白究竟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发生。” ************************************************************************************* 在两个美艳的胡姬的引领下,江逐流和狄青经过一条曲折的长廊,踏入一座金碧辉煌的院落之中。前院地歌乐之声和吵杂地人生渐不可闻。 天空无一丝云彩,皎洁的月光照耀下,大地一片银白。院落中墙壁上,每隔十步之遥就砌有一个灯台,灯台上插着粗如儿臂的牛油大烛,灯苗大如小碗,在清风中摇曳着,把院落照得亮如白昼。 放眼望去,只见院落中种植着各种花卉,还按照中原地格式摆放了各式各样的盆景,只是盆景的摆放徒具其形而不得其神,完全没有领略到中原盆景文化的神韵。 院落中间,砌有假山,开挖有鱼池,绿草如茵,虫鸣禅唱,倒让人忘记了这是一个青楼妓院,仿佛象是回到了田园农家。 那两个领路的胡姬,不是交头接耳,低声说话和媚笑着,更是频频回头娇小,极尽挑逗之能事。 江逐流自知颇有吸引女人之魅力,加上堂堂大宋宣德郎之身份,这些俗世卖笑的女子,自然是以能与大宋皇帝驾前之宣德郎攀附上关系为荣耀了。 江逐流在胡姬报上姓名的声音中,满面微笑地步入灯火通明的大厅。 在宽敞的大厅内,置放了南北左右八个席位,席位上摆满了酒菜,似乎等着贵客入席。 北方四个席位上已经有两人入席,首席位置上一党项彪形大汉挺背而立,正是西平王府左路厢军统领山遇惟亮。在山遇惟亮下首,坐一党项老者,面容阴骛,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惹之辈。李元江紧挨着党项老者而坐。在李元江下边,则空着一个座位。 江逐流心中暗自推断,李元江为党项王族,身份尊贵,这面容阴骛之老者竟然能坐在李元江上方,说明他地位当在李元江之上。按照这个线索去推断,这个老者很可能是西平王右路厢军统领山遇惟永和卫慕族头领卫慕山喜两人中的一个。再佐之以年龄相貌来推断,这个老者是山遇惟永的可能性非常小,那么,江逐流基本上可以断定,这个老者就是西平王妃卫慕雪兰的哥哥卫慕山喜了。 南方是客人的席位,四个席位上端坐了两个人,为首之人正是辽国贺寿使耶律良,在耶律良的下首,正是辽国贺寿副使萧洪。 见江逐流进来,李元江首先站起来迎了过来。 “哈哈,天使大人,真没有想到,我们是殊途同归。今天晚上的目的地都是飞仙楼!” 江逐流含笑还礼。 “来,天使大人,俺为你介绍一下几位李王爷驾前的胘骨大将。”李元江亲切地拉着江逐流的手,为他介绍道:“这位是西平王府左路厢军统领山遇惟亮将军,也是李王爷的族弟!” “久仰!久仰!”江逐流抱拳道。 “天使大人,客气客气!”山遇惟亮也是一副第一次与江逐流相见的模样,“山遇惟亮早就听闻天使大人之盛名,今日一见之下,果然是风流倜傥,仪表堂堂!” “这位乃西平王府左丞卫慕山喜大人,主管西平王辖下的所有内政。”李元江把江逐流拉到面容阴的老者面前。江逐流果然没有判断错,这个老者就是卫慕族的头领卫慕山喜。 “久仰久仰!”江逐流依然是同样的说辞。 卫慕山喜阴阴地笑了一下,抱拳道:“卫慕山喜也是久仰天使大人之名,只是苦于没有空暇,没能登门向天使大人请将。” —————————————————————————— 昨天老夏喝醉了,写到后面乱七八糟,不知所云,在这里向书友们道歉。今天修改过来。汗~~~~~~~~ 第二百一十五章 各逞心机 夏昨日酒醉,上一章最后部分写的不知所云,今天已了,书友们原谅可恶的老夏吧。—— 见过卫慕山喜和山遇惟亮,李元江拉着江逐流来到南边的客席。 “天使大人,”李元江笑道:“这位是辽国天使耶律良大人,其实俺也是多此一举,两位天使大人是老相识了!” 江逐流依旧是一抱拳,笑道:“耶律大人,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真是有缘啊!” 耶律良倨坐在席位上,大刺刺地拱了拱手,哂笑道:“真没有想到,耶律良总是能在青楼碰到大宋名士,这种缘分也真是巧了!” 江逐流不以为意,淡淡一笑,道:“正所谓人生何处不相逢。” 耶律良伸手一指萧洪,对江逐流说道:“江大人,这乃是我大辽贺寿副使,萧洪萧大人。” 萧洪伸出手对江逐流道:“萧洪久闻江大人之盛名,今日有缘得见,不知江大人肯否让萧某与大人亲热亲热。” 狄青在一旁望去,但见萧洪拇指内扣,食指微曲,无名指和小指参差跷起,显然是某种内功手法。他连忙一伸手迎了上去: “萧大人,某家乃江大人座前之卫队指挥使狄青,今日见了萧大人也高兴得很,不如咱俩先亲热亲热。” 不待萧洪反应过来,狄青纤细白皙的手已经和萧洪骨骼粗大皮肤黝黑地手扣在一起。在座之人都明白。两位大宋武将和大辽武将已经在互相伸量考较功夫了。 众人正要看个明白,忽然间听萧洪和狄青齐齐一声暴喝,两人各自退出两步开外。显然在方才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已经拼较过了。至于功夫谁高谁低,只有二人心中明白,从表面上来看,似乎二人势均力敌。 萧洪嘿嘿一笑,道:“大宋武将。也不过尔尔!”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方羊毛汗巾仔细地擦拭了一下刚才和狄青较量功夫的右手。然后把汗巾放回怀内。口中还叹气道:“好好的一方汗巾,就这么被弄脏了。” 狄青呵呵一笑,道:“辽国将军,也只是图具虚名!”随即也从怀里拿出一方丝巾,把双手擦拭干净后,随手把丝巾掷于地上,口中虽然一言不发。但是和萧洪方才之举动高下立判。 萧洪顿时面色通红,暗恨自己为何不把汗巾丢弃于地上,白白让宋人占了上风。 耶律良哼了一声,道:“丢人显眼的家伙,还不退下?” 萧洪面色顿时由红转白,起身闪在一旁。 江逐流呵呵一笑,对萧洪拱手道:“多谢萧大人。”随即坐在耶律良的下首。表面上位次上江逐流吃了点亏,坐在耶律良的下首。但是如果细细考究起来。江逐流确实应该坐在耶律良下首。因为自澶渊之盟后。宋辽两国为兄弟之国,两国君臣排序以世以齿论。耶律良官职比江逐流高,年龄比江逐流大。理应坐在江逐流上首。 按理说江逐流之后应该是萧洪入座,但是狄青却不客气,撩袍紧挨着江逐流坐下。萧洪狠狠地瞪了狄青一眼,嘴里嗫嚅着,最终却没有说出来。他不甘地坐在最末席,没办法,谁让刚才在言语上被狄青占了上风呢? 美艳的胡姬斟上茶水,江逐流文雅地端起杯子浅尝而止。狄青却毫不客气,用宽大的袍袖一遮,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江逐流心中奇怪,狄青从来没有这般饮过茶水,今日他这般饮茶,必有缘故。 山遇惟亮呵呵一笑,道:“江大人,你虽然是不约而至,比起我等,终归是迟到,须要罚酒三碗方才公平,所以,江大人喝再多地茶水都做不得数地。” 江逐流爽朗一笑,道:“山遇将军既然发话,江某敢不从命?” 立刻有美艳地党项女子从身后过来,为江逐流摆上三只浅碗,往里斟满了琥珀色的液体,顿时酒香扑鼻,敢情这乃是西域特产的葡萄美酒,江逐流来到宋朝之后,还是第一次有机会见到葡萄酒。 江逐流一时间酒兴大发,他探手抚摸着跪在一旁为他斟酒的党项美女的藕臂问道:“这位小姐如何称呼?” 山遇惟亮在对面哈哈大笑道:“没有想到,原来江大人竟然是花丛老手!” 李元江忙在旁边插言道:“山遇将军,当初小侄第一次遇到江大人和耶律大人的场所就是洛阳四大名楼之一的春风楼!” 那党项美女甚是胆大,她用丰满地胸部蹭着江逐流地胳膊,飞着 :“奴家名叫北里樱,天使大人切莫忘记了!” 江逐流心中大感吃不消,忙笑道:“果然是好名字!” 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山遇惟亮、卫慕山喜和李元江齐齐喝了声好,为江逐流打气。 耶律良却在一旁哼道:“江大人,还有两碗。” 江逐流第一次用小碗喝葡萄酒,没有想到感觉还不算太差。他冲耶律良捉狭地一笑,道:“听耶律大人口气,似乎江舟喝的是酒,耶律大人喝得却是醋一般。” 说着,伸手把跪一旁为他斟酒的北里樱推到耶律良身旁,道:“北里樱,你若是再为本使斟酒,恐怕耶律大人要拔刀而起了!”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江逐流依次端起桌面上其余两碗葡萄酒,仰头饮下。 狄青连忙在旁用手扶着江逐流的后背说道:“大哥,勿要太急!” 江逐流缓缓放下酒碗,对狄青道:“无妨!”背部却再感受着狄青传来的信息。 狄青以宽大的袍袖为掩护,用手指急速在江逐流后背上写着字:萧洪方才传来信息,请求辽宋两国联手逼迫党项人撤兵。 原来,方才萧洪和狄青握手较量的时候,偷偷地塞到狄青手心中一个小纸团。方才狄青用袍袖遮脸饮茶地时候,迅速地打开纸团看了里面地内容。 江逐流心中一震,终于明白,原来他低估了耶律良。耶律良自从见到他之后,处处表现出针对他的姿态不过是做给党项人看的。实际上,耶律良是想暗地里联络他,以给党项人一个措手不及。难怪今天耶律良听说他要来飞仙楼,就赶过来了呢!可惜,江逐流早一点没有看透耶律良地用心,以至于被动如此。江逐流几乎可以肯定,耶律良一定没有发现房间的大床是个巨大的窃听器,他和萧洪以及辽国使团内其他人的谈话一定被党项人全部窃听到了。所以,李元江这五天来才寸步不离耶律良,就是为了避免耶律良有机会联络到江逐流。 事已至此,也没有别的补救办法了,唯一之计就是要先通知耶律良,让他知道驿站的房间内真实情况,以避免继续向党项人泄露情报。 卫慕山喜在对面阴阴地一笑,道:“山喜以前早就听过宋人大方,山喜一直不信。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江大人竟然连喜欢的姑娘都能让给别人,难怪澶渊之战后,宋人会给辽国数以万计的白银和绢帛呢!” 北里樱本来是浅浅地依偎在耶律良的肩膀上,听了卫慕山喜的话后,立刻紧紧地抱住耶律良,恨不能全身都挤进耶律良怀里。 江逐流本来对卫慕山喜的第一印象就不好,此时见这老东西极尽挑拨只能事,心中更是鄙薄:先让这老东西徒呈口舌之快,总有一天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江逐流呵呵一笑,抱拳道:“君子不夺人所好!耶律大人见北里姑娘在先,江舟见北里姑娘在后,故此北里姑娘理应归耶律大人所有。” “况且,”江逐流顿了一顿,说道:“江舟乃中原人士,和契丹人以及党项人相比,喜好有很大不同。” 耶律良用手抚摸着北里樱的秀发,口中道:“江大人,有何不同,可否明示?” 江逐流微微一笑,道:“耶律大人,江舟这话说出来,可能要得罪一大片人。如果耶律大人不怕江舟得罪,那么附耳过来,江舟只告诉大人一个。” 众人顿时好奇起来,不知道江逐流究竟要说什么。耶律良推开北里樱,把侧耳倾斜着身体过来。 江逐流双手护着嘴巴,脸上挂着坏笑,附在耶律良的耳边低声说道:“耶律大人,你房间内的床榻的四腿乃中空的金属管,可以用来窃听大人和贵属下的谈话。” 耶律良脸色大变,猛然喝道:“江舟,你太过分了!耶律良实在羞于与你这种人为伍!” 说着耶律良站了起来,冲山遇惟亮、卫慕山喜、李元江三人一拱手道:“三位大人,既然有江舟这种人在此,耶律良只有先行告退了!” 说着一甩袖子,怒冲冲地奔了出去。 萧洪连忙站了起来,冲山遇惟亮三人告了个罪,起身追了出去。 李元江也站了起来,正欲追赶耶律良,忽然间又站了下来,盯着江逐流问道:“江大人,可否告诉俺,你对耶律大人说了什么话语,竟然让耶律大人暴怒如斯?” 第二百一十六章 小桃原是旧相识 逐流故作为难地说道:“李将军,江舟这话只能对耶若是在座其他人听到,恐怕多有得罪。” “江大人但说无妨,没有人会怪罪于你!”李元江心中本来就充满狐疑,此时见江逐流推三阻四,越发能认定,江逐流一定是试图隐瞒什么。 江逐流摇头只是不肯,“李将军,江舟跟耶律大人说什么很重要吗?还是允许江舟心中保留一个小小的秘密吧。” “嘿嘿,”卫慕山喜在一旁笑了起来,“江大人,你这么一说,连老夫也感到好奇了,大人方才究竟跟耶律大人说些什么话啊?” 江逐流为难地望着卫慕山喜道:“卫慕大人,江舟方才之话只是和耶律大人戏谑之言,大人为什么一定要知道呢?大人还是不要知道,省得江舟得罪大人。” 卫慕山喜目光与李元江一碰,立刻互相知道对方的心意,无论如何,都要让江逐流说出来,他刚才跟耶律良耳语的究竟是什么话。 “江大人,但说无妨,不但老夫不会怪罪于你,李将军不会怪罪于你,连山遇将军也不会怪罪于你!”卫慕山喜扭身对山遇惟亮道:“山遇将军,是不是如此啊?” 山遇惟亮哈哈大笑,道:“既然卫慕大人和元江都不会怪罪江大人,惟亮又为什么要当这个恶人呢?” 江逐流心中暗道,卫慕山喜、李元江,是你们两个自取其辱。怪不得我了。 “既然三位大人一定要知晓,江舟也恭敬不如从命了,其中若有得罪之处,望三位大人海涵。”江逐流拱手说道:“三位大人切记,江舟的话语只是针对耶律良,而不是针对三位大人。” 李元江连连点头,“俺知道!” 卫慕山喜阴骛地脸上闪出一丝不耐的表情,“江大人请讲。” 山遇惟亮却端起小酒碗把满满一碗葡萄酒一饮而尽。 江逐流道:“方才江舟告诉耶律大人。胡人风俗和中原人向来不同。中原人引以为耻之事在胡人看来却是司空见惯。因此胡人才有父死子娶母。兄死嫂嫁弟之类的习俗。比如北里樱姑娘。耶律大人当她是个宝贝,可是在江舟眼中却不过是残花败柳而已。耶律良可以不嫌弃北里樱姑娘有过多少恩客,但是江舟却不能接受这已非处子之身的女子!” 江逐流的话还没有说完,李元江的四方脸都涨得通红,几乎要滴出血来,壮硕的胸膛也急剧起伏,喉咙里喘着粗重的呼吸声整个大堂都能听到。狄青身体立刻绷紧了起来。若是李元江有异动,他会立刻挡在江逐流身前。 卫慕山喜阴骛地脸却变得雪白,双目寒光大盛,似乎要把江逐流吞噬掉方才甘心。 山遇惟亮却急剧咳嗽起来,他实在没有想到,江逐流竟然说出这么一番话。但是却怨不得江逐流,是卫慕山喜和李元江自取其辱! 党项人和契丹人都是开化未久地胡人,在不久之前还都保留着江逐流方才所说地胡人的婚嫁风俗。只是后来随着和中原汉人的接触。随着逐步接受讲究三纲五常的儒家文化。党项人和契丹人逐渐认识到子娶母和嫂嫁弟之类是一件非常不光彩的**行为,逐渐摒弃了这些风俗。但是在某些深山和草原边远处的党项人和契丹人的部落中,依然保留着这些风俗。江逐流方才地话看似在讽刺耶律良。其实是连卫慕山喜、李元江和山遇惟亮这些党项人都骂进去了,谁让他们和契丹人都有类似的风俗呢! 啪得一声,卫慕山喜的手掌重重地拍在了酒案之上,“好你个牙尖嘴利的小儿,竟然敢如此放肆!”卫慕山喜拍案而起,“老夫今日若非看在你是宋朝的使臣的份上,定将你拿下去喂鹞子!” 江逐流微笑着摇头,没有想到看起来城府最深的卫慕山喜竟然是个一点就着的炮仗脾气,太让人失望了。就他这脾气,又如何能在西平王李德明死后跟李元昊和山遇惟亮兄弟争夺党项人地控制权呢。 “卫慕大人,方才江舟有言在先,江舟所言之事只是针对耶律良,而没有针对三位大人。而且江舟本不欲讲,是卫慕大人和李将军苦苦相逼,非让江舟讲出来。现在江舟讲出来了,卫慕大人又暴怒如斯,真得让江舟很是失望。江舟万万没有想到,李王爷驾前之左丞大人竟然是这般修养!” 山遇惟亮用手指轻敲了一下案台,出言道:“卫慕大人,休要急躁,你失了自己地身份不要紧,就不要再替家兄丢人了!” 卫慕山喜脸色愈加青白,他怒声对山遇惟亮说道:“山遇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竟然替宋人说话?老夫**份?老夫看来,倒是党项人的脸面都被你丢完了呢!” 说着,不待山遇惟亮回应,卫慕山喜一推酒案,扬长而去! 山遇惟亮定定地坐在那里,手中把玩着酒杯,连看一眼卫慕山喜的背影地兴趣都欠奉。 李元江没有想到情况竟然演变成这个样子。他心中虽然对江逐流的话感到恼怒,可是同时又感到高兴。因为江逐流既然因为一个女人对耶律良说出这样的话来,那么耶律良即使再想联合宋人逼迫党项人从甘州回鹘撤兵,也会因为江逐流这句恶毒的话而放弃的。比起刚刚接触儒家经典的党项人,契丹人汉化的程度很深,几乎已经成为穿着契丹服饰的汉人,江逐流这么恶毒的话语等于掘了契丹人祖坟,耶律良岂能释怀? “江大人,你这话实在是太伤人了,难怪耶律大人如此暴怒呢!”李元江呼吸逐 下来,他抱拳说道:“请恕俺不能奉陪大人。俺要耶律大人,以免事情闹得不可收拾!” 江逐流微微一笑,道:“李将军需要责怪,江舟也只是对耶律良说出事实而已。至于得罪卫慕大人,实在是江舟无心之过!” 李元江无心和江逐流再说什么,他又对山遇惟亮躬身道:“叔父,小侄这就去追耶律大人。江大人这里还请叔父作陪!” 卫慕山喜在场,李元江就称呼山遇惟亮为山遇将军。卫慕山喜离开。李元江立刻称呼山遇惟亮为叔父。这中间关系非常微妙,江逐流自然是注意到了。 山遇惟亮点头道:“元江,如此甚好!我党项男儿自然以大事为重,口舌之争切勿计较!” 李元江匆匆而去。 山遇惟亮让人上来,重新整理了酒案,把耶律良、李元江和卫慕山喜的酒具都撤下去,让婢女重新上了酒菜过来。 “呵呵。江大人,来,惟亮敬你一碗,为刚才卫慕大人地失礼向你赔罪!”山遇惟亮举起酒碗。 江逐流连忙捧起酒碗,道:“哎呀,山遇将军,方才实在是不好意思。事端都是因为江舟而起,江舟应该向山遇将军赔罪才是!” 喝了这一碗酒。气氛就融洽很多。 山遇惟亮扭头看去。北里樱还呆在一旁,就不悦地说道:“贱人,还不退下。方才不是因为你,怎么会让耶律大人、卫慕大人不欢而散?” 北里樱本是飞仙楼的几位当红姑娘,她听了李元江的教唆,准备挑唆宋朝使臣江逐流和辽国使臣耶律良的关系,没有想到却平白被江逐流羞辱一顿,最后还挨了山遇惟亮将军的责骂!她双目发红,灰溜溜地退了下去。 山遇惟亮又笑着对江逐流说道:“江大人,既然你喜欢处子,那么惟亮就为你叫来一位吧。” 不待江逐流说话,山遇惟亮就吩咐道:“还不快为江大人找来一位没有破瓜的姑娘?” 飞仙楼的龟奴应了一声,不多久,领着一个十五六岁的青衣婢女上来,却是中原人地打扮。 “小桃,过去,好好侍候江大人!”龟奴吩咐一声。 小桃头也不敢抬,低眉顺眼地来到江逐流身边,双膝斜斜地侧跪在地,“小桃见过江大人。” 江逐流低头看去,只见小桃身形单薄,体态瘦弱,还是一个没有发育好地孩子。眉目之间甚是清秀,只是多了一股青涩之气。江逐流暗想,党项人胡儿向来喜欢体态丰盈冶荡地女人,象小桃这般如孩子一般青涩没有长开的女子,自然没有人喜欢,所以身处青楼,却保留了处子之身,说起来也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呵呵,小桃姑娘,你可是中原人士?”江逐流笑着问道。 没有想到小桃听了江逐流的声音后身躯微微一震,她抬起头看了一眼江逐流,口中惊叫道:“原来是你!” 江逐流一愣,“小桃姑娘,你认得我?” 听了江逐流这句话,小桃激动的神情立刻冷漠下来,她垂下头,双手绞着自己的衣襟,过了半天,才低声说道:“对不起,是小桃认错人了。” 江逐流察言观色,知道小桃绝对不是认错人了,看她的神情,一定是以前见过自己,只是因为某种原因,不愿意说出来而已。不过这个问题江逐流只能安排到后面再说,当务之急是趁现在地空当,想办法支开众人和山遇惟亮交流,看山遇惟亮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 山遇惟亮搂着身边的金发碧眼的胡姬,上下其手,只把那胡姬摸得娇喘吁吁,不时发出一两声诱人的呻吟声。 江逐流本不想学山遇惟亮,但是却不能不学。虽然李元江和卫慕山喜都走了,谁敢保证飞仙楼中就没有李元江和卫慕山喜的眼线呢?既然来飞仙楼寻欢作乐,就要有个寻欢作乐的做派,所以他故作放纵地把手搭在小桃瘦弱的肩膀上,微一用力,就把小桃搂在怀里。小桃身体顿时僵硬起来,在江逐流怀里瑟瑟发抖。 “江大人,你不要光顾自己痛快,就忘记了贵属下啊。”山遇惟亮在旁边坏坏地对狄青笑道:“狄将军,你是和江大人一样喜欢处女,还是和惟亮一样喜欢有经验地风骚女子呢?” 狄青英俊地面孔立刻变得通红,他推辞道:“山遇将军,狄青负有保护江大人之职责,所以江大人可以寻欢,狄青却不能作乐!” 江逐流笑骂道:“什么本官可以寻欢,你不能作乐?本官说能就能!” 见狄青面露苦色,江逐流才话锋一转,笑道:“不过今日本官得罪了耶律良,回去驿站后说不定他会上门挑衅,今日就暂且放过你,你多多做些准备吧!” 狄青松了一口气,连忙道:“大人放心,属下一定会做好准备。” 山遇惟亮手伸到怀中金发美女的小腹下,口中说道:“江大人,少说这些扫兴的话语。今日既然来了飞仙楼,一定要尽兴而归。至于其他事情,等出了飞仙楼再说。” 那金发美女连声对山遇惟亮呻吟哀求。 山遇惟亮一推酒案,道:“他奶奶地!喝什么鸟酒!来人,快替本将军和江大人准备好房间,让本将军和江大人泻泻心中的邪火!” 龟奴立刻跑了过来,躬身对山遇惟亮道:“山遇将军,房间早就准备好了,请将军和江大人随小人前去便是!”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两个江舟 奴往江逐流手中塞了一粒药丸,附在江逐流耳边说道人,这是敝楼秘制的春药,一旦服下,任她是三贞九烈的女子,也要成为因娃荡妇。” 江逐流脸色一沉,正要说话,那龟奴已然瞥到江逐流的脸色,连忙说道:“当然,以江大人的魅力,自然不需用上这种东西。是小的看小桃未经人事,不解风情,怕江大人待会儿扫兴,故而给江大人准备了一粒春药备用。当然若是不喜,自然可以不用。” 江逐流本来想把这春药塞还给龟奴,想了一想,转手塞进怀里。 龟奴心中暗道,什么狗屁江大人,这样假装正经的人俺见多了,见了光屁股的女人,丝毫不都一个德行? “江大人,小桃已经在房内恭候,你请进。小的告退。”龟奴媚笑着退了出去。 江逐流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又回身把房门掩上。 房间分里外间,中间以白纱隔断,外间正中间摆了一张八仙桌,上面摆了几样精美的酒菜。里间则是一张巨大的胡床,两支牛油大烛照耀之下,可以看出胡床装饰极其华贵精美。小桃局促地坐在床沿上,双手绞在一起放在膝盖上,低低地垂下倩首,等待着一个青楼女子必然的命运。 江逐流轻声咳嗽一声,拉开椅子,在八仙桌上坐下,对里间说道:“小桃姑娘,你且过来。” 小桃浑身颤抖一下,从胡床上下来。迈步走了出来:“大人,你有何吩咐?” 江逐流指着旁边的椅子道:“你先坐下,我问你点事情。” 小桃拉过椅子,用半个臀部小心地坐在椅子地边缘。 江逐流呵呵一笑,道:“小桃姑娘,方才在大厅之中,你初次见到我的时候,似乎是认得我?” 小桃咬着嘴唇。慌乱地回答道:“大人。是小桃该死。小桃认错人了!” 江逐流柔声说道:“小桃姑娘,不要害怕,你且抬起头来,仔细看着我,看看究竟认识不认识我?” 小桃抬起头,眼里都是泪光,“江大哥。你真的不记得小桃了?” 江逐流心中忽然间有种奇怪的感觉,一时间又说不清楚。 “小桃姑娘,如此说来,你真的认识我?” 小桃拼命地点头:“江大哥,三个月前,正是有你的许诺,小桃才没有寻死,安心地等着江大哥过来赎我。可是。可是江大哥今天到了飞仙楼。为什么装作不认识小桃?你莫非嫌弃小桃身体已经脏了吗?小桃告诉江大哥,小桃虽然身在飞仙楼,却没有让任何男人碰过小桃的身子。” 说着。小桃就泪如泉涌,双手掩面哽咽起来。江逐流望去,只见小桃瘦弱的双肩不断地耸动,显然心中极为悲痛。 可是,江逐流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小桃,因为小桃地话让他心中惊骇莫名,三个月前,三个月前小桃竟然见过他?这怎么可能?三个月前他还在大宋阳,小桃怎么会在兴州城见过他?江逐流忽然间想到了一种可怕地可能性! 江逐流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早已经翻江倒海地情绪,缓缓对小桃说道:“小桃姑娘,你且莫哭泣……” 顿了一顿,江逐流说道:“怎么跟你说呢?我虽然也姓江,但是却不是你认识的人。” 小桃摇头不信:“江大哥,你为什么要骗我?三个月前,当你救下我时,我就已经把你的摸样刻在脑海里,又怎么能忘记?又怎么可能认错呢?况且,你若不是小桃认识的人,又怎么会也姓江?难道你的名字不是唤作江舟?” 江逐流虽然心中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听到小桃口中吐出“江舟”这两个字,不由自主地仍是浑身一颤。 江舟!果然是江舟! 江舟竟然还在人世! 自从江逐流在清化镇遇到冬儿,冒充了江舟的身份后,心中从来就没有忘记过江舟。开头他心中还时刻提心吊胆的,生怕江舟忽然间回来,把心爱地冬儿夺回去。可是随着时间的渐渐推移,一直没有江舟的消息,江逐流心中就逐渐放下了这个包袱,不再考虑真正的江舟的问题。他心中再猜想,也许江舟遇到了什么不测,已经不在人世,要不早就应该回来了。按照冬儿所说,从江舟到洛阳参加解试算起,已经有 时间了,若是江舟还活着,为什么不回来呢? 虽然江逐流推断江舟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但是这毕竟只是他的推断而已,缺乏实际的证据。所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江逐流一天没有得到确凿地证据证明江舟已经死亡,就一天不能彻底放心。毕竟,他目前所有地一切,都是建立在一个虚拟的江舟的身份上,一旦江舟回来了,他地一切会失去。冬儿,江母,甚至他的天子门生的身份,大宋宣德郎的官职,都会随着因为他的来历不明而成为泡影。 所以,江逐流深深地知道,他现在虽然左右逢源、顺风顺水,但是江舟却是他最大的隐患,这个隐患一日不解除,他一日就不能真正的安全。 平日里,江逐流虽然不会主动去想起江舟,但是江舟的阴影自始自终都没有真正离开过他。常常是在他不注意的时候,江舟就在他脑海中冒了出来。一个声音一直在内心深处拷问江逐流,真正的江舟一旦回来,江逐流该如何处理? 理智告诉江逐流,一旦得到江舟的消息,最稳妥的办法就是立刻杀人灭口,让真正的江舟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这样才能彻底解除江舟对他的威胁。可是真的见了江舟,江逐流能不能下得了狠手,自己也不能确定。他不但占有了江舟的身份,还把江舟的老婆变成自己的老婆。现在,真的江舟出现了,他不把这些东西还给江舟也就罢了,还要杀了江舟灭口,江逐流实在是不能肯定,他能下得了这样的毒手。这种事情,不到真正要面对的那一天,江逐流永远找不到真正的答案。 可是,江逐流宁愿不要真正的答案,他实在不愿意去面对着真实的江舟,去做残酷的选择。对江逐流来说,这个问题能逃避一天算得了一天,最好是一辈子都能逃避,真正的江舟一辈子都不回来,让江逐流不用却做出艰难的选择。 眼下来看,江逐流这个打算却破灭了。在以江舟的身份生活了将近两年之后,真正的江舟在江逐流最想不到的时间和最想不到的地点出现了。江舟,江舟竟然是在兴州! “小桃姑娘,”江逐流叹了一口气,“我是叫江舟,但是却不是你认识的江舟。” 小桃抽泣地望着江逐流,目光中写满了不信。 江逐流缓缓道:“小桃姑娘,从你的话语中我可以推断,你一定遇到一个和我同名同姓,外表也一模一样的人,时间大约是三个月前。我可以告诉小桃姑娘,三个月前,我还是大宋阳县丞,在阳处理公务,这次来兴州城也是我第一次过来。小桃姑娘你想一想,我从来没有到过兴州城,漫说是三个月前,就是十天前假如你在兴州城遇到我,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小桃慢慢地停止了抽泣,瞪大了眼睛望着江逐流,等着江逐流继续说下去。 “小桃姑娘,虽然不知道你遇到的江舟是谁,但是绝对不会是我。”江逐流继续道:“方才在外面,你也听到,党项人都称呼我为江大人,假如我的身份是伪造的,又怎么能说动堂堂的西平王府左路厢军统领山遇惟亮将军来配合我?说服西平王左丞卫慕山喜来配合我?还有李元江将军,俱都是兴州城位高权重之辈,他们可能配合我演这么一处可笑而滑稽的戏剧来欺骗你一个小姑娘吗?” 小桃摇了摇头,显然认同了江逐流的说法。山遇惟亮将军、李元江将军和卫慕山喜大人都是飞仙楼的常客,小桃当然认得他们。只是,只是小桃遇到的事情太不可思议了,天底下怎么会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还叫这一模一样的名字?唯一不一样的,就是两个人的身份。小桃认识的江舟不过是党项王子李元昊身边一个官员的随员,而眼前的江舟却是堂堂的大宋宣德郎。 “那,你既然不是江大哥,为什么,为什么要和他长的一模一样,又和他叫一样的名字?”小桃一直盼望江舟大哥过来替她赎身,她等了漫长的三个月,终于等到了江舟大哥,谁知道这个江舟大哥却不是她认识的江舟大哥。她心中的希望破灭了,不由得绝望地大声哭喊起来。 第二百一十八章 怜妻未必不丈夫 桃的哭声传到外边,龟奴就邪邪地笑了起来。这个来斯斯文文的,下起手来却这么狠,放春药不用,硬是把小桃弄得呼爹喊娘。不过话说回来,宋人似乎都喜欢这个道道,喜欢听姑娘娇滴滴的哭声,不象我等党项人,更喜欢服下春药的娇娃床底间的淫声浪语。 龟奴颠颠地跑了出来,给一个角落中的人耳语几句。那人点了点头,一脸淫笑着回去复命去了。 “小桃姑娘,你莫哭泣!”江逐流递过去一方手帕,让小桃擦拭泪痕,“我虽然不是你要等的江大哥,但是却可以替他帮你赎身!” “什么?大人你说的可是真的?”小桃止住了哭泣,抬起头,怯怯地望着江逐流,生怕是自己听错了。她之所以寄希望与江大哥,不是因为喜欢上了江大哥,而是江舟说能帮他脱离妓院这个苦海。眼前这个和江大哥同名同姓,外表一模一样的江大人虽然不是江大哥,但是若说是能帮她赎身,显然要比她苦等了三个月都无消息的江大哥来得更可靠一些。 江逐流点了点头道:“本官为何要骗你?”他把自称从我改成本官,以向小桃证明他方才之言绝不是虚假。 小桃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口中连声叫道:“小桃谢过江大人,小桃谢过江大人!” 江逐流伸手把小桃拉了起来:“小桃姑娘,不必如此!不过。本官替你赎身可以,却还有个条件!” 小桃轻低臻首,雪白的牙齿咬着红艳地下唇,双手扯着衣襟,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回答道:“只要大人愿意帮小桃赎身,小桃愿意以身侍寝!” 江逐流苦笑起来。小桃姑娘好大的手笔,竟然为了赎身愿意以身侍寝。 小桃立刻明白江逐流在笑什么。她手腕一翻。从袖口滑出一把剪刀。对江逐流说道:“江大人,别以为小桃在飞仙楼中,就是可以任人欺凌的对象。小桃其实早就做好准备,若是在江大哥帮我赎身之前有客人要用强的话,小桃宁可用死来保全自己的青白!” 江逐流连忙正色起来,对小桃鞠了一躬道:“小桃姑娘,本官为方才对你的轻慢向你道歉。” 小桃握着剪刀。黯然说道:“江大人不必道什么歉,小桃既然入了飞仙楼,在外人眼里就是只要花钱就可以买到的物品,怪不得大人。” 顿了一顿,小桃抬起秀气的脸庞,对江逐流说道:“大人别以为小桃愿意为大人以身侍寝就觉得小桃低贱,作为女人,小桃一生早已经注定要侍候一个男人。无论这个男人是谁。也胜过留在飞仙楼住侍候无数男人。现在大人既然愿意帮小桃赎身,小桃除了这青白之躯外,真没有什么回报大人地。” 看着小桃清秀地有些稚气地俏丽脸庞。修长的脖颈下面露出一小块雪白粉嫩的肌肤,嗅着小桃身上传来若有若无的香气,江逐流也不由得一阵心动。可惜,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江舟,他要弄清楚那个江舟是怎么回事。 “小桃姑娘,你切勿误会,本官所说的条件不是让姑娘侍,侍那个寝。”江逐流咽了一口唾沫,他不是柳下惠,在喝了那么多葡萄酒之后,面对这么诱人的雪白红艳地桃子,他难免不起冲动。 “什么?”小桃脸上的樱红之色瞬间消散,她诧异地望着江逐流,“大人,那你所说的条件是什么呢?” 江逐流已经从一瞬间的迷茫中清醒过来,他道:“本官想让小桃姑娘讲讲你的来历,以及你遇到的那个江大哥的详细情况。” “江大人,你的条件只是如此吗?”小桃心中没由来地感到一阵失望,她也弄不清楚这股情绪是怎么滋生出来地。 江逐流微笑着点了点头:“对,小桃姑娘,本官看你一身宋装,又如何会来到党项人聚居地兴州城呢?只要你为本官讲一讲你是为何会到兴州,如何又会落到这步田地,还有你那个江大哥的情况,本官就会为你赎身。” 江逐流其实对小桃的情况一点都不感兴趣,他最关心地是江舟的情况,可是他又不得不把小桃的情况放在前面做个幌子,仿佛他在意的是小桃,而那个和他名字面貌都一模一样的江舟的情况不过是附带提一下以 己的好奇心。 小桃贝齿轻轻啮咬了一下嘴唇,她实在弄不懂,眼前这个江大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如此做又是什么意思?他若是不喜欢找姑娘,又何必来飞仙楼?来了飞仙楼,也叫了姑娘,还进了飞仙楼留宿恩客的豪华房间,最后却只是为了听一听姑娘的来历? “怎么,小桃姑娘,你在想些什么?”江逐流在一旁轻轻催问道。 小桃摇了摇头,驱散心中烦乱想心绪,“江大人,小桃一时失神,让大人见笑了。大人愿意听小桃的来历,小桃这就讲给大人听,希望大人听后不要忘记自己的诺言,替小桃赎身。” 江逐流轻轻颔首,表示绝无问题。 小桃这才讲了她的来历出来。 小桃的父亲原来是大宋灵州通判杜远山。二十多年前,灵州还在大宋皇帝这治下,李德明的父亲李继迁率领党项大军围攻灵州,守卫灵州的宋将清远军都监殷义不战而降,杜远山被胁迫着投降了李继迁。 可是杜远山虽然被迫投降,心中却不能忘却大宋。于是他辞去李继迁封赏的官职,在灵州隐居起来。十多年后,杜远山生下小桃,此时李继迁已经死去,李德明掌握了党项大权,自然记不起杜远山这么一个曾经的宋人降吏。 由于思念大宋,杜远山日日借酒浇愁,身体很快就垮掉了,家里的生活也极尽于穷困潦倒。三个月前,杜远山在河边喝酒,失足掉入河中淹死。等小桃得到消息后,见到的只是被人捞起来的尸体。 小桃母亲在生下她之后就死掉了,就和父亲相依为命,父亲一死,家里的天都塌了。可是小桃还算坚强,她还记得父亲的一个遗愿,杜远山常常念叨,生不能回大宋,死后魂魄也一定要飘回大宋。小桃打算满足父亲的这个愿望,把父亲的尸骨运回大宋。于是她把家里的破屋卖掉,凑了一笔路费,雇了一个党项马夫,运送着父亲的灵柩前往大宋。 可是这个党项车夫却不是好人,他收了小桃的路费后,看到小桃只是孤身一人,就起了坏心思。在路过兴州城的时候,这个党项车夫不但把杜远山的灵柩弃之荒野,还伪造了一份卖身文书,把小桃卖入了飞仙楼。 小桃这种遭遇在大宋听起来匪夷所思,但是在西平王辖地却比比皆是。党项人地位高,汉人地位低,一个党项人可以任意编织一个理由,欺压凌辱汉人,尤其是小桃这种无依无靠的汉人姑娘自然更是令人摆布。 听了小桃的遭遇,江逐流心中百感交集,不光是为小桃,更是为小桃的父亲杜远山。若是一般宋人,一定会责怪杜远山为什么为在清远军都监的胁迫下投降党项人而不是选择自杀殉国或者与党项人血拼到底。江逐流来字现代社会,自然不会那样想。在那种情况下,即使杜远山反抗也是无济于事,那样不但丢了自己的性命,还会丢掉妻子的性命,杜远山选择自保无可厚非。况且,杜远山被迫投降后并没有为党项人效力助纣为虐,而是选择隐居,宁愿过着穷困潦倒的生活也不当党项人的官,这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小桃,令尊既然如此思念大宋,为何不在党项和大宋停止交战,李继迁受了大宋的册封后回到大宋呢?”江逐流轻声问道。 “小桃也问过父亲这个问题。父亲只是叹气不回答。又一次父亲喝醉了,小桃又问父亲这个问题,父亲嚎啕大哭道,他既然不能为国战死,还有什么脸面再回故国?”小桃双眼通红,眼泪不住地在眼眶打转,“父亲说,他真恨自己,为何要把家眷带到灵州,当时若不是忧心母亲的安危,即使他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也会血战至死的!” 江逐流叹了口气,道:“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妻如何不丈夫。若我和令尊移位相处,我也会做出和令尊一样的选择。大丈夫如果不能保证妻女的安全,又谈什么保卫国家?只是令尊太迂腐了点,他当初只是身不由己,不能怪他,为什么没有脸面回大宋?若是他选择回大宋,小桃姑娘又如何能落于如此地步?” 第二百一十九章 弄不懂的江舟 桃怒声道:“江大人,小桃落于今天的地步完全是小于家父无关!”父亲就是小桃心目中的神,容不得别人亵渎一点。 江逐流苦笑了两声,抱拳道:“本官是胡言乱语,若是无意中开罪了令尊,希望小桃不娘不要介意,那不是我的本心。本官只是将心比心,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而已。” 见江逐流是真心道歉,小桃这才作罢。她幽幽地叹口气道:“小桃只说自己是女人家,不懂男人的心思,没有想到,你们男人也不是都能懂得男人的。” 江逐流再也不敢胡乱说话,只好转问下一个问题:“小桃姑娘,再说一说你那个江大哥,他真得和我长的一模一样吗?本官真的是十分好奇!” 小桃点点头道:“真的,江大哥真的和江大人长的一模一样!小桃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相像的两个人,而且名字还完全一样!若不是江大人是大宋的官员,小桃几乎要怀疑是江大哥换了装束来戏耍于我呢!” 江逐流道:“本官越来越好奇了!小桃姑娘你快讲讲,你是如何认得那个江大哥的?” 小桃面容又黯然下来,咬着嘴唇摇了摇头,似乎不愿意回想那一幕惨剧。过了许久,这才开言道:“小桃被骗入兴州城,被人捆绑到飞仙楼来,才知道大事不好。当时小桃只是大声哭泣,誓死不从。在折磨小桃数天后,见小桃坚决不从。飞仙楼的老鸨终于不耐烦了,她收了一个党项蛮人地银钱,把小桃捆绑着带到楼上的房间。小桃见党项蛮子准备用强,知道不好,于是假意表示屈从,骗党项蛮子先替小桃松了绳子。当绳索松开时小桃就冲到栏杆边,准备从楼上跳下去以全自己的青白……” 小桃的语气平静无波,但是江逐流却知道。在小桃平静的语气中隐藏了多少惊心动魄。纵使在大宋。妓院的老鸨折磨起姑娘来残忍的办法花样百出。更何况在更野蛮的胡蛮之地?小桃能在这般折磨下坚持数天,需要多么大地意志力啊! 小桃继续说道:“就在这时,江大哥从隔壁地房间出来,正好撞见了我。他一把拦住了我,有斥退了追出来地党项蛮子!” 江逐流奇道:“你江大哥是什么身份,竟然能斥**项人?” 小桃摇了摇头,道:“江大哥也不是什么显赫身份。他只是一个汉人官员的随员。只是那党项蛮子身份也不高。” 说道这里,小桃惨然一笑,“小桃这种模样,即使是当姑娘,也只能侍候卑贱的下人,上等党项人是看不上的。说起来,这倒是小桃的一种福分了。” 党项人喜欢丰满妖艳的女子,小桃这种瘦瘦弱弱青涩未开的稚嫩女子就只能轮到那些没有身份地位地党项下人们了。 江逐流心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小桃继续说道:“江大哥喝**项蛮子之后。问明情况。当即表示愿意替小桃赎身。他找到老鸨之后,老鸨欺他不过是个汉人小官的随员,就开出一个很高的价码。江大哥没有那么多银子。就先付了老鸨一小部分银钱,让老鸨在这一段时间内不要让小桃出来见客。他会尽快凑够银钱过来为小桃赎身。” “老鸨见如此高的价码江大哥就答应了,心中自然喜欢,当即满口答应下来,欢天喜地的走了。老鸨走后,江大哥才告诉我他的情况。说他也是大宋人,因为科举失意,无脸回去见老母妻儿。正好他遇到另外一个屡次科举不中的学子,在那个学子的劝说下,一同来到兴州。到了兴州之后,那个学子因为能说会道,被西平王子李元昊赏赐了一个官职,而江大哥却没有得到什么封赏,只能暂时跟随那个学子当随员。江大哥目前手中虽然没有什么银钱,但是他回去想办法凑上一凑,争取尽快凑够,过来把我赎出去。” 江逐流心中越发肯定,小桃口中所说地江大哥就是真实地江舟。可能是因为当初去洛阳进行州试没有中榜,加上江文江武兄弟的冷嘲热讽,让江舟觉得无脸回去见江母和冬儿,又加上别的落第举子地煽动,才稀里糊涂的到了兴州。 “小桃姑娘,照你这样的说法,你那个江大哥可是喜欢上你了?要不为何会出钱为你赎身呢?” 江逐流心中有个疑问,那就 和冬儿成婚了三个月,为什么冬儿还是处子之躯?莫喜欢冬儿,所以不愿意和冬儿同床?所以才会在科举不中之后离家不回,跟别人来到兴州?现在江舟既然主动提出为小桃赎身,说不定就是喜欢上小桃了。或许这样才能对江舟奇怪的行为做一个解释? 小桃脸上去显露出迷茫之色,“江大人,小桃实在是想不通江大哥为什么会替小桃赎身。小桃当时也问江大哥,是不是喜欢小桃?如果真的是喜欢小桃,那么小桃也可以跟随他。前提是他帮小桃赎身,并帮小桃把父亲的尸骸运送会大宋。江大哥却说,他只是见小桃是宋人装束,模样又那么可怜,才动了恻隐之心。他帮小桃赎身,只是因为小桃也是汉人,并没有其他用意。” 江逐流眼睛就有点直了,听小桃如此说,那江舟岂不是古代的活雷锋?又或许江舟只是嘴上说说漂亮话吧? “小桃姑娘,你江大哥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可曾,可曾……”江逐流忽然间变得磕磕巴巴,觉得自己想法实在是龌龊邪恶,“他可曾对你毛手毛脚?” 小桃拼命地摇头,“江大人,小桃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江大哥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就和江大人现在和我在一起的模样一样。他不但对小桃礼敬有加,而且,而且比起江大人来,江大哥看小桃的目光更是清澈如水,没有一丝邪念。” 江逐流老脸通红,方才刚进房间的时候,他看小桃娇艳如花,心中有些把持不住,就在目光中露了出来。没有想到就那一丝绮念,还被小桃给看穿了。 只是要说江舟目光清澈如水,江逐流就更奇怪了,这江舟真的是柳下惠么?怎么对女人一点都不动心?那么他又来飞仙楼做什么?自己今日来飞仙楼是因为要想办法见山遇惟亮,那江舟呢?来飞仙楼也是为了见某个人传递消息吗? “咳,咳!”江逐流用拳头遮住嘴咳嗽两声,道:“小桃姑娘,关于你的那个江大哥,你还知道什么消息?” 小桃摇了摇头,道:“就这些了,小桃再也不知道其他情况了!” 江逐流道:“那他见过你一次后,还来见过你吗?” 小桃摇头道:“自从那一次后,江大哥再也没有来过。” 江逐流想了一想,又道:“那他跟随的那名学子叫什么名字?担任的是什么官员,你知道吗?” 小桃轻颔臻首,“小桃知道,那名学子叫做张元,是西平王子李元昊手下一个小官。” 江逐流心道,知道张元的名字就好办了,一定要让山遇惟亮帮着查一查,看看江舟是不是就在张元身边当随从。 “小桃姑娘,既然你江大哥答应为你赎身,为何他后来又不见了呢?飞仙楼的老鸨为何今日又把你拉出来见我?” 小桃不停地摇头,眼里又有泪光涌出,“不知道,小桃真的不知道!也许是江大哥太忙没有时间过来;也许是江大哥忘记了小桃;又也许江大哥是一时冲动,事后后悔了,不愿意再花那么一大笔钱财为小桃赎身。总之,小桃不知道!” “可是小桃却日日夜夜,时时刻刻地等着江大哥,盼着江大哥过来。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信念,小桃早就寻了短见。” “小桃之所以支持到现在,一个是因为在江大哥的承诺在支撑着小桃。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老鸨收了江大哥的钱财,又知道江大哥有些身份,一开始还算遵守承诺,没有为难小桃。可是后来一直见江大哥不来,老鸨脸色就有点变了,对小桃不再客气,若非小桃一再哀求老鸨和以死相逼,让老鸨再宽限些时日,小桃也支持不到现在。” “今日老鸨不在飞仙楼,龟奴却忽然过来强把小桃拉过来陪客。小桃心中就做好了准备,暗藏了一把剪刀,让小桃作陪可以,若是客人敢毛手毛脚,小桃就立刻寻了短见。不料想小桃进了大厅之后,却见到大人。小桃惊喜之下,还以为大人就是江大哥。小桃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何江大人和江大哥相貌一模一样,名字一模一样,连声音都一模一样,却不是小桃要等的江大哥呢?” 第二百二十章 凉州失陷 逐流呵呵一笑,道:“小桃姑娘,你还少说了一样,和你的江大哥一样,都是一模一样的打算替你赎身。明日一早,本官就找飞仙楼的老鸨,交了赎金,把小桃姑娘的卖身契拿回来。” 小桃噗通一声双膝跪地,对江逐流磕头道:“小桃谢过江大人,小桃谢过江大人!” 江逐流连忙把小桃拉起来,劝慰道:“小桃姑娘,你这是作甚?本官前面不是说过,你只要讲出身份来历,本官就会替是赎身么?本官现在只是按照你我先前的约定行事,小桃姑娘又何必谢我?再说,小桃姑娘又是我们宋人之后,父亲也曾经是大宋官员,本官既然遇到小桃姑娘,又怎么忍心让小桃姑娘在这烟花柳巷内沉沦下去呢?” 小桃双手掩面只是哭泣,既感伤自己的身世,也庆幸自己遇到了贵人,可以脱离苦海。 江逐流也不再劝慰小桃,放任她哭了一阵,把心中的悲痛都发泄完之后,这才说道:“小桃姑娘,你还得自由身之后,有什么打算?” 小桃抹去眼泪,低声说道:“江大人,小桃,小桃想先到兴州城外找到父亲的灵柩,然后雇车把父亲的灵柩运回去。只是……” 江逐流摆了摆手道:“无妨,运送令尊灵柩的费用本官也替你出了。” 小桃感激涕零,又要下跪,江逐流连忙拦住,“千万莫要如此!小桃姑娘。本官也只是一时救急,日后你若是有了钱财,再还本官不迟。” 小桃望着江逐流,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才好。 江逐流顿了一顿,又道:“小桃姑娘,本官还有一个请求,就是姑娘今后千万莫要对人提起你那个江大哥。这事情太过诡异,待本官见过你的江大哥。弄清情况再说。” 小桃点头说道:“小桃明白。若非小桃亲眼所见。实在不能相信,这世上竟然有如此相像地两个人。” “是啊!”江逐流叹了一口气,“和我一模一样也不要紧,可是你的江大哥还在党项人手下做事,这事情一旦传回大宋,让人知道党项人手下有一个外表和我一模一样的人,不知道他们会想些什么?若是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起来生起事端。让本官如何向朝廷解释?所以小桃姑娘,这事情除了你我,暂时不能让别人知道,等本官查清楚怎么回事,再做道理。” 小桃连连点头,江大人是一个心底如此善良的好官,又对自己有大恩,若是自己语言不慎。为江大人惹出祸端。可就百死莫辩了。 “江大人放心,小桃绝对不会向任何人提起江大哥之事。”小桃尚带稚气的俏脸上带着一种坚毅的神色,“这件事情除了小桃和江大人外。不会再让第三个人知道。” “可是,”小桃忽然间又想起了一个问题,“江大哥,若是你为小桃赎身,就要见飞仙楼的老鸨,她曾经见过江大哥一面,你看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江逐流满意地笑了,小桃能有这样地心思,也算难得,“呵呵,这个问题倒是不难解决。本官明日让其他人过来帮小桃姑娘赎身,本官不见飞仙楼地老鸨就是。老鸨要地是钱财,难道还会关心谁为小桃姑娘赎身不成?” 小桃手抚摸一下胸口,这才放下心来。 江逐流看小桃的事情基本也就这样解决了,至于江舟的问题,他现在再着急也没有用,必须等到明日天亮才能去想办法调查。现在的问题就是等山遇惟亮了,他既然把自己约到了飞仙楼,江逐流相信,他一定会有办法来见自己的。 江逐流正在沉思,小桃在一旁悄声说道:“江大人,你今日喝了不少酒,现在天色不早,你也困乏了吧,不如到里间床上歇息一下?” 江逐流这才省起,得先想个办法把小桃支走,让她留在房间内,待会儿即使是山遇惟亮过来,也不方便说话。 “呵呵,小桃姑娘,你回去吧。”江逐流微笑道:“明日一早,本官就让人过来为你赎身。” 小桃却坚决摇头道:“大人,你喝了这么多酒,需要人在身边侍应。小桃留在你身边侍候大人是理所当然的。” 顿了一顿,小桃脸上忽然飞上一抹红云,“小桃知道,即使今晚同处一室 也不会对小桃如何。所以大人不要避什么嫌疑而让去。” 江逐流摆手道:“小桃姑娘,你日后还要嫁人,和我同处一室,传出去会影响小桃姑娘的清白。” 小桃惨然一笑,道:“江大人,虽然小桃还是处子之身,但是清白两个字却早已经离小桃而去了。只要入了青楼,纵使小桃再三贞九烈,可是在别人眼中还有什么清白可言?这与小桃今晚与大人同不同处一室都毫无关系了。” 江逐流却摆手道:“小桃姑娘,怎么能如此说话?清白两个字岂是做给别人看呢?自己心中有数就可以了。只要自己是清清白白,别人如何看你,又有什么关系?做人最重要地是要讲求内心无愧。再说,小桃姑娘立刻飞仙楼之后就要回大宋,到了大宋,你我不说,谁人有知道小桃姑娘曾经误入青楼?所以,小桃姑娘切勿自轻自贱!” 小桃脸上自始自终都带些阴翳之色,即使方才听到江逐流会为她赎身带来的喜悦也没有完全把那一缕阴翳之色完全驱除。此时一听江逐流的话语,小桃脸上的阴翳之色却一扫而空,心中也豁然开朗。 对啊!清白又岂是做给他人看的?清白自己心中最有数。自己寻死覓活,不就是为了保全自己的清白么?若是自己没有了清白,又何苦如此呢?还是江大人说的对,做人只要问心无愧就可以了,至于别人怎么看,也任由他们。 “多谢江大人!”小桃盈盈地为江逐流道了个万福,脸上笑颜如花,“江大人不但为小桃赎了身,更为小桃赎了心。若非江大人的开道,小桃即使清清白白地离开飞仙楼,一辈子也不会开心地。谢谢!小桃谢谢江大人!” 江逐流摆手道:“小桃姑娘,谢什么谢?你回去吧,回你地宿处安心歇息吧。明日一早,必有人过来接小桃姑娘。” 小桃端起桌上的茶碗,把里面的凉茶泼掉,又拿起茶壶,小心翼翼地为江逐流斟上了满满一碗热茶,双手捧到江逐流面前:“江大人,你且用茶,小桃去了!” 小桃走后,江逐流拉过椅子坐在八仙桌旁,品味着苦涩地茶水,安心地等候山遇惟亮的到来。 果然,没多大功夫,门外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江逐流心中一喜,山遇惟亮来了。可是门外却响起一个沙哑地声音:“大人,需要加茶水吗?刚烧开的热水。” 江逐流心中失望,正想说不要,房门却被推开了,一个披着斗篷的龟奴偻着身子进来,手中提着茶壶。 江逐流正欲出言呵斥,却见那佝偻的身影把身上的斗篷脱掉,然后腰背一直,变成了一个高大魁梧的汉子——他不是山遇惟亮,又是谁人呢? 山遇惟亮笑着冲江逐流摆了摆手,回身小心地把房门关上,轻步来到八仙桌前,拉开一把椅子坐下,低声笑道:“哎呀,江大人,惟亮在外面等的好苦啊。没有想到大人看着那么秀气,折腾起来姑娘来却那么大劲头。惟亮整整等了将近一个半时辰。” 江逐流尴尬地一笑,却不辩解。 “好了,不说这些了!”山遇惟亮善解人意地对江逐流笑了笑,道:“还是说今天的正题吧。” 江逐流点了点头,道:“山遇将军,你如此急着见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山遇惟亮微微叹了一口气,面容严肃起来,“江大人,今天上午从凉州得到消息,我那争气的侄子李元昊已经率部攻陷了凉州!” 江逐流大吃一惊,甘州回鹘是一个西域小国,辖下仅有甘州、凉州两座城池。这两座城池互相呼应,构成了甘州回鹘的防御的中轴线。现在,李元昊竟然把凉州攻占下来,那么甘州回鹘等于失去了一半的国土和一半的抵抗能力! “山遇将军,据江舟所知,凉州城墙坚固、防卫森严,比甘州城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比起甘州来,凉州距离更为遥远,为什么甘州城没有失陷,凉州城却失陷了呢?”江逐流从汴梁出发,一路上和狄青讨论过无数次甘州、凉州的城防,自然对其中利弊知晓得清清楚楚。 第二百二十一章 动于九天之上 遇惟亮摇头道:“其间详情惟亮尚不知晓,从凉州传甚是简短,只是提到凉州城已被攻陷。” 江逐流面色凝重起来,他此行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劝说西平王李德明从甘州回鹘撤兵,现在党项人已经攻陷了凉州重镇,拿下了甘州回鹘的一半国土,又岂会依从撤兵之议?在没有尝到甜头之前,李德明或许会迫于辽宋两国的压力从甘州回鹘撤兵,但是现在,李德明又岂会把到口的肥肉吐出来? 山遇惟亮担心的却是另外的事情,他本来就忌讳侄子李元昊的势力坐大,这次李元昊领兵出征甘州回鹘,三个多月既攻下了重镇凉州,按照这个速度推测,再有三个多月,李元昊将顺利拿下甘州,荡平甘州回鹘全境。党项人本来就敬重强者,最看重军功,如果李元昊使党项人的地盘扩大到甘州、凉州,那李元昊就是党项人心目中的大英雄大勇士,再加之李元昊王子身份,在党项人中,谁还能钳制于他?山遇惟亮兄弟即使再有雄心壮志,恐怕也只能任由侄子李元昊摆布了。 “江大人,现在情况急转而下,惟亮认为,说服家兄李德明把军队从甘州回鹘回撤回来已经不可能。可是惟亮又不能这样任由舍侄李元昊势力无限膨大,若是真由得他灭了甘州回鹘,恐怕不用卫慕山喜那老东西和舍侄联手,单单舍侄的势力惟亮兄弟就已经不是对手了。”山遇惟亮苦笑着说道,“所以惟亮才会这么着急来约见江大人。希望江大人能给出过主意。” 江逐流没有回答山遇惟亮地问题,却端起茶碗饮了一口茶水,入口冰凉苦涩。江逐流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乱了分寸,即使乱了分寸,也不能让其他人看出来。 放下茶碗,江逐流好整以暇地拿起牙签。拨了拨牛油蜡烛烛芯上的灯花。脸上带着安逸的微笑。反问山遇惟亮道:“山遇将军,你可有什么好的办法?” 山遇惟亮双手紧握成拳,用力压着桌面,“江大人,以惟亮之力,若不做预防,迟早会被李元昊和卫慕山喜的势力吞并。所以。惟亮还是想请大人回到汴梁之后,尽快代替惟亮和朝廷疏通,假如惟亮兄弟和李元昊或者卫慕山喜发生冲突,希望朝廷能出兵相助。” 江逐流微笑道:“山遇将军既然贡献了数百匹战马给朝廷,一旦发生冲突,朝廷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江逐流还是大开空头支票。以他在大宋人微言轻的地位,想要说服朝廷在必要的时候出兵支援山遇惟亮,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但是眼下江逐流也只能先这样答应山遇惟亮。否则山遇惟亮心中失去底气。对李元昊不战而降。让李元昊顺利整合好党项地几大势力,对大宋地威胁更是严重。 山遇惟亮面容依旧被愁云笼罩,显然对江逐流地承诺不大乐观。 “惟亮谢过江大人!”山遇惟亮叹了一口气。“惟亮这边争取多与李元昊虚与委蛇,为江大人多争取些时间说服朝廷。惟亮心中还是有些担心,担心江大人这边尚未说服朝廷,那边李元昊和卫慕山喜两人便开始向惟亮兄弟下手,因为事起仓促,很可能朝廷尚未来得及出兵,惟亮兄弟便败于李元昊之手,到时候,惟亮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携带族人逃到大宋境内,寻求朝廷的庇护。希望江大人能提前和朝廷沟通一下,到时候能以天朝仁心,收容惟亮兄弟以及族人。” “呵呵,山遇将军,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呢?以将军兄弟统率左右厢军之实力,李元昊和卫慕山喜两方的势力再大,也断无可能在短时间内击败将军兄弟。在这其间,江舟一定保证可以说服朝廷出兵支援山遇将军。”江逐流微笑着说道:“再退一步说,即使事发仓促,山遇将军兄弟没有得的及做准备便兵败了。朝廷一定也会以仁者之心,收留山遇将军兄弟以及族人。” 山遇惟亮赧然一笑,道:“当然,江大人,惟亮方才所说只是最坏的情况。惟亮只要提前做好准备,即使李元昊的势力再强大,卫慕族地势力再强横,惟亮兄弟都可以支持数个月以上。” 江逐流夸赞道:“是了!山遇将军只要有这般 还惧怕什么李元昊和卫慕山喜的联手?” 山遇惟亮听了江逐流的话也是虎躯笔挺,双目放光,端是威风凛凛。 江逐流站起身来,为山遇惟亮把茶碗加满,又往自己的茶碗中续满了茶水,这才又说道:“不过,在江舟看来,山遇将军这两个办法都采取的是守势,只能算是中下之策。” 山遇惟亮身躯一震,连忙站起来一把拉着江逐流的手道:“江大人,你一定有好的办法,还请江大人指点惟亮。” 江逐流微微一笑,道:“山遇将军客气了,指点说不上,只是江舟心中的一点小小想法,说出来给大人参考,大人看看其中有没有什么可取之处。” 山遇惟亮握住江逐流地手来回摇动,口中说道:“江大人,你就别自谦了,快说出来教我!” 江逐流把手从山遇惟亮两只大手紧握中抽出,微微一笑,却不言语,又端起茶杯小口喝了两口茶水,直到吊足了山遇惟亮地胃口后,这才好整以暇地说道:“孙子兵法有云:不可胜者,守也;可胜者,攻也。守则不足,攻则有余。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故能自保而全胜也。” 山遇惟亮虽然也读过汉人的孙子兵法,也能理解孙子兵法这句话的涵义,但是却不知道怎么把这个所谓地“攻、守”运用到他们兄弟与李元昊和卫慕山喜两股势力之间的争斗上。所以他唯有双眼紧紧盯着江逐流,听江逐流继续为他讲解下去。 “山遇将军兄弟和李元昊以及卫慕山喜之间的争斗从眼前来看,是不可避免的。人无害虎意,虎有伤人心。即使山遇将军兄弟真心实意地向李元昊或者卫慕山喜臣服,李元昊和卫慕山喜也不会放过山遇将军兄弟的。因为只要将军兄弟还在,左右厢军中的将领难免还会在心里挂念着老上司,山遇将军的族人还会看着将军兄弟的眼色行事。这对李元昊或者卫慕山喜来说,将军兄弟二人就等于他们潜在的竞争对手,对于这样的对手,当然是从**上消灭最为干净利落,不留后患!”江逐流为山遇惟亮分析道,“山遇将军,你可认同江舟这番观点?” 山遇惟亮点头道:“江大人,你虽然不是党项人,但是却深谙党项人习性。我们党项人做事一向讲求的是斩草除根,以绝后患。若是惟亮当权,对李元昊和卫慕山喜也会采用同样的手段!” “是了!”江逐流双手一合,继续说道:“从这一点上来说,山遇将军兄弟和李元昊、卫慕山喜之间存在着根本的利益冲突,用江舟的话来说,就是矛盾不可调和。只是现在由西平王李德明在世压制着,你们三股势力的冲突暂时没有爆发而已。一旦西平王李德明离开人世,你们三股势力一定会爆发冲突。” 山遇惟亮默然不语,显然是认同江逐流的说法。 “在江舟看来,既然矛盾不可调和,冲突早晚要爆发,山遇将军为什么要一味采取防守的势态呢?而且这种事情又不是采取防守的势态就可以躲过去的。”江逐流意味深长道,“所以,江舟认为,山遇将军若要是改变眼前被动的局面唯有采用攻势。因为山遇将军只要主动的展开进攻,李元昊和卫慕山喜就必须要防守。山遇将军只有在主动地不间断的进攻中才能发现李元昊和卫慕山喜的破绽,才能把他们的破绽不断扩大,最后利用这些破绽对他们发动一击致命的攻击,取得最后的胜利!” 山遇惟亮苦笑道:“江大人,不是惟亮兄弟不想进攻,只是惟亮兄弟不知道如何进攻。以眼下西平府的态势,李元昊和卫慕兄弟占据了大半主动权,让惟亮兄弟如何进攻?” 江逐流灿烂地一笑,道:“山遇将军,为何如此悲观?只要你打算进攻,那么就有机会。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有江舟在此,就保证山遇将军可以做一个翱翔于九天之上的攻击者,只要山遇将军按照江舟的办法展开攻击,李元昊和卫慕山喜非但想不到,而且根本没有办法防御将军的进攻!” 第二百二十二章 一句话当十万兵 进攻?”山遇惟亮魁梧的身形在一瞬间却显得有点佝人,不是惟亮自己泄自己气,惟亮兄弟手中的兵力勉强可以对抗元昊和卫慕山喜两大势力中的一支,若是同时和两大势力对抗,一定是有败无胜的局面,更何况家兄尚在,他若是放明态度支持元昊,惟亮兄弟几无生机!” 江逐流摇头笑了起来,“山遇将军,你误会江舟的意思了。江舟所说的进攻,只是战略上的一种姿态,却非是真刀真枪的动用军队厮杀。” 山遇惟亮尴尬地摸了摸连鬓的络腮胡,讪讪笑道:“惟亮误会了。请江大人明示。” 江逐流道:“自古以来,兵家的最高境界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无论是对内对外俱是如此。山遇将军面对李元昊和卫慕山喜两大势力的夹击,若是动用军队进行武力对抗,以目下的状态,即使将军再果敢勇猛,恐怕都会落个失败的下场,这一点将军知晓,江舟更是知晓。所以,江舟在这里所说的主动进攻,却是给将军指点另外一条途径。若是将军依江舟之言去做,可以一举解决令侄李元昊和卫慕山喜两大威胁!” 山遇惟亮双目顿时亮了起来,元昊和卫慕山喜的两大势力能解决一股,他们兄弟就有自保之力,若是两股都解决,这党项境内,还不是俱是他们两兄弟的天下,任他们予取予求。 “江大人,休要吊惟亮的胃口了。快快说来!若是大人地计策果真可行,惟亮再送大人五百匹战马!” 五百匹战马!江逐流的眼睛也亮了起来,加上先前的两百匹,这一趟兴州之行江逐流就赚到七百匹战马。不说别的功劳,单单是把这七百匹战马带回去,就足以震动朝野了。 “呵呵,山遇将军,江舟一定会让将军觉得这五百匹战马送得物超所值!”江逐流双目含笑。却把话题扯开了。“山遇将军。不知道你可了解过北魏的历史?” 山遇惟亮知道江逐流忽然间提起北魏必有原因,只是他本人是武夫出身,对历史这东西向来不敢兴趣。对于北魏,山遇惟亮知道的非常有限,除了知道北魏是由同样出身于草原上的游牧民族鲜卑族拓跋氏所建立的南北朝时期地一个国家外,其他什么都不知晓了。 江逐流见山遇惟亮面色赧然,就推测出其中地缘故。于是笑着说道:“唐太宗李世民曾云,以铜为鉴,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鉴,可以明得失;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山遇将军心怀凌云之志,自然是想有一番惊世作为,所以这以史为鉴四个字对将军来说非常重要。” 山遇惟亮欠身道:“江大人,惟亮受教。以后若是闲暇。惟亮必然叫手下人为惟亮讲读历史书典以供惟亮借鉴。” “呵呵,江舟今日就为山遇将军讲一下北魏地时期的一桩宫廷规矩吧。”江逐流微笑道,“这桩规矩就是‘子贵母死’。” “子贵母死?”山遇惟亮不解道。 “对啊。这是一桩制度倒也不是北魏的发明,而实际上起源于汉武帝时期。”江逐流道:“子贵母死的制度始于汉武帝杀钩弋夫人。汉武帝之妃赵倢伃,她是昭帝之母,深为受宠。因为居于钩弋宫,所以称为‘钩弋夫人’,其子昭帝,也号‘钩弋子’。武帝常言,昭帝类他。‘又感其生与众异,甚奇爱之,心欲立焉,以其年穉母少,恐女主乱国家,犹与久之。钩弋倢伃从幸甘泉,有过见谴,以忧死。’” “这一制度却被来自草原的鲜卑族建立的北魏所发扬光大。通观北魏时期,皇后一族势力都尤为庞大,为了防止皇帝死后,皇后联合族人干涉朝政,就制订了‘子贵母死’的制度。凡是皇帝某子若是被册立为太子,则太子地生母就会被赐死,这样将来太子继承皇位时就可以防止女主乱政,也可以防止后族干政。” 江逐流讲到这里,停了下来,意味深长地望着山遇惟亮。 山遇惟亮是个粗人,但是却不是个笨人,他所欠缺的就是读书很少,了解的历史也很少而已,并非是他不聪明。若是山遇惟亮真的是个愚笨之人,也不可能做到西平王左路厢军统领将军之职位,虽然说他是西平王的兄弟,可是西平王的兄弟有**个之多,包括李 父亦是西平王的兄弟,但是能登上左右两路厢军统领地只有山遇惟亮、山遇惟永两兄弟而已。 听了江逐流讲地这个历史典故,山遇惟亮立刻明白了江逐流的意思。眼下虽然李元昊是王子,但是李德明却尚未最后下决心把王位传给李元昊,所顾及的就是李元昊之母卫慕雪兰所在地卫慕族强大的势力,李德明心中实在是有种担心,担心自己死后,卫慕山喜会利用妹妹卫慕雪兰为太后的机会,把持西平王府的军政大权,最后对李元昊取而代之。若非如此,李德明也不会明知道李元昊和山遇惟亮兄弟不和,依旧让山遇惟亮兄弟担任左右厢军的统领,为的就是留下一枚制衡卫慕族独大的棋子。 山遇惟亮以前和李元昊、卫慕山喜的对抗,凭借的都是手中的兵力,从来没有想到过还有另外的对抗方式。现在,江逐流讲述的“子贵母死”的典故,则给了山遇惟亮另外一条思路,原来,还可以这样借刀杀人啊。 江逐流见山遇惟亮面露喜色,就知道他领会了自己的意思。这种事情也不需要讲得太透,江逐流相信,山遇惟亮绝非是无能之辈,欠缺的只是一种思路而已,现在自己既然把思路给他打开了,那么具体行事的细节,山遇惟亮说不定考虑地比自己还细致缜密呢! 如果事情进展的顺利,山遇惟亮能说动西平王李德明,那么李元昊和卫慕山喜两大势力必定会起冲突。李元昊若是要保住自己能顺利继承西平王之位,就必须牺牲自己母亲卫慕雪兰的性命,否则,只能眼睁睁看着父王把王位传给自己的某个兄弟。 对于卫慕山喜来说,一定会拼尽全力阻止李元昊取得王位继承权,因为李元昊一旦被确立为王位继承人,非但卫慕山喜的胞妹卫慕雪兰会被处死,而且卫慕山喜的官职也会被剥夺,势力也会被削弱。对一个以实力为尊的草原民族来说,一旦没有了实力,也就等于没有了一切。若是李元昊之外的王子被确定为西平王的继承人,那么不但卫慕雪兰能保全性命,而且卫慕山喜的势力也不会过多地被削弱,因为为了防止王子的母族当权干政,李德明还需要卫慕族的保持相当的实力以对王子母族的势力形成牵制之势。 李元昊本来就和卫慕族之间有所芥蒂,目前因为某种原因暂时联合起来。但是如果李德明采用了“子贵母死”的办法,李元昊和卫慕山喜直接短暂的联合必然会土崩瓦解,转而演变成直接冲突。一个想要“子贵”继承王位,一个却不想“母死”是全族力量被削弱下来,两方面的冲突只会越演越烈,再加之山遇惟亮兄弟的势力在中间趁火打劫,党项人即使占领了甘州回鹘,也会陷入剧烈的内耗,无暇对宋朝用兵。 若是大宋朝廷争气,则可以趁机整军备战,趁党项人严重内耗之际出兵兴州,被西平王辖下五州从名义上大宋属地变成实际的大宋国土。若是大宋朝廷不思进取,至少也可以从容自保,延缓西夏叛宋立国的步伐。 江逐流为山遇惟亮出的这个主意甚是恶毒,效果甚至比十万雄兵还要厉害。与这个主意相比,那区区的七百匹战马之功就如同萤火之光与皓月一般。只是这个主意虽然厉害,江逐流实际上却捞不上半点功劳,在朝廷眼里,这远远不如浩浩荡荡的七百匹马队来得直观实在。 在山遇惟亮心中种下邪恶的种子之后,江逐流开始考虑另外一个比较实际的问题,眼下来看,还是要落在山遇惟亮身上解决比较好。 山遇惟亮正在心中盘算面见李德明的说辞,却听到江逐流说道:“山遇将军,江舟想向将军打听一个人。” “江大人请讲。” “令侄李元昊手下有一个官员名叫张元,不知道山遇将军知道否?” “张元?可是那名不第的宋人举子?”山遇惟亮道。 江逐流点头道:“正是!” 山遇惟亮道:“惟亮知道这个张元,他目前在元昊手下大红大紫,是元昊的左膀右臂之一。这次元昊远征甘州,张元就是他的帐前军师!” 第二百二十三章 外部压力 逐流心道,张元原来是跟随李元昊到了甘州,想来江张元的随员到了甘州,难怪三个多月江舟都没有按照约定过来为小桃赎身呢。 山遇惟亮道:“这个张元,还有另外一名宋朝不第举子吴昊都甚是厉害,元昊自从遇到张、吴二人之后,对国师阿布杜就不再象以往那样尊崇,甚至轻贱许多,故此阿布杜才有离开兴州回黑衣大食故国之念。” “惟亮亦曾见过张元、吴昊二人,觉得无论是计谋词锋,党项诸人从无出其左者,故此惟亮心中对张、吴二人甚是忌惮,但是自从见了江大人之后,惟亮才始发觉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张元、吴昊二人再厉害,比起江大人,亦多有不如!” 山遇惟亮的话完全是发自肺腑,江逐流自然是能听出来。但是对于山遇惟亮此言江逐流却是不敢芶同,再没有和张元、吴昊二人直接交锋以前,就得出谁高谁低的结论显然有失偏颇。不过对江逐流来说,即使张元、吴昊二人再厉害,也比不上一个活在人世的江舟更有杀伤力。江舟实际上已经不需要什么计谋,只要完全地站在众人面前,就可以给江逐流造成莫大的威胁——面对货真价实的江舟,江逐流如何证明自己是更真实的江舟呢? “江大人,你为何忽然间问起这个张元?莫非江大人和张元是旧相识吗?” 山遇惟亮即使再聪明,亦想不到江逐流关心的不是李元昊手下两大军师之一地张元。而是张元手下的一个小小的随从。这件事情若是不被人揭破,谁人能想到,世界上竟然有外表一模一样,名字亦完全相同的两个人呢? “呵呵,”江逐流笑道,“江舟实是不认识张元,只是前几日曾听阿布杜大师说过,张元、吴昊二人不仅在李元昊。甚至在李德明面前抢尽了他的风头。所以阿布杜才会心灰意冷。又思归故土之念。” 江逐流这话倒是半真半假,阿布杜确实和他提到过张元、吴昊之名字,只是当时江逐流完全没有把张元、吴昊二人当成威胁,故此忽略了二人的名字,此时听山遇惟亮再度提起张元、吴昊之名,江逐流始才想起当日阿布杜和他说过的话语。 山遇惟亮叹服道:“看来宋朝果然是人才济济,张元、吴昊二人不过是落第举子。来到兴州既能展露出如此绚丽明亮的锋芒,那些科举中地地举子又该如何厉害?江大人既然身为大宋朝廷宣德郎,自然是比张元、吴昊二人高明百倍才是!” 江逐流摇头苦笑,“山遇将军,江舟实在也是科举不中地举子,只因机缘巧合之下,才被皇上封为天子门生,所以要说江舟比张元、吴昊二人高明百倍。倒是未必。” 山遇惟亮低声笑道:“江大人。这事情你若是欺瞒别人可以,又如何能哄骗了惟亮?江大人为惟亮出的几个主意,俱都是招指要害的重要招数。即使张元和吴昊为元昊想主意来破解,也非是一月两月之功啊!” 江逐流既然弄清楚大概情况,也无意再在张元、吴昊的问题上纠缠。既然江舟跟着张元远在甘州,那么这件事情就先放一放,等张元回兴州城之后,江逐流再做打算。 “梆、梆、梆!” 夜凉如水,更夫打更的声音亦是洪亮异常,几乎传遍了兴州城的每个角落。 江逐流在房间内听到打更声,微笑着对山遇惟亮说道:“山遇将军,夜深了,先回去休息吧。我们时刻保持联系,传递着甘州方向最新局势变化。” 山遇惟亮站起来躬身对江逐流说道:“江大人,惟亮就不再打扰了。在兴州城内,若是遇到什么麻烦,直接派人到厢军驻地便是。惟亮兄弟亦已经准备好,若是李元昊一意孤行,抑或是大肆消弱惟亮兄弟的权力,惟亮兄弟当会同时率领一只强大地骑兵起兵,以反抗李元昊的一枝独大。” 山遇惟亮披上斗篷,佝偻下身子,提着茶壶,打开方面,悄悄地离去。不明就里的人看到山遇惟亮,亦会是认为山遇惟亮乃是飞仙楼派过来送茶的龟奴呢。 山遇惟亮走之后,江逐流关好房门,吹灭两支粗若儿臂的牛油蜡烛,房间内顿时漆黑一片。江逐流却并不趁这片漆黑睡觉,相反,他躺在里间宽大的胡床上 十指交叉,成为环状托着后脑勺,双目睁得大大的,房顶,思考着下一步究竟该采用什么措施。 首先党项人地内讧应该很容易被山遇惟亮顺利地挑起。 李元昊权力欲那么强烈,自然会是为了获得党项人王位的继承权和党项所有部落的指挥权而努力拼搏。即使这种拼搏地代价是以目前卫慕雪兰死亡和舅父卫慕山喜的失势为代价换来的,李元昊也会在所不惜。总之,只要不要让李元昊用自己的命去换这些东西,李元昊都会认为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卫慕山喜的权力欲亦是非常强烈。他绝对不会因为外甥李元昊没能获得西平王王位的继承权,而感到黯然神伤。因为对卫慕山喜来说,外甥李元昊能不能获得西平王的王位其实是非常次要的。重要的是,卫慕山喜自己还能不能处于权力的巅峰,正被西平王李德明最为宠信的胞妹卫慕雪兰会不会依旧得到李德明的宠信,而且这种宠信不会因为岁月的流失容颜的衰老而减轻分毫。所以无论卫慕山喜如何努力,能不能取得处于权力核心的关键却不在于他自己而在于李元昊能不能当上西平王王子。若是李元昊已经顺利取得西平王王位合法的继承权,那么无论为卫慕山喜如何努力,也不过是历史变革大潮中的一位毫不起眼的一名配角而已。 对卫慕山喜来说,最理想的状态则是立李元昊之外的一位王子为西平王李德明的合法继承人,这样胞妹卫慕雪兰也不会因为“子贵母死”的制度丧失性命,卫慕山喜的庞大势力也不会被有针对性的削减。相反,那位从李元昊手中夺取继承权的王子必然会选择依附卫慕山喜兄弟。只有依靠卫慕山喜手中庞大的卫慕族兵力,那位新王子才可能在这场继承权是内讧纷争中夺得一席之地。而卫慕山喜的胞妹卫慕雪兰也丝毫不会因为党项人内部的王位继承权之争就失掉了王位。无论谁夺取党项人的王位,都必须在李德明身死之后,想办法获取卫慕雪兰的支持,因为卫慕雪兰的党项王室正妃的名分,是谁也夺不走的。 党项人因为王位继承权展开内讧当然非常有利于江逐流,可是江逐流却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党项人为争夺王位继承权而展开的内讧上。先不说亲近宋朝的山遇惟亮兄弟一定能获得王位继承权斗争中的胜利,且说即使山遇惟亮最终获得胜利,也不见得会对宋朝忠诚有加。对党项人这些野蛮而注重实际利益的游牧民族来说,也许会暂时忠诚于某个国家,但是一旦这个国家发生点风吹草动的变化,这些方才还信誓旦旦满口忠诚的游牧民族可能再一眨眼之间换上另一面旗帜,或者是向新主子效忠,或者干脆背叛宋朝彻底自立。这种情况即使是山遇惟亮兄弟也不会例外,也许在某段时间内因为战略需要山遇惟亮兄弟会亲近宋朝,但是一旦山遇惟亮兄弟觉得不需要宋朝,又怎么会给宋朝以好脸色呢? 江逐流正因为看透了这一点,所以才想在挑唆党项人内讧的基础上,再想一些别的法子。对江逐流来说,李元昊、卫慕山喜内讧只是从内部消弱党项人的一条措施而已。除了这些内部措施之外,江逐流还打算采取一下其他措施,从外部对党项人施加强大的压力。 大宋这方面施加强大的战略压力给西平王李德明,这条路几乎不可能。大宋朝廷正陷入帝党和太后党的争斗,能顾及到西平王李德明不断扩张势力已经不简单了,又如何能保证大宋朝廷中的帝党、太后党两大势力为了一劳永逸地解决兴州问题而一致同意派兵讨伐西平王李德明呢? 那么,剩下的可能就是辽国了,如若是辽国施加压力给西平王李德明,让西平王李德明心中产生强大的顾忌,那是最好的办法。若是西平王李德明横下一条心,不理睬辽国的恫吓,那该如何示好呢?江逐流想,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辽国在这种情况下,选择出兵兴州,给党项人一个教训。 现在问题已经很明了了,江逐流该想什么办法,让辽国从外部对西平王李德明施加强大的压力呢? 第二百二十四章 彪悍的契丹人 逐流辗转反侧,脑子不断地思考着究竟该如何去做,将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笃、笃。”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江大人,江大人。” 江逐流睡眼惺忪地从床上抬起身子,“谁?” “江大人,小的是飞仙楼的龟奴。贵属下狄将军过来,要见江大人。” “好,我这就起来!” 江逐流从床上下来,打开房门。龟奴端着一盆热水进来,殷勤地递上面巾:“江大人先洗漱一下。” 江逐流把面巾蘸满热水,盖在自己脸上,享受着面巾上传来的温暖得有点灼烫的感觉,一夜的疲乏俱都被从毛孔中蒸发出去。 “江大人,昨天没有让小桃姑娘留宿,是不是小桃姑娘侍候的不好啊?是的话大人尽管发话,小的待会儿就让小桃受一下教训。”龟奴在一旁讨好的说道。 江逐流取下汗巾,长长得嘘了一口气,斥责道:“休要胡言乱语,小桃姑娘侍候得很周到,本官非常满意。你待会儿去告诉你的主子,本官今日要替小桃顾念赎身。赎金一会儿自会有人送来,从现在起,小桃就不算是飞仙楼里的人了,你们对她要客气点!” “是!是!小的一定照办。”龟奴连连点头,收拾了脸盆和面巾退了出去。 狄青跨步走来,“大哥。事情办的如何?” 江逐流低声道:“昨晚见到山遇惟亮将军了,详细情况我们出去再说。” 出了飞仙楼,江逐流和狄青并肩而行,低声向狄青介绍了昨天晚上地情况。狄青听说李元昊已经占领凉州,心中亦是一惊。李元昊果然不是非常之人,党项兵的战斗力也委实惊人,竟然在短短的三个月就攻陷了凉州,这样一来。西平王李德明可就占据了战略上的主动权了。 当狄青听到江逐流为山遇惟亮出的主意后。心中对江逐流越发佩服得五体投地。山遇惟亮只要能说服西平王李德明采用“子贵母死”的传位制度。党项人几股势力必然陷入内斗之中,最后即使有人能在这场争斗中胜出,党项人也必然是元气大伤,没有十年八年,休想恢复元气。 “大哥,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办?”狄青低声道:“坐等党项人内讧吗?” 江逐流摇头道:“把希望完全寄托到党项人内讧上面那可不行,万一山遇惟亮的主意西平王李德明没有采纳呢?所以我们必须多方面着手。” “小弟受教了!”狄青点头道:“大哥可是有了什么主意?” 江逐流道:“模模糊糊有个想法。但是还不成型,暂时说不好,只是我们现在就需要开始准备。” “该如何准备,大哥只管吩咐便是!”狄青道。 江逐流便走便沉吟,过了两个街口,这才低声对狄青道:“贤弟,回去到驿馆之后,你亲自挑选十个智勇双全的勇士留下来。其余军士和民夫则让他们收拾一下。下午就开始返回大宋。” 狄青道:“那些贺礼该如何处置?” 江逐流道:“回去后就找李元江,把贺礼移交给他。待西平王李德明地寿典上,我们只要送上礼单便是。” 接着又道:“还有一件事情需要贤弟亲自办理。飞仙楼里有一个小桃姑娘,其父是大宋旧将。现在其父已死,她被骗入飞仙楼,实是可怜,大哥已经答应替她赎身。贤弟回去后拿着银钱过去把小桃顾念赎出来,然后再派两个军士陪小桃顾念到兴州城外收拢了父亲是骨骸,让小桃姑娘陪着民夫和军士一并返回大宋,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狄青点头道:“小弟一会儿就去办理!” 眼见到了驿馆,却发现一大群人围着驿馆,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江逐流问道:“贤弟,驿馆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可知晓?” 狄青摇头道:“大哥,小弟昨天不放心把大哥一人留在飞仙楼,昨天就守在飞仙楼外,并没有回驿馆。发生什么事情小弟亦是不知道。” 江逐流和狄青两人来到近处,却发现一个人赤精着身体被吊在驿馆高高地门梁上,两个契丹士兵拿着皮鞭不停地抽打着,这人口中不断着发出哀嚎声,上体已经被抽打地血肉模糊。驿馆门外围着都是党项人,个个都露出义愤填膺的神色,偏有不敢上前。 狄青目光敏锐,已经看出被吊之人正是驿馆的馆长。他心下奇怪,“大哥,契丹人怎么会把驿馆馆长吊起来抽打?” 江逐流微微一笑,道:“想必是因为房间内的窃听装置吧,没有想到耶律良外表清秀文弱,行事却如此刚猛!” 狄青微微一愣,道:“大哥怎么知道。” 江逐流正要回答,忽然听到一阵急促马蹄声,扭身一看,正是李元江。 李元江疾驰到驿馆门口,翻身下马,正好看到位于人群之外的江逐流,李元江不由得面露尴尬,拱手对江逐流说道:“江大人,狄将军,这件事情容元江回头再向你们解释,现在元江要先去见辽国使臣耶律大人。” 江逐流故作不解道:“什么事情?李将军欲向本官解释什么事情?” “原来江大人还不知道啊。”李元江抱拳道:“请江大人给元江一些功夫,等元江见过耶律大人之后再来想江大人解释。” 不待江逐流说话,李元江就匆匆地向里面走去。 围观的党项人早就听到马蹄声,知道是李元江过来,已经左右分开,为他让出了一条道路。 驿馆馆长正在门梁上哀嚎,见到李元江过来。立刻如同见了救星一般,高声喝道:“李将军,快快救救小人!” 李元江快步来到驿馆的门前,对两个契丹军士拱手说道:“两位军哥,能不能先把驿馆馆长放下来呢?” 契丹军士手中地皮鞭丝毫没有受李元江话的影响,依旧重重地抽打在驿馆馆长的身上,血花飞溅中,是驿馆馆长一阵阵杀猪般的哀嚎。 左首那位高大的契丹军士乜斜着眼睛望着李元江道:“你是何人?” 李元江心中怒气升腾。脸上却陪着笑脸说道:“本官乃西平王麾下天狼将李元江。” 那契丹军士摇头道:“要让让我等二人停下皮鞭。放下这老狗。除非是耶律大人发话。否则,别说是你一个西平王下面一个天什么狼将,即使是西平王李德明过来,我等依旧不会放了这老狗的!” 李元江面色发白,双拳紧攥,浑身骨骼发出咯咯吱吱的微响。小小的两只契丹狗就敢如此对待他,李元江恨不能冲上前去。一拳一个,将两个契丹狗砸成肉。偏偏西平王李德明有命在先,让李元江不能轻举妄动。目前正是党项人最关键地时刻,千万不能被怒火蒙蔽了心智,冲动之下为党项人树下强敌。宋 ,小不忍则乱大谋,忍了! “呵呵,请问耶律大人在什么地方?”李元江抱拳赔笑道。 这时。驿馆内传来一个声音。“什么人要找本官?” 耶律良迈步从驿馆内走了出来。 “耶律大人,耶律大人!”李元江满脸堆笑地上前拉着耶律良地手道:“驿馆馆长做了什么事情,惹大人愤怒如斯。要如此惩罚与他?” 耶律良面色一沉,喝道:“来人,把东西呈给李将军观看!” 又从驿馆里出来两名契丹军士,手中各提着一只粗大地床腿,来到李元江面前,哐当一声扔到地面上。 耶律良指着地上的床腿道:“李将军,此事你如何解释?” 李元江心中一沉,没有想到事情竟然发展到这一步,契丹人竟然发现了房间内设置地传声装置。 “耶律大人,这是何物?”李元江装着糊涂,眼下这种情况,不装糊涂又能如何?除非是想和辽国决裂。 “何物?”耶律良仰天狂笑,“李将军,那你就要好好问问你的好馆长了!” 耶律良转身迈步来到门梁下,伸手从契丹军士手中接过皮鞭,狠狠地一鞭抽在驿馆馆长身上,“老狗,你告诉你们的李将军,地上的两截东西是什么物品!” 驿馆馆长发出一声鬼哭狼嚎地声音后,喘气着对李元江喊道:“李将军,地上的是耶律大人房间内地床腿。” 耶律良把皮鞭扔给契丹军士,转身盯着李元江,冷笑道:“李将军,听到了么?是本官下榻房间的床腿。” 李元江依旧强装糊涂,“耶律大人,你让手下把床腿拆了拿出来作甚?莫非是嫌弃床腿不够结实吗?” 耶律良冷笑一下,弯腰拿起床腿,递给李元江,“不错!李将军,本官的确嫌弃这床腿不够结实,竟然是中空的金属管制成。” 接着又道:“可是,李将军,你能不能向本官解释一下,为什么这由金属管制成的床腿为什么会深入地下,曲曲弯弯不知到通向何处呢?” 李元江苦笑一下,拿着金属管制成的床腿,摇头不语。 耶律良继续说道:“李将军,解释不了吧?那么本官再让你解释下面的事情,为什么把耳朵附在断了半截的床腿上后,竟然能听到下面传来人声?李将军可莫要告诉本官,你不知道这金属床腿可以用来传递声音用以窃听啊!” 原来耶律良昨天在飞仙楼听到江逐流地提醒后,装作勃然大怒地样子,匆匆赶回驿馆,为的就是要核实一下,江逐流所说的是不是事实。 耶律良回到驿馆之后,把院子里地所有房间都核查了一边,结果三间奢华的上房内的胡床的床腿都是中空的,可以用来窃听房间人的谈话。其余军士和随从居住的房间则没有窃听装置。 知道结果后,耶律良不由得勃然大怒,恨得压根都是痒痒的。党项人竟然卑鄙如此!党项人竟然敢大胆如此!党项人竟然会偷听大辽使臣的谈话,党项人竟然敢偷听大辽使臣的谈话! 耶律良知道,这几天来,他装作一副与大宋使臣江逐流不共戴天的模样全都白费了,因为党项人已经偷听过他与萧洪的谈话,知道他的真实意图。所以当党项人看到他对江逐流不屑一顾,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之后说不定心中暗自窃笑呢。 耶律良自诩为才智通天,没有想到却吃了这么一个大亏。他完全没有想到过,党项人竟然会采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来对付他。若不是江逐流偷偷地告诉他,说不定到离开兴州之时,耶律良都不会想到他的谈话会被党项人分毫不差的偷听去了。 现在,党项人既然偷听到了他和萧洪的谈话,知道了大辽国的真实意图,那么再伪装什么已经好无用途了,党项人已经知道底牌了,不如索性大大方方地去找大宋使臣江逐流,公开商谈辽国宋国如何联合起来,迫使党项人从甘州回鹘撤兵才是。 但是,却不能让房间内的窃听装置一直存在着。耶律良决定先找个由头,毁掉这窃听装置,然后向党项人兴师问罪。堂堂的大辽国,岂能是你们这些党项蛮子想窃听就窃听的? 本来萧洪建议耶律良当时就揭开盖子,和党项人闹起来。耶律良却不同意,因为若是他们从飞仙楼回来,立刻就发现了房间内的窃听装置,不是明摆着告诉党项人,这件事情与宋朝使臣江逐流有关吗?江逐流既然发现了窃听装置,却没有和党项人闹翻,必然有他的考虑。说不定已经布置下什么话语来迷惑党项人,耶律良不能破坏江逐流的安排。 于是耶律良和萧洪就强忍耐下来。等过了最漫长的一夜,天亮之后,耶律良就找了个由头,一刀把床腿砍断。果然,床腿里面就是中空的,下端深埋在地下,黑黝黝地不知道通向何处。 由于刀砍断床腿的声音非常巨大,地下室内的士兵被上面传来的巨响吓了一条,于是就叫嚷起来,声音就传到上面,正好通过截断的床腿口,被耶律良和萧洪听得清清楚楚。 耶律良抓到真实的证据,立刻派士兵过去把驿馆的馆长抓了过来。驿馆的馆长面对着断成几截的胡床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耶律良知道他不过是个小人物,也没有心思听他摆活,就让士兵脱了他的衣物,把他吊到驿馆门口的大梁之上,开始鞭打。 虽然兴州是党项人的地盘,奈何辽国是一个大国,兵力强盛,连宋国都不是对手,更何况小小的一个西平府?驿馆里虽然也有差役,对如狼似虎的契丹士兵却不敢轻举妄动,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驿馆馆长被契丹人吊起来拷打。有几个机灵的差役从后门溜出去,飞快地去向李元江报信去了。 驿馆所处之地乃是繁华的大街,人流虽然比不上汴梁城的热闹,但是也可以称得上是络绎不绝。这些党项人看到契丹人竟然把党项族人吊在门梁上暴打,自然愤怒异常,于是就把驿馆门口围了起来。但是他们能做的也仅仅是围到门口,在旁边吆喝几声而已。真的要让他们冲上去彪悍的契丹人对抗,他们还是有所顾虑。倒不是说这些党项民众胆怯契丹人,而是他们惧怕党项官府,若是无端替党项官府惹下了凶悍的契丹人,他们虽然是党项人,却不知道会受到党项官府的什么惩罚。 李元江接到报信就快马飞驰而来,眼见耶律良把证据撂倒他的面前,李元江心是沉了又沉啊。这件事情若是处理不好,耶律良回去之后,辽国一定会兴师问罪,甚至会大举兴兵。没有想到,这精心设置的窃听装置,没有为党项人带来好处,却惹下了这般祸端! 第二百二十五章 灭口 元江想起西平王李德明对他的交代,心中不住地盘算应付眼前的局面。若是其他人,这件事情对李元江来说也是好处理,可是眼下却牵扯到驿馆馆长。这驿馆馆长乃是李元江的妻舅。 兴州驿馆乃是李德明重点经营的地方,平日里党项各部头领来兴州城朝觐李德明,都在驿馆落脚。宋国、辽国使臣,以及西域诸国、吐蕃诸部的使臣也俱都被安排在兴州驿馆。所以,驿馆的馆长一定要是忠诚可靠的心腹人物才能担当。在李元江的推荐下,他的妻舅就顺利的谋到这个职位。说来也是,妻舅并没有辜负李元江的期望,把驿馆搞得风生水起,很多内幕消息都通过他这个管道传递到西平王李德明那里去了,李德明也经常因之而给予他重重的赏赐。可是,没有成想,今日却会捅下这么大的娄子,严格来说,这个娄子与妻舅无关,他不过是替上边背了黑锅。 本来在李元江赶来之前,想着耶律良外表看着清秀文静,比宋人还象宋人。李元江估计耶律良一定会讲求妇人之仁,估计猜想局面应该好收拾,最多让妻舅受一些皮肉之苦而已。可是当他赶过来后,看到的却是耶律良平静地外表下面蕴藏的狰狞地杀机,那一双俊朗的双目此时竟然变得想择人而噬。李元江立即明白,契丹人就是契丹人,无论外表多么象宋人,但是股子里契丹人凶残暴虐的天性并不会因为读了几本孔孟之书而得到改变。如果李元江一个处理不好。耶律良很可能会当场翻脸。如果事情走到这个地步,对党项人来说,局面就太不利了。 李元江本身亦是心狠手辣之人,事情既然到了这个地步,看来是没有其他解决办法了。李元江心中暗道,妻舅,元江今日要对你不住了! “什么?这些东西竟然可以用来偷听房间内人地交谈?”李元江端详着手中金属床腿,一副诧异万分样子。“什么人敢如此大胆?安装这如此龌龊的东西?” 耶律良冷笑道:“李将军。这就要问那位驿馆馆长了。我想李将军亲自审问。效果一定胜过本使十倍吧?” 李元江抱拳赔笑道:“耶律大人,你放心,俺一定会给大人一个满意的答案!”他大步来到驿馆的门梁之下,伸手抽出腰间的弯刀,只见刀光一闪,门梁上的绳索应声而断,驿馆馆长肥硕的身躯重重地摔在地下。 “李将军。小人知罪,小人知罪。李将军饶过小人吧!”驿馆馆长紧紧地抱住李元江的腿连声哀求。能坐上驿馆馆长地位置,他当然知道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都不可以说。方才在契丹人地皮鞭下,他不会说地,现在外甥女婿来了,就更不会说了。 李元江看着脚下的妻舅,冷声问道:“驿馆内的床铺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装上这些金属管究竟想要窃听什么?” 驿馆馆长和李元江心有默契。听了李元江的问话自然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跪地叩头道:“李将军,小人该死!那金属管是小人私装的,为的是掌握官员的**。好来敲诈他们,不曾想正好耶律大人也入住在那几个房间……” 李元江等得就是妻舅地这几句话,有了这几句话,他就可以向耶律良交代了! “好你个大胆妄为的老东西!”李元江怒声喝道,“我们党项人俱都是响当当的汉子,怎么偏偏出了你这么一个无耻的东西啊?今日不杀你不足以效尤后人!” 驿馆馆长按照李元江的引导,说出那些话来,正等着李元江放了他,却不曾想,李元江竟然说要杀了他。一时间驿馆馆长魂飞天外,他紧紧抱住李元江的腿,抬眼哀求道:“元江……” 李元江怎么容妻舅再说话来。面色狰狞着一刀狠狠砍下,可怜驿馆馆长刚说出口两个字,脑袋便飞到半空中,一腔热血从脖颈出喷出,溅得李元江满脸满身都是! 不待人头落地,李元江就飞身而起,一把抓住头颅上的发髻,两个箭步来到耶律良面前,把血淋淋的头颅掷于地上,抱拳对耶律良说道:“耶律大人,方才俺已经询问清楚,大人房间内偷听谈话地床铺,都是这个老狗在肆意弄鬼,现在 经诛杀此獠向耶律大人赔罪!” 李元江满脸都是斑斑血迹,衣服更是被驿馆馆长地鲜血染红,此时手持雪亮的党项弯刀,淋淋鲜血顺着刀刃往下滴淌,看在耶律良眼中也暗自心惊,这党项人凶悍彪悍不在契丹人之下! 不过,对耶律良震惊最大的并不是李元江地凶残彪悍,而是李元江的当机立断。平心而论,若是耶律良与李元江移位相处,他也只能选择李元江的处理办法。这件事情,除了把驿馆馆长杀人灭口外,实在是找不到更好的处理办法。现在,耶律良即使想责难李元江,责难党项人,也无从责难的起,因为驿馆馆长已经亲口承担了责任,若是再想细问,却又不可。李元江这一手杀人灭口的把戏实在是太漂亮了,即使耶律良心中对驿馆馆长方才的口供有所怀疑,却也只能因为是死无对证只好作罢。 “李将军,虽然说主犯已死,但是从犯尚在,希望李将军能把从犯能拘拿过来,让本使详加审问!”耶律良不甘心就如此作罢,又将了李元江一军。 李元江当即抱拳道:“大人放心,俺这就派人去拘拿从犯,交给大人审问!”所谓从犯,就是在地下室内偷听驿馆房间内谈话的党项军卒,当时耶律良刀劈胡床床腿的时候,地下室内的军卒知道被发现了,都按照事前的吩咐撤了出去,现在再去抓人,如何能抓到?这种事情,就如同捉奸一样,只要不当场按在床上,又怎么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奸夫?到时候李元江只要说没有抓到,谅耶律良也没有话可说。不过眼前,还是李元江还是先答应下来为好。 “还有,就是本使要求换地方居住,这兴州驿馆,说什么本使也不再居住了!”耶律良又提出一个条件。 李元江也满口答应,“耶律大人,这也不难,俺可以让兴州官员腾出一座宅院,供辽国使团居住!” 耶律良冷声笑道:“李将军,有了上次教训,你以为本使还敢信任贵方安排的住所吗?” 李元江面色发红,拱手道:“耶律大人的意思是?” 耶律良冷然道:“在兴州城东郭与西城交汇处,有一演兵场,里面宽敝空阔,扎下上百顶帐篷就绰绰有余,本使随从也不多,二三十顶帐篷足够容纳进去,还是拜托李将军在演兵场扎下帐篷,让我大辽使团入住即可!” 李元江默然。耶律良这个办法无可挑剔,在演兵场扎下帐篷,即使党项人想动手脚偷听,这仓促之间也不会找到什么办法的。 见李元江不搭话,耶律良就逼问了一句,“怎么,李将军莫非有什么难处不成?” 李元江无奈之下只好答道:“耶律大人,没什么难处。今天傍晚前,俺一定命人把帐篷搭好,不影响耶律大人及辽国使团入住。” 耶律良点了点头,这也是目前他所能争取的最好结果。他此次奉命前来党项目的就是劝说西平王李德明从甘州回鹘撤兵,而不是过来和党项人闹翻。对辽国来说,最佳目标就不动一兵一卒情况下让党项军队从甘州撤回来,这样既然限制了党项势力的壮大,又避免了辽**力的消耗。所以,在见到西平王李德明之前,耶律良尽量避免和党项人决裂,若是真要走到动用刀兵的地步,对辽国,对党项人都不是什么好事。 正在这时,忽然间听到一声长笑,耶律良和李元江齐齐转身望去,却见大宋使者江逐流和狄青两人并肩分开人群踏入圈内。 “李将军,耶律大人房间内有偷听的装置,不知道我大宋使臣的房间内有没有同样的装置呢?” 李元江望着江逐流,尴尬地笑着,心中却在思忖该如何回答。若说是有,那不是等于不打自招,承认自己知道驿馆房间内安装有窃听装置的情况?若说是没有,那么待会儿去查看的时候,发现了这种装置,又该如何交代呢? “江大人,这个俺还真不知晓,待会儿俺陪江大人过去查看一下再说!”李元江最后决定采用一问三不知的态度。 第二百二十六章 党项寿典 二百二十六章 结果可想而知。 看着中空的金属床腿,李元江连叫该死,指天发誓这绝对是驿馆馆长私下所为,与西平王李德明,与兴州城其他人等俱都无涉。 江逐流冷声笑道:“好一个俱都无涉!本官在驿馆内居住了六天,每日里的话语都被人一丝不漏地偷听过去,李将军只用个轻轻巧巧的俱都无涉,把责任都推到死人上去,就打算揭过此事吗?” 李元江脸上跟开了染料铺一样,时红时白时青时紫,偏偏又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江逐流的话语,只好低三下四地陪着不是:“江大人,方才你在外面亦听得清楚,都是那个老鬼私自做的好事。现在那老鬼已经授首伏诛,大人若是不解气,元江只好带大人过去抄了这老鬼的家了!” 江逐流摆手道:“本官没有什么心思听你如何处罚手下,本官想知道的是,本官在兴州受此损失,你如何补偿本官!” 李元江这才松了一口气,人道宋朝文官爱钱,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连江逐流这种人中俊杰也是一个贪图钱财的龌龊小人,嘿嘿,宋人如此,安能不衰?只要江逐流开口要钱就好,无非是个破财消灾而已,反正将来这些钱财我们党项男儿都会从大宋皇帝身上加倍地夺回来。 “江大人,该如何补偿,你自管开口便是,俺保证一定会让江大人满意!”李元江满脸堆笑说道。 江逐流道:“李将军。你是知道的,我们宋人最重脸面情一旦被朝廷知道,知晓朝廷地贺寿钦差在兴州竟然被人监视偷听,事情恐怕不会善了,所以,李将军这补偿一定要显出诚心,让朝廷满意才是。否则。因为此时让朝廷震怒。妄动刀兵。是兴州百姓啊!” 李元江心中冒火,宋人什么时候也学得这么无耻,开始明目张胆地讹诈起来。可是眼下时机确实不对,党项军队一多半都在远征甘州回鹘,若是宋朝这个时候真的兴兵过来,还真是让党项人无法首尾兼顾。 “江大人,俺是个粗人。生性愚钝,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情,大人你提点一下俺,让俺明白该如何补偿才是!”李元江欠身说道。 江逐流早有主意,却故意低头沉思了一阵,这才抬头说道:“李将军,以本官揣度朝廷的心思,目下中原地区马匹匮乏。若是李将军这次愿意奉献一批战马过去。朝廷欢喜之下,说不定就不介意本官在驿馆遭受的一点小波折了!” 李元江心头一颤,战马?这可是李王爷三令五申要求严加控制的东西。怎么江逐流偏偏会提到这种补偿呢? “江大人,既然如此,俺就替王爷做主,给朝廷献上五十匹优等战马,你看如何?”李元江试探着询问江逐流。 江逐流摆手道:“眼下之事,看着是本官的脸面,实际上是关乎朝廷的脸面。我们宋人最重脸面,你们现在辱了朝廷地脸面,就打算用这区区五十匹战马来交代吗?不如让俺去给李王爷寝室内安上偷听地金属管,偷听了五天六天,然后送给李王爷五十匹战马好了!” 李元江面色一阵青白,“江大人,你说要多少战马才合适?” 江逐流伸出两根手指,“两百匹战马,少一匹这事件请就当本官没有讲过!” 李元江咬了咬牙齿,道:“俺就冒着被王爷责骂地风险,答应下江大人来。这驿馆之事到此为止,希望江大人以后莫要提起!” 江逐流哈哈大笑,上前搂着李元江道:“李将军既然是个痛快人,本官也不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这件事情就此揭过,不再提起。” 然后有道:“李将军,这两百匹战马今日能不能准备齐整?下午有一部分民夫和军士先行返回汴梁,这两百匹战马就让他们带走便是!” 李元江既然答应下来,再拖延几日也没有什么意思。他点头道:“无妨!待会儿江大人可以派手下过来拿上俺的手令到城外牧场圈领马匹。” 江逐流拱手道:“还有一事需要李将军费心。” “什么事情?”李元江道:“江大人只管吩咐便是!” 江逐流道:“本官想和耶律大人一样,在演兵场居住,劳烦李将军安排一下。本官随员多数都要回去,所以只要安排四顶帐篷即够本官使用。” 李元江苦笑一下道:“无妨,江大人即使多要几顶帐篷,俺也是安排的过来的。” 江逐流本想让狄青去飞仙楼为小桃赎身,但是眼下挑选战马显然更为重要,于是便让狄青挑选一个得力心腹到飞仙楼为小桃赎身。狄青则 元江的手令,领着五十个卫士到兴州城外马场挑选战 不到一个时辰,心腹领着小桃回到驿馆。小桃也无甚行李,只有一个小小的青布包裹,里面有几件换洗地衣物。 江逐流把小桃叫到一边,又低声嘱咐了几句,这才又叫了四个卫士,随着小桃一起出城,去寻找当日被党项车夫抛弃到荒山处的小桃父亲的棺木。 到了不到两个时辰,四个卫士就顺利找到小桃父亲的损毁的棺木,雇了一辆大车拉回城内。江逐流让人找了一间寿材店,为小桃父亲换了棺木。 天色将黑的时候,狄青等人也从兴州城外回来,两百匹战马都挑选好了。 江逐流把领队的两个卫士小队长,吩咐他们这次归宋路上行走一定要昼夜兼程,越快越好,除了马匹之外,其他的车辆辎重,都可以留在兴州。又叮嘱他们路上照顾好小桃。 两个小队长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越快越好,但是见江逐流面色凝重。知道必有缘故,也不敢掉以轻心。 晚饭之后,两个小队长领着八十八名卫士,连同三百多名民夫,驱赶着两百匹战马,向东而去。小桃就跟随在队伍中,由两个民夫为她赶着马车,运送着父亲地棺木。 见大多数卫士和民夫已经远去。江逐流这才长长嘘了一口气。转身返回兴州城内。身后是狄青领着十名经过精挑细选地智勇双全才卫士。 “大哥,小弟至今尚未明白,为什么这么匆忙让大部分卫士和民夫赶回去?”狄青低声问道。 江逐流警惕地望着周围,低声对狄青说道:“贤弟,有备无患!我们身处兴州,乃虎狼之窝,若是有什么变故。别说一百名卫士,即使一千名又能如何?人多非但起不了什么作用,还会让我们投鼠忌器,不敢擅自行动。现在只有十来个人,目标小了很多,一旦有什么变故,我们只要逃出兴州城,就可以隐匿在茫茫大草原之上。” 狄青心中惊讶。低声道:“大哥。会有什么变故?” 江逐流摇头低声道:“眼下我还说不好,但是变故一定是会有的!要不这次兴州之行我们岂不是白来?” 狄青心中明白大半,原来所谓的变故。就是江大哥要在兴州城兴风作浪啊。只是不知道仅仅凭借区区十来个人,江大哥如何在数万党项军队戍守地兴州城中兴风作浪呢?一想到以十数骑对抗党项数万之众,狄青的血液不由得沸腾起来。他本身也是极为悍勇之人,心中一直向往着“虽千万人吾往也”的先贤豪气。现在跟随着江逐流来到兴州,即将面对着梦寐以求的刺激场面,狄青心中顿时兴奋起来,恨不能当街长嚎一声! 此时兴州城演兵场内的帐篷已经架设好,江逐流和狄青领着十名卫士,径直到演兵场去。 演兵场分成一大一小两部分,大地那一部分架设有三十顶帐篷,乃是辽国使团居住地地方。较小地部分则只有四顶帐篷,两大两小。江逐流和狄青分住两顶小帐篷,十个卫士分成两部分居住在大帐篷之内。 江逐流来到帐篷内,见里面装饰华丽精美,生活用具一应俱全,显然党项人这个马背上的民族虽然修建了城池,过上定居生活,但是骨子里却更习惯帐篷这种祖先传下来的伴随他们生老病死的简易居所。 江逐流坐在矮塌之上,正想歇息一下,守门的卫士高声禀告,辽国耶律良大人求见。 耶律良显然一直在等候江逐流,所以江逐流刚回到帐篷,他就得到消息,赶了过来。 “呵呵,耶律大人,你这一手的确漂亮,以雷霆万钧之势压得党项人气势全无!”江逐流对耶律良赞道。 耶律良面露愧色,拱手道:“江大人,休要如此说话。若非大人提醒,耶律良此时还蒙在鼓里,被卑鄙的党项人玩弄与股掌之上,还谈什么气势不气势地。” 接着又道:“耶律良今次前来,一个是向江大人道谢而来,另外一个,则是和江大人商议一下,辽宋两国如何联手,压逼李德明这老东西从甘州回鹘撤兵。” 江逐流摇头道:“耶律大人,情况不妙啊!江舟刚刚得到消息,党项大军已经攻破凉州,甘州回鹘现在困守甘州孤城,覆灭之日恐不久矣!” 耶律良惊道:“江大人从何处得到的消息?凉州城这么快就被攻破了?” 江逐流点头道:“江舟的消息千真万确,耶律大人尽管可以相信!” 耶律良见江逐流如此说话,知道他不方便说出消息来源,耶律良也无心再追究消息来源,关键是江逐流既然说消息千真万确,那么 重新评估一下此次兴州之行的目标能否顺利实现。 “江大人,若此事是真,让党项人把咽进肚子的骨头再吐出来可是不怎么容易啊!”耶律良忧心忡忡地说道,“大人既然比耶律良早知道这个消息,心中可有什么盘算?” 江逐流道:“能有什么盘算啊?一个是派人把消息速速送回京城,请朝廷做出决断。另外就是我等在此努力。尽一切可能让李德明从甘州撤兵。” 耶律良沉吟一下,道:“眼下看来,也只有如此了。耶律良也一边等候朝廷的消息,一边尽力向李德明施加压力便是!” 江逐流道:“还有几日,就是李德明地寿典,李德明肯定会回到兴州城。我们等寿典一结束,就立刻联袂去见李德明,代表宋辽两国同时向他提出撤兵的要求。且看他如何回答。” 耶律良点头道:“这几日里。你我也要加强联系。若是有什么新地消息或者变故,都要互相通知对方。” 江逐流点头称是。 耶律良随即告辞,派人星夜赶回辽国上京,向大辽国皇帝耶律隆绪通报从江舟处得到地消息。 ***************************************************************************** 由于几天后就是西平王李德明的四十八岁寿诞大典,西平王府辖下夏州、绥州、银州、宥州、静州、盐州、灵州等各地官员与部落头人都亲自赶赴兴州来为李德明贺寿。除了宋辽两国外,西域诸小国因为和大宋通商贸易都要经过西平王府辖地,故此都派来使节。来向李德明示好。所以前几天还显得人口稀少的兴州城顿时热闹起来,街道上人络绎不绝,盛况空前,兴州城地主街中央大道甚至比开封汴梁的御街还要热闹。 兴州城地守卫也森严起来了,不但城防大大加强,一队队披甲带盔地党项禁卫军在兴州城地各个街道上到处巡逻,以防备有人扰乱安宁,影响了西平王李德明的寿庆大典。 江逐流每日里带着狄青在兴州城内到处闲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其间耶律良数次过来向江逐流讨要主意。江逐流都摇头说无,只有先等到李德明的寿典之后再做道理。 转眼之间,已经是八月十八。明日,就是李德明的寿庆典礼了。 这日上午,李元江匆匆赶到,求见江逐流。 江逐流问道,可是西平王李德明已经回到兴州城,准备明日的寿庆大典? 李元江点头答道,李王爷刚刚返回西平王府,特地命他过来请大宋使臣江逐流和辽国使臣耶律良移跸兴州城外。 江逐流奇怪道:“怎么?西平王的寿典,大宋使臣不能居住在城内吗?” 李元江赔笑道:“江大人,李王爷乃是党项人,寿庆典礼和宋人不同。举办典礼的地点不在兴州城西平王府内,而是在城外地大草原上!” 江逐流这才明白,原来党项人是这般风俗啊。其实江逐流却不知道,李德明虽然是党项头人,但是生活习俗早就与整日在马背上奔波的党项野人相差甚远,更接近汉人的生活习俗。这次寿庆典礼若是没有大宋使臣过来观礼,那么西平王李德明是一定要在兴州城内举办,但是既然江逐流代表宋朝皇帝过来了,李德明只有选择依从以前党项人的习俗,到城外的草原上举办了。那么,这究竟是因为什么缘故呢?因为西平王王宫内早已经是帝王的气派,其中有很多按照礼制只有皇帝才能修建的建筑和设置西平王王宫中一应俱全,这对李德明名义上向大宋称臣的李德明来说,实在是僭越之举,所以这些情况是万万不能让江逐流看到地。因此,李德明干脆就选择在兴州城外搞一个党项人地传统生日庆典,既然彰显他李德明不忘记党项祖先留下的传统,又可以避免在这个关键的时刻,触怒大宋朝廷。 江逐流和狄青带着十个卫士,耶律良和萧洪也率领两百名契丹卫士,李元江在前面领路,一行人就出了兴州城西门。 往前行了十里,将近贺兰山脚下,只见面前出现一大片平缓地山麓,绿草茵茵。在山麓之上,是一片连天而起的帐篷,让人一眼望不到边际。 李元江指着远处的帐篷说道:“李王爷的寿典明日就在那里举行。今晚江大人和耶律大人可以先下榻在那里,感受一下温泉山的风光。” 第二百二十七章 羌玛大会 马上了山麓,越过连绵的帐篷之后,江逐流这才发现天。原来平缓的山麓之上竟然镶嵌着一个湖泊,面积超过数万亩,湖水碧蓝,犹如一块晶莹剔透的蓝宝石不经意地从蓝天上掉落下来,镶嵌在绿草茵茵的山麓上。 刚过中秋,塞外之地已经寒意渐起,可是这湖泊之上却是水雾缭绕,尚未靠近湖泊,便感到温暖宜人。 李元江指着那面湖泊说道:“那是温泉泽,湖水全部由温泉山里的泉水汇聚而成,湖水暖热,即使在数九寒天,湖滨依旧绿草如茵,繁花似锦。” 江逐流放眼望去,只见温泉泽沿着山势展开,曲折变幻,无数水鸟翱翔于湖面之上,风光旖旎,几乎让人疑为人间仙境。 湖边长着各色树木,落叶松、红松、白桦树,杨柳、榆树、梧桐树,甚至只有在南国生长的水杉和红豆杉湖边也有生长,若是把温泉泽挪到现代,一定会成为一个中国门类最齐全的植物园。 看着各种树木互争高低,各种野花竞相开放,色彩斑斓,绚丽灿烂,江逐流一时心旷神怡,几乎忘记自己身处何地。 耶律良和狄青亦是叹为观止。 李元江高声叫道:“江大人、耶律大人,请随俺来!”李元江一马当先而去。 江逐流、耶律良互望一眼,领着各自的队伍驱马紧紧跟了上去。 在一片松林之间,温泉泽凸出一小部分。在绿叶掩映之下,形成一个小小的湖湾,显得既幽静又温馨。 在湖湾两侧,立了数十顶帐篷,这里分别就是宋朝使团和辽国使团安歇之处。 江逐流让狄青领着卫士挑选三个帐篷,先安顿下来。那边耶律良也在湖湾对面地帐篷处安顿。 李元江告诉耶律良和江逐流,晚上按照党项人的习俗,将在温泉泽湖畔的草原上举行羌玛大会。迎接江逐流和耶律良两位贵客。 到了晚上。温泉泽湖畔燃烧起熊熊篝火。无数党项男女聚集在篝火旁边恣意放歌纵舞。 江逐流和狄青看着眼前的场面,不知道如何是好。耶律良却早一挥手,手下的契丹卫士就纵身跳到篝火旁,找那年轻貌美的党项女子,一同扭动起腰肢,哼唱起来。 李元江在旁边笑道,“江大人。我们党项人风俗即使如此,羌玛大会,就是舞蹈歌唱的大会,青年男女聚集在一起无拘无束地唱歌跳舞,尽情放松自己。” 狄青在一旁看着一群群张牙舞爪地胡乱扭动着身躯发出歇斯底里嚎叫的男女,目瞪口呆道:“这不是群魔乱舞么?” 李元江高声笑道:“狄将军,你说地不错,这就是天魔舞。狄将军可要下去试一试?” 狄青英俊地面孔涨得通红。拼命地摇头。 李元江又问江逐流。“江大人,你呢?” 听着旁边传来时而低沉,时而高昂的羌鼓胡乐。江逐流心绪也是一阵沸腾。来兴州半个多月了,整日里紧张压抑,今日难得要放松一次。 江逐流也一声长笑,也不回答李元江的话,李元江的话,纵身跳入人群,身体已经舞动起来,向篝火最明亮处舞去。 狄青担心江逐流的安危,无奈之下,只好也跳了下去,笨拙地扭动着身躯,跟随在江逐流的周围。 在江逐流眼中,党项人的舞蹈别具一格,不像中原地舞蹈,身体在舞动中成为流畅的“s”形状,党项人无论男女,身体舞动起来尽现粗犷刚猛之态,若是以剪影来看,舞姿基本上是由直线构成的方角为主。只是比起男子来,党项女子手中却多了一条绸带,绸带随着身体的舞动而不停旋转,形成奇妙的曲线,把身体包裹起来,于是那粗犷刚劲的曲线顿时显得柔和起来。 常常是一个美丽的党项女子在中间舞蹈,周围有几个党项青年男子以这个美丽女子为中心交次舞动,若是那女子看中其中某个党项男子,则会逐步靠近这名男子,最终和意中人舞在一处,姿态极为亲热,手指、手臂甚至双腿都会互相够绕在一起,偏偏还能舞蹈。原来江逐流曾在电视上看过舞蹈家杨丽萍跳的,当时对杨丽萍和舞伴能把身体 此就叹为观止,惊为天人,此时看了篝火场中党项青姿,顿时为自己原来无知浅薄感到羞愧,如果说眼前这些党项青年男女地舞蹈水平是博士后的话,杨丽萍的舞蹈水平最多是幼儿园大班刚毕业地。 狄青跟在江逐流身后,看着党项青年男女竟然如此恬不知耻,在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之中,竟然做出如此无耻的丑态,一面心生鄙夷,一面也感到面红耳赤。他实在不习惯在这种场合中出现。 江逐流却是不管,虽然他不会古代的舞蹈,此时把街舞和蹦迪的动作融合在一起,随着苍劲有力的党项羌鼓,倒是也别具一格。 四周党项美女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江逐流外表英俊潇洒,舞蹈动作看起来有新颖独特,别具一番魅力,如何能不吸引人?加之狄青面目白晢姣好,比党项美女还要漂亮几分,虽然只是笨拙地扭动身躯,在党项女子眼中亦是觉得狄青青涩可爱,比之眼前之粗鄙野蛮的党项男子不知道多了多少倍吸引力。 于是党项美女们都舞动身躯,悄然无声地向江逐流和狄青两人移动过来。不知不觉中,江逐流和狄青竟然成为整个羌玛大会的中心。 耶律良虽然也面容清秀,跳起契丹舞蹈也是舞姿娴熟,颇具吸引力,只是和江逐流与狄青一比,他顿时失色不少,以至于党项女子都忽略了有这么一位大辽使臣的存在。让耶律良心中郁闷不已,颇有“既生瑜,何生亮”之感慨。上次在洛阳春风楼被江逐流抢了风头,不曾想到了党项,在羌玛大会上,亦还被江逐流抢了风头。 江逐流身躯随着刚劲有力的街舞动作不停地舞动,心中压力随着肢体的夸张的动作宣泄不少。明日就要见李德明了,少不得要剑拔弩张一番,那么就趁今晚这难得的机会放松一下,让心灵得到片刻的休憩。 猛然之间,江逐流发现周围有点异常,以他和狄青为中心,竟然有十几位美丽的党项女子围着他们舞动着婀娜的身躯,而在这十几位美丽的党项女子外面,还有更多的党项女子,当然,也有更多的党项男儿。 狄青早已经发现情况不妙,只是看着江逐流舞得忘我,一时也不好提醒,此时看到江逐流停了下来,连忙跨步到江逐流耳边说道:“江大哥,怎么会这样?这些女子会不会是李元江安排的圈套?” 江逐流正要回答,忽然间外面的羌鼓声更加密集,犹如一阵错落有致的雨点,敲击在两人的耳膜上。 再往外看去,只见有外至内,分出一条两人宽的缝隙,一个身着劲装的党项女郎随着密集的鼓声沿着这两人宽的缝隙旋转着舞了进来。 当这劲装女郎舞到江逐流和狄青面前后,鼓声忽然间停歇下来,与此同时,四周的党项男女也不约而同的静止下来。一时间,方才还喧闹非凡的羌玛大会变得安静异常,除了篝火中发出噼啪作响的木材燃烧的声音外,就是温泉泽湖泊拍击石岸的声音以及远处松林中的夜枭的鸣叫。 放眼望去,眼前这劲装胡服女子美的异乎寻常,一头乌黑漂亮的秀发扎成了数百条小辫子,俏皮地倾泻在她刀削似的香肩处,党项族的劲装更突出了她出众的脸庞。篝火照耀下,她那被太阳晒成古铜色的闪闪发亮的肌肤非但一点都不显得粗糙,反而有一种别样的娇嫩,从里至外散发着灼热的青春活力和令人艳羡和窒息的健康气息。她的双眸微微带点蓝色,看起来更是深邃难测,犹如那深不见底的温泉泽,浓密纤长的眼睫毛更是为这两汪湖水增添了扑朔迷离的神秘之感。 江逐流来到宋朝之后,见惯了白嫩嫩的娇滴滴的美人,象眼前这位有着近乎现代女性健康风范又具有古代女性典雅之美的女子,却是第一次见到。江逐流耳目不由得为之一新。即使刨去以上因素,江逐流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子的美丽几乎可以比得上香香姑娘的级数,和冬儿、崔筝不相上下。狄青亦是看得目瞪口呆。 第二百二十八章 党项啤酒 装党项美女望了望江逐流,又看了看狄青,修长的双顶,双腿前后交错,行了一个党项女式礼节,“敢问哪一位是江逐流江公子?” 江逐流微微一愣,心道,这党项女子找我作甚?而且不称呼以官职而以公子称之。 狄青一指江逐流说道:“这位就是我家江大人。” 党项美女旋即按照宋朝礼节行一个万福道:“李元芷见过江公子。” 江逐流还礼道:“江舟见过李姑娘,不知道姑娘找江舟有何事?”心中却暗自寻思,李元芷,莫非又是党项王族? 这时李元江赶了过来,附在江逐流耳边低声道:“江大人,此乃李王爷的最疼爱的小女儿李元芷郡主。” 李元芷在一旁嗔声说道:“元江,休在那里嚼舌根子!” 李元江赔笑道:“元芷,俺没有说什么。只是告诉江大人,元芷乃是我党项第一大美女而已!” 李元芷跺脚恨声道:“元江,谁是第一美女?快快给我滚开!”虽然是在怒骂,偏偏姿态之间甚是可爱,让旁观者无不动心,觉得假如能和她搭上一句言,即使被她骂上千句万句亦是心甘情愿。 李元江立刻噤声不言,乖乖地躲在一边。 李元芷又道:“江公子,元芷曾经听过一首水调歌头,据说是公子所写,不知道是否确有其事?” 江逐流回想一下,他除了抄袭一首苏东坡的水调歌头外。再无其他。可是怎么会传到几千里之外地兴州,让李德明的小女儿李元芷得知呢?是了!一定是当日在洛阳春风楼时,他写下这首水调歌头,被李元江抄了去。想到这里,江逐流心中就暗自警惕,他只说李元江三大五粗,是一个空有一身蛮力的党项汉子,现在看来。这个评价未免有失偏颇。既然李元江能暗自记下当初他在青楼偶尔间听到的一首诗词。那么。说明李元江绝对不会是一个徒具蛮力武夫。 江逐流这个念头刚在心中一闪而过,那边李元芷就又逼问道:“怎么,莫非江公子不屑于回答元芷的话么?” 江逐流环视一下四周,周围的党项勇士俱都对他怒目而视,似乎只要他的回答中对党项郡主李元芷稍有不敬,就会扑上来把他撕扯成碎片。 “呵呵,郡主说哪里话来!”江逐流拱手答道:“水调歌头词牌在中原地区流传甚广。郡主没有说出内容,江舟心中无法肯定,郡主所言的那阙水调歌头究竟是否是江舟所作。” 李元芷这才嫣然一笑,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江逐流朗声一笑,道:“没有想到郡主所说之词地确是江舟所写。想起来实在是汗颜!” 李元芷美眸异彩连闪。“果然是公子所写啊。元芷今日得见公子,实乃是三生有幸。” 李元芷乃是西平王李德明最疼爱地小女儿,自小就从中原请过来女师傅教之以琴棋书画、诗词对联、女工女红。基本上是按照宋朝地淑女模式进行培养。所以李元芷心中对中原汉人文化仰慕甚深,尤其喜爱吟诗填词。但是李元芷却又不象宋人女子那样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她每日里舞刀弄棒,又具有党项儿女一样的出色的骑射之术,几乎成为宋朝女子和党项女子完美的结合体。 李元芷心中非常向往中原绚丽多彩的文化,非常渴望到中原地区游历一番,切身感受一下中原地区的文化习俗,偏偏李德明虽然疼爱于她,却对她管束甚严,根本舍不得放她到中原游历。所以李元芷这个愿望只好压在心底,每次兴州有大臣和将领从中原地区归来后,李元芷总会找上门去缠着问东问西,听这些大臣将领讲述中原地游历见闻,就当作是自己亲身去了中原。 当日李元江到中原地区,回来之后,见李元芷上门,就将江逐流在洛阳春风楼所做的水调歌头的词牌背诵出来,李元芷一听之下就如痴如醉,心中暗自发誓,若是有机会,一定要见一见那个中原才子江逐流,看看他是何等人才,怎么能做出如此绚丽多彩的词章。 前些时日,李元芷领着一帮相好的女玩伴儿到贺兰山中打猎,昨日她才从山中返回,准备为父王李德明庆祝寿典。当她从李元江口中得知当日在洛阳春风楼书写“起舞弄清影”的大宋才子江逐流竟然就担任了大宋朝廷的贺寿使臣前来兴州的时候, 逐颜开,缠着李元江让他向江逐流引见。李元江当堂堂地西平王郡主,如何能这般低三下四地主动去见人?不如在羌玛大会上,利用党项传统的羌玛舞蹈的机会,名正言顺地见到江逐流最好。 江逐流抱拳谦虚道:“江舟酒后涂鸦之作,徒惹郡主耻笑!” 李元芷放声长笑一声,道:“宋人真是虚伪,明明做出一首精彩绝伦地诗词,偏偏要做出一副谦虚万分的样子。” 江逐流讪讪一笑,也不言语。 这时候羌鼓声又起,李元芷身躯随着羌鼓声奇异地扭动起来,以江逐流为圆心,踏着羌鼓的鼓点,狂放地舞动起来。在急促地鼓点中,李元芷一双健康美丽的双手伸向江逐流,邀请江逐流共舞。 江逐流如何敢伸出手来回应。一旦伸出手来,恐怕就要象外边那一对对党项青年男女一样,四肢纠缠在一起,幻化出各种让人面赤心惹的舞姿来。 “郡主,江舟今日身体不适,无法奉陪。改日若有闲暇,江舟一定陪郡主尽兴!”江逐流抱拳对李元芷苦笑着说道。 李元芷身形优美地旋转了两个圆圈,这才停下舞步,俏目紧紧盯着江逐流的双眼说道:“江公子,既然身体不适,不如回到帐篷,由元芷陪江公子共饮几杯,如何?” 江逐流感受着李元芷美眸中传来灼热地目光,只想着逃离羌玛大会这个是非之地,口中应道:“若是李将军肯一同前去,江舟说什么都要陪郡主小酌几杯。” 李元江此时正与以为党项美女四肢交错,跳着奇异地让人感到面红心热的党项舞蹈。忽然一只玉手伸了过来,一把抓住了李元江头上的发辫。 “元江,陪江公子一起回帐篷喝酒去!” 李元江望着李元芷苦笑道:“郡主妹妹,今日你就不能放过哥哥吗?” 李元芷面色一嗔,李元江忙又说道:“罢了,罢了,当哥哥没说。哥哥这就陪你和江大人去。” 扭头望去,耶律良和手下的契丹众武士正与党项女子互相比赛着舞姿,李元江也不打扰他们,悄悄地陪着江逐流、狄青以及李元芷,来到羌玛大会会场旁边的一顶硕大的帐篷内。 江逐流跟随李元江进来,却发现这顶帐篷内装饰绮丽精巧,再加上帐篷内有种若有若无的淡淡香气,就知道这顶帐篷内居住的一定是女子。再加上这顶帐篷内的绮丽奢华,江逐流心中十有**可以断定,这应该是李元芷的居所。 帐篷内摆了一扇面积巨大的原木矮脚圆桌,上面堆满了各色水果。李元芷在正北方坐下,李元江、江逐流和狄青依次落座。李元芷玉手一挥,立刻有过来几个人撤掉圆桌上的水果,又有一个人飞快地跑进来,在圆桌中央排放一只巨大的金属方盘。 江逐流正在思忖这么巨大的方盘要摆放什么东西的时候,就闻到肉香扑鼻,两个党项汉子抬着一直巨大的烤得油光发亮的全羊进了帐篷,小心地摆放在巨大的金属方盘里。 李元芷美目望向江逐流,脆生生地问道:“江公子,今晚打算喝什么酒?口酒、葡萄酒、马奶酒,还是麦酒?” 江逐流在兴州待了十余日时间,品尝过口酒、葡萄酒和马奶酒。只是那麦酒,江逐流一直听过名字,却没有机会喝到。今日听李元芷发问,就笑着答道:“郡主,若是有麦酒,不妨端上几杯,让江舟尝上一尝。” 李元芷玉手一挥,吩咐道:“来人,送进两桶麦酒过来!” 帐外应了一声,不多时,两桶麦酒送了进来。李元芷亲自过来,为江逐流斟了满满的一牛角杯,口中道:“江公子,请品尝一下党项人独家秘制的麦酒味道如何!” 江逐流低头望着牛角杯,只见杯中液体金黄,上面还浮着一层厚厚的泡沫。江逐流心中一动,张口问道:“郡主,这麦酒可是由大麦制成?” 李元芷点头称是,“江公子,这麦酒正是由大麦进行酿造而成。江公子请先品尝!” 江逐流举手把牛角杯送到唇边,小咂了一口,一股清香中伴随着淡淡的苦涩味道在口腔中发散开来。 没错!果然是啤酒的味道!江逐流没有想到,竟然在这个时代喝上了纯正无比啤酒1 第二百二十九章 大幸与悲哀 尝了一小口后,江逐流有十成十的把握确定,这党项酒,虽然味道和后世的啤酒还有所区别。 一时间江逐流心情大爽,没有想到穿越到宋朝之后竟然还能有这个口福喝上啤酒。他端起牛角杯,仰头把一大牛角杯的麦酒一口气喝完,伸手擦去嘴角边残留的酒迹,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大叫一声,“痛快!” 狄青那边望着牛角杯中的金黄色的液体,心中奇怪,怎么这酒的颜色竟然跟黄金一般?再低头轻嗅,杯中并没有传来想象中酒的味道,鼻端反而嗅到一股清爽之气。狄青正在犹疑,却看见江逐流一大牛角杯麦酒下去立刻眉开眼笑,神情大爽,心道江大哥既然如此喜爱此酒,说明这麦酒的确不坏。 当下,狄青再不犹疑,端起牛角杯学着江逐流的样子欲一饮而尽。可是那金黄色的麦酒刚一入口,狄青就差点喷吐出来!这玩意儿是酒吗?怎么味道和喂猪的泔水差不多啊?狄青真想把这又酸又苦又涩的玩意儿吐出去——如果不是在党项人的大帐,如果不是四周占满了党项人的话。 狄青身为武将,这一点自制力还是有的。他在眉头一皱之后,立刻舒展眉头,不动声色地把牛角杯中的酸涩不堪的麦酒大口喝完。 狄青这边放下杯子,就看见江逐流那边主动要求郡主李元芷为他再斟一大杯酒,心中暗自佩服。还是江大哥厉害,若说是不动声色地喝完这又酸又涩又苦的麦酒,他也勉强能做到,可是要是喝完之后还要装出一副神清气爽,为之陶醉地神色,狄青就力有未逮了。若是在神清气爽,为之陶醉之外,还能主动要求党项郡主再斟上一大杯苦涩酸臭的泔水。狄青估计自己不经过一番特殊训练。是绝对没有可能做到的。 可怜的狄青。他哪里想得到,他的江大哥真的是在享受这种泔水一样的麦酒而非出于礼节上的考虑而故意作伪。 党项人一向崇拜喝酒豪爽地男子,李元芷见江逐流喝酒这么痛快,心下更是喜欢几分,忙又亲手为江逐流斟上满满地一牛角杯麦酒。 江逐流又是一饮而尽,然后又把空杯子推到李元芷面前。这样,李元芷一连为江逐流加了三次酒。江逐流这才停杯不饮,笑着对李元芷和李元江拱手道:“真乃是好酒!江舟谢过郡主和李将军!” 李元江笑着说道:“江大人。麦酒者,乃是以大麦为原料酿制地出来的酒,兴州地处瀚海戈壁,盛产大麦,我党项部众多用其来酿酒。这麦酒乃是我党项人独树一帜的酒种,除了我党项部众,中原人以及契丹人多不适应。更不喜欢。俺实在没有想到。江大人竟然喜欢此酒。” 江逐流大笑道:“江舟也许是中原人中的另类吧。不过李将军,本官告诉你个秘诀,这麦酒冰冻之后饮用更佳。尤其是在伏暑燥热之时。李将军回头不妨试上一试。” 李元江惊讶道:“江大人竟然对麦酒有如此心得啊?可惜今日没有准备有冰块,改日俺一定要尝试一下大人说的喝法。” 江逐流笑道:“即使没有冰块,这麦酒亦是很对本官的脾胃。” 李元芷在一旁趁机笑吟吟地为江逐流再次把酒杯斟满,“江公子,请!” 江逐流一笑,举起牛角杯,道:“来,大家共饮此杯。” 李元芷嫣然一笑,举起酒杯和江逐流碰了一下。李元江那边忙为狄青把酒加满,拉着狄青贼笑道:“狄将军,请吧!” 狄青无奈举起酒杯,双手捧着,回敬一下,然后学着江逐流一口喝完。 江逐流放下酒杯,李元芷提着酒壶又要斟酒,江逐流连忙拦下道:“郡主,江舟何德何能,已经让郡主亲手斟了四杯了。下边郡主就不要动手了,由一旁的婢女代劳即可。” 李元芷飒爽地一笑,道:“江公子何须客气?单凭江公子在词中言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之句,元芷就该为江公子多斟上几杯酒。”说着径直往江逐流杯中斟酒。 江逐流心中苦笑,又是抄袭惹得祸。 李元芷放下酒壶,美目瞟向江逐流,口中道:“不过,元芷心中却深为江公子遗憾!” 江逐流正欲端起酒杯,听李元芷如此说话,就停了下来,笑着问道:“不知郡主所遗憾者何也 李元芷修长地手指轻轻弹弄着牛角杯,健康的肤色和琥珀色的牛角杯相映成趣。 “江公子在词中发出了‘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之慨叹,妙则妙矣,不过这种句子也只有你们中原人能写出来。换我党项人,是永远也写不出来的。” 李元芷的话,从字面上来看,似是谦虚,可是从李元芷说出来语气,非但不是谦虚,反而是挪揄了。 江逐流也不说话,静静地听李元芷继续说下去。 “从词作来说,这是我党项人的不幸。从感情来说,却是我党项人的大幸!”李元芷微笑着端起牛角杯,对江逐流说道:“江公子,来,饮了此杯。” 江逐流伸手拦下,“郡主,请你为江舟解释清楚后再饮了此杯吧。何为党项人的大幸,何党项人地不幸呢?” 李元芷微蓝地双眸中洋溢着别样的色彩,雪白的贝齿轻咬了一下唇边,说道:“中原礼教甚严,女子自小多被困在家中,很少能于外边地男子接触,等到够了婚配的年龄,多是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胡乱找一个男子一嫁了事。请问在这样的情况下,女子如何能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呢?同样,男子纵使行动自由,由于见不到女子很少外出,又如何能寻到自己中意的‘婵娟’呢?” “相反,我们党项无论男女,风气开明,行动自由。就比如今日的羌玛大会,左近青年男女都聚集在一起,可以任意挑选自己的意中人,一旦男女双方情投意合,自然就可以回去准备婚嫁,父母不得干涉。所以对我党项人来说,人想多长久就多长久,共起婵娟又何止千里之遥?只要双方互不变心,自然可共一辈子之久。” “‘人长久、共婵娟’对我党项人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我党项人永远都不会发出这样的感慨。而对中原汉人来说,‘人长久、共娟’却是一种可遇而不可求的境界,所以江公子才会在词中发出这样的‘此事古难全’的感慨!” 江逐流听到这里才明白,原来李元芷是打算非难他的。看来这李元芷也是一个才女,并且有着这个时代非常难得的独立思想,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思考,发出这样的声音。平心而论,江逐流不能不承认李元芷说的很有道理。比起自由开放的草原游牧民族来,中原汉人是多了太多礼教的束缚,男女在爱情方面往往不能尽如人意。可是今日这种场合下,江逐流却不能承认李元芷说的有道理。他是朝廷派过来的使臣,无论如何不能折了此阵。 “呵呵,在郡主看来,莫非是行动自由,男女之间可以任意相见,就是可以产生‘人长久、共婵娟’的境界了?” “正是!”李元芷俏丽的双眼饶有兴趣地看着江逐流,“江公子莫非还有不同意见?” 江逐流端起牛角杯,饮下半杯,这才好整以暇地说道,“江舟以为,外面羌玛大会这种形式虽然可以让男女自由相见,自由选择,但是结果却是肉欲的吸引多于爱情的吸引。” “肉欲?爱情?”李元芷低下头,口中轻轻重复两遍江逐流的话,旋又抬头道:“江公子,何谓肉欲?何谓爱情?这中间有什么界限区分吗?” 江逐流微笑道:“关于肉欲和爱情,江舟亦是很难说得清楚。不过在江舟看来,羌玛大会中那种男女肢体拥抱纠葛在一起的舞蹈,产生的感觉应该是肉欲多于爱情。” 李元芷沉吟一下,道:“江公子,肉欲好判断,爱情却难分辨。元芷斗胆请江公子为元芷详解一下爱情。” 李元江低头大嚼肉干水果,心中暗乐,元芷这丫头一旦刨根问底起来,可不是一般人能对付的。江大人,你就头疼去吧。 狄青却有点面红耳赤,心道党项女子真是胆大,李元芷贵为郡主,竟然当着大男人的面和江大哥大谈什么肉欲,真是有点,有点太下作了。 江逐流不过二十出头,虽然上大学时有过初恋,来到宋朝之后又对冬儿爱的死去活来的。但是真要让他解释一下什么是爱情,却也着实让他头疼。该如何为李元芷解释呢?江逐流低头冥想一下,蓦地想起一个主意。 第二百三十章 哪种关系 逐流曾经看过一篇文章,是用汉字的相互关系比拟爱逐流觉得文章描写的十分到位,此时借这篇文章来回应李元芷的问话不正好合适吗? “郡主,简单地来说,男女相爱的感情称之为爱情。爱情这两个字说深亦深说浅亦浅,虽然古往今来无数人以诗词曲赋歌赞美,但是真是把爱情两个字诠释的精确到位的,却几乎没有。” 江逐流微笑着信口道来,一副成竹在胸的姿态。 李元芷迷人的双眸眨也不眨地望着江逐流,生怕错过江逐流口中吐出的一个字。李元芷本来以为,宋人都迂腐不堪的书呆子,宋人的官员更是书呆子中书呆子,张口之乎者也,闭口子曰经云,可是江逐流却完全颠覆了她心中宋朝官员的固有形象。 江逐流继续道:“江舟不才,虽也曾思考过爱情的含义,但是若是要为郡主精确地诠释爱情两个字,恐怕也是力有未逮。” 李元芷心中一阵失望,没有想到江逐流说了半天,却是把这个话题推开。 江逐流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不过郡主既然不耻下问,江舟说什么都要给郡主一个交代。” 李元芷这才转嗔为喜,她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在意这个为父亲贺寿的宋朝使者,难道就是因为读过他一首吗? 江逐流不知道李元芷的心思,却自顾自地整理这思绪。继续说道:“江舟以为,中原文化博大精深,若是要精确解释爱情两个字,必须从中原文化地源头去寻找。” 李元江在一旁听得脑袋都大了起来,直娘贼的情啊爱呀,比老僧念经还难懂。早知道如此,就留在外边陪耶律良一干契丹人和党项少女狂舞了,现在留在这里。真是自找罪受。 狄青亦是尴尬地端坐在那里。党项麦酒不合胃口。江大哥说的爱情什么的狄青似懂非懂。听得懵懵懂懂,甚是难受。 李元芷却是大感兴趣,她接口问道:“中原文化的源头?江公子,你的意思是指?” 江逐流笑道:“文化的源头,当然指的是文字了。一个民族只有拥有了自己地文字,才能把自己民族地文化详细地记录下来。” 李元江终于找到可以插口的地方了,立即说道:“江大人。我党项人虽然没有文字,但是却口口相传,把老祖宗的事迹传下来了。” 李元芷瑶鼻微皱,笑吟吟地看着江逐流,看他如何回答李元江的责难。 江逐流摇头道:“李将军,草原上的民族有着口口相传的习俗。只是这口口相传真的能把老祖宗地事迹如实传下来吗?江舟看来却不尽然。” 李元江拱手道:“江大人,俺愿闻其详!” 江逐流微笑着解释道:“语言和文字的区别就在于,文字是一种相对固定的载体。即使后人可以增删。但是亦让人明白,这增删的文字亦非事物当初的本来面貌。而语言则不尽然,全靠口口相传。每个语言的传承人都可以根据自己的想象和理解对故事进行增删和修改。所以经过若干代口口相传之后,已经早非历史和文化的本来面目。相比之下,文字记录下来地东西只要能找到最初地版本,几乎可以还原事件的本来面目。而口口相传的东西,即使想恢复到当初地本来面貌,又如何能实现呢?故此,江舟才以为,文化的源头应该从文字开始。中原文化的源头,自然是从汉字开始。” 李元芷频频点头,显然对江逐流的说法颇为认可。李元江心下想反驳,却是找不到任何理由。他不得不承认,江逐流的话非常有道理。 李元芷嫣然一笑,俏声说道:“江公子,请你为元芷讲述,爱情二字如何是从中原的文化源头发端的。” 江逐流举杯喝了一杯麦酒,擦去酒痕,这才说道:“所谓爱情,不过是一男一女两个人之间相爱的感情,其实这种感情的状态可以用一个汉字与另外一个汉字之间的关系来形容。” 此话一出,非但是李元芷,连狄青和李元江俱都被江逐流新颖的理论所吸引,他们俱都放下杯子,聚精会神地听着江逐流继续讲下去。 江逐流回忆着当初看到的那篇文章,为李元芷讲道:“江舟思忖,男女之间的爱情,就如同两个 间的关系一般,存在三种关系。” 李元芷把玩着手中的牛角杯,美目异彩连连,等着江逐流的进一步解释。 江逐流笑道:“男女之爱情,存在三种状态。第一种,男女两个人谁也不会限制谁的意义。在相爱的同时仍然可以保留自己的完整。这种爱情方式,就让男女两个人如同两个独立的汉字一样去相爱。换而言之,就是男女双方在相爱的同时,都依旧拥有自己的个性。就好比两个汉字在一起一样,互相不影响彼此独立的含义。” 李元芷琢磨半天,无法把握江逐流这段话的意思,于是轻声说道:“江公子,元芷愚钝,不能理解公子这段话的意思,劳烦公子详做解释。” 江逐流笑着说道:“在第一种关系下,两个相爱的青年男女的关系就如同两个独立生活的汉子一般,就犹如‘天’和‘真’,‘郡’和‘主’,‘男’和‘女’,‘夫’和‘妻’一般。这些两两相依的两个字,它们在一起的时候是有意义的,但是这种意义并没有影响他们各自的独立和完整。它们常常被人用在一起,但是一个小小的断句符号,就可以把它们毫无牵扯的隔开。有的时候甚至不需要专门去断句,只要一个为妙的语气听段就可以让这两个字之间泾渭分明。比如一个老农会说,今日的天真好。这天真二字虽然相连却不相依。这江好比两个男女虽然并排而坐,却不是夫妻一般。” 李元芷脸色微变,牙关紧咬,恨不能上去咬江逐流一口。好稀罕和你是夫妻么?虽然本郡主和你并排而坐,那也不过是巧合而已。 江逐流话一出口,才骤然发现自己的比喻有点不恰当,也不敢过多纠缠,连忙转向下一个话题。 “第二类关系下,两个青年男女都彼此只为对方而活,谁离开了另一方,都无法存在。只有两个人在一起时才会具有实际意义。从传统一一上来看,这是一种对彼此爱意的牢不可破的坚守,也是一种难得的浪漫。正如某些构成固定词语的汉字一般,这两个汉字只有相互在一起的时候才具有完整的含义。一旦这两个汉字被分割开来,就成为毫无意义的两个字,存在虽然还存在,但是任何人也找不到它们独立存在的理由和意义。这样的汉字比如‘踌’和‘躇’,‘琵’和‘琶’,‘尴’和‘尬’,‘蜻’和‘蜓’,‘蜘’和‘蛛’,‘疤’和‘痢’,‘蝴’和‘蝶’,只要一个字出现,另一个字必定也在一边。正如某些夫妻,只要其中一个人出现,另外一个人必然形影相随。若是单独的一个字,这个字也就失去了内涵和灵魂。它们在一起,只有彼此,再无其他,正如那些谁也离不开谁的夫妻一般。” 李元芷频频点头。江逐流说的不错,确实存在这么一些男女,彼此都只为对方或者,如果缺少了对方,另外一个人就失去了存在的意思,毫无生活下去的决心和用起,或者说即使芶活,也是生不如死。 “江公子,那么第三种关系呢?该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呢?”李元芷微笑着追问道。 江逐流灿然一笑,端起酒杯喝了半杯麦酒,这才说道:“郡主,第三种关系亦是最普通的关系。不但是大多数字之间结合的方式,也是大多数男女婚姻和爱情的构成方式。在这种方式下,每一个人或者每一个字,在和对方在一起时是有意义的,但是和别的人或者别的字在一起也是有别的意义的。也就是说,一方可以是另外一方很好的伴侣,但是离开另外掩上也并不是唯一的选择。这种爱情状态下,能让彼此感到很温暖,但是并不纯粹,甚至有的时候双方都会觉得,对彼此的感觉不叫爱情。” 顿了一顿,江逐流这才往下解释道:“在第三种关系下,男女双方都彼此保持着相当的自由,又可以随时保持着联系,既可以有兴致的待在一起,又可以象绝大多数汉字一样,在腻烦是和别的汉字进行新的搭配。这使得男女双方既品尝了家庭的温暖,也保留了去邂逅其他美妙际遇的可能——据江舟所知,绝大多数党项男女应该保持着类似的关系。” 说到这里,江逐流停了下来,笑着问李元芷道:“郡主,莫非你觉得,第三种关系才更象爱情么?” 第二百三十一章 郡主的心思 元芷一时语塞。这个江逐流,真是实实的可恶!竟下她,毕竟,她,她也是个女孩子嘛!作为一个男子汉,怎么可以如此咄咄逼人的对待一个女孩子呢? 李元芷腮帮子鼓了鼓,决定要转守为攻,不能让江逐流一直占据主动。 “江公子,你的爱情属于哪一种呢?”李元芷没有回答江逐流的文化,反而笑吟吟地反问道。 江逐流微微一笑,道:“关于这个问题,在我们中原汉人看来,是属于比较私人的问题。所以,郡主,请恕江舟在这里不能回答您的问题。” 李元芷挺直的瑶鼻微微一皱,心中道,好稀罕知道你的私人问题么?不就问一下你的爱情么?神气什么!她大眼珠滴溜溜转了两圈,又想到一个捉狭的主意。 李元芷挪动一下坐垫,她本来距离江逐流就近,这么一挪动,和江逐流之间的距离更近了,几乎是咫尺之遥了。 “江公子,”李元芷身体微微一倾,娇躯几乎要挨着江逐流的手臂,娇憨地问道,“那么能不能回答元芷一个不私人的问题,你是如何评价女人的。” 江逐流嗅到李元芷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气,再看到李元芷精致如玉石雕刻而成的面孔娇艳欲滴,心神不由得一荡。这也不过是刹那间的事情,江逐流旋即清醒过来。 “如何评价女人?这个问题江舟还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江逐流低头思索一下,道:“不过郡主尽然垂询。江舟还是可以谈一下自己的感悟。” 李元芷身体又靠近了江逐流一份,绵软而富有弹性地娇躯已经压住了江逐流的手臂,俏声道:“江公子请讲,元芷洗耳恭听。” 江逐流心中暗叫,党项女子真是开放。若非自己是来自现代的人,见惯了男女之间亲昵的动作,恐怕早就受不了李元芷的攻势了。 “呵呵,”江逐流眼睛一瞟。看到帐篷角落中桌案上放了两本书。就站起来走过去把两本书拿到手中。不动声色地把李元芷撇在那里。 “郡主请看,”江逐流举着书对李元芷道:“在江舟眼中,女人就如同这书本一样。” 李元芷拿眼睛狠狠剜了江逐流一眼,知道他是借故避开自己。嘿嘿,避开自己,说明他是怕自己,怕抵挡不了自己的美丽。李元芷心中暗乐。只要怕自己就好,总有办法让他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让他知道,党项人的爱情究竟是哪一种。 “江公子,女人如书本?此话怎么讲?”李元芷手肘放在桌上,把精致地下巴放在纤手之声,歪着头望着江逐流,模样动人之极。 江逐流轻声咳嗽一声。脑子迅速整理了一下思绪。思考如何把女人和书本联系起来。 “郡主,在江舟看来。每一个女人都是一本不同地书籍。有地女人只要看名字就会让江舟不会再有阅读的**。”江逐流道。 李元芷嫣然一笑,插言道:“比如?” 江逐流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两本书。抬头对李元芷道:“比如南北朝时期编纂的,又比如本朝开国之初编撰的,这类书籍,对江舟来说,显然是太浅薄了,提不起江舟一点阅读的兴趣。正如许多女人就像、一样浅薄一般,这些是男人的启蒙教材,却不是可以相伴男人一生,永远读不厌倦地书籍。” 李元芷点头微笑,“了解!江公子继续。” 江逐流踱了两步,来到酒案旁,挨着狄青坐下,把手中的两本书放在酒案上,这才说道:“还有些女人,虽然装精美,但是打开第一页,看上那么两行,就明白最后一页是什么内容,令人兴趣索然。而有的女人却涓涓细流,能在夜深人静时温暖人你的心灵,拂去你心头的尘埃,这种女人令人百阅不倦,纵然百般品咋,也能品出一百个韵味来,这种女人纵然包装简朴,但却风情万种,怎不令人着迷?” 李元芷听后久久不语,显然陷入了沉思,在品味江逐流话语里的东西。 狄青虽然年岁和江逐流差不多,但是成年之后大半时间都是在军营渡过,从来没有接触过女子,自然不懂得中间的奥妙。虽然听江逐流说得头头是道,但是究竟是不是这么回事,内心却无从判断。 李元江在一旁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流终于停了下来,立刻为挥手,让婢女为江逐流斟满子说道:“江大人,你的意见俺可不敢沟通。什么女人如书?俺身边地书都被俺撕了烧了,如果女人真地如书一样,跟着俺岂不是要倒了八辈子的霉?好了,俺不说什么女人什么书了,喝酒,喝酒!” 江逐流哈哈一笑,举起酒杯,和李元江一碰,连声道:“李将军,是江舟失言,比喻极为不恰当!来,喝酒!” 狄青也举起酒杯,三个人一饮而尽。 李元芷却在一旁嗔怒道:“元江哥哥,你懂得什么?女人在你眼里哪里比得上书啊?和牲口差不多吧?” 李元江显然极为忌惮这个堂妹妹,他讪讪一笑,拿起几颗葡萄,一把塞进嘴巴里,大口咀嚼起来,表示自己光吃不说。 李元芷哼哼了两声,转过臻首,望向江逐流,立刻笑颜如花。 “江公子,你选一本书,真的是只在乎内容吗?丝毫没有为书本装华丽地外表所迷惑过吗?”李元芷拿起江逐流面前的一本书,对江逐流说道:“比如这本佛经,是吐蕃支罗部进贡给父王的,它的封面以金丝银线织就,并镶嵌有红宝石蓝宝石,单单就外面的装而言,这本书就价值连城,难道江公子就没有对它动心过吗?” 江逐流呵呵一笑,道:“书籍的价值在于它的内容而非外表。郡主手中拿的与其说是书籍,而不如说是一种工艺品。” 李元芷俏目又亮起来,紧紧望着江逐流,期待他继续说下去。 江逐流继续道:“相比起书籍的外表,女人甚至还相比不上。书籍的外表装无论如何还能保存的长久一点,即使失去书籍的价值,还可以作为工艺品流传下来。而相形之下,女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女人的外表即使再漂亮,若是没有内在的东西支撑,也不过是个漂亮的花朵而已,而这个花朵绽放的时间长度还是有限制的。所以,女人的漂亮是要用时间来计量的,是具有有效期的,一旦过了有效期,便会粗鄙不堪,再无光泽可言,所以世人才有人老珠黄之叹。” “江舟以为,对于女人来说,最重要的是内容,就如同一本书籍的好坏是由内容所决定一般,女人的美丽与否,也是由自身的内容所决定的。” 李元芷迷惑道:“江公子,漂亮难道不就是美丽吗?为什么漂亮和美丽要由内在的东西所决定呢?” 江逐流笑着摇了摇头,道:“郡主,漂亮是漂亮,美丽是美丽。前面江舟说过,漂亮是外在,是外表,是女人天生带来的禀赋。而美丽则是一个女人内在的,后天形成的东西。相比起漂亮来,美丽则是永生的,无论它是年青或者还是垂暮。它是内心世界丰富而不经意间流溢出的充满书卷气的高雅,有种去伪存真天然得不含任何雕饰的美蕴含其中。” 李元芷双目迷离,眼睛崇拜地望向江逐流。这个中原男子,如何能懂得这么多?和他相比起来,整日里缠绕在自己周围的党项汉子简直粗鄙如猪狗一般。 李元江虽然外表如莽汉一般,内心却相当精细,他瞥见李元芷的表情,心中暗道不好。本来这次羌玛大会,李元江并不打算邀请江逐流和耶律良等人参加。但是李元芷自从一年多前见过李元江从洛阳带回来的那首之后,就整日吵闹着要去见一见这首诗词的作者是怎么样一位年轻的俊杰。李德明最疼爱自己的小女儿,如何肯放心她去中原地区找一个默默无闻的宋朝举子?于是李元芷就天天过来痴缠李元江,让他偷偷带着他去洛阳。李元江被缠得头大,但是又如何敢听从李元芷的主意? 这次江逐流奉命前来兴州为李德明祝寿,李元江心中总算松了一口,正好可以满足一下李元芷的好奇心,熄了她去中原地区的念头。所以李元芷一从山中打猎回来,李元江立刻安排这个机会,让李元芷认识一下江逐流。在李元江想来,李元芷不过贪图一时的新鲜,丝毫不虞李元芷会喜欢上江逐流——党项儿女,向来都喜欢马背上的英雄,又怎么会看上吟诗作对的宋朝腐儒呢?可是看来,这次李元江判断错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退而求其次 呵呵!江大人果然是好本事啊!”李元江站了起来,“郡主妹妹往日谁都不放在眼里,没有想到今日却被江大人的一席话说得心服口服。” 若日在往日,李元江敢用这样的语气说话,李元芷早就发了郡主脾气。可是今天,李元芷却只是低头轻咬樱唇,嘴角挂着一丝甜蜜的笑意,却不言语。 “不过,郡主妹妹,不要怪俺不识趣,打断江大人的谈话。”李元江指了指帐篷外面,对李元芷道:“现在天色已经不早,明日是王爷的寿典,江大人还要过去为王爷贺寿,今晚须要好好休息一番。” 江逐流也正想离去,一听李元江如此之说,连忙接口道:“李将军所言极是。明日江舟还要为西平王贺寿,若是今晚没有休息好,明日恍惚之下,失了礼节,那可是大大的不妙了。” 李元芷虽然不舍得放江逐流回去,但是见堂哥李元江和江逐流都如是之说,也只好作罢。无论如何,都不能影响明日父王的寿典啊。 “好吧,既然如此,江公子就先回去歇息吧。”李元芷依依不舍地说道,“不过,待父王寿典过后,江公子可要再过来为元芷讲诗谈词。” “一定一定,江公子一定会过来!”李元江抢着应承下来,心中道,讲诗谈词?俺看应该是谈情说爱才对。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给郡主妹妹和江逐流再次接触的机会了。 见李元江抢先答应,江逐流也只好敷衍道:“郡主。若是江舟时间上允许,一定会再次过来拜会郡主地。” 走出帐,羌玛大会场中的篝火依旧熊熊燃烧,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看样子,这羌玛大会要一直闹到天亮了。 回到小湖湾处,江逐流正要回帐篷内休息,忽然看见耶律良领着契丹武士也返来了。 耶律良挥了挥手。让身后的契丹武士返回小湖湾对面的辽国使团下榻的帐篷处。他领着萧洪。向江逐流这边走了过来。 “呵呵,耶律良还以为江大人要陪天仙一般的西平郡主共度良宵呢,没成想江大人竟然放弃了这大好机会。”耶律良清秀的面庞上显出一抹猥琐地笑容。 江逐流大笑一声,反唇相讥道:“江舟亦以为,今夜耶律大人要被党项女子抢去当新郎呢,没成想耶律大人亦步了江舟地后尘。” 耶律良苦笑两声,“江大人。你还是那么牙尖嘴利,耶律良在你面前丝毫讨不了便宜。” 江逐流指着耶律良契丹长袍上面绣着地野狼说道:“要说牙尖嘴利,谁人又能比上你们契丹狼族?” 契丹人以狼为图腾,所以江逐流说契丹人是狼族,听在耶律良耳中,是一句再受用不过的赞美话了。 “好了,好了!”耶律良笑眯眯地举手告饶,“江大人。耶律良不是过来和你斗嘴的。” “耶律大人。如此说来,倒是江舟的不对了!”江逐流见好就收,笑着说道:“耶律大人既然过来。就是客人。若不嫌弃,请随江舟到帐内一叙。” 江逐流自然知道耶律良这时候赶过来是为什么事情。 江逐流把耶律良和萧洪让入帐中。狄青这边让两个卫士把守住帐门口,其他八个卫士远远的散开,监视着各个方向的来人。安排好之后,狄青才弯腰进了帐篷。 “江大人,以你之见,明日你我两家该如何处理?”耶律良不待坐定,就急忙忙地拱手问江逐流道。 江逐流盘膝坐在矮几前,低声说道:“耶律大人,现在时不我待。这撤兵之议,自然是越早提出来越好。江舟以为,明日在寿宴之上,你我两家要同时开口,逼西平王李德明答应撤兵。” 耶律良这边沉吟着,思忖着江逐流的话。萧洪却在旁边接言道:“寿宴上直接提出,会不会有所不妥?总觉得这样有点太失礼了。” 江逐流摆手道:“时间紧迫,容不得我们按照正常地礼仪步骤来了。现在甘州回鹘已经失去了凉州重镇,甘州城不言而喻,亦是危在旦夕。若是党项军队把甘州城打下,我们再提什么撤兵之议还有什么意义?所以,能争取早一分时间,就要早一分时间。” 耶律良点头说道:“是啊!这件事情越早越好。我们两国使团到兴州都半个多月了,连西平王李德明的面都没有见,如 直这样拖延下去,我们如何能完成各自的使命?如果典之机向李德明提出撤兵之议,若是寿典过去后,李德明再次装病不出,我们又能如何?硬闯如西平王宫中去见他不成?所以,江大人所说的不错,明日寿典,正是我们最好的机会。虽然说这样做与礼节稍有不合,但是倘若错过明日,恐怕我们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能让李德明从甘州回鹘撤兵,即使是轻慢了礼节,也在所不惜!” 萧洪颔首叹服。耶律良之所以能为辽国贺寿正使,果然有其过人之处,他担任耶律良的副手一点都不冤枉。 狄青却在旁边问了另外一个问题:“江大人、耶律大人,现在党项人已经占领了凉州。明日我们两国提出撤兵之议,能有几成把握让李德明接受呢?” 耶律良不答,举目望向江逐流。 江逐流沉吟道:“最好的结果,当然是让李德明答应从甘州回鹘把党项军队全部撤回来,包括凉州,都退还给甘州回鹘。但是,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试想,以党项人的贪婪,又怎么会把吃到肚子里地肥肉吐出来呢?除非宋辽两国有与西平王李德明一战地决心。” 说道这里,江逐流望向耶律良,道:“耶律大人,不知道贵国可做好准备与党项人一战?” 耶律良道:“党项人出兵甘州回鹘,事起仓促,完全出乎我大辽国的预料。江大人,贵国呢?是否有与党项人开战的准备?” 耶律良虽然没有直接回答江逐流,江逐流亦知道耶律良地意思,那就是辽国尚未做好与党项人一战的准备。抑或是因为李德明的平日里掩饰功夫太好了,辽国从来没有感觉到党项人对甘州回鹘的野心,所以当李德明对甘州回鹘下手时,辽国一点准备都没有,所以仓促之间,无法决定是否开战;抑或是辽国君臣没有看到甘州回鹘存在的必要性,为了一个甘州回鹘而与党项人开战,劳民伤财不说,最后即使打胜,也是不过是为甘州回鹘做嫁衣裳。所以,辽国才选择派使臣过来,能够在不动一兵一卒的情况下威吓李德明从甘州回鹘撤兵最好。 同样,大宋朝廷也是和辽国一样的想法,目光短浅,没有看到甘州回鹘存在的战略必要性,所以就派江逐流这个宣德郎过来,希望以口舌之利,说动李德明撤兵。 “这个问题,其实你我两国的想法都一样的。以李德明的精明,未必不能看出这一点。所以江舟以为,让李德明从甘州回鹘全境撤兵,把占领了的凉州重新退还给甘州回鹘,恐怕可能性不大。” 耶律良、狄青、萧洪三人俱都点头,认同江逐流的看法。 江逐流继续说道:“那么,我们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中策,就是让党项人解了甘州城池之围。只要甘州回鹘能保留下甘州一座城池,亦等于在党项人背后插了一根刺。以后党项人若是要对宋辽两国有所动静,必须要先解决掉甘州回鹘,把后背上这根刺拔出来,否则,再党项人于宋国辽国开战的时候,甘州回鹘猛然插上一刀,党项人如何能受得了?所以,只要能保留下甘州一座城池,就为辽国宋国争取到了缓冲的机会。” 耶律良道:“江大人,你认为,这中策成功的把握性有多大?” 江逐流微笑道:“江舟以为,这中策成功的可能性极大。首先,宋辽两国只是要求党项人从甘州撤回来,并不要求党项人归还凉州。这样党项人既占了很大实惠,又卖给宋辽两国一个人情,省去了宋辽刀兵的威胁,自然是一个三方都可以接受的选择。其二,虽然党项人占领了凉州,但是甘州毕竟还没有攻打下来。此时宋国辽国已经退让了一步,给足了李德明面子,所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若是李德明不懂得退让,那可是薄了宋国辽国的面子,即使宋辽两国君臣再我没有准备好,再不愿意妄动刀兵,此时为了大国天朝的面子,也必须发兵讨伐。以李德明的聪明,如何肯三面受敌?故此,江舟以为,只要你我两人向李德明提出,只让党项人撤离甘州,而不归还凉州,李德明还是可以接受的。” 第二百三十三章 塞外飞城 洪担忧道:“党项人贪婪成性,若是连这个条件也不 江逐流微笑道:“若是他不答应,宋国辽国只要往边境地区调集兵马,不需要真的开战,恐怕李德明自己就回把大军从甘州回鹘调回来,以应付辽宋两国可能发起的攻击。如此一来,甘州之围自解。” 狄青在旁边插言道:“大哥,既然如此,何不直接让朝廷陈兵边境,营造一个要攻打兴州的姿态呢?何苦要费这么多周折?” 江逐流摇头说道:“这个问题的根源不在党项人,而在我们自身。不光是我们大宋,辽国恐怕也是如此。宋辽两国中间都存在着反对党项兴兵的意见。两国朝廷内部都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取得共识。” 耶律良摆手道:“江大人,此言差矣!你们宋人可能没有做好兴兵讨伐李德明的准备,我们辽国上下可是君臣一心,做好了讨伐辽国的准备。” 江逐流哂笑道:“耶律大人,若真的是如大人所言,此时辽国边境应该已经囤积了重兵,而不是把耶律大人派过来为西平王李德明贺寿。” 耶律良默然。 萧洪见状连忙打岔说道:“江大人,若是李德明丧心病狂。即使宋国辽国陈兵边境,他也不把党项军队从甘州回鹘撤回来,该怎么办呢?” 江逐流微微一笑,“那只有采用下策了。党项边境空虚,正是给大宋辽国一个攻城略地的机会。我们看得到。双方统兵地将领自然也看得到,到时候,掌握主动权的就是他们了。” 狄青道:“大哥,小弟估计李德明绝对不敢冒这个风险。一旦宋辽两国大兵压境,李德明只有选择撤兵。” 耶律良亦道:“看来中策成功的把握最大。江大人,我们就这么约定,明日寿宴之上不要再给李德明留什么脸面,就直接向李德明提出让党项兵马从甘州回鹘撤回。然后根据他的反应我们再做道理。” 江逐流点头道:“对!无论李德明如何反应。你我双方都要加强沟通。共同进退。这样才能给李德明造成强大的压力,让他感到宋国辽国的共同决心,不能有机会给他各个击破宋辽同盟。” “好,就这么决定了!”耶律良长身而起,“李德明纵使再狡猾,明日寿典上都要给我们一个答复。” 萧洪亦跟着站起身来。 “江大人,夜深了。耶律良就不耽误大人安歇了!”耶律良拱手说道。 江逐流忙站起来,回礼道:“耶律大人客气了!” 目送耶律良和萧洪回到小湖湾对面的帐篷歇息,江逐流这才转身回到帐篷。狄青跟着走了进来。 “大哥,我们要不要做一下准备,明日若是寿宴之上,李德明恼羞成怒该是如何?” 江逐流微微一笑,“无须准备什么。李德明能成为党项之主,岂是意气用事之人?即使我们在寿典上薄了他的脸面。他也不会翻脸地。在脸面和地盘之间权衡。该选择什么,李德明比我们更清楚。” 狄青一向相信江逐流地判断,只是这件事情上涉及到江逐流地安危。狄青不能不多加小心。他必须保证,在任何情况下,江大哥都要绝对的安全。 见狄青还在犹疑,江逐流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了,贤弟,相信大哥的判断,明日即触怒李德明,亦是有惊无险。天色不早,回去歇息吧。” “那,大哥,你安歇吧。小弟出去了。”狄青这才作罢。 出了江逐流的帐篷,狄青并没有回去歇息,反而和两个卫士一起,守在江逐流帐门外。这荒郊野外,比不得城内,万一江大哥出了一个什么差池,狄青岂不是要后悔终生? ******************************************************************************** 第二日一早,江逐流从床上醒来,感觉到头有点晕晕的,看来党项啤酒虽然爽口,也不能多喝啊,当时虽然没有什么反应,经过一夜,这酒意反而有点上来了。 起身出了帐篷,却见狄青和两个卫士手握剑柄,立在帐篷门口。 “大哥,早!”狄青招呼道。 “贤弟,早!”江逐流话一出口 微微一咦,“贤弟,你昨天晚上怎么不休息呢?守在甚?” 狄青不知道江逐流从什么地方看出来他一晚上没有休息,他不想让江逐流担心,就急忙分辨道:“大哥,小弟昨晚回去歇息了。只是早上醒来的早,就过来大哥帐篷处守候了。” 江逐流嗔怪道:“贤弟,对大哥还撒谎?看看你身上,都被露水打湿成什么了?” 原来塞外草原昼夜温差极大,露水很浓,狄青在帐外侍立了一夜,衣袍上都沾满了露水。 狄青还想分辨,江逐流继续说道:“还有,贤弟,你看看两个卫士,你们三人都一样,衣服濡湿,双眼都微微发红,不是一夜没睡,有是什么啊?” 狄青讪讪一笑,不敢再有言语。 江逐流摇了摇头,算是放过了狄青。他迈步向前,狄青连忙紧紧跟了上去。 走出小湖湾地树林,江逐流不由得低声惊呼了一声。狄青顺着江逐流的目光望去,亦是一声惊呼。 原来,沿着温泉泽分布的绵延十数里的帐篷竟然在一夜之间都消失的无影无踪,而代之而起的,却是在湖畔之旁出现了一座小型的城池。 江逐流回头问狄青道:“贤弟,你昨夜可曾听到有什么动静?” 狄青摇头道:“大哥,昨夜风吹林动,小弟听到的都是树叶摇动地声音和湖水澎湃地声音,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江逐流明白,一定是党项人昨天借着风吹林涛和湖水拍岸声音的掩护趁着夜色把绵延的帐篷都撤了去。而且把大宋和辽国两家使团安排在湖湾地树林中,应该也是党项人的算计。除了可以利用林涛和湖浪的声音做掩饰外,还可以起到遮蔽视线的作用。 可是江逐流还有点问题想不明白。帐篷是活动之物,若是小心撤除,是可以做到悄无声息。只是眼前这座小型城池是怎么回事?即使党项人再小心,也不可能掩饰建筑城池的巨大声音啊。 忽然江逐流听到身后有人惊呼,“江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扭身一看,正是耶律良和萧洪两人。 江逐流摇头道:“江舟亦是不明白。走,上前看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四个人迈步向那座小城池走去,随着逐步靠近,四个人这才发现,那小城池原来也并不是那么小,城墙高也有三四丈,城阔超过数千步之多。 正欲再往前走看个仔细,忽然见城门大开,路面驰出一队兵马,为首将领正是李元江。 李元江显然是在城内看到江逐流和耶律良等人,所以一出城池,就驱马赶往这个方向。在距离江逐流和耶律良还有十来步之遥的时候,李元江勒住坐骑,翻身下马。身后党项兵卒亦跟着翻身下马。 把缰绳交给身后的兵卒,李元江大步向江逐流和耶律良迎来,口中说道:“江大人,耶律大人,几位好早啊!” 江逐流和耶律良俱都还了一礼,说道:“李将军亦早!” 李元江见江逐流和耶律良四人目光都望着他身后的城池,口中笑着说道:“江大人,耶律大人,此城名为塞外飞城。今日王爷的寿庆典礼就在这座城池中举行。趁现在还早,俺先带领四位大人参观一下这座塞外飞城吧。” 塞外飞城?难道这座城池真的是从别处飞过来不成?江逐流、耶律良几人面面相觑,显然对眼前的情况极为惊讶。 李元江知道几人的惊讶,他不再言语,在前面为江逐流、耶律良几人领路,向塞外飞城走去。 等到了塞外飞城下面,江逐流和耶律良这才发现,他们原来估计的城高三四丈还是低了点,这座城池至少有六丈之高。城门更是高大巍峨,能并排行驶三辆大车。 李元江为江逐流几人介绍到:“江大人、耶律大人,塞外飞城高六丈六,阔五千四百步。拥有前后左右四个城门,每个城门都能并排行驶三辆大车。” 江逐流一边听李元江说话,一边打量着城墙,他发现这城墙外面都用青布包裹,甚是奇怪。他心中微微一动,问李元江道:“李将军,塞外飞城整座城池都是用青布包裹吗?” 第二百三十四章 绝代枭雄 元江没有想到江逐流这么快就发现了其中的奥秘,连笑,道:“就四个城门左近的城墙用青布包裹,其余地方城墙则涂以青色染料,远看与青布包裹相类。” 耶律良、狄青和萧洪皆都讶然望向江逐流,尤其是狄青,他精于骑射,目光相当锐利,但是仍是没有发现远处的城墙颜色和城门处城墙颜色有什么区别,没有想到江逐流却一眼就看出了差别,实在是让狄青感到不可思议。 李元江心悦诚服地拱手道:“江大人,你是如何发现这中间的差异的?” 江逐流摇头道:“本官倒不是发现颜色上的差异。只是本官心中思忖,这城墙既长且广,若是全部用青布包裹,需要消耗多少布匹?即使东京汴梁号称富甲天下,朝廷犹不敢用这大手笔,况兴州地广人稀,土地苦寒乎?” 踏入城门,众人觉得脚下感觉有异,绝不是软绵绵的草地,亦非硬实实的青石地,而是一种坚实富有弹性的感觉。 江逐流目光往脚下一扫,长声笑道:“西平王果然好本事,竟然用木头打造出一座塞外飞城出来。” 耶律良、狄青、萧洪低头望去,果然脚下的城门过道虽然是仿造出青石模样,但是用尽眼力看去,还是隐约可见木材的纹理。耶律狼犹自不相信整座塞外飞城都是用木头打造的,他伸手摸下穹顶下的“石墙”,手中地感觉正和摸到干燥的木头上没什么二致。和石头冰冷冷的感觉相差甚远。 李元江摇头叹气道:“江大人,看来什么都瞒不过你啊。” 江逐流微微一笑,也不搭话。 穿过长两丈有余的甬道,进入城内,却见里面街道宽阔,街道两边亭台楼阁、歌舞水榭应有尽有,让人叹为观止。 正对着城门却是一条宽阔的大道,长约半里。在大道的尽头。矗立着一座巍峨的宫殿。粼粼比比。壮观异常。 狄青、耶律良、萧洪目光中尽是惊异,党项人如何能有如此大的手笔?即使这些亭台楼阁、歌舞水榭、城墙宫殿俱是由木头打造而成,亦是一件非常耗费人力物力,尤其是需要耗费时日地工程,如何党项人能够在一夜之间平地修建而起?而且还悄无声息,就在他们眼皮底下让这万丈高楼平地而起? 李元江望见狄青、耶律良和萧洪地三人惊异地神情,不由得自得自满。心道无论是大宋大辽,俱都没有见过如此宏伟壮观的奇迹吧?不料想一扭头却看见江逐流嘴角挂着神秘的微笑,李元江不由得心头一凛,暗道,难道这亦被江逐流看穿不成? 江逐流指着前面巍峨的宫城笑着问道:“李将军,如果本官没有猜错,宫城必然也是木头搭建而成,在宫城下方必然安装有轮轴。以风力驱动。可以随着整座城池自由移动。” 李元江苦笑两声,道:“江大人,俺本来以为。塞外飞城初次在人前展现,即使是党项本部人,也不了解其中究竟,没有想到大人竟然一眼看穿。” 狄青、耶律良、萧洪俱都直勾勾地望着江逐流,不知道江逐流如何能把这塞外飞城的底细看穿。 江逐流微笑道:“李将军,这塞外飞城在党项人面前虽然是第一次展现,但是在中原地区,却不是第一次出现。” “哦?”李元江惊讶地叫了一声,双目似不信地望着江逐流。 狄青只懂得武勇拼杀之术,对其他了解不是很多,当然是一头茫然,不懂江逐流所说的塞外飞城是否曾经在中原地区出现过。反而是耶律良和萧洪,两个人虽然是契丹人,但是却精通汉学,熟读诸子百家,更是研读过无数中原王朝的历史,他们却想不起来,什么时候中原地区出现过类似地塞外飞城。 江逐流走了几步,见众人都停了下来,亦跟着停下脚步,转身笑问李元江道:“李将军,若是本官猜测的不错,这座塞外飞城必然是出自中原汉人的手笔。” 李元江身躯一震,显然又是一惊。江逐流说得确实不错,这座塞外飞城的确是一个中原汉人献出图纸建造而成。这个汉人名叫张文显,乃是西平王帐下工部都造。当日张文显向西平王李德明献出塞外飞城的图纸时,曾经向李德明 票,这座塞外飞城建成之后,保管天下没有任何人识历,不曾想在塞外飞城出现的第一天,就被江逐流给识辨出来了。 “江大人,你是如何得知的?”李元江问出这话来,等于是间接承认了江逐流判断地不错。 耶律良和萧洪神色复杂地看着江逐流,虽然说他们和江逐流此刻尚是一条战线上合作地盟友,但是看江逐流心思如此缜密聪敏,两人心中不由得亦起来别样的心思。从长远来看,宋国辽国双方必然是对头,既然如此,谁都不愿意敌方中冒出这么一个厉害的敌人。这样厉害地敌人,谁对上能不头疼呢? 江逐流微微一笑,道:“隋炀帝大业三年,隋炀帝杨广千里北巡,在草原上接见突厥国首领启民可汗。为了彰显汉家天子气派,隋炀帝命令工部尚书宇文铠制作了一顶可以容纳数千人的帐篷,以便在帐篷内可以设宴招待启民可汗手下所有的番邦头领和大小部落头目。一时间启民可汗等人惊叹不已,以为这就是汉家天子的气派。隋炀帝却并不满足于此,遂有令宇文铠制作了‘行城’和‘观风行殿’,‘行城’和‘观风行殿’下面都装有轮轴,可以用风力驱动。‘行城’和‘行殿’俱都宽旷高大,各种建筑式样应有尽有。这两个亘古未有的大制作出来之后,番邦百姓无不惊叹莫名,甚至很多人在十里之外便屈膝下跪,尊称隋炀帝杨广为天可汗。” “这行城和观风行殿,本官虽然从未见过,但是今日一见这座塞外飞城,立刻让本官想起了行城和观风行殿亦是这种情况。亦只有行城和观风行殿,才能营造出这般神奇的效果,在一夜之间悄无声息地移动过来。因为行城和观风行殿本来就是中原汉人宇文铠所设计,所以即使有图纸传下来,必然亦在汉人手中,所以本官就大胆推测,这座塞外飞城一定是中原汉人所督造而成。而李将军的反应,则恰好证明本官所推测的都是事实。” 李元江本以为一夜之间出现的塞外飞城能震撼宋国辽国使臣的内心,不曾想就这般轻轻巧巧地被江逐流看出来历了,一时间沮丧万分,不知道该说什么。 耶律良却拱手问道:“江大人,耶律良也曾饱读中原地区子书经部,却从来不知道有关隋炀帝杨广建造‘行城’和‘观风行殿’的事迹,不知道江大人是从什么地方看到这段轶闻的?” 再唐宋之间,夹杂着一段五代十国的历史,这一段历史中兵荒马乱,很多史书和古籍都被毁灭掉了,所以隋炀帝杨广建造“行城”和“观风行殿”的事迹没有流传下来,也不稀奇。江逐流了解这件事情,还是从张震老夫子留下的建筑机关手卷中知道这件事情的。只是他刚见到塞外飞城的时候一下子没有想起来,待走到塞外飞城跟前,知道城墙和脚下土地俱都是由木头建造城的时候,才想起这件事情。耶律良和萧洪虽然熟读子书经部,却没有读过张震老夫子的手卷,又如何能得知呢? 不过,江逐流心中却有个疑问,这张文显又如何从什么地方知道塞外飞城的建造图纸的?难不成张文显亦是陈拷老祖的传人?又或者张文显也姓张,莫非和张震老夫子有着某种血缘关系? 心中盘算着,耳边听着耶律良的文化,江逐流忙拱手回答道:“江舟亦是从野史轶闻中简略听过这件事情,本以为不过是传言而已,今日一见这塞外非常,才知道这野史轶闻所言不虚啊。” 耶律良名知道江逐流说话言不由衷,却也没有办法。 正在此时,忽然天边一阵阵闷雷般的声音响了起来,沿着低空向这边传来。随即,脚下的土地颤抖起来。江逐流、耶律狼、狄青和萧洪连忙扭头向那方向望去,却见股股灰尘冲天而起。 正惊疑间,李元江笑着说道:“各位大人,一定是李王爷来了!”遂在前面带路,领着江逐流、耶律良等四人到城门口迎接西平王李德明。 江逐流深吸了一口气,等了半个多月,终于要和西平王李德明这一代雄直接交锋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意外变故 城门往下望去,只见扬天而起的灰尘下,一千余骑正驰而来。初见时还在两千余步之外,转瞬之间,一千余骑已经把来到一千步内。 江逐流第一次看到如此大规模的骑兵飞驰,觉得气势壮观异常,看着甚是新鲜。狄青、耶律良和萧洪却个个都是军事行家,见到党项铁骑速度竟然如此之快,不由得心中微微一凛,对党项军力的评估暗自提高了两个档次。 李元江在四人身后道:“江大人,耶律大人,此乃我党项人中最精锐的部队,名唤天狼军。” 江逐流立刻想起一件事情,接口问道:“李将军,你的官职乃是天狼将,莫非是这天狼军的统帅吗?” 李元江点头道:“王爷不在的情况下,这支天狼军归俺指挥。” 几句话的功夫,一千余天狼铁骑已经来到塞外飞城跟前,随着一声呼哨,天狼军骑士沿着左右散开,一杆大旗从天狼军后面冲到最前面,上面用篆书写着“西平王李”四个大字。大旗之下,立着一匹浑身黑白相间的骏马,马上坐立着一位面容消瘦的老者,气度雍容,不怒自威。只是脸上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潮红色,让人一望之间,就知道这老者贵体有恙。 李元江抢上几步,躬身对这老者施礼道:“天狼将李元江,拜见王爷。” 江逐流、狄青、耶律良和萧洪早就猜测此人就是李德明,此时见李元江参拜。果然不错。 李德明气度威严地说道:“元江免礼!” 李元江直起身来,对李德明禀道:“王爷,大宋使臣江逐流大人、大辽使臣耶律良大人俱都等候王爷多时了。” 李德明从怀里掏出一方雪白的丝巾,在嘴巴上轻轻按拭了一下,口中说道:“来人,搀扶本王下来,让本王见识一下江大人和耶律大人地不世风采。” 话没有说完,李德明消瘦的身体就象虾米一样躬了起来。丝巾死死地按在嘴上。喉咙中传来巨大而有浑浊的咳嗽声。 早有一个西平王府侍卫跑了过来。在李德明坐骑边趴了下来,肘膝着地,把身体躬起来,如一个桥墩一般。 李元江亦快步过来,踮起脚尖,伸出拳头轻轻捶打着李德明的后腰,口中轻声问道:“王爷。要紧吗?需要传郎中过来吗?” 李德明脸色涨红,不停地咳嗽着,一只手掩在嘴巴上,另外一只手不停地摇摆着,示意不用。好半天,李德明的咳嗽才平息下来。他用丝巾擦拭了一下眼角,把刚才咳嗽咳出的眼泪擦拭掉,这才向李元江示意。要下马来。 李元江连忙把手递给李德明。李德明瘦骨嶙峋的手死死地抓住李元江的手,另一只手按着马鞍,左腿借势从马鞍上跨过来。然后右腿下探,虚点了两下,觉得踩着俯跪在地上地侍卫地脊背上后,才用力踩实。然后左腿颤巍巍地从马鞍上挪下来,准备两只脚都踩到侍卫地背上。 耶律良在一旁看到,低声对江逐流说道:“看西平王李德明的样子不似作伪,真想不到了,才四十岁不到的人,已经是风烛残年的模样了。响当当的一个草原英雄,竟然也到末路时分。” 江逐流低声答道:“耶律大人,咱们不管他是不是风烛残年,身体有病无病,待会儿进了‘观风行殿’为李德明祝寿时,一定要按照我们事先商议好的计划向李德明提出撤兵之议。否则,错过今天,怕再没有机会了。” 耶律良点头称是。 忽然,却听得一声哎呀一声惊呼,江逐流和耶律良连忙抬头看去,却见李德明直挺挺地从卫士的脊背上摔落下来,躺在草地上。 不好!江逐流、耶律良、狄青和萧洪四人刚想迈步上前看个究竟,却见几个天狼铁骑抽出党项长刀,横在四人前进地路上:“四位大人,请停步!” 江逐流、耶律良只好停下脚步。在往前面看去,只见李元江已经半蹲在地上,把李德明的上半身斜依在他的怀里,口中不停地叫着:“王爷醒来!王爷醒来!” 江逐流、耶律良四人可以清晰地看到,李德明双目紧闭,口角流涎,看来已经是人事不知了。 虽然骤然发生如此变故,天狼军却丝毫没有慌乱,他们以李德明和李元江为圆心,围成一个半圆,呈现出高度戒备的姿态。在半圆的正 数十个西平王府卫士拱卫着李元江和李德明,成为最障。 李元江喊了半天,李德明依旧是昏迷不醒。李元江无奈,立刻让几个卫士过来,把李德明抬起来,送进塞外飞城。在这几个卫士的周围,李元江又安排了两百多骑天狼军保护。接着,李元江又派两个天狼骑兵,快速赶回兴州城,把王府侍医带过来,为李德明诊治病情。 安排妥当这一切后,李元江才快步来到江逐流、耶律良四人身旁,拱手抱歉道:“江大人、耶律大人,实在是抱歉,没成想我家王爷竟然忽然间疾病发作。俺已经派人去延请王府的侍医过来。若是王爷没有大恙,今天地寿庆典礼还能举行。若是王爷病情严重,恐怕今天地寿庆典礼只好作罢了!” 面对着这突然的变故,江逐流和耶律良还能说什么。无奈之下,江逐流和耶律良四人只好拱手对李元江说道:“李将军,李王爷的身体要紧,你且忙去。我等先回小湖湾帐篷内等候。若是今天寿庆典礼能够举行地话,还请李将军派人通知一声。” 李元江点头成是,感谢大宋大辽两国使臣的谅解。 江逐流、耶律良、狄青和萧洪也不好再留在塞外飞城,转身向下榻的帐篷处走去。在他们身后,李元江仍在命令军卒,去通知西域诸国使节、党项各大小部落长老,王爷寿庆典礼暂时不能确定是否举行,让他们先在兴州城内等候进一步消息。 走出去两百步远,耶律良看左右再无党项人,这才开口对江逐流说道:“江大人,怎么会这么巧啊?李德明怎么会在寿诞之时忽然间病倒了?这会不会是西平王李德明耍得什么阴谋?” 江逐流摇了摇头道:“耶律大人,江舟也是想不明白啊。从时机上来看,倒是很象李德明在耍什么阴谋。他这一病倒,寿庆典礼自然要取消,我等自然也就无法见到李德明,和他说上话,这让党项军队从甘州回鹘撤回来的建议自然无法提出来。” 狄青在旁边插言道:“大哥,如此说来,李德明的确是在装病,借以逃避我们,拖延时间吗?” 江逐流又摇了摇头道:“虽然从时机上看,李德明象是在装病,可是再从其他方面分析,又有点不太象。” “大哥,为什么?” “是啊,江大人,为什么要这样说呢?”耶律良和萧洪也跟着问道。 江逐流见三个人都站了下来,就开口道:“我们这样站在这里不好,让党项人看了,难免会起疑心。走,我们还是便走变说吧。” 耶律良、萧洪和狄青这才跟着江逐流慢慢往小湖湾走去。 江逐流边走边道:“若是李德明纯粹是装病,就不用下这么大的本钱。耶律大人、萧大人,狄贤弟,你们想想看。昨夜我们到达温泉泽的时候,四周的帐篷绵延十数里。而今日一早,这十数里的帐篷竟然都悄无声息地搬移走了。这需要花费多大的人力和物力啊?” 耶律良、萧洪、狄青低头思索着江逐流的话。 江逐流继续道:“除了这十数里帐篷外,塞外飞城更是一个规模浩大的工程。这中间耗费的财力物力和人力,更是无法计算。我们可以想一下,假如西平王李德明纯粹是为了装病拖延时间,需要耗费这么大财力物力吗?这本钱是不是下的太大了呢?他完全可以在兴州城西平王府举办寿宴,然后在寿宴前忽然间病倒,不是同样可以达到以病拖延时间的目的吗?” 耶律良点头道:“江大人这么一分析,好像李德明确实不是再装病。那十数里帐篷和这来去无踪的塞外飞城,都是李德明为了庆祝寿诞特意准备的彰显党项人富裕和威风的工程。只是李德明也没有料想自己忽然间会发病,所以这些花费巨大财力物力准备的庆典仪式都白费了。” 萧洪也从一旁插言道:“本官粗通医术,虽然是远远看了李德明几眼,但是他脸上的潮红颜色确实是病入膏肓的征兆,不象是伪装出来的。” 一时间,四人都沉默下来。他们精心准备地要与西平王李德明在宴会上摊牌之举,竟然被这样忽然间发生的变故弄得不了了之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诱辽攻夏 湖湾就在眼前,两条小径一左一右通向小湖湾的两岸 耶律良停下脚步望着江逐流欲言又止。 江逐流道:“耶律大人,有话只管说来。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们两家只有精诚协作,开诚布公,才能解决眼下的难题。” 耶律良这才低声道:“江大人,贵国在兴州可有内应?” 江逐流暗自警惕,表面上却不露声色地摇了摇头道:“李德明御下甚严,江舟这次来兴州欲想私下里接触党项官员,却都没有结果。” 耶律良叹了一口气。 江逐流追问道:“耶律大人,为何要问这个问题?” 耶律良道:“若是贵国在兴州有内应,事情就好办许多。只要让内应严密注视党项人的动作。若是有信使急赴甘州前线,则说明西平王李德明生病是真。否则,这必然又是西平王李德明为了拖延时间而演出的一场障眼法。” 江逐流吃惊道:“耶律大人,难道西平王李德明花费这么大财力物力,就是为了导演一场障眼的把戏,以骗取我们两家相信他的确并入沉~. 耶律良扭身望向塞外飞城的方向,良久才转过身来答道:“江大人,耶律良这种推测很可能是真的。西平王李德明若是在这种小把戏上就下这么大的本钱,那么在别地大事上下的本钱就可想而知了。假如你我两家不早做打算。假以时日,李德明必然是宋国大辽之心腹大患。” 四个人又沉默下来,显然在惊骇这种可能性。党项兵本来就凶狠彪悍,若是再加上李德明如此深沉的心机,即使大宋和大辽联手,也不易钳制。 过了片刻,江逐流才说道:“耶律大人,辽国可在兴州有内应?” 耶律良摇了摇头。道:“大辽朝廷上下一直以为党项人不过是癣疥之痒。不足为患。所以从来没有做过这方面的准备。” 江逐流叹了一口气道:“如此说来,即使是李德明在欺骗我们,我们也无法证实了?” 耶律良沉重地点了点头,道:“为今之计,只好从党项人口中探一点口风了,好过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江逐流点头道:“如江舟猜测的不错,一两个时辰内。李元江必然过来向我们通报李德明的病情。到时候我们旁敲侧击一下,看能不能套出一些口风出来。” 耶律良拱手道:“眼下只能如此了。江大人,等李元江来过之后,你我再行商议下一步打算吧。” 江逐流亦拱手还礼,辽宋四人一左一右沿着小径回到自家的帐篷。 进了帐篷,狄青连忙跟上来问道:“大哥,若李德明真的如耶律良所说,我们该怎么办?要不要偷偷接触一下山遇惟亮将军。探探口风?” 江逐流微笑着摆手道:“不必了。这种事情不需要探什么口风。” 狄青一脸不解,不知道江大哥又想出了什么办法。 江逐流在大帐内坐下,然后拍了拍身边地矮塌。示意狄青坐在他身边。 “贤弟,其实这其中因果大哥早就想到了,本想回来之后再私下里和你说,没有想到耶律良亦推测出这种可能。看来,大哥小觑耶律良了。此人心思机敏灵动,假以时日,必然和李德明一样,是我大宋之心腹大患。” 狄青紧盯着江逐流,把他地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牢牢地记在心中。江大哥只比他大一岁,可是心思才智却远非狄青所能望其项背,狄青现在只能拼命地记下江大哥地话,留待无事时推敲分析,以求尽快拉近和江大哥的差距。 “可惜,耶律良虽然心思周密,却依旧小觑了李德明。”江逐流微笑着为江逐流解释道:“既然党项之主病危,自然要通知王子回来以防不测。李德明既然精心筹划了这么大一个骗局,下了这么大本钱,又岂会不注意这种向甘州派遣信使的细节?所以即使我们动用内应,必然会得到有党项信使快马飞赴甘州的消息。至于党项信使究竟要给李元昊传递什么消息,那除了李德明和身边亲近之人外,只有天知道了。” 狄青心思豁然开朗,他伸手赞曰:“大哥,还是厉害。这好比下棋一样,耶律良只能看出李德明的两三步棋,而大哥却能看到后面五步六步。” 江逐流笑骂道:“狄青,你啥时候变成马屁精了?若是再这样说话,休怪大 你这个兄弟!” 狄青挠挠了头,清秀的脸庞胀得通红,口中急忙解释道:“大哥,此乃小弟的肺腑之言,绝无……” 江逐流摆手道:“呵呵,好了,不说这个话题。眼下我们暂且不考虑其他,等李元江过来通知消息后再做道理。若是愚兄所料不差,李元江必然会过来说经过王府侍医诊断,李王爷病危,故此王爷地四十八岁寿庆典礼暂时取消,等王爷身体康复好再做道理。” 狄青点了点头,不敢搭话,害怕万一再说错话,招致江大哥的训斥。 果然,两个时辰后,李元江匆匆赶到小湖湾来,告诉江逐流,西平王李德明病疴缠身,昏迷不醒,这寿庆典礼需要推后,等李王爷康复后再做打算。 江逐流连声表示遗憾,说上一大堆祝福的话语,希望西平王李德明能早日康复。 李元江万分感谢。他另外告诉江逐流,为了避免大宋、大辽两家使臣在等候王爷身体康复其间过于无聊,明日他当亲自过来陪江逐流和耶律良到温泉山中饱览群山风光。李元江说,站在温泉山上,眺望山麓下的大草原,比之在泰山玉皇顶上遥望东海还要眼界开阔。另外温泉山中有西平王府的专用狩猎场,江逐流和耶律良可以率领部众在山中打猎,好生享受一下飞骑游猎之痛快淋漓,感受一下塞外风光。 江逐流满脸喜色,言道早就想尝试一下在塞外游猎的感觉,现在终于有机会尝试一下。 约好明日出发的时间,李元江这才离开,往小湖湾对面的辽国营地去了。 李元江一出帐篷,江逐流地面容立刻严肃起来,皱眉在思索着什么。狄青守候在一旁,不敢发出丝毫声响,生怕打扰了江逐流地思考。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江逐流忽然双目发亮,轻声笑了出来。 狄青知道江大哥必定有了好主意,连忙出声询问。 江逐流压低声音道:“贤弟,目下看起来,我们不主动出击不行。若是一味把希望寄托在面见西平王李德明向他施加压力上,那样就太被动了,就好比眼下的情况,西平王李德明用一个装病地拖字决就让我们无法应对。” 狄青点头称是,“大哥,那我们该如何主动出击?” 江逐流低声道:“我们现在不管西平王李德明是真病也好假病也好,根本不用理睬它。我们只管制订我们的行动计划,然后按照我们的计划行事。” 狄青摒着呼吸,听江逐流继续说下去。 “朝廷方面的态度,贤弟也是知道的,我们寄希望于朝廷方面能果断下定决心,主动出兵来支援甘州回鹘,迫使党项人撤兵,也是不可能。所以,我们只能从另外的方面想办法。” “哪一方面?请大哥明示!”狄青拱手说道。 江逐流神秘地一笑,道:“辽国!” 狄青不解道:“辽国?难道说让辽国主动出兵吗?听耶律良的口气,辽国朝廷上下也多是目光短浅之辈,看不到甘州回鹘存亡的重要性,所以李德明才能得逞。” 江逐流低声笑道:“在辽国看来,甘州回鹘的存亡可能不算什么大的干系。但是,我们可以制造一个大的干系出来,让辽国不能不发兵党项。虽然我们无法说动大宋朝廷,但是却可以指挥辽国朝廷。” 狄青急得地都差抓耳挠腮了,他连声说道:“大哥,你就快快告诉小弟吧,不要再卖关子,吊小弟的胃口了。我们要如何才能指挥动辽国朝廷?” “急什么?”江逐流伸手敲了敲狄青的脑袋,道:“若是往日,让我们指挥辽国朝廷,无异于痴人说梦,但是眼下,我们却有个可以把握的机会。但是这个机会能够成功与否,却要靠贤弟去把握了。” 狄青肃然道:“大哥,只要你说出来,小弟保证一定能办到。”顿了一顿,狄青接着又道:“只是大哥,你快告诉小弟,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江逐流看着狄青着急的样子,虽然颇感有趣,但是却不忍心再卖关子。他把嘴巴附在狄青耳边低声说出心中的计划,只见狄青眼睛越来越亮,等江逐流讲完,狄青立刻对江逐流躬身拜倒:“大哥,小弟实在是太佩服你了,不知道这么绝妙的办法,大哥究竟是如何想出来的!” 第二百三十七章 月夜魅影 逐流正要再交代几句,门外卫士过来禀告,辽国使臣拜访。江逐流笑着看了看狄青,对卫士交代,快请耶律大人进来。 耶律良进了帐篷,立刻对江逐流说道:“江大人,李元江方才过去了,言道西平王李德明依旧昏迷不醒,看来寿庆典礼必定要延期了。” 江逐流点头道:“耶律大人,方才李元江已经来过这里,也是如此告诉我等。” 耶律良眉头紧皱,问江逐流道:“江大人,眼下我们该如何是好?大人方才可曾从李元江口中探出一些口风?” 江逐流摇头道:“李元江甚为小心,口风很紧,江舟虽然旁敲侧击,却是徒劳无功。耶律大人呢?可曾在李元江身上有什么收获?” 耶律良摇头苦笑道:“江大人都无功而返,耶律良又能有什么办法?这李元江看似粗人一个,没有想到却实实是心细如发。” 江逐流亦是苦笑。 耶律良道:“江大人,我们下一步该如何去做?你我两家可要协调好步骤啊!” 下一步该如何去做,江逐流心中早有主意,只是这个主意把辽国使团都算计进去了,自然不能让耶律良知道。 “耶律大人,方才李元江不是言道,明日一早请我等进温泉山狩猎吗?我们明日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跟着他进山。今日时间太短,李元江自己能把握住自己。不流露出口风。明日进山狩猎,要和我们相处一整天时间,只要我们处心积虑地套他话,不信李元江还能想今日这样守口如瓶!” 耶律良低头想了想,江逐流的提议也是眼下没有办法地办法。只能明天看看和李元江在山中狩猎时能不能探出什么口风了。 “江大人,那只好明日进山之后再做计议了。”耶律良拱手道:“到时候江大人可要把握住主动,尽力引诱李元江露出口风。耶律良相信,以江大人智力才干。李元江即使再小心。亦不是大人的敌手。” 江逐流谦虚道:“耶律大人太高看江舟了。明日大人也要多多配合。你我两人联手,即使李元江是尊泥菩萨,也要让他开口说些实话。” 又说了几句闲话,耶律良起身告辞,去为明日进山狩猎之行做些准备。 耶律良走后,江逐流立刻让狄青率领几个卫士到兴州城去,名义上是购买明日进山狩猎的工具。实际上是为江逐流的计划做些准备。 夜幕渐渐降临,笼罩了整个草原。草原上寂静无声,党项人的天狼军早就护送西平王李德明返回兴州西平王府去治疗了,诺大的草原上只有小湖湾处还有宋国辽国使团的十数顶帐篷。 大帐内,狄青虽然静静地坐在江逐流面前,脸上却流露出着兴奋的神色,显然,在期待着某件事情地发生。 江逐流走出门口。看看天空中地初升地月亮。不停地摇头叹息。塞外的秋天,天空澄净,月光显得分外明亮。真是天公不作美啊! “大哥。什么时候出发?”狄青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张口问道。 江逐流又看了看门外,摇头道:“不要着急,现在时间还不对。虽然说党项人都撤回了兴州城,但是难保没有人在暗处注视着我们。现在月光如此明亮,对贤弟行事甚是不利!” 狄青笑道:“大哥,月光明亮自有月光明亮的好处。虽然对我等行事不利,但是对那些想在暗中监视我们的人也不利。明亮的月光下他们同样无法藏身。” 江逐流点了点头,道:“贤弟所说不错。不过话虽如此,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狄青自然不敢再说什么。 江逐流又道,“贤弟,把行头拿出来,检查一遍。” 狄青连忙从地上的包袱里拿出几套长袍,翻过来后,里面缀满了橙色、绿色、褐色地碎步头。这是狄青自己琢磨出来的夜行衣,江逐流看到后,又糅合进后世的迷彩服的原理,经过改造,遂成为现在的样子。 江逐流道:“贤弟,你穿上去,到外面的草地上,让大哥再看看月色下的效果!” 狄青把长袍反穿,又拉起领口的帽子,把整个人都用迷彩夜行衣罩了起来。然后弯腰走道大帐门口,伏身一窜,整个人立刻消失在大帐外地草地上。 江逐流跟着走出大帐,用尽目力仔细在眼前地草地上搜寻狄青的影子。他用力看了好久,才找出狄青在草地上的位 +是这么近的距离,还花了这么长的时间才勉强分辨出狄青的位置。若是那些不了解情况的人,距离又比眼下的距离远的太多,如何能在草原中看到狄青呢? 江逐流转身回到帐篷内,狄青跟着进来。 江逐流道:“看来效果很好!虽然是在月色之下,大哥还是几乎找不到贤弟的所在。” 狄青见江逐流认可,连忙说道:“大哥,那我们现在出去?” 江逐流笑道:“不忙,再等一个时辰吧。到时候正是暗中监视的人最困倦疲乏的时候,正好方便我们行动。” 狄青只好又坐下等候。 眼看一个时辰要到了。江逐流终于开口了:“贤弟,可以行动了!” 狄青面露喜色,连忙站起来。 江逐流低声说道:“来,再检查一下包袱内的物品!” 狄青连忙打开包袱,一样一样地为江逐流清点:“水囊两个、盐巴五十斤、蜂蜜一罐、夜行衣两套、飞抓两只、绢书一卷……” 见狄青清点过没有差错,江逐流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贤弟,可以去把王雷叫过来了。” 在留下的十个卫士中,王雷功夫是最高强的,而且亦是狄青最信任的心腹,这次行动,江逐流就安排狄青带着王雷一起去做。 王雷随着狄青来到大帐内,江逐流又问王雷道:“王雷,狄将军所言你可曾记住?本次行动除了大帐内我们三人外,是任何人都不能知道的,你要保密一辈子,能不能做到?” 王雷双手肃立回答道:“大人请放心,这个秘密小人绝对不会让第四个人知道,即使小人粉身碎骨,也要把这秘密烂在肚子里!” 江逐流点了点头道:“很好!这件事情成功之后,本官绝对不会忘记你的。” 然后又对狄青说道:“贤弟,好了,你和王雷开始准备吧。待会儿外面马蹄声响起之后,你们就可以行动了!” 狄青对王雷做了个手势,两个人立刻脱去身上的劲装,换上迷彩夜行衣。地上包袱的中的物品也被分成两份,用缀有各色碎布块的迷彩布包裹成两个小包袱,狄青和王雷一人一个,系在后背之上。 江逐流见狄青和王雷两人准备完毕,点了点头,走出了大帐,来到卫士安歇的小帐篷内。 “今晚月色如此明亮,本官不欲辜负如此良辰美景,谁人陪本官在这神秘的草原之夜飞驰一番?” 宣德郎大人有话,谁人不积极响应?江逐流随手点了三个卫士,然后令人牵过坐骑,江逐流翻身上马,高喝一声,马匹向外面疾驰而去。三个卫士不敢怠慢,跳上坐骑,向宣德郎大人的方向追去。 寂静地草原立刻被马蹄声和长笑声打破。 小湖湾对岸,辽国使团的帐篷处,耶律良正和萧洪相对而坐,苦苦思索着明日究竟该如何套李元江的口风。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喊马嘶的声音,连忙喝道:“卫士,外面怎么回事?” 卫士跑出去张望了一下,回头说道:“大人,小的看了,好像是宋国使臣江逐流大人带着几个卫士在草原上互相追逐嬉戏。” 耶律良这才舒了一口气,看了一下萧洪,苦笑着说道:“这个江逐流,难得他还有这闲情雅致!” 萧洪附和道:“宋国没有草原,江大人见到草原感到新鲜兴奋,也是有的。” 大宋的营地,当江逐流一马当先奔跑出去时,狄青和王雷二人早就矮身扑出帐篷,借着江逐流等人的掩护,往草地上一伏,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江逐流在草原上奔驰了一个多时辰,这才尽兴回来。他叮嘱卫士早点去安歇,明日还要进山狩猎,然后才回到自己的帐篷。 帐篷内空无一人,卫士们也不曾过来过,因为江逐流告诉过他们,狄将军和王雷正在商议事情,其他人没有江逐流的命令,不能进帐打扰狄将军二人。 江逐流坐在大帐内,拿出本书,一边翻看,一边等候着狄青。这件事情虽然不算要冒什么风险,但是耗用时间却很多,而且还要秘密进行,完成起来也颇不容易。江逐流没有计算过准确耗时,不知道狄青两人能否在天亮之前准时赶回来。 第二百三十八章 契丹龙脉 上半边月亮渐渐的隐没西边,天色忽然间暗了下来。猛然紧张起来,这忽然降临的黑暗正是黎明来临的前兆,如果狄青和王雷还赶不回来的话,等天色破晓,他们的行动一定会被人发现。 江逐流正担忧间,忽然间门帘一动,狄青和王雷闪进了帐篷。 江逐流快步迎上前去:“贤弟,事情顺利吗?” 狄青满面春风,一点看不出疲惫之色:“大哥,一切都安排妥当。” 江逐流大喜,拉着狄青和王雷两个人的手道:“你们二人为我大宋立了大功,成就了大宋百世基业!” 王雷本来一脸疲惫,听了江逐流的夸赞不由得精神一震,眼睛中全是自豪! 江逐流看了看帐外的天色,让狄青和王雷赶快回去安歇,他等了一夜,也要趁这机会小憩一下。今日上午,李元昊还要带领他们进温泉山狩猎。 *************************************************************************************** 江逐流酣睡得正香甜,卫士过来把他摇醒,告诉他李元江已经过来,催促他们启程上路。 江逐流吓了一跳,没有想到心情一放松之下,竟然睡得这么沉,竟然需要卫士把他摇醒。 起身出了帐篷,狄青和众卫士已经披挂停当。牵着马匹恭候着江逐流。 往对面望去,小湖湾那边辽国使团也已经收拾停当,李元江正在和耶律良说着什么。 江逐流简单洗漱一下,然后冲对面高喊一声,这才翻身上马,和狄青领着十名卫士向林外奔去。 耶律良正和李元江笑谈昨日宋国使团,尤其是江逐流无聊又好笑的举动,见江逐流喊声传过来。遂和李元江一笑。率领着契丹卫士向外奔去。 李元江也驱马追了上去。身后有数十名党项天狼军跟在后面。 大宋、辽国以及党项,加起来两百多铁骑如潮水一般从广袤地草原上掠过,奔驰向远处高耸云天的温泉山。 江逐流和耶律良、李元江领头疾驰,身后是狄青和萧洪,再往后就是宋辽卫士和党项天狼军。 前面是耸立在云端的大山,后面是迎风猎猎的旌旗,一时间江逐流觉得气象万千。壮观异常。只是,江逐流实在想不明白,为何彪悍的党项人会弃贺兰山这个雄浑的名字不用,而换为温泉山这样有点温文尔雅,甚至是有点秀气或者婆妈的名字。 李元江高踞在骏马之上,极目四顾,心中充满了得意。即使强悍如大辽、精明如大宋,两国使臣都被党项人玩弄于股掌之上。听任党项人的摆布。 雷鸣般地马蹄声充斥着草原。漫天飞扬地尘土飘荡在身后。李元江一马当先,疾驰向温泉山,很有点考较骑术地味道。 耶律良是契丹人。骑术自然不输于党项人,拍马在后面紧紧跟随。 江逐流对狄青使了跟眼色,狄青心领神会,亦拍马追上。江逐流骑术虽然比起以前大有长进,但是如何能和党项契丹高手相媲美?所以只有让狄青出马,和他们一较高下了。 转瞬之间,就到了山路上。李元江、狄青、耶律良三人在前面你追我赶互不相让。江逐流、萧洪和其余众人已经被拉下数十步之多。 山路蜿蜒崎岖向上,越往上走,道路就越狭窄。一阵山风吹来,白雾缭绕,把整个山脉都笼罩在浓雾之中。 江逐流往前看去,只见耶律良、狄青、李元江三人的身影在大雾中忽隐忽现,连忙加劲追赶,奈何骑术比如前面三人,这距离非但没有拉近,反而又拉开到一百步之多。甚至在山路弯曲之间,会失掉前面三人的身影。 又转了两个弯,山路忽然间开阔平坦起来。江逐流撩起马鞭,狠狠地抽在马臀上,身下的骏马一声长嘶,载着江逐流,在雾气弥漫的山道上向前方箭矢一般飞驰而去。 萧洪和一众卫士也都抡起长鞭狠抽胯下骏马,两百多匹骏马同时狂嘶,如两百多支利箭一般,随着江逐流飞驰过去。 终于,当然把和他们之间的距离缩近在五十步之内,这样地成绩对刚接触骑术不长时间的江逐流来讲也足以自傲了。 江逐流放 ,缓步来到李元江、耶律良、狄青三人身边。耶律都伸手向江逐流赞曰:“江大人,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啊!江大人骑术如此出色,无怪乎狄将军能领先我们三个马身的距离呢!” 不问可知,这次三个人比试骑术,狄青又占了上风。 江逐流微笑不理睬李元江和耶律良的夸赞,却问道:“李将军,此处可是温泉山峰顶吗?” 李元江笑道:“温泉山主峰距离此地还有上百里之遥,不过这处山峰却是兴州城外最高的山峰,附近五十里之内,属此峰最高!” 顿了一顿,李元江又解释道:“在这个山峰顶部可以眺望兴州城,亦可以眺望雄伟壮丽的大草原。可惜此时大雾弥漫,遮蔽视线,不然几位大人就可以欣赏到美丽的大草原了!” 江逐流往下方望去,果然是大雾弥漫,什么都看不到,不由得心中一凉:他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贺兰山上有如此浓的大雾,把一切都遮蔽了。这让他和狄青精心布置地计划都化为了泡影。 狄青虽然骑术上赢了李元江和耶律良,神色却郁郁寡欢,想来也是因为这件事情。 就在此时,忽然一阵狂风吹来,浓雾渐渐得变得稀薄,最后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眼前地景色,清晰可见! 众人身下的战马忽然间狂乱嘶叫起来,不停地往后退。原来他们竟然站在一个山顶的平台之上,平台之下就是悬崖,几乎有数百丈地高度,大草原就在这悬崖之下。 方才有浓雾的遮盖,战马看不清楚,尚不恐惧,此时眼前景色忽然间清晰起来,战马看到竟然身下就是万丈悬崖,自然就害怕地后退起来。 江逐流翻身下马,来到悬崖的边缘。狄青亦翻身下马,跟了过来。 李元江、耶律良、萧洪俱都跟了过来。 只见下面广袤的大草原上,有无数的蝼蚁般大小的黑点在移动,正是党项人放牧在草原上的马群。江逐流等人站在山顶的悬崖边,就如同站在云端一般俯瞰众生。 耶律良纵使见惯了草原的景象,此时站在山峰顶端,不由得也感慨万分。身在草原之中和身在草原之上,竟然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心情。 江逐流和狄青心有所属,都用尽目力四处张望。狄青目力比江逐流还好,昨天晚上又是他亲自出去安排的,寻找起来目标自然更为容易。 忽然间,狄青心中一喜,他终于发现了目标。 “大哥,你看,那处是什么东西?小弟怎么看着象是某种图案?”狄青指着悬崖下边的草原说道。 “哪里?”江逐流做出一副好奇的神情顺着狄青的手指张望过去。 李元江和耶律良俱都被狄青的目光吸引过去。 只见山下平坦的草原上出现一副巨大的图案,而数百匹马匹,都围在这副巨大的图案周围。 李元江第一次见到这种奇怪地东西,不由得感到新鲜,他以前也多次登过这座峰顶,怎么从来没有见过这幅图案? 耶律良却心中一震,脸上显露出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原来,山下草原的图案,竟然是四个巨大的契丹文字:龙脉之地! 数百匹战马在草原上吃草,竟然啃出了龙脉之地四个巨大的契丹文字。难道,难道说那处竟然是契丹人龙脉的所在地吗?耶律良一时间沉浸在震撼之中。 李元江不认得契丹文字,很是好奇下面的图案究竟是什么,就扭头问江逐流道:“江大人,下面的图案是什么,你知道吗?” 江逐流当然知道这图案是什么,因为本来就是他设计的,怎么会不知道呢?但是他摇头装着糊涂:“李将军,本官实在是不知。不过看样子,似乎象是契丹文字。” 李元江正想去询问耶律良,下面的图案是不是契丹文字,如果是契丹文字,又是什么意思,忽然间却听到一个声惊呼,一个契丹卫士惊叫道:“长生天保佑!龙脉之地!龙脉之地!这里竟然是我们契丹人传说中的龙脉之地!” 原来,这时党项军卒、大宋使团卫士和辽国使团契丹卫士都来到悬崖边,他们也都发现了那副奇怪的图案。一个契丹卫士看到下面四个契丹文字,一时激动,就忍不住大叫起来。 第二百三十九章 天之所兴 元江面色大变!下面的图案竟然真的是契丹文字,要然是“龙脉之地”四个契丹字。这温泉山向来被视为党项人中兴之地,若是契丹人的龙脉之地,党项人又该如何自处? 耶律良听到契丹卫士的狂呼后不由得厉声喝斥:“休要胡说八道!下面的那些不过是毫无意义的图案而已!” 若是往常,那契丹卫士听了主将耶律良的话,早就噤声不言。偏偏今日事情太过神奇,在异国草原上竟然会出现“龙脉之地”四个契丹字,不能不让那契丹卫士相信此乃长生天赐予契丹人的神迹,所以听了耶律良的话,仍出于震撼之中的契丹卫士不假思索地说道:“大人,是龙脉之地,的的确确是龙脉之地四个……” 说到这里,那契丹卫士终于从耶律良眼中看到能把他杀死无数次的怒火,他猛然醒悟过来,张口结舌地呆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李元江本来尚还有一分怀疑那四个字究竟是不是契丹文“龙脉之地”,此时见了耶律良的态度,心中的一分怀疑也立刻消散!毫无疑问,下面那奇怪的图案的确是契丹文字龙脉之地,否则耶律良才不会这般拼命的掩饰。 李元江回眼往山下望去,把四个契丹文字的模样死命地记在脑海中,等回去再去找人精通契丹文字的人核对。 江逐流在一旁觑得李元江和耶律良的模样,知道这两人俱都已经相信悬崖下大草原地“神迹”。心中暗笑。狄青立在一旁,望向江逐流的目光又多了一分崇拜。江大哥行事总是这样天马行空,让人无法猜出一点行迹,偏偏总能制造出近乎神迹的效果。 看到这里,多数读者应该已经明白江逐流昨日让狄青去做什么事情了。原来狄青和王雷昨天的任务之一,就是再温泉泽旁边用水袋装水把盐巴融化,然后把融化了后的盐水按照契丹文字龙脉之地的图形喷洒开来。昨晚包袱里那一卷绢书上面就是江逐流事先为狄青写好的契丹文字。 盐是任何动物都需要的。食肉动物可以通过从猎物地肉和血液中获取盐分。而战马这类食草动物,只能通过饮用自然形成咸泉、或者舔食砖头、石块来获取盐分。狄青夜里偷偷把盐水喷洒在草原上。第二日。党项人到草原上放牧马群。马群嗅到青草上地盐分,自然会啃这些喷洒了盐水地青草,而不去理睬旁边那些没有洒上盐水的青草。数百匹、上千匹马儿一起啃咬这些洒有盐水的青草,自然就会啃出江逐流事先设计好的任何图案。只是这些图案体积过于庞大,在草原上分辨不出,等上了温泉山的山巅,那图案就清清楚楚地展现出来了。 “耶律大人。听贵属下所言,下面的图案……”江逐流一脸好奇地拱手询问耶律良。 耶律良长笑一声,说道:“江大人休要听那个狗屁不通的蠢材胡言乱语。他从来没有登过如此高山,猛然发现自己身处山巅之下,脚下就是万丈悬崖,一时胆战心惊,眼神自然就花了,把下面毫无意思地图案看成契丹文字。真是贻笑大方!” 江逐流点头道:“原来如此!” 耶律良又拱手对李元江说道:“李将军。今日不是要狩猎吗?怎么还不走。难道我们要在这山巅等着大雁从天下掉下来吗?” 李元江也一声大笑,道:“耶律大人责怪地甚是,我们这就前往猎场!” 李元江翻身跃上战马。正欲往后山狩猎场奔去,忽然间又听到一声惊呼。众人扭身看过去,这次惊呼却一个党项天狼军骑士。 “李将军,你过来看看,这里又是什么东西,怎么前面和山下大草原上的图案如此相像?” 李元江跃下战马,向那天狼军骑士走去。 耶律良心中咯噔一下,连忙跟着李元江过去,萧洪紧跟其后。 江逐流和狄青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也跟了过去。 只见山顶一株巨大的松树,在松树后面,是一块巨大的岩石,巨岩上面,有八个黑乎乎的图案,其中前面四个图案正和山下大草原的图案一模一样。 李元江方才已经把山下草原上的图案刻在脑子里了,此时一见巨岩上前面四个图案,就知道这四个图 和山下草原上地图案相像?简直就是完全一致,不差 耶律良远远地看着巨岩上地八个图案,心中不由得又是一惊,这八个图案就是八个契丹文字,其中前四个字是“龙脉之地”,后四个字是“天兴契丹”。 耶律良强按着心中的震惊,跟着李元江快步走到巨岩下,他想弄明白,究竟是什么东西在这巨岩够组成了这八个契丹文字。 李元江走到巨石之下,抬头望去,只见数不清的蚂蚁密密麻麻地聚集在巨岩之上,组成了八个醒目地黑色图案。李元江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心中的感觉,是沮丧?是愤怒?还是失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竟然接连目睹到两处诡异出现的契丹文字,难道这是温泉山向契丹人显灵不成?他曾和王爷无数次来过温泉山,怎么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诡异景象?难道说是因为温泉山有灵,知道今日有契丹大臣过来,特意彰显神迹,告诉契丹大臣这里就是契丹的龙脉之地不成?除此之外,李元江找不到任何可以让人信服的解释。 此时李元江不用看耶律良,也都相信这巨岩上图案确实是契丹字,而且前面四个字必然是龙脉之地。至于后面的文字是什么,只有命人照样描画下来,回去再去请教。 “来人!”李元江高声喝道。 “李将军,有何吩咐?”立刻有天狼军骑士过来。 “替本将军把巨岩上的八个图案描拓下来,回去待本将军细细研究!” 天狼军战士立刻拿过羊皮纸,立在岩石下,描画起上面四个图案来。 耶律良面色大变,知道这事情再也瞒不下去了。他一定要好好处理此事,否则肯定会面临一场危机。 李元江又问耶律良道:“耶律大人,这八个图案可是契丹文字?” 事已至此,耶律良只有痛痛快快地承认,“李将军,不错,这的确是契丹文字。方才草原上有马匹遮挡,看不清楚,这巨岩之上的文字却看得非常清晰。” 李元江拱手问道:“那么,耶律大人,你可否告诉俺,这几个契丹字是什么意思?” 耶律良微一迟疑,道:“龙脉之地,天兴契丹!” 李元江耳朵微微一抽搐,脸上神情却一如往常,“呵呵,这温泉山乃李王爷辖下,没有想到却是大辽国的龙脉之地。” 耶律良伸手赞曰道:“西平王龙行虎步,有天子之象。占据这龙脉之地亦属正常!”然后扭身问江逐流道:“不知道江大人如何以为呢?” 李德明名义上还是大宋属臣,耶律良如此问,明显是想挑拨江逐流和李元江先斗起来。 江逐流没有回答耶律良的问题,反而望着巨岩上的字说道:“龙脉之地,天兴契丹。莫非这块巨岩就是龙脉?若是耶律大人能将这块巨岩运回辽国上京,说不定贵国皇帝会重赏耶律大人呢!” 李元江立刻望着耶律良,似乎非常担心耶律良会提出把这块巨岩运回辽国去。 耶律良长笑一声道:“治理天下,靠得是孔孟之道,以仁治国,以德教化万民,岂是一块顽石乎?若是大辽皇帝也相信这种‘龙脉之地、天兴契丹’的荒唐事情,辽国又岂能强盛若斯?” 耶律良这话一方面是表明,他根本不相信这种所谓的神迹,辽国皇帝也不会相信,让李元江放心;另一方面,又暗示李元江,辽国是个军力鼎盛的强国,党项人就不要对辽国使团打什么主意了。 李元江也长笑一声,道:“此等事情莫名其妙,不理睬它就是。耶律大人,江大人,走,吾等狩猎去吧!” 一行人翻身上马,往后山处的狩猎场而去。这一路却是下山,奔走起来身世迅速,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已经到了一个树林茂密的山谷之中。 李元江用马鞭指着山谷说道:“江大人,耶律大人,此处就是李王爷专用的王府狩猎场,外面看着虽然不起眼,里面去面积巨大,藏有各种珍禽异兽,江大人、耶律大人,还有狄将军和萧大人,你们今日可以率领部众,在里面过足狩猎之瘾!” 第二百四十章 又要灭口? 林深处,一只麋鹿悠闲自得啃食着青草,浑然不知道降临。 忽然,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一只利箭破空而至,“噗”地一声,没入麋鹿的臀部。麋鹿骤然间受到攻击,哀鸣一声,四蹄腾空,竟然跃起到两丈多远的一块大石上,鹿蹄刚踏上大石,旋即又腾空而已,几个起落,已经向远方奔去。 卫士们一声欢呼,驱马向麋鹿消失的方向追去。 狄青叫了一声可惜,如果江大哥这箭能再往前瞄准一些,射中麋鹿的脖颈,麋鹿即使不当场倒地,也跑不出几步之远。但是现在,只能让卫士们穷追不舍,等待麋鹿力竭身亡了。 江逐流端坐在马背上,看着卫士们追了出去,笑吟吟地望着狄青。狄青蓦地醒悟过来,江大哥是故意射偏了此箭,好把卫士们支开啊。 “贤弟,昨夜干得漂亮!”江逐流果然是有话对狄青说。 狄青在马背上欠身说道:“都是大哥的功劳,小弟不过是执行大哥的命令而已。”说着,狄青忍不住笑了起来,“大哥,小弟一想到李元江和耶律良看到草原上的巨大契丹文字的震惊模样就感到好笑。尤其是第二次他们见到巨岩上蚂蚁组成的契丹文字时,那种震撼,就如同是见到天神一般。不知道这等绝妙主意大哥是如何想出来的?竟然能指挥马匹和蚂蚁!” 江逐流心中暗乐,嘿嘿。不是吹牛,别的不敢和人比,若是论玩蚂蚁,全天下又有几个人是我江逐流地对手? 不过江逐流脸上却没有一丝得意自满的神色,他正色道:“贤弟,你估计下一步党项人和契丹人都会有什么举动?” 江逐流有心提携狄青,狄青虽然是员不可多得的猛将,但是目下来看。在心机方面还是有所欠缺。所以江逐流要多敲打一下他。让他多多思考一下,好早日成为可以威震天下的大宋军神。 狄青恬着脸笑道:“有大哥在此,小弟何须动心思?” 江逐流不悦地哼了一声,狄青连忙道:“大哥别发怒,小弟这就想,小弟这就想。” 低头沉思了一阵,狄青抬起头来对江逐流道:“大哥。小弟寻思,方才李元江让大宋、辽国两国使团在此狩猎,他却借口返回兴州,必然是回去商议对策了。今天事出突然,而且又事关重大,李元江一个人也无法做主,必须回去和人商议。小弟推测,李元江商议的人肯定是西平王李德明。” 江逐流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继续问道:“贤弟。你认为,李元江和李德明商议的结果会是什么?” 狄青又沉思了一下,试探着对江逐流说道:“大哥。会不会对辽国使团下狠手?” 江逐流没有回答,又问道:“贤弟,你认为耶律良和萧洪会有什么反应?” 狄青道:“这个问题好问答。大哥,耶律良和萧洪此刻应该躲在暗处商量对策,看怎么应对今日忽然发生的意外情况。” 江逐流赞许地点了点头,继续道:“贤弟,你来推测一下,李德明和李元江会不会真相信温泉山是契丹人的龙脉之地?耶律良和萧洪呢?会不会也这样认为?” 狄青点头道:“大哥,若是小弟不了解其中关键,第一次看到草原上出现地巨大契丹文字时,应该已经相信了八成,等第二次看到巨岩上蚂蚁也排成了契丹文字,心中早就相信了十成十,哪里还有半分怀疑?小弟尚且如此,更何况契丹人和党项人呢?他们这些化外野人更是相信这神鬼之说,对这些看似天成地神迹自然深信不疑了。” 江逐流正要回答,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扭身看过去,却是耶律良和萧洪驱马过来。 “江大人!狄将军!”耶律良老远就招呼道。 江逐流和狄青挥了挥手,算是回礼。 耶律良和萧洪来到江逐流跟前翻身下马,拱手说道:“江大人,狄将军,不知道可否抽出一点时间跟我们谈谈?” 江逐流和狄青翻身下马,狄青从江逐流手中接过缰绳,把马匹拴在树上。 江逐流往了往耶律良和萧洪来地方向,问耶律良道:“两位大人,陪同你们的几个党项天狼军骑士呢?” 耶律良道:“都被我手下的卫士引开了。” 萧洪已经在大树下寻到一块平坦的大石,从背 出一条羊毛毯,铺在大石之上:“江大人,请坐。” 江逐流也不客气,挥手招过来狄青,两人坐在羊毛毯上。 萧洪又拿出另一条羊毛毯,铺在江逐流狄青两人对面,他和耶律良坐了下来。 耶律良道:“江大人,大辽和宋国此次来兴州已经结成联盟。耶律良今日有些问题请教江大人,请江大人开诚布公地说出来,千万勿要隐瞒。” 江逐流正色道:“耶律大人说的是哪里话来?你我双方既然结盟,当然是坦诚相待,难道还会隐瞒什么不成?” 耶律良叹了一口气,道:“江大人,你勿怪耶律良说话莽撞,奈何今日事情发展实在太过突然,又干系甚大,在兴州的辽国官员就耶律良和萧洪两人,一时间难免会失了主意,唉……” 见耶律良欲言又止,江逐流遂笑道:“耶律大人,你可是为那‘龙脉之地,天兴契丹’几个字而来?” 耶律良点头道:“江大人,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江逐流拱手道:“耶律大人,江舟要恭喜您了。天将吉兆,龙脉中兴,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的。耶律大人竟然能亲眼目睹贵国地龙脉之地,回去之后,贵朝皇帝一定会对耶律大人和萧大人大加封赏。” 耶律良面上喜色乍现,随即隐没,叹气道:“可惜我契丹龙脉却被党项人占据,实乃不是我契丹之福啊。” 江逐流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反问道:“以大辽数十万铁骑,岂惧一小小党项乎?” 耶律良神色立刻倨傲起来,点头道:“江大人此话不差,凭我大辽数十万铁骑,若是要强要温泉山,谅党项人亦不敢说个不字。” 江逐流笑道:“那是自然!”随即又道:“既然如此,耶律大人又过来找江舟询问什么事情?” 耶律良脸上倨傲的神色退了下去,他望了望左右,低声对江逐流道:“江大人,你认为耶律良眼下该做什么?” 江逐流沉吟着道:“耶律大人,你可否把你的意思说明白些?” 耶律良往江逐流这边挪动一下身子,道:“江大人,你估计党项人会有什么动静?李元江本来说陪我等在此狩猎,可是到了山谷口,却忽然间找了个借口返回山下,显然是回去兴州报告今日发生的事情了。江大人,耶律良想让你推测一下,党项人接下来会有什么举动?我辽国使团又该如何应对?” 江逐流面色凝重起来,他叹了口气,对耶律良说道:“不瞒两位大人,方才江舟也正和狄将军探讨这件事情呢。” 耶律良神色又 江逐流摇头道:“这件事情发生太突然,委实不好推测党项人会又什么举动。所以,江舟只能设身处地把自己当成党项人来考虑这件事情,而江舟所谓的推测,不是党项人会干什么,而是江舟若是党项人,会干什么。这中间对与不对,耶律大人听听也就算了,千万不可认真!” 耶律良拱手道:“江大人只管讲来,其中分寸耶律良会把握,无论对错,耶律良都不会责怪大人。” 江逐流道:“这温泉山是契丹人的龙脉,恐怕李德明是早已经知道了,否则,他也不会把西平王府从灵州迁往到温泉山下,在温泉山下耗费十年光阴兴建一座新城。也许对李德明来说,温泉山这龙脉只要他能占据,党项人也能兴旺发达,所以,温泉山不光是契丹人的龙脉,亦有可能是党项人地龙脉。只是,这个消息被秘密封锁起来,从来没有泄露出去。” “现在,耶律大人竟然发现了温泉山是契丹人地龙脉之地,试想,李德明会让耶律大人把这个消息带回辽国吗?一旦消息传回辽国,辽国铁骑大兵压境,李德明又岂是对手?所以,如果我是李德明,一定会杀人灭口,把辽国使团尽数灭口,让温泉山乃龙脉之地的消息传不回辽国!” 说到这里,江逐流缓了一缓,问耶律良道:“耶律大人,你还记得当日兴州驿馆馆长的下场吗?党项人对自己人都那么心狠手辣,毫不留情地杀人灭口,又何况是对外人呢?” 耶律良顿时呆了起来! 第二百四十一章 信物 哈哈!”耶律良呆了半日,忽然间长笑起来。 狄青和萧洪莫名其妙地看着耶律良,心道莫非是耶律大人心中压力过大,失心疯了吗? 江逐流拱手道:“耶律大人因何发笑?” 耶律良道:“江大人,以耶律良来看,面临灭口的不仅是我大辽使团,恐怕你大宋使团亦要面临同样的下场!” 江逐流亦是一呆,抱拳道:“耶律大人为什么这样认为呢?” 耶律良道:“江大人,这龙脉之地不光是辽国使团看到了,而且你们宋国使团亦都看到了。那么党项人如果只杀光辽国使团,又怎能保证你们宋国不把这个消息传到辽国去呢?” 狄青神情骤然紧张起来,他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危,而是担心江逐流的安危。对狄青来说,他的性命无足轻重,江大哥可不能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假如真的如耶律良所说,党项人也要把大宋使团灭口,那么江大哥定下的这个计策岂不是弄巧成拙了吗? 江逐流嘴角却显出一抹微笑出来:“耶律大人,按照你的说法,李德明岂不是要把今日在场的党项天狼军以都格杀才是?因为宋人可能泄露龙脉之地的秘密,党项人难道就不能呢吗?如此重大的秘密,只有李德明一个人知道才最为保险啊!” 耶律良冷笑道:“很有这个可能。耶律良估计,除了李元江之外。今日在场的所有人等都可能被李德明灭口。” 江逐流却摇头道:“非也!耶律大人,江舟却不这样认为。首先,江舟并不认为党项人会把大宋使团灭口。因为即使留着大宋使团,对温泉山即是契丹人地龙脉之地这个消息亦没有什么影响。” 耶律良摆手道:“江大人,不可能!党项人难道就任由你们宋人把龙脉之地的秘密泄露出去吗?” 江逐流笑着说道:“耶律大人,请勿急躁,且听江舟解释。”顿了一下,江逐流继续道:“耶律大人前面的推测不无道理。只是忽略了一点。就是大宋和辽国之间的微妙关系。虽然名义上。大宋国和大辽国是兄弟之国,属于盟友,实际上呢,却是亦敌亦友。” 耶律良点点头,江逐流所说的不错。所谓大宋国和大辽国之间的关系亦敌亦友乃是外交辞令,实际上,应该说两国是明友实敌。 江逐流道:“耶律大人。你可以设想一下,假如大辽国使团所有人员在党项缔结全部失踪,这时候我大宋却派人过去告诉辽国皇帝,说温泉山乃是契丹人的龙脉之地,党项人为了保留这个秘密,就杀了辽国使团灭口。贵国皇帝会怎么想?他会不会想,这一定是宋国在搞什么阴谋,借辽国使团在兴州失踪大做文章。想驱使契丹人和党项人火并。然后宋人好坐收渔人之利呢?” 耶律良一呆,道:“江大人说的不错,大辽皇帝很可能会如此做想。” 江逐流道:“所以。除非是大辽国使团中地人员回去亲口禀告辽国皇帝,温泉山地确是契丹人地龙脉之地,这里的奇迹神迹乃是大辽国使团人员亲眼所见,否则,其他人无论如何说,辽国皇帝都会半信半疑。” 耶律良望了一眼萧洪,两个人都神情沉重。反观狄青,神色顿时轻松起来:江大哥真是厉害啊,本来觉得形势凶险,现在经过他这么一剖析,发觉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 江逐流继续道:“如果按照耶律大人所言,党项人把大宋使团也杀了灭口,他们该如何向大宋朝廷解释?大宋大辽两国使团出使兴州,若是有一个国家的使团失踪,还可以找个借口搪塞过去,若是两国使团同时失踪,又该将如何解释?不是明摆着告诉宋国辽国,党项人在搞鬼吗?宋国辽国因为党项人攻打甘州,正找不到借口,此时党项人双手奉上理由,辽国宋国正好师出有名,又如何肯错过这个机会呢?所以,如果李德明聪明的话,他就应该知道,灭口辽国使团,是不得不为之!若是连大宋使团也想一并杀人灭口,只会招来祸端!” 耶律良脸色苍白,神色大为沮丧。辽国使团所带来一百多名契丹武士虽然说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猛士,但是这毕竟是党项人的地盘,若是党项人决心动手,辽国使团这一百多人又如何能抵挡得住党项人的千军万马呢? 耶律良倒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作为契丹男儿,又怕过谁来?关键是对耶律良来说,死,一定要死得值得。现在发现了契丹龙脉,若是能回去禀告皇帝,让契丹国都移至此地,说不定契丹从此可以兴盛,南下中原,西吞党项,一统天下,成就匈奴人和突厥人都没有完成地不世伟业。可惜的是,虽然长生天彰显神迹,告诉了辽国使团,但是辽国使团很可能没有机会把这个消息禀告给辽国皇帝了。 耶律良不甘心!很不甘心!若是长生天能够多给他一次机会,让他把龙脉之地禀奏给辽国皇帝然后再死去,耶律良也会笑而无憾!可是,可是现在!唉…… 耶律良一拳重重地击打在身旁的树干上,粗大的树干一阵颤抖,树冠上的松针簌簌下落,耶律良的拳头也被树干碰得鲜血淋漓。 “耶律大人!”萧洪在一旁叫道。 耶律良把拳头送到嘴边,用嘴唇吮吸着伤口处流出的鲜血,一时间面目也狰狞起来。 咸腥的热血涌进耶律良嘴里,耶律良心中地兽性被激发起来,目光也变得凶狠起来! “嘿嘿!我契丹武士虽然仅一百多名,但是党项人想吃掉我们也不会那么容易!”耶律良恶狠狠地说道:“耶律良就要让党项人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地草原之狼!” 萧洪也是目露凶光! 江逐流和狄青心中都是一凛,契丹铁骑纵横天下,果然是名不虚传。 耶律良和萧洪交换了一下目光,已经下定了决心。 “江大人,辽国宋国是兄弟之帮,有盟友之谊,你我又相交一场,耶律良有一事相求大人,望大人能答应于我!” 江逐流连忙道:“耶律大人,有事只管吩咐,只要江舟能帮上忙,一定不会推辞!” 耶律良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块金牌,上面雕刻着精美的狼头,面容狰狞。 “江大人,这面金牌乃是大辽皇帝赏赐给耶律良的,皇帝见到这边金牌就如同见到耶律良一般。若是耶律良不幸战死,还请江大人能到辽国,把事情地前因后果代为禀告大辽皇帝。只要大人向辽国皇帝出示这面金牌,皇帝就必然会对江大人的话深信不疑。” 耶律良把金牌塞到江逐流手中。 江逐流接过金牌,端详了一下,拱手道:“耶律大人,除了这面金牌之外,你和辽国皇帝还有什么事情只有你们两个知道的?可以再告诉江舟一二。否则,单凭这面金牌,也不能让辽国皇帝完全去掉疑心。” 耶律良想了一下,道:“江大人,若是我大辽皇帝还不相信,你只要对皇帝陛下说出‘西月’两个字即可!” “西月?”江逐流重复一下,虽然不明白这两个字究竟是什么含义,但是耶律良既然交代出来,可见这两个字必然是他与辽国皇帝之间的某些暗语或者约定。 “萧大人!”江逐流把金牌藏到怀里,对萧洪说道:“你有什么信物没有?你和耶律大人是辽国使团的正副使臣,若是同时有你们两个人的信物,说服力自然更强大一点。” 萧洪摘下狐皮帽子,上面坠了个鸽子蛋大笑的银铃。萧洪把扯下来,捧给江逐流:“江大人,这枚银铃上的图案乃是萧某的夫人亲手设计出来,然后交给银匠打造的。这个样式的图案除了萧洪,别无二家。江大人只要把这枚银铃出示给萧某的夫人,她自然就会相信了。然后她自会去向我大辽皇帝证明江大人之言。” 见江逐流接过银铃,耶律良和萧洪两个站起来躬身到地,给江逐流和狄青施了一个大礼。 江逐流和狄青连忙上前相扶:“耶律大人、萧大人,你们这是做甚?” 耶律良道:“江大人、狄将军,两位大恩我们二人不就再言谢了。假如这次耶律良和萧洪能侥幸不死,定当回报大人!” 江逐流眼圈发红,哽咽着拉着耶律良的手说道:“此去九死一生,耶律大人和萧大人当多保重。他日有缘,江舟还想与两位大人在上京饮酒!” 耶律良和萧洪又冲江逐流和狄青躬身下摆,不待江逐流和狄青再说什么,旋即抽身而去! 第二百四十二章 嫁祸于宋 律良和萧洪的背影消失在远处。 江逐流把金牌递给狄青道:“贤弟,你收好它。方才耶律良的话你可记得?” 狄青道:“小弟记得!” 江逐流道:“那好,将来你面见辽国皇帝之时,在呈上这面金牌做信物的同时,记得说出‘西月’两个字!” 狄青看着手中的金牌,愣了一下,对江逐流说道:“大哥,怎么是小弟去见辽国皇帝?大哥你呢?” 江逐流拿着手中的银铃对狄青摇晃一下,道:“贤弟,大哥手里有银铃呢。你我二人分开行事,无论谁先见的辽国皇帝,都能至党项以万劫不复之地!” 狄青大惊,道:“大哥,怎么?难道你要和小弟分开不成?” 江逐流面有忧色,摇头道:“贤弟,为兄现在还不敢说什么。目前只是做最坏的打算吧。” 见狄青也跟着忧心忡忡,江逐流就笑了起来:“贤弟,你不必如此,为兄这样做只是完万全之计。具体事态将如何发展,为兄现在也不好说呢!” 见狄青仍不能释怀,江逐流就笑问了另外一个问题,“贤弟,你以为耶律良为如何应对眼前之事?” 狄青低头想了一下,道:“大哥,假如小弟出于耶律良的位置,必然将手下卫士分为若干小队,分头突围,只要有一个小队回到辽国,那么温泉山乃契丹龙脉的消息就能传递回去!” 江逐流赞许道:“贤弟说地不错,耶律良也只能如此。更何况他在我们这里还加了一道保险呢?” 江逐流起身望了一下远方。道:“贤弟,你看远方的烟尘,如果为兄所料不差,耶律良必然是命手下人分头突围。” 狄青抬头望了一下远方,果然看远方有几股烟尘滚滚,分别向不同的方向奔去。 江逐流叹道:“这样以来,即使李德明还有犹豫之心,也不得不派党项铁骑去追杀他们!” 狄青一呆。道:“大哥。你的意思是说。李德明本来不一定有杀他们的决心?” 江逐流笑道:“那是当然!毕竟,辽国国势强盛,如日中天,虽以党项铁骑之强横,亦不敢轻樱其锋,更何况党项军队主力都被牵制在甘州回鹘呢?虽然温泉山出现契丹龙脉之神迹,李德明心中一定在盘桓。这件事情真相究竟是如何?辽国使团到底相信不相信这种神迹?这种所谓的神迹传到契丹皇帝耳中到底有没有被相信的价值?但是现在辽国使团一分头逃窜,事情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狄青眼睛骤然一亮,道:“大哥,你的意思是,西平王李德明本来并不一定要杀辽国使团灭口?” 江逐流微笑道:“当然!毕竟这种事情发生地太突然了。虽然党项人和契丹人一样,都崇拜长生天地力量,崇拜鬼神之说,但是仅仅是草原上冒出几个字。巨岩上蚂蚁排成几个字。就能让党项人、契丹人相信温泉山是契丹人地龙脉之地吗?我看也不尽然!” 狄青张口结舌地望着江逐流。 江逐流继续说道:“西平王李德明接到李元江的禀奏之后,心中一定也在游移,是不是要杀辽国使团灭口?若是杀辽国使团灭口。那么事关重大,只要一个消息透漏出去,其后果都不是党项人能够承受起的。但是,若是不杀契丹人灭口,万一辽国使团相信了温泉山乃契丹龙脉之说,万一辽国皇帝也相信了温泉山的确是契丹龙脉,一旦辽国大兵压境,岂能是党项人所能抵挡的?所以,西平王必然在两难之间。以为兄的判断,西平王李德明一定不会这么快就下决心屠灭整个辽国使团来灭口。但是现在耶律良和萧洪一命令辽国使团分头突围,西平王李德明即使不想诛灭辽国使团灭口也不可能。因为这已经说明,耶律良和萧洪内心深处一定认为温泉山就是契丹人的龙脉,而耶律良和萧洪这些亲眼目睹过所谓‘神迹”乍现地人又是最具有发言权的人,对辽国皇帝耶律隆绪有着强大的说服力,所以即使西平王李德明心中还有犹疑,也不得不下达追杀辽国使团的命令!” 狄青呆了一下,才张口说道:“大哥,你的意思是,西平王李德明本来没有下定决心是否杀辽国使团灭口,现在辽国使团分头突围,就会促使西平王李德明下令杀人灭口?” 江逐流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 狄青哈哈 来,指着江逐流说道:“大哥,小弟本来以为你为耶分析,是为他们好,没有想到,你这么一分析,反而是送他们上了鬼门关!小弟实在是佩服!” 江逐流微微一笑,道:“贤弟,严格说来,耶律大人和萧大人都是不错的朋友。但是涉及到民族和国家大义,为兄也只能选择各为其主。耶律良和萧洪假如想埋怨为兄,也只能埋怨他们为何不身为大宋子民了!” 狄青面色肃然起敬,拱手对江逐流说道:“大哥,是小弟的不是!和国家大义比起来,个人之间的情谊又算什么呢?大哥这样做当然正确!” 在短短地一瞬间,狄青似乎也成熟了许多。 江逐流满意地看了看狄青,道:“贤弟,能明白就好!好了,不说这些,立刻命令十个卫士马上返回,趁辽国使团分头突围地时机,我们先返回山下!” ***************************************************************************************** 当江逐流和狄青率领十个大宋卫士立刻西平王王府狩猎场,返回温泉山下。当他们快要到温泉山下的时候,正好遇到数百名党项天狼军沿着山路向上疾驰,显然是去追剿辽国使团。 在山口处,亦有数百名党项天狼军军士把守在要道处。他们看了江逐流随身携带的大宋宣德郎之牒片,立即放行。兴州传来地命令只针对契丹人,而不针对大宋使团。 出了山口,江逐流和狄青率领众人快马加鞭,回到小湖湾大宋使团下榻处。 小湖湾处,湖水拍岸,松涛阵阵,对岸几十顶帐篷寂然无声。 江逐流暗叹,辽国使团怕再也回不到此地了。 狄青指挥着众卫士,收拾着行装物品,准备返回兴州。 突然,有一个人影闪了过来。 狄青一抽腰间的佩刀,高声喝道:“什么人?来此作甚?” 只见一个党项牧人摸样的青年人站在狄青对面,拱手说道:“小人乃山遇惟亮将军的手下,奉命来见江舟江大人!” 狄青正想再盘问什么,江逐流却在那边说道:“贤弟,放他过来!” 江逐流这才把腰刀插入刀鞘,延引这个党项青年牧人来到江逐流身边。即使如此,狄青仍然没有放松警惕,单手扶在刀柄上,虎视眈眈地望着这个年轻人,一待这个年轻人有什么不利于江大哥的举动,狄青一定会抢先一步手起刀落,把对江逐流的威胁消灭在萌芽之中。 江逐流望着眼前这个青年党项牧人,微笑着说道:“今天天气不错!” 那党项牧人躬身回答道:“江大人,小人已经吃过饭了!” 这不是牛头不对马嘴吗?狄青正在奇怪党项牧人为何如此回话,却见江逐流大笑起来:“果然是山遇惟亮将军派过来的!” 原来,这两句话乃是江逐流事先和山遇惟亮约定的暗语,若是有什么突发时间,山遇惟亮不得不派人过来通知江逐流的话,就以这两句话为接头暗号。 江逐流把这个青年牧人请到帐篷内,只留下狄青,却把其他人遣开。 “壮士,快快说来,山遇惟亮将军派你过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江逐流一改刚才笑容满面的神色,代之以一脸忧色。 那青年牧人叹了一口气,躬身对江逐流回答道:“江大人,在下主人命小人通知大人,请率领部下火速逃离兴州,因为小的主人已经得到确切消息,西平王李德明要也要杀大宋使团灭口!” 江逐流脸上惊色一闪即没,然后以若无其事的口气笑道:“壮士,请勿惊慌,慢慢讲来,山遇惟亮将军可否还讲了其中前因后果?” 青年牧人见江逐流大祸临头仍若无其事,不由得心中对江逐流十分佩服,他躬身道:“江大人,具体情况小的主人亦没有向小人详细说起。不过据小人从一旁得到的消息,似乎是西平王李德明要杀辽国使团,然后把杀辽国使团的责任头推到大宋使团身上。李王爷大宋把大宋使团所有人的头颅送到辽国,向辽国请罪!” 第二百四十三 逃亡捷径 送党项青年牧人离去,江逐流背身在帐篷内踱其步来 狄青在一旁目光紧紧盯着江逐流,等待着江大哥的最后决断。 江逐流脑海着思绪万千,万没有想到情势竟然恶劣如斯。李德明竟然会先下手为强,把所有责任都推脱到大宋使团身上。假如辽国使团全军覆没的责任都推脱到大宋国使团身上,那么,江逐流精心布置的陷阱还有什么意义?不就等于是为党项人作嫁衣裳吗?江逐流本来的意思是引狼驱虎,现在,却变成引狼入室。假如辽国皇帝耶律隆绪真的认为是大宋使团杀死了大辽使团,那么,承受战争后果的不是兴州党项人,而是大宋子民了。 江逐流思来想去,只有棋行险招,才能破解眼前的困局。问题的关键,是能否说服狄青,假如没有狄青的配合,江逐流这些构想也不过是井中月水中花,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贤弟!”江逐流停下脚步,扭身对狄青叫道。 狄青知道眼下已经道出使辽国最凶险关键的时刻,要想破解眼前的危局,江逐流所言必然是最关键的所在,遂驱身上前,躬身答道:“小弟但凭大哥的吩咐!” 江逐流道:“贤弟,你速速和十位卫士换上党项人的衣服,撤离兴州,一路向北……” 江逐流本欲交代狄青撤退的路线,不料狄青心中却涌起一种不详的预感,江大哥此次要和他们分来。遂抢着插言道:“大哥,你呢?你和不和我等在一起?” 江逐流面色一沉,怒声呵斥道:“狄将军,国难当前,奈何公私不分?本官和你们在一起不在一起,与我大宋国事何干?“ 狄青心中一沉,知道江逐流已经下了破釜沉舟地决心。对狄青来说,江逐流分担是他的上司。是他的大哥。更是他的生身父母。现在。大宋使团面临如此危境,江逐流却向撇开与他们之间的关系,让狄青他们先走,着让狄青如何能放心的下?但是狄青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本来狄青和江逐流之间有兄弟之谊,但是江逐流以打官腔,明显地是告诉狄青,眼下国事当前。自然是以国事为重,即使有兄弟只谊,亦只能暂放在一旁。 对狄青来说,亦非是国事私事不分轻重的懵懂小人,但是,江逐流对狄青是在是恩同再造,无疑于是狄青再生父母。当初若不是江逐流,狄青的姓名早就断送在阳。哪里又有可能让狄青官拜大宋使团指挥使?所以狄青处于两难境界。是赴国难?是救江大哥?何去何从,是在难以在短时间内做出决断! 江逐流显然是知道狄青心中地想法,在厉声呵斥几句之后。遂语重心长地交代道:“狄贤弟,目下虽然不可以夸大其词,言及大宋处于生死存亡地关头,但是大宋处于一个关键地时节,亦是不争的事实。假如辽国若我等先前所愿,发兵兴州,讨伐党项,以雪辽国使团被诛之耻,夺取温泉山之契丹龙脉,那么我大宋还有可为之处;若是西平王李德明狡计得逞,使大辽皇帝耶律隆绪以为辽国使团是灭于大宋使团之手,从而对大宋大兴刀兵。那么非但是我大宋和辽国互相消耗国力,还让党项人渔翁得利,趁大宋和辽国相争之机趁势壮大,从而最终成为大宋和大辽的威胁。故此,为兄以为,与其担忧为兄的安危,不如去想办法抵达辽国,向大辽皇帝送去耶律良和萧洪的信物,让他明白,辽国使团是灭于谁人之手。只要辽国和党项人彻底闹翻,以刀兵相向,无论是谁胜谁负,都是我大宋朝廷之福,是我大宋百姓之福。” 说到这里,江逐流叹了一口气道:“狄贤弟,相形之下,为兄个人的安危又算得了什么?即使以一人身死,换得大宋百姓平安,为兄依旧觉得死得其所,死有所值!” 见狄青依然不为自己所言而动,江逐流不由得叹了口气,显然,他认识的狄青和历史中记载地只知道愚忠的狄青还是有所差距的。看来以所谓国家大义,民族大义来说服狄青是不可能的了。 江逐流脑筋电光火石之间,又想了一个主意。 “呵呵,狄贤弟,前面大哥所说的只是冠冕堂皇的场面话,让朝廷和其他人听听即可!”江逐流笑呵呵地拍了拍狄青的肩膀,说道:“来,为 诉你真实的意图吧!” 狄青着才面露喜色,躬身对江逐流答道:“大哥,这才是了,小弟本来就觉得方才地话不是大哥地性格,大哥万没有如此简单就决定束手就擒的。” 江逐流苦笑一下,心道狄兄弟,你也太看得起江大哥了。大哥也不见得有什么好主意,唯一可以依靠的是,就是赌博一下人性而已。 “呵呵,狄贤弟,你觉得,是十来个人目标大,还是一个人目标大?”江逐流笑吟吟地问狄青道。 狄青楞了一下,沉吟道:“大哥,当然是人越多,目标越大!十多个人地目标无论如何都要大于一个人的目标!” 江逐流长笑一声,道:“贤弟,这就是了!为兄让贤弟领着十个卫士突围,实乃是最凶险之举。心中实际上是寄希望于贤弟以十多人之身形吸引党项人的注意力,以掩护为兄突围。最后无论是贤弟突围成功,抑或是为兄突围成功,都可以凭借着手中的信物去说服辽国皇帝,让他知晓,辽国使团的灭亡实乃不是大宋使团之过,乃是党项人心狠手辣,下了灭口之心!” 狄青懵懂地点了点头,他虽然隐隐觉得,江逐流说得什么地方不对,有些问题,可是推敲下来,江逐流的每一句话却又不无道理。所以他实在是不知道,是否应该听取江逐流大哥的意思。 江逐流见狄青有所心动,遂不敢有丝毫迟疑,继续说道:“狄贤弟!你修要责怪为兄~为兄虽然知道,把贤乃是吸引党项人的靶子,有点置贤弟及十名卫士于绝地的意味,奈何为兄是在是想不去其他有效的办法。比较起国家大义来说,个人生死有算得了什么?” 说道这里,江逐流甚至背诵起一句古人名言:“芶利国家生死已,岂以福祸以避之!” “贤弟!”江逐流上前拍着狄青的肩膀,“不要责怪大哥把你以及十多位大宋壮士的性命没有放在心上。对大哥来说,你们十一个人的性命对大宋江山,对大宋百姓来说,实在是不值得一提。大哥虽然和狄贤弟情同手足,但是面对国家民族大义,仍不得不牺牲手足之情!” 狄青被江逐流的话绕了进去,一时间感动得热泪盈眶,觉得自己和十名大宋卫士实乃是为国家牺牲之栋梁先驱,不由得热血澎湃! “大哥!你说此等话作甚?我大宋子民,自古讲求的是忠孝立意信勇廉,能为国家尽忠,为大宋皇帝尽忠,乃是狄青的荣幸。至于个人的生死,对狄青来说,有何值得一提?” 见狄青上了套,江逐流不由得面露出微笑,他对狄青以躬到地,高声说道:“为兄先替大宋百姓,替大宋皇帝谢狄贤弟大仁大义!” 不待狄青还礼,江逐流继续说道:“贤弟,且听为兄为你们安排。此次逃亡路线事关大宋国运和民族兴衰,万望贤弟不可掉以轻心!” 狄青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妥当,但是听狄青如此这般说,只好拱手说道:“大哥请讲,小弟但听大哥的吩咐!” 江逐流回过身来拿出一卷地图,对狄青说道:“贤弟,这里乃是西平王李德明辖地的地形图。沿着这条道路向北,乃是大辽国境地,往东,则是大宋国国境。南边,亦是大宋国和吐蕃诸部国境,望西,则是甘州回鹘和西周回鹘的国境。愚兄建议狄贤弟为了安全起见,离开兴州之后,先往西走,随后则折向向北……” 狄青愣了一下,张口说道:“大哥,为何我们不直接向东走,奔向大宋境内,反而要先向西奔向甘州回鹘,然后再往北折向辽国境地?这不是南辕北辙吗?” 江逐流呵呵一笑,道:“贤弟,谁说让你们返回大宋境内呢?以西平王李德明之聪明谨慎,一定把前往大宋境内之各交通要道严密封锁!无论贤弟率领十名卫士从任何一套道路返回大宋,必然会落入党项人重兵把守的陷阱!” 狄青乃大宋一代名将,自然懂得其中厉害关系,眼下欠缺的只是经验和历练,听了江逐流的话,他立刻明白其中的关键! “大哥,你的意思是说,假如我们按照正常路线撤回大宋,必然会遭到党项人的堵截,反而不如出其不意,走一条曲线回国的道路?” 第二百四十四章 郡主之鞭 逐流点头道:“正是!贤弟你们一定要走这条道路。扑空之后,当会回去禀告李德明。李德明捉不到我们,就一定会在党项全境通缉我们,罪名就是杀害辽国使臣。这样一来,李德明料我们绝对不敢往辽国方向突围。因为我们背负杀害辽国使臣的罪名,到辽国无异于自寻死路。” 狄青笑了起来,道:“大哥,我现在明白了,你为什么要将耶律良的金牌交给小弟。李德明即使再狡猾,也猜测不到我等手中握有耶律良和萧洪的信物,使党项人放出我等杀害辽国使臣的谣言不攻自灭。所以他们以为我们不敢往辽国方向去,我们却偏偏往辽国方向而去,打他个出其不意。” 江逐流点头嘉许。 狄青又问道:“那么大哥,你让小弟率领卫士先往北走,是不是为了躲避党项人追杀辽国使臣?” 江逐流道:“对!如果你们直接往北走,很可能会与追杀辽国使臣的党项大军碰面。为兄让你们先往西走一段,一个也是出其不意,另外也正好借此可以避过党项大军。等党项军队把辽国使团全部灭口之后,他们一定会撤回来,严密防备东路和南路,防止我们从这两条道路返回大宋。这时候贤弟再率领卫士折向北上,正好钻了一个空子。虽然说北路依旧会有党项兵沿途盘查,但是相较起东路和南路,一定会空虚很多。这就是贤弟的机会。等李德明明白过来再派人去追贤弟,你们早就远走高飞了!” 狄青对江逐流地安排自然是心服口服,但是他依旧忘记不了江逐流的安危。他率领卫士离开了,江大哥该怎么办呢? 江逐流知道,他今天不为狄青解释清楚,狄青是绝对不会就这般率领这卫士离去的。于是江逐流就说道:“贤弟,至于为兄,就化妆为党项人。想办法混入兴州城!” “什么?大哥。你为什么要进兴州城?那不是自投罗网吗?”狄青惊叫道。 江逐流微微一笑。道:“贤弟,为兄这一招亦是赌得是人性,越是最危险的地方就越是最安全的地方。李德明只说我们大宋使团早就闻风远遁,又怎么会想到为兄会这么大胆,又混进了兴州城呢?” 狄青忧心忡忡道:“大哥,道理虽然是这样,可是大哥进了兴州城。下一步该怎么办?” 江逐流轻轻吐出三个字:“阿布杜。” “阿布杜!”狄青立刻明白了,“大哥,你是说,你要混入国师府吗?” 江逐流点头道:“贤弟,为兄正是这样打算。西平王国师阿布杜打算离开兴州,返回故土黑衣大食。李德明既然已经回到兴州城,阿布杜这几日应该就向李德明辞行。大哥就借着这个机会混入阿布杜的车队离开兴州,等出了党项境内。为兄再想办法绕道吐蕃诸部返回大宋。或者经黄头回鹘进入辽国。” 狄青双眼放光,脸色的忧色一扫而空。江大哥这招计策是兵行险招,看似危险。实际上成功的可能性最大。相形之下,让没有一点战场厮杀经验地江大哥跟随他们在党项境内上演千里大逃亡显然更为危险。 江逐流见狄青神情,就知道他已经同意了这个计划,遂又道:“贤弟,这样一来我们就成了兵分两路,贤弟和十名卫士是明,在明处吸引党项人地注意力;为兄则在暗处,利用党项人注意力被分散地机会趁机离开党项境内。如此这般,无论我们明暗两路哪一路逃离党项,都能去面见辽国皇帝,把耶律良和萧洪的信物奉上,到那时候,契丹铁骑从北路直袭兴州,我大宋军队则可以趁机兵发夏州、盐州,宋辽两家瓜分党项几成定局!” 说到这里,江逐流叹了口气,道:“只是苦了贤弟你了!虽然说为兄为你们设计的路线也是出党项人之不意,走的是党项人兵力部署最薄弱的环节。但是毕竟你们一共才十一个人,想与党项大军抗衡风险可想而知。” 狄青豪气迸发,对江逐流笑道:“大哥,别说小弟还有十个一等一的卫士,即使就小弟一人,也依然有办法冲破党项铁骑!” 果然是大宋军神!江逐流双目闪闪发亮地看着狄青,心中有说不出的喜欢。不过,他还是要提醒狄青一下。 “贤弟,你切记,这一路逃去,遇到什么变故一定要多用心去想一下,琢磨出稳妥地办法,以智取为上。记住,休要和党项人缠斗 你能顺利到达辽国境内就是胜利!” 狄青讪讪而笑,点头记下。 当下,狄青和十名卫士都换上事先准备好的党项人的装束,带好兵器给养,翻身上马。 江逐流冲狄青和十名卫士拱手说道:“狄将军!儿郎们!此去路途艰险,你们一定要小心!记住无论如何都要保全性命,本官还打算带儿郎们去逛汴梁的北国苑呢!” 北国苑也是东京汴梁比较有名气的妓院,中等档次,里面出入人员都是些中下级官吏。 卫士们听了立刻哄堂大笑,他们七嘴八舌地说道: “江大人放心,只要大人肯去,小的一定奉陪!” “江大人,到时候俺叫两个妞,可不可以?” …… 江逐流见卫士们士气高涨,遂向狄青打了个眼色!狄青心领神会,高喝一声:“儿郎们!跟本将出发!” 众卫士轰然应了一声,狄青一马当先,十名卫士紧随其后,十一人向西疾驰而去! 江逐流也已经换上党项装束,他抓一把沙土往脸上搓揉几下,英俊的面孔顿时变得回头土脸。然后江逐流手中又抓些羊油过来,混着沙土往袖口领口涂抹起来,袖口和领口立刻变得黑腻腻的油光发亮,浑身上下还散发出一股羊膻味。 一切都准备停当后,江逐流这才不慌不忙地离开小湖湾,朝东行去。 ***************************************************************************** 江逐流来到兴州城外,立刻傻了眼了。他本来以为,兴州城还和原来一般,只盘查外族人,而任由党项人自由出入。可是现在,兴州城入口处却有一百多个党项士兵,在严格盘查入城地人等,即使党项人也不能幸免。 江逐流远远望去,见城门外排起了长长地队伍。因为党项军卒盘查得非常细致,对每一个入城的党项人都要盘查好久。至于外族人,则直接被持刀的军士赶到一边圈禁起来,等候进一步处理。 江逐流心中大急,他本来是学了几句惟妙惟肖地党项话,可以做出一些简单的问答。可是现在党项军卒如此详细的盘问,让江逐流如何能回答地上来? 怎么办?江逐流没有料到,李德明竟然狡猾老辣如斯,连兴州城也当成重点防范之地了。如此以来,江逐流没有办法混进兴州城,那么他一切计划不都全泡汤了吗? 见队伍不停地往前移动,江逐流只有悄悄地离开队伍,往相反方向走去。在他没有考虑好对策之前江逐流怎么敢随着进城队伍移动呢?万一论到了他,党项军卒稍加盘问,他不久立刻露馅了吗? 江逐流刚走出几步,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扭身往过去,却见几个党项女子骑着骏马从城内飞驰而出,为首那个有着古铜色健康肌肤的美女不是别人,正是党项郡主李元芷,她那头上数百条黝黑发亮的辫子随着骏马起伏而到处飞扬,如果数百条灵动的小蛇。 江逐流暗叫了一声不好,连忙低下头,躲避在一旁。 李元芷驾着骏马飞驰过江逐流身边,忽然娇叱一声,双手一勒缰绳,战马人立而起,旋风般转过马头,来到江逐流身边。 “你,抬起头了!” 李元芷端坐在骏马上,马鞭指着江逐流。 江逐流暗叹了一声,心中暗道:“罢了,罢了,真没有想到会遇到这个魔女。看来自己是逃不去党项了,唯一的希望就寄托在狄青身上了。狄青啊狄青,你这大宋军神可别让为兄失望啊!” 江逐流缓缓抬起来头。 李元芷双目一亮,旋即抡起马鞭,重重地抽在江逐流身上,“小子!下次记住,本郡主出行的时候,给我让道快一点!” 江逐流莫名其妙地挨了一鞭子,心中却一阵狂喜,道:“难道说这野蛮丫头没有认出来我?看来我的化妆术还是不错的!” 不待江逐流回话,李元芷呼哨一声,胯下骏马又长嘶一声,掉转头,往城外方向箭矢一般奔去。 几个女伴亦恶狠狠地瞪了江逐流一眼,立刻快马加鞭,追着李元芷的背影而去。 第二百四十五章 凶险一赌 围党项人看到江逐流挨了郡主一鞭子,不由得轰然大队进城等得烦躁,此时看到有人比他们更倒霉,这一笑出来,不由得心情大爽——弱势者的快乐,向来都是建立在更弱势的人身上。 江逐流见他成了众人瞩目的对象,连忙低头装作抚摸身上的鞭痕,呻吟着踉跄离去。 城外一众党项平民听到江逐流的呻吟声,更是哄堂大笑。 一直行到距离兴州城有四里多地,江逐流这才停下脚步,思考下一步究竟该何去何从。看眼前的情形,兴州城是进不去了。想借党项国师阿布杜的掩护离开党项境内的计划就成了泡影。狄青带领十个卫士想来早已经向西远遁,江逐流即使想追上狄青和他们一起逃离亦是不能。现在究竟该怎么办?江逐流一个人形单影只地留在兴州城外,语言不通,又没有马匹,兴州对江逐流来说等于是步步陷阱、处处绝境,方才在城门处遇到党项郡主李元芷,江逐流就几无生机,幸亏李元芷没有认出他,才让他逃了一条性命。 江逐流正在苦思冥想,忽然听到道旁树林处响起几声马嘶,他心中一惊,放眼望去,只见几个劲装党项女子驱马从树林中衔跃而出,为首之人正是党项郡主李元芷。 “江公子,你这一身党项装束,偷偷摸摸是想作甚呢?”李元芷高踞马上,似笑非笑地望着江逐流。 李元芷话一出口。江逐流就知道自己的行藏已经暴露,看来方才他还引以为傲地化妆术也不怎么样嘛。如果说没被李元芷识破行藏前江逐流还有些惴惴不安的话,但是现在江逐流反而彻底冷静下来了,既然被识破,再紧张还有什么用?不如冷静下来思考一下如何来应对眼前的变局吧。 江逐流一冷静下来,头脑立刻恢复了往昔的灵活。他知道,李元芷眼下对他似乎不含恶意,否则刚才在兴州城门口的时候李元芷只要喝出他的名字就可以让他无路可逃了。又何必大费周折。来到路边的树林中来等他呢? “郡主。如果在下说换上党项装束是想体验一下党项人的风土人情,郡主相信吗?”江逐流好整以暇地反问道,在不动声色之前,他已经弃用了“江舟”地自称,改用“在下”这个谦称。目前非常时期,他当然不会刻意去向人表明他姓江名舟。 李元芷大嗔,道:“元芷只说江公子是个才华横溢地词人。没有想到却是个油嘴滑舌之徒。这样看来,父王所说,江公子唆使手下和辽国使团火并,把契丹人杀了个全军覆没当是真地了!” 江逐流却依旧寸步不让,道:“假如郡主相信真是在下让人杀了全体契丹使团的人,郡主方才为什么不喝破在下的身份,反而要到城外数里远的树林中等候在下呢?” “你!”李元芷淡蓝色的大眼睛中满是怒火,“江舟。你就如此自信吗?难道本郡主饶了你一次。还会饶你第二次吗?” 仓啷一声,李元芷抽出腰间的长刀,雪亮的刀锋斜斜地指向江逐流。李元芷身后地侍女也都抽用佩刀。驱马上前,围成一个圆弧,把江逐流包围在中间。 江逐流虽然是赤手空拳,若是单单面对着李元芷一个人一把长刀,他还是敢去尝试一下,看看能不能以凶悍的拼命打法在气势上压倒李元芷,然后杀人抢马远遁而去。可是现在,除了李元芷外,身后还有**把长刀,江逐流即使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赤手空拳以徒步破了这骑兵长刀阵。 思念转回间,江逐流决定再赌一赌,赌赢了,则万事大吉,倘若是赌输了,再拼命不迟! 面对这李元芷的刀锋,江逐流反而前跨一步,鼻尖几乎碰到锋利的刀尖。 “郡主饶不饶在下是一回事,在下杀没有杀辽国使团是另一回事!”江逐流威风凛凛地喝道,“即使今日死在郡主的刀下,在下亦不会认了杀契丹使团的不实污蔑!” 在李元芷眼里,江逐流简直就是顶天立地的英雄,真是让李元芷实实地爱煞!李元芷曾听人言,宋人中多风流倜傥、才华横溢之才子,却缺少顶天立地、铁骨铮铮之汉子!可是江逐流地出现却打破了李元芷这种固有的印象,江逐流非但能做出“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娟!”这样可以百世流芳的千古绝唱,同时又具有宋人中很少见地不惧生死的嶙峋傲骨,这怎么能让李元芷不喜欢呢? 其实李元芷没有看出来,江逐流这跨前一步,鼻尖几乎触碰到长刀的刀尖,看似比方才危险许多,实际上却是比方才的形势要安全一些。因为李元芷手中拿得是长刀,若是江逐流距离李元芷比较远,正好给了李元芷以挥刀的空间。现在,江逐流鼻尖距离长刀刀尖仅有一寸之多,而李元芷又是伸直手臂握着长刀,若是要动手,就必须收回手臂以获得挥舞长刀的空间,这样,江逐流则可以趁李元芷缩臂收刀的时机冲上前去,制服李元芷作为人质,来要挟李元芷的侍女。倘若是李元芷不缩臂收刀,而是探身前刺。那样因为长刀没有积聚足够的动能和势能,速度和力道都会欠缺,江逐流只要轻轻扭一下头,就可以闪过前刺的长刀,然后顺手抓住长刀刀背往下一带,以江逐流的力量再加上李元芷本身前刺的力量,李元芷必然会被江逐流这一带拖下战马,那么李元芷同样也会成为江逐流的人质。 江逐流这一跨之妙就在一个赌字!一个是赌李元芷对他的好感,不会真地对他下手。他这样做更会让李元芷欢喜;另一个就是赌自己的眼力,在看似凶险地情况下为自己争取最佳的形势。若是李元芷真动手,江逐流有八成把握让李元芷成为他手中的人质。 李元芷手中钢刀散发着逼人的寒气,淡蓝色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死盯江逐流:“江公子,难道你不怕死吗?” 江逐流昂首答道:“郡主,在下怕死,但是比起死亡来,在下更怕蒙受不白之冤!郡主。请问你是从何处听到在下唆使手下屠灭了辽国使团的?” 李元芷道:“整个兴州城内贴满了父王发布的通缉宋国使团地布告。江公子若自承是蒙受了不白之冤。难道是我父王污蔑于你不成?” 江逐流道:“郡主,西平王一定是受了奸人地人蒙蔽,所以才误以为在下杀了耶律良和萧洪等人。请郡主想一想,辽国使团有多少战士?我大宋使团又有多少战士?难道以我大宋区区十人就可以把辽国一百多名契丹勇士杀得一个不剩吗?” 李元芷见过江逐流,心中一直觉得江逐流不是那种穷凶极恶之徒,所以当李元芷听到大宋使团屠杀了整个辽国使团地消息后,第一反应就是坚决不相信。后来又听说这个消息是父王李德明发布的。李元芷心中虽然还是 ,但是又觉得父王绝对不会空穴来风,胡乱发布什么得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接下来李元芷又听侍女说,王爷发布的通缉令中写到,无论是什么人,只要见到大宋使团任何人等,立刻当场诛杀,携人头来王宫请功。李元芷芳心就大为着急。江逐流不过是一个风流倜傥的才子,如何能跑得过党项人的铁骑。若是江逐流就这般莫名其妙地被党项兵卒杀掉,李元芷岂不是要后悔终生?父王李德明不也要为铸成大错后悔终生? 在李元芷看来。屠杀辽国使团的罪魁祸首绝对不是江逐流,一定是另有其人。这中间一定有莫大的误会,要解开这个误会,必须要见到江逐流,让江逐流亲口向父王解释。因为有李德明发布地通缉令,李元芷知道,若是其他人见到江逐流,一定会把江逐流当场诛杀,然后用人头去向父王请功,所以李元芷不敢再在兴州城内等待,赶快率领着几个贴心侍女,出城来寻找江逐流。也是长生天眷顾李元芷,让她一出城门就见到了江逐流。但是在城门口到处都是党项兵士,李元芷不好说话,所以就躲在城外数里的树林中,等候江逐流的到来。李元芷要亲口向江逐流问明事情的经过,若江逐流确实受了不白之冤,那么李元芷就要把江逐流带到父王面前,让江逐流亲口向父王辩解个明白;若是,若是辽国使团确实,确实死于江逐流之手,那,那自己,自己就要……说老实话,若真的是江逐流让手下杀了耶律良和萧洪,屠灭了辽国使团,李元芷是不是会狠下心来把江逐流正法,李元芷自己也不清楚。 现在,听江逐流的口气,屠杀辽国使团的元凶另有其人,不是江逐流,李元芷一颗芳心总算放下。 “江公子,这么说来,你的确没有参与屠杀辽国使团地行动?你还有其他证据吗?”李元芷收起长刀,缓缓说道。 江逐流知道,第一道险关他已经安然渡过,眼下看看该如何渡过下一道险关。说不定混入兴州城,去见党项国师阿布杜地希望就要落在李元芷身上。 江逐流看了看左右,对李元芷拱手说道:“郡主,此处说话不便,可不可以先到林中说话?” 李元芷略一沉吟,道:“也好,随元芷过来!” 到了林中的一块空地,李元芷翻身下马。见几个侍女依旧手持钢刀,李元芷不悦地喝道:“你们这是做什么?还不把刀收起来?” 为首的侍女望了一眼江逐流,略带不安地说道:“郡主。” 李元芷俏脸一绷,喝道:“怕什么?十个党项人还怕一个宋人不成?传出去还不被人笑话死?” 侍女们这才收起钢刀。 江逐流微笑地站在一旁,看着这有趣地一幕,也不言语。 李元芷瞟过一个白眼,嗔怒道:“你两眼贼兮兮地看什么?还不快快说说你的其他证据?” 江逐流心中道,此党项郡主之彪悍,和崔家妹子有相当一拼。口中却说道:“郡主,若说是其他证据,在下手中也实在拿不出什么。不过在下可以为郡主分析推理一下,让郡主明白所谓大宋使团屠杀了辽国使团的谎言是多么拙劣、多么的漏洞百出。” 李元芷臻首微点,道:“江公子快快讲来!” 江逐流道:“郡主,在下前面说过,大宋使团包括在下在内,一共有十二个人。而辽国使团在下虽然不知道具体数字,但是人数将近两百。在党项人的地盘上,我大宋使团以十二个人来对付辽国使团的两百个人,还把辽国使团杀得一个不剩,连个活口都没有,而且动手的时候还没有惊动党项军队,这有可能吗?此其一也。” 李元芷眉头好看地皱在一起,点头道:“继续说。” 江逐流道:“郡主,既然辽国使团被杀得一个不留,那么总要有屠杀现场,总要有尸体吧?通缉令中可曾说明,大宋使团是在什么地方和辽国使团发生了火并?辽国使团既然全军覆没,应该还有近二百具尸体啊。现在,这些尸体在哪里,谁人又见到了?” 李元芷道:“据元芷所知,屠杀现场是在温泉山中西平王府狩猎场,有党项军卒亲眼目睹了大宋使团向辽国使团行凶。至于辽国使团的尸体,通缉令中似乎不曾提起。” 江逐流道:“郡主只要回去查一查辽国使团中人的尸体,尤其是辽国使团正副使臣耶律良和萧洪的尸体,就会明白一切。此其二也!” 李元芷点头道:“这个尸体的事情,元芷会想办法查清楚的。” 江逐流道:“第三点,就是动机,杀人的动机。请问通缉令中有没有说明是因为什么,在下才命令手下以一十二人去挑战辽国近两百人,如果没有一个足够强大的理由,那么只有两个可能,第一个可能,就这件事情是有心人编造的,因为别说屠杀了整个辽国使团,即使杀死一个辽国人的普通军卒,都会酿成大事件,甚至会挑起大宋和大辽的战争,更毋庸说是屠灭整个辽国使团了;第二个可能,则是在下疯狂了。因为只有在下疯了,才可能下如此疯狂的命令,不计计算自己手下的力量,不计算事情的后果,疯狂地对辽国使团展开攻击。” 说道这里,江逐流站到李元芷面前,指着自己道:“郡主,你现在好好观察一下,在下还是不是正常人?在下的这个样子,象不象是失心疯患者?” 李元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江公子若是失心疯患者,那么这人世间恐怕再也没有一个正常人了吧?” 江逐流亦笑了起来,“郡主,再退一万步说,在下是个疯子,是个不折不扣的失心疯病人,但是伪装的功夫极为到家,看起来和正常人无疑。那么,在下的手下还有狄青狄将军,还有十名卫士,他们难道也疯了吗?他们难道不知道在下下命令攻击辽国使团的后果吗?” 李元芷微笑道:“很有可能,不光江公子患了失心疯,江公子的手下狄将军,以及十名卫士,俱都患上了失心疯!” 江逐流知道李元芷是在开玩笑,他苦笑两声,道:“好吧,郡主,就当整个大宋使团从江舟往下一十二人都患上了失心疯,大宋使团十二个人个个都是武力无比强悍的高手,大辽国近两百名契丹勇士都不是对手。只是西平王李德明在温泉山的狩猎场面积广大,林深草茂,随便找一个地方就可以藏身。以大宋使团一十二人之数,如何把辽国使团近两百人杀地干干净净。难道大宋使团一十二人非但患上了失心疯,而且还得了狂犬病,个个都长了猎狗般灵敏的鼻子,可以在根深叶茂的原始深林中把辽国使团的人等一个一个地搜出来吗?” 第二百四十六章 汉族匠铺 元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什么狗鼻子狼鼻子,也不怕辱没大宋才子的身份!” 江逐流耸肩不答。 李元芷疑问得到了解答,心情大爽,笑吟吟道:“江公子,既然如此,不如你随元芷到王宫去见父王,亲口向父王解释这一切,以父王之英明,必然会为江公子洗刷这不白之冤。” 江逐流心下苦笑,郡主大人,你哪里知道,正是你那英明的父王要致我于死地,这不白之冤蒙他所赐,还能盼望他给洗刷了吗? “郡主大人,此事不妥!”江逐流摇头拒绝了李元芷的提议。 “为什么?”李元芷淡蓝色的大眼睛充满了惊异,“江公子,难道你不愿意洗刷掉身上的不白之冤吗?” 江逐流抱拳道:“郡主的深情厚谊在下心领,只是对于郡主的提议,在下觉得不太合适。郡主想想看,为什么会忽然间传出大宋使团屠杀辽国使团的消息?说明一定有人处心积虑在布置一个阴谋,这个阴谋不但是针对大宋和辽国,甚至很可能也是针对郡主的父王来的。” 李元芷心机单纯,从来没有思考过如此复杂的问题,见江逐流如此说,不由得立刻紧张起来。 “江公子,你快说说看,这阴谋究竟如何针对我父王的!” 江逐流道:“郡主,这事件背后的黑手表面上看目的是打算挑起大宋和辽国两家发生冲突,但是实际上针对地却是党项诸部。为什么呢?就是因为这个事件漏洞百出!即使辽国一时受到蒙蔽。认为是大宋使团杀了辽国使团,但是总有醒悟的时候。一旦辽国上下醒悟过来,岂能不对传出大宋使团屠杀辽国使团的虚假消息的党项人怀恨在心?以大辽国的彪悍军力,肯定会以霹雳手段报复党项人的欺骗。还有就是大宋,有人杀了辽国使团却嫁祸于大宋使团,让大宋和辽国刀兵相见。一旦大辽明白过来罢兵休战,大宋国上下最想报复的是谁?肯定不会是辽国,一定是郡主父王辖下的党项人马。郡主。即使党项人再强悍再能征惯战。但是面对大宋大辽地南北夹击。党项人又能支持了多久?” 李元芷面色越来越凝重,心中不停地思忖着江逐流说地可怕后果。因为李元芷是女孩子,又不是李德明正妃卫慕雪兰所出,所以李德明虽然非常疼爱李元芷,却在很多事情上都瞒着李元芷,不让李元芷知道机密地事情。比如这次陷害大宋使团,追杀江逐流和狄青。李德明就没有让李元芷知道其中的内幕。 李元芷反问道:“江公子,既然如此,更应该让我父王知道啊!” 江逐流心中已经对李元芷的实际情况推测了个七七八八,知道李德明在这件事情上一定是瞒着李元芷,这正好给了江逐流一个机会。 “郡主,不可!那幕后黑手既然精心筹划出这件事来,而且还能顺利骗得李王爷的信任,说明这人很可能是李王爷的心腹之人。而且还有着庞大的势力。故此才能哄瞒过李王爷。”江逐流说道:“若是现在郡主带在下去见李王爷,必然会惊动此人。此人见事机暴露,很可能会铤而走险。一个。他可能会利用手中庞大的势力对李王爷进行威胁。据在下所知道,李王爷地嫡系人马都被令兄李元昊带到甘州回鹘去了,兴州的人马多数都归其他头人掌握,李王爷手中能动用的人马非常有限。一旦王宫有变,何人能够驰援李王爷?郡主此举非但不同年解救在下,解救李王爷,甚至会断送掉在下和李王爷的性命!” 李元芷银牙紧咬着嘴唇道:“兴州城内眼下有这么大势力的只有山遇惟亮叔父和卫慕山喜舅舅,难道说这件事情是他们中间某个人策划的不成?” 江逐流继续道:“即使幕后人马摄于李王爷的威势,不敢对李王爷进行行动,那么他们敢不敢对在下下手呢?他们只要动手杀了在下,事情传会东京汴梁,大宋朝廷会怎么想?另一边辽国使团亦在党项境内覆没,辽国又会有何行动呢?一旦辽宋两国大兵压境,受苦受难地是什么人?当然是上至李王爷,下至党项普通百姓。” 李元芷道:“江公子,如果元芷让父王替你安排好 幕后人即使想动手,亦是不可能吧?” 江逐流摆手道:“郡主,你怎么能如此天真?你难道敢保证李王爷安排的护卫一定是信得过地人吗?辽国近两百人都会在西平王王家狩猎场被诛杀地一干二净,又何况是在下一个人呢?” 李元芷一时没有了主意,皱眉道:“江公子,你说该怎么办吧?” 江逐流装模作样的沉思一阵,道:“郡主,在下倒是有个主意。” 李元芷喜道:“还不快快讲来。” 江逐流道:“郡主先不要让李王爷知道这件事情,然后让在下偷偷地潜回大宋。郡主也可以趁这个机会派人前往甘州回鹘联系令兄李元昊,让他班师回兴州。在下回到大宋后,那幕后黑手即使再厉害,也不可能跑到大宋去奈何在下吧?到时候在下想大宋皇帝禀明此事,说李王爷亦是被奸人所骗,蒙在鼓里。大宋皇帝肯定只要让李王爷动手拿下奸人向大宋谢罪,绝对不会责难李王爷。如果那幕后奸人试图向李王爷动手,令兄梨园后的大军又已经回到兴州,他们又如何能得逞。这样一来,既可以保证李王爷安然无恙,党项百姓免受刀枪之苦,又可以让奸人得到应有地惩罚。” 李元芷心思跟着江逐流绕来绕去,最后竟然绕不出来了。她觉得江逐流说的的确又道理,但是这件事情又事关重大,就这么瞒着父王自作主张,李元芷又觉得似乎不大好。 “江公子,难道就不能偷偷给父王透个气吗?让他知道其中的一切,然后江公子你偷偷离开兴州,元芷再悄悄派人到甘州回鹘通知家兄,不是同样可以不惊动幕后之人吗?” 江逐流叹了一口气,道:“唉,郡主,你怎么如此天真?你难道还不了解李王爷的脾气吗?李王爷脾气刚烈,加之一生戎马厮杀、东征西讨,怕过何人来着?当李王爷知道事情的内幕后还会忍下去吗?他身体本来就虚弱不堪,加之身边也无嫡系兵马,亦无可相信的人,郡主你这一告诉李王爷,李王爷又如何会忍得下去?他必定会雷霆震怒,誓要揪出幕后元凶。如此一来,郡主岂不是把李王爷放在一个危险的境地吗?” 李元芷跺脚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只有你这一个办法了吗?” 江逐流微笑道:“正是!郡主,只有在下能保住性命回到东京汴梁,才可能避免党项百姓陷于刀兵之祸,也才能保住令尊西平王之位。” 李元芷认输道:“好吧,元芷就按照江公子所说的去做。那么,请问江公子,你要如何做,才能顺利回到大宋境内?需要元芷如何帮你?” 江逐流道:“其实很简单,只要郡主帮在下混进兴州城就可以了!” 李元芷道:“这又是为什么?难道江公子进了兴州城,就能回到东京汴梁了吗?这是不是有点南辕北辙了?江公子为何不要一匹快马,直接往大宋境内赶去?” 江逐流道:“郡主,在下的通缉令一定是传遍了党项境内,即使在下肋生双翅,又如何能飞出这天罗地网?所以在下才想混入兴州城内等等看。那幕后黑手一定以为在下要急于逃离险境,肯定会立兴州越远越好。但是在下看来,越是危险的地方就越是安全。在下藏身于兴州城内一定会出其不意。等他们在党项全境遍搜在下不可得的时候,就很可能认为在下一定逃离了党项境内,这时候他们就会放松警惕。在下在这个时候才乔装打扮出兴州城往大宋而去,岂不是比眼前要容易得多?” 李元芷瞪大了眼睛,江逐流这个想法大胆而疯狂,简直是异想天开,却又有很高的成功把握!这个江逐流,身上还隐藏多少不为人所知的秘密呢? “江公子,那你混入城内后,怎么安身呢?”李元芷好奇地问道。 江逐流早想好了措辞,躬身答道:“如果郡主方便,就替在下在兴州城内找一个藏身的地方。如果郡主不方便,那么在下就到东郭那边,找一些汉族匠人开的铺子,混在里面当一个学徒,亦是可以。” 第二百四十七章 又陷险境 元芷终于被江逐流说动,点头道:“好,江公子,元城内,你来日回到大宋,一定要在朝廷为父王美言几句,帮党项人正名。” ****************************************************************************************** 兴州城门外,进城的党项百姓依旧排着长长的队伍,等候检查。 忽然,一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人们回头张望,只见一小队人马从远处向兴州奔来。有眼尖的人一眼认出这一小队人皆是党项女兵,为首之人正是郡主李元芷。 人们纷纷往路边靠去。谁不知道郡主是只招惹不得的小母狼?稍不注意,就会被咬上一口。 战马旋风一般来到城门外边。李元芷一提缰绳,就要领着身后的侍女进城。一个低矮粗壮的中年党项军官闪身挡在李元芷的马前,看装束是一名低级将领。 “郡主,请下马接受检查!” 啪的一声脆响,李元芷的马鞭重重地抽在中年军官的脸上,他脸上立刻出现一道青紫色的鞭痕,从额头斜斜向下,穿过鼻子,一直延伸下巴,看起来委实吓人。 “瞎了你的狗眼吗?本郡主你也要检查?”李元芷目光中闪着冷芒,其实凌厉之极。 一旁的党项军卒都暗自吐了一下舌头。心道幸亏不是他们去招惹这只小母狼,否则这一鞭下来,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地。 中年军官脸上火辣辣地疼痛,左眼几乎张不开了,却不敢发怒,他双手从头颅两端伸出,在空中划了个弧形最后按在胸口上,行了个标准地无可挑剔的党项大礼。口中道:“郡主。请宽恕小人的不敬之罪。只是王府有令。出城可以不检查,但是如果是要进入城内,无论是什么人都要接受检查。” 李元芷手腕一抖,马鞭在空中打了一个鞭花,随即如毒蛇一般吻上了中年军官黑红的脸膛。又一声清脆的爆响,马鞭第二次和中年军官的脸发生了亲密接触。又一道青紫色的鞭痕横穿中年军官大半个面部,狰狞地如一条赤练蛇。 “你真是被猪油蒙了心了!”李元芷眄视指使。双手叉在小蛮腰上,盛气凌人,“什么都要接受检查?本郡主看你是想趁机占我府中侍女的便宜吧?” 中年军官脸上痛若钻心,左眼肿成一条缝,眼泪不停地往外流。可是比起脸上这一点小小地疼痛来,中年军官更惧怕地是李元芷刚才地那一句。“趁机占郡主府中侍女的便宜!”这是多大罪名啊?郡主一个不爽,可以随时抽用腰刀砍掉他的脑袋。 “还不给我滚开!”李元芷跟着一声暴喝,手中的马鞭作势欲动。 中年军官终于服软。后退了两步。闪开进入城门的道路。 李元芷冷笑一声,喝了声“走”,率领着身后的侍女狂风一般卷入城门。一行人进了兴州城。也不减慢速度,由李元芷带头,很快就到了郡主府邸。 进了李元芷的府邸之后,江逐流这才从直起一直佝偻地身子。他长相英俊,经过李元芷的巧手打扮,再换上女装,立刻成了一个美貌的党项侍女。美中不足的是,江逐流个子太高,李元芷找了一个最高最胖的侍女把衣服脱给江逐流,江逐流才勉强穿上。好在江逐流身材虽然高大,却主要长在腿上,论起上身,江逐流也不比一般人长多少。这一骑到战马上,再一佝偻身子,混在一群侍女中倒也不引人注目。 李元芷径直把江逐流引到她的香闺,然后坐下,笑嘻嘻地看着江逐流:“江公子,你这一打扮,还真是个天仙似的化人,真是我见犹怜。若元芷是个男子,一定会想尽办法娶江公子为妻。” 江逐流苦笑不迭地说道:“郡主,就休要拿在下开玩笑了。还请郡主拿一套男装让在下换上。” 李元芷笑嘻嘻地摇了摇头,故意板着面孔道:“江公子,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元芷身为堂堂地西平郡主,尚待字闺中,府邸中怎么可能有男装?故此,江公子只能暂时委屈一下,穿着这身女装吧。” 江逐流倒是忽略了这一点,听李元芷一说,还真是这么个道理。他连忙抱拳道:“郡主,在下无心之失,还望郡主 李元芷摆了摆小手道:“我们党项人没有你们中原人那么多臭规矩,会因一句话就去责怪别人。元芷知道方才是江公子心急口误,不会放在心上地。” 李元芷说这话时,完全忘记了方才在兴州城外,那个可怜的中年军官是如何挨上两马鞭的。党项女子性格直爽,敢爱敢恨。李元芷是因为喜欢江逐流,所以对江逐流地话才不嗔怒。换一个人过来试试,说错一句话恐怕早就挨上一顿暴打。 “多谢郡主宽宏大量!”江逐流道:“那么可不可以拜托郡主,让手下侍女到外面买一套男装呢?” 李元芷摆手道:“堂堂的郡主府侍女,没事去买什么男装?不是徒惹人闲话吗?” 江逐流虽然是机智百出之人,此时面对李元芷亦是瞠目结舌,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李元芷看饱了江逐流的炯状,这才笑道:“好了,江公子,你放心,元芷不会留你在郡主府住一辈子的。” 这句话一出口,李元芷立刻惊觉说错话了,顿时大羞,觉得俏脸火一般烧灼,芳心也如同装了一头小鹿般扑腾扑腾乱跳。她偷眼看了一眼江逐流,发现他毫无反应,这才放下心来,随即又一股无名怒火烧上心头:“这个可恶的猪头,还大宋才子呢,看着简直如榆木疙瘩一般。这等猪头蠢货有什么稀奇?谁喜欢和他住一辈子?” “好了,你且出去,侍女自会安排你住处。过了这两天,元芷会想办法把你送出去的!”李元芷冷冷地说道。 江逐流不明白为什么李元芷的话忽然间转成冷冰冰的,他只道是党项女子俱都生性如此,李元芷身为郡主,自小受尽娇惯,自然更是喜怒无常。 一个小侍女领了李元芷的命令,带着江逐流到后院安歇。后院有两栋房子,都是侍女们起居的地方。江逐流被安排住进西边的房子靠南第一间。 “江公子,这间房子你就暂且住下。郡主让叮嘱江公子,这里住的都是女眷,公子没有事情,尽量不要随处走动,以免造成惊扰。”小侍女看向江逐流到目光中充满了警惕,方才郡主偷偷告诉她,这个江公子有点好色,让她们千万小心。所以此时江逐流扮相越是俊美,小侍女心中的警惕性越高。 “在下省得!”江逐流苦笑两声。 小侍女退出去后,江逐流打量着房间。面积不大,布置倒还雅致,整个房间呈粉红色调,一看就是女孩子居住的房间。想来原来是李元芷的某个侍女居住,现在暂时让给了他。 此时天色已晚。折腾了一天,江逐流心力憔悴,又累又困,倒在软绵绵的床上,虽然尽量提醒自己不要睡着,可是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梦想。 激灵灵江逐流从睡梦中醒来,他翻身坐起,却见桌子上一灯如豆,油灯旁摆放有一盘羊肉和几只囊饼。想来是侍女过来给他送饭,见他在睡觉,就把食物放在桌子上了。 江逐流睡了一觉,精神和体力都得到了恢复,此时才觉得肚子咕咕直叫,见了桌上的食物,自然不会放过。他坐在桌子旁,伸手从盘子中抓起一块羊肉,就着囊饼吃了起来。羊肉入口冰冷,想来已经放了很久,羊膻味冲鼻而来,江逐流饿急了,一时间也顾不得什么膻气不膻气。一阵风卷残云,几块囊饼,一大盘羊肉,就全部进了江逐流的肚子。 填饱了肚子,江逐流精神又好了两分。他擦了擦双手,推开房门,来到院子里。 残月斜挂半空,想来已经过了丑时。后院寂静无声,侍女们劳累了一天,此时应该都是沉睡。 月色凄清,夜凉如水。兴州地处塞外,虽然此时中秋刚过,气温却比中原地区深秋还要低上一分。江逐流被凉气一浸,头脑更是清醒不少。他在院中无声地踱着步子,思考着等离开郡主府邸之后,该如何去见阿布杜。 忽然,江逐流隐隐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他一愣,再仔细听去,确实有脚步声从远方传来,忽隐忽现。 江逐流连忙爬在地上,用狄青教他的办法把耳朵贴在地面上。脚步声顿时清晰起来,而且越来越清晰。毫无疑问,脚步声是向郡主府邸这个方向而来! 第二百四十九章 妙计惑敌 床床首雕刻着一只苍狼,呲牙张目,其态甚为狰狞。按向苍狼的左眼,只见苍狼的左眼立刻凹陷下去。 江逐流一愣,不知道张文显要做什么。却听得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江逐流大惊失色,望向张文显的目光就有点冷厉。张文显却笑笑对江逐流说道:“师弟,无妨。你仔细听听,是不是一个人的脚步声?” 江逐流凝神一听,果然是一个人的脚步声。就在这一迟疑间,房门就被悄无声息的推开,一黑衣人迅捷地跃入房内,双足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就如同棉花一般,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江逐流正自诧异,那黑衣人已经反身带上房门,又单膝跪地,对张文显道:“主人有何吩咐?” 张文显道:“张青,你且稍后。” 黑衣人张青起身侍立在张文显身旁,态度甚为恭敬。 张文显对江逐流道:“师弟,张青虽然是师兄的家将,身手却不次于武林高手。我把他召唤过来乃是让他为师弟办件事情。” 江逐流拱手道:“多谢师兄!” 张文显摆了摆手道:“师弟,你先把身上的女装脱下来。” 江逐流闻言毫不迟疑,立刻把身上的党项女装脱了下来。 张文显对张青说道:“张青,你拿着这件党项女装,潜往远处的党项民宅,要偷取一套党项男装,要把现场翻动的乱七八糟地。然后离开现场,把这件党项女装丢弃在这民宅附近。切记,一定要小心,不要让任何人发现你的行踪。办完这一切后,你不要且找个地方隐藏起来,等天亮之后再行回来。” 张青应了一声,拾起江逐流脱在地上的党项女装闪身出去。 张文显扭身拉开胡床上的被褥,从下面的暗格中拿出一具巴掌大小的精致木盒子。然后又起身。打开墙角处一个大木头箱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包袱。 张文显拿着包袱和精致木盒子来到江逐流面前。他解开包袱,里面是一套党项女装,张文显把这套党项女装扔给江逐流道:“师弟,快换上这套装束。” 江逐流微微一愣,怎么还换上女装?稍一思索,江逐流立刻明白张文显的意思,以江逐流之聪明。也不得不伸手对张文显赞赏一句:“师兄,你这个计策真是高明,确实出乎人的意料,小弟佩服佩服!” 原来,张文显方才让张青拿着江逐流脱下地女装到外边故布疑阵。首先,张文显居住地地方还算是党项官吏居住地西城,而党项平民住宅都分布在东郭部分,距离西城比较遥远。这先从距离上吸引了追兵的视线。 其次。张文显让张青偷一套党项男子服装。然后把江逐流脱下的党项女装扔在附近。那么党项军队发现丢弃在附近的女装之后,一定要在附近盘查。这时候党项民宅的主人一定会发他丢弃了一套男子服装,就会向党项军队报告。 党项军队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以为是江逐流偷了民宅中的党项男装换在身上,然后把郡主府邸侍女装束丢弃在附近。所以党项军队盘查的注意力主要都集中在党项男子身上,而对党项女子盘查就会松懈很多。这个时候,张文显偏偏又让江逐流换上了女装,正好可以躲避过党项军队地层层封锁,伺机混入党项国师阿布杜的府邸。 江逐流换上党项女装,张文显又打开小木盒子,拿出一直青色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一粒黄豆大小的黑色药丸。 张文显取来小半碗水,把黑色药丸放进水碗,用筷子轻轻搅动,黑色药丸渐渐融化,碗中的水逐渐变成褐黄色。 张文显拿起一管七分狼毫,在水碗中蘸了一下,然后叫江逐流上前,“师弟,这乃是师兄秘方配置的易容丹,你涂上之后,保管立刻变了一个样子,即使是相熟之人也不容易认出来。” 江逐流坐在椅子上,仰着脸,任张文显用狼毫在他脸上涂抹。张文显一笔下去,江逐流白皙的皮肤立刻变成枯黄色。张文显顿时微笑起来,显然对他的易容丹效果非常满意。张文显细致地为江逐流涂抹起来,连脖颈,耳朵,耳后,额头发际,这些地方都涂上了易容丹。现在,除非是把江逐流的衣服脱掉,否则是发现不了肤色地差异地。 涂抹过脸庞,张文显又拉过江逐流的双手,用易容丹涂抹起来,一直涂抹到手肘以上。这样,即使江逐流挽起袖子,也是一双蜡 臂。 把手臂涂抹完,张文显把碗中剩下地褐黄色的水泼掉,然后又换了一颗易容丹,用水化开。 “师弟,别心急。师兄再为你加工一下。”张文显往手中倒了一点易容水,双手搓揉均匀,然后在江逐流双颊中轻轻一按,江逐流双颊处立刻出现两处阴影,本来饱满的双颊看起来成了微微内陷。 张文显又换了一只狼毫,蘸了易容水,在江逐流额头上拉出几道若有若有的皱纹。丢掉狼毫,张文显退后几步,接着牛油蜡烛的光仔细端详江逐流,然后又靠近前补上一些细微的破绽,这才作罢。 “师弟,你且看看,现在你成了什么样子。”张文显微笑着递给了江逐流一面铜镜。 江逐流接过铜镜之后,往里一看,里面赫然是一个面容憔悴的党项中年妇女。这种中年党项妇女的模样江逐流在兴州城经常会遇到,多数是下人仆妇或者是东郭贫苦党项人家的女妇。现在,江逐流相信,他这种模样往这些下人仆妇中一占,保管别人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张文显指着江逐流身上的破旧的衣服道:“当初小郡主给你换上的虽然是侍女的衣服,但是依旧太华贵了,不是平常人家所能穿起的。现在这一套党项女服普通寻常,毫无引人注目之处,正好用来掩饰你的身份。” 江逐流低头看看不错,经过张文显给他妙手易容,再加上身上这老旧党项女装,任何人都不会对他生疑。 不过江逐流还有一个担心,遂向张文显问道:“师兄,你这易容丹防不防水?小弟实在怕万一出汗,把这脸上颜色冲淡。” 张文显哈哈大笑,对江逐流说道:“师弟放心,别说是出汗,即使师弟跳入温泉中浸泡数天数夜,这易容丹的颜色都不会褪掉。” 江逐流一个疑问放下去,旋即又冒起另外一个疑问,“师兄,那以后我若想恢复本来面目该怎么办?会不会我一直成为这个样子啊?” 张文显摇首道:“不会!师弟若是想去掉脸上的易容丹也不难,只要取一份醋在火上烧开,把脸放在醋盆之上,让醋气熏蒸一刻钟,即刻用清水洗去易容丹,恢复师弟的本来面目!” 江逐流彻底放心,他躬身对张文显拜谢:“多谢师兄!” 张文显收起家什,把小木盒重新放进床下的暗格,把被褥铺好,这才扭身对江逐流说道:“师弟,狄将军呢?还有其他你的手下呢?” 江逐流道:“师兄,狄青将军率领着手下从另外一条道路逃走了。我和狄青兵分两路,就是为了避免被党项人堵个正着全军覆没,两路人马,总比一路人马安全一些。” 张文显又道:“那师弟为什么不远遁而走,反而要混进兴州城,莫非城内有人接应你不成?” 江逐流自然不会对张文显隐瞒,他如实回答道:“师兄,小弟听说党项国师阿布杜要辞官返回故国。小弟当日在汴梁和阿布杜有些交情,因此想进入阿布杜府邸,找他帮忙,混在他的车队中,跟他离开党项境内,然后取道辽国或者吐蕃诸部,返回大宋。” 张文显点了点头,道:“难怪师弟要混入城内呢!师兄本来还猜测,伯父一定把我的情况告诉了师弟,师弟所以才想混入城内找我。故此我才提前做了些准备。” 江逐流苦笑道:“师傅每日行踪神秘,哪里有时间跟我说这些啊。我也是误打误撞才闯入师兄府邸,说起来还真是巧合中的巧合!” 张文显知道伯父张震的作风,就点头应道:“也真是巧合啊。本来我见你进来,还以为师弟知晓内幕。谁知道我一问之下,师弟却是全然不知晓。看来你我师兄弟见面也真是天意。” 感叹良久,张文显又问道:“师弟,你又如何和李元芷牵着上关系的?她为什么最后又会向西平王李德明告密呢?她既然费尽心力把你带入郡主府,一定是对你青眼垂加,是不是进了郡主府邸之后,你和她有什么争执,得罪了她?” 江逐流摸着头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他在什么地方得罪了李元芷。也许胡人女子本来行事就乱七八糟,所以才会兴致所来,带他混入兴州城,藏匿于郡主府邸。兴致所去,又偷偷向李德明告密,让人过来抓他。 第二百五十章 苛男宽女 也是智计百出之辈,听了江逐流的言语之后也是实在猜测不出李元芷为何费如此大的周章把江逐流弄进郡主府,然后又向李德明告密。其实李元芷只要当初在兴州城门外遇到江逐流时高喊一声,江逐流就在劫难逃。也许真如江逐流所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对胡人女子实在不能以汉家心思去揣度之。 见张文显低头苦思冥想,江逐流不欲他在这等事情上多费心思,遂抱拳道:“师兄,你是因何到了兴州?是师父把你派过来的吗?” 张文显心神立刻回到江逐流的问题上,他点头道:“不错,正是伯父老人家把我派过来的!” 张文显精通土木建筑、机关消息之术。当日张震听说西平王李德明广揽人才,遂把张文显派到兴州来,充当卧底。张震交给张文显的任务除了传递党项人的动态军情外,还要想办法消耗党项人的实力,阻止党项人崛起的步伐。 张文显来到兴州之后,很快通过土木建筑方面的特殊才能取得了李德明的信任,成为李德明手下进行土木建筑方面的主要官员。在土木建筑方面,除了一手设计出兴州城图纸的国师阿布杜,就属张文显最得李德明的宠信。而阿布杜自从在大宋汴京败于江逐流之手后,张文显就成为土木建筑工程方面第一人,甚是红火。 塞外飞城构思精巧,工程浩大。是张文显一手促成李德明修建的。当初以大隋朝地国力,也不过勉强建成了“行城”和“观风行殿”,张文显唆使李德明仿照隋炀帝修建浩大的塞外飞城,表面上号称是彰显党项之雄伟、兴州之实力,实际上目的却是消耗党项人的财力。西平王李德明的财力一旦消耗在浩大宏伟的奢侈工程之中,那么,用于补充党项军队的物资相应就会减少很多,从而起到延缓党项人崛起的步伐。 听了张文显地述说。江逐流心中感叹。虽然师父张震实力巨大。行事神秘,但是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张震以及其所拥有地巨大势力绝对是正统地汉人,否则绝对不会这么挖空心思削弱胡人的力量。至于张震所拥有的势力对赵家皇族是善是恶,那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说话间,天色已经放亮,外面已经可以听到人马的嘈杂声。毫无疑问。党项军队一定是全城戒严,开始搜索江逐流的行踪。 见江逐流担心的样子,张文显笑道:“师弟,无妨。现在党项人一定已经在东城见到张青遗弃的党项女装,也一定发现了一户人家丢失了一套党项男子衣物。他们现在应该把搜索重点放在平民商户居住地东城,至于西城,主要是兴州官吏居住的地方,党项人应该只是派兵封锁一下主要路口。暂时不会挨家挨户搜查。即使他们挨家挨户搜索。到了师兄这里,你只要装作是做杂役的仆妇即可,他们注意力应该放在男子身上。” 江逐流正欲说话。忽然听到院门传来三长一短叩门之声。张文显一笑,道:“是张青回来了。他应该把外面的情况都带回来了,我们听他说说就明白外面状况了。” 张青在外面按照约定的暗号敲了两遍门后,这才推开房门,闪身进来。 到了屋内,张青向张文显说道:“主人,张青幸不辱命,已经按照主人的吩咐布置好了一切!” 张文显面色波澜不惊,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丝毫没有因为张青在外面戒备森严的情况下完成任务而嘉许几句。相反,张文显却板着脸孔说道:“张青,你可曾惊动别人?” 张青躬身道:“主人,张青没有惊动任何人。” 张文显又道:“从东郭回来可算顺利?” 张青道:“主人,小人按照主人地吩咐,在东郭隐身到天色大亮,这才从东郭返回。一路上党项军队已经戒备森严,对路上行走地男子都详在盘查,但是对女子盘查却不甚严。” 张文显捻须微笑起来,“果然如此!”张文显对江逐流说道:“师弟,不出我们所料,党项人的注意力果然是放在男子身上。” 江逐流亦微笑道:“师兄真乃神机妙算!” 张文显呵呵一笑,道:“师弟,现在党项人注意力尚放在男子身上,正是你混入国师府邸的机会。若是晚了,恐怕党项人对女 也要严格起来。” 江逐流认可张文显地说法。虽然说可以暂时躲避在张文显这里,但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眼下最保险的办法还是想办法去见阿布杜,让他早日离开兴州,以把江逐流带出兴州城,带出党项境内。 “师兄,那小弟我现在就走,到国师府去!”江逐流起身就要告辞。 张文显站起身道:“也好,师弟你且想办法到国师府邸去。见到阿布杜之后,你让他尽快向李德明辞行。师兄这里为你设计一些器具,到时候送到阿布杜那里去,以方便他带你脱身。” 江逐流知道,张文显现在能为他做的也就这些了。假如让张文显带他到国师府邸去,恐怕会更惹人注意,远远不如他单独混过去方便。对江逐流来说,困难的可能不是怎么走过张文显住所到阿布杜府邸的道路,而是到了阿布杜府邸之后,找什么理由让阿布杜府邸的守门人把他放进去见阿布杜。 眼珠子一转,江逐流有了主意。他向张文显取了一张白纸,又拿起狼毫,蘸上笔墨,在白纸上面画上两个符号:x和。这两个符号当初在东京汴梁江逐流和阿布杜斗试算学的时候江逐流曾经为阿布杜讲过,阿布杜一见这两个符号,当然就会明白门外等候的是什么人了。 写好两个符号,江逐流把白纸揣到怀里。张文显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问江逐流道:“师弟,这纸张上画的是什么东西?” 江逐流一笑,道:“师兄,这是小弟与阿布杜定下的暗号!” 张文显摇头道:“胡蛮之人果然是莫名其妙,连定下的暗号也同鬼画符一下,愚兄自以为精通番文,却仍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古怪符号。” 江逐流心中暗笑,张师兄实在是错怪阿布杜了,其实这两个鬼画符似的符号乃是出自他的手笔,实在不能怪罪到蛮夷人身上。不过江逐流也不想为张文显多加解释。 张文显拉着江逐流叮嘱了几句,这才放江逐流出去。 江逐流推开房门,来到街道之上。抬眼望去,果然各个路口都有党项军卒把守。这些军卒或手持钢刀,或者手握长枪,个个都杀气腾腾,让人望而生畏。 除了手持兵器的军卒外,还会有一人手里拿着一副画像,在核对来往的男子。对于过往的女子,这些党项兵士只是粗粗一看,就摆手放行。 江逐流刚到兴州的时候,就和狄青勘察过兴州城的建筑地形,街道走向,兴州城的主要建筑和街道已经深深地刻在江逐流的脑海中。所以江逐流到街道上粗略打量一眼四周,就立刻明白他目前所处的位置,到党项国师阿布杜的府邸该如何去走。 江逐流转身向左,往西方走去。走了大约一百步,就来到一个十字路口。路口有十多个士兵在把守,分成两队,一队盘查南北走向的行人,一队盘查东西走向的行人。 无论南北方向还是东西方向,男子都乖乖地排队等候士兵的查验。对于比较行踪比较可疑或者外表有点类似于江逐流的男子,士兵还会把他们驱赶到街角,等候手持江逐流画像的士兵的进一步比对。 相形之下,对于女子的检查就轻松的多。只有两个党项士兵负责检查女子,每个人负责一个方向。这两个党项士兵与其说是检查女子,不如说是调戏女子。对于年轻貌美的女子,他们总是要出言调笑两句,甚至还忍不住伸出手来捏一下脸蛋,摸一下屁股,揩足油之后,方才肯放行。对于那些上了年纪的,或者长相丑陋的,这两个党项士兵甚至看都懒得多看一眼,径直挥手放行了事。 江逐流佝偻着身子,迈小碎步走向那个负责检查往来东西方向女子的党项军士。 那党项军士刚吃足了一个党项美女的豆腐,正准备吃下一个豆腐,忽然间见到一个面色蜡黄的党项老妇过来,顿时大感厌恶,呵斥了一句,让江逐流快点离开,不要耽搁他时间。 江逐流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一溜小碎步通过路口,心中狂喜不已:“看来张师兄的声东击西的计策真是神奇,党项人果然把注意力全部放在女子身上!” 第二百五十一章 辞呈获准 路有惊无险地来到阿布杜的国师府邸。比起上次江候,国师府邸又萧条了许多,大门口布满了枯枝败叶。看来,阿布杜一定是快要立刻兴州了,所以连大门口的清洁也懒得打理。 江逐流站在门口向里张望了半天,才发觉远处的葡萄藤下有一中年胡人,懒洋洋地躺在椅子上在闭目养神。 江逐流伸手在门框上敲了半天,那中年胡人才听到声音。他嘟囓了一句,懒洋洋地从椅子上起来,来到大门口打量了一下江逐流,口中喝道:“你这老妇,无事敲什么门?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所在?” 江逐流暗笑,到底是国师府邸门房,虽然阿布杜已经失势,门房的架子却依旧很大。 “大人!”江逐流沙哑着嗓子伪装成老妇人的声音诚惶诚恐地说道:“老妇知道这里乃是国师府邸。有人托老妇向阿布杜国师送一样东西。”手中已经把写着x和两个符号的白纸递了过去。 中年胡人接过纸张端详了一阵,看不出个所以然。本不想往里送,但是万一这东西真的是国师大人所急需的,一旦出了纰漏,国师大人怪罪下来,岂不是糟糕之极?遂嘟囓了一句,让江逐流在外等候,不太情愿地往里送信去了。 不大功夫,中年胡人折了回来,态度就恭敬许多:“国师大人请你进去。” 穿过几重院落,来到内庭。阿布杜正在里面焦急等候。他早上就听到消息,兴州城全城戒严,搜捕混入城内的江逐流。此时忽然间听守门人来报,一个中年妇人受人之托送来一张纸,纸张上干净无比,就有两个简单地几乎儿戏的符号。 阿布杜一看这两个符号,立刻知道,这是江逐流派人过来给他传递消息了。当时他不敢怠慢。立刻让看门人把外面传递消息的中年妇人延领进来。 一个面色蜡黄的中年妇人佝偻着身子进了内庭。阿布杜一抬手。周围人立刻退下。阿布杜这才招手把中年妇人叫到跟前,低声问道:“命你传信之人现在哪里?” 江逐流嘿嘿一乐,对阿布杜躬身作揖道:“阿布杜大师,难道你不识的江舟了吗?” 听到江逐流熟悉的声音,阿布杜大吃一惊讶,他抬头仔细端详过去,可不。眼前这中年妇人正是江逐流。只是江逐流化妆术太巧妙了,若不是江逐流出声提醒,阿布杜乍眼一看,几乎被江逐流骗了过去。 “江大人,竟然是你!”阿布杜又惊又喜,“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又怎么穿过种种重围,来到这里?” “有劳大师挂念!”江逐流拱手谢道:“城中党项军士注意力都放在男子身上,江舟这一身贫妇打扮。正好可以躲过他们的盘查。” 阿布杜看了看门外。道:“此处也不甚安全,江大人,请跟我来。” 兴州城乃阿布杜一手设计并主持修建而成。国师府邸是阿布杜自己的府邸。自然更是分外用心,阿布杜在里面设计了许多暗室暗道,用来藏身和避祸。现在,这些暗室和暗道终于派上了用场。 阿布杜领着江逐流穿过一条曲曲折折地暗道,来到一个暗室之中。这个暗室面积宽大,干爽洁净,说明通风和透气性都非常好,江逐流进来之后完全嗅不到一般地下室常有地潮湿腐朽浑浊之气。 暗室内各色家具一应俱全,那张宽大地胡床奢侈程度完全不逊色于江逐流曾经见过的任何床榻。暗室的正中,摆放着一张巨大的原木方桌,方桌上放着两盏长明灯,经久不灭。 把江逐流领到这里,阿布杜这才松了一口气,对江逐流说道:“江大人,这里保证安全。当日修建这间暗室的都是黑衣大食的工匠。建成之后,他们领了厚赏,全都返回黑衣大食了。现在,在兴州,这件暗室除了阿布杜没有任何人知道,包括阿布杜的徒弟都没人知道。” “多谢大师为江舟费心!”江逐流真诚地说道。他现在被党项人追缉,和丧家犬差不多,阿布杜一个胡蛮之人能够如此真心地帮助他,怎么能不让他感动? 阿布杜嘿嘿一笑,夸张地说道:“江大人,你以后就是阿布杜地老板,阿布杜帮助你就是帮助自己的钱袋子. 岂不是都长翅膀飞走了不成?” 江逐流大笑起来,方才在路上被党项士兵盘查憋在心中的郁闷心情顿时一扫而空。 阿布杜也陪着大笑。 笑毕,阿布杜问江逐流,是不是真的是江逐流指挥大宋使团的卫士把辽国正副使臣耶律良和萧洪,以及辽国使团的卫士全部杀了。 江逐流苦笑两声,反问道:“大师,你相信这样的传言吗?” 阿布杜点头道:“江大人,阿布杜一直以为,杀人不一定要靠武力、靠人多,更是要靠智力。以江大人地智力,倘若下决心要杀人,别说是辽国使团近两百人,即使再加上个十倍,两千人,恐怕江大人也有办法全部除掉吧!” 江逐流又连声苦笑,“多谢大师高看江舟。只是,这辽国使团全军覆没与江舟什么关系都没有。这些都是西平王李德明定下地嫁祸之计。” 随后,江逐流把事情给阿布杜讲述一遍,从温泉山主峰上发现草原出上出现“龙脉之地”的契丹文,到悬崖旁大石上出现出现蚂蚁排列成“龙脉之地,天兴契丹”,再到辽国使团感觉到危险,在辽国正副使臣耶律良和萧洪的带领下分头逃走,以及山遇惟亮派人向大宋使团送信,西平王李德明要杀人灭口等等一系列事情都向阿布杜讲述个明白。当然,关于江逐流安排狄青去制造所谓龙脉假象,和耶律良、萧洪两人给江逐流留下信物这些事情,江逐流都没有告诉阿布杜。 然后江逐流又说到在兴州城门口被党项郡主李元芷撞破,然后装扮城李元芷地侍女混入兴州城,最后又莫名其妙被李元芷出卖,江逐流连忙逃出郡主府,误打误撞遇到同为中原人的张文显。至于和张文显之间的师兄弟关系,江逐流依旧是隐瞒过去。最后在张文显的帮助下,江逐流又用声东击西之计,化妆成中年党项妇人,躲过党项士兵的盘查,来到了国师府邸,见到了阿布杜。 阿布杜本来和山遇惟亮关系就不错,只是这两天事情变化太快,又很多猝不及防的事情都因为江逐流设下的“龙脉之地”的圈套爆发出来,山遇惟亮没有时间到国师府来见阿布杜。而阿布杜现在就等着向西平王李德明辞行,西平王李德明自然也不会让阿布杜知晓嫁祸于大宋使团的事情。此时听了江逐流的讲述,阿布杜才明白了其中的来龙去脉。 “好!江大人,你且安心地在这里躲下去。”阿布杜笑着说道:“这里吃穿用具一应俱全。等阿布杜向李德明老儿辞过行之后,就把你混在随从中,带出兴州城。” 江逐流在暗室住下后,当天下午,兴州城内就展开了大搜捕。不光是东郭居住平民百姓,连西城的文官武将的官邸全部都被人细细搜索一遍,即使是阿布杜的国师府也未能免除这一劫。李元江亲自率领天狼军在阿布杜府邸内仔细搜索了一番这才罢休。 阿布杜对李元江的搜索丝毫不放在心上。他一手设计的暗道暗室,如果真的有人能发现的话,除了张文显,阿布杜想不出其他任何人。而张文显,本身就同情江逐流来,想帮助江逐流逃跑,又怎么会助党项人为虐呢?至于李元江,就任他搜去,即使他搜索上一年,把国师府都掘地三尺,也发现不了暗道和暗室。 又过了几日,阿布杜感觉城内的形势有点松懈下来了,这才起身去拜见西平王李德明,要求辞行西归。 李德明心中早就对阿布杜失去了兴趣,加之现在正在为找不到江逐流恼火,就准了阿布杜才辞呈。但是毕竟是阿布杜曾经给他出谋划策,在他崛起的初期出过不少力,也曾是胘骨老臣,李德明还是象征性地挽留了阿布杜两句。阿布杜自然是感谢李王爷恩情浩荡,只是思乡心切,不得不回归故土。两人一唱一和,把场面功夫都做得无可挑剔。 辞呈获准之后,阿布杜开始让弟子随从收拾行装,准备克日西归,而江逐流,自然也会混在西归的队伍中去。 第二百五十二章 机关 是这个时候,和原来江逐流混入党项城的情况又有所是党项人严格盘查入城之人,对出城之人几乎不加盘查。现在,党项人对进城出城之人的盘查都紧了起来,据国师府的家人来说,现在想要出兴州城,即使是达官贵人的车队,都需要经过一番细细的盘查方可放行。 这就让江逐流和阿布杜犯了踌躇。假如还是倚仗张文显的易容术,那么就要冒很大风险。毕竟易容术只是通过色彩和阴影的变化来改变一个人外表,粗一看起来尚能迷惑一些人,假如细细地查看,终能发现破绽,假如江逐流在城门被查出来,搭上的可不是江逐流一个人的性命,还有阿布杜本人以及弟子、家人几十条性命,江逐流怎么能冒这样的风险? 两人正在为难间,有人来报,张文显登门拜访。 江逐流和阿布杜闻之大喜,张文显此时上门,绝对不是想和阿布杜来话话家常,一定是过来为江逐流如何离开兴州城出谋划策。 果然,张文显来到暗室之后,第一句话开门见山道:“国师大人,你打算如何把江大人带出城外?” 张文显称江逐流为大人而不是师弟,也是不想让阿布杜知晓他与江逐流之间的关系。 阿布杜摇头道:“张大人,方才阿布杜正江大人商量,看如何能寻找到一条稳妥的离开兴州城的办法,可惜。到现在依旧是一无所得!” 张文显一笑,道:“江大人、国师大人,你们二人可是为兴州城门口地盘查森严感到无计可施吗?” 阿布杜道:“正是如此!” 江逐流则直接道:“张大人既然有此一问,想是已经有办法帮助江舟离开兴州了?” 张文显道:“呵呵,文显倒是有一个主意,但是仍要冒一定风险,具体何去何从,就要靠国师大人和江大人两位定夺了。毕竟你们二人才是当事人!” 江逐流和阿布杜俱道:“张大人你且说来!” 张文显道:“文显以为。江大人要离开兴州。单单靠文显粗劣的易容术是靠不住的。必须需要机关的帮助!” 江逐流知道,张文显说这话绝对不是无的放矢。张文显是陈拷老祖的传人,尤其精通擅长机关消息,土木建筑,假如他能设计出什么新奇的机关帮他离开兴州,也不是什么难事。 阿布杜却道:“机关?那是什么东西?”他虽然精通建筑,但是对中土的机关消息却是一片陌生。全然都不了解。 张文显笑了起来,道:“国师大人,其实非常简单,也就是在你地车架中做一个暗格,把江大人藏在里面,让党项兵士发现不了,然后你们就可以大摇大摆地离开兴州了!” 阿布杜这才明白张文显地意思,他扭头看了看江逐流。狐疑地说道:“张大人。这样可以吗?江大人身材高大魁梧,如何能藏在座驾里面?无论如何,阿布杜都不相信。一辆大车中竟然能有一个可以让江大人这样魁梧高大的人藏身的暗格。” 张文显道:“国师大人,机关之所以叫做机关,就妙在这个地方。假如不能让江大人藏身于内,又如何称得上机关二字呢?” 在阿布杜的怀疑的目光中,张文显开始为阿布杜改造座驾。阿布杜是男子,自然不会乘车,以骏马当步。但是国师府邸有很多女眷,包括阿布杜的妻子,都只能乘坐大车了。张文显改造的对象,就是这几辆华车。 江逐流对张文显地实力一点都不怀疑,能赤手空拳再现隋炀帝的行城和观风行殿的建筑大师,在一辆马车中设计个机关还不是小菜一碟? 在阿布杜惊异的目光中,张文显顺利把国师夫人的车驾改造完毕。即使是江逐流寸步不离地守候在张文显的身边看他如何改造车辆,当张文显的成果出来之后,江逐流不得不感叹张文显的神乎其技。 所谓设计机关,其实道理非常简单,无非巧妙利用空间和车辆色彩中地变化,营造出一种视线上地错觉。这个道理江逐流以前也曾见过,比如他上大学时曾经在中央电视台热播的,就专门用来揭穿那些魔术大 莫测的魔术地老底,其中一个司空见惯的招数就是魔道具上有暗藏的机关,利用光线、阴影、背景等差异营造出种种不可能的结果,以至于在数千数万名观众的众目睽睽之下演出了一场不可能之魔术,欺骗了所有人的眼睛。但是,现在江逐流一看张文显的机关,顿时觉得,那些蜚声中外的所谓魔术大师设计的机关太小儿科了,和张文显建造的机关简直不值一哂。 机关就在车座地下,若非是江逐流亲眼看着张文显是如何设计建造的,他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在那看起来薄薄浅浅窄窄的车座地下,竟然能藏着他这么一个魁梧身材的男人。不过即使是江逐流亲眼所见,他也实在是不能相信,他这么高大的身材能被塞进车座下那窄窄的暗格里。 阿布杜更是不相信。 张文显知道江逐流和阿布杜两人的心思,他笑着打开暗格的盖板,请江逐流进去。 江逐流半信半疑地进入车厢里面,按照张文显的指使跳入暗格中,慢慢地躺下。江逐流惊奇的发现,这看起来薄薄浅浅窄窄的暗格子其实并不是象在外面看起来那么狭窄逼仄,以他高大魁梧的身躯,躺在里面,虽然不能说是宽裕,但是也绝对不能算憋屈,刚好堪堪把他的身体容纳下去。 张文显盖上盖子,里面一片黑暗,江逐流静静地闭上眼睛。 “国师大人,你现在可以坐在座位上了。”张文显迈步下车,请阿布杜上车体验。 阿布杜亲眼看到江逐流进入了车厢,但是当他登上车架,迈入车厢之后,发现江逐流竟然踪影不见。 阿布杜坐在车厢里宽大的座位上,只觉得非常舒适,和以往乘坐华车的时候没什么两样。他明知到江逐流就在车厢里,可是偏偏就是找不到。一时间心中纳闷无比。 “江大人,江大人!”阿布杜出言叫道。 江逐流正在闭目体验,忽然间听到阿布杜的声音,连忙回答道:“国师大人,我在这里!” 声音从阿布杜的脚下传来,阿布杜顿时吓了一跳,果然,江逐流果然是藏在车厢里。他本来还在猜测,会不会是张文显使了什么障眼法,把江逐流弄到别的地方了。 感受了张文显机关的巧妙,无论是阿布杜和江逐流,俱都对张文显称赞有加,有了这样的机关,还怕什么不能离开兴州城? ********************************************************************************************* 鸡鸣五鼓,兴州城四个城门的卫兵全都起来,缓缓地把城门打开。把守城门的士兵俱都持枪握刀,站立在城门两旁,虎视眈眈地盯着城门进出的方向。 若是往常,城门处的行人还非常稀少,但是这几日却不同以往,由于要挨个检查行人,比对画像,进城出城的速度慢了很多,有很多人都因为时间的关系,进不了城,出不了城。所以很多进城出城之人就提早来到城门口等候,争取早一点通过城门出的盘查,好不耽误一天的事情。 兴州城西门,一名天狼军副将正拿着画像核对行人。忽然,听到远处传来车马啸的声音。扭头望去,只见一支庞大的车队缓缓向城门口行来。 天狼军副将心中一愣,暗道:“是什么官员这么早赶路啊?” 正思忖间,车队中奔出一匹骏马,飞快地赶到城门前。天狼军副将一看,原来马上却是一名黄发碧眼的中年人。 “谁人是这里的主官?”黄发碧眼的中年人高踞马背上,大声喝道。 “正是小人!”天狼军副将躬身答道:“请问大人是哪个衙门的官员?” “呵呵!”黄发碧眼中年人答道:“我乃西平王国师阿布杜大人府邸大管家,奉国师阿布杜大人之命,来告之尔等,国师大人即可要出城,尔等要小心侍候!” 第二百五十三章 突变 布杜虽然是个过了气的国师,但是毕竟曾经是党项一之上权臣,在党项人中威望极高。虽然说现在因为张元、吴昊二人的到来,阿布杜在李德明面前失去宠信,但是张元、吴昊毕竟来兴州的时日较短,只有党项高层官员和将领才知道两人的大名,而在一般党项军卒和百姓眼里,阿布杜依然是高不可攀的国师。 天狼军副将听说国师阿布杜大人驾到,不敢怠慢,立刻领着两个小校,快步迎了上去。 “天狼军副将嵬名参见国师大人!”嵬名毕恭毕敬地施礼道。 阿布杜手抓缰绳,微微嗯了一声,然后道:“嵬名,你就是西门的守将?” 嵬名连忙道:“正是小人。”随后讨好地问道:“国师大人起这么早,形色匆匆,是要到什么地方去?需要小人为大人效劳吗?” 蓦地一声暴喝,只见国师府大管家怒声喝道:“你一个小小的天狼副将,竟然敢质问国师大人?好大的狗胆!” 阿布杜却不悦地哼了一声,瞪了一眼大管家,责备道:“大管家,休要胡乱发怒。嵬名将军身为兴州城西门守将,询问本国师也是职责所在,你怎么能如此对待嵬名将军呢?” 然后阿布杜又微笑着对嵬名柔声说道:“嵬名将军,本国师得了王爷的恩准,欲回故国省亲。因为路途遥远,故起的稍早一些。” 阿布杜地声音听在嵬名耳中如沐春风。心中有种说不出的舒服和服帖。他躬身答道:“小人多谢国师大人体谅。”踌躇了一下,嵬名接着说道:“国师大人,小人还是要壮着胆子恳请国师大人一件事情。” 阿布杜手抚着腮下卷曲的胡子,点头道:“嵬名将军只管讲来。” 嵬名道:“想来国师大人也知道,李王爷有令,要严加盘查出城之人,即使是高官大臣、宗室王族,俱都不得免除。国师大人现在要出城。自然也要按照李王爷的手谕让小人检查一番。中间得罪之处。祈请国师大人原谅!” 大管家勃然发怒。道:“你这芝麻粒大小的狗官,难道不知道国师大人是多么尊贵的人吗?竟然想要盘查国师大人的车队,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给我闭嘴!”阿布杜温文尔雅地脸色终于变了,他厉声喝斥大管家道:“少给我丢人现眼,快快给我退下去!既然李王爷有令,下属臣民自然都要遵守。尤其是本人身为西平王府国师,更应领头遵守王府政令。” 大管家连吃了两个瘪。不敢还嘴,只好怏怏地退了下去。 阿布杜对嵬名微笑道:“嵬名将军,就依你的提议,国师府地车队任你盘查!” 兴州城西门行人进出全部暂停,嵬名把得力地手下都召集了过来,集中检查国师阿布杜地车队。虽然尊重国师大人,但是嵬名却丝毫不敢放松盘查的力度,他唯一能为国师大人做的事情就是集中人手加快检查速度。尽量不耽误国师府车队的行程。 盘查分好几个程序。第一个程序就是核对画像。 国师府内所有的人都被集中在一起,除了国师阿布杜外,所有的人都要经过画像比对这一关。 画像比对过程非常严格细致。除了有江逐流的画像外,城门处还配备几名熟悉江逐流本来面目地党项人。这几名党项人有的是兴州驿馆的驿卒,曾经侍候过江逐流;有的是天狼军骑士,曾陪江逐流上温泉山狩猎;甚至还有一名郡主李元芷的亲信侍女,当初李元芷为江逐流化妆改扮成女人时,这名侍女就在一旁侍候。这么多熟悉江逐流形象的人拿着江逐流的画像一一对进出城的行人进行比对,江逐流无论装扮成什么样子,都会被他们辨认出来地。 阿布杜在一旁暗自庆幸,幸亏没有倚仗张文显地易容术硬闯西门,否则,但是这画像辨认这一关,江逐流就万难逃脱。看着阵势,不光是兴州西门如此森严,兴州其余三个城门也应都是如此,都有熟悉江逐流模样的人手持画像进行比对。 画像比对工作终于结束,国师府的车队中一共有一百三十二名人员,其中包括十五名车夫、十九名女眷、十一名儿童、五十名护卫,其余三十七名则是国师大人地随从和弟子。 经过熟悉江逐流的人用画像仔细一一比对,都毫无问会是江逐流装扮成的。 盘查地第二个程序则是检查随行的车辆,以防止江逐流可能会藏匿其中。 盘查的重点当然是车队对后面的八辆辎重大车,这些装得满满当当的大车中是最有可能藏匿有人员的。 看着嵬名指挥兵士要去检查辎重大车,阿布杜倒也没怎么反对,他只是对嵬名叮嘱道:“嵬名将军,让你的手下小心一点,这几辆辎重大车里面装有不少当初李王爷赏赐下来的珍奇宝贝,别让你的部下给碰坏了!” 嵬名连忙点头,对检查辎重车辆的兵士交代一遍。 刚开始的时候,兵士上还能对辎重车辆上的器物小心翼翼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手脚难免粗重起来了。他们一辆大车一辆大车的进行检查。每一辆车都要把上面器物全部都搬卸下来,直到留下一个光秃秃地大车,确定这辆大车确实没有人藏匿,这些兵士才又把器物一层层搬运上去。经过这么一上下折腾,本来整整齐齐地堆放在大车的物品现在被乱七八糟地堆放到大车上,其中一些物品经过磕碰都有破损。 阿布杜的脸色逐渐难看起来!温文尔雅的笑容消失不见,代之以满脸严霜。嵬名站在一旁,就能听到阿布杜粗重的呼吸声。 国师大人发怒了! 嵬名连忙上前喝令兵士,让他们小心小心再加小心。可是,在搬卸八辆辎重车辆上物品时,不小心的事情时有发生。 终于,八辆辎重车辆检查完了。嵬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因为国师大人虽然面色难看,但是毕竟没有发怒。 “嵬名将军,我们可以离开了吗?”看出国师大人的不悦,大管家连忙站出来,怒声喝问嵬名。 “管家大人,尚还有最后一步。”嵬名连忙陪着笑脸说道:“车队中还有七辆华车没有检查。请国师大人稍待片刻,让小人把七辆华车检查完毕后,国师大人就可以启程了!” 大管家刚要说什么,阿布杜就在一旁开口说话,声若寒冰:“好!嵬名将军,希望你的检查能快速一点,勿要耽误本国师的行程!” 嵬名应了一声,连忙领着几个士兵上前去检查华车。 后面五辆华车车体稍微窄小一点,里面乘坐的都是不太重要的女眷。嵬名领着人登上车厢,用刀柄敲击车厢的木板,以确定里面是不是有夹层。 阿布杜见势,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他一个颜色递过去,大管家立刻心领神会,悄悄地赶到第一辆华车旁边,对里面的人轻声交代了几句。 比起后五辆华车来,前面两辆华车车厢高大华丽,装饰精美奢华,显然是国师府最重要的女眷乘坐的车辆。 嵬名迈步进了第二辆车厢,车厢里坐了三个人,为首一人是个金发美妇,皮肤白皙,双眸碧蓝,仪态端庄。在她身边,坐了两个十多岁的幼童,粉雕玉琢,如瓷娃娃一般可爱。嵬名认得,美妇正是国师夫人,两个小娃娃正是国师大人的两名公子。 嵬名说了一声抱歉,然后用刀柄敲击起车厢的四壁和地板,仔细听取传来的回声,车厢的四壁和地板传来的是清脆的梆梆之声,说明没有夹层。然后嵬名又躬身请国师妇人和两位公子起身离开作为,他用刀柄敲击了一下座位的木板,也没有任何异常之处。 再次向国师夫人道歉,嵬名下了第二辆华车,向第一辆华车走去。 第一辆华车和第二辆华车看起来外表都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差别。嵬名上了车厢,撩起车帘,正要进去,忽然听见车厢内传来一声尖叫。嵬名定睛看去,发现里面是两个年轻的金发美女,其中一个女子上身仅围着一条白绸,另外一个女子正拿着衣服准备递给她。两人显然没有想到嵬名会忽然进来,俱都发出尖利的叫声。 嵬名没有想到竟然出现这般情况,他实在是太大意了,没有事先敲一下车厢,往里通禀一声!“大胆狂徒,你太无耻了!”车厢内响起一声娇喝! 第二百五十四章 前车后车 衣服的女子把衣服盖在上身仅着白绸的女子身上,然声,一脚踢了过来,正中嵬名的前胸。嵬名心中正懊悔不已,一时间忘记了躲避,就被这一脚踢下车来。 周围党项士兵见嵬名被踢了出来,都连忙上前扶起嵬名。见嵬名摔得灰头土脸,其他党项普通士兵尚且罢了,一百多名天狼军骑士立刻分成两队,把国师府的车队包围在里面,里面一队天狼军都弯弓搭箭,瞄准国师府众人,外面一队天狼军则高擎弯刀,严阵以待。 “大胆!”国师阿布杜长袍飘飘,虬髯若钢般竖了起来,“嵬名小儿,竟敢如此欺我?难道本国师腰间之利剑不饮人血乎?” 阿布杜威震党项十数年,虽然说此时已经失势,毕竟余威犹在。这一声暴喝,立刻把天狼军骑士喝得清醒过来,知道是收起好还是继续端着好。所有天狼军战士都把目光望向嵬名,等待着他的指示。 嵬名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拍打身上的灰土,就连忙向阿布杜磕头请罪:“国师大人,小人该死,小人该死。恳请大人饶恕小人,小人绝对不是有些偷看小姐换衣!” 阿布杜冷着脸说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念在你是为王爷办事的份上,本国师就从轻发落吧!” 随着话音,阿布杜扬起手中的马鞭。重重地抽在嵬名地脊背上。嵬名的兽皮战袍在马鞭之下应声而裂,脊背上立刻出现一条紫红色的伤痕。 周围天狼军骑士悚然动容。国师大人好强悍的功夫,这一鞭之力怕有五百斤吧?否则如何能抽开坚韧的兽皮?也就是副将嵬名身体彪悍,若是换了在场的其他天狼军战士,阿布杜这一鞭下来,还不要了半条命去? 阿布杜见一鞭下去,嵬名不哼不叫,不由得微微咦了一声。显然嵬名的表现出乎了他的意料。 “嵬名。本国师怜惜你是个汉子。本来还有几鞭,就暂且记下,若日以后再犯到本国师手中,再一并和你算账!”阿布杜收起马鞭说道。 “多谢国师大人宽宏大量!”嵬名连忙谢道。 阿布杜摆了摆手道:“嵬名将军,本国师来问你,车队你可曾检查完毕?” 嵬名想了一想,车队全部检查完毕。唯一没有彻底检查地就是国师两位千金地座驾,但是他方才在车厢外面也粗略地看了一眼,里面除了两位国师小姐外,再无其他人。而且从车厢内外装饰和布置来看,第一辆车和方才仔细检查过地第二辆车一模一样,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他方才因为莽撞,已经让国师大人非常不悦,假如现在还要坚持去检查第一辆车。说不定就要彻底得罪国师大人了。 想到这里。嵬名连忙道:“国师大人,小人全部检查国了,国师府的车队毫无问题。” “是吗?”阿布杜冷然一笑。道:“既然如此,本国师就不耽误嵬名将军的公务了!” 不待嵬名回话,阿布杜一挥手道:“启程!” 嵬名连忙侧身闪到一边,垂首说道:“恭送国师大人!” 方才还剑拔弩张地天狼军骑士连忙跟着嵬名为国师府的车队闪开一条道路,和两旁把守城门的党项厢军军卒一起喊道:“恭送国师大人!” 车声粼粼,在数百军卒的目送中,国师府的车队穿过城门,向西而去。 一阵急促地马蹄声从城内方向传来,嵬名心道,什么人也一大早出城?扭头望去,却见两匹战马疾驰而来,随着距离逐渐缩近,嵬名终于看清,左边战马上矮壮骑士正是天狼军统领李元江,在李元江右边,却是一个一身汉人打扮的中年儒生。 李元江和那中年儒生转眼就到了嵬名的面前。 嵬名上前一步,躬身禀道:“李将军……” 李元江一下子打断嵬名的话,道:“嵬名,国师阿布杜的车队呢?俺听人禀告,他一早就向西城门行来了!” 嵬名心中一紧,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下错误了,连忙道:“李将军,国师府的车队刚刚离城而去。” 李 色一下冷了下来,道:“走了多久?” 嵬名道:“刚刚够烧开一锅砖茶。” 李元江扭头看了看中年儒生,急声道:“徐先生,我们该怎么办?” 中年儒生沉吟一下,道:“李将军,先别着急,让我先问嵬名将军几个闻声。” 李元江点了点头,对嵬名说道:“嵬名,这位是刚刚被王爷任命为西平王府儒术教习的徐敏宗徐先生,你一定要详详细细地回答徐先生的问题,先生问什么你回答什么,不得隐瞒!” 嵬名连声称是! 在徐敏宗不疾不徐地问话中,嵬名把国师阿布杜率领车队到达城门后发生地一切事情都尽可能详细地叙述一遍。可是徐敏宗好像是怕嵬名不够详细似地,有的时候会打断嵬名的话,对某一个细节反复询问,直到他感到满意了,才会点点头,示意嵬名继续往下讲去。 其中徐敏宗询问最为详细地就是嵬名检查第一辆车的情况,尤其是嵬名在刚登上车,打开车厢门帘看到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形,徐敏宗问得详细地无以复加,很多细节嵬名都忘记了,经过徐敏宗问话的反复提示,嵬名这才想起来,果然是如此。 询问完毕后,徐敏宗对李元江说道:“李将军,徐某虽然不敢说国师阿布杜大人一定有嫌疑,但是国师府车队的第一辆华车一定有古怪,我们还是追上去盘查一下才可放心!” 李元江对徐敏宗言听计从,听了徐敏宗的话,立刻点头道:“就依徐先生吩咐!” 然后李元江对嵬名喝了一声:“嵬名,立刻率领麾下天狼军骑士,随本将军前去追赶国师阿布杜的车队!” 嵬名先应了一声,然后又看了看城门,道:“李将军,若是小人跟你前去,这城门出的盘查该由何人来做?” 徐敏宗不耐烦地插了一句:“嵬名将军,难道你就不会暂时关闭城门吗?等你回来后,再开启城门,任人们进出!” ************************************************************************************************ 国师府的车队行出兴州城五里多路的时候,江逐流在夹层里面敲击了几声,阿布杜的两个女儿听到信号,连忙起身,掀起座位下的隔板,江逐流的笑脸赫然显现。 阿布杜的两个女儿就是方才在第一辆华车内换衣服的两个金发女子,当时大管家趁没人注意,到车厢碰向国师大人的两位千金交代了两句,让她们一定要想办法,不能让嵬名到车厢内搜查。阿布杜的两个女儿就想出了一个佯装换衣服的主意,果然让嵬名吃了一个哑巴亏。 “江大人,你有什么事情?”阿布杜的两个女儿问道。 “方才多谢两位姑娘了!”江逐流先笑着道谢,然后又道:“两位姑娘,还麻烦你们把国师大人请过来。” 阿布杜的两个女儿把阿布杜喊了过来。 江逐流见了阿布杜,立刻说道:“国师大人,请赶快把第二辆华车和第一辆华车的位置互相交换,并且让尊贵的国师妇人和尊贵的国师小姐互换车辆。” 阿布杜立刻明白江逐流的意思,他微笑道:“江大人,有这个必要吗?太过小心了吧?” 江逐流摇了摇头,道:“国师大人,小心驶得万年船,凡是小心绝无大错!” 阿布杜点了点头,退出车厢。然后一挥手,庞大的车队立刻停了下来,阿布杜的两个女儿也从第一辆车厢中下来,到了第二辆车厢中去。同时阿布杜的夫人也领着阿布杜两个儿子从第二辆车厢中下来,换坐到第一辆车厢中。然后第二辆车往前赶,取代了第一辆车的位置。 一切布置好之后,阿布杜一挥手,庞大的车队又开始缓缓前行,在外人眼中,这庞大的车队和刚离开兴州城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第二百五十五章 扑空 管家忽然道:“国师,有人来了!” 阿布杜扭头往兴州方向望去,只见滚滚黄土冲天而起,大批骑士正朝车队追来,瞧那阵势,当在两百人左右! 阿布杜嘴唇掠过一抹笑意,道:“是党项追兵。我们自走自的,不必理会他们。” 两百余骑全速飞驰而至,为首之人身材健硕,额顶秃发,一身黑色党项将军战袍,左半个胸部和整条左臂裸露在外边,一把墨绿色鲨鱼皮弯刀斜斜地挎在左腰之下,正是天狼军统领李元江。 在李元江身后,是天狼军副将嵬名和西平王府教习徐敏宗。 “国师大人,请留步!”李元江驰马越过车队,赶到阿布杜前头。 阿布杜勒住战马,回头做了个手势,整个国师府的车队这才停了下来。 “原来是李将军啊?你这么匆匆忙忙过来却是为何?”阿布杜一脸莫名其妙。 李元江在马背上欠身说道:“国师大人,俺方才在城门处听副将嵬名禀告,说他方才惊扰了国师千金,实在是该死!俺身为天狼军统领,御下不严,这才让他闯出祸端,惊扰了国师大人的归程。故此俺特意赶过来,当面向国师大人请罪!” 旋即一招手道:“嵬名,过来!” 嵬名连忙驱马上前。 李元江面色一沉,抡起马鞭重重地抽向嵬名。嵬名直直地坐在马背上,丝毫不敢躲避。 一声脆响之后。嵬名脸上一道青紫的伤痕,如一条丑陋地大蜈蚣斜斜地趴在嵬名脸上。 “还不滚下马向国师大人请罪?”李元江呵斥道! 嵬名心中委屈之极,同时也恨死了西平王府教习徐敏宗这个汉狗!就是他向李元江统领出了这个馊主意,让自己平白无故又挨了李统领一顿鞭子。 心中虽然委屈,嵬名脸上却不敢有丝毫表露,他乖乖地翻身下马,跪倒在阿布杜马前,口中说道:“国师大人。小人惊扰到令千金。实在是罪该万死。小人再次来向国师大人请罪。无论国师大人怎么惩罚小人,小人都心甘情愿!” 阿布杜心知肚明,李元江匆匆忙忙从兴州城追赶出来,绝对不是过来向他请罪的。作为一个过了气的国师,阿布杜纵然还有些威望,却有怎么比得上李元江这种具备王族身份的炙手可热的王府红人啊?若真是要请罪,李元江带着嵬名过来就可以了。最多再带上三五个随从,又何必率领两百余名天狼军过来呢? 很显然,李元江所谓请罪,不过只是一个借口,真实目的还是想过来搜查车队中到底有没有把江逐流藏匿其中。之所以说是过来请罪,为的就是防止在国师府车队中搜不到江逐流后预留个退路。否则,即使阿布杜再是个过气的国师,一旦要闹到西平王李德明面前总是不美吧? 了解李元江地用意后。阿布杜悚然心境。他跟随西平王李德明将近二十年。对西平王麾下所有大臣将领地脾性都非常熟谙。李元江虽然不象他外表那么粗犷,但是心细也十分有限,眼下这么个进可攻退可守地精妙主意。显然不是李元江这种“粗中有细”的人所能想出来的,一定有高人指点。 阿布杜的目光就落在李元江身后的徐敏宗身上。这个一身书生打扮的中年儒生阿布杜虽然从来没有见过,但是心中基本上可以认定,这个中年儒生一定是李元江的智囊,李元江眼下地主意十有**是出自这个中年儒生口中。 “呵呵!”阿布杜朗声笑了出来,“李将军,你也太客气了吧?嵬名将军也是国事为重,算不上什么惊扰,李将军又这样严于执行军令的部下应该感到高兴才对,为何要发怒责打于他呢?” 说罢,不待李元江回话,阿布杜就翻身下马,亲手把嵬名扶了起来,“嵬名将军,快快请起。” 嵬名跪倒在地不敢起来。 李元江又喝了一句:“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快快谢过国师大人大人大量?” 嵬名听了李元江发话,这才连声说道:“谢国师大人恩典!”这才从地上爬起来。 “呵呵!”阿布杜拍了拍嵬名的肩膀,笑着说道:“嵬名将军,以后若能继续这般忠于职守,必将成为 栋梁之臣!” 然后又回身对李元江道:“李将军,本国师此去路途遥远,若是将军没有其他事情,本国师就要启程了。” 李元江连忙翻身下马,拦在阿布杜身前:“国师大人,请稍等片刻。嵬名闯此大祸,惊扰到国师千金,俺实在是心中惭愧。国师大人虽然原谅俺,但是俺没有亲自去向两位国师千金当面赔罪,终是不好。俺恳请国师能网开一面,允许俺去见两位国师千金,当面向她俩请罪!” 阿布杜连连摆手,道:“不必!李将军,没有这个必要。两个小丫头虽然受了点惊吓,但是李将军已经责罚过嵬名将军了,这正好两下扯平。她们是两个孩子,李将军就不要去向她俩赔什么罪了!” 李元江摇了摇头,道:“国师大人,此言差矣!国师大人是西平王府重臣,为王爷立下了汗马功劳,俺假如不去向令千金赔罪,王爷知道了,一定会重重地责罚于我。所以国师大人,今日无论如何,俺李元江都要去向令千金当面赔罪!” 说着,李元江拖着嵬名,迈步向第一辆华车走去。阿布杜在后面连声叫着阻拦,李元江也只是不理睬。 到了第一辆华车前,李元江回眼看了一眼嵬名,嵬名微微一点头,表示就是这辆华车里面没有仔细检查。 李元江心领神会,高声叫道:“两位国师千金,俺李元江属下今日惊扰到两位小姐,现在俺亲自过来向两位小姐赔罪来了!” 说着,李元江迈步上车,撩开车帘,进入车厢。 车厢内非常宽大,座位上摆着一副楠木棋盘,两位国师千金分坐在座位两端正兴致勃勃地对弈,丝毫没有发现车辆已经停下,更没有听到李元江的喊声。她们忽然间听到车门处有动静,两人抬眼望去,发现车厢内忽然出现一健硕的党项男子,不由得齐声惊叫起来,声音尖利之极。 李元江吓了一条,连忙后撤一步做好防备姿势。据嵬名所说,他就是在两位国师千金发出尖叫之后被一脚踢出车厢的,李元江当然要把这前车之鉴引以为戒了。 好在两个国师小姐这次只是尖叫了一阵,并没有动腿。也许是因为衣装整齐,故此没有那么羞愤交加。又定了定神,两位国师千金竟然发现眼前这党项男子她们竟然认得。 “李将军,你怎么会过来呢?” 李元江在兴州城也是风头甚劲的人物,除了王子李元昊、郡主李元芷外等有限几个人之外,剩下地人物中就要轮到李元江了。 “两位小姐,方才俺地属下在城门处惊扰到两位小姐。俺听后心中大为惭愧和不安,特地赶过来亲自向两位小姐赔罪。” 李元江一边说着,一边暗暗地用脚尖敲击着车厢的底板,从脚底反馈过来的感觉来看,车厢底板没有夹层。 两位国师千金面色一红,双眼喷出怒火,恨声道:“李将军,你一定要给我们好好惩罚那个无礼地狂徒!” “当然,当然!”李元江两个手指飞快地敲击着车厢壁板,连声保证道:“我已经给过他一顿鞭子了。等我回去之后,还会再次责罚他!” 车厢壁板回音也非常清脆,没有什么夹层。 李元江又看了看座位上的棋盘,笑着道:“两位小姐竟然精于棋艺,让俺来看上一看,看看能不能从两位小姐高超的棋艺中学到几招!” 李元江一边说一边迈步向前,却脚下一滑,斜斜地摔向座位。李元江借着这一摔手臂用力,重重地砸在座位之上。顿时棋盘和棋子四处飞溅,那座位也被撞开。李元江这才发现,这座位是用一个厚达半尺的方木搭建而成,在方木下面虽然有空间,但是不到三寸,那些狭隘的缝隙若是用来藏一只猫还有可能,假若是藏一个大活人,呵呵,不说也罢! 两位国师千金又是一阵尖叫。 “该死!真的是该死!”李元江手忙脚乱地爬在车厢里捡着滚落一地的棋子,他趁这个机会又把手伸进座位下面的缝隙里,确认了里面什么都没有,下面亦不可能藏有什么夹层。 第二百五十六章 阴魂不散 元江灰头土脸地从国师千金的座驾上下来。 阿布杜惊疑不定地立在那里道:“李将军,方才车厢之内是怎么回事?” 李元江忙解释道:“国师大人,方才俺不小心把两位小姐的棋盘弄倒了,其他没有什么!” 阿布杜正想发问,车厢里传来女儿的声音:“父亲大人,我们没事,李将军刚才太狼狈 阿布杜这才作罢。他回头遥望兴州城的方向,一轮红日冉冉从地平线上升起,于是就对李元江道:“李将军,时间不早,本国师归心似箭,将军若无其他事情,国师府的车队就要启程了!” 李元江亲手检查过了第一辆华车,确定里面没有夹层暗格,心神大定,心中暗道,真是多此一举,干吗要跑过来检查国师府的车队。谁人不知道,当初正是国师阿布杜大人败在江逐流手下之后才失宠于西平王李德明,从而在兴州的地位一落千丈的,算起来江逐流正是国师大人的仇人,阿布杜国师又怎么会在车队中藏匿江逐流呢? 想到这里,李元江躬身说道:“国师大人,请启程吧,俺在这里恭祝国师大人一路顺风,早日回到故国!” 阿布杜回礼做谢,然后一扬手,庞大的国师府车队随即缓缓启程。 等国师府最后一辆车超越了李元江,徐敏宗和嵬名才驱马上前来到李元江身旁。 “李将军,你方才检查的情况如何?”徐敏宗开口问道。 李元江笑道:“徐教习。你多虑了。俺方才把第一辆华车地车厢仔仔细细地检查过了,里面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夹层和暗格。” 说着,李元江把车厢里面的情况向徐敏宗描述了一遍。 徐敏宗听后低头沉吟不语。 嵬名却在一旁接口说道:“李将军,第一辆华车和第一辆华车不但是外表一模一样,连里面的布置都一模一样呢。” “俺只看外表一模一样,至于里面的布置,俺没有看第二辆车,可不知道其中的情况。”李元江说道。 “李将军。这两辆车的外表和车厢内的布置小人都看过了。只是小人只亲手检查了第二辆车。第一辆华车的车厢尚未来得及检查……”说到这里,嵬名忽然间住嘴,他生怕李元江想起他惊扰国师大人地千金,再次责罚于他。 徐敏宗忽然间脑海中灵光一闪,他扭头看着嵬名,问道:“嵬名将军,方才你言道。国师府车队第一辆华车和第二辆华车外表一模一样,连车厢内地布置也一模一样?” 嵬名连连点头道:“教习大人,地确是这样的!” 李元江也问道:“徐教习,有什么问题吗?” 徐敏宗急声道:“李将军,我们快快追上去,检查第二辆车!” 李元江莫名其妙道:“为何?第二辆华车嵬名将军亲手检查过了啊!” 徐敏宗见李元江的模样,知道着急也没有什么用,于是他叹了口气。缓缓道:“李将军。徐某只是想到这么一种可能。既然第一辆华车和第二辆华车外表相同,里面装饰都一样,那么假如第一辆华车和第二辆华车位置互相一换。里面的坐的乘客也互相换过来。那么,我们很可能就把原来的第二辆华车当成第一辆华车去检查。因为第二辆华车本来嵬名将军都已经检查过,现在我们重新检查,结果自然是里面一切正常,没有夹层和暗格了!” 李元江面色大变,咬着嘴唇道:“的确有这种可能。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们很可能被阿布杜那个老奸巨猾地家伙欺骗了!” 嵬名在一旁接声道:“李将军,既然如此,我们还不追上去?” 李元江横了嵬名一眼,心中很是不满!这个嵬名,也太没脑子了吧?不错,是的确存在徐敏宗所分析的这种可能性,但是可能性毕竟是可能性,和真正的事实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徐敏宗瞥见李元江的颜色,心中道,党项人也并不都是无能之辈。这个李元江外表看着似乎是一个粗鲁蛮横的蛮子,可是实际上却是一个心机相当深沉地人,自己地心思就被他发觉了。 那么徐敏宗是什么心思呢?徐敏宗的心思非常简单,就是把一切人都当 对象,把一切可能性都分析提炼出来,用来核查比对阿布杜,徐敏宗并不能肯定江逐流会藏匿在国师府的车队,关于国师阿布杜和江逐流地过节徐敏宗也听别人说起过。但是,他还是要把国师阿布杜摆在怀疑对象的位置上。因为国师阿布杜的车队这个时候立刻兴州,客观上具备了携带江逐流出城的便利条件,徐敏宗不得不防。 对徐敏宗来说,他的任务就是一定要说动李元江去核查国师府的车队,假如查出来江逐流真的藏匿在国师府的车队中,那么功劳中绝对要有他徐敏宗一份,而且是大大的一份,正是因为他详尽的分析才让李元江去三番两次去核查国师府的车队,最终抓到江逐流的,这份功劳西平王李德明岂能不赏赐?假如国师府的车队中没有藏匿江逐流,对徐敏宗来说他也没有什么损失,因为他也只是提出一种可能并加以预防而已。再者说来,实际负责去核查国师府车队的是李元江,而不是他徐敏宗,和国师府起冲突的也是李元江本人。即使最终没有在车队中查出江逐流,而得罪了国师阿布杜大人,那也是李元江的事情,和他徐敏宗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徐敏宗不由得微微一笑。论起勾心斗角的本领,这些整日里只知道打打杀杀地党项蛮子又如何是堂堂的中原儒生的对手呢? 可是,徐敏宗没有想到,表面上看着如大老粗一般的蛮子将领李元江竟然能看穿他的用意,不怎么愿意再去核查国师府的车队,去干这种为他徐敏宗做嫁衣裳的事情, 即使如此,徐敏宗也还不惧。因为他把李元江这个反应也考虑在内了。就退一步来说吧,即使李元江为了怕得罪国师阿布杜,不愿意再去核查国师阿布杜的车队,那么以后即使别的什么人在国师阿布杜的车队中发现了江逐流,罪过也与徐敏宗无干,因为他已经提醒过李元江,是李元江怕得罪人不愿意去干。要是真论起理来,徐敏宗不但无过,而且有功。 所以,徐敏宗一旦向李元江把他的分析提出来,就立于进可攻、退可守的不败之地,真正承担风险的则是被徐敏宗推到风口浪尖的李元江本人。 李元江心下盘算,暗骂徐敏宗缺德,便宜事情全占,风险一点都不肯分担。不行,不能这般便宜了这个鸟人。 “徐教习,方才俺已经核查过一次国师府的车队了,这下再追上去恐怕不好吧?不如这样,俺为徐教习压阵,徐教习由嵬名将军陪着,率领两百天狼骑士,追上前去,再次核查国师府车队,如何?”李元江阴阴地说道。 徐敏宗心中咯噔一下,他没有想到,这提议到最后会变成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李将军,这不是合适吧?徐某官职低微……” 李元江一口打断徐敏宗的话:“徐教习休要如此这般说来。你身为西平王府教习,虽然官职微小,但是却身份尊贵。再者说来,徐教习执行的乃是西平王的口谕。有了王爷的口谕,即使身份卑微如守门城卒、驾车民夫,都代表的是王爷本人,谁又敢说是官职低微呢?” 徐敏宗被李元江一口堵在那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无奈之下,他只好点点头道:“徐某多谢李将军赐教,徐某不才,这就率领天狼骑士过去!” 李元江给嵬名使了一个眼色,嵬名心领神会,上前和徐敏宗并驾齐驱,躬身道:“徐大人,小人听从大人的吩咐!” 徐敏宗苦笑了两声,道:“嵬名将军,率领天狼军儿郎,遂本教习走!”随即一马当先,向国师府的车队方向追去。 嵬名向李元江一躬身,率领天狼军骑士追了上去。 李元江则远远地坠在天狼军骑士后面,不紧不慢地驱马小跑。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徐敏宗率领天狼军骑士又一次追上了国师府车队。 “国师大人,请留步!”徐敏宗来到最前列,躬身向阿布杜说道。 阿布杜心中暗叹,真是流年不利啊。今日这天狼军怎么阴魂不散,难道真的要刀兵相见吗? 第二百五十七章 胭脂山 布杜勒住战马,目光凌厉地望向徐敏宗。 “你是何人?” 徐敏宗翻身下马,毕恭毕敬地对阿布杜说道:“在下乃西平王府儒家教习徐敏宗!” 阿布杜这才知道徐敏宗的身份,他本来以为徐敏宗是李元江的智囊,现在看来是把徐敏宗的地位估计低了,原来徐敏宗竟然是西平王李德明新收的智囊。难怪徐敏宗会对他苦苦相逼呢!新权贵对旧权贵迫害一向是不遗余力地!阿布杜曾经是李德明最信任的人,徐敏宗假如能抓住阿布杜一点把柄,无疑将向李德明证明,他徐敏宗才是更值得李德明信任 “呵呵!”阿布杜冷笑起来,“原来是徐教习啊!失敬失敬!不知道徐教习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徐敏宗早已经想好说辞,他从怀里拿出一块雕饰精美的玉佩、一颗樱桃大小的绿色珍珠,笑着对阿布杜说道:“国师大人,算起来大人在西平王府算是敏宗的前辈,只是敏宗到西平王府之后国师大人已经称病休养,敏宗无缘得见国师。今日有缘能一睹国师大人的风采,实在是敏宗三生之幸也。此次国师大人要回故国省亲,此去山水迢迢,敏宗不知道何日才能再度得见国师大人。敏宗曾听人言道,国师膝下有两位少公子,天资聪颖。敏宗初到兴州,身无长物,唯有这一块玉佩和一枚珍珠尚可拿出得手,故此特意赶过来。赠与两位少公子,以全敏宗后进之心。” 徐敏宗这两件东西还是他初到西平王府之后,李德明赏赐他的,珍贵异常。徐敏宗非常喜欢这两件宝物,随身长携不离,经常以此向别人炫耀。这次为了再一次检查国师府地车队,徐敏宗可是下了血本,把这两件最喜欢的宝物都拿出来了。 李德明本已经做好准备。一旦徐敏宗说出还要检查国师府的车队。他就趁势大怒。先暴打徐敏宗一顿出出心中的恶气。现在徐敏宗客客气气地说出这样的借口,倒是让他有气也撒不出来。 “哎呀,教习大人真是太客气了!”阿布杜在马背上欠身说道,“如此厚礼,犬子如何担当地起呢!教习大人还是收回去吧。” 徐敏宗立刻接口道:“国师大人,莫非你看不起敏宗吗?嫌弃敏宗是个刚到兴州的外来人吗?若是国师大人不肯收下,敏宗就拦在路前不走。无论如何不会放大人离去的。” 阿布杜脸上露出一个无奈地微笑,道:“既然如此,本国师就不客气了。教习大人,本国师就收下这份厚礼吧。” 然后阿布杜向身后喊道:“大管家,过来,替本国师收下教习大人的厚礼!” 徐敏宗连忙把手中地玉佩、珍珠往后一收,躬身对阿布杜说道:“国师大人,敏宗想见一见两位少公子。亲手为两位少公子带上玉佩珍珠。” 阿布杜笑道:“如此也好!大管家。快让两位小东西下车来,过来见过教习大人!” 徐敏宗连连摆手,道:“国师大人。不可不可!怎敢劳动两位少公子地大驾?敏宗亲自上车去为两位少公子佩戴即可。” 阿布杜推辞一番,看徐敏宗态度甚为坚决,也就任他去了。 徐敏宗躬身谢过阿布杜,转身向后面车队走去,当他路过第一辆华车地时候,忽然间跳了上去,口中还说道:“两位少公子,敏宗过来为你们送礼物来了。” 阿布杜甚至还没来得及出声,徐敏宗已经撩起车厢门帘进入车内。车厢内顿时传来娇叱之声。 “哎呦!敏宗该死!敏宗该死!”徐敏宗噗通一声跪倒在车厢内连连磕头,“敏宗糊涂,惊扰了两位小姐,真真是该死!” 接着磕头的机会,徐敏宗已经把车厢内的情况查了个仔细,里面绝无夹层暗格。 见徐敏宗面红耳赤地跳下了车,阿布杜朗声笑道:“教习大人,为何如此匆匆忙忙呢?本国师两位不成器的小子在第二辆车内呢!” 徐敏宗红着脸解释道:“敏宗鲁莽!敏宗鲁莽!” 在大管家的引领下,徐敏宗进了第二辆华车的车厢内。阿布杜美艳的妻子正和两个孩子坐在宽大地座位上嬉闹。见徐敏宗进来,阿布杜之妻立刻正襟危坐,仪态端庄。 徐敏宗看了看,果然,如同嵬名所说,第一辆华车和第二辆华车内部布置完全一样,没有丝毫差别。 跟在徐敏宗身后的大管家向国师夫人解释了徐敏宗的来意,国师夫人立刻绽开了美艳的笑容。女子从来都是如此,只要听说有好处收,都会眉开眼笑的,即使尊贵如党项国师阿布杜的夫人亦不例外! 徐敏宗面含笑容,亲手为两位阿布杜两位粉团一样的少公子佩戴上玉佩珍珠,在这个过程中,徐敏宗巧妙地用脚尖轻轻敲击车厢地板,地板处的感觉被敏锐地传到阿布杜地脚尖上,然后再送往大脑供徐敏宗分析。分析地结果是,和第一辆华车一样,第二辆华车的车厢内也不可能有任何夹层和暗格! 下了车厢,徐敏宗这个心疼啊,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这次来非但没有检查出什么夹层暗格,还把他最喜欢的两件李德明赏赐地宝物给送出去了。 “教习大人,本国师多谢你的深情厚谊!”阿布杜在马上拱手说道,“他日本国师从故国返回兴州,定对大人厚加回报!” 国师府庞大的车队不疾不徐向西迤逦而去。 李元江驱马来到垂头丧气地徐敏宗身边,嘴角带着一抹讥笑问道:“教习大人,你这次亲手核查的结果如何?” 徐敏宗心中怨意大生,心中道,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假如能查出什么,国师府的车队还会如此顺利的离去吗?李元江你这个党项蛮子竟然敢取笑于我,这一笔某暂且给你记下,将来必有回报的一天! 车队走出很远,阿布杜扭头看去,徐敏宗以及一众天狼军骑士已经不见踪影,这才放声大笑出来。江逐流的计策果然是高明!前后让嵬名、李元江和徐敏宗三人三度吃瘪。也让阿布杜心中好生出了一口闷气。 原来,李元江第二次检查过国师府车队的时候,阿布杜就已经注意到徐敏宗了,见他目光阴森地躲在后面,心中总是惊疑不定。待车队一走出来,阿布杜立刻来到第二辆华车前,向江逐流说出他心中的担心。江逐流一听说有一个目光阴郁的汉人在场,心中也有些惊疑。为了稳妥起见,他立刻钻出夹层,并让人把车厢内的夹层卸掉。 这里就不能不说张文显鬼斧神工的机关建造之术了。他当初就有先见之明,把车座下的暗格设计成可以自由拆卸的。而且从视觉效果上,装上暗格和卸掉暗格的车厢看起来没有任何区别,除非是有心人拿着尺子度量一遍,才能发现其中的差别,若是单单凭借目力,张文显营造出来的视觉误差绝对可以欺骗所有人的眼睛。 把暗格卸掉之后,江逐流就混入了国师府的护卫队伍中去了。他一身党项武士服装,面容也经过张文显的改版,看起来肤色苍白,非常类似于阿布杜身边的西域护卫。徐敏宗此次前来,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两辆华车上面去了,反而产生了视觉上的盲点,对国师府车队中的护卫和随从视而不见,从而江逐流顺利地逃过了这场三番五次的核查。 阿布杜本来就十分佩服江逐流,经此一事之后,心中对江逐流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一年半之后,阿布杜从黑衣大食如约回到大宋,成为江逐流事业上一条得力到臂膀,这是后话。 离开兴州之后,江逐流一般都混在护卫的队伍中,只是到要过关卡的时候,才藏身于华车车厢内的夹层之内。阿布杜身为党项国师,身上有西平王李德明亲自核准的返回故国省亲的手谕,加之路上关卡岗哨又以厢军居多,阿布杜又有厢军都统领山遇惟亮的令牌,这一路上行来到是有惊无险,顺利地渡过了重重关口。 这日中午,车队来到一处无人的小绿洲补充水源,阿布杜把江逐流叫到跟前,对江逐流说道:“江大人,远处的山脉名胭脂山,翻过胭脂山之后,就进入了吐蕃诸部的地盘了。江大人若是要经由吐蕃回大宋,那么此处就是一处捷径。若是向进入辽国境内,则还要跟着国师府的车队折道向北,算起来还有十多日的路程!” 第二百五十八章 黄色巨墙 脂山,又名焉支山、燕支山,位于甘州回鹘两大重镇之间,东北是西平王府辖地,西南是吐蕃诸部,地理位置非常重要。李元昊攻打甘州回鹘就是从胭脂山为起点,西拒甘州城回鹘援兵,向东把凉州城包围起来,切断甘州凉州回鹘两座重镇之间的兵力联系,最终一举攻下凉州的。 江逐流往西望去,只见一座雄伟的大山在远处的地平线上傲然耸立,直插云霄。这么雄伟的大山却取了个胭脂如此女性化的名字,也真是好笑。 关于胭脂山的情况,江逐流也曾在张震手卷中的天文地理志中粗略了解过。一路上阿布杜又把胭脂山的情况为江逐流做了详细的介绍,江逐流可谓是熟谙于胸。 “阿布杜大师,既然翻越胭脂山就是进入了吐蕃诸部,我还是从胭脂山走吧。如果跟随国师的车队折向向北,还需要十多天时间才能离开党项人的势力范围。虽然说我们一路行来没有遇到什么大的麻烦,可是谁又敢保证,在未来的十多天时间内我们还能象以前那么顺利呢?所以江舟以为,最安全便捷的方法还是从胭脂山过去,尽快逃离党项人的势力范围,进入吐蕃境内。”江逐流早有如此打算。 阿布杜心中也是觉得江逐流翻越胭脂山经由吐蕃诸部返回大宋这样的路径比较稳妥。江逐流的看法正好与他不谋而合。 阿布杜挑了一匹浑体漆黑,没有一丝杂毛的骏马拉到江逐流面前:“江大人。这匹良马虽然不是这里速度最快地战马,但是它却是耐力最悠长,性格最温顺的战马。江大人用来翻越胭脂山做长途跋涉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江逐流自家知道自家的事,若说骑术,他现在也就是一个勉强合格的水平,无法和这些整日生活在马背上的人相比,真若是给他一匹性格暴烈的血汗宝马,没有个十天半月。江逐流是无法驯服的。而眼下正在逃亡途中。江逐流如何能奢侈地拿出十天时间在党项人地地盘中用来和驯服烈马。和坐骑建立感情呢?显然阿布杜也是做如是考虑,所以挑地这一匹战马就如同为江逐流量身定做一般。 让人为江逐流灌满了两大水囊水挂在马背上,又给江逐流带足了食物,最后阿布杜又拿过笔来,在羊皮纸上为江逐流绘出简单地翻越胭脂山的路径示意图,这才挥手与江逐流告别。 能为江逐流做的阿布杜都做了,剩下的道路就靠江逐流一个人去完成了! 江逐流牵着马。静静地看着阿布杜率领国师府的车队离去。等车队快要走出江逐流视线的时候,江逐流忽然对着车队的方向一躬到地!对阿布杜地所有感谢,都包含在江逐流这一躬中了。 抚摸着黑马的脖颈,江逐流望着远方的胭脂山,心中豪气顿生。他附在黑马的耳边轻轻说道:“伙计,今后的道路就我们两个了,你怕不怕?” 黑马似乎听懂了江逐流的话,它长嘶一声。仿佛是对江逐流小看它表示抗议。 江逐流呵呵一笑。一边用手梳理着黑马修长脖子上的鬃毛,一边说道:“知道你不怕!伙计,给你起个名字吧。就叫归程。你看如何?” 黑马打了一个响鼻,两只前蹄轻轻在草地上来回敲击,似是非常满意“归程”这个名字。 江逐流亲密地抚摸了两下归程的脸颊,这才翻身跃到归程地背上:“归程,我们出发!” 归程一声长鸣,迈开了步子,向西奔去。归程体形修长,奔跑起来步伐很大,却十分轻盈,它速度快捷,却上骑着在马背上地江逐流感到非常平稳,完全没有骑其他骏马上下来回颠簸的感觉。 阿布杜说的不错,归程果然是一匹适合长途跋涉地骏马! 看山跑死马! 骑着归程在戈壁中奔跑了一个时辰,当初饮水的绿洲早已经不见踪影,胭脂山却依旧远远的耸立在地平线上,和江逐流的距离仿佛不曾有丝毫缩短。 江逐流轻勒一下缰绳,让归程放慢步伐,如果是距离还远,让归程以这样的速度奔跑会把归程的体力消耗殆尽的。 天空碧蓝碧蓝,没有一丝云彩。虽然已经是深秋季节,但是正午时分的太阳依旧不减 肆虐着火辣辣地照江逐流后背上。江逐流早已经把下来,只穿着一件党项单衣,可是汗珠依旧湿透了后背。 一望无际地戈壁上,除了大石头、小石头就是碎石头,在太阳光的照射下白晃晃地亮地刺眼。没有一棵树木、没有一朵小花、也没有一株野草,若不是耸立在远处地平线上的胭脂山还能缓和一下江逐流疲劳的视觉,江逐流几乎要被这单调的戈壁景色给逼得发疯。 没有人、没有野兽、没有飞禽、也没有昆虫,物就是江逐流和他胯下的归程。没有风声、没有水声、也没有蝉鸣鸟唱,大戈壁上寂静地可怕,除了归程踏在碎石上的声音外,再没有什么任何声音。 江逐流叹了口气,抚摸着归程修长的脖颈,喃喃说道:“归程,看到前方那块巨石吗?待会儿我们到那巨石下休息休息,让你喝点水,吃点草料!” 归程仿佛被江逐流鼓舞了,它希律律长嘶一声,两只前蹄腾空,人立起来,几乎把江逐流从马背上掀翻下来。 江逐流用力勒紧缰绳,才在马背上坐稳!“奶奶的!”江逐流笑骂了一句:“真没出息,典型的吃才!听说有吃的竟然会兴奋成这样!” 归程虽然被江逐流紧紧勒住,却四蹄不停地刨着地面,马首也拼命摇晃,显得惊恐万状。 江逐流又笑骂了一句,胆小鬼!责备你一句就怕成这样? 话没说完,江逐流就感觉不对,他听到一股凄厉的风声。扭头望去,只见北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一堵绵延无边黄色的“墙”,墙脚接着地面,上部却高高耸立与天空相连。 沙尘暴! 江逐流心中一惊,怪不得归程焦躁不安,原来是感受到戈壁上最可怕的沙尘暴的气息! 就在江逐流这一惊之间,那堵绵延无边的巨墙又高大了许多,在江逐流眼中也清晰起来。江逐流已经能看出,狂风卷着无数黄色的沙尘在天空中形成了这堵巨墙,现在这堵无边的巨墙正急速向江逐流飞驰而来! 湛蓝的天空变得昏黄而浑浊,阴沉沉地,刚才还再肆虐着余威的太阳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江逐流的鼻子已经能嗅到沙尘暴中传来的土腥之气。 “归程!走,我们快走!” 江逐流喝了一声,双膝一夹马腹,身后在归程臀部拍了一掌。 归程早就站立不安,此时得到江逐流的信号,顿时一声长嘶,身体腾空,四只马蹄前后最大幅度的伸展,几乎形成一条与地面平行的直线。 “嗖”地一声,归程就窜了出去,方向正是与沙尘暴来的方向相反的南方。动物面临危机的时候总有一种本能的天性,知道什么地方才是最安全的。 江逐流坐在马背上,两旁的景物几乎连成一道线,江逐流知道这才是归程的最快速度,归程已经使出全部去潜力来逃避可怕的沙尘暴。 可是和狂暴的沙尘暴相比,归程的速度太慢了,即使它迸发出生命中最大的潜力,也跑抵不过大自然最可怕的武器。归程刚刚跑出去十多步,沙尘暴已经铺天盖地地追上了他们。 江逐流感到身后一阵剧痛,无数碎石沙粒打到他的脖颈后背之上,尚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天地已经全然陷入一片昏黄黑暗之中。 归程一声长嘶,四蹄跪下,显然也受不了沙尘暴巨大的威力。江逐流已经从归程背上摔落下来,手中依旧紧紧抓着缰绳不放。 “起来!”江逐流努力站起身来,用力摇动跪在地上的归程,口中大声嘶嚷道:“快起来!我们走!留在这里会被流沙淹没的!” 可是即使江逐流自己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天地之间全部被狂风尖利的吼叫声充斥满了。 归程显然也明白眼前的处境,它努力挣扎着,在狂风中站立起庞大的身躯,比起江逐流来,归程的受风面积更大,承受的风力远非江逐流所能想象的。即使这样,归程依旧不放弃努力,经过三次尝试后,归程终于踉跄着在风沙中站直了身躯。 第二百五十九章 党项狗探子 逐流竭力站稳身子。 漫天都是碎石和沙粒,和着狂风满天飞舞,劈头盖脸地向江逐流打来!周围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连自己脚下的一小块立足之地江逐流都无法看见。 江逐流顶着不断袭来的狂风,数以万亿计的沙粒随时在天空中不断飞旋狂舞,打到江逐流裸露在外面的肌肤上,让江逐流感到火辣辣地疼痛,开始江逐流还难以忍受这些疼痛,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江逐流感觉整个驱躯干的感觉都麻木起来,亦不绝地飞沙走石打在身上的剧痛了。 江逐流不敢停留,生怕在狂暴的风沙中多站几分钟,他和归程都会被飞沙所淹没。他用力拉着归程,尝试着向前走去。可是无论他和归程往哪个方向走,风沙和碎石都迎面打击在他们脸上和身体,仿佛整个戈壁上生成的沙尘暴就是为了折磨江逐流和归程一般。 这沙尘暴竟然是旋风,江逐流往哪个方向都逃脱不了它无匹的威力。 江逐流从来不懂得恐惧的心竟然也生起小股怯意,他拼命地拉着归程的缰绳,试图有多远便逃多远,哪怕是在沙尘暴中迈出一步半步,也比呆在原地被风沙所淹没好上十万倍。 一人一马,艰难地在漫天黄沙碎石中跋涉。沙子和碎石雨滴般打到江逐流身上,无孔不入得灌入江逐流的口中、鼻中、眼睛中,至于江逐流的衣服地缝隙以及脖领处,更是被无孔不入的黄沙灌满了! 江逐流此时才明白。为什么一路行来,在戈壁滩上遇到的党项牧民都要用一层一层的厚厚的布巾对着口鼻,原始是为了防止黄沙碎石的灌入。可惜江逐流却没有这样的防护措施,所以在这浑天混地的沙尘暴中,江逐流地耳鼻和喉咙里,灌进了无法计数地碎石和沙粒。 江逐流从来没有感觉到这么无助,在大自然无匹地威力下,江逐流觉得自己所谓的智计真的是太过于渺小了。在大自然的威力面前。几乎发挥不了什么作用。可以忽略不计的! 开始的时候,江逐流还努力使自己朝着南方而去,但是被沙尘暴追上之后,在无边无际的混沌天地之间,江逐流彻底对这个世界失去了方向感,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往哪个方向而去。总之,江逐流依靠地身体对狂暴风沙地感觉。哪个方向感觉风沙小一点,江逐流就会牵着归程,往那个方向逃命。 在风沙中折腾了两个多时辰,江逐流根本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路,到了什么地方。最后,他疲惫的身体终于忍不住了,当一块拳头大的鹅卵石打在江逐流的胸部的时候,江逐流踉跄了两步。歪头倒在风沙之中。 江逐流失去了知觉。 ********************************************************************************************* 风沙施虐了数个时辰之后。终于偃旗息鼓了。此时空气中虽然仍然充满了沙屑,但是周围环境的能见度已经有了非常明显的改善,比起当初沙尘暴刮过来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现在空气能见度已经能延伸到二十步之内。 在一块大石旁,江逐流身体斜斜地趴在那里,大半个身体被流沙所掩埋,只余两只手和肩膀以上地部分还露出流沙地上面。 在江逐流的左手中,还是死死攥着一根缰绳,可是这根缰绳早已经断了,只留着半截软软的绳头,横斜在沙丘上面。而缰绳那端拴地归程,则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 一阵马蹄声传来,十几个回鹘装束的武士骑着马出现在戈壁上。 “哎,班谷浑头人,你看那里是什么?”一个回鹘武士高声叫道。 “走,过去看看!”领头的高大回鹘武士说道。 最先发现江逐流的回鹘武士来到大 ,从马背上跳了下去,看清楚了被黄沙埋了大半的江 “班谷浑头人,是一条可恶的党项狗!” 江逐流身上的正是党项人的装束,难怪回鹘武士会把他当成党项人呢! “党项狗?”班谷浑也来到大石旁,对先前的回鹘武士叫道:“看看他还活着没有!”那回鹘武士用脚踢了踢江逐流,江逐流双眼紧闭,没有丝毫反应。他又蹲下来,把手指放在江逐流的鼻子下,试了试江逐流的鼻息,对高大的回鹘武士说道:“班谷浑头人,这党项狗还有一丝微弱的鼻息,要不要我把他干掉?” “达雅尔,你胡说八道什么?”班谷浑不悦地说道:“要多用用你的脑子。昨天有消息说,党项狗的军队已经距离我们山寨不到五十里了,今天在这里遇到这条党项狗,说不定是那大队党项军队派出来刺探我们军情的奸细,我们杀了他有什么用处?还是把他带回山寨救治醒来,向他详细询问此次前来党项军队的详情才是!” 立刻又跳下马三个回鹘武士,和达雅尔一起,把江逐流从黄沙中刨出来,然后用牛皮绳捆个结结实实。两个回鹘武士抬着江逐流,把他脸面朝下,横放在达雅尔的马鞍上,达雅尔这才翻身上马。 “走,我们速速回去,身为这个党项狗,以了解这次党项军队的详细情况,来决定我们下一步的动向!” 班谷浑一声长喝,率领着十多名回鹘武士,向山寨方向奔去。 ************************************************************************************************ 一盆冷水泼到江逐流脸上,江逐流口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呻吟声,悠悠地醒转过来。他刚想动一动,却发觉手脚都不听使唤。怎么回事?手脚怎么这么不听话?江逐流半眯缝着眼睛,往脚下看去,这一看之下,江逐流蓦地全部惊醒过来,和着一身冷汗,江逐流再抬头往手臂上看去,心中又是一惊。原来江逐流的手脚都被人用熟牛皮索牢牢地困在一个十字型的木桩上面。 唉!难道说经常一场沙尘暴,江逐流就变成救苦救难的耶基督不成? 这个念头在江逐流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抬眼往前看去,看见面前五步远的地方摆着一把黑色的木椅,椅子上端坐着一个高大的回鹘武士,看样子是头人摸样。在这个回鹘头人的身边,还站立着几个彪悍的回鹘武士。 “你是什么人?来我甘州回鹘欲做什么事情?”班谷浑见江逐流醒来,就开口问道。 江逐流听着班谷浑叽里咕噜地说话,知道他是在问自己,偏偏又不能明白这领头的回鹘武士在说些什么。 “你们是什么人?我怎么会落在你们手里?”江逐流操着生硬的党项话反问道。 达雅尔不待班谷浑说话,就抢上前去,一马鞭抽在江逐流的身上:“大胆党项狗!既然不回答头人的问话,反而欲诘问班谷浑头人,你这党项狗,究竟知不知道死活?” 达雅尔这话是用党项话说出来的,江逐流勉强能听懂一半,然后半是猜测半是瞎蒙弄明白达雅尔的大概意思。 “我是大宋人,我不是党项人。你们中间有没有会大宋官话的人?”江逐流强忍着疼痛,用生硬的党项话说道。他的党项话实在是有限,就是普通的简单日常对话勉强能应付,再多一些词汇,实在是学不来了,党项国师阿布杜一路上也没教他那么多。 “大宋官话?你是大宋人士?”达雅尔很是一惊。 班谷浑也听到了江逐流的话,连忙站起身问道:“你是大宋人士,可有什么证据?” 这几句话都是用党项话问的。 “我党项话懂得不多,说不全。我可以不可以用大宋官话和你们对话?”江逐流吃力地回忆着党项单词,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崩! 第二百六十章 凭险而守 二百六十章 对不起各位兄弟,老夏8份身体不好,一直没有更新。这里向大家道歉。老夏从今天起恢复更新,并且会加快更新速度,把欠下来的字数补上。下面的情节要开始战争了,老夏保证战争会很精彩,绝对与众不同!—— 众回鹘人目光都投向达雅尔。 大宋官话的地位在当时的西域几乎等于现在的英语,是上层人士必须掌握的一门语言。奈何这群回鹘人生活在穷乡僻壤,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大宋官话。只有达雅尔自称在甘州时和大宋天朝的商人做过一段买卖,习得一口流利的大宋官话。 班谷浑亦望着达雅尔道:“达雅尔,你不是懂得大宋官话吗?且去问问此人。” 达雅尔面色有些异样,嘴巴半张,似在迟疑什么。 “达雅尔,你怎么了?”班谷浑奇怪地问道。 达雅尔这才清醒过来,忙道:“班谷浑头人,我这就问他。” 说着,达雅尔一整衣冠,似模似样地向江逐流一拱手,说道:“干门哈醉醒大民?” 江逐流呆了一呆,脑子急速转动:眼前这名回鹘人发音古怪之极,他说的究竟是什么话?即不是党项话,亦不像是回鹘话,至于和大宋官话,更是相差十万八千里了。 见江逐流没有反应,达雅尔面色微红。又一次拱了拱手,提高声音说道:“干门噶哈醉醒大民?” “干门噶哈醉醒大民?”江逐流口中低声重复了一下达雅尔刚才的发音,摇头用党项话说道:“好汉,你能不能用大宋官话和我说话?” 周围地回鹘人大部分都懂得党项话,听江逐流这么一说,俱都用怀疑地目光看着达雅尔。 班谷浑亦用异样地目光看着达雅尔,口中问道:“达雅尔,难道你刚才说的不是大宋官话吗?” 达雅尔是在甘州城内和一个大宋的商人接触过几天。学得了几句大宋官话里的日常对话。从甘州回来后。达雅尔就向部落中的族人大肆吹嘘。他习得了一口流利的大宋官话。反正部落中的人都不懂得大宋官话,任他怎么吹嘘,别人也无法辨别他说的究竟是不是大宋官话。其实达雅尔地大宋官话别讲是说地流利,若是遇到正宗地大宋人士,即使人家语速放慢十倍,达雅尔也不见得能听懂其中的意思。 若是达雅尔知道今日会遇到一个自称是大宋人士的可疑人,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在以前向族人吹嘘他的大宋官话如何“流利”了。但是现在木已成舟。达雅尔想退却亦不可能了。可是让达雅尔向班谷浑头人承认自己不懂大宋官话,前面的话都是吹牛的,那还不如让达雅尔直接从胭脂山的主峰上跳下来。 为了避免众人地嘲笑,达雅尔硬着头皮用“大宋官话”向江逐流发问。他本来是想问“敢问阁下尊姓大名”,可是从他口中出来,便成了“干门噶哈醉醒大民”了,这种大宋官话别说江逐流听不懂,世界上除了达雅尔自己。能听懂的人恐怕没有几个。 其他回鹘人也跟着哄笑起来。有几个平日里和达雅尔不睦的人已经高声喊道:“达雅尔,你不是自称会讲一口流利的大宋官话吗?怎么这个人听不懂你的问话啊?” 达雅尔面色潮红,跟喝了几罐葡萄酒似的。他瞪了一眼几个哄闹的族人,大声向班谷浑回话道:“班谷浑头人,这人连大宋官话都听不懂,说明他一定是党项狗探子,决不是什么大宋人士。” 班谷浑生性稳重,见达雅尔神色奇怪,心中就有了一分怀疑,他目光凌厉地望着达雅尔道:“达雅尔,你肯定他不懂大宋官话吗?” 达雅尔心中一紧,深悔不该如此之说,只是他现在骑虎难下,想改口亦是不可能了。反正眼前这党项装束之人来历十分可疑,即使懂得大宋官话,也不见得就是大宋人士,真要是说他是党项狗探子,也不见得就冤屈了他。 想到这里,达雅尔心中再无迟疑,他大声道:“班谷浑头人,我向雪山上的女神发誓,此人绝对不懂大宋官话!”神态之间甚为果断。 伊斯兰教虽然在唐朝时期就已经传入了中国,但是此时尚未被全体回鹘人所接受。大多数回鹘人保持着原来地信仰,班谷浑这族人地信仰还保持着对大自然原始力量图腾的崇拜之中,雪山女神就是他们最神圣的崇拜对象。 江逐流见达雅尔问了一句发音奇特地话语后,就开始和班谷浑头人叽里咕噜地说了起来,这些话发音比那一句问话更为奇特,江逐流明明知道这些对话可能决定他的命运,可是却偏偏一句话也听不明白,只有心中暗暗叫苦,祈祷对话中千万不要有对他不利的内容。 班谷浑见达雅尔以雪山女神发誓,心中的怀疑尽去。他浓眉一挑,冲江逐流厉声喝道:“好个狡猾的东西,竟然敢冒充大宋人士,难不成本头人真拿你没办法了吗?”这句话却是用党项话来说的。 江逐流叹了一口气,显然他的祈祷并没有奏效,否则班谷浑头人也不会如此声色俱厉地质问他。 “诸位好汉,我真的是大宋人士,绝对不是冒充!”江逐流急声说道。 见江逐流如此嘴硬,班谷浑不怒反笑,“哈哈,你既然是大宋人士,身上为何没有一点大宋人的物品?反倒是尽是些党项狗的物品?” 江逐流为了逃避党项人的追捕,把从大宋带来地东西丢弃得干干净净。身上除了萧洪留下的银铃外,都是党项人的物品。没有想到,这现在却成了他的致命之处,让眼前这群人不能相信他是大宋人。 如果仅仅是这些也并不要紧,即使没有一件从大宋带过来的物品,江逐流心中至少有五六种证明自己是大宋人的办法。问题是,江逐流党项话的水平低地可怜,和眼前的回鹘人无法交流沟通。他即使有几百种证明自己是大宋人地办法。无法让班谷浑理解。又有什么用?江逐流实在是想不通。以大宋官话在西域地风靡程度,眼前地这些人也有百十号之多,其中竟然没有一个懂得大宋官话的吗? “ 汉,你们当中有没有懂得大宋官话的人?”江逐流犹张口问了一句。 达雅尔面色潮红,厉声喝道:“你这党项狗探子,不乖乖认罪。还想狡辩什么?”跨步上前,手中的马鞭兜头盖脸的抽向江逐流。 江逐流被牢牢地捆在木桩上,不能有丝毫移动。达雅尔一鞭下来,江逐流脸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剧痛,一道紫黑色的伤痕斜斜地贯穿了江逐流地脸庞,看起来甚为恐怖。 达雅尔冷笑一声,又抡起了马鞭。远处却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班谷浑喝止住达雅尔,往远方望去。 三个回鹘骑士飞驰而至。到班谷浑面前翻身下马。为首一人禀告道:“班谷浑头人,一队党项军队正向这里赶来,距山寨不到五十里。” 班谷浑脸色一变。五十里!虽然说是山路崎岖难行,可是五十里山路任党项军队赶来,最多也就四五个时辰的时间。 “党项军队有多少人?是骑兵还是步兵?”班谷浑问道。 “大约有六七百人,全都是骑兵!” 班谷浑强压着心中的震惊,若是全部都是骑兵,那么最多三个时辰,党项军队就会出现在山寨前。山寨全部人口还不到两百,不足党项军队的三分之一,其中能打仗的青壮年仅仅八十余人,虽然说这八十余人个个都是勇士,但是若是想以这区区八十人来抵挡七百党项铁骑,无疑是痴人说梦。 “班谷浑头人,快召集山寨人马,我们迎上去和党项人拼了!”达雅尔和几个悍勇的回鹘青年高声叫道。 班谷浑目光凌厉的一扫,沉声道:“拼?拿什么去拼?我们八十勇士能拼得过七百党项大军吗?若是我们都战死了,山寨中地老弱妇孺怎么办?难道留着他们任党项人砍杀吗?” 正在聒噪地几个人立刻乖乖闭上嘴巴。回鹘勇士是悍不畏死,但是却不能不在意老婆孩子的性命。 一个老实持重的中年回鹘男子开口说道:“班谷浑头人,要不我们立刻带着全山寨地人立刻撤退吧?” “撤退?我们又能退到哪里?凉州城已破,甘州城被围,我们还有什么地方可以退?”班谷浑摇头缓缓道。 中年回鹘男子默然。 班谷浑又道:“纵使我们有地方退,此时也无法撤退。党项铁骑来去如风,若是我们一退,任他们在后面追击,不出一日,定然被他们追上,到时候我们无险可守,只有任党项人宰割了。” 四周一片哑然。 战不能战,退无可退,究竟该如何是好?所有回鹘人都等着班谷浑头人拿出主意。 班谷浑缓缓走了几步,对众人说道:“现在我们唯一的办法,就是凭借着地势之险,死守着山寨,希望雪山女神保佑,让我们抵挡住野蛮党项人的进攻。” 众人俱都点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达雅尔指着江逐流道:“班谷浑头人,不如我们杀了这个党项探子祭旗吧?” 班谷浑摇了摇头道:“不忙。若此人真的是党项探子,两军对垒的时候或许有用。” 说道这里,班谷浑喝了一声,道:“来人,把他给我关在后山的山洞中。” 立刻过来两个回鹘壮汉,拖着江逐流向后山走去。 山洞位于后山的悬崖绝壁之上,洞深约三丈,洞口一丈方圆,洞门是用粗大的原木造成的,结实无比。 两个回鹘壮汉把江逐流扔进山洞中,把洞门锁好,扭身离去,也不理会江逐流的大喊大叫。 江逐流喊叫半天,见没有一个人回来,只好放弃了做无用功。他打量一下石洞,里面还算干燥,洞中央铺了一层厚厚的干草,算是他的床铺了。 江逐流又来到洞口,双手抓住洞门狠狠摇动,可是洞门却纹丝不动,只是发出几声轻微的吱呀声,像是在嘲笑江逐流是蚍蜉撼树。 江逐流无奈地看通过洞门往外望去,发现将山寨后面地清清楚楚。 从地势上看,山寨应该位于一个山峰上。在山寨后面,是一条青石板路,有一丈多宽,斜斜地向下方延伸,形成一个坡度超过三十度的长度超过三里的笔直大陡坡。过了这个陡坡,就是平缓的山路,曲曲折折延伸向远处的山林。 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江逐流收回目光,发现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往山洞这边走来。让江逐流惊奇的是,小姑娘怀里竟然抱了一只小虎崽。 小姑娘来到山洞前,见江逐流趴在洞门上,立刻凶巴巴的嚷道:“党项狗探子,往后面退,不许趴在洞门上。” 小姑娘说的是回鹘语,江逐流听不明白,只好摇头用结结巴巴的党项话说道:“我听不懂,你说的是什么?” 小姑娘眉头一皱,奇道:“你不懂回鹘话吗?”这次却是用党项话说的。 江逐流摇头道:“不懂!” 小姑娘猛然醒悟眼前这个人是党项狗探子,立刻又恢复了凶巴巴的语气说道:“你这党项狗探子,往里面退一退,不许趴在洞门上!” 小姑娘怀里的小虎崽象是为了配合主人的话,呲牙咧嘴冲江逐流吼叫一声,倒是有几分百兽之王的威风。 江逐流辩解道:“我不是党项狗探子,我是大宋人!” 小姑娘见江逐流不往后退,立刻捡起一块石头向江逐流的手掷去,江逐流一缩手,石头砸在洞门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你若是还不后退,我就再用石头砸你!” 小姑娘凶巴巴地嚷道。 江逐流苦笑着摇了摇头,往后退了两小步,距离洞门又三四尺远,对小姑娘说道:“我退到这里总可以了吧?” 小姑娘点了点头。 江逐流见小姑娘许可,脸上露出一抹微笑,道:“你叫什么名字?来这里干什么?” 小姑娘平日里见到的都是粗鲁的回鹘大汉,哪里见过江逐流这么英俊又如此温文尔雅的男子。虽然明明知道眼前这人是党项狗探子,小姑娘还是不由自主地回答道:“我叫娜仁花,是来看守你的!” 第二百六十一章 绝地反击 二百六十一章 娜仁花刚说完,忽然间怒声道:“少和我说话,你这党项狗探子!”脸上掠过一抹红云,显然是又羞又恼,想来她来的时候,大人曾交代过,不许和狡猾的党项狗探子说话。 江逐流没有想到小姑娘会忽然间发怒,他呆了一呆,连忙又逗小姑娘说话。可是无论江逐流怎么逗弄,娜仁花就是远远地躲在一旁,对江逐流的话不做一丝反应,专心致志的和怀中的小老虎玩闹起来。 江逐流本想和小姑娘混熟,然后从小姑娘嘴里套出一些话来,以了解自己目前的处境,以及山寨中这帮回鹘人究竟是什么来头。可是没有想到小姑娘心性还很坚定,丝毫不理睬江逐流的引诱。 自顾自地说了半天,江逐流见小姑娘根本不搭他的茬,眼珠一转,决定寻找新的突破口。 “小妹妹,你怀里的小老虎是你养的吗?”江逐流笑眯眯地问道。 这只小老虎是娜仁花刚刚从山林中捡到的,她兴致勃勃地抱回山寨,本来是想让大人夸耀一番。没有想到山寨中的人都因为党项军队马上要来进攻而忧心忡忡,全部经历都放在修筑防御工事上面了,哪有什么心思听一个小姑娘讲述小老虎的故事啊?娜仁花满腔兴奋没有人分享,正郁闷着呢。此时江逐流开口问小老虎,正好挠到小姑娘心中最痒痒的地方,一时间娜仁花也忘记了江逐流是个可恶地党项狗探子。脱口回答道: “它是我今天在山林中刚捡到的。” 江逐流心中很是得意,说是玩心眼儿,一个小姑娘如何是他的对手啊?江逐流脸上却丝毫没有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反而是用充满羡慕地声音道:“捡到的?运气真好啊!” 紧接着,江逐流惋惜地叹了一口气,一脸落寞的说道:“唉!我小的时候也很想养一只小老虎,可惜没有机会。” 娜仁花一边逗弄着小老虎,一边笑嘻嘻地用淡蓝色的眼睛瞟着江逐流。神情中充满了得意。 江逐流又道:“真可爱啊。对了。小妹妹。你给它起名字了吗?” 娜仁花一拍脑袋道:“哎呀,我忘记了,还没有给它起名字呢!你说说看,给它起什么名字好呢?” 这时候娜仁花完全用地是商量地口吻,显然她已经忘记了江逐流地“党项狗探子”的身份,而把江逐流当成朋友了。 江逐流挠了挠头道:“你最喜欢什么,就给它起什么名字好了?”若是让江逐流起名字。他满脑子都是欢欢、笑笑、龙龙、虎虎之类的现代常用到宠物名。谁知道古时候人们喜欢不喜欢这样的名字呢?更何况娜仁花还是一个回鹘族的小姑娘,江逐流更没有把握了。若是他起的名字不能让娜仁花满意,岂不是又破坏了刚刚和娜仁花之间建立的微妙关系吗? 娜仁花淡蓝色地大眼睛转了几转,雪白的牙齿咬着白嫩地手指,歪着头向江逐流说道:“我最喜欢美丽的花朵,那我就叫它花花,不知道好不好听啊?” 看来古人起名的水平也不比现代人高明到哪里去啊!江逐流被花花这个名字雷了一下,心中暗自偷乐。嘴里却毫不犹豫地夸赞道:“好听。太好听了!除了花花这个名字,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名字能和可爱的小老虎如此般配了!” 娜仁花脸上又飞起一抹红云。回鹘人重男轻女,族里的长辈从来都是对她呼来喝去。何曾夸赞过她?同龄人中偶然有几个大胆的少年夸赞她,但是用语都是粗鄙不堪,哪里有江逐流这样不露痕迹地夸赞让娜仁花感到高兴的? 见娜仁花低头不语,不停地抚摸着小老虎,江逐流就知道他成功地消除了小姑娘地戒心,和小姑娘建立了某种友谊关系。为了巩固这种友谊关系,江逐流准备再接再厉。 “小妹妹,花花又可爱又漂亮,我非常非常喜欢,不知道能不能让我摸一下它光滑而又美丽地皮毛呢?” “当然可以!”听江逐流夸赞小老虎,娜仁花比听江逐流夸赞自己还要高兴,她抱起小老虎就往洞门口走去,打算让江逐流摸一摸小老虎。 刚走了两步,忽然听到山寨前门传来一阵嘹亮的号角,娜仁花脸色一变,惊声道:“哎呀,不好,党项军队打过来了!” “党项军队?他们怎么会过来?”江逐流脱口问道,心中很是吃惊。前面 和属下们的对话都是用回鹘话说地,他根本听不明白党项军队正向这边迫近。现在娜仁花是用党项话说的,江逐流这才听明白。 娜仁花退了两步,脸色煞白,恨恨地盯着江逐流道:“你这党项狗探子,还有脸说?党项军队不是你领来的吗?” 这时候娜仁花才清醒过来,若不是山寨前面及时响起号角,她就要被这个可恶的党项狗探子给欺骗了。她抱着花花到洞门口,焉知这个党项狗探子会不会从木栅门中伸出双手来掐住她的脖子?真是太危险了!这党项狗探子虽然长得挺好看,可是心地怎么如此阴险狡猾?一点都没有回鹘人的豪爽气概。 江逐流苦笑着说道:“小妹妹,你真的误会了!我真的不是什么党项探子,我是大宋人!” 可是无论他怎么说,娜仁花是坚决不相信了。 山寨前门又传来一阵号角声,短而急促。 娜仁花脸色一变,惊声道:“要开战了!” 果然,娜仁花话音还没有罗,震天的杀声已经从山寨前面传来,显然战况进行的非常激烈。 江逐流也是满脸紧张,侧耳倾听前面阵阵杀声,试图从这些声音中分辨出战况的进展程度,虽然实际上,他什么也分辨不出来。 杀声一浪超过一浪,娜仁花神色也越来越紧张。她很想跑到前面去看看情况究竟怎么样了,可是因为班谷浑头人有交代让她看管党项狗探子,她又不能擅自离开。 江逐流心也悬在半空中,从山寨的规模他大概能推算出山寨的实力,青壮年绝对不会超过一百名。虽然不知道来攻打山寨的党项军队有多少人,但是也绝对不会只来一两百名。再者说来,回鹘人和党项人一样,都属于游牧民族。自古以来,游牧民族最擅长的就是进攻,擅长的是利用骑兵的机动行迂回作战,若是据城而守,则不是游牧民族的强项。现在回鹘人据山寨而守,等于是用自己的短处去迎战党项人的长处,再加上人数上的劣势,山寨被党项人攻破是迟早的事情。若是班谷浑足够聪明,利用放弃山寨,或许和党项人还有一拼的实力。 江逐流扭头往了往山寨后那个陡峭的石板坡道,心中又是一阵紧张。显然党项军队是刚来到山寨,还没有完全摸清楚山寨的地形。若是他们知道山寨后还有这么一条道路,从别的地方绕过来,进攻山寨的后方,来个前后夹击,山寨顷刻间就会被攻破。 江逐流想到这里,心中更是紧张。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替这群回鹘人想出一个办法,能打**项军队的进攻,否则这山寨就是他江逐流的葬身之地。 江逐流一边想着,一边从洞门口往外张望,观察着周围的地势。娜仁花则抱着小老虎,不住地向山寨前方眺望,心中自然是极度担心。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一个回鹘壮汉手持弯刀飞奔而来,身上血迹斑斑,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血还是党项人的血。 娜仁花见状连忙迎了上去:“卡巴尔叔叔,前面怎么样了?打**项人了吗?” 卡巴尔摇了摇头,抚摸了一下娜仁花的头顶,神情沉重道:“情况不是太好,党项人太凶残了!虽然打退了他们第一波进攻,但是我们也死了十多个族人!” 娜仁花神情一黯。 卡巴尔指着山洞道:“班谷浑头人让我把这党项狗奸细带到山寨前门去,用他的人头来祭奠死去的回鹘勇士!” 娜仁花点了点头,把钥匙递给卡巴尔。 卡巴尔一手拿着钢刀逼着江逐流往后退,一手打开铁索,推开原木栅门。 江逐流虽然听不懂卡巴尔和娜仁花之间的对话,但是看卡巴尔的神情,知道必将不利于他。江逐流决定必须反击,不然的话,他没有死在党项人手中,倒是要先稀里糊涂地死在这群回鹘人手中,这岂不是冤枉之极? “你,滚过来!”卡巴尔打开洞门后,用钢刀遥指着江逐流。 江逐流双手贴在身侧,低着头做出一副乖乖听话的模样小步向卡巴尔走来。 卡巴尔见江逐流一副低眉顺目的模样,心中就放松了警惕。 江逐流来到卡巴尔面前,恭声说道:“好汉,有什么吩咐?” 第二百六十二章 败敌之计 巴尔钢刀一横,架在江逐流脖子上,恶狠狠道:“党爷走!” 钢刀寒光四射,上面的血迹还没有干透,往江逐流脖子一上架,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就飘到了江逐流的鼻端,也不知道这把钢刀杀了多少人。 “走!”卡巴尔一推江逐流的后背,“少磨磨蹭蹭的!” 江逐流浑身哆嗦,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迈步向往前走,奈何腿却不听话,脚下一软,身子歪斜斜就要向卡巴尔怀里倒去去。 “党项狗,就这么点胆子么?”卡巴尔没有想到江逐流竟然胆小如斯,他嘴角露出轻蔑的讥笑,想把怀里的江逐流推开,没有想到江逐流的身子却象泥鳅一样滑开半尺子。 卡巴尔微微咦了一声,尚未反应过来,江逐流的双手已经从肩膀上伸过来,紧紧抓住了他持刀的右手手腕关节。 卡巴尔心道不好,知道中计了,他怒喝一声:“党项狗,你这样就能夺得爷爷的钢刀吗?”卡巴尔大手一翻,就欲从江逐流手中挣脱,却没有想到,江逐流这一招也是虚晃一下。见卡巴尔的注意力都转移在手臂上,江逐流身子又矮了一尺,以左腿为轴,右膝高抬,身体急速在卡巴尔怀里转动起来。只听嘭得一声,江逐流的右膝膝盖狠狠地撞在卡巴尔的子孙根上。 江逐流知道,眼下是生死关头,所以不敢有丝毫留情。他这一膝盖几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没有丝毫地保留。 卡巴尔刚从江逐流双手中挣脱出来,还没有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听到嘭地一声,下体先是一木,随即一股剧痛沿着神经传到开来。 “啊!”卡巴尔惨叫一声,扔掉手中的钢刀,双手捂住裆部,倒在地上滚来滚去。嘴里连续发出凄厉之极的叫声。额头上大汗淋漓。 江逐流不敢怠慢。抢上前一步拾起钢刀,斜斜地指向卡巴尔,口中喝道:“不许动!” 可是卡巴尔下体传来钻心的疼痛,又如何能止得住啊?纵使江逐流钢刀加身,卡巴尔还是在地上来回翻滚。 江逐流仔细看去,鲜血从卡巴尔捂住裆部的双手缝隙中渗出,显然卡巴尔的下体已经被他刚才的一膝顶地稀烂。江逐流真没有想到他的一膝竟然有这么大地威力。当时情况紧急,在死生关头,江逐流实在不敢有丝毫留手,至于对卡巴尔造成这么大地伤害,江逐流也只能说抱歉了。 卡巴尔也是山寨中数得着地勇士,又手持钢刀,若是江逐流和他光明正大的打斗,绝对没有丝毫生机。可是江逐流偏偏装出一副懦弱胆小的模样。又特意制造了一种有利于他的情势。在有心算无心之下,再加上卡巴尔刚在山寨前面和党项士兵打斗了许久,体力有所亏欠。终于中了江逐流的算计。 江逐流全部心思都放在卡巴尔身上,却没料一块石头飞来,正砸中他的后背。 “哎呦!”江逐流叫了一声,真他妈的疼啊!扭头看去,却是娜仁花捡起石头向他掷来! “党项狗探子,你该死!”娜仁花一边掷石头一边骂道。 “小姑娘,你听我说,我不是党项探子!”江逐流一边躲避着石块,一边对娜仁花喊道。眼下卡巴尔已经完全失去了威胁,对付娜仁花一个十二三岁地小姑娘,对江逐流来说不算是什么难题。 “你,你就是!你伤了卡巴尔大叔,你就是狗探子!” 娜仁花身边的能投掷的石块都投掷完了,她干脆放下小老虎,双手举起一块大石头,嗷嗷叫着向江逐流冲来。 江逐流一个闪身,娜仁花双手就砸了个空,江逐流大手一伸,就从后面把娜仁花拦腰搂住。 “党项狗,放开我!” 娜仁花被双手向后乱抓乱挠,双脚乱踢,见还是挣脱不了江逐流的胳膊,娜仁花猛然一低头,张开嘴巴,恶狠狠地咬在江逐流的胳膊上。 江逐流嗷地一声惨叫,直可以与在地上翻滚惨叫的卡巴尔相媲美。 “你干什么?快松口!”江逐流扔掉钢刀,手按着娜仁花的脸往外推,可是娜仁花如何肯松口啊?依旧是狠狠的咬住江逐流地胳膊。本来江逐流只要掐住娜仁花地脖子,或者捏住娜仁花的嘴,娜仁花就不得不松口。可是江逐流看娜仁花不过是个孩子 他一口又不至于对他有生命威胁,和刚才他和卡巴尔又不相同,于是江逐流就下了这狠手。他只有一边推着娜仁花地头,一边用力挣脱胳膊。最后,江逐流终于从娜仁花口中挣脱了胳膊,小臂上却留下一个核桃大的伤口。娜仁花竟然跟小老虎一样,硬生生从江逐流手臂上咬下一块肉来。 “你干什么?疯了吗?”江逐流疼得一边吸气,一边冲娜仁花吼道:“我如果真的是党项人,我刚才为什么不一刀把你卡巴尔大叔杀掉?我为什么不一刀把你杀掉?就这样任你咬掉我一大块肉?” 娜仁花呸地一声,把肉吐在地上,恶狠狠的说道:“谁知道你这党项**的是什么心思!” 江逐流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好吧,就算我是党项人,但是我也不会操什么坏心。”他指了指还在地卡巴尔说道:“小姑娘,现在最紧要的不是咬我,而是救治你卡巴尔大叔。若是晚了,你卡巴尔大叔流血过多,可能就会性命不保了。” 卡巴尔刚才还在地上翻腾惨叫,此时竟然昏厥过去,显然伤势比江逐流刚才想得还要严重。 娜仁花一见卡巴尔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惊叫一声,飞身扑到卡巴尔身边蹲下来不停地摇动着卡巴尔的身体:“卡巴尔大叔,你醒醒,卡巴尔大叔,你醒醒。” 小姑娘从来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见卡巴尔人事不省,自然感到害怕。若是她方才是在山寨前面经历过党项人攻打山寨的战斗,想来也不会反应这么强烈了。战斗中党项人扔下三十多具尸体,山寨中也失去了十多个回鹘勇士。 “小姑娘,你让开,让我看看!”江逐流在一旁说道。 娜仁花转身用警惕地眼光恶狠狠地盯着江逐流。 江逐流被小姑娘的模样逗乐了,他一笑道:“小姑娘,假如我要杀他,还用等到现在吗?” 娜仁花方才的疯狂劲已经泄了很多,听江逐流这么说,就挪开了身子。 江逐流来到卡巴尔身边,试了试卡巴尔的鼻息,感觉鼻息还算平稳,又摸了摸卡巴尔的脉搏,也能感觉到。看来卡巴尔是疼得休克过去了。 “小姑娘,你卡巴尔大叔没事。”江逐流道:“你躲远点,我为你卡巴尔大叔治疗一下。” 娜仁花虽然才十二三岁,但是长在回鹘人中,懂事也早,她早已经看到卡巴尔大叔紧紧捂住下体,那里又有鲜血渗出,知道卡巴尔大叔一定是伤在那个羞人的部位。听了江逐流的话,她难得没有反嘴,小脸一红,乖乖地躲避在一边。 江逐流扒开卡巴尔的双手,用刀把卡巴尔的裆部的裤子割开。里面果然惨不忍睹,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子孙根已经被撞成菜花状,怪不得卡巴尔这么魁梧的回鹘大汉都顶不住。 江逐流叹了一口气,说一声抱歉,用刀把卡巴尔的一副裁成布条,把卡巴尔的下体包扎一下,起个暂时止血的作用。 包扎完毕后,江逐流站起来说道:“娜仁花,要保住你卡巴尔叔叔的性命,我们还要到前面找郎中。” 娜仁花此时已经相信江逐流没有恶意,她点了点头,表示一切听从江逐流的安排。 江逐流来到娜仁花面前,柔声对娜仁花说道:“小姑娘,请你相信我,我不是党项人,我是大宋人士,也是被党项人追杀的。我穿上党项人的衣服不过是为了逃避党项人的追杀。” 娜仁花眼睛望着江逐流,虽然没有说话,可是看神情已经有七八分相信江逐流的话,。 江逐流又道:“现在,你带我到前面去,见你们山寨的头人。一个是为了找郎中过来为你卡巴尔大叔救治;另外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我可以给你们头人出一个主意,击败党项人的进攻。” 娜仁花一喜,脱口道:“你真的可以帮助山寨打**项军队的进攻吗?” 江逐流点了点头道,“当然可以,只要你们头人肯相信我,肯采纳我的主意。” 说着,江逐流一指在地上自顾自嬉闹的小老虎道:“小姑娘,抱住你的小老虎,带着我去见你们头人。” 第二百六十三章 说服班谷浑 谷浑站在寨墙上,看着党项人潮水般地退了下去,心到丝毫轻松。虽然扔下了三十多具尸体,但是党项人撤退的队形却丝毫不乱,就好比是浪潮一样,有规律地袭来,又有规律地退去。 班谷浑知道,这次进攻只是党项人的试探性进攻,目的是为了找到山寨防守的薄弱环节。一旦党项人发现了山寨防守上的弱点,就会立即集中优势兵力强攻这个弱点,到时候,党项人的士兵就会象潮水一样淹没整个山寨。 从一开始,班谷浑已经预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偏偏心中还是存在几分侥幸,试图凭据山寨地势险要的优势来抵挡住党项军队的进攻。可是仅仅是党项军队的一次试探性进攻就把班谷浑心中的侥幸打破了。虽然党项人丢下了三十多具尸体,可是山寨里也牺牲了十多个回鹘勇士。这还是党项人一次试探性的进攻,假如党项人发起真正的进攻,最多两个攻防战,班谷浑就会把自己麾下所有的回鹘勇士全部赔进去。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战不战,逃不能逃,作为山寨的头人,班谷浑除了选择据险而守外还有什么办法? “算了!不想了!”班谷浑暗自咬了咬牙齿,他不想让手下人看到心中的负面的情绪,于是做出一副轻松的表情,扭头轻松地问道:“卡巴尔呢?不是让他去带那个党项狗探子了么?为何现在还不过来,莫非是被党项狗探子咬了屁股不成?” 寨墙处的回鹘勇士爆发出一阵惊天地大笑。卡巴尔在山寨中是数得着的勇士。去提一个党项俘虏还不是手到擒来?又怎么会被党项狗探子咬了屁股呢?这话若是别人说来,让卡巴尔听到,难免会不会发生纠纷。但是从班谷浑头人口中说出来,卡巴尔即使听到,除了生生闷气外,还能有什么表示呢? 想到这里,众人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山寨外党项人的威胁,而对卡巴尔的到来期待起来。他们非常想看看平日里不可一世的卡巴尔吃瘪的样子。当然。他们更想看到的是。班谷浑头人亲手宰了党项狗探子,为死去的回鹘勇士祭奠亡魂。 忽然,远处传来一个声音,“班谷浑头人,我要和你谈谈!” 江逐流手持钢刀拉着娜仁花地手出现在回鹘人地视线中。他磕磕巴巴地党项话虽然发音不怎么标准,但是声音却足够大,大到足够让这一众回鹘人听明白他的意思。 回鹘勇士吃惊之余。不待班谷浑的吩咐,立刻掉头用手中的弓箭指着江逐流。 班谷浑也是非常吃惊,他跃下寨墙,握着钢刀,向江逐流大步奔去,身后跟着几个贴心的武士。 “卡巴尔呢?你把卡巴尔怎么样了?”班谷浑一边疾奔一边大声喝道,“党项狗,快放开娜仁花。否则有你好看的!” 江逐流把娜仁花拉到怀里。手中钢刀一翻,架在娜仁花脖子上,口中高声叫道:“都给我退开。不许过来,否则,我先杀掉娜仁花!” 班谷浑浑身一僵,停下了脚步,他高声对江逐流喊道:“好,我们停下,你不要伤害她,否则本头人定将你碎尸万段!” 虽然钢刀架在脖子上,娜仁花却一点都不害怕,仍自顾自地抚摸着怀里的小老虎。在路上江逐流已经和她说明过了,待会儿见到班谷浑头人时,为了争得说服班谷浑头人相信他不是党项狗探子地机会,他会用钢刀暂时架在娜仁花脖子上威胁一下班谷浑,让山寨中的回鹘人不敢轻举妄动。 江逐流见班谷浑停下,兀自不满意,又高声喝道:“班谷浑头人,快让你山寨中的兄弟放下手中的弓箭,否则,我就立刻杀了这小姑娘!” “这……”班谷浑迟疑了一下。 “怎么?班谷浑头人不肯吗?”江逐流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班谷浑叹了一口,手一挥,示意周围的人把弓箭放下来。 江逐流见状这才松了一口气,弓箭这种远程兵器对他影响甚大,现在回鹘人既然放下了弓箭,他暂时安全了。 “班谷浑头人,我再次向你说明,今天发生的一切完全是误会。我根本不是什么党项探子,我是货真价实的大宋人,姓江名逐流,官拜六品宣德郎。此次奉我大宋皇帝之 兴州为西平王李德明贺寿,却遭受党项人地陷害,被杀,最后逃避至此。不料却被班谷浑头人以及部下误认为是党项人地探子。”江逐流高声说道。 班谷浑摇头道:“你既然是大宋官员,为何不会讲大宋官话?” 江逐流奇怪道:“我不会讲大宋官话?班谷浑头人听谁说的?是我讲的大宋官话你们没人能听懂啊!” 班谷浑听了江逐流地话,心中非常震惊,这自称是大宋官员的江逐流所说的话怎么和达雅尔完全不一样啊。 “达雅尔!”班谷浑喝了一声,想让达雅尔过来和江逐流当面对质。 “班谷浑头人,达雅尔方才和党项人的激战中受了重伤,现在还昏迷不醒。”身后一个亲信武士出声提醒班谷浑。 班谷浑这才想起来达雅尔的处境,不由得心中一叹。达雅尔和江逐流之间必然有一人撒了谎。问题是达雅尔受伤昏迷不醒,当场对质显然是不现实的。从班谷浑内心来讲,他还是比较偏向于信任达雅尔的话,认为江逐流并不会讲大宋官话。首先达雅尔是他的族人,班谷浑没有道理不相信自己的族人而去相信一个来历可疑的陌生人;其次,达雅尔方才在于党项人的战斗中表现的非常英勇,悍不畏死,连杀了三名党项武士,最后深负重伤昏迷不醒。班谷浑实在无法相信,一个这么英勇的族人会向他的头人撒谎。 江逐流此时明白,事情可能就出在那个当初向他问了一句古怪话语的回鹘人身上,但是现在看起来,这个回鹘人可能出了点问题,至于什么问题,他因为听不懂回鹘话而无从得知。 “娜仁花,他们说什么?”江逐流低声问娜仁花道。 娜仁花低头把玩着小老虎,也小声说道:“他们对班谷浑头人说,达雅尔受了重伤昏迷不醒。” 江逐流叹了一口气,什么人不好伤,偏偏是这个达雅尔受了重伤啊?不过这也让江逐流想起来了卡巴尔的处境。 “班谷浑头人,方才在后面的山洞口,我和贵山寨的卡巴尔发生了点冲突,卡巴尔受了点伤,你们快派人过去为他医治一下吧。” 班谷浑一愣,这才想到刚才派去提拿江逐流的卡巴尔。 “真是个没有用的家伙!”卡巴尔心中恨恨地说道,“去提俘虏,竟然会被俘虏伤到,真是我们回鹘勇士的奇耻大辱。” 心中虽然这样想,卡巴尔口中还是交代山寨中的郎中到后面的山洞去为卡巴尔救治一下。同时卡巴尔也对江逐流提高了警惕,此人竟然能在赤手空拳的情况下把手持武器的卡巴尔弄成重伤,看来也绝非等闲之辈。 见有人往后山跑去,江逐流放下心来,最起码卡巴尔不会因为伤重而死,他答应娜仁花的这件事情算做到了。 “好,班谷浑头人,我们还是谈一谈眼下的事情吧!”江逐流说道。 班谷浑双目如鹰隼一样紧紧盯着江逐流,道:“眼下什么事情?” 江逐流道:“就是贵山寨如何击**项军队的进攻的事情。” 班谷浑冷冷一笑,道:“你还没有证明自己不是党项探子,让我如何相信你?” 江逐流平静道:“班谷浑头人,假如我是党项探子,在制服卡巴尔之后,为何不趁机从山寨后门溜走,反而要来山寨前面自投罗网?” 班谷浑摇头道:“党项人素来卑鄙狡猾,谁知道你心肠中打了什么恶毒主意。”顿了一吨,班谷浑又说道:“你若不是党项探子,为何又会拿钢刀架在娜仁花脖子上?难道素以仁义著称的大宋人就这么喜欢用钢刀来来威胁小女孩子的生命吗?” 江逐流苦笑两声,解释道:“班谷浑头人,你真误会了。我把钢刀架在娜仁花脖子上,不过是为了争取一个让你聆听我解释的机会。若非如此,你们又怎么会给我机会,让我来证明我不是党项探子呢?” 班谷浑两眼一眯,问出了一句颇值得玩味的话来:“这么说来,即使我们真的向你发动攻击,你最后也不会伤害到娜仁花的性命,对不对?” 第二百六十四章 妙计空好 逐流双目下移,紧紧的盯住班谷浑握住弯刀的手,过回答道:“班谷浑头人,很抱歉,这个问题我给不了你一个准确的答案。从我内心本意来说,是不愿意伤害到娜仁花的性命,但是一旦面临到生死关头,我不知道我究竟是做出如此高尚的选择呢,还是会屈从于求生的本能……” 班谷浑轻轻嘘了一口气。江逐流如此之说,反倒是让班谷浑有点相信江逐流了。如果是江逐流还是满口大话,信誓旦旦地向班谷浑保证,无论回鹘人是否发动攻击,他都不会真的伤害到娜仁花的性命,班谷浑反而不会相信他。 江逐流见班谷浑的手依旧紧握着刀柄,就继续说道:“呵呵,班谷浑头人,即使我向你保证,无论你们如何做,我都不会伤害到娜仁花的性命,你也不敢喝令部下发动进攻吧?” 班谷浑大手终于从刀柄上移开,大笑着说道:“先不说阁下是大宋人士或者是党项人,至少阁下是痛快的人,我很喜欢!” 说着,班谷浑转身吩咐道:“好了!大家都上寨墙上,防备党项人的偷袭。” 回鹘武士听了班谷浑的吩咐,纷纷转身,趴到了寨墙之上,下边只留下班谷浑以及他身边四个亲信武士。 班谷浑又对江逐流说道:“不过,江先生,我喜欢痛快人,并不代表我就相信你不是党项探子。说吧,你还有什么证据?” 江逐流摇了摇头道:“班谷浑头人。多谢你的喜欢。你们这里没有听懂大宋官话地人员,所以我现在没有什么其他证明我是大宋人。” 停了一下,江逐流继续说道:“但是,我赶过来并不是为了向班谷浑头人证明我不是党项探子,而是来给班谷浑头人出主意的。” “哦. 江逐流的话大大出乎班谷浑的意料,一下子就勾起了他的兴趣。 江逐流指着寨墙外道:“我来帮助班谷浑头人打**项人的进攻!” 班谷浑首先惊喜地“咦”了一声,随即又露出狐疑之色:“江先生,你现在都无法证明自己不是党项探子。我都无法相信你。又怎么去听从你的计策呢?” 江逐流哈哈大笑。道:“班谷浑头人,你怎么如此糊涂?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听听我地主意,分析一下我地这个主意是否真地可以帮助你们打**项军队的进攻。至于我是大宋人士还是党项探子又有什么关系?关键的问题不在于我的身份而在于我给你们出的这个主意。” 班谷浑虽然被江逐流嘲笑,倒是顾不上生气。目前正处于全山寨人生死存亡的关头,哪里还顾得上个人的一点尊严啊?只要能率领全山寨人逃出党项军队地杀戮,就是让班谷浑跪地磕头班谷浑也在所不惜。 “江先生说的是,是我糊涂了。”班谷浑陪着笑容说道。“江先生先把你的主意说出来,让我听听看。” 江逐流点头道:“好,我可否先问班谷浑头人几个问题?” “江先生请讲,但凡班谷浑能回答出来的,一定会告诉江先生。”班谷浑答道。 江逐流道:“头人可知道,外面的党项军队有多少人?步兵骑兵又各是多少?” 班谷浑道:“我的手下探查过,党项军队大约超过七百之众,俱都是骑兵。” 江逐流又道:“目前山寨中能打仗的战士还有多少?” 班谷浑迟疑了一下。心道这会不会是江逐流替党项军队刺探山寨中的虚实啊?转念又一想。即使告诉江逐流又如何?如果他接下来不能出一个让山寨老少顺利脱险地主意,班谷浑岂能让他有活着逃出去向党项军队通风报信地机会? “不足六十人。” 江逐流暗叹了一口气,看来果然与他的推测不错多少。这个山寨的力量太过于弱小了。 “班谷浑头人,若是按照常理来推断,以六十人对七百人,兵力相差悬殊,自然是守不得,更战不得,最后地办法就是迅速远遁。”江逐流说道:“头人只所以选择据山寨之险要而守,可是因为担心山寨中的老弱妇孺行动不便,无法逃脱党项军队的追杀吗?” 班谷浑默然半天,才回答道:“党项军队来袭过于突然,我们来不及安排山寨中的老弱妇孺撤退。没有办法,只好选择据险而守,看看是否能够击 军队的进攻。” 江逐流道:“我在大宋的时候就听人言到,回鹘战士骁勇无比,在草原上来去纵横,战斗力不下于契丹人和党项人,但是若是论起守城守土,却非是你们这些马背上长大的游牧民族的长处了。所以头人采用据险而守,绝非什么良策。” 班谷浑苦笑道:“不据险守寨,难道让我用六十多个战士去向七百多党项铁骑发起冲锋吗?难道党项军队都是纸糊泥做的吗?” 江逐流一笑,道:“以六十多人冲击党项七百多人的军队,无疑是自寻死路。” 班谷浑浓眉一皱,道:“江先生,以你之见,是战不得守不得逃不得,那我们该怎么办?” 江逐流道:“班谷浑头人,我只是说不能冲击,但是可没有说不能战!要知道,打仗可并非只有冲锋陷阵这一种战法!” 班谷浑心中一动,似乎捕捉道江逐流的一点想法,但是却没有具体概念。 “依江先生的意思看,我们该采用哪一种战法呢?” 江逐流道:“伏击战!” “伏击战?”班谷浑沉吟了一下,道:“以不足六十人伏击七百余人,可以吗?” 江逐流道:“本来是不可能,但是我们可以制造出形势来,让不可能变成可能!” 班谷浑将信将疑道:“江先生能否讲的明白一些。” 江逐流笑道:“班谷浑头人,你可想到山寨后面那条石板路了吗?若是被党项军队发现那条路,前后夹攻山寨,会发生什么情况呢?” 班谷浑面色一变,他手中只有六十来个部下,防备山寨前部都有点吃紧,若是党项军队发现后山那条石板路,从后面进攻过来,班谷浑岂不是要分过去一半人去防守。以这样薄弱的防守力量,恐怕支撑不了两个时辰,山寨就会被党项军队攻破吧? “若非江先生提醒,我差点就疏忽了。”班谷浑道,“以先生之见,该如何应付党项军队的前后夹攻?” 江逐流笑着摇头:“班谷浑头人,若是等到党项军队发现后山上的石板路,前来前后夹击,一切都晚了,所以,我们必须趁他们没有发现这条石板路的时候,布置一个陷阱,对他们进行伏击。” 班谷浑不过是一个回鹘小部落的头人,人虽悍勇无比,却丝毫不懂得兵法策略,此时听江逐流说这些,他只有点头聆听的份儿。 “班谷浑头人,你且听听,看看我这个伏击党项人的陷阱可行不可行。” 江逐流把他的计策详细说给班谷浑听。 班谷浑听后大喜过望,连声叫道:“哎呀,江先生,你真是比天上的神仙还要厉害啊。这样神奇的计策,为什么我就没有想出来呢?” “班谷浑头人,你说得也太夸张了。这不过是一条平常的计策罢了,若是想让党项军队上钩,还必须靠班谷浑头人好好安排,让山寨中的人好好给党项让演上一场戏。” 江逐流哈哈大笑,这才把手中的钢刀扔掉,拍了拍娜仁花的头,让她从怀离开,从现在起,他算是安全了。 班谷浑连连点头道:“我向江先生保证,全山寨上下俱都听从江先生的安排,这场戏江先生让怎么演,我们就怎么演!” 班谷浑心怀大畅,有了江逐流这条计策,纵使无法全歼党项军队,但是至少可以歼灭党项军队大部,保证全山寨的老弱妇孺顺利撤退。 正自笑着,班谷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脸色一变,道:“江先生,这条计策妙是很妙,只是眼下怕是行不通。” 江逐流一愣,道:“班谷浑头人,这又是为何?是我的计策哪里有什么漏洞吗?” 班谷浑叹气道:“江先生,和你的计策无关,你的计策非常巧妙,没有什么漏洞,出漏洞的是我们山寨。” 江逐流摇摇头,怔怔地看着班谷浑,弄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班谷浑道:“我们的山寨规模很小,财力有限,没有储备多少兵器。方才在对付党项军队第一轮进攻的时候,已经把储存的羽箭基本上消耗完了。江先生这个计策需要大量羽箭伏击党项军队,若没有羽箭,即使党项军队落入我们的陷阱,我们也无法吃掉他们!” 第二百六十五章 借箭 逐流问道:“班谷浑头人,山寨中还有多少羽箭?” 班谷浑叹口气道:“武士们箭囊中多则七八支,少则只有两三支而已!” 江逐流一呆,道:“这么说来,全部人手中的羽箭加起来不足四百支?” 班谷浑道:“连三百支都不到。” 江逐流愣在那里,他没有想到,煞费心思想出来的妙计,竟然会被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环节难倒了。看来战争绝非他想象的那么简单,也并不是读了几本兵书就可以在战场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 空气中有些凝重。 难道说真的因为这些羽箭就把整个山寨陷入绝境吗?江逐流呆了半日,忽然间有了个主意,神态顿时轻松了起来。 “班谷浑头人,我可以到寨墙上看一看吗?” 班谷浑道:“江先生,当然可以。” 班谷浑从身边的武士手中拿过一张木盾,递到江逐流手中道:“江先生,请拿好这张木盾,以防党项人的冷箭。” 此时班谷浑已经完全相信江逐流不是党项探子,开始为江逐流的安全着想了。 江逐流也不客气,接过木盾,跟随班谷浑上了寨墙。 党项军队的营地就扎在寨墙外三百多步远的地方,大营门口灯火通明,一队卫兵在来回巡逻,防备回鹘人进行偷袭。营地里面却是黑漆漆的,显然党项军队正抓紧时间进行休息。以恢复士兵地体力,好在明日一鼓作气对山寨发起总攻。 江逐流看清楚了形势,笑着对班谷浑说道:“班谷浑头人,我们所缺的羽箭就让党项人给我们送上门来吧。” 班谷浑被江逐流的话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摇头道:“江先生,党项军队是我们的敌人,恨不能立刻杀掉我们,又怎么会送给我们羽箭呢?” 江逐流笑道:“他们当然不愿意送给我们。但是我们可以指挥他们送过来啊。” 班谷浑知道江逐流心中又有了主意。连忙拱手问道:“江先生可有什么主意?” 江逐流低声对班谷浑讲出他的主意。班谷浑听得喜上眉梢,连声说道:“妙!真是太妙了!江先生不愧是大宋天朝的官员,竟然能想出如此绝妙的主意!” 当下班谷浑吩咐山寨里的老人和妇女一起动手,捆扎草人,而青壮年则负责去把山寨中各家户地门板都卸掉运到寨墙下。 夜里三更时分,寨墙下已经堆积了一百来个草人和几十扇门板,门板和草人上面都系着长长地绳子。 班谷浑先让回鹘武士沿着寨墙把门板用绳子悄悄地吊下去。悬挂在寨墙地当中。不大工夫,几十块门板都被吊了下去,山寨的寨墙等于穿上一层木质盔甲。 回鹘武士又按照班谷浑的吩咐,把稻草人都运到寨墙上。等一切都准备停当后,班谷浑大手一挥,寨墙上的几个鼓手立刻擂起了牛皮大鼓,隆隆地鼓声在夜里显得极为响亮。 寨墙上立刻亮起十数支火把,火把中。回鹘老人和妇女手提着长绳。沿着寨墙把草人慢慢的放下。 至于青壮年回鹘武士,除了留十来个在寨墙上来回穿梭戒备之外,其余的人都在耳朵中塞上羊毛。在寨墙下面的一个大房子中集中休息。 ********************************************************************************************* 党项大营里,指挥使野利天明正在大帐内合衣睡觉,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惊天动地地锣鼓声,他一个打挺从床榻上翻了下来,抓起挂在床边的铁枪,来到帐外。 营地中乱糟糟的,不断有人从帐篷内钻出来。 “发生什么事情了?”野利天明暴喝一声。 一个卫兵从营门外急速奔了进来,到野利天明面前匍匐下来,高声说道:“禀告指挥使,回鹘山寨中响起鼓声。寨墙中有很多人影正沿着寨墙往下爬,似要偷袭我军营地。” 野利天明心中这 啊。一个小小的回鹘山寨,竟然想趁夜色偷袭党项直是太不知道死活了!若不是党项大军一路疾奔耗费不少体力,本来在白天就应该把这个小山寨攻打下来的。 “左军右军听令!”野利天明叫道:“立即集合,给我向山寨发起冲锋!” “是!”左右骑军头领应了一声,准备召集本部人马,对山寨发起进攻。 “且慢!” 野利天明刚发布过命令,立刻就后悔了。现在敌暗我明,敌人是以逸待劳,党项人是长途奔袭,体力消耗很大,回鹘人敢趁着夜色发动进攻显然是早有准备,而党项人现在发动进攻则显得非常仓促,容易落入回鹘人的埋伏。为了稳妥起见,还是以防守为主吧。 野利天明又改变了主意,“左军右军各调集一百弓箭手,对山寨发动密集攻击,阻止回鹘武士从寨墙上怕下来,其余士兵继续休息,等待明日天亮之后再对山寨发起总攻!” 两百名党项弓箭手立刻冲出营地,用弓箭不停地对山寨上的试图爬下来的回鹘武士进行射击。只听得寨墙上惨叫声不断,不少回鹘武士沿着寨墙爬回山寨,可是随即又有不少黑影沿着寨墙往下趴。 弓箭手们不敢迟疑,以最快地速度对寨墙发起一轮又一轮地射击。一盏茶的时间,每个弓箭手已经射光了三袋箭囊,也就是说,两百名弓箭手每人至少射完了九十支羽箭。 终于,回鹘山寨中的鼓声停歇了,寨墙头上地火把也熄灭了。寨墙上所有的黑影都撤回了山寨之中。 听了手下的报告,野利天明非常满意。党项人精于骑射,个个都是神箭手。在党项人威震天下的骑射功夫面前,即使悍勇的回鹘武士,又能怎么样呢?还不是灰溜溜地逃回山寨中去吗? “好,儿郎们,可以安心睡觉了,明日太阳跃出山峦之时,就是回鹘男人被杀戮之时,就是回鹘女人在儿郎们在你们身下娇喘呻吟之时!” 野利天明很懂得如何给党项勇士鼓舞士气。 士兵们发出一阵哄笑,然后回到军帐中安心睡觉去了。经过这一番教训,回鹘人又如何敢再跑到山寨外偷袭呢? ******************************************************************************************** 黑暗中,回鹘人把草人和门板从寨墙上运了下来,门板和草人上面密密麻麻插满了羽箭。全山寨的老人妇女和儿童,只要有点力气都聚集在寨墙下,从草人和门板上拔下羽箭,然后有专人堆积在一旁。 摇曳的火把下,班谷浑拿着一支羽箭,在火光下仔细观看。箭杆笔直没有一丝瑕疵,羽毛刚硬而整洁,箭镞发着蓝汪汪的寒光,比起山寨中粗制滥造的羽箭来,党项军队的羽箭不知道要高上几个档次。 班谷浑眉目之间的阴郁一扫而空,大笑着对江逐流说道:“江先生,党项人的东西果然是好啊。而且党项人果然是听话,先生让他们送来羽箭,他们果然乖乖的把羽箭送过来了。” 江逐流矜持地微笑,心道这算什么?在我们汉人的兵法典籍中,这种借箭之术是最微不足道的。 到了四更左右,有人过来向班谷浑禀告:“班谷浑头人,羽箭全部取下来了,粗略地盘点一下,大约是五千六百多支!” 班谷浑哈哈大笑,道:“够了,足够了!有这五千多支羽箭,这七百多名党项狗定会毙命于此!” 江逐流也是大笑。 接下来,班谷浑开始按照江逐流的布置行动开来。 首先,把取完了羽箭的草人又运送到寨墙头上,一个一个树立起来,远远看着,就象是一个个士兵在寨墙上面站着。 然后,打开山寨的后门,老弱妇孺开始沿着山寨后面悄悄地撤退。 等老弱妇孺都撤退完,山寨中的五十多名还能征战的回鹘武士都背上了两三个箭囊,里面俱都装满了羽箭。 第二百六十六章 提防有诈 五十多名战士把所有的箭囊装满之后,地上的羽箭还堆积如小山一般。班谷浑又派人把这些羽箭在山寨里的暗室藏好,这才和江逐流一起率领着五十多名战士牵着战马,悄悄地从山寨后门离开。 *********************************************************************************************** 凄厉的牛角号声响彻山峦。 山风刚劲,把朱红色的战旗吹得猎猎直响。 野利天明笔直地站立在大营中的点将台上,他头顶一只银白的鹞冠,如一只展翅欲翔的猎鹰,身上罩着一件野牛皮制成的漆黑色的战甲,脖下、前后心处、小腹等重要部位皆都用精铁打造的甲片保护着,这些甲片以细密的鱼鳞精铁环相连,甚是牢固。他腰环甲带,鹿皮精心鞣制而成箭囊斜挂腰下,里面cha着十来数支羽箭,箭杆比寻常党项战士所用的羽箭要短上一寸,却粗了不少。脚下蹬着一式灰褐色獐皮战靴,左边战靴外斜斜地cha着一把匕。这一身打扮,把野利天明彪悍的体型彰显得分外突出,向外散着一股强烈的不怒自威的气概。 所有党项士兵俱都披挂整齐,全副武装地骑着在战马之上,排成整齐的队形。在点将台上等候野利天明地检阅。 野利天明从点将台上望下去,七百名党项战士威武的站立在下面,左军右军各二百人,中间三百人则野利天明麾下最精锐的铁卫队,是野利天明最为倚仗的攻坚力量。经过一夜的休息,七百党项儿郎个个都精神抖擞,从里都外流1ou出一股强烈的斗志。 七百多人聚集在一起。却安静得跟没有人一般,除了偶尔传来几声战马的轻嘶之外。在无其他声音。 一轮红日斜斜地从山峦中跃起,光芒照射在野利天明的粗糙如岩石地脸上,给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上镀上一层金黄色,恍惚间竟然给七百党项战士营造出一种错觉,似乎野利天明指挥使不是一具**凡胎,而是一尊从天降临的降魔的金刚。 野利天明非常满意,这七百党项好儿郎们冲出去。恐怕回鹘人的山寨都会为之颤抖吧?一个小小的回鹘山寨,竟然敢不自量力地抵挡党项大军的讨伐,真真是螳臂当车。昨日试探性一战,虽然折了三十多个党项儿郎,但是野利天明也探明白回鹘山寨强弱虚实。今日七百儿郎齐出,集中攻击回鹘山寨左翼,看他们如何抵挡。 野利天明在点将台上来回踱了几下步子,然后在点将台地正中央站定。手按在腰间的甲带上,蓦然对用粗犷的声音冲台下高声喊道: “儿郎们,白花花的银子要不要?” “要!”七百党项战士齐刷刷的应道。 “黄灿灿的金子要不要?” “要!” “闪闪亮的宝石要不要?” “要!” 党项战士的吼声一浪高过一浪,情绪似要达到顶点。 野利天明偏偏还不罢休,他提高了八度喊道: “蓝眼睛、高鼻梁、皮肤比山上地雪还要白、身上比草原上花还要香、容貌比天上仙女还要美丽的回鹘女人要不要?” “要!要!要!” 党项战士吼叫声声嘶力竭,响彻云霄。整个党项大营就要沸腾起来。 “好!”野利天明叫道:“儿郎们,只要打下山寨,金子银子宝石,还有香喷喷的金美女,都是你们的了!” 说着,野利天明一把抓起铁枪,笔直地指着回鹘山寨的方向,高声喝道:“儿郎们,给我冲啊!” 党项战士早就被野利天明的话撩拨地兴奋异常,此时听了野利天明的命令。立刻出狼嚎一样的叫声。一催胯下战马,七百多党项战士如虎狼一般向回鹘山寨冲去。 距离回鹘山寨还有一百步多远的时候。党项战士队形拉开,成为一条长蛇,蛇头前进的方向也生了改变,在领头党项军官轻磕马腹,战马立刻向右调转成九十度,变成沿着于山寨寨墙平行的方向驰骋。 一百步外的巍峨的寨墙上,影影绰绰立着几十个回鹘武士,显然对党项人动的进攻早已经做好了准备。 在为党项军官的号令之下,党项战士俱都取下了马鞍上地弯弓,从箭囊中抽出羽箭,弯弓搭建,目标对准一百步外地寨墙,与此同时,他们胯下的战马度没有丝毫减慢,依旧沿着寨墙地平行线狂奔。 “放!” 党项军官一声令下,空气中传来刺耳的破空声,箭矢雨点一般飞向五丈高的寨墙,令人奇怪的是,寨墙上站立的回鹘士兵既不放箭还击,也不曲身躲避,情形甚是诡异。 奔跑到尽头,党项战士就拨转马头,兜了一个大圈回来,来到长蛇形队伍的末尾,展开对回鹘山寨的第二轮进攻。 第二轮进攻结束后,党项人终于现了不对的地方。有悍勇的党项战士已经冲到寨墙之下,抬头望去,可以清清楚楚看到,寨墙墙头所立的“回鹘战士”原来竟然是身着回鹘服装的稻草人。 “直娘贼!上了回鹘人的当了!”野利天明接到报告,驱马来到寨墙之下,抬头望着山寨上的稻草人,不由得破口大骂。 五十多个党项战士领了野利天明的命令,抬着一根粗大的檑木,喊着整齐的口号,只撞了十多下,就听的惊天动地一声巨响,厚达三寸的山寨大门轰然倒在地上。 野利天明一马当先冲进山寨,果然,正如他估计的那样,山寨里死寂一般安静,没有一个回鹘人的影子。 七百党项大军也跟着冲了进来,看到眼前的情况,他们也都愣住了。他们大张旗鼓攻打下来的竟然是座空寨?方才指挥使野利天明在大营能所承诺的金银珠宝以及女人,也和这座空寨一样,变成一个虚无的承诺。 “儿郎们,给我搜,我就不信,这么大一座山寨,找不到一个人影!”野利天明肚里里憋了一肚子火,他一挥手,党项士兵立刻自动分成小队,往山寨的各个角落而去,去仔细搜查山寨中究竟有没有留下有人。 一盏茶的工夫,一个党项武士从山寨后面狂奔过来向野利天明报告:“禀告指挥使,小的现山寨后门,山寨后门外有一条石板路。在后门处,现了很多回鹘人丢弃的物品。在石板路上,隐约可以看到几个回鹘人再往前逃奔”。 野利天明一喜,看来回鹘人逃离还没有多久,如果召集人马抓紧时间动追击,应该完全能够追上! “鸣号!“ 野利天明吩咐一声,凄厉的牛角号再次响起。正在回鹘民居中翻箱倒柜翻寻财务的党项战士听到了牛角号声,立刻放下手中的一切,跨上战马向牛角号响起的方向集合。 所有的士兵都聚集齐了之后,野利天明立刻带领战士们来到山寨后门。 果不其然,山寨后门处就是有很多被回鹘人丢弃的物品。寨门之外,是一条笔直陡峭的石板路,上面也零星丢弃有回鹘人的物品。至于刚才军士所报的还可以看到回鹘人逃跑的影子,野利天明这个时候是看不到了。 “儿郎们,卑鄙无耻却又胆小如鼠的回鹘人就是趁着夜色沿着这条石板路偷偷逃跑了。他们带走了金银珠宝,带走了温柔如小羊羔一般的美女。我们要不要追上去夺回来啊?” 野利天明又一次用他如簧的巧舌来蛊惑人心,鼓舞士气。 “要!我们要金银珠宝,我们要美女羊羔!” 七百多战士齐声吼道。 野利天明一挥手,正要命令手下出,一个亲信军官却阻拦住了:“指挥使,且慢。这条石板路如此陡峭,我怕卑鄙的回鹘人设有埋伏。不如我们探查清楚再做计议。” 野利天明停了下来,用尽目力沿着陡峭的石板路向远处望去。过了许久,野利天明收回目光,对那军官说道:“尽管放心,以本指挥使来看,回鹘人绝对没有埋伏!” 第二百六十七章 陶罐的秘密 利天明回头指着山寨说道:“且看这个回鹘山寨,虽阔,但是山寨面积却并不打,寨内却没有多少房舍。以我看来,这山寨中最多也就居住两三百人。这两三百人中不能打仗的老人、儿童和妇女至少要占一半,那么满打满算,能来打仗的回鹘人绝对不会超过一百五十人。” 说着,野利天明又一指身后七百多党项铁骑,大声道:“以区区一百五十人来伏击我们七百多党项铁骑,回鹘人可有这么大的胆子?” 那亲信军官被野利天明驳斥的面红耳赤,不敢说话。 野利天明继续道:“再看这石板道,虽然陡峭,但是却是位于山脊之上,两边并没有高于这石板道的山头山峰。即使回鹘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打算伏击我们,请问他们藏在什么地方伏击?难道藏在道路两边的矮崖之下吗?” 那军官此时才对野利天明心服口服,他只是看着石板道过于陡峭,就怀疑回鹘人会设有埋伏,却没有细想其中的双方兵力对比,以及石板道两边的地势问题。自古设伏都选在山谷中的夹道,哪里有选在山脊顶上道路设伏的道理? 正在此时,石板道上传来清脆的马蹄声。 野利天明居高临下望去,只见两个回鹘武士骑着战马,出现在石板道的弯道处。 回鹘武士转过弯道,正欲驱马奔向山寨,却不料抬头一望。发现山寨后门处竟然有大批的党项军队。两个人大吃一惊,立刻拨转马头,急速逃窜。转眼工夫,两个人就消失在弯道处,只有越来越小地马蹄声告诉野利天明,这两个人正飞速远遁。 野利天明冷冷一笑,看来这些回鹘人一定是因为走的匆忙,把什么重要东西遗忘在山寨里了。所以才冒险派两个人前来取回。不成想己方行动这么迅速。这么快已经开进了山寨之中。 “儿郎们,给我追!”野利天明铁枪一挥。 见到回鹘人,野利天明身后那些党项战士早就按捺不住心中嗜血的冲动,此时见主帅下了命令,他们口中发出兴奋的呼啸声,驾着战马向石板道下冲去。石板路上响起了暴风骤雨般的马蹄声。 最先冲在前面的是两个党项战士,在他们身后一百步。才是党项军队的主力。别小看这一百步距离,里面可有很大学问。 最前面两个党项战士,不但武艺高强,而且连骑术都是党项士兵中最为娴熟的。他们冲在前面地目地就是为了防止回鹘人在石板路上埋伏有绊马索。两个人骑术高明,即使路上有绊马索,他们也能驾驶战马跳跃过去。即使躲避不过去,战马被绊倒,这一百步距离也给身后地主力部队提个醒。让后面的部队有足够的时间做好准备。 石板道虽然坡度很大。却笔直宽阔,足够并行四匹战马。两个党项战士二马当先,瞬间已经冲过三里长的陡坡。来到第一个弯道处。在转弯的时候,左边那个党项战士回过头来,用马鞭交叉连画了两个十字,那是党项骑兵的专有手势,是告诉后面的大部队一切正常,请放心跟上。 后面地党项战士看了前面传来的手势,心中再无其他疑虑,俱都把手中的马鞭狠狠抽向坐骑的臀部。 本来党项军队就是以居高临下之势,现在一快马加鞭,速度顿时又快了两成。放眼望去,七百多铁骑汇成一条巨龙,以风驰电掣般的速度向下扑去。 ************************************************************************************** 江逐流带领三十多个回鹘武士,埋伏在石板路的两侧。石板路其实是一条裸露出岩石的山脊,在山脊的两旁,散落着许多大石头,也长着许多茂密地灌木。江逐流领着这些回鹘武士就隐藏在这些大石后面以及灌木丛之中。相比起高高在上地山脊,这些大石头和灌木丛所处的位置至少要低于山脊两到三丈。 其实这些位置,无论是在古代还是在现代都不是打埋伏的好地点。这种地理位置一旦被敌人发现,那么以敌人居高 有利地势,可以轻而易举的对设伏人员进行毁灭性的逐流也正是利用人心理上的盲点,冒险把埋伏的地点设在这里。也只有设在这里,才不会让党项军队有警惕之心,再结合陡峭的山道,江逐流的计策才会产生最效应。 在埋伏了两个时辰之后,党项人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山寨的后门处了。见党项人呆在山寨上没有行动,江逐流心中非常紧张,他十分怕党项人不按照他的计划发动追击,而是派人慢慢搜查山寨周围,慢慢探查石板道的周围,那么党项人很快就会发现他们这些设伏人员。而他们一旦被党项人发现,基本上就等于是死路一条了。 当江逐流安排的两个充当诱饵的回鹘武士出现在石板道上的时候,党项人终于不再犹豫,他们决定展开追击。 听着党项人狂风暴雨般的马蹄声,江逐流心中的紧张反而消失的无影无踪,回归到一片清明。江逐流非常冷静,这次伏击他们只能胜不能失败,一旦失败,迎接他们的就是死亡。 从石缝中往上看,看到两个党项战士率先奔了过来。身旁的回鹘武士都忍不住了,有一个回鹘战士甚至慢慢拉开手中的弓弦,跃跃欲试的打算攻击。 江逐流一把按在这个回鹘战士的手上道:“住手!听我的号令,没有我的号令,一律不许攻击!” 这个回鹘战士悻悻地放松了弓弦,他虽然不满意,但是也无可奈何。班谷浑头人说了,这次行动一切听江逐流的命令。他虽然不怕江逐流,但是却十分敬畏班谷浑头人。 江逐流收回了手,拿起身边的一只小陶罐。除了江逐流,另外还有三个回鹘武士手中也拿着类似的陶罐。陶罐大小如后世的罐头,上面用羊皮牢牢地封住了口子。这就是江逐流为党项骑兵准备的特殊礼物,这次行动能否成功,就要靠这几只不起眼的小罐子了。 江逐流眼睛死死向上盯着石板路,心中默默数着数字。当他默数到三十的时候,党项人的主力骑兵部队终于冲过来了。 “放!” 江逐流大吼一声,奋力把手中的陶罐掷向党项主力骑兵部队的正前方。于是同时另外三只陶罐被埋伏在不同地点的回鹘武士奋力投向党项骑兵,每只陶罐之间的距离大约有三十步,正是江逐流事先计算好的距离。 领头的党项骑兵正在飞速驰骋,忽然听到一声暴喝,然后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右侧的山下飞了上来。他赶快勒马急躲。那黑乎乎的东西一下子砸在青石路面上,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声,那东西摔得粉碎,一股不明液体随着那东西的碎片四处飞溅。 顿时,一路骚丑的味道弥漫开来。 领头的党项骑兵尚未弄明白这是什么东西,就听胯下的战马发出阵阵惊恐的嘶鸣,然后战马象发了疯一般掉头往来路冲去。 其他党项骑兵的战马也都纷纷嘶鸣,惊恐的乱蹦乱跳,有的掉头向来路,有的却依旧往前冲,还有的战马当场卧倒在地,更有的战马直接离开石板路冲向下面陡峭的山崖。 马背上的党项骑兵顿时魂飞魄散,他们使出吃奶的力气用力拉着缰绳,试图控制住坐骑,但是在战马高速运动之中,忽然发生这样的变故,又如何能控制的住?顿时只见后面的战马冲上前面的战马,前面的战马踏住后面的战马,一时间人仰马翻,七百多威风凛凛的党项骑兵就这样被四个陶罐分成四段,每一段都是一个血肉横飞的大漩涡,人马相踏之下,无数党项士兵甚至还没来得及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已经是手折骨断、肠绽脑裂,很多党项骑兵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战马活活给踩死。 投掷出陶罐之后,江逐流并没有丝毫停留,立刻高喝一声:“放箭!” 三十多个回鹘战士早就卯足了力气,听到江逐流的吩咐,立刻拉弓射箭,反正也不讲求准度,只讲求速度,只见漫天箭雨从石板路两旁飞来,那些正在道路上挣扎的战马和党项士兵立刻被射成了刺猬。 第二百六十八章 穷途末路 袭击生时野利天明正行进在队伍的中间。当时一个陶罐正碎裂在他前面不远处,当那四处飞溅的腥臭液体的骚味传到野利天明鼻端的时候,野利天明就立刻叫了声不好,因为他嗅了出来,这正是老虎尿的味道。 在野利天明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的同时,四周的战马已经惊恐地如疯一般乱撞乱跳。野利天明胯下的战马也高高扬起前蹄,出惊恐的嘶鸣声。 相较于普通党项战士的战马,野利天明的战马品质要高出许多,所以虽然嗅到老虎尿的味道虽然惊恐,尚不至于狂。但是在陡峭狭小的石板路上,七百多战马一起狂,即使有少数战马不狂,又能如何?野利天明顿时也陷入险境之中。 可是野利天明毕竟不一般人,他不但战马品质要好于一般党项战士,他的骑术也要高出普通的党项战士许多。在这种险恶的情况下,他凭借着自己高的骑术,强行让坐骑掉过头来向来路逃去,硬生生在拥挤了七百多匹疯的战马的狭小的石板道上闯了出来。 天空中箭矢如雨! 野利天明背上被射中两箭,但是毕竟闯了出来。 野利天明回头望去,身后只跟了二三十个党项战士,而且人人都带伤。其余数百名战士俱都倒在石板道上了,他们中间一部分是摔倒在路上被战马踹踏而死,其余人都是被回鹘人的弓箭射死的。 “走!”野利天明不敢停留,喝了一声,驱着战马向山寨冲去,二十多个党项战士紧紧跟随。他们必须逃离这条石板道。才能躲开回鹘人的利箭攻击。 眼见山寨越来越近,只有不到百步之遥。 野利天明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只要进得山寨,就安全了。 忽然。山寨方向传来一声长笑,二十多个回鹘战士骑着战马出现在石板道地顶端,为之人身材高大,手持弯刀,高鼻阔目,正是回鹘头人班谷浑! 野利天明面色一变,虽然双方在人数上相差无几,但是己方战士人人都挂彩负伤,体力上也损耗很大,回鹘人不但以逸待劳。而且占据有利地势,居高临下,一旦起冲锋。己方几乎讨不到什么便宜。 可是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野利天明知道,假如豁出去拼死前冲,或许还有一线活命的机会,如果掉头往下走,则一定是死路一条! “儿郎们。跟我冲啊!” 野利天明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挥舞着铁枪,率先向班谷浑冲了过去。 班谷浑冷笑一声。喝道:“放箭!” 二十多名回鹘武士早已经搭箭在手,弓弦已经满月状,此时听了班谷浑的命令,手指一松,二十多支利箭立即飞地向下射去。箭立手后,回鹘战士手并不回收,反而顺势一划,已经搭在腰间的间囊上,捏起另外一支利箭立即搭在弓弦上。旋即手臂用力,将弓弦再度拉成满月。二十多名回鹘战士如同事先演练过一般,动作整齐划一,分外好看。 野利天明带领着党项士兵由下往上冲,面对着袭击过来地箭雨,他们只有一边躲避,一边用手中的兵器拨打。由于箭太快,无论是躲避还是用兵器拨打的效果都不怎么有效,不是士兵身中利箭,就是战马被利箭射中,一百步的距离,每前进一步,都有人中箭负伤,等冲到距离山寨只有二十步的距离时,野利天明身边只有四个人了。 此时野利天明身上已经中了五六支箭,他仗着有铁甲护着要害部位,虽然身躯疼痛,倒是没有性命危险。其余四人虽然没有野利天明的铁甲护身,但是运气比较好,身上虽然负伤多处,也都避开了要害部位。 二十步的距离,虽然是上坡,以战马的度瞬间就可以冲到,再继续放箭已经来不及了。班谷浑一挥弯刀,叫道:“跟我冲!” 班谷浑一马当先,驾驶着战马以雷霆万钧之势从高处向野利天明恶狠狠地扑了过去。 二十多名回鹘武士立刻扔掉手中的长弓,挥舞着钢刀跟着班谷浑头人向下冲去。 七百多党项铁骑只剩下五人,而且个个负伤,而敌人又是以逸待劳,以众击寡,占据这地势之利和人数之利以雷霆万钧之势奔袭而来,可想而知,党项人的形势多么恶劣。 野利天明也知道,这一战几乎没有生还地可能性。想通这一点,野利天明反而冷静下来,虽然打了败仗,他一定要让回鹘人付出必要的代价,他要让回鹘人知道,党项人绝对不是好惹的。 野利天明已经看出来,领头扑过来地高大的回鹘人必定是山寨的头领,野利天明下定决心,在他临死之前,一定要干掉这个回鹘头人来为他垫背。 ———— 想通这一点后,野利天明的态度忽然间变得从容而冷静,他脸上方才因为遭受伏击而产生的惶急羞愤都不见了,仿佛已经失去了喜火哀乐,变成一个没有人类情感地雕塑一般。 班谷浑正向野利天明冲去,忽然间觉得一股寒意从后背升起,抬眼望去,只见当前那个党项将领双目冷酷如寒冰一般,望向自己的目光就如同一只饿狼凝望着猎物。 班谷浑心中一紧,看来这个党项将领绝对不好对付。心中如是之想,班谷浑的胯下战马度却愈快了,他高举弯道,欲借着战马居高临下前冲之力来对付野利天明。 野利天明忽然勒紧缰绳,胯下战马人立而起,他手中铁枪斜着苍茫地天空,口中出一声凄厉的狼嚎:“嗷……” 远处山林中的野狼受到感应,立即仰天回啸做为相应,一时间天地间俱都回荡着狼嚎的声音,野利天明伤处不住地向外渗血,就如同一只受伤的狼王一般,从里到外散出一股强大的精神气概! 班谷浑不为所动,双眼紧紧锁着野利天明眉心,那正是他手中弯刀要劈的地方,胯下战马依旧猛烈向下冲去,手中的力道已经贯穿弯刀刀身。 长啸声刚停,野利天明的战马前蹄已经触地,他一夹马腹,战马如利箭一般向前窜出,手中铁枪却不住在斜上方飞舞盘旋,他每盘旋一周,手中地钢枪的力道就强了一分,等与班谷浑两马相交的那一刻,正是野利天明钢枪力道达到巅峰的时刻。 野利天明的眉心在班谷浑眼中越来越大,而班谷浑手中的触感已经顺着弯刀刀柄延伸到刀身,刀锋乃至锋利到刀尖。对班谷浑来说,这弯刀已经成为他手的一部分,他似乎可以凭借着弯刀感受空气的湿度、山风的度甚至能用弯刀嗅到弥漫在空气中淡淡的血腥气。 班谷浑和野利天明的距离瞬间拉近,已经不足一个马身。 班谷浑哈哈一笑,胯下战马下冲的力量又加快了一分,手中的弯刀借势狠狠劈下。 野利天明手中旋舞的铁枪度越快了,尖利的呼啸声甚至把马蹄声都掩盖住了。他手中的铁枪幻化出无数圆圈,迎上班谷浑的弯刀,没有人会怀疑,当野利天明的铁枪碰触到班谷浑的钢刀时力道正好达到巅峰。 只听“仓啷”一声巨响,随着一阵淡蓝色的火花,野利天明硬生生把班谷浑的弯刀封挡了出去。 一股巨大的力量沿着铁枪枪身传来,野利天明虎口立刻被震裂,鲜血顺着枪身滴落下来。若是纯论力量,野利天明绝对不输于班谷浑,但是他身体多处负伤,体力仅余八成,怎抵挡的过班谷浑居高临下借助战马的冲力这一刀呢? 班谷浑胳膊稍微有点麻,他接着弯刀被荡开之势,顺势反手握刀,在战马交错之际横向切了过去。 野利天明虎口受伤,已经来不及提铁枪抵挡,只好全身往右边一侧,来个身子翻到战马右侧,全身重量全靠挂在马镫上的左腿来维持。 班谷浑本来就不指望这一刀会伤到野利天明,他见野利天明躲了过去,手腕顺势一抖,弯刀扑哧一声,插入野利天明战马的腹部,借着自己胯下战马的冲力,野利天明的战马腹部硬生生并班谷浑拉出一道三尺多长的大口子,战马的肠子都流了出来! 班谷浑抽出弯刀,头也不回继续前冲,正好面对野利天明身后的四个党项武士。 野利天明的战马悲鸣一声,往上奔跑了四五步,终于体力不支,噗通一声侧倒在地,野利天明尚未明白怎么回事,就被战马压在身下,只有一条上半身露在外面。 第二百六十九章 胜仍需逃 班谷浑身后的回鹘战士如何能放过这个机会?一个手持长刀的回鹘战士纵马过来,上身前倾,手中长刀狠狠地劈下,只见鲜血喷溅之中,野利天明的头颅已经被齐颈斩下。 野利天明既死,那四个党项武士又如何是二十多个回鹘战士的对手?也不用班谷浑动手,众回鹘战士早就如狼似虎地围了上去,将四个党项战士乱刀砍死。 这时江逐流已经率领着三十多个回鹘战士跃上石板道。场面惨不忍睹,七百多名党项人和七百多匹战马都倒在地上,无论是人或者马都被乱箭射的跟刺猬一般,路面上的鲜血汇成一条条小溪,把青灰色的石板染成暗红色,看起来让人触目惊心。还有少部分没有死去的党项战士在尸体堆中不断蠕动,嘴里出痛苦的呻吟。也有没有几匹战马出凄惨的悲鸣,强自在路面上挣扎,试图想站起来。 江逐流以前虽然也曾杀过人,但是却从来没有经历过战争,他第一次直面如此血淋淋的场面,心中还是有些不大适应。 江逐流身后的回鹘战士把长弓背在身上,抽出腰间的钢刀,行走在尸体堆里,现有哪个党项士兵还没有断气,就上前给心窝子上补上一刀。 “兄弟们,赢了,我们赢了!” 班谷浑领着另外二十多个回鹘战士旋风一般赶到,嘴里高声叫着,兴奋异常。 “赢了,我们赢了!”众回鹘武士也兴奋的高声尖叫,挥舞着手中血淋淋的长刀, 班谷浑目光落在江逐流身上,连忙翻身下马。来到江逐流面前,恭恭敬敬地弯腰行礼道:“江先生,我替我们全族上下感谢你的大恩大德,是你指引我们战胜了凶狠残暴地党项军队。若不是你,我们全族人都要灭在党项军队手里。” 江逐流此时已经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他连忙扶着班谷浑起来,口中说道:“班谷浑头人,你太客气了。这不是我救了你们回鹘人,而是上天要救你们回鹘人,如若不然,又怎么会让娜仁花捡到一只小老虎崽呢?” 原来,江逐流和另外三个回鹘战士掷向路面的小陶罐里装的是老虎尿,而这老虎尿就是取自娜仁花怀抱里的小老虎。 这只小老虎本是娜仁花在后山现地。当时小老虎的母亲雌虎已经病死,娜仁花就把小老虎抱了回来。 江逐流看到娜仁花怀里的小老虎时就想到一个主意,就是利用小老虎的尿液做文章。 在自然界。老虎是百兽之王,而且喜欢用尿液来标注自己的领地。当其他野兽嗅到老虎尿液的味道时就会明白进入了老虎的势力范围,胆小一点的都会吓得腿脚软当场瘫倒,胆大一点的野兽也要落荒而逃。 马类本身就是聪明敏感的动物,所以对老虎尿反应就更加敏感。它们能在很远地地方就嗅到老虎的气味,从而远远地躲避开来。战马虽然经过人类的饲养,但是敏感胆小地性格并没有改变。对老虎的与生俱来的天性并没有改变。江逐流给班谷浑定下的这个计策就很好的利用了战马惧怕老虎地天性。 江逐流先让娜仁花给小老虎喂食了大量的祟奶,小老虎消化很快,祟奶很快就转化成尿液排放出来。江逐流又让人用陶罐把小老虎的尿液收集起来,用祟皮密封好。 做好准备之后,江逐流带领三十多个回鹘战士拿着四个装满老虎尿液地陶罐并携带着大量弓箭藏身在石板道的两旁。班谷浑则带着另外二十多个回鹘战士藏身在山寨两侧。 当野利天明率领七百多党项士兵出现在山寨后门的时候,江逐流就又派出两个人做诱饵,引诱野利天明率领党项部队追击。 石板路坡度很大,又笔直平坦,非常利于骑兵冲锋。野利天明的党项部队从高处往下面冲的时候度非常快。这时候江逐流忽然把装满老虎尿液的陶罐掷到路面上。陶罐碎裂以后老虎尿液四处飞溅,又加上江逐流选的地方是上风口,骚臭的老虎尿液的气味借着山风立刻弥漫开来。 党项人地战马正在高冲锋,忽然间闻到老虎尿液的味道,受惊之下出现了炸群的情况。有些战马试图掉头往后退,有些战马却惊恐地往前冲,那些胆子最小的战马干脆被吓卧倒在地上,七百多匹战马拥挤在一丈来宽的石板道上,于是场面一片混乱。党项士兵根本不知道受到了什么袭击,究竟是怎么回事,又该做出如何的反应。战马互相践踏,马背上的党项士兵也跟着遭殃,甚至在回鹘人的弓箭还没有射,党项士兵已经折损小半了。 江逐流当然更不会给党项士兵以反应的时间,他在掷出陶罐之后第一时间就命令回鹘勇士开始放箭。这三十多个回鹘战士每人身边都放了四五只箭囊,每只箭囊内装了三十支箭,每人都以最快的度向路面上乱做一团的党项士兵放箭,在短短的时间内,这三十多个回鹘战士竟然向石板道上的党项军队射了近五千支羽箭。这五千支羽箭如此都飞向了密集地而又混乱不堪地拥挤在石板道上的党项军队,这让党项士兵如何能躲闪的开?一时间无论是党项战士还是党项战马,没有一人一马可以躲避过羽箭的。 战马本来就惊恐地乱碰乱撞,这时受到了箭伤,惊恐更是加剧几分,狂嘶乱跳纥之下,不知道又有多少党项士兵被蹬踏至死。所以最后只是野利天明率领区区四名党项战士逃了出来也并不足为奇。 可惜野利天明即使能侥幸逃过战马践踏和利箭穿身,却无法逃避过在埋伏在后面养精蓄锐已久的班谷浑率领的二十多名回鹘战士的钢刀。可怜的野利天明恐怕到死也没有想到,纵横西域大草原的党项铁骑竟然会败在区区四罐老虎尿之下。 清理了路面上党项人的尸体和战马尸体,江逐流如同神仙一般被班谷浑和一众回鹘人簇拥回山寨。 这么快就从阶下囚变成座上宾,江逐流一时还真适应不了这样的角色变化。 ———— 回鹘小伙儿们江逐流还能承受的了,虽然他们望着江逐流的眼神都充满敬畏,但是还没有对江逐流造成多大困扰。 江逐流受不了的是那些美丽的回鹘少女,虽然说班谷浑的回鹘山寨较小,只有十来个回鹘少女,但是这十来个回鹘少女火辣辣的目光齐齐的聚集在江逐流身上,产生的效应一点都不次于核聚变。江逐流觉得,他的身体似乎都要被这些少女目光中产生的热力给融化了。 娜仁花和她怀里的小老虎也成了仅次于江逐流的主角。娜仁花已经成为山寨少男们心目中最美丽的女神,而那只可爱的小虎崽已经被全体回鹘人尊称为“圣虎”,人人都争着以摸一下“圣虎”为至高的荣耀。至于小老虎排出来的尿液,更被尊称为“圣液”,早有德高望重的回鹘老人用陶罐收集起来,准备当作传家宝传给子孙后代。 山寨正中心有一座巨石垒就的圆形大厅,这里就是山寨议事的地方。 班谷浑请江逐流坐在大厅正中,留下几个得力的头领,又请来族里两个德高望重的老人。 “江先生,我班谷浑以前也经历过大小十几场战争,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漂亮的战役。我们没有损失一人的情况下歼灭敌军七百余骑,即使传说中的神迹也无法比拟!我今日一定要举全山寨之力为江先生庆功!” 班谷浑拱手夸赞道。 几个回鹘头领和两个威望很高的回鹘老人俱都附和道:“班谷浑头人所言极是,我等以前也没有见过如此辉煌的战例。” 江逐流却摆了摆手道:“班谷浑头人,现在不是庆功时候,还是请全山寨的人稍做修正一下,然后赶快离开山寨。” 班谷浑奇怪道:“江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打败了党项人的进攻,为什么要离开山寨呢?” 江逐流道:“班谷浑头人,打败党项人的进攻,只不过是为我们多争取了一些喘息的时间。如果我们不马上转移,恐怕很快就会遭受到灭顶之灾。头人请设想一下,党项人派出七百多士兵前来进攻山寨,然后这七百多个士兵就再也没有消息传回来,那么党项人的统帅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做呢?若果我是党项人的统帅,一定会派更大股的党项部队前来山寨查看个究竟!” 第二百七十章 四面楚歌 班谷浑脸上的狂喜消失不见,代之以凝重的表情。 “江先生,以你之见,我们只有撤了?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吗?” 江逐流道:“除非班谷浑头人能搬来援兵,否则以我看来,只有撤退这一条路了。” 班谷浑叹了一口气道:“凉州被占,甘州被围,可汗王自顾不暇,又哪里分得出救兵了?” 大厅内气氛顿时沉闷下来,虽然山寨抗击党项军队取得了胜利,但是放在整个甘州回鹘被党项人打得几乎要灭国的大背景下,这场小小的胜利又算得了什么?即使就山寨来说,虽然取得了一场胜利,却依旧要选择撤退以逃避党项人的兵锋,这种虽胜犹败的现实让在场所有的回鹘人心中都感到不是滋味。 班谷浑对江逐流道:“江先生,我们该撤到哪里?选择哪一条道路撤退?先生能不能帮我们筹划一下?” 班谷浑心中已经把江逐流奉若神明,在他想来,江逐流一条小计策就让七百多凶悍的党项铁骑全军覆没,那么替山寨选一个安全撤退的地点,选一条安全撤退的路线,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江逐流苦笑两声,道:“班谷浑头人,我是被党项人追杀,逃到这里的,对这里的地理环境一点都不熟悉,让我帮你们选择撤退地点和路线,岂不是问道于盲?” 班谷浑这才知道,原来心目中的神仙也是被党项人追杀的走投无路,神仙也有搞不定的事情啊。 年龄最大地回鹘老者忽然插言道:“江先生,老朽这里收藏了一副简易地图。先生你看一看能不能派上什么用场。” 江逐流看了一眼班谷浑,点头说道:“也好,老人家拿过来吧。” 回鹘老者从怀里掏出一卷祟皮纸,为江逐流和班谷浑慢慢打开。一副简易的地形图就出现在江逐流面前。 回鹘老者用手指着地图上的图标为江逐流解释:“江先生,这里就是我们山寨,往西五十里,就是甘州城,在往西北,则是戈壁沙漠,西南方向则是胭脂山……” 地图非常简陋,上面的图标江逐流也不认识,但是在回鹘老者地讲解下,江逐流慢慢弈明白所处的位置以及周围所处的地形地势。 “班谷浑头人。”江逐流指着地图问道:“山寨那个方向没有党项军队?” 班谷浑道:“江先生,山寨东方和南方都是党项人的地盘,西方是甘州城。也已经被党项人围困,唯一没有党项军队存在的只有西北方向的戈壁沙漠。但是此次攻打山寨的党项大军却是从西北方向而来……” 江逐流面色严峻起来,道:“班谷浑头人,也就是说,山寨的四面八方都是党项人的军队。” 班谷浑点头道:“正是。” 江逐流心中又是一阵苦笑。看来不管选择那条道路。都不可避免地要和党项人的军队交锋。以山寨五六十个回鹘战士,如何能对付成千上万地党项铁骑?更何况这几十个回鹘战士还要带着山寨中一百多名老弱妇孺突围呢! 这时,那个拿出地图的回鹘老者又说道:“江先生、班谷浑头人。据老朽所知,这个地方有个非常隐蔽的山谷,山谷中有一巨大地山洞,能容纳三四百人,山洞中空旷干燥,还有水源,只要有足够的食物,在里面我们全山寨的百姓在里面藏个三五个月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班谷浑大喜,口中嗔怪道:“班纳达叔叔。有这样的地方你为什么不早说,害得我担心半天!” 那名叫做班纳达的老者连忙解释道:“头人,老朽一开始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恶劣到这个地方,竟然需要全山寨地人都要撤退。后面,老朽则是想听听江先生的计划,老朽担心贸然讲出,会影响江先生的计划。” 班谷浑此时找到一个如此绝佳地山洞可以供全山寨的人藏身,欢喜还来不及,又如何肯去真心责怪班纳达呢?他听了班纳达如此之说,便回身征询江逐流的意见, “江先生,以你之见,班纳达叔叔的办法可能成么?” 江逐流想了一下,开口问道:“班纳达大叔,你所说的这个地方距离此地有多远?又有多么隐蔽?是否能在大队全力搜索之下还能保证不被现呢?” 班纳达连忙躬身回答道:“江先生,那个山谷距离山寨不到二十里地,就在这个位置上。”他用枯瘦的手指在地图上点了一个地方,继续说道:“这里虽然比较隐蔽,但是若是大队人马用心搜索,依旧会被现的。” 班谷浑面色一沉,假如能被党项人现,那么这个藏身之处也没有多大意义了,看来是上天下定决心要让他们这一族人灭绝啊! 江逐流却并不如班谷浑那般消沉,他低头沉吟一阵,霍然抬头,对班谷浑说道:“班谷浑头人,我们这里有一个计划,或许可以让全山寨的人逃得性命。” ———— 班谷浑脸上顿时又燃起了希望之色,连忙对江逐流道:“江先生请讲!” 江逐流道:“我们全山寨的人一定要兵分两路才有活命地机会。” 说着,江逐流用手在地图上比划道:“先,让山寨里的老弱妇孺携带粮食和山寨里的伤员到二十里外山谷里的山洞中藏身。而我们则率领着山寨中的还能打仗的战士向西突围,直接冲向甘州城。” 班谷浑弄不明白江逐流的用意,茫然道:“江先生,如果我们率领战士和山寨里的老弱妇孺在一起,党项军队现他们了,战士们还能抵挡一阵,现在我们把他们单独撇下来,当党项军队现他们的时候,他们不是一点抵抗能力都没有吗?岂不是任党项人任意宰割吗?” 江逐流笑了起来,摆手说道:“班谷浑头人,我向你保证,如果按照我的计策行事,绝对不会生你说的那种情况的。” 班谷浑拱手说道:“俺班谷浑没有读过你们汉人的兵书,是个粗人,不明白江先生的意思,先生可以为班谷浑解释明白吗?” 班纳达和另外一个回鹘老者以及在场的几个山寨头领俱都向江逐流说道:“请江先生为我们解释一下吧。” 江逐流道:“班谷浑头人,道理其实非常简单。先,党项人既然派军队来攻打山寨,说明他们已经知道山中有我们这个山寨的存在。但是从他们派过来七百多么军队,而且都是骑兵,说明他们虽然知道有这么一个山寨的存在,但是对山寨里的具体情况却不清楚。否则第一围攻一个只有五六十个战士的小山寨不用派七百多人的军队,第二,既然是攻打山寨,也不应该完全都是骑兵,至少要派一些步兵和辎重兵以便攻占山寨的高墙。” 班谷浑等人俱都点头,觉得江逐流说的非常有道理。 江逐流继续说道:“既然党项人不了解山寨的虚实,那么他们也不可能知道山寨里有没有老弱妇孺,或者有多少老弱妇孺。在这种情况下,这就是成为我们可以利用的地方。” “我们先让山寨里的老人孩子妇女和伤员都藏匿到二十里外那个隐蔽的山洞中。然后我们留下的五十多战士则要大张旗鼓地党项军队起攻击,把党项军队的全部注意力都吸引过来。当他们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我们身上的时候,绝对不会想到去搜索二十里外一个隐蔽的小山谷,那么山谷里的一百多老弱妇孺都安全了。” 班谷浑等人俱都点头,觉得江逐流说很有道理。 班纳达和另外一个回鹘老者却齐声说道:“江先生,不可!班谷浑头人和手下的战士是我们回鹘山寨的希望,怎么能够为了救我们全部牺牲掉?我们这些老弱妇孺宁可都战死,也不愿意拖累班谷浑头人,牺牲掉我们回鹘山寨的希望。” 班谷浑面色一变,正要说话,江逐流却伸手拦住他,笑着对班纳达解释道:“班纳达大叔,你误会了。谁说我要牺牲掉你们回鹘山寨的希望呢?只要按照我的计策行事,保险你们回鹘山寨的老人儿童妇女都得到了安全,你们回鹘山寨的希望也能得到保全。” 班纳达摇头只是不信,颤声道:“江先生一定是骗我,以五十多人去对抗成千上万的党项大军,又如何能保全得性命下来?” 江逐流笑道:“班纳达大叔,我既然能以五十多个人打败七百多党项铁骑,也就能在成千上万的党项军队面前保全五十多名回鹘勇士的性命!” 第二百七十一章 擒贼先擒王 纳达这才想起江逐流乃是创造出五十多人打败七百多迹的活神仙,自然不能等闲视之。他诚惶诚恐地连连告罪道:“老朽该死,竟然会去怀疑江先生骗我,实在是该死!” 江逐流长笑道:“班纳达大叔,你的怀疑本来在情理之中。若是有人对我讲来,说欲以五十多人对抗上万大军,还能保全性命,我也一定以为是在吹牛。” 班纳达尴尬地陪着笑。 班谷浑接言道:“江先生既然如此说,可是有什么妙策?” 江逐流道:“妙策倒也算不上,只不过这却是我们目前情况下最好的选择。” 班谷浑拱手说道:“江先生快快说将出来,就不要吊我们的胃口了。” 江逐流道:“前面我曾经提到过,和党项人一样,你们回鹘人也是游牧民族,优点在于进攻而不是防守。若是要据险死守,以区区五十多个战士的力量,必然会被强大的党项军队碾为齑粉。唯今之计,只有主动出击,发挥回鹘骑兵灵活机动的优势,或许能寻找到一条生路。” “但是,主动出击却有一个顾虑,就是山寨里一百多不能打仗的老人妇女孩童以及那些受伤的伤员该如何处理?带着他们,就要时时刻刻顾虑他们的安全,这样就丧失了骑兵灵活机动的优势,一旦失去这个优势,面对着强大的党项军队,哪里还有什么活命之机?现在班纳达大叔既然讲到有这么一个隐秘的山谷。正好可以把这一百多人藏匿在里面地山洞。如此一来,班谷浑头人心中再不用牵挂族人的安全,正好可以率领五十多名回鹘勇士轻装上阵,把骑兵灵活机动的优势发挥到极致。” 班谷浑点了点头,道:“不过,这样分开,一可以吸引开党项军队的注意力,避免他们展开大规模的搜山行动。保证藏匿在山洞里族人的安全;二来也让山寨的战士放下了包袱。可以全身心的去和党项人搏杀。” “对。就是这个意思。”江逐流道:“但是仅仅是因为卸掉了老弱妇孺地包袱、发挥回鹘骑兵地灵活机动地优势就可以在千万大军前保全勇士们的性命却也不容易,所以我们必须再做下面一个选择。” “什么选择?”班谷浑等人不约而同的脱口而出。 “我们要主动发起进攻!”江逐流来到地图前,手指在地图上比划着:“这样进攻的主动权就掌握在我们手中,党项军队就变成防守的一方。这样我们等于以强击短,胜算大增!” 班谷浑等人跟着江逐流来到地图前,看着江逐流手指不停的比划,却丝毫看不出哪里有什么胜算大增。以五十多人进攻数十倍数百倍于自己的党项军队。还胜算大增,听起来很有点痴人说梦地意思。 江逐流的手指停留在一个地方,对班谷浑说道:“这里,就是我们要进攻的地方?” 班谷浑等人一看,心中倒吸了一口凉气:甘州?党项军队现在正死死围困着甘州城,以求早日攻破甘州城池,活捉回鹘可汗王。所以甘州城外不但是党项军队最多最密集的地方,而且相比较其他地方。甘州城外的党项士兵又要彪悍上许多。据说党项最精锐的部队都布置在甘州城外。现在江逐流要班谷浑率领五十多个回鹘战士进攻甘州城外的党项军队。岂不是以卵击石? 江逐流道:“班谷浑头人,看起来甘州城外是最凶险的地方,但是却是我们最容易突破地地方。” “第一。甘州城外所有地方都已经被党项军队占领,党项军队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甘州城里面地回鹘军队上面,绝对不会想到会有人从外围对他们发动进攻!所以我们五十多个回鹘战士虽然人数很少,但是发动进攻时却是出其不意。” “第二,党项军队已经占领了回鹘全境,回鹘境内到处都是党项军队,以天罗地网来形容当不过分。以我们五十多人可怜的兵力,纵然将骑兵的机动灵活性发挥到极致,但是若找不到援兵,在党项军队布下地天罗地网中,我们又能机动到什么时候?” “而甘州城虽然也是一座孤城,被党项军队层层围困,但是里面毕竟还有很多回鹘军队,假如我们能从城外杀出一条血路冲进 ,和里面的回鹘军队汇合的一起,纵使不能战胜党项活命的机会一定会单单凭借五十多个回鹘战士和党项军队搏杀的机会要大得多!除了甘州城之外,我实在再想不出任何一个地点可以让山寨中的回鹘战士能有活命的机会了。” 班谷浑点头说道:“不错,只要能冲进甘州城内,是比在外面活命的机会要大上许多!” 班纳达虽然认同江逐流的观点,却对江逐流这个疯狂的计划仍不放心,虽然说只要进了甘州城,就能有很大的活命机会,可是这五十多个人如何能冲破党项最精锐军队布置下来的防线呢? “江先生,如何冲破甘州城外党项人的军队,你可有什么计划?”班纳达颤巍巍的问道。 江逐流道:“班纳达大叔,你请放心。我心中已经有粗略的计划,但是计划能不能管用,还需要到甘州城外仔细观察过党项军队的营地后才能知道。估计会根据党项人军队防守的疏密做一些调整。这些事情到时候我会和班谷浑头人仔细商量,一定会制定出一个安全周密的计划,班纳达大叔放心就是!” 班谷浑也知道,江逐流目下的计划是他们最好的选择,随下定决心道:“班纳达大叔,不要挂念了。趁党项人下一批大军还没有过来,我们赶快安排山寨里老人妇女和孩童们的转移行动吧。” 当下,山寨里的老人妇女孩子们都收拾好行装,把山寨里的所有粮食都带上,在班纳达的带领下,向二十里外的山谷转移。 等他们都转移到山谷里面后,班谷浑率领回鹘战士们开始从山谷外后退着消除这队人马行走的痕迹。由于在转移的时候已经再删叮嘱过了,一路上留下的痕迹本来就非常少,再加上班谷浑和回鹘战士们的精心掩饰,竟然把这条路上行人行走的痕迹消除的干干净净,放眼望去,都不会认为这荒僻的山岭上竟然有什么人走过。 把痕迹掩盖好之后,班谷浑又按照江逐流的话,开始沿着山寨通往甘州的路上故布疑阵,一路上弄出了很多痕迹,还丢弃了一些衣物和旗帜,做出一副急匆匆撤退的样子,让人一看,就知道山寨里的人马沿着这条路慌乱地向甘州城方向而去了。 ************************************************************************************************ 太阳西下,霞光染红了天空,远处的山峦仿佛被火烧红一般。 江逐流和班谷浑率领五十多名回鹘战士来到甘州前线。回鹘战士们按照江逐流的吩咐藏匿在一个小山谷里休息,江逐流和班谷浑来到一个高高的山峰上远远观察党项人的阵营,研究冲破党项大营的策略。 甘州城外,党项人的大营已经连成一片,把甘州城围困的如铁桶一般。从山峰上望下去,只见党项大营中火光点点,仿佛是天上的星辰一般。 在甘州城的东门外五里处,一个高耸如云的旗杆分外吸引江逐流的注意力,非但是因为这根旗杆比别的大营的旗杆高出一倍多,还是因为这根旗杆上的大旗是金黄色的,金色的大旗上,两只金黄色的云雕环抱着一个大大的“李”字。 即使没有这个李字,江逐流也能猜出,这一定是西平王子李元昊的旗帜,除了李元昊敢冒如此大不韪,江逐流实在想不出在党项军队中还有哪一个将领敢用代表皇家的金黄色旗帜。 在金黄色的旗帜下面,是一顶高大的帐篷,在这个大帐篷四周,无数小帐篷如众星拱月一般把它团团护卫住。 江逐流冷冷一笑,道:“李元昊倒是很小心,把自己的帅帐安放在营地的正中,这样即使甘州城内回鹘军队想偷袭他也没有机会了。” 班谷浑恨声道:“若是这狗贼的帐篷放在外边,我第一个就去挑了他的帐篷。” 江逐流微笑道:“班谷浑头人,那我们现在去挑了这狗贼的帐篷如何?” 第二百七十二章 劫营之战 谷浑略一迟疑,道:“现在吗?天色尚未完全黑暗下是最好的行动时机吧?” 江逐流微微一笑,道:“班谷浑头人可是怕了吗?” 班谷浑本来就是悍勇之人,只是挂虑族人的生死,才有点患得患失。此时听江逐流话语一激不由得气血上涌,遂道:“好,就依江先生之意,现在去挑了李小狗的帅营!” 江逐流最担心的就是未战先怯,以寡击众本来就是凭借着一股子勇悍之气,若是这股气提前泄了,那么这场仗也不用打了,所以才故意刺激一下班谷浑。现在江逐流见班谷浑成功被他激将,这才又笑道: “班谷浑头人,你可知道为什么要选现在去攻击李元昊的大营吗?” 班谷浑摇了摇头,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我是个只会打仗的粗人,对你们宋人口中所说的兵法一概不懂,所以这其中的缘故,还请江先生给我解释明白。” 江逐流道:“在兵法上劫营有两个最好的时机,一个是黎明前天色忽然间转黑的那一小段时间。士兵们经过一夜的紧张值守,精神和体力已经疲惫到极限,眼见天色就要大亮,敌人若是过来劫营,岂不是要把行踪暴露的干干净净?所以这个时候,精神上就容易松懈,体力上的疲惫就凸现出来。而善于用兵的将领就会抓住守营的敌将和士兵这短短一瞬间的松懈,再加上天色忽然这么一黑。迅速出动冲击敌营,攻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班谷浑想了一想,觉得江逐流所说地黎明前黑暗的时机果然精妙。天明前有一小段时间会忽然间转黑,这个现象班谷浑是知道的,但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这个现象竟然可以利用在兵法上。还是宋人厉害,竟然会那么恰到好处的利用天色的变化,而且还抓住守营将领和士兵的体力和心理上最容易出问题的时候。不像他们回鹘人,一说打仗。只会拿着弓箭一阵乱射。然后举着兵器冲向敌人了事。至于是胜是败。全看双方谁更勇敢,谁更能耐得起兵力消耗。 “江先生,那我们为什么不选择黎明前那一小段黑暗的时候冲击李小狗地帅营?”班谷浑觉得这个时间既然那么精妙,就该选择这个时间行动。 江逐流笑着摇了摇头道:“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是因为李元昊已非以前只知道乱打乱杀地蛮人。他身边有几个颇为厉害地宋人充当谋士。这几个宋人应该知道黎明前这段时间是最危险的时间,所以必然会在那个时间段加强戒备。因此我们选择黎明前去冲击李元昊的大营,很可能中了党项人的埋伏。” 班谷浑以拳击腿。恨声说道:“江先生你不说,我差点忘记了。我也曾听人说起过,李小狗身边有几个厉害的宋人为他出谋划策,其中最厉害的两个人叫张元、吴昊。攻打凉州城的时候,李小狗就是用了张元地计策,才把凉州城赚开的!” 江逐流又道:“第二个原因就是班谷浑头人带来的五十多个回鹘勇士。虽然说他们个个都是悍不畏死的勇士,但是眼见党项大营这么连天蔽日,党项军威这么雄壮。看多了之后。心理上难免会产生党项人强大不可战胜的印象。一旦有了这样的印象,那么潜意识中就会产生怯意,虽然他们自己不一定意识到。但是一到开战的时候,影响就显现出来了。没有必胜的信心,我们以寡击众,还能有什么胜算?” 班谷浑脸色一红,确实如江逐流所说地那样,别说手下地回鹘战士,就是他自己第一眼看到党项绵延十数里的大营时心中也很被震撼一下,竟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沮丧感觉,下意识中也觉得,党项人是不可战胜地。 “江先生,既然等不到黎明时分,那么你们宋人兵法上所说的另外一个最适合劫营的时机是什么时候?”班谷浑抱拳问道。 江逐流道:“就是现在!” “现在?” 见班谷浑一脸迷惑不解,江逐流解释道:“现在天色将黑未黑,目力尚可眺远,即使敌军来劫营,刁斗上的哨兵也可以轻而易举的提前发现,从而发出信号,通知营地里的士兵做好准备。如此一来,劫营也就变成了攻营,既然失去了劫营的隐蔽性和突然性,那么劫营行动基本上失败了大半,接下来仗不打也罢!” 班谷浑眉头大皱:“ ,既然如此,我们为何选择这个时候冲击李元昊的大送死有什么区别?” 班谷浑明知道江逐流不会令回鹘众勇士前去送死,但是却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江逐流大笑,道:“倘若真的是让回鹘众勇士送死,我何必向你解释这么多?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不就行了?” 班谷浑讪讪而笑,觉得自己方才所说的话的确有点过分。 江逐流倒也不会和班谷浑一般见识,他继续解释道:“从另外一方面来说,正因为天色将暗未暗的傍晚时分,敌方来劫营的可能性很小,所以一般来说,这时后大营内都应该安排众将士进用晚膳,养足体力和精神,以对付晚上可能发生的情况。” 顿了一顿,江逐流继续说道:“因此,如果有敌军选择在傍晚用餐的时候对大营发动进攻,一般都会打对手个措手不及,唯一需要顾虑的是,如何能避免惊动刁斗里负责警戒远方敌情的哨兵!” 班谷浑这下算是明白了,江逐流的意思就是趁傍晚时分党项军队吃晚饭时候忽然对党项大营发动进攻,打党项军队一个措手不及。但是又正如江逐流所说,傍晚时分天色尚未完全暗下来,刁斗中负责警戒的士兵尚能望远,如何能在不惊动哨兵的情况下接近党项大营,发动忽然袭击呢? 忽然间,班谷浑一下子明白过来,他兴奋地说道:“江先生,我现在明白了,为什么你当初一定要坚持携带党项士兵的军服,莫非江先生打算让我们换上党项军队的服装,以欺骗党项大营中的哨兵?” 江逐流点头笑道:“班谷浑头人,没错!我们所有人都换上党项军队的服装,冒充党项士兵接近党项大营。党项哨兵在短时间内一定会难辨真假。就在他们发生犹豫的时候,我们已经靠近了党项军营,这个时候,即使他们吃信号,正在吃晚餐的党项士兵也来不及上马迎战,我们正好趁机攻向李元昊的帅营。” 班谷浑道:“党项大营大门距离李元昊的帅营还有很远的距离,等我们进攻到的时候,党项军队也有充足的时间整顿好兵马,迎接我们的冲击。” 江逐流又是一笑,道:“班谷浑头人,我们进攻李元昊的大营不过是做个样子,目的是让党项军队以为我们攻击的目标就是李元昊的帅营。由于事情发生的非常突然,党项所有的将领一定不敢冒李元昊帅营被我们攻打下来的危险。他们仓促之间一定会调集所有的兵力去驰援李元昊的帅营。在这个时候,其他方向的防御就会非常空虚,我们正好虚晃一枪,冲过党项大营,向甘州城内冲去!” 班谷浑至此才把江逐流所有的想法弄清楚,他恍然大悟道:“江先生,我们所有的动作都是虚招,唯一的目的就是如何冲过党项大营,抵达甘州城下。” 江逐流微笑称是。 ********************************************************************************************** 五十多个回鹘战士都换上党项士兵的服装。江逐流也换上一个党项副将的衣服,跟在班谷浑后面。班谷浑则换上野利天明指挥使的服装,俨然是一个威风凛凛的党项大将。 按照江逐流的事先吩咐,所有人的坐骑口中都塞上麻果。这是草原上一种低矮植物的果实,坐骑嘴里含上麻果之后,就丧失了最基本的嗅觉。当初正是因为这小小的麻果,才让回鹘战士的坐骑嗅不到老虎尿的味道,从而依旧凶猛地对野利天明等几个残存的党项人发动了冲锋。 准备好之后,班谷浑一马党项,江逐流紧随其后。在后面,一个回鹘战士高举着一杆党项大旗,其余的回鹘战士,则都是一袭党项士兵的军服,规规矩矩地按照党项人特有的交叉队列排开,跟着班谷浑和江逐流向李元昊的帅营走去。 若是有人留心观看,就会发现包括江逐流、班谷浑等在内的最前面几个人,马鞍上都挂着一个黑乎乎的陶罐。陶罐之内,正装着小老虎的尿液。 第二百七十三章 浴血 果然,正如江逐流所预料的那样,这支党项装束的小型队伍没有引起党项大营刁斗里负责瞭望哨兵的特别注意。在班谷浑和江逐流的率领下,队伍距离党项大营越来越近,眼看就要进入百步之内。 党项大门营门打开,飞步跑出来两个士兵,向班谷浑等人迎了过来,手中做着让他们止步的手势。 班谷浑不知道这两个士兵过来是什么意思,扭头看着江逐流。 江逐流低声说道:“这两个党项士兵应该是过来核验我们身份的,不用理睬他们,前进!” 两个党项士兵见这支队伍没有按照惯例在百步之外停下来等候他们的查验,反而继续向营门方向继续前进,口中就喝道:“你等好大的胆子!竟然敢不遵王子的号令!赶快停下脚步,否则让王子知道了,少不得要挨上一顿鞭子!” 谁知道这支队伍听了他们的话反而更加加快前进的度,眨眼间就冲到他们面前。 两个党项士兵大怒,抽用腰间的钢刀,拦在班谷浑的马头,厉声喝道:“你们归哪位将军管辖?莫非真的不要性命了吗?” 班谷浑如何肯停下,他按照江逐流的吩咐,手中的鞭子狠狠的抽了过去,口中用党项话喊道:“不长眼的东西!没有看到本将军有紧急军情向王子禀告吗?现在十万火急,耽误了军情大事,看王子殿下会要谁的性命!” 听说有紧急军情要向王子殿下禀告,两个党项士兵岂敢再说什么?他们没头没脑地挨了一顿鞭子,也只有暗叫倒霉,乖乖地为班谷浑等人闪开一条道路。 班谷浑声音非常洪亮。党项大营里的人听得清清楚楚,眼见这支五十多人的队伍向营门冲了过来,却也不敢关上营门。眼下正和甘州回鹘交战,既然军情十万火急。谁又敢上前去触这个霉头? 班谷浑等人地战马度转眼间已经提到极致,如一股旋风一般冲到了大营门口, 此时党项士兵再想要关闭营门,已经是来不及了。班谷浑一马当先,闯了进来! “站住住!” 营门的守将终于反应过来,跃在前面挡住众人的去路,提枪指着班谷浑等人喝道:“你们究竟是哪一路军队?有什么紧急的军情,先向我报来!” 班谷浑只管纵马前行,口中喝道:“凉州城已被回鹘人攻陷,我党项大军全军覆没!” “什么?凉州城又被回鹘人夺回去了?党项大军全军覆没?” 这个消息委实让人心惊,就在营门守将一楞神地功夫。班谷浑马已经冲到他的面前,手中弯刀毫不留情地劈了过去,那守将来不及反应。头颅已经飞到半空中,一腔鲜红的热血如红色喷泉一般喷洒有两尺多高。 “杀!” 班谷浑口中大喝,身后的回鹘武士也跟着大声喝道。 劫营之战正式打响! 此时正是大营内埋锅造饭的时间,大营内士兵都在进用晚餐,只有少部分轮值的士兵在大营内徒步巡逻。由于事突然。这些巡逻的士兵做梦都没有想到,竟然有人会在这个时候来劫营,而且还成功的冲进了大营之内。顿时一片慌乱。这些士兵被动地做出一些反应。可是他们在大营内都是徒步巡逻,忽然间对上全奔袭的回鹘骑兵,如何能是对手?在班谷浑和江逐流的带领下,他们身后地这一队回鹘勇士如死神收割机一般,收割着党项士兵的性命。 “不要恋战!” 受了党项人那么长时间鸟气,忽然间见党项士兵如羔祟任他们宰割,包括班谷浑在内的回鹘武士都杀得兴起,到处追击四处奔逃地党项士兵。江逐流不得不出声提醒他们:“班谷浑头人,冲击李元昊的帅营是我们第一要务!” 班谷浑骤然清醒。他喝拢手下的回鹘武士,跟随着江逐流,向大营正中李元昊的帅帐杀去。 又往里冲了三百多步的距离,终于遇到了进了党项大营之后第一支骑兵队伍,有百十来人。虽然盔甲不整,马鞍歪斜,党项人毕竟还是在很短地时间内放下饭碗,组织了第一支骑兵队伍前来迎战。 班谷浑在马上冷冷一笑,出一声呐喊,挥舞着血迹斑斑的弯刀向前冲去。在班谷浑战马两侧,他的四个亲信护卫分别护着他左右两翼。江逐流也手提一把狭长地钢刀紧紧跟在班谷浑身后。再往后,则是五十余名回鹘精锐。五十多人的队伍在党项大营内如一股席卷一切的洪流,全杀向前方的党项骑兵阵营。 “党项狗贼,纳命来!” 班谷浑的弯刀闪着锋利的寒光,当前一个党项将领只来得及架了一刀,就被班谷浑的弯刀挑破了小腹,鲜血喷涌之中,黑乎乎的肠子斜斜地挂在体外,眼见是活不了了。 四个护卫牢牢护住班谷浑的两李,替他化解了来自两侧地大部分攻势。 目前为止,江逐流还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他紧紧跟随在班谷浑后面,所有党项人的攻势都被班谷浑和四个护卫承受,而江逐流身后又是五十多个回鹘勇士,目前他几乎没有经历过什么真正的单打独斗,只是偶尔有受了伤的党项人从班谷浑手下逃脱了性命,正好让江逐流顺势补上一刀。总之,只要保持队形不被冲散,江逐流的人身安全暂时无忧。 ———— 五十多勇士汇成的洪流如锋利的锥子一般,迅冲破第一股党项骑兵的堵截,继续向李元昊的帅帐冲去。 五十步外,又冒出了一股党项骑兵,人数过了三百。 班谷浑杀得兴起,带着队伍直迎上去。 两支队伍迅接近,双方的呐喊声震耳欲聋。 “杀!” 随着班谷浑的怒吼声,回鹘勇士汇成的洪流竟然变成了气势汹汹的泥石流,足以把眼前任何挡住他们去路的东西冲毁,把两百多党项骑兵组成的队伍撕成了碎片。 在党项人的哀嚎中,回鹘人又冲了过去。这时包括班谷浑在内的所有回鹘战士身上都被鲜血染红,当然大部分都是敌人的鲜血。江逐流身上也挂了彩,左侧腰部被刀划开一道口子,幸亏伤口很浅,没有伤及筋骨。 冲破第二股党项骑兵,众人又往前冲了三十多步,前面蓦然出现了黑压压一片人墙,抬头望去,只见近千党项骑兵拦住了众人前进的道路。 再往左右望去,只见两侧都有大批党项骑兵飞赶来。在队伍的身后,亦有无数党项骑兵追了过来! 党项军队终于在忽然袭击中清醒过来,开始组织起有效的围攻了。 班谷浑略微放慢了马,喘着粗气对江逐流说道:“江先生,是时候了吧?” 江逐流点了点头道:“此时党项人都聚集起来了,正是时候!” “好!”班谷浑大笑道:“弟兄们,就让党项狗再尝尝我们的秘密武器!” 说着班谷浑伸手从马鞍上摘下陶罐,在手中急盘旋着,笔直向前面的近千名党项骑兵冲去。 江逐流也摘下了马鞍的上的陶罐。 队伍中间十多个回鹘勇士也摘下马鞍上的陶罐,其余三十多个回鹘勇士则挥舞着兵器,把这十多个回鹘勇士护在中间。 对面传来震耳欲聋的呐喊声,党项军队冲了过来。 班谷浑冷笑一声,胳膊猛然在空中旋转了几个大圆,然后大手一松,陶罐如流行一般飞向了对面党项骑兵方阵。 一个高大的党项将领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凌空飞来,虽然不知道底细但是也不敢大意,手中长枪迎空一挑,黑乎乎的东西在枪尖上炸了个粉碎,一股腥臭的液体纷纷扬扬从天空落了下来。 党项将领尚没弈明白这是什么玩意儿,就听见胯下战马一声惊恐的嘶鸣,随即马蹄一软,战马竟然跪倒在地上。 党项将领大惊失色,这个时候跪倒在地,不是要命吗?他双腿用力夹着马腹,手提着缰绳,试图让马站起来。 班谷浑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啊?他已经飞驰而至,手中弯刀斜斜地劈了下去,这个党项将领的脑袋硬生生被班谷浑一刀劈开,白花花的脑浆飞散出来,散落一地。 于此同时,党项士兵胯下战马都狂嘶乱跳,四处奔逃。士兵们想控制好马匹已经是不可能,哪里还谈什么对回鹘人展开进攻啊? 班谷浑率领着回鹘勇士如一把利刃一般凿进党项军队,手中兵器飞舞之下,无数党项人倒在血泊之中。 这时候,其他三个方向的党项骑兵已经赶过来合围起来。鲜血的味道已经掩盖了先前那一陶罐老虎尿液的味道。 “放!”江逐流大声吼叫道。 于是其他回鹘士兵一次往外投掷着装着老虎尿的陶罐,一时间整个党项大营都弥漫着老虎尿的骚臭味道! 第二百七十四章 李元昊 战马嘶鸣之下,党项军队阵型一片混乱,合围之势顿时土崩瓦解。 班谷浑和江逐流毫不迟疑地率领着回鹘战士继续向前冲去。转瞬之间,他们已经冲过了面前近千人的骑兵方阵。 压力骤然减轻。 江逐流现,在他们面前,除了零星的党项士兵外,再也没有成建制的党项军队。江逐流心中略感犹疑,他扭头望了一眼,被抛在身后远处的那些乱成一团的党项军队人数最多也就是五六千人的样子。这是怎么回事?李元昊的帅营之中怎么可能只有几千人马呢?莫非李元昊用的是疑兵之计,只留个中军帅帐做个样子,主力部队却隐藏在别的营盘里,以引诱回鹘人劫营? “江先生,我们怎么办?”班谷浑似也感到有点不对,他向江逐流喊道。 江逐流侧身躲过一个党项小校的长枪,趁两马交错之际,反手一刀劈了过了去,口中回答道:“班谷浑头人,我们是小卒过河,有进无退!” 党项小校矮身一躲,头盔被江逐流刀刃磕飞,但是两人之间的距离迅被拉开,江逐流失去了扩大战果的机会。 队伍继续向李元昊的帅营冲去。 “班谷浑头人,江先生,党项人追过来了?”一个回鹘战士拍马赶上前来,对江逐流和班谷浑禀告。 江逐流扭头望去,只见方才的被虎尿惊散地党项骑兵方阵已经重新集合起来。飞快地追了上来。 江逐流冷一笑一声,想追上来?哪里有那么容易啊! “点火!” 随着江逐流的一声大喝,回鹘勇士从马鞍上另一侧又拿起一只陶罐。这个陶罐里面装满了松香和牛油蜡的混合物,罐口塞了浸润满油脂的破布,非常易燃。 取火引着破布之后,陶罐顿时火光四溅。回鹘战士甩动手中的绳子,陶罐顿时变成一只只火流星。在空中飞舞。 “放火!” 江逐流又是一声大喝。 火流星舞得正疾,听了江逐流的命令。回鹘战士们手一松,熊熊燃烧的陶罐就飞向了路旁地帐篷。 陶罐落在帐篷上后,松香和牛油蜡都流了出来,火星四溅,顿时帐篷被引燃起来。 此时正值深秋,塞外天干地燥,加之风力甚疾。火势顿时蔓延开来,党项大营立刻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身后的数千党项骑兵被火势一阻,一时间不能追过来,距离又再次被拉开。 又杀退了几小股党项散兵,江逐流和班谷浑终于逼到李元昊地帅帐之前。 李元昊的帅帐之外,围了三层帐篷,正如三道防线,把李元昊的帅营大帐牢牢地拱卫在正中间。 这三层帐篷头尾相连。组成一个完美的圆圈,只是在圆圈从正面,留了一个缺口,方便李元昊出入。 在缺口正中,一队党项骑兵正严阵以待,恭候着回鹘战士的到来。 这一队党项骑兵是西平王子李元昊的亲兵。有三百人之多,他们是党项军队中精锐中的精锐。远远地看着几十个回鹘人杀了过来,这一队党项骑兵恨不能冲上前去迎战。可是他们却只能守候在原地不能动弹。因为王子殿下最信任地军士张元说过,王子驾前的亲兵的职责就是保护王子的安全,所以即使外边天塌下来,他们也不许离开西平王子李元昊一步。 ******************************************************************************************* 张元这个规矩非但李元昊的亲兵想不通,连李元昊也想不通。 帅营的大帐中,站立十多个人。最里面有一党项人,穿着一身白色的紧身劲装,把他彪悍的体型衬托地分外醒目;他头上带着一个牛毡编织的帽子。帽子有点类似后世的礼帽。帽檐却宽大很多,有点接近后世的草帽。只是帽顶突起的部分形成了一个拱顶状的帽冠斜斜地下来。帽子通体被染成漆黑地颜色,冠顶上缀着一束红缨。 这个人就是党项人的西平王王子李元昊,他这一身打扮假如让江逐流看到,一定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因为数百年后,一手埋葬大明王朝的闯王李自成就是这么一身打扮。 李元昊这个时候正怒气冲冲地在帅帐中转着圈子,太可耻了,真***是太可耻了!一个几十来个回鹘人冲进大营内劫营,他指挥数千党项军队包围上去,非但没有能吃掉这一小股回鹘人,还被回鹘人伤了不少党项士兵。现在,这支回鹘竟然向他的帅帐冲过来,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在李元昊面前肃手而立的十多个人大部分是党项人,但是中间也有两个身着宋人服装的人。这两个人不是别人,其中那个中等高度,体型不胖不瘦的中年宋人叫做吴昊,另外一个又瘦又矮的宋人叫做张元,正是李元昊最信任地两个宋人。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带人把那小股回鹘队伍给灭了?”李元昊冲张元和吴昊挥动着粗大有力地拳头:“五十多个人,我麾下三百亲卫军还不能消灭了他们?” 面对着李元昊的震怒,张元依旧冷冰冰地板着脸说道:“王子殿下,你甚为党项大军地统帅,怎么能去冒这个险呢?一个成熟的三军主帅,是不会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的!” 李元昊暴怒道:“如果以三百多养精蓄锐多时的党项最精锐的铁甲战士去对付五十个一路拼杀消耗非常多的精力的回鹘士兵叫做冒险的话,这人世间还有什么是不冒险的?恐怕本王子喝水也会被呛着,吃饭牙齿也会被崩着吧?” 张元冷着脸说道:“五十多个回鹘战士?王子殿下,你如何能肯定只有五十多个回鹘战士?如果按照正常思维来推断,王子殿下,你认为一支五十多人的队伍敢向绵延十数里的军训起冲锋吗?” 李元昊摇了摇头,脸色稍微缓和一下:“张军师,以你之见,除了这小股回鹘军队外,另外还有回鹘军队埋伏在暗处吗?” 张元冷冰冰道:“有这个可能!所以我才劝阻王子殿下和殿下的亲卫军,守着帅营最外层的门,务必不能让回鹘军队冲进来!” “那这五十多人组成的回鹘军队若是不冲向帅营呢?我麾下这三百亲兵能不能主动迎击啊?” 张元冷然说道:“不行!这三百亲兵是王子殿下最后的防卫力量,一旦被敌人引开,若是还有人马杀将过来,王子殿下身边就没有一点保护了,王子殿下就会直接暴1ou在敌人的攻击之下!” 李元昊怒气又盛,道:“那按照张军师的意思,本王子和麾下最精锐的党项战士什么都不用做,就呆在帅帐内观看回鹘人在大营内杀个几进几出好了!” 张元摆手道:“王子殿下,我们不是什么都不用做,我们做的就是防守,万无一失的防守!这五十多回鹘武士虽然厉害,但是若是想攻破我们三百多最精锐的党项士兵,是玩玩没有可能的。而且王子殿下的亲兵也不需要防守太久,只要稍微一拖延时间,等那数千人马赶过来,一旦形成有效的包围圈,这五十多人哪里还有什么活路?” 李元昊眼中精光大盛,他紧紧逼视着张元道:“这是本王子听到最愚笨,最可笑的办法!” 张元毫不示弱地用目光迎了上去,接口道:“但是这也是目下最安全最稳妥的办法!” 李元昊还要说什么,一旁的吴昊上前对李元昊解释道:“王子殿下,你身份如此尊贵,我们当然不能让你身处险地。所以,张元军师才会采用这看似愚笨,实际上最稳妥的办法。” 李元昊呆了半天,摇头叹息道:“本王子何尝不知道张元军师的想法,只是本王子不甘心罢了!一支小小的回鹘军队竟然最本王的帅营中任意驰骋,这事情一旦传扬出去,让本王子如何有脸面去见他人?” 班谷浑喘了几口粗气,看着缺口处严阵以待的党项士兵,似乎能感受到他们身上森然的杀气。班谷浑第一次感觉到,眼前这支党项队伍是不可战胜的! “江先生?”班谷浑勒住战马,把目光投向江逐流。 第二百七十五章 夺旗 江逐流冷冷一笑,道:“放火烧营!”随即纵马向李元昊帅帐西侧绕了过去。 “跟上!”班谷浑喝了一声,领着部下紧紧追上了上去。 江逐流取下马鞍上最后一只陶罐,点燃之后,掷向在外围拱卫李元昊帅帐的帐篷。班谷浑和一众回鹘武士也取下陶罐,学着江逐流向外围的帐篷掷去,在无数火流星的攻击下,这些帐篷顿时燃烧起来熊熊大火。风从西北方向吹来,火苗借着西北风的风势向内层的帅帐蔓延开去,顿时成了一片火海。 帅帐内传来阵阵惊呼之声。 这时,江逐流现身后远处有党项军队已经冲过大火的隔离追了过来,不由得哈哈大笑,此时再追过来,如何来得及啊? “班谷浑头人,你能否将李元昊的帅旗射将下来?”江逐流指着帅帐前面高高飘扬的帅旗问道。 班谷浑点头道:“江先生,我且试上一试。”探手从马背后面摘下铁胎长弓,弯弓搭箭,瞄准高高的旗杆射了过去。利箭出尖锐的破空声,闪电般掠过旗杆。旗绳应声而断,李元昊金黄色的帅字大旗飘飘扬扬地从旗杆上飘落下来。 “好箭法!” 见班谷浑这一箭干脆利落地射掉李元昊的帅旗,江逐流和回鹘武士们不由自主地喝了声彩。 一股狂风刮过,金黄色的帅旗被卷了起来。在空中飞舞着,跃过了最外层地帐篷,落在东侧的土地上。 “班谷浑头人,你派几名武士去把李元昊的帅旗捡回来,我们现在可以甘州城撤退了!”江逐流说道。 班谷浑立刻指派两个回鹘武士去捡李元昊的帅旗,其余人等则跟着江逐流向甘州城方向撤退。 众人刚跑出去半里多地,两个回鹘武士已经顺利地捡回李元昊的帅旗。追上了队伍。 江逐流让班谷浑高高挥舞着金色的帅旗,一行人放马往甘州城狂奔。一边跑一边按照江逐流的吩咐吩咐大喊道:“李元昊死了!李元昊被杀了!” 一路跑来,也有几小股党项士兵试图阻拦班谷浑和江逐流率领地这支回鹘队伍。但是当他们听到回鹘人地高喊声以及看到班谷浑手中的旗帜,顿时军心大乱,纷纷四散逃开,纵使有些人挡在前面,也组织不起什么有效地阻拦了。 因为这些带着回鹘口音的党项话虽然稍显怪异,但是足以让党项人听清楚含义了。再加上班谷浑手中挥舞的那金色的帅旗以及李元昊帅帐中熊熊燃烧的大火。党项人几乎都相信西平王子李元昊真的被杀了! 很快,众人就冲过了党项人的大营。 到了这个时候,所有人地心才稍微放松一下,但是又不敢彻底放松,毕竟,来到大营外尚未完全拖离危险,只有逃到甘州城内,才算彻底逃离了党项人的势力范围! 甘州城。距离这里还有五里的距离,这五里的距离里,党项大军随时都可能追过来! “快走!跑过这五里路程,我们就安全了!”江逐流大喝一声,一马当先继续往前冲去。班谷浑率领回鹘武士们紧紧跟在后面。 五里的距离转瞬之间就到。抬头遥望,巍峨的甘州城池就在眼前两百来步的地方。 众人正欲继续前进。忽然听见一股尖锐地哨音,噗地一声,一支哨箭射在江逐流身前十步的地上。与此同时,甘州城墙上传来一声高喊:“站住!你们是什么人?欲来甘州干什么?赶快报上姓名,否则休怪我们手中地弓箭无情!” 江逐流知道,这支出巨大声响的哨箭是甘州城的守军警告他们不要再前进了,至于城墙上的喊声,由于是回鹘语,江逐流完全听不明白。 班谷浑驱马来到江逐流身边,低声对江逐流说道:“江先生。城里的守军问我们是什么人。来甘州城干什么。还警告我们不许继续前进了。” 江逐流点点头道:“班谷浑头人,你和城里你回鹘同胞交涉吧。” 班谷浑跨马前进几步。来到哨箭前停下。这是城内守军给他们划的界限,如果再前进一步,城内地箭矢当会如飞蝗一般前来。 “守军兄弟,我们也是回鹘人,我们刚闯过党项人的大营,想进入城内躲避党项军队的追杀!”班谷浑双手围在嘴前,大声喊道。 城内的回鹘守军早就望见党项大营火光冲天,呐喊声不断,知道可能有人闯党项人的连营,但是却不知道是什么人。甘州回鹘国可汗王本想派人出去接应,但是城中又有一些将领担心是党项人的诱兵之计,所以最后只是命人在城墙上仔细观察党项大营的动静,并没有派军队出城接应。 此时见几十个人从党项大营方向冲了过来,城中的守军虽然猜测很可能是刚才闯党项大营的人,却不敢轻易就相信他们。遂哨箭把这几十人的队伍阻拦下来,加以盘问。 城墙上站着一个彪悍地回鹘将军,正是甘州回鹘国左将军夜哥翰,他负责镇守甘州城东门。夜哥翰听城下地人地回鹘话说得流利无比又地道纯正无比,心中就有点相信这支队伍是真的是闯过党项人地大营来投奔甘州城的。 “你是回鹘人?”夜哥翰在城墙上高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来自什么地方?” 班谷浑大声回答道:“我的名字叫班谷浑,来自祁连山支脉的回鹘山寨,我是回鹘山寨的头人。” 夜哥翰听来,城墙下这个自称是回鹘山寨头人的班谷浑回鹘话依旧是纯熟无比,没有一丝异常的地方,心中就有三分相信班谷浑的话。 “班谷浑头人,你们不好好的居住在祁连山内的回鹘山寨,要冒这么大的风险闯过党项大营来到甘州城做什么?”夜哥翰继续问道。 班谷浑叹了一口气,躬身道:“启禀将军,党项人已经开始四处搜索我回鹘部落。我的山寨虽然隐藏在祁连山支脉的深处,但是也被党项人现了,迫不得已之下,我只好率领族里的勇士来投奔甘州城,来投奔我们仁慈的甘州回鹘国可汗王陛下!” 夜哥翰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党项人再没有攻陷甘州城的情况下,竟然开始分兵扫荡散居在各地的回鹘部落了。倘若班谷浑所说都是真的,那么党项人如此做究竟是什么用意?夜哥翰决定待会儿回去就报告给可汗王陛下,不过目前他还需要再核验一下城下面的人。 “班谷浑头人,既然你们也是我们回鹘人,那么一定都会讲回鹘话了吧?你让你的属下都过来讲几句!” 在夜哥翰想来,虽然班谷浑的回鹘话说得如此流利地道,也不排除下面的队伍是党项人伪装的可能。因为没有生战争之前,党项人和回鹘人交流非常密切,党项人中不乏精通回鹘语言的天才,他们说起回鹘话来和真正的回鹘人没有任何区别。眼下,班谷浑很可能就是由精通回鹘话的党项人所装扮的。当然,班谷浑也可能是真正的回鹘人。那么怎么去验证这个问题呢?夜哥翰就打算让城下的五十多个人每个人都讲一讲回鹘话让他听一听。一个会讲回鹘话的语言天才并不稀奇,党项人很容易就能找到。但是,党项人没有可能集合起五十多个语言天才,个个都精通回鹘话还不让人找出一丝破绽吧? 班谷浑叹了一口,退了回来,无奈的冲江逐流摊了摊手,本以为只要冲过党项大营就安全了,没有想到即使到了甘州城下,还有这么多麻烦的事情。 江逐流低声问道:“班谷浑头人,你和城墙上的人嘀嘀咕咕在说些什么?” 班谷浑道:“城墙上的将军不相信我们是回鹘人,所以要语言验证一下!” “没问题!”江逐流虽然心中也很着急,脸上却1ou出笑容安慰班谷浑道:“你们回鹘人用回鹘话交流自然是再正常不过了。去吧!” 班谷浑挥了挥手,五十多个回鹘战士都上前迈了九步,来到哨箭半步远的地方停下。 最左边的回鹘战士率先躬身说道:“请问将军让我等说些什么?”他的回鹘话字正腔圆,似乎比班谷浑还要地道。 夜哥翰在城墙上也是一挥手道:“好,你过了,下一个!” 第二个回鹘战士连忙站起来,开始和夜哥翰对话,回鹘话也是纯正无比。一连试了几个回鹘战士。等到第七个回鹘战士退下的时候,夜哥翰终于点头说道:“好了,不用在试了,本将相信,你们真的回鹘人!” 说着,夜哥翰回头对人吩咐道:“来人,打开城门,快让城下的回鹘兄弟们进来!” 第二百七十六章 师徒相见 “慢着!”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一个须皆白、面若婴儿的老者出现在夜哥翰的身后:“夜哥翰将军,你认为这样就能验证下边人的身份了吗?” 夜哥翰扭头一看到这位老者,面上路出狂喜之色,脱口说道:“哎呀,张仙长,你能过来真是太好了!”接着又搓了搓手,不好意思对老者说道:“张仙长,俺是个只知道打打杀杀的粗人,唯一能想到的也就这个笨办法了。张仙长既然过来了,这件事情就请仙长做个定夺吧。” 这张姓老者笑着摇了摇头,道:“夜哥翰将军,你还真是会卸担子。好,就让老夫过来问问他们!” 士兵们立刻毕恭毕敬地给张姓老者让出一条通道,张姓老者穿过通道,来到城墙边,冲下边喊道:“你们既然是回鹘人,这甘州城内可有你们亲戚或者相熟的朋友?如果有,报上他们的名来,我会命士兵把他们找过来和你们相见的。” 江逐流和班谷浑站在城外正等得心急,忽然看到城墙上的张姓老者,江逐流心中不由得一阵狂喜,他驱马就往城下奔来,口中连声喊道:“师父,师父,是我,是徒儿江舟!” 刚奔出几步,一支雕翎箭就从嗖地一声从城墙上飞了过来,咄得一声正射在江逐流的马前两步的地面上。 夜哥翰手持巨弓立在城墙上对江逐流高声喊道:“兀那汉子,你且站住!不要再靠过来,否则休怪本将军手中巨弓不长眼睛!” 夜哥翰是回鹘大将,自然懂得宋朝官话。江逐流方才的喊叫他都听明白意思了。但是他却听不明白江逐流是在喊谁。师父?笑话!谁会是他的师父?莫非这人想浑水摸鱼,趁机靠近城墙不成?所以夜哥翰就不待别人做出反应,立即开弓射了一箭来警告江逐流休要再行靠近了——这还是看在江逐流喊出宋朝官话的份上——否则,夜哥翰这一箭就不会毛准江逐流马前两步开外地土地。而是瞄准江逐流的咽喉了。 “夜哥翰将军,不要放箭!”张震转身按住夜哥翰拉满弓弦的手——夜哥翰第二支箭已经搭上弓弦,整个巨弓已经如满月般张开,眼睛如鹰隼般紧盯着江逐流的喉咙,只要江逐流不理睬警告再往前迈进一步,夜哥翰第二支雕翎箭就打算洞穿江逐流地喉咙——张震自然不能给夜哥翰这个机会,他对夜哥翰说道:“城下这人正是老夫的徒弟,名叫江舟,乃是大宋朝廷的命官。” “江舟徒儿,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啊?刚才就是你和这些回鹘武士闯过了党项大营?”张震在俯在墙头上对江逐流喊道。 江逐流在马上欠身道:“师父。正是徒儿江舟。师父你快打开城门让我们进去。其他事情等我进去之后再向师父好好叙说。” 夜哥翰自然不用张震再吩咐什么,他立刻命人打开城门,放江逐流和班谷浑等一众回鹘战士入城。江逐流回头查看了一下身后的回鹘战士。虽然全部挂彩,满身鲜血、满脸疲惫,但是五十多个回鹘战士竟然一个不少。以五十多人冲击党项千万大军护卫的帅营,把李元昊的帅营弄得天翻地覆,五十多名战士竟然没有折损一个。也不能不说是一个天大的奇迹! 且不说江逐流这边率领回鹘战士进入甘州城,再回头看看党项大营李元昊这边的情况。 “废物!全***是废物!”李元昊面色铁素,暴跳如雷的破口大骂。 七八名将领垂头丧气地站在李元昊面前。连口大气也不敢出地看着李元昊飙。 “七八名大将,七八千士兵,竟然阻挡不了一支五六十回鹘人组成地部队?人家五十多个人毫无损,在大营之内闹腾够了后大摇大摆的扬长而去。我们呢?我们英勇的党项猛将猛士呢?士兵死伤过三百,战马折损过五百,帐篷被焚烧无数。连本王子地帅帐都被他们放火焚烧掉了,本王子的帅旗更被他们抢走了!你们说说,我养活你们这些废物将领还有什么用?你们又怎么有脸面站在我的面前?你们好意思站,我都不好意思看了!” 李元昊说话尖酸刻薄之极。面前这几个党项将领脸上青红皂白各种颜色都有,羞愤地无敌自容,连自杀的心思都有了。 “王子殿下,可否容老朽说上两句?”虽然李元昊这话不是骂张元和吴昊两人,但是这两人在一旁听得也挂不住,张元迈出一步,躬身对李元昊说道。 李元昊见张元出列,面色顿时缓和下来,他点头道:“张军师,你尽管说来,本王子洗耳恭听。” 张元道:“王子殿下,先殿下的帅帐被焚烧,帅旗被夺走,这是老朽地责任,老朽推卸不得,请王子殿下勿要责骂其他将领。” 张元一句话轻轻巧巧就收服了在场几位党项将领的心。在王子殿下雷霆之怒的时候,大家躲避都来不及,谁人还敢主动上前为大家承揽责任啊?看样子,张元军师这个人还真不错,够意思! 李元昊听着张元地话不一言。 张元继续说道:“老朽也实在没有想到,这些回鹘人竟然会如此大胆,五十多个人就敢闯进我们党项大营。这些回鹘人要么是疯了,要么是得到什么情报了,否则他们不会这样做的。他们这样做跟自杀没有什么区别。” 李元昊冷笑一声,道:“张军师,问题是回鹘人没有自杀,他们在我党项大营了任意驰骋来驰骋去,最后却完好无损地冲过大营,往甘州城去了。” 张元听了李元昊的讽刺,却不生气,依旧以不慌不忙的语调说道:“王子殿下,所以,我宁愿相信这些回鹘人一定是得到什么情报了,所以才能准备这么充分。趁我党项大营空虚的时候动袭击,让我们军在辨不清虚实的情况下不敢轻举妄动,他们因此得了些便宜。” ———— 原来,李元昊一共率领了八万大军来围困甘州城,因为对甘州城久攻不下,李元昊就听从了张元的建议,将大部分党项大军派遣出去清剿甘州回鹘分散在草原和山谷中的部落,而整个党项大营中只留下不到两万人。以两万人围困甘州这么大一座城池,显然力量非常薄弱。好在张元布置下疑兵之计,让派出去清剿回鹘人的大军趁着夜色地掩护悄无声息地离开营地,而留在营地里的人则尽做虚张声势之态,摆出的阵势让人看了仿佛有十万大军的样子。 虽然摆出了疑兵之计,张元却仍不敢冒险,他把留下的两万人中的八千多精锐士兵都集中在李元昊的帅字大营,其余一万人则零散地分布在绵延十里长的兵营中。这样即使甘州城内的回鹘军队对李元昊的帅字大营动进攻,这八千士兵至少可以保证李元昊的安全无忧。 按照张元的计划,一旦回鹘军队对党项其他大营动进攻,则采用弃字诀,留守的党项士兵不要恋战,直接放弃大营就可以了。如果回鹘军队来进攻李元昊的帅营,那么则要采用守字诀,严防死守,不贸然出击,先保证王子殿下的安全。 当江逐流和班谷浑率领回鹘战士冲击李元昊的帅营时,张元先想到的就是回鹘人已经洞察了他的疑兵之计,趁帅营兵力空虚,前来劫营,目标就是李元昊王子。所以张元先就要命令帅营里的李元昊的精锐亲兵要原地驻守,不要贸然出击,以免中了回鹘人的诱敌之计。也正因为如此,江逐流和班谷浑才能率领五十多个回鹘战士火烧李元昊的帅营,还夺走了李元昊的帅旗。 等江逐流和班谷浑率领五十多回鹘战士扬长而去之后,张元才接到准确的情报,这次闯营的人只有五六十人,没有其他回鹘军队与之呼应。甘州城内的回鹘军队也龟缩在城内没有丝毫动静。到这个时候,张元才心中才感到懊悔,他实在是想不到,这些回鹘人竟然会如此胆大——即使他们得到情报,知道党项大营空虚,只有七八千人的兵力——竟然会以区区几十人的部队来冲击八千党项铁骑的大营! 只是这时候悔之晚矣! 但是,即使张元心中再后悔,他也不能让李元昊知道他心中的真实想法。他必须找一个巧妙的借口,把这场败仗掩饰过去。这个借口张元需要、在场的党项将领需要,也许,李元昊也需要。 所有的人都需要一块遮羞布来遮盖这场前所未有的莫名其妙的败仗。 第二百七十七章 甘州城的节日 李元昊心中明白张元的用意,偏偏又无话可说。他总不能说因为党项将帅错误估计了回鹘人的真正意图,从而造成数千党项铁骑围困不住数十回鹘骑兵,党项骑兵死伤无数这种窘境吧?若真的是这样宣布,那么接下来的账根本不用打了。回鹘人本来已经被党项人逼迫得走投无路,现在若是党项人的斗志也被回鹘人剥去了话,那么接下来的事情还用再交代吗? 李元昊点了点头道:“一切单凭江先生的吩咐。” 若是新华书店系统的员工扰乱了一丝经济展正常展的规律,李元昊又如何肯这般大方,把整个新华书店的指挥权都交给安徽桐城的故居中,借此休养生息。 ———— 江逐流刚进得城门,就看见张震迎上前来。江逐流抢上前两步,伸手握住张震的手,口中叫道:“师父!” 千言万语,似在被这两个字传递过去。 张震拍了拍江逐流的手道:“徒儿,你怎么会到这里?” 江逐流回头,看着班谷浑等人好奇地注视着自己,遂对张震说道:“师父,一言难尽。这中间曲折颇多,等过了眼下,徒儿再单独向你禀告。” 张震点了点头,道:“好。先进来再说!” 夜哥翰那边也迎了上来,朗声说道:“敢问这位可是江舟江大人?” 江逐流松开张震的手,拱手对夜哥翰说道:“正是江舟!”心中却暗自感到奇怪,夜哥翰身为回鹘大将。不去慰问班谷浑等回鹘族人,却来向他这个不相干的宋人套近乎,难道说崇洋媚外,古就有之? 夜哥翰毕恭毕敬道:“江大人,方才在下多有得罪,万望江大人海淋!”紧接着解释道:“眼下时局危险,稍有不慎,都可能给党项人以可乘之机,所以在下方才过于谨慎,江大人万勿见怪!” 对夜哥翰来说。班谷浑等人虽然都是回鹘人同宗同族,但是班谷浑等人无论喜怒哀乐都无关乎甘州回鹘的生死存亡。江逐流虽然是大宋人氏,但是却是大宋朝廷命官。他地一举一动很有可能会影响大宋朝廷的决策,关于甘州回鹘的生死存亡,所以夜哥翰不得不小心对之。 一行人进了甘州城。此时天色已经黑透,按照现代时间,正是深夜十一点左右。在江逐流的内心来说最佳办法莫若和师父张震简单交流一下。然后找个地方呼呼大睡一觉。至于其他事情,等明日酒醒了再详细交流不迟。 可是夜哥翰怎么会给江逐流这个机会啊?且不说甘州回鹘国可汗王宝国夜落隔是否会觉得怠慢大宋天朝地贵宾,单单就江逐流方才夜闯党项大营创造的辉煌战绩来讲。甘州可汗王也不会就这样任由江逐流就这样倒头去睡的。 一行人遂来到甘州王宫的外围。只见一个头戴月牙王冠,身穿紫色长袍,一头金色长的面色白皙而有阴柔的三十多岁的男子率领一众回鹘文武大臣站立在王宫之外。 张震低声对江逐流说道:“舟儿,前面那个面色阴柔的男子就是甘州回鹘可汗王宝国夜落隔。” 江逐流点了点头,扭头低声对班谷浑等回鹘人嘱咐一遍。 原来,当夜哥翰知道江逐流是张震的徒弟,并且是大宋朝廷的命官时,立刻悄悄派遣士兵跑回可汗王地王宫,向可汗王宝国夜落隔禀告此事。甘州回鹘可汗王宝国夜落隔闻听消息不由得喜出望外。大宋使臣终于来到甘州城外,说明大宋派出救援甘州回鹘的军队应该亦快到达甘州了,只要大宋军队一到,何愁西平王子李元昊不撤退*党项大军呢? 甘州回鹘可汗王宝国夜落隔遂立刻通知各路文武官员,赶到王宫,毕恭毕敬地守候在路旁,等候大宋天朝的使臣江逐流到达王宫之外。 “甘州回鹘可汗上宝国夜落隔,恭迎大宋天朝天使!” 见江逐流赶了过来,宝国夜落隔如何能不知道呢?他马上率领甘州回鹘众多文武官员向江逐流施礼。 全文字版阅读,更新,更快,尽在支持文学,支持!江逐流微微一怔,目光望向师父张震。在江逐流来说,他实在是没有想到,甘州回鹘可汗王宝国夜落隔竟然会屈尊降陛前来恭迎于他。虽然说大宋乃是天朝之邦,甘州回鹘乃西域小国,但是宝国夜落隔毕竟是一国之主,是甘州回鹘地可汗王。江逐流不过是大宋朝廷的六品小吏,一个不起眼的芝麻小官而已。再论起双方的关系,江逐流是大宋皇帝赵祯的圣旨出使兴州西平王府,和甘州回鹘可汗王一点关系都没有。可是现在,甘州回鹘可汗王宝国夜落隔竟然会以如此盛大地礼节来迎接他,不能不说是一场异数。 张震见了这个阵势,不由得对江逐流苦笑几声。说实话,他实在是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实在是没有想到,堂堂的一个甘州回鹘可汗王,竟然会卑躬屈膝至此。他在甘州城时间长达到六个月,前后帮助甘州城抵御无数次党项铁骑地进攻,挫败了多少次李元昊的阴谋,甘州回鹘的可汗王宝国夜落隔最多不过称呼他为一声先生,从来没有对他有过如此盛大规模的迎接。现在,自己的徒儿江逐流不过刚刚抵达甘州城内,就享受到甘州城上下如此热情洋溢的迎接,由此可见,甘州回鹘的可汗王宝国夜落隔不过也是个势利小人。 张震对江逐流递了一个眼色,拉着江逐流的手对宝国夜落隔参拜道:“大宋使臣江逐流、张震拜见甘州回鹘可汗王!” 无论甘州回鹘可汗王的人品如何,甘州回鹘地存在本身就是对大宋朝廷有利,对大宋百姓有利。只要甘州回鹘存在一天,党项人终不能放心东进,西平王李德明终要看着大宋朝廷的脸色行事。 宝国夜落隔哈哈大笑,上前一把扶起江逐流道:“江大人太客气了。宝国夜落隔不过是个弹丸之地的主人,何敢当先生如此大礼呢?” 班谷浑诸人第一次与可汗王距离如此之近,心情无比澎湃激动,当时竟然忘记了行礼参拜。后来在张震的小声提醒之下,班谷浑这才醒悟过来,他遂带领诸位部下上前对宝国夜落隔参拜道: ———— “甘州回鹘国祁连山回鹘部族班谷浑率领族人向可汗王宝国夜落隔请安!” 宝国夜落隔心中有一丝不耐烦,心道什么祁连山回鹘部族?没有看到本王正在忙吗?没有本王的话竟然敢擅自插言,简直是目无尊长,心无尊卑,等度过眼下之难关后,本王爷一定要好好整顿一下甘州回鹘国的文武作风,省得让别人看了笑话。 心里虽然这样想,宝国夜落隔脸上却带着温馨之极的笑容,对班谷浑说道:“这位勇士该如何称呼啊?你能率领几十个族人跟着大宋天朝使臣江舟江大人一路破敌灭寇到这里,本王实在是佩服。本王本来打算不理人间琐事。今日见江舟大人和诸位武士能勇猛如此,本王不由得见猎心喜。改日若有空暇时间,还请这位壮士向本王好好讲述一下江舟江大人率领你们五十多个回鹘战士如何闯过党项连绵数十里的大营。” 班谷浑没有想到可汗王宝国夜落隔竟然没有一点可汗王的架子,还如此青易近人,就如同邻家的大哥一般。紧紧听可汗王宝国夜落隔的柔声细语,竟然比大宋使臣江逐流还要温柔几分。 “可汗王陛下,这夜闯党项大营的经过,还是请江逐流大哥为可汗王陛下详细解说一遍吧。” 江逐流笑着拒绝了班谷浑的建议,态度依旧是不卑不昂,让人看了一点气都生不出来。 宝国夜落隔和江逐流对视了一下,从江逐流坚定的目光中,宝国夜落隔知道江逐流不是开玩笑,立刻打消了和江逐流攀套近乎的主意,改口对班谷浑等人说道:“班谷浑,江大人身为大宋天使,事物繁重,难免劳累过度。今日闯营之事就不让江大人讲述了。班谷浑你代为讲述一边也是一样的!” 第二百七十八章 封赏 虽然时近子时,甘州可汗王宝国夜落隔命人在王宫中摆下酒宴,为大宋天使江逐流庆功。 江逐流又困有倦,可是面对甘州可汗王宝国夜落隔的盛情邀请,他又无法推辞,无奈之下,只好强打精神,跟随宝国夜落隔进了王宫。 班谷浑等五十多个回鹘勇士自然也有份享用这份盛宴。自班谷浑以下,五十多个回鹘勇士欢天喜地地进了可汗王宫。 比较上来,酒宴算不上丰盛,甚至可以说有点简陋。被党项大军围困了六个月后,甘州城内物资自然比较匮乏,所以纵使宝国夜落隔贵为可汗王,也只能享用这些往日来说普通甚至简陋的酒撰。 酒席宴上,班谷浑找了一个口才最好的族人,让他为可汗王宝国夜落隔讲一讲江逐流的事迹。这个族人果然不负班谷浑之期望,绘声绘色地把江逐流被他们误会成党项探子抓进山寨后,如何说服山寨里的人相信他是大宋天朝的官员,如何利用草人和木板骗到党项人数千支利箭,又如何利用山寨的地形布置下诱敌之计,再利用虎尿惊吓党项人的战马,然后创造下数十人歼灭党项七百多铁骑的神奇战果。 好久没有听到如此痛快淋漓的胜仗了! 这个讲述者口才极好,非常具有表演天分。除了口头讲述之外,关键之处他还会加上一些形体动作来让大家明白当时的真实情形。在他的讲述下,宝国夜落隔乃至一众王公大臣仿佛亲眼看到事情的经过就在眼前生一般。 在场地回鹘人,自可汗王宝国夜落隔以下,王公贵族、文武大臣。俱都听得津津有味,中间不断有人出惊叹之声,显然对江逐流的计策甚为折服。在一旁为众人上菜倒酒的宫女们也都听得入迷,一个侍立在可汗王宝国夜落隔身后的宫女更是入神。连可汗王地酒杯已经空都忘记了往里面斟酒。 宝国夜落隔也没有现手中的酒杯早已经空了,听到痛快处,可汗王竟然大笑着用这空荡荡的酒杯和臣下们连干了三次。 见上至可汗王,下到宫女都反应这么热烈,讲述者的劲头就更大了。接下来讲述江逐流率领他们五十多回鹘勇士夜闯党项大营之行动更是生动精彩,把所有细节都一一展现在众人面前。江逐流即使是夜闯党项大营的亲历者,但是此刻听这人重新讲述一遍,才觉中间有很多精彩的细节是他从来不曾注意到的。此时听讲述者复述出来,江逐流也端是觉得惊心动魄。 宝国夜落隔刚才听数十回鹘勇士歼灭七百多党项铁骑都已经觉得意气风了,这时候再听到江逐流率领五十多回鹘战士就敢趁着夜色的掩护马踏数万党项大军的连营。心中更是万分激动。尤其是听到江逐流和五十多名回鹘战士冲到李元昊的帅帐之外时,李元昊只敢龟缩在帅帐之内不敢出来,任由江逐流和五十多名回鹘战士放火焚烧军营大帐。心中地痛快淋漓更是无法形容。 “随着江先生一声令下,班谷浑头人弓搭箭,瞄准李元昊狗贼的帅字大旗射了过去。只听嗖地一声空气撕裂的声音,李元昊狗贼地帅字大旗已经应声而落,被利箭带到帅帐外数十步远的地方!” 讲述者一边说着。一边学做当时班谷浑的拉弓射箭的动作,委实有几分威风凛凛的样子。 可汗王宝国夜落隔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他脱口而出:“什么?李元昊地帅字大旗也被你们射下来了?你们可曾把那面帅字大旗捡了过来?” 班谷浑连忙离席跪倒在地上,从怀里掏出金黄色的旗帜双手捧过头顶,口中叫道:“启禀可汗王,李元昊狗贼的帅字大旗现在这里,请可汗王过目” 宝国夜落隔一把夺过班谷浑手中地金黄色的大旗,双手展开一看,上面绣着一个大大的李字,正是李元昊狗贼的帅旗。 宝国夜落隔激动地双手抖,白皙的脸庞惩得通红。阴柔的表情也消失不见,代之以万丈豪气:“李元昊狗贼,你也有今日?你的帅旗都被我夺过来了,我看你还有何脸孔在阵前出现!” 王公大臣俱都附和宝国夜落隔的话语,七嘴八舌地开始嘲笑李元昊。有的说:“若我是李元昊,帅旗被夺,恐怕羞也羞死了。”有地讲:“若我是李元昊,生这种情况,干脆拔刀自刎,真的没有面目再见人了!”其间话语尖酸刻薄,不一而足。 江逐流肚中甚至饥饿,也顾不得什么天朝上邦使臣的威仪,虽然酒宴上食物非常简陋,但是在江逐流饿到极点,也觉得是人间至精至善的美味,他一通埋头大嚼,把肚子装的满满腾腾的,这才觉得舒服许多。然后江逐流这才停了下来,正好见回鹘王公大臣或脸上嬉笑或口中讥讽,叽里咕噜地说着回鹘语言,江逐流十分好奇,奈何一句也听不懂。也幸亏他听不懂,否则很可能把刚才吃进肚子里的食物全额奉还出来,甚至还可能额奉献点胆汁胆液。 “好!”宝国夜落隔把李元昊的金黄色帅字大旗用双手拿着,足足端详了有一盏茶的功夫,这才心满意足地把帅旗放下,和颜悦色地对还跪倒在面前的班谷浑说道:“目士尊姓大名?” 虽然班谷浑已经向宝国夜落隔可汗王禀告过一次自己的名字了,此时他还是得规规矩矩地禀告道:“启禀可汗王,小人名叫班谷浑。” “好,班谷浑勇士!”宝国夜落隔上前双手把班谷浑搀扶起来,“你率领部下配合大宋天朝江逐流大人配合的很好,简直是天衣无缝。这次能顺利闯过党项大营,夺得李元昊的帅旗,你功劳也是不小。说吧,你想要本王给你什么封赏?” 班谷浑诚惶诚恐地说道:“回禀可汗王,小人不要什么封赏,只求可汗王能带领我们回鹘人打退凶残的党项禽兽们,让小人能够返回山寨中,和全族人一起放祟牧马,自食其力就好了!” 班谷浑这话说得甚为得体,宝国夜落隔听后心中十分受用,他拍着班谷浑的手背道:“班谷浑勇士,且请放心。有本王在,有大宋朝廷的天使江舟江大人在,还愁打不退*党项军队吗?” 班谷浑连连点头,他见识过江逐流的本事,现在可汗王也这样说,他自然对宝国夜落隔的话语充满了信心。 ———— 宝国夜落隔伸手从头上月牙王冠上摘下一只黄金铃铛,塞到班谷浑手中,说道:“班谷浑目士,眼下是非常时期。本王也没有过多东西赏赐给你。现在本王就把王冠上的一直黄金铃铛赏赐给你,也奖励你箭射李元昊狗贼只帅字大旗的功劳。” 在座的回鹘王公大臣个个眼中都流露出艳羡之色。他们跟着宝国夜落隔一起出生入死,相伴那么长时间,还从来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班谷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山寨头人,第一次拜见可汗王宝国夜落隔,就得到这样隆重的封赏,可见王恩浩荡啊。 班谷浑看到周围王公大臣眼中射出的艳羡的目光,立刻大手一握,把那个金色小铃铛攥得紧紧的。这个铃铛以后就是班谷家族的传家宝,谁人也别想拿走。 宝国夜落隔松开班谷浑的手,转过身来,面对着在后面几张桌子,这几张桌子坐的都是班谷浑带过来的五十多个回鹘勇士,他们也正用艳羡的目光望着班谷浑,所不同的是,这五十多个回鹘勇士眼中出来有一些羡慕外,还有很多自豪骄傲的神采。毕竟,班谷浑是他们的头人,可汗王宝国夜落隔奖赏班谷浑头人,他们这些做属下的脸面上也能感觉到光彩。 “还有你们,我英勇的回鹘勇士们!”宝国夜落隔高声说道:“头狼再凶猛,也需要狼群帮助。这次冲击李元昊的帅营,虽然说是大宋天朝江逐流大人和你们的头人班谷浑指挥有方,但是若没有你们英勇配合,无论如何也不能取得如此辉煌的战果的。现在本王要奖励你们,说吧,勇士们,你们想要什么?” “祟群!”“骏马!”“女人!” 回鹘人天生豪爽,虽然是面对着他们的可汗王,倒是也没有什么顾忌,七嘴八舌地提着自己的要求。 “哈哈!好,好,好!”宝国夜落隔大笑道:“这些都可以满足你们,不过要在打退*党项人之后。至于现在嘛,本王先奖励你们每人一百张祟皮。明日一早,这些祟皮就会送到你们手中。” 第二百七十九章 羚羊挂角 羊皮对游牧民族来说虽然不能算是什么稀罕东西,但是可汗王赠送的羊皮却又不同了。若是常日里,即使贵为王公大臣,又有多少人能有机会获得可汗王封赏的祟皮呢?那些文武百官,能获得可汗王一张祟皮,都马上要毕恭毕敬地供在家中最显眼的地方,大肆向人炫耀,恨不得全回鹘国的人都知道可汗王赏赐了他们一张祟皮。 论起身份来,这些回鹘战士和王公大臣尊贵的身份自然要相差十万八千里,但是可汗王宝国夜落隔却一下子每人奖励了一百张祟皮,这种尊贵荣耀又其实那些王公大臣所能比拟的? 五十多个回鹘战士楞了半天,忽然间立刻坐席,齐齐地向可汗王宝国夜落隔跪倒,口中叫道:“多谢可汗王赏赐!臣民们愿永远为可汗王效力,即使赴汤蹈火,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宝国夜落隔哈哈大笑,双手虚拦,口中叫道:“众勇士快快请起。本可汗王有你们这等骁勇的战士相助,何愁党项大军不退?” 在座的文武大臣纷纷附和着宝国夜落隔,连连说道,宝国夜落隔可汗王得到这五十多个回鹘勇士相助,就如同得到胭脂山雪峰上的圣女的保佑,党项大军的覆灭自然是指日可待。 封赏过班谷浑和一众武士,宝国夜落隔这才转身面对着江逐流。江逐流此时已经吃饱喝足,正心满意足得拿着一方丝巾擦拭着嘴角的饭迹,其形状甚为不雅,丝毫没有一点上朝天使的威仪和做派。 宝国夜落隔自然不会挑剔这么多,大宋天使能来到甘州城。对宝国夜落隔来说就等于多了一道护身符。若是党项人胆敢对大宋天使用强,拘于大宋天朝的面子,大宋朝廷也要对党项人开始用兵。所以此时宝国夜落隔看到江逐流就如同看到一件稀世珍宝,又如何就介意江逐流吃相恶俗? “江大人。这两仗能取得如此漂亮辉煌地战绩,全靠江大人筹划有功。”宝国夜落隔双手捧在一起,对江逐流施礼道:“江大人,甘州回鹘汗国乃弹丸小国,小王也没有见识过什么大的场面,所以如何酬劳江大人的盖世功劳,小王实在没有什么主意。江大人欲要什么封赏,尽管向小王开口,小王一定会尽力满足江大人的要求。” 江逐流哈哈一笑,连忙拱手对宝国夜落隔说道:“可汗王陛下。你如此之说让江舟实在是羞愧难忍,实在觉得愧对可汗王陛下地谬赞。江舟此时之所以能指挥众多回鹘战士让党项人吃这么大的亏,第一个因素就是班谷浑头人及山寨众武士骁勇善战。党项人不及甚多;第二个因素则是党项将领轻敌冒进,没有充分估计到回鹘战士们的战力和实力,乃至犯下如此巨大的错误。第三个因素则是党项大营中防备松懈,人员不整,才给了我等以可乘之机。最后也是最次要的毫不起眼的因素才是江舟的出谋划策。相比较前面的情况。江舟所出的计谋实在是效力太小,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宝国夜落隔见江逐流如此谦虚,丝毫没有天朝大臣的架子。心?*断玻谥懈撬档溃骸敖笕瞬钜印p⊥跣囊庖丫鲂囊馍徒笕恕=笕思热徊缓靡馑伎冢敲葱⊥蹙吞娼笕俗鲋髁耍? 语毕,宝国夜落隔吩咐道:“内侍何在?明日一早,带江大人到小王地藏宝库中,让江大人任意挑选,江大人看中什么你们尽管让江大人拿去。” 江逐流还要推辞,却感到张震的脚在席下踩了他的脚面一下。扭头看去。却见张震对他使了一个眼色,江逐流知道张震如此之做必然有缘故,遂不再推辞,拱手笑道:“如此,江舟就多谢可汗王地赏赐了。” 酒宴结束后,可汗王宝国夜落隔让下边的人带着班谷浑以及一众回鹘战士到某个闲置的大臣院子中安歇。江逐流则不用另外安排,跟随老夫子张震回到城内张震的临时居所。 张震的临时住所距离皇宫不远,本是用来安排外地进甘州朝觐可汗王宝国夜落隔地居所,现在则成为张震的专用住所。 张震带着江逐流回到临时居所,一边命令仆人替江逐流收拾房间,一边却带着江逐流,来到后院的偏厅。 “舟儿,此处安全僻静,绝对不会有人过来打扰我们师徒两人说话地。”张震笑着对江逐流说道:“有什么话尽可以开门见山的直接说出来,不要顾忌到有什么人会听到。” 江逐流连忙欠身道:“一切都听从师父的吩咐。” “舟儿,你怎么会出使兴州?又怎么会被党项人追杀?朝廷什么时候派军队过来援救甘州回鹘?”张震开门见山的说道。 江逐流不敢怠慢,原原本本把当初朝廷如何不肯直接派兵来驰援甘州回鹘。他又如何被朝廷封为宣德使,奉旨前往兴州城为李德明祝寿,随便试图说服西平王李德明放弃吞并甘州回鹘的打算。 张震听后呵呵一笑,道:“舟儿,即使西平王不愿意撤兵,也不会和你翻脸到这个地步,还追派精兵打算缉拿你归案,其中可有其他缘故?” 姜果然是老的辣! ———— 江逐流心中对张震是无比佩服,遂又一五一十地把他在参加西青王李德明寿宴的时候弄的那些小动作向张震讲述了一遍。 张震听得目瞪口呆,感到江逐流有些计策简直是匪夷所思,不知道江逐流的脑袋瓜中是如何想出这样绝妙地计策的。 利用马匹爱吃盐的习惯布置下“龙脉之地”,又利用蚂蚁喜欢甜食的习性上利用蜂蜜布置下圈套,让蚂蚁也组成“龙脉之地”的图案,和前面马匹创造出巨大的“龙脉之地”几个字遥相呼应,如此巨大的阵势,纵使党项人想破脑袋,也不会明白则乃是江逐流为他们布置下来的一个圈套。 “哈哈,龙脉之地,还是用契丹文写,舟儿,你小子真有一套!”张震最后也忍俊不住地笑了起来,“你这个捉狭鬼,不但把西平王李德明拉进了圈套。连契丹国的使臣耶律良和副使萧红都被你拉到这个圈套中。” “乖徒儿,你说说看,是如何想到这个计谋的?” 江逐流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师父,你就别夸我了。这乃是舟儿没有办法的办法。我大宋朝廷中那一帮人鼠目寸光,如何能看得长远?能派我出使兴州为西平王李德明贺寿,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舟儿到了兴州后,却现西青王李德明却采用上了拖字决。舟儿即使再三请求,也无法见到李德明。好容易煎熬到寿宴,西平王李德明却摆出一个贴心装死的架势,还没有等生日宴会开始呢李德明就装作从马上摔了下来。舟儿一看如此,就知道事情办到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可能通过正常途径让李德明从甘州回鹘撤兵。” 江逐流顿了一顿,端起茶杯润一下喉咙。 “舟儿,乖徒儿,快快讲来,莫要我等等的时间太长。”张震迫不及待地说道。 江逐流继续道:“所以徒儿就想出一个办法,促使甘州回鹘和党项人之间动战争,这样西平王李德明一定会顾忌回鹘人和契丹人对他进行前后夹击,那么甘州回鹘的包围自然会迎刃而解。” “哈哈,原来如此啊!”张震摇头叹服道:“舟儿,再结合方才在可汗王宫中,那个回鹘战士讲述你如何指挥几十个回鹘战士破七百多名党项铁骑,又如何率领五十多回鹘战士夜闯党项大营。这等神鬼莫测的计策真是羚祟挂角,让人无迹可寻。这兵法运用之妙简直是存乎一心,几近于道。即使师父熟读历朝历代的兵书战册,但是一旦真的放到战争的环境中,师父绝对想不出你这么简单而又有效的办法!” “呵呵,师父,你老人家还真懂得谦虚呢!”江逐流拱手说道:“只是师父没有比逼迫道哪一步。假如真的面临到这种情况了,师父想出来的办法一定比徒儿更有效,杀死的人也过一些。” 张震连连摇头,显然不同意江逐流的说法。 江逐流把意思表达清楚就好了,也不过多和张震在这个话题上交谈。 “师父,徒儿有个问题想请教师父!”江逐流又躬身说道。 张震点头道:“舟儿,你尽管提问。甘州城能人为数不少,中间若是师父想不出来答案的,甘州城内一定有其他人能回答出你的问题。” 第二百八十章 人肉盾牌 江逐流皱着眉头说道:“师父,徒儿在闯李元昊大营的时候留心了一下,李元昊的大营中兵力只有数千之众。小^说^无广告的~顶点*~网.看甘州城外党项大营连绵不绝把甘州城牢牢围困起来,党项军力至少应该有**万人,而且徒儿在兴州城内得到的消息也是说李元昊率领十五万党项大军前来攻打甘州回鹘。可是为什么李元昊的帅营中只有几千人呢?按照常理,李元昊身为党项大军主帅,帅营更应该戒备森严,是党项人重兵防守的对象。现在李元昊大营中只有数千兵力,绝对不合情理。师父,你说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什么?”张震身躯陡然坐直,“舟儿,你是说李元昊大营中只有几千兵力吗?会不会是你看错了呢?” 江逐流摇头道:“师父,徒儿绝对不会看错,李元昊的大营里兵力最多不会过七千,否则也不会处处漏洞,让徒儿率领五十多个回鹘勇士就顺利冲破他们的营寨!” 张震眼睛眯了起来,口中自语道:“这个张元,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江逐流道:“师父,你也知道张元?” 张震苦笑道:“舟儿,为师如何能不认识这个张元呢?若非是这个张元在背后为李元昊出谋划策,为师说不定早就指挥回鹘人击败李元昊了,也不会守城守得如此辛苦。” 江逐流悚然而惊,道:“师父,张元竟然这么厉害?连师父都不是他的对手?” 张震却笑了起来,傲然道:“舟儿,张元厉害是厉害。若说是为师都不是他的对手,那也太抬举他了。” 江逐流讪讪而笑,为自己的失言感到不好意思。 张震大度地一笑,为江逐流解释道:“先要看双方兵力地对比。李元昊率领的党项军队有十五万多人。而甘州回鹘全国兵力加起来也不足四万。即使如此,这不到四万人的军队还不能都集中在甘州城,还要分散到几个城池进行防守,总不能任党项军队到处烧杀抢掠吧?而留在甘州城内的回鹘军队仅仅一万五千人。以一万五千人对上十五万党项大军,为师在先天上都就比张元吃了太多亏。” “第二,除了军队数量之外,还有军队士兵地质量。西平王李德明每日里梦寐以求就是开疆裂土,所以命令党项军队天天厉兵秣马,时刻准备着开战,军队的士兵保持着很高的作战水平。反观甘州回鹘。虽然也是游牧民族,却是以经商见长,军队战斗力日益荒废。骤然间对上战斗力强悍的党项铁骑,如何能不处于劣势?”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张元已经辅佐李元昊多年,李元昊和张元之间已经深有默契,两个人互相信任。主从一体,对于张元的计策,李元昊几乎是毫不犹豫的都采纳执行。而为师在甘州回鹘却地位尴尬。只是一个不淡不痒的贵宾身份。对于为师的建议,回鹘可汗王宝国夜落隔向来都是犹豫再三,若不是到最后逼不得已的时候,宝国夜落隔是不会采纳为师地建议的。这样两项抵消之下,为师又如何能战胜张元呢?能在这种情况下防守住甘州城池,已经是很傲人的战绩了。 江逐流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如此啊。 “师父,既然如此,你为何说张元是个厉害角色?” 张震道:“张元虽然比不上为师。但是兵法谋略和没有读过什么兵书地李元昊之流的党项人相比,却是要高上许多。若没有张元的相助,单单是李元昊率领十五万党项大军前来,为师虽然是处于这么多劣势之中,照样可以把党项大军击垮!” 说着张震又叹气道:“张元若是在大宋,也算是一个难得的人才,却有为何要到党项异族中厮混啊?” 这个答案江逐流却是知道,张元和吴昊就是因为在大宋屡次科考不中,最后一怒之下,才投奔党项人的。 “算了,不提这个话题了,”张震话锋一转道:“还是先考虑一下,张元布置一下这么个奇阵究竟是干什么吧。” 江逐流奇道:“师父,你们在城池之上,就没有现城外党项大营中兵力地异常调动吗?” 张震道:“党项大营从城池上来看没有任何异常的情况,到处都是旌旗招展、人影绰绰,实在没有想到,张元竟然用的是异兵之计,暗地里竟然把兵马抽调走了。” 江逐流道:“凉州城一个月前就被党项人攻下,李元昊把人马抽调走会干什么呢?甘州回鹘就这两座坚固地城池啊。其他几座小城堡基本上都不堪一击,早已经被党项人收入囊中了。” 顿了一顿,江逐流想起了党项军队攻打班谷浑的山寨,于是又道:“师父,难道因为甘州城太难啃,党项人打算先扫清甘州城所有外围的回鹘人,然后再攻打甘州城不迟?” 张震摆手道:“兵法上不是没有先易后难的策略,只是就甘州回鹘的现状来说,毫无这样做的必要。甘州回鹘现在唯一的依靠就是甘州城,只要甘州城被攻破,甘州回鹘就不复存在了,至于四处散落的回鹘小部落,党项人可以在攻破甘州城之后留下少量的军队慢慢地去对付,完全没有必要分散兵力去攻打这些散居地回鹘小部落啊!张元这样做究竟是为什么呢?” 说道这里,张震猛然间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他咬牙说道:“这个张元,真是比草原上的狐狸还要阴险狡诈,他一定是打算采用这个策略!” 江逐流连忙问道:“师父,张元打算采用什么策略?” ———— 张震道:“若是为师估计的没错,张元一定是指使李元昊令党项军队四处掳掠回鹘人当作人质,然后以人质当作盾牌,来攻打甘州城!” “人肉盾牌?”江逐流脱口而出。 “对,人肉盾牌!”张震双眉紧锁道:“除了以人质当作攻城的肉盾之外,为师实在想不出其他理由能令党项大军暂时放弃攻打甘州城而四处攻打那些无足轻重的小股回鹘部落。” 江逐流顿时觉得事情非常棘手,若是党项军队使用人肉盾牌这一杀招,令大批回鹘人挡在前面,党项部队紧跟在后面攻城,甘州城内的回鹘人一定会军心大乱,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让他们向自己的同宗同族的人举起兵器,他们如何肯下得了手呢?如此一来,甘州城一定是不战自溃。 “师父,这种人肉盾牌的战术,历史上曾经有过类似的战例吧?”江逐流道:“不知道前辈将领们是如何处理这样的战例的?” 张震道:“舟儿,这样的战例历史非常罕见,因为但凡有点人性的将领们都不会采用这种卑鄙无耻灭绝人性的办法。但是一旦进攻方采用了人体盾牌战术,对防守方来说,要么其城而逃,要么就强硬着心肠命令士兵向充当肉盾的兄弟骨肉举起刀枪。但是无论采用那种方式,最终结果都是采用人肉盾牌的畜生们占得了上风。” 说着又叹气道:“实在没有想到,张元竟然会冒天下之大不韪,采用如此惨绝人寰的无耻战术。” 江逐流也眉头紧锁,本以为逃进甘州城,至少能暂时缓上一口气,但是目前看来,这种不过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而已! “徒儿,事情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不可为了!”张震站了起来,下定了决心,“甘州城眼看是守不住了。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说服可汗王宝国夜落隔,让他果断放弃甘州城,趁目下党项大营空虚,我们率领回鹘战士冲破党项大军的包围。然后向西翻越胭脂山,到吐蕃诸部中暂避。” 江逐流道:“师父,那甘州城内的回鹘百姓呢?他们又如何能跟我们突围?难道就把他们留在甘州城内,任由党项人宰割吗?” 张震冷哼了一声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还能讲什么妇人之仁?况且甘州城内的回鹘人并非我中华族类,我们能保全他们当然最好,如果事情不可为,我们只要能保住回鹘可汗王宝国夜落隔,就等于给党项人埋伏下一个潜伏的对手。宝国夜落隔总会千方百计想办法东山再起,到时候他第一个开刀的对手就是党项人。” 江逐流默然。 张震说道:“舟儿,事不宜迟,你这就随为师到回鹘王宫,面见宝国夜落隔,向他陈明厉害,让他火召集军队突围。否则等党项大军回师甘州,我们连最后一丝机会也会丧失掉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 武勇之术 什么?立即突围?”宝国夜落隔打了个哈欠,心中道啊?深更半夜跑进王宫把本王从爱妃身边叫起来,就是告诉本王说,党项人正在四处掳掠回鹘人当作人肉盾牌准备过来攻打甘州城,让本王召集军队连夜逃跑吗? “张仙长,你从何处得到党项人准备采用人肉盾牌这种战术的消息?可有确切情报?”宝国夜落隔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强忍着心中的不耐烦问张震道。 张震摇头道:“可汗王,老夫是从吾徒江舟提供的情况中推测出来的,若说是确切情报,老夫却还是没有。” 宝国夜落隔这才想起,这个啰嗦得让人讨厌的老头还是宋朝天使江逐流江大人的师父呢,自己方才语气有点失态,天使江大人心中一定有点不痛快。 “呵呵,原来是江大人提供的情报啊!”宝国夜落隔立刻满脸堆笑,对江逐流说道:“江大人刚从党项人那边过来,消息自然灵通一些。不过,江大人、张仙长,请你们体谅一下本王的心情。这甘州城不但是回鹘的国都,也是回鹘人手中最后一座城池。假如放弃了这座城池,回鹘国将不复存在,本王也就真正成了孤家寡人。所以如果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本王确实不想放弃甘州城。” “方才张仙长所说的意思本王完全听明白,也就是说,党项人四处掳掠回鹘人来当作人肉盾牌前来攻城仅仅是建立再张仙长和江大人的推测上地,也就是说仅仅是存在这种可能性。江大人和张仙长并无确切把握证明李元昊会让党项人采用这样的有伤天和的战术。不知道本王这样理解,对还是不对呢?”宝国夜落隔问道。 张震和江逐流交流一下眼神,两人眼睛中都充满了失望。 “的确正如可汗所理解的那样。”江逐流回答道,他打算做最后的努力,“但是,江舟和师父都深以为,李元昊采用这样卑劣的战术的可能性很大。如果等到他们真地以回鹘人当作人肉盾牌来攻击甘州城,那时候我们即使想突围也没有机会。至于甘州一座城池地得失虽然非常重要。但是我们宋人民间有一句俗语。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可汗。只要你还在,无论有没有城池,时机成熟地时候你登高一呼,天下回鹘人一定会纷起响应,到那个时候,可汗还担心夺不回来一座甘州城吗?” 宝国夜落隔摇头叹息道:“江大人,你说的轻松。有甘州城在。本王还是回鹘的可汗。一旦甘州城丢失,本王只不过是个流离失所的亡命之徒而已,还有什么人会听从本王的呼喊?” 宝国夜落隔又道:“江大人,张仙长,你们莫要担心。甘州城既然能在党项人的强攻之下了六个月,那么本王有信心继续下去。再说,即使党项人真的如张仙长和江大人所预料地那样采用了我回鹘族人当作人盾前来攻打城池。到时候本王也顾不得同族人的骨肉情分了。要知道,我们真正的回鹘人是宁可战死也不会被俘虏的。那些人既然选择了屈辱的投降。那么就不再是我回鹘族人了!” 见江逐流还欲张口,宝国夜落隔摆手道:“好了,江大人。张仙长,请恕本王失礼。本王实在是困乏了,不能陪你们继续下去了。” 转身对王宫侍卫道:“来人,送天使江大人、张仙长出宫。” 江逐流和师父张震对视一眼,俱都在心中叹口气,拱手对宝国夜落隔说道:“惊扰可汗歇息,实在是有点鲁莽。可汗请去歇息,我们二人告辞!” 出了王宫,江逐流心中怒火升腾,对张震说道:“师父,这个宝国夜落隔怎么是这等鸟人?说话阴阳怪气,真个要把人给气死。也不知道师父是怎么样在这里帮他守了大半年的城池。” 张震苦笑两声道:“舟儿,师父何等愿意在这苦寒之地受此等窝囊气?只是甘州回鹘的存亡关系到我大宋国运的兴衰,若是甘州城陷落了,党项人地力量就又强大一倍,对我大宋地威胁也就强大一倍啊!” 江逐流默然良久,才道:“师父辛苦!” 师徒两人回去相对无言。宝国夜落隔既然不打算立刻突围,他们也只有留下陪着尽力帮助这个回鹘鸟可汗守护好甘州城。 江逐流夜闯党项连营折腾到现在,身心俱都十分疲乏,全靠一股精神气在提着。此时既然决定留守甘 ,那股强提的精神气一泄,困意立刻上来了,坐在张睛都睁不开了。 反观张震,虽然白发皓首,却依旧神采奕奕,脸上看不到一丝倦意。见江逐流如此困乏,张震就道:“舟儿,当初为师传你学业之时,你不愿意修习武勇之术。眼下,你我被困在甘州城内,外面党项大军虎视眈眈,随时都可能攻进甘州城来。因此师父决定不管你愿意不愿意,都开始传授你武勇之术,你多学得一分,在乱军之中就多一丝保命的机会。” 江逐流哈欠连天,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师父,徒儿困死了。别说武勇之术了,即使天塌下来也得等徒儿睡起来再说。” 张震呵呵一笑,道:“舟儿,好,你且休息。明日为师再传授你武勇之术。” 张震领着江逐流来到偏房,指着床榻说道:“舟儿,你就在此安心休息。” 江逐流躬身施礼:“多谢师父。” 张震点了点头,“你休息吧,为师去了!” 反身出门,把房门为江逐流带好。 张震一离开,江逐流一头攮在床上便呼呼大睡,连衣服和鞋袜都没有脱掉。 张震出了房门,神情中有一丝异样,喃喃自语道:“是时候了,否则怕来不及了。” 张震回到正房,从床下拉出一只藤箱。他打开藤箱,从里面取出一只朱红色地木匣子,小心地打开,只见里面都是大小不一造型各异的瓷瓶,竟然有十数只之多。 张震微笑着看着这些精致的瓷瓶,低语道:“老伙计们,你们跟随我数十多年,从来没有派上用场,现在你们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希望不要让我失望啊。” 张震又把木匣子合上,提着木匣子出了正房,拐到院落东北角的灶房。张震取来一只大锅,打了满满一大锅水,然后用干草引燃木材,塞进火灶中燃烧起来。 水很快就开了。张震连忙打开木匣子,从中间选了几个瓷瓶,依次往水中倾倒了分量不等的粉末装物质。随着一股奇异地香味随着腾腾的水汽在灶房中弥漫开来。 张震贪婪地吸了几口香气,摇头叹息道:“老夫积攒了大半辈子的好东西,今天都便宜了那小子了!” 然后张震坐在灶火前继续往里面添加柴火,当大锅中的水熬剩半锅的时候,张震就要站起来往大锅中填满水,然后再继续大火煎熬。这样反复添加熬制了六次之多,每添加一次水,空气中的香味就浓烈了一分,到最后,最后一次,空气中的香味简直浓郁得化不开,张震面色晕红,似乎已经被这香味熏醉了去。 张震又往火灶中塞了几根巨大的干柴,然后站在灶台旁,俯在大锅的正上方,整个人看过去,几乎要趴进热气腾腾的锅内了。这种情形真让人怀疑,张震是如何能忍受那高温的蒸腾。 张震强忍着水气的高温,尽可能地靠近大锅里面,直到实在无法再靠近为止。他面色凝重,但是鼻子却不停地噏动,让大锅中冒出的香味尽可能多的吸进身体内,从而充分感受空气中那一丝一毫的香味变化。 蓦得,听张震口气轻叱了一声:“好!” 只见他右手如闪电一般已经从木匣子中抓起一只瓷瓶,把去木塞,往大锅中倾倒了一些黑色粉末。 空气中的香味忽然间变了,从方才的剧烈地浓香变成淡雅地清香。 张震却并不停止,又从木匣子中换了一只瓷瓶,往大锅中倒入一些绿色粉末。 淡雅的清香忽然间又是一边,竟然成了沁人心扉的甜香。 张震手如闪电,短短的一瞬间竟然又往大锅中便如十六种不同的药粉,空气中的香味也是来回变换,甚至超出了人类的嗅觉反应时间。 这时,木匣子只剩下一只琥珀色的方瓶。这个方瓶只有鸽子蛋大小,色泽温润可人,竟然是用上好的玉石雕刻而成。 张震动作忽然间放缓,轻轻地拿起这只美玉雕刻成的小方瓶,往手心一倾,倒出一颗黄豆粒大小的药丸。 张震三指捏着药丸,来到大锅上方,手指用力,药丸立刻被捏碎,落入异香扑鼻的大锅之中。 一阵雾气升腾之后,空气中袅绕的香味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ianm,章节更多,作者,正版阅读!) 第二百八十二章 变化 震这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大袖一挥,灶膛中的火应 一阵清风吹过,灶房中缭绕的水汽被吹散。再看大锅中间,只不过是一锅热气腾腾的清水,无色无味,任谁也想不到这清澈透明的水中已经被张震加了很多东西。 张震拉过来一只一人高的大木桶,把大锅中的水倒入木桶,正好漫过木桶的三分之一。回鹘人一年中难得洗上一两次澡,更没有泡澡的习惯,家中自然是不会储备这样高大的木桶的。这只木桶还是半年多前张震来到甘州之后特意让城中的木匠定制的,平日里张震都用这只大木桶装满热水洗浴身体,也幸亏提前定做了这么一个大木桶,否则张震今天的计划还不好实施呢。 张震来到偏房,推开房门,看见江逐流正以极其不雅的姿势撅着屁股趴在床酣睡,身上的衣衫和脚下的鞋子都没有脱。 张震微笑着轻轻摇头,走到床前,从怀里掏出一只乳白色的瓶子,拧去瓶塞,把瓶口塞到江逐流鼻子。 过了片刻,张震收起瓶子,轻轻摇晃着江逐流的身子,口中低声叫道:“舟儿,舟儿。” 江逐流毫无反应,酣睡依旧。 张震又改为大力摇晃江逐流的身体,口中声音也高了几度:“舟儿!舟儿!” 江逐流依旧呼呼大睡,没有一丝反应。 张震笑了起来,这正是他预期的反应。他刚才让江逐流嗅地小瓶中装的是一种淡褐色液体。类似于江湖上的蒙汗药,但是功效却远比蒙汗药强大。这还是当初陈抟老祖收集到三国时期神医华佗配制麻沸散的药方然后改进而成。普通人只要闻一下液体的气味,立刻会倒头酣睡,今日用在江逐流身上,药效自然依旧神奇。 张震把江逐流身体翻转过来,开始为江逐流除去鞋袜和身上的衣服,很快江逐流便被张震脱的一丝不挂。 张震抱起江逐流来到院子内,把江逐流放进大木桶中。木桶中张震又加了许多冷水。水量和水温调制的正好合适。江逐流斜倚在木桶中。水面正好没到他地脖子下面。 张震满意地点了点头。盘腿坐在木桶旁边,合上双目,开始修炼独门心法。 ********************************************************************************************** 江逐流一睁开眼,忽然间发现自己赤身**泡在一只大木桶中,不由得吓了一跳。他什么时候跑到大木桶中地?记得昨天晚上他是一头扑在床上睡觉,连衣服都没有脱啊。是谁把他的衣服脱了,还把他抱到大木桶中来?难道说师父? 江逐流摇了摇头。看样子自己昨天一定是太疲乏了,连师父帮他脱去衣服,把他抱到浴桶中他都没有醒来。想想也真是太不可思议的事情。 再一抬头看天,江逐流更是吓了一跳,此时太阳已经斜斜地挂在西边,记得他睡觉的时候大约也就是凌晨寅时,难道说他这一觉竟然睡了一整天?也太能睡了吧。 这时却听到一阵脚步声,扭头一看。师父张震手中拿了一套衣服从正房中走出来。 “舟儿。醒来了?”张震笑眯眯地说道:“这是为师早上在城中给你找裁缝赶制出来的衣服,你换上吧。” 江逐流脸一红,不好意思道:“师父。昨夜舟儿太过失礼,竟然劳累师父帮我洗澡。” 张震笑着说道:“师徒如父子,为师看你昨天晚上太疲乏了,所以想烧点热水让你泡一泡,为你解解困乏。没有想到你竟然酣睡如猪,师父叫不醒你,只好帮你褪去衣物,把你泡在浴桶中。” 江逐流手按着木桶,本想借力收腹抬腿跨出木桶,没想到就这一按之力,他竟然轻巧地跳出了木桶。 江逐流站在地上,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啊?当初上大学的时候,他地身体素质算得上非常不错的,要不也不会被学校的体育老师选进散打队。但是对于自己身体的能力,江逐流还是清楚知道的。象这样一人高的木桶,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没有发力的情况下,用手轻轻一按,就翻越过去。 见江逐流瞪大双眼呆呆地打量着自己的身体,张震心中就偷笑起来。他扔给江逐流一条汗巾,口中说道:“舟儿,还不擦干身子换上衣服?这样赤身**站在院子中成何体统?” 江逐流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有穿衣服,正光溜溜地站在院子中呢。他连忙用汗巾擦干身上地水迹,换上师父给他地衣服。 在穿衣期间,江逐流就觉得身上的疲乏一扫而空,浑身好似有用不完的精力。看来师父让他泡了个热水澡还是非常有用地。 等江逐流换好衣服,张震说道:“舟儿,你睡了一天,肚子一定非常饥饿吧?跟为师到外面用点饭菜。” 江逐流这时才想起,自己一整天都没吃东西。奇怪的是,江逐流竟然一点都不觉得饿。若是平常时候,江逐流如果睡了一整天的觉,醒来之后,第一个感觉就是饥饿难忍。可是今天为什么没有饥饿的感觉? “师父,徒儿一点都不饿。”江逐流道:“若是师父饿了,徒儿陪师父去吃点亦可。” 张震仿佛知道江逐流一定会这样回答似的,他说道:“为师中午用过饭菜,现在不饿。若是舟儿不饿,那么先跟为师到城头上看看吧。你先了解一下甘州城的城防情况。” 江逐流应了一声,跟张震出去。 回鹘虽然是个小国,但是甘州城建造得却很有气派,一点也不逊色于党项人的兴州城,并且由于甘州城是历史上的老城,城市规模竟然比兴州城还大上不少。 张震虽然在可汗王宝国夜落隔面前不怎么受欢迎,但是在甘州城普通老百姓和回鹘中下层军官与士兵中间却威望很高。这些老百姓和士兵都知道,若不是有大宋来的张仙长在帮他们守城,甘州城早不知道被党项人攻破多少回了。 张震所到之处,所有人都纷纷抢着和他打招呼。城墙之上本来是军事禁区,但是张震却可以随时随地畅行无阻。当那些军官和士兵知道张震身后跟着这个高大的年轻人是张震的徒弟后,也纷纷抢着跟江逐流打招呼。师父是强人,徒弟自然不会差到什么地方。 甘州城墙有近二十里方圆,走一圈也耗费不少时间。张震领着江逐流一边走着,一边小声为江逐流解说城墙上每一处的防守的优势和弱点。在甘州城内待了半年多,帮助回鹘人抵御党项人的进攻半年多,张震对甘州高大的城墙每一处都了如指掌。即使闭着眼睛,他也知道城墙的每一块砖上有几道刀伤、几处剑痕。 江逐流仔细地听着张震的解说,把张震说的每一个字都记在脑子里。他也曾下过功夫研究过张震所赠的手卷中的攻城守城之术,大的原则江逐流都弄明白了,只是其中有些细微之处江逐流没有体会到。这时候经过张震用现实的例子一讲述比对,江逐流立刻体会到那些细微之处,原来还可以这样来防守啊,张震这场现场讲解可让江逐流受益匪浅。 说话之间,张震和江逐流师徒二人就来到了甘州城东门。昨天夜里江逐流也正是通过这个城门进入甘州城的。 东门的守城将领夜哥翰见张震和江逐流过来,立刻迎上来躬身道:“见过大宋天使江大人、见过张仙长。” 虽然夜哥翰知道张震是江逐流的师父,也知道张震为守卫甘州城立下了汗马功劳,但是江逐流身份却是大宋朝廷官员,不是张震一介大宋布衣所能比拟的。 东城的士兵们认得江逐流,知晓昨天江逐流率领五十勇士夜闯党项大营的神奇事迹,此时见江逐流过来,也纷纷施以注目礼。相形之下,张震倒是不如在别的地方引人瞩目。 “夜哥翰将军客气!”张震笑道,按照大宋礼节,这种场合当然是当师父的先说话,这无关乎官职地位的尊卑。 张震和江逐流来到城头,居高临向望向远处的党项军营,从人员和旗帜的情况可以看出,党项人明显加强了戒备。 “夜哥翰将军,对面党项大营可有什么动静?”张震扭头问跟在身后的夜哥翰。 夜哥翰道:“上午没有什么异动,下午却有几队人马进入李元昊的帅营。” 第二百八十三章 守城神器 说话间,又有一队人马从远处开来,大张旗鼓地进入营。 见此情形,张震微笑起来。 夜哥翰却紧张地向李元昊的大营张望,忧虑地向张震问道:“张仙长,党项大军源源不断的开来,会不会准备向我们发动进攻?我们是不是要增调人手来城墙上加强戒备?” 张震却不置可否,只是说道:“夜哥翰将军,你且把党项人的异动报告给你家可汗,请他做出定夺。” 夜哥翰诺诺称是,却依旧眼巴巴地望着张震。 张震又笑了起来,知道夜哥翰等着他拿主意,于是他转而问江逐流道:“舟儿,以你之见,党项人何时会向我们发动进攻?城防上可需要增加兵力来加强戒备?” 江逐流望了几眼远处的党项队伍,笑着说道:“师父可是要考我?”接着转身对夜哥翰说道:“夜哥翰将军,你去禀告你家可汗的时候就说,张仙长以及江大人都建议暂时不用理睬党项人的异动。三五日内,党项军队是不会对甘州城发动进攻的。” 张震捋着雪白的胡须笑了起来,江逐流的回答在他的意料之中,这个徒弟收得真是值得,也不用他亲口传授,仅仅是靠几本手卷,江逐流就把兵法的精髓研究透了。 夜哥翰不解道:“江大人,你是如何能知道党项人不会立即向甘州城发动进攻呢?他们大军源源不断的开来,不正是向我们发动进攻地迹象吗?” 江逐流指着远处党项大营轻描淡写地说道:“夜哥翰将军。党项人现在用的是惑敌之计。” 夜哥翰依旧是一头雾水。江逐流继续为他解释道:“昨日我和班谷浑头人率领五十回鹘勇士夜闯党项大营,李元昊知道党项大营兵力空虚的情况已经暴露出来。他为了防止我们趁其兵力空虚的时候率众突围,故意制造了军队源源不断地开进来的假象,让我们误以为党项大军都已经回防到位,以吓阻我们突围的决心!” 说道这里,江逐流心中叹了一口气,暗道李元昊这也是多此一举,假如他知道回鹘可汗宝国夜落隔根本没有率众突围的打算。也不会如此大张旗鼓地搞什么惑敌之计了。 夜哥翰挠了挠头。又问道:“江大人。你又如何判断出这是党项人的惑敌之计呢?难道不可能真地是外面地党项大军回来了吗?” 江逐流摆手道:“其实很简单,夜哥翰将军。假如党项大军真地回来,李元昊绝对不会如此这般让他们大张旗鼓的开进大营的。反而会趁着夜色的掩护偃旗息鼓悄悄地开拔进党项大营,这样党项人在向甘州城发起进攻的时候才会突然而又凶猛,打得我们个猝不及防。现在,我们都知道党项大军不断开进,必然会加强戒备。他们还怎么样攻我们不备呢?再加上我和班谷浑头人一路行来,知道党项军队都散布在外面执行别的任务,李元昊即使想把大军调动回来,也断无可能在短短的半日之内让这么多军队都赶到。因此,我才认为,这些源源不断开进地军队只是李元昊用来迷惑吓阻我们的假象而已!” 夜哥翰伸手挠了白天头,忽然间道:“江大人,你这么一说。我也明白了。什么时候党项大营中忽然间有大批军队向外开拔。很有可能就是党项人准备对甘州城发动进攻的时候!” 江逐流点头笑道:“有这么点意思,但是也不能一概而论,还是要结合其他迹象进行分析。才能判断出党项人的真实意图。” 夜哥翰抱拳真诚地说道:“夜哥翰多谢江大人的指点。” 江逐流挥手和夜哥翰告别,继续跟着张震沿着城墙向前查看。整整跟着张震绕着城池转了一圈,江逐流对城外党项兵力的分布和甘州城防守的力量的布置心中也基本有数。 张震领着江逐流步下城墙,回到城内。 江逐流却忽然间对城墙下耸立地一尊投石车产生了极大地兴趣。 “师父,这个投石车能投掷多远?” 张震看了看这尊投石车,摇头道:“这种小型投石车仅仅能投掷二十斤重的石弹,飞行距离也不过八十来步。” 八十步,折算成江逐流熟悉的现代计量单位,不过是一百二十多米。二十 石弹,飞行一百二十多米,这样的重量,这样的距离什么杀伤力。 江逐流问道:“师父,为什么不修造一些大型的投石车,既可以发射大型石弹,也可以攻击地远一些。” 张震摇头道:“为师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是大型投石车需要大量的人手,城内地方狭小,施展不开,所以只能让回鹘工匠制造一些小型投石车来应急,虽然没有太大威力,但是却聊胜于无了。” 张震抚摸着投石车感叹道:“如果能有能投掷大型的石弹,发射距离又远,又不需要太多人手和占用太大的场地,那么无论攻城和守城都是一件威力无比的利器啊!假如真的有那样投石车,还惧怕什么党项人的攻城啊!” 听了张震的话,江逐流心头一个念头忽然间闪了过去,他脱口道:“不光是能发射的远,而且还要让石弹可近可远,想打到哪里就打到哪里。这样一来,即使党项人用回鹘人当作人肉盾牌,我们依旧可以用投石车打击他们!” 张震一呆,道:“舟儿,你说的还是投石车吗?为师听起来怎么象是传说中的神器啊?” 江逐流好容易想到了对付李元昊人肉盾牌的方法,如何能放弃啊?他兴奋地对张震说道:“师父,什么神器啊?不过是投石车而已,我们去好好琢磨琢磨,也许能制造出来这样的投石车呢!” 张震不敢置信地望着江逐流,他的这个宝贝儿徒弟是聪明,但是没有聪明到能制造出威力巨大的神器的地步吧? 不管心中多么怀疑,张震还是陪着江逐流来到甘州城内的回鹘军匠营。在张震的要求下,军匠营的工匠们推了一台最小型的投石车到城中的演兵场上。演兵场面积巨大,长宽都超过三百步,正好方便江逐流试验投石车。 江逐流以前也曾见过投石车,却没有亲眼看过投石车的发射,所以想直观感受一下投石车发射情形和威力。 投石车其实就是一个杠杆,中间以车架作为支点,把杠杆分为长短两个部分。长的一部分装有一个皮套,短的一端系了十根绳索。 工匠们把投石车在演兵场的一边安放好,一个工匠抱过来一个十来斤重的石块放在皮套上。然后另外十个工匠来到投石车杠杆的较短的一端,左右边各站了五个,每人手中都握住绳索。 其中一个工匠高声喊道:“一、二、三,放!” 随着他的口令,十个工匠同时发力,猛然拉动绳索,杠杆就急速地转动起来。皮套带着石块向上扬起,当杠杆的长端到达最高点的时候,石块就被皮套重重地抛了出去。 江逐流放眼望去,只见石块在空中划了一个优美的弧线,落在九十步外的地方,把地面重重地砸出一个坑来。 江逐流点了点头,这投石车威力虽然不大,但是如果能做到几百架同时发射,还是能构成一面巨大的交叉火力网。只是每个投石车需要十来个人,几百架投石车岂不是需要数千人?发射效率又这么低,真是如同鸡肋啊。 江逐流随即让人把那块石块捡回来,让工匠一连发射了五次。这五次不但飞行的距离长短不等,而且石块的落点也左右偏差很大。按照江逐流的观察,投石车之所以出现这样的情况,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是靠人力拉动投石车进行发射。由于工匠们每次拉动投石车的力量不可能均匀相等,所以即使发射同一个石块,飞行距离也会有长又短。同时,由于工匠们每次拉绳子向下用力的方向都会有所差别,所以石块飞行的方向才会左右偏差很大。 江逐流一下子就抓住了问题的核心,要想解决这些问题,一定不能使用人力。只要使用人力,就会发生偏差。如果用机械装置代替人力来发射石弹,那么就可以最大程度得避免这些偏差了。同时,如果真的能用机械装置把人力代替,那么也可以解决大型投石车需要大量的人力和需要大面积的场地的问题。如果一个小小的机械装置能代替数十人或者数百人,那根本不需要多大的场地啊! 第二百八十四章 伐骨洗髓 江逐流双目发亮,张震忍不住开口问道:“舟儿,你什么办法?” 江逐流道:“师父,徒儿是有点想法,师父请看。” 说着江逐流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为张震画了起来。 “师父,投石车这端不是靠人力牵拉,而代之以重物。士兵们可以先把投石车发射端用拉下来固定好,然后装上石弹。到发射的时候,只要去掉固定装置,重物就会急剧下坠,带动投石车的发射端急速上升,等发射端到达最高点的时候,石弹就会被发射出去!” “妙啊!”张震手指用力,胡子都被拽掉了几根,“舟儿,你这个想法真是巧妙,为师怎么就没有想到这样的办法呢?以重物带动杠杆转动,将石弹发射出去,完全可以避免人力发射常常出现的射程和方向之间的误差,这个办法真是巧夺天工啊!” 张震正自夸赞,忽然间脸色一变,他想到了一个问题。 “舟儿,不行。你所说的这个办法虽然可以保证射程和方向的精确行,但是依旧需要大量人力。”张震说道,“虽然说这种投石车发射的时候是靠重物急剧下坠带动杠杆进行发射,但是把重物升起来不是还需要大量的人力吗?” “呵呵,师父,你难道忘记了滑车了吗?”江逐流笑着说道。他所说的滑车,就是现代物理学中所称的滑轮,在中国古代称为滑车。江逐流曾经在张震地土木建筑学中见过滑轮的图片。 张震一下子明白过来。连连摇头道:“哎呀,为师怎么忘记了滑车了。看来真的是老了,心性比以前迟钝多了。” 用滑轮组来牵引重物,只要搭配得到,一个普通人升起数千斤重物也不成问题。 当下张震立刻把工匠们喊了过来,让他们按照江逐流所画的图式回去做一组滑车。 两个时辰后,一个简陋的滑车组送到到了演兵场。 江逐流亲自上阵操作。先再投石车杠杆短的一端挂上一块近千斤重的大石,然后利用滑轮组。把这块大石升起来。这时投石车杠杆长端已经接触到地面。江逐流让人把那块十多斤石弹装上皮囊。然后松开滑轮组的绳子。大石急剧下坠。巨大力量传导到杠杆地另一端,石弹被发射出去,在空中飞行了近两百步,这才落在地上。 在一旁观看地回鹘工匠俱都瞠目结舌。他们十个壮汉用力拉动绳索,不过才使这块石弹飞行了九十多步。现在大宋地江大人一个人就使石弹投掷到两百步外,若非亲眼看到,谁人又能相信呢? 两百步地距离。也就相当于现代所说的三百二三十米的距离。以一个人的力量能把十来斤重的石弹发射到这么远,江逐流还算满意。 江逐流又命人把那块石弹捡回来,重新发射了一次。石弹又飞来出去,离第一次落下地点不过两步来远。 江逐流反复试验了几次,发现石弹的着地点大致固定,偏差半径在三四步的范围之内。以投石机这种原始地武器来说,能取得这样的精度已经非常令人满意了。 随后江逐流又把大石挂在杠杆的不同位置发射石弹,然后记录下每个位置石弹发射出去的距离的远近。然后刻上标记。有了这些标记。到实际运用投石车的时候就可以根据敌人的远近把重物挂在不同的刻度对敌人发动攻击,从而避免了一台投石车只能攻击固定距离上敌人地弊端。 所有东西都试验好了之后,江逐流才让回鹘工匠把投石车运会工匠营。他则和师父张震一起去王宫面见可汗王宝国夜落隔。 宝国夜落隔一听江逐流制造出来地新式投石车能够破掉党项人可能会使用的人肉盾牌战术。心中非常高兴,遂传令工匠营按照江逐流所说的方法,立刻赶制新式投石车。为了保证制造新式投石车地速度,宝国夜落隔动员起城内不属于军匠营的匠人们也到工匠营去帮忙赶造投石车。 除了动员甘州城所有的工匠们,江逐流还让宝国夜落隔动员起城内有劳动能力的男女老少们都开始收集一切能收集到石头,并把石头按照重量分类好,都摆放在城墙下边。 江逐流现在希望的就是,党项人掳掠回鹘人的 慢上一些,从而能够让他在党项人发动人肉盾牌攻势都准备好。 从王宫中出来之后,张震对江逐流说道:“舟儿,这些守城器械自有人去督办监管,不用我们师徒操心了。现在,该准备我们自己的事情了吧?” 江逐流奇道:“师父,我们什么事情?难不成师父想要突围吗?” 张震笑道:“突围?就凭我们师徒两个啊?你以为还和你上次运气一样,可以大摇大摆地混进党项人的大营乱搞一气啊?如果就我们两个人前去突围,恐怕没有靠近党项大营就会被利箭射成刺猬。” 江逐流暗自吐了吐舌头,张震说的没错,他和班谷浑等人上次闯营是多了一些侥幸和运气,如果说指望运气还能如此眷顾着他,显然是痴人说梦。 “师父,那你说是什么事情吧?”江逐流想不出来,只有举手投降。 张震正色道:“舟儿,昨天晚上不是和你说过吗?你需要学点武勇之术来在乱军之中保全性命了!” 江逐流这才想起昨天他临睡着前张震跟他所说的话。 “师父,以徒儿现在的年岁,学习武勇之术还来得及吗?”江逐流苦笑着说道:“再说,即使来得及,这武勇之术也非一日之功,这甘州城朝不保夕,恐怕我还没有练出什么名堂,就要去和党项人厮杀了。” 张震道:“只要舟儿你设计的新式投石车能在党项大军攻城之前制造好,这甘州城短时间内还不会有被攻破之虞。这段时间内,你正好可以安心练习武勇之术。至于能学到多少,这你暂且不用操心,反正上阵厮杀的时候,学到一点总比什么都不学要强。” 江逐流点头道:“师父说的对,既然如此,徒儿就跟着师父专心练习,只是徒儿都二十多了,已经过了习武的最佳年龄,恐怕会让师父失望了。” 张震傲然笑道:“二十多岁又怎么了?有陈拷祖师的秘法,只要不过三十岁,都能习得本派的武勇之术。” 见江逐流不信,张震说道:“舟儿,你从下午起床到现在几个时辰了,可曾感觉到饥饿?可曾感觉到疲倦?” 江逐流看看周围,甘州城内一片灯火,这才想起,从下午醒来到现在至少已经过了三个多时辰了,这么长时间内他竟然没有一丝饥饿感,也没有感觉到一丝劳累,也真是奇怪。 “师父,很奇怪啊。徒儿现在不饿亦不累!” “呵呵,”张震笑道:“你还记得醒来的时候泡在木桶之中的情形吗?” “徒儿记得!”江逐流恍然大悟,道:“师父,莫非你在徒儿身上做了什么吗?” 张震大笑道:“舟儿,你睡觉的时候,为师已经用陈拷老祖配下来的丹药为你伐骨洗髓。经过一夜的浸泡,你的身体体质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 见江逐流似信非信,张震说道:“徒儿,你在演兵场一个人用滑车组拉起近千斤的巨石,是不是感觉很轻松啊?难道说你以为完全是滑车组的功效吗?” 江逐流本来还真是这样认为的。现在听张震一说,他才猛然想起,那滑轮组只能省一半的力气。也就是说,他等于用绳子提起了一块近五百斤的巨石。江逐流知道自己的体力最多也就是能提起三百斤的重量,但是在演兵场他却可以提起五百斤的巨石,而且轻而易举,一点都不费力,这岂不是说自己的体力在一夜之间发生了巨大变化? “师父!徒儿的力量增加这么多,都是伐骨洗髓的功效吗?”江逐流兴奋地说道:“那今天晚上,师父再为徒儿洗一次吧。” “你还真贪心啊。”张震笑骂道:“舟儿,且不说师父昨天把所有的丹药都用完了。即使没有用完,这种丹药也只是第一次用有效果,后面用再多,也没有任何功效了。” 江逐流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张震继续说道:“舟儿,这丹药虽然神奇,也需要经过你的苦练,才能充分发挥丹药的效用。所以今天晚上开始起,你就要跟着师父练功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 挨打神功 功的地方就选在张震的住所。 江逐流本来以为既然丹药这么神奇的练功作弊器,可以伐骨洗髓,那么他曾经在武侠中所看到的内力、经脉、穴位等这些东西也一定存在。所以江逐流心中已经做好了准备,等候张震传授他一套可以傲视天下的内功心法——武侠中不是常写,练功入门都需要从内功心法开始练起吗? 张震把江逐流丢在院子里,道:“舟儿,你在这里等着,为师到房间内去取点东西。” 江逐流满心欢喜地想,师父一定是去给他拿内功秘籍了。上面一定有各种姿势的练功人像,人像上还有代表内气运行方向的经脉图案,当然还少不了有深奥难懂的心法口诀。不过江逐流不怕,心法口诀再深奥难懂,有师父现场讲解,还怕听不明白吗? 房门一开,张震提了根长棍走出来。 江逐流很是惊讶,“师父,不是需要先练内功心法吗?怎么是先练棍法?” 张震奇道:“内功心法?那是什么东西?怎么为师从来没有听说过?” 江逐流一下子呆在那里,张大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天,才期期艾艾地说道:“师父,不是吧?连内功心法你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张震摇头。 江逐流心中思忖道,难道说在宋代内功心法不叫内功心法,或者叫别的词汇?想到这里,心中就释然了。于是就问道:“师父,那修炼内力地方法该怎么叫啊?” 张震依旧摇头:“舟儿,什么叫内力?师父怎么也没听过啊?” 江逐流简直要抓狂了,若非是他早知道张震的本事,说不定会认为张震是一个徒有一副道骨仙风外表的老骗子呢。 “好吧,师父。就听你的,徒儿先从棍法练起吧!”江逐流无奈地说道。 张震面色一板,道:“舟儿。今日你说话怎么乱七八糟的?什么内功心法。什么内力?谁又告诉你为师现在要教你棍法啊?” 江逐流指了指张震手中的长棍道:“师父。你不教徒儿棍法,拿着长棍出来干吗?” 原来如此啊!张震低头看了一下手中的长棍,笑了起来。他拿起长棍舞动了两个棍花,然后把长棍向江逐流斜斜一指,道:“舟儿,为师手中的长棍是用来锻炼你地筋骨地!” “锻炼徒儿地筋骨?”江逐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张震笑道:“也就是用来打你的!” “什么?”江逐流吓坏了,连声说道:“师父。不是吧?不是说教徒儿武勇之术,教徒儿练功,怎么变成打徒儿了?” 张震正色道:“舟儿,师父打你,就是让你练功。” 见江逐流一脸不解,张震就为他解释道:“欲练好武勇之术,不能光想着如何去打别人,而是首先要学会挨打。” 挨打?挨打谁不会啊?还用专门学吗?江逐流心中这样想。但是却忍住没有说出来。他知道张震既然这么说。必然有他的道理。 果然,张震继续说了下去:“如何挨打,其实是一门很深奥的学问。比如两个力量相等、技法相同的高手过招。抛开临场应变能力不谈,最后取得胜利的一定是那个会挨打的人。” 这个道理江逐流还是懂得地,就好比拳击比赛,其中影响胜负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就是抗击打能力。抗击打能力强的选手即使多挨上几记重拳也不要紧,只要他能还给对手一记重拳,说不定就把抗击打能力弱的对手干掉了。 张震又道:“今天开始,为师就先从挨打的入门功夫教起,让你循序渐进,逐步修习比较高深的挨打功夫。等你挨打功夫全部学会之后,这武勇之术你就等于学会了一半。” 江逐流苦笑了两声,敢情,这挨打功夫还分几个档次,他现在要从入门的挨打功夫学起。 “师父,徒儿明白了!”江逐流躬身道:“请师父开始教徒儿吧!” 张震嘿嘿一笑,道:“舟儿,这入门功夫很简单,不用教地。你就乖乖地站在那里,让师父打便是!” 说着,张震就抡起了棍子。 江逐流连忙伸手抓住长棍,苦着脸道:“师父,这就开始打啊?你老人家可下手轻点,徒儿以前从没有挨过打,你可别把徒儿打什么毛病 张震笑道:“舟儿放心,为师下手自有分寸。保证力道刚刚好,既能锤炼你地筋骨的挨打能力,又不会真的让你落下什么毛病。” 说着长棍一挑,拨开江逐流双手,然后带着风声就向江逐流腰部横敲过去。啪得一声,长棍结结实实地敲在江逐流地腰上。 “哎哟!”江逐流惨叫一声,他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却没有想到张震会下手这么狠,一时间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张震可不相信什么眼泪。他抡圆了棍子回手又是一下,又扫在江逐流小腿的迎面骨上。一阵剧痛传来,江逐流怀疑自己小腿是否断了!这个念头刚刚在江逐流脑海中升起,张震下一棍又抽在他的手臂上。 江逐流紧紧咬着牙关,硬挺着没有喊出来。第一棍是因为猝不及防,没有想到张震手会那么重。下边有了思想准备,虽然比第一棍更痛,江逐流却能忍住痛苦没有喊叫出来。 张震笑着点了点头,显然是非常满意江逐流的硬气。可是满意虽然满意,张震手却没有停下来,他手中的长棍劈头盖脸地向江逐流全身一通乱敲,看着如莽夫打架一般,丝毫没有什么高手的风范。 不过张震的长棍看似如狂风骤雨一般没有什么章法,可是若是仔细看去,就会发现棍子虽然敲得又快有急又重又狠,但是却避开了江逐流身上的要害和关节。 江逐流身上的疼痛从一处变为两处、三处,很快就遍布了全身。江逐流只觉得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在剧烈地疼痛,钻心的疼痛从皮肤一直疼到筋肉最后疼到骨头。江逐流觉得自己都要昏过去了,可是偏偏还能保持清醒——其实江逐流非常痛恨这清醒,如果能昏过去多好啊。昏过去就不承受这份难熬的疼痛了。 江逐流正这样想着,张震的长棍一下子敲在他的脑门上。江逐流只觉得脑子嗡地声音,身子晃了两晃,扑通一声昏倒在地。 张震终于收起了棍子。他来到江逐流身前蹲下去验看着江逐流的身体。只见江逐流浑身衣服都变成一偻一缕的破布,身上更是布满了纵横交错青紫色的伤痕,整个身似乎都胖了一圈,看起来十分吓人。 张震叹了口气,自语道:“唉,真是失算。又要找裁缝为着小子缝制一身衣服了。嗯,明天再练功的时候要让他光着身子,不然太浪费衣服!” 幸亏江逐流在昏迷中。如果他是清醒着,听张震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知道还会不会继续认张震当师父了——在张震眼里,徒弟的满身伤痕还不如一套一副让他来得心疼。 江逐流一觉醒来,已经日上三竿。他一翻身从床上坐起来,正要下地,这才忽然间想起昨天正跟着有虐待狂倾向的师父张震练习挨打神功,被师父一棍敲在脑袋上,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他怎么会在床上,外面的太阳,难道说他从昨天晚上昏睡到现在? 不过,让江逐流感到惊奇的却不是他昏睡了一整夜的问题,而是他身上的伤痛。昨天晚上他被张震打得痛得欲生欲死,恨不能当场自杀,现在醒过来,却只是感觉身体的一些部位有些轻微的疼痛,大多数地方一点疼痛都感觉不到,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还有昨天身上被长棍抽出的肿得吓人的伤痕今天竟然多数都消退了,只有少数地方还留些青紫色的淤肿。 这是怎么回事?江逐流大惑不解。他本来以为,昨天张震下手那么重,他至少要在床上躺上个十天半个月才能复原。怎么经过一夜的休息,他就恢复成这个样子呢? 江逐流百思不得其解,正寻思是不是去找师父张震去问一下,却听见院门一响,随着一阵脚步声,张震出现在他的面前。 “乖徒弟,醒来了啊?”张震嘿嘿笑着,把江逐流笑得毛骨悚然。往日觉得道骨仙风的笑容今天在江逐流看起来却是奸诈无比。 “喏,为师又到外面让裁缝为你赶制了两套衣服,你先换上。”张震抬手扔了一套衣服给江逐流,然后又道:“灶房内为师已经为你炖了半只肥羊。你快起来去吃点补补身体。等会儿继续练挨打的功夫!” 第二百八十六章 不挨打,挨刀 逐流苦笑两声,道:“师父,我能不能换一门功夫练 张震板着脸道:“既入吾门,永为吾徒。师父就会这一门功夫,你不练这个功夫,难道想背叛师门不成?” 江逐流这边可真哑口无言。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当初为何就鬼迷心窍,拜了张震这种奸诈的师父呢? 张震遂又呵呵笑道,“乖徒儿,不用担心。你难道没有发觉,昨天你受了那么重的伤,今天基本上都好了吗?” 江逐流点头道:“师父,徒儿注意到了。是不是昨天徒儿昏迷的时候,师父替徒儿用秘传的金疮药进行了治疗,所以徒儿才好的这么快?” “哈哈!哪里有什么秘传金疮药啊。”张震得意地笑了起来,“舟儿,为师一点药都没有给你抹,你能恢复得这么快,靠的是你自身的恢复能力。” “我自身的恢复能力?”江逐流不敢相信,他仔细观察着自己身体,口中道:“我什么时候有这么强的恢复能力?记得以前我身上就是划破一个小伤口,也需要三五天才能愈合啊。” 说到这里,江逐流忽然间恍然大悟,他问张震道:“师父,是不是还是前天晚上你为徒儿浸泡一夜丹药的功效?” 张震哈哈大笑,道:“正是!那丹药既然是伐骨洗髓,就是对你全身的体质进行了改造。它不但可以让你的力量增强数倍,而且还增强了你地身体柔韧性、敏捷性、耐力以及受伤后的恢复能力等等。总之好处多多。为师说也说不完,你以后慢慢体会吧!” 江逐流喜出望外,连声说道:“谢谢师父,谢谢师父!” 换好衣服,洗漱完毕,张震端上来一只大锅,锅里炖了半只肥羊。 “舟儿,来。尝尝师父亲手为你炖的肥羊。来补补身子。” “呵呵。这么大一锅啊!”江逐流此时也觉得饥火中烧,“师父,一起吃吧。” 张震摇头道:“舟儿,为师已经吃过了,这半只肥羊都是你的,你吃吧。” 江逐流又吓了一跳,虽然说他感觉饿得能吞下一只羊。但是那毕竟是感觉而已,哪能真的吃下一只羊?这半只肥羊有二十多斤,还有满满一大锅肥腻的羊汤,让他一个人怎么吃的完啊? 张震当然知道江逐流是怎么想的,他笑着说道:“舟儿,不要紧,你吃多少算多少。” 江逐流这才放心。也许是真饿地缘故,江逐流也不顾上吃相文雅不文雅。他从大锅中捞出半只肥羊放在原木餐桌上。拿出一把匕首,从羊身上切下羊肉,也不蘸什么佐料。就那样直接塞进嘴里。 一时间风卷残云,等江逐流觉得吃饱了停下来地时候,他忽然间发现,餐桌上只留下一堆干净地羊骨头,那半只肥羊就这样被他吃得一干二净。 看江逐流目瞪口呆的样子,张震笑着说道:“舟儿,这有什么奇怪的?你只有吃的多,身体才能经受住如此强烈的训练啊!” 吃过饭之后,张震却并不马上让江逐流训练,而是带着江逐流到绕着甘州城转了一圈。到城墙上观察一下党项大营的人马调动,在看看城内石弹准备情况,最后是到军匠营中去查看一下新式投石车的建造进展情况。 党项大营依旧没有什么大地动静,这一点和张震事先估计的并没有什么出入。石弹准备的情况也非常理想,甘州城以前没有用过大型投石车,只是偶尔用过几辆最小型的投石车,所以甘州城内石头的储备还算丰富,几乎没有消耗过。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把这些石头按照重量进行分类就好了。 新式投石车的建造却遇到一些小麻烦,主要是因为受城内所储存的木材原料所限制,投石车地杠杆做不到统一地标准,这样一来投石车上的杠杆上的刻度需要一个一个测量校准,这样一来,进度就慢了下来。 江逐流不得不临时改变计划,让工匠们先建造好投石车,至于投石车上面地刻度,则可以在建造好之后统一安排人去测量,不需要工匠事先标注。 从军匠营回来,就开始继续练习挨打的功夫。 依旧是和上次一样,张震拿着长棍抽打江逐流,唯一不同的是,江逐流脱光了衣服而已。 张震的棍子狠狠地抽了下来,江逐流闭上双 备迎接那想象中的剧痛。结果,却只是疼痛的感觉流甚至觉得,不是棍子在抽自己,而是谁用拳头在打自己一样。只听得棍子打在身上的噼啪做响的声音,江逐流虽然偶然也发出一声闷哼的声音,但是比起昨天痛不欲生的感觉,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咦?”张震也惊讶地叫了起来,江逐流疼不疼,有多疼他感觉不到,但是江逐流身体上的伤痕他却能够看到。他重重的一棍子下去,江逐流身上只是出现一条淡淡的伤痕,完全没有昨天那种让人触目惊心的青紫色伤痕出现。 “不对吧?”张震心中自语,“按理说这种情况至少要在第五天才会出现,怎么舟儿只练到第二天,就到达这种境界了呢?难道舟儿在武学上也是一个天才不成?” 心中这样想着,张震就改变了方式。从单手握棍改成双手握棍,这样抽打的力量至少加重了一倍。并且江逐流身体上昨天张震根本不会敲打的关节部位成了张震主攻的对象。 “哎哟!”江逐流正闭着眼睛享受拳击般的按摩,忽然间膝关节传来一阵剧痛,他不由自主地叫了出来,张眼一看,师父张震正双手举着长棍,恶狠狠地往他全身各个关节要害招呼着…… 过了一夜,江逐流依旧是日上三杆的时候醒了过来。他身上没有一点伤痕,连昨天晚上折磨地他痛不欲生的关节中蚀骨腐心的疼痛也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哈哈,功夫又进了一层!”江逐流高兴地从床上跃起来,“看今天师父还怎么打我。” 张震正好推门进来,看到江逐流开心的样子不由得诡秘的一笑。乖徒儿,今天,今天还有更好玩的东西等着你呢! 啃光了半只肥羊,又在甘州城内走了走,最后到演兵场现场看了一下校验新式投石车的进程,然后跟着张震回来院子里,开始又一天的练习。 “师父,现在是不是过了入门阶段了?”江逐流兴奋地问道,“不需要再联系挨打了吧?” 张震摇了摇头,道:“舟儿,依旧是要练习挨打,你挨打的入门功夫还没有到呢!” “不会吧?”江逐流苦着脸说道:“还要挨打?师父,你还是教我下一层功夫吧。我看这挨打也不用再练习了!” “好吧!”张震今天很好说话,“舟儿,既然如此,那么你就不用再练习挨打了!” “太好了!”江逐流喜笑颜开,“多谢师父!” 张震没说什么,转身进了房间,一会儿功夫提着一把钢刀出来了:“舟儿,你今天不练习挨打了,练习挨刀!” 江逐流看着张震手中寒光闪闪的钢刀,心中一阵发:“师父,你不会真的拿刀砍我吧?” 张震道:“什么不会?为师今天就是要用钢刀砍你!” 江逐流问道:“师父,那是不是练习几天后,我身上可以刀枪不入了?” “刀枪不入,可能吗?”张震反问道,他向江逐流解释:“棍棒加身不伤身,这已经是身体的极限了。面对刀枪如此锋利的东西,身体如何能够不受伤呢?用刀剑砍你,你还是会受伤的,只不过是恢复得过程比别人快一点而已。” 江逐流这下就迷惑不解了,既然还会受伤,又不能练习到刀枪不入,还练习挨刀干什么?难道练习伤痕愈合的速度?练到极致,伤口可以在瞬间愈合? “舟儿,今天的挨刀训练,主要是提高你身体对危险的反应能力。”还是张震为江逐流解开了谜底,“战场上两军交战不是两个人比武,只要防住对方就好了。战场上交战是千军万马在混战,无论武功多么高,想完全避开敌人的刀剑是不可能的。那么怎么样才能在战场上活下来呢?就是学会挨刀。就是当敌人刀砍中身体的时候要利用身体的反应第一时间避开要害,这样敌人的刀虽然砍中了你,但是受到的却不是致命伤。这样你就能趁机反击了。为什么战场上有些人看起来血淋淋的浑身伤痕,偏偏能活下来呢?为什么有些人只有一处伤痕却一命呜呼了呢?这中间的关键,就在在于会不会挨刀!” 第二百八十七章 身体之本能 震讲了一通长篇大道理,江逐流听着却不放心:“师拿刀真的砍徒儿吧?徒儿即使恢复能力再强,也架不住师父这一刀一刀砍下来啊。” 张震哈哈大笑道:“舟儿,你尽管放心。为师虽然是一刀一刀砍下去,但是下手的时候绝对有分寸。” 江逐流连连摇头,恬着脸道:“师父,不就是徒儿练习身体反应能力吗?何必用真刀呢?师父拿一把木刀木剑在徒儿身上比划,徒儿照样可惜学会啊。” 张震大摇其头,道:“舟儿,若是你从小就跟为师开始学习武勇之术的话,用把木刀木剑来让你慢慢练习倒是可以。但是,在目前这种状况下,师父不能那样按部就班地教你练习。党项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攻破甘州城了,为师必须在党项人攻进来之前让你学会一切。否则,师父可能永远没有机会教你了。” 江逐流张嘴想要插话,张震伸手阻止:“舟儿,别忙,听为师把话说完。” “用真刀练习,虽然看着血腥恐怖一点,舟儿你也要额外多受很多痛苦。但是只有在真正的痛苦的威胁下,人的身体才会发挥出应有潜力,迅速掌握躲避的技巧。” 江逐流苦笑:“师父,假如身体在疼痛的情况下记忆会特别深的话,那么好了伤疤忘了疼又该如何解释?” “你!”张震差点被江逐流噎着,“好了。为师也不和你争论这些东西。你只有真正实际体验一下,才会知道为师讲的究竟对不对。” 张震手中钢刀一举,对江逐流喝道:“现在时间紧急,为师没空再讲什么道理,脱下衣服!” 江逐流眼见逃不掉,只好乖乖地脱下衣服。 “好,注意了!”张震手中刀光一闪,已经劈向江逐流地脖子。江逐流大骇。急忙侧身闪躲。可是张震的速度太快。刀锋追着脖子就过来了。 江逐流只觉得脖子一凉,刀锋已经架在脖子的侧面。随着一阵刺痛,一股湿热的液体顺着脖子流了下来。 “舟儿,假如真的是在战场上,方才为师这一刀已经切断你的颈部血管。”张震抬手收起钢刀,冷冷地看着江逐流说道:“真正疆场的厮杀,并不见得一定要用多大力气。这轻飘飘一刀切断你的血管,照样可以要你地性命。” 江逐流伸手摸了一下脖子,只是一道浅浅地伤痕。张震这一刀只是割破了他地皮肤表层,而没有再往里切。江逐流心中一阵后怕,假如张震这一刀没有拿捏准,再往里多切个半公分,那么他的颈部动脉岂不是被这一刀给切断了? “再来!”张震却并给江逐流再多后怕机会,又一刀劈来。这一刀却是切向他的肩部。 江逐流往后退了两步。却依旧没有躲开,钢刀正劈中他的肩膀。一阵刺痛传来,肩膀的皮肤又被钢刀划破。 张震摇头道:“舟儿。你这样躲避不行,若不是我手下留情,你的肩膀已经被我废掉。在这种情况下,最正确的办法不是选择往后躲避,而是横着移动身子。” “横向移动?”江逐流不解道。 “对!”张震进一步解释道:“你横着移动身子,虽然躲避不开钢刀,但是钢刀至多在你身上切出一道浅浅地伤痕,却不能象方才那样废掉你的肩膀。” “再来一次!” 张震手腕一抖,这一次钢刀依旧劈向江逐流的肩膀。 江逐流横跨了一步,钢刀擦着肩膀而过,带出一道长长的伤痕。江逐流疼得只吸冷气,但是却明白了张震所讲的道理。张震的刀是向前劈,他横向躲避,虽然躲避不开张震的钢刀,但是张震的刀势一尽,虽然伤到了江逐流,却因为无法横向用力,只能在江逐流肩膀上留下一道长长地伤口,虽然看着很恐怖,但是却只是表皮地伤痕,连肌肉都没有伤到,对江逐流的战斗力的影响微乎其微。 “师父,我明白了!”江逐流叫道。 张震一笑,道:“道理好明白,真正在战斗中能够使用出来却难。来!继续!” 又是一刀挥来。 半个时辰下来,江逐流已经成了一个血人,浑身都是伤痕。虽然都是表皮地伤痕,没有致命的地方,但是那 之痛却是真实无比的,让江逐流受尽了苦头。 不过江逐流也大有收获。通过这样的实战他掌握很多方法,在敌人兵器攻击到身体的时候如何顺势躲避让开要害部位,让不太要紧的部位来承受敌人的攻击。这种方法看似非常疯狂,但是在战斗中却是非常有用。试想,当敌人眼看着他的刀剑已经刺破对手的身体的时候会不会感到一阵狂喜?而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对手忽然间发动反击,敌人如何能逃避的了? 江逐流若不是经过张震如此训练,做梦也想不到会有这么疯狂的躲避敌人攻击的办法。尤其是在战争上一片混战的时候想不中枪中刀是不可能的,那么在中枪中刀的时候如果能够避开要害,当然存活下来的希望就大大增加。 这种疯狂的办法虽然有效,但是却不好练习。试想,谁会跟疯子似的让人拿着刀剑真在自己身上乱砍乱劈,就是为了练习如何凭借着身体的本能避开要害呢? 但是江逐流却有这个条件。首先是他的身体经过张震的丹药伐骨洗髓,具有惊人的恢复能力。其次是张震刀法非常精妙,可以精确地控制刀的力度和走向,不至于失手给江逐流造成致命的伤害。 不过虽然是表皮之伤,对江逐流的身体伤害还是很大的。张震只让江逐流练习了半个时辰就停住了。然后为江逐流上点金疮药,让他卧床休息。 这样一连练习了三天,江逐流身体的本能反应越来越快越来越娴熟。几乎是张震的钢刀一接触的身体,江逐流的身体就自然的做出最正确的反应,避开要害的部位。 “果然疼痛能加深身体的记忆啊!”张震非常满意江逐流的表现,“舟儿,挨打功夫的第二关也算过了。今天休息一天,明天再进行第三关的练习。” 江逐流暗自叹气,真是遇师不淑。这前两关挨打练习都快把自己折磨死了,谁知道后面还有第三关,也不知道师父为想出什么办法来折磨他。 这时军匠营已经制造出来一百五十多台新式投石车。其中大型投石车四十台,可以将一百斤的石弹发射到二百五十步远。二百五十步,相当于现代的四百多米,可想而知其攻击力是如何惊人了。其余一百多台新式投石车是中小型投石车,发射的石弹从十多斤到四五十斤都有,攻击距离最远可以达到二百步。 除了新式投石车,城内还准备了大量的石弹,都按照江逐流的要求分类摆放在城墙下面。 可汗王宝国夜落隔亲眼见识到大型投石车的威力,对江逐流更是奉若神明,直接把甘州城的防御指挥权交给了江逐流。江逐流和师父商量一下,立刻安排士兵把新式投石车运送到城内各处,布置好防御阵地,准备应对党项人的进攻。 从江逐流和班谷浑率领回鹘战士夜闯党项连营开始到现在已经有七天了,党项人的人肉盾牌应该快准备好了。 江逐流和张震来到甘州城东门,回鹘将军夜哥翰正在对刚安放好的大型投石车啧啧称奇。这东门是甘州城的防御重点,不但是因为这里正对着西平王子李元昊的帅营,更是因为这里城外地形开阔,便于集结大部队攻城。新制造出来的四十架大型投石车,有二十五架都安放在这里。 见江逐流和张震到来,夜哥翰大笑着迎了上来:“哈哈,江大人、张仙长,你们发明的新式投石车真的太厉害了,不但射程远威力大,而且不需要什么人手。二十五架大型投石车,只需要二百名战士操纵就可以了,若非是夜哥翰亲眼目睹,实在不是不敢相信啊!” 对夜哥翰来说,最惊讶的就是大型投石车的操作人手大幅度的减少。夜哥翰曾经在大宋见过一台大型投石车,能将八十斤的石弹投掷到两百步的距离。但是这样一台大型投石车竟然需要二百五十个操作手来操作。若单单是需要人多还不要紧,关键是这二百五十个操作手还需要在一起经常练习如何配合发力,没有个半年一年下来,这二百五十个操作手休想发挥投石车的战斗力。 第二百八十八章 风雨欲来 简单的算术问题,一台大型投石机需要二百五十名操五台大型投石机则需要六千二百五十名。整个甘州城的回鹘战士不足三万,仅仅二十五台大型投石机都要占去将近四分之一的兵力,那甘州城的兵力岂不是捉襟见肘? 现在,江逐流设计的新式大型投石机每台只需要八名操作手,二十五台大型投石机总攻只需要二百名操作手,还不及过去一台投石机所需要的操作人手,怎么能不让夜哥翰喜出望外呢?更何况,这新式投石车的威力要比过去还要迅猛呢! 对于夜哥翰的奉承,江逐流却没怎么在意,他现在比较关注的是党项大营的动静。 “夜哥翰将军,对面李元昊的大营今日可有什么动静?”江逐流问道。 夜哥翰道:“江大人,说也奇怪,前几日几乎每天都有军队进出李元昊的大营,可是今日从早上开始,李元昊的大营并没有一兵一卒的进出。” 江逐流立刻提起了精神,他和师父张震对望一眼,然后道:“夜哥翰将军,你确定李元昊的大营没有一兵一卒的进出吗?” 夜哥翰点头道:“我从早上日出之后一直观察到现在,心中还正在奇怪呢!按照正常情况,即使是传令兵和哨兵也需要进出啊,怎么李元昊的帅营没有一个士兵进出呢?难道李元昊不需要向外传达命令吗?” 江逐流立刻和张震站在城头上向李元昊的大营方向张望。果然,李元昊地大营中显得静悄悄的。别说营门口没有人出入,连大营中都很少有人员走动。 江逐流低声问张震道:“师父,李元昊的大营为何如此反常?难道说他们要攻城不成?” 张震神色凝重地观察着李元昊大营的动静,过来许久才收回目光。 “舟儿,李元昊必然在会在明日白昼开始攻城。”张震说道:“我们现在赶快进攻面见可汗王宝国夜落隔,让他下令布置好防御工事。” 来到甘州王宫,宝国夜落隔听了张震和江逐流的话不由得哈哈大笑,似乎对明日迫在眉睫的党项人的进攻毫不在意。 “江大人。甘州城的指挥权本王已经移交给你。所有一切防御工事以你为准。何必向本王请示?”宝国夜落隔说道:“本王亲眼目睹了江大人设计地新式投石车地巨大威力。这次党项人不来攻城还好,如果真地要来攻城,必然会惨败于江大人设计的新式投石车之下。” 张震心道宝国夜落隔平日里目光短浅,今日难得目光长远了一次。他轻巧碰了一下江逐流后背,江逐流心领神会,连忙抱拳答道:“江舟多谢可汗的信任。此次江舟比不辜负可汗的重托,让李元昊的党项大军铩羽而归!” 除了王宫。江逐流立刻命令传令兵到四个城门进行传令,所有战士分为四队,其中一队在城墙上守望,其余三队抓紧时间休息,以迎接明日党项人的进攻。 传令兵早就得到可汗宝国夜落隔的口谕,此时只管遵照江逐流地命令向四个城门守将传达江逐流的命令。 传令兵刚走,一小队人马就急速赶到江逐流和张震面前。仔细看去,却是班谷浑领着五十多个族中勇士赶了过来。 “江大人。我等这些时日在甘州城内实在也闲出了毛病。请江先生安排我们做点事情吧!”班谷浑在马背上躬身恳求道。 江逐流呵呵一笑,还礼道:“班谷浑头人,客气了。头人既然和族人已经休息完毕。积极要求和战士们一起迎击党项军队,那么江舟还有什么理由阻止班谷浑头人这对可汗宝国夜落隔的一片赤诚之心呢?你们就编入甘州城东门的防御队伍,抵抗突破投石车防线的敌人对甘州城的进攻。若是夜哥翰问起,你就说是江逐流让你们过来的。” “多谢江大人!”班谷浑在马背上一躬身,领着族中五十多个回鹘勇士向东城门驰去。 见江逐流把一切都布置妥当,张震才说道:“徒儿,我们现在也要回家休息一会儿。把好去的精神气补足,然后才好欢迎明日党项大军地进攻。” 江逐流虽 智,却缺乏必要地社会经验,更缺乏必要的指挥军队时候有师父张震在一旁提醒着他,给他指出各种需要避讳地东西,对他的成长道路的确拓展很快。 当下江逐流和师父张震用过饭之后,立刻回家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争取早日恢复精神。至于党项人,今天晚上一定不会攻城,如果他们选择在晚上攻城,那么对甘州城内回鹘战士杀伤力最大的人肉盾牌就起不了作用,因此,张震有百分之一百二十的把握确定,今天晚上李元昊一定不会命令下属军队开始攻城。 当然,既然今天晚上进行攻城张震和江逐流也没有放在心上。就目前的水平来看,党项将领已经退化到不能完全认识够大宋经书子部里面的内容。在不了解大宋文化有略的情况下,贸然对甘州城发动打击,实在是一件非常冒险的事情。 *********************************************************************************************** 党项大营,李元昊的帅帐之内。李元昊正和张元、吴昊以及一干党项人的将领再讨论如何收服无辜不化的大宋王朝。 “王子殿下,我们今天晚上难道不需要派遣勇士去骚扰甘州城内的守军了吗?”吴昊疑惑道:“若是甘州人经过一夜的骚扰,白天一定会放松警惕,疏忽于平日里对我们的提放之心。我们正好趁这个机会打甘州人一个措手不及,一举拿下甘州城池。” 李元昊看着张元,示意这个问题由他来向大家解释清楚。江逐流楞在哪里,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这种浅显的道理还需要一个一个向军队内的将领和士兵一步一步解说的话,那么在军队没有形成战斗力之前,这些士兵和将领一定向往着夜夜笙歌的问题。 张元得到李元昊的首肯,笑着站出来为吴昊以及众位将领解释道:“各位将军以及吴兄。今天假如拍士兵过去骚扰甘州城的守军,甘州城内的守军虽然休息不好,但是我们也起到了打草惊蛇的问题。甘州城内的守军骤然接到四处城门报来的消息,一定会加强戒备,防止我们前去偷袭。这个一夜下来,虽然有一部分守军因为以也没睡觉而精疲力竭,但是由于其余的回鹘守军都提高了戒备,我党项大军明日的进攻必然不怎么顺利。“ 吴昊早就知道张元的计策,此时出来是和张元唱双簧,以安抚党项军队中那些脾气暴躁的将领,实际上,只要张元能安好吴昊的去向,那么张元就可以顺利调动党项人所有的军队。当然,可汗王宝国夜落隔的亲卫却不在吴昊和张元的计划之内。 “明日进攻又会怎么不顺利呢?”吴昊答道:“我们抓了那么多回鹘人当做人肉盾牌,甘州城内的回鹘军队见了之后一定会非常恐惧,不知道究竟该做如何处理。回鹘人假若要放箭还击我们的攻城大军的话,首先倒在回鹘人利箭之下的一定是回鹘人,我想回鹘人应该没有这么大的勇气向自己的族人发动攻击。” “对!”其他党项将领也喊了出来,“王子殿下、张大人,你们切勿担心,我们有近三万回鹘俘虏充当我们的人肉盾牌,一定会顺利攻下甘州城的!” 见麾下众位将领都自信满满小王非常欣赏你们的自信。希望明日攻城之战的时候诸位将军也不让小王失望,能顺利地拿到回鹘可汗宝国夜落隔的人头,以告慰此次西征甘州回鹘死去的近万名党项战士的英魂!” “王子请放心!臣等明日一定会让甘州城暴露在我党项大军的攻击之下。”几个将领强着回答:“明日不占领完整的甘州城池,我等愿受王子殿下的任何处罚!” 李元昊哈哈大笑道:“如此甚好!小王明日就听候众位将军的好消息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三面夹攻 雨欲来。 深夜,江逐流和张震仍不得歇息。他们正和回鹘将领们商讨党项人明日会选择什么地方当作突破点开始进攻,甘州城的城防又该如何布置。 回鹘可汗宝国夜落隔根本就没有出现,仿佛明日要和党项人作战的不是回鹘人,而是大宋人一般。 江逐流十分不习惯这种情况。事关甘州回鹘的存灭,做为回鹘可汗,宝国夜落隔怎么能够躲避开来呢? 张震低声对江逐流解释,宝国夜落隔并不认同明日李元昊会真的对甘州城发起进攻,更不认同江逐流和张震所提到的会以回鹘人做人肉盾牌的事情。所以这个时候宝国夜落隔宁可躲避在王宫中与妃子玩乐,也不愿意来主持甘州城的防务部署。 好在回鹘将领半年多来和张震相处非常融洽,也见识过张震的本领,对张震的主意还是比较信服的。所以即使甘州之主宝国夜落隔没有到场,张震依旧还能驾驭着回鹘诸将。 “诸位将军分析一下,假如明日李元昊选择进攻,党项人会以那个方向为突破口?”张震指着地上的甘州城沙盘说道。 夜哥翰首先道:“江大人、张仙长,夜哥翰认为,假如真如两位所说,党项人会以回鹘战俘作为人肉盾牌的话,他们的突破方向必然是东城门。东城门外地势开阔,便于军队展开大规模的迂回机动。党项人到时候只需要把大批战俘当作人肉盾牌一字排开,他们的军队紧随其后。在如此开阔地地段上,我们实在不知道该重点防御那一地段。” 其他回鹘将领也纷纷附和夜哥翰的看法。 江逐流和张震的看法和夜哥翰的看法也差不多。甘州城最佳突破点就在东城门。既然所有的将领都赞同这一点,那么就按照这个方案来布置防御工事。 因为宝国夜落隔已经把甘州城内军队调动职权委托给江逐流,所以江逐流当场就安排军队调动。 甘州城内目前一共有两万九千多兵力。江逐流把其中一万人布置在东城门,其他在正西、正南、正北方向各布置三千兵力。余下的一万兵力分成两队居于城中,随即准备增援城防吃紧的城门。 四个城门的所有投石车都要处于待激发状态。每一台投石车都要准备两组操作手,以便轮流进行休息,保持充足地战斗力。另外各种规格地石弹必须保持足额储备。以满足长短距离上地攻击需要。 除了军队兵力之外。城中的回鹘将领江逐流也是按照类似的比例进行安排。其中多数将领都被安排在东城门进行防守。 兵力分配部署完毕之后,回鹘将领们各自回去按照江逐流的部署进行准备。张震则带着江逐流到军匠营去准备另外一些防守器具。 到了军匠营,工匠们仍没有歇息,仍在加班赶制新式投石车。张震就让他们停下。大战一触即发,再赶制投石车显然是来不及了。张震交给工匠们一个任务,让他们制作一种藤球。藤球大若面盆,里面装填上浸满牛油的碎布。另外再加上一种当地产的叫做蝎子粉的毒草。蝎子粉这种毒草十分霸道。经过燃烧之后,产生地灰烬落到人身上,马上让人身上肿起大块的疙瘩,而且还会又疼又痒,几乎丧失行动能力,这简直就是古代版的化学武器。张震以前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运载工具来大面积散播它。现在有了可以远程攻击的新式投石车,自然具备了大规模散播蝎子粉的条件。 安排好这些之后,江逐流和张震当晚也没有张震的小院里睡觉。而是在东城门旁边的一户人家中休息。这样一旦东城门有什么变化。张震和江逐流正好第一时间赶到东城门。 *********************************************************************************************** 一夜无事。 第二日一早,江逐流和张震登上东城门地城墙。夜哥翰和几个回鹘将领已经在城墙上等候了。 鹘可汗宝国夜落隔,这些回鹘将领显然还算是尽职尽 见江逐流和张震上来。回鹘将领们俱都拱手施礼。夜哥翰主动禀告情况,目前看来,李元昊地大营中还没有什么动静。 就在这时候,忽然听到西城门有号角声响起。夜哥翰和在场的回鹘将领神色都为之一变。夜哥翰躬身对江逐流说道:“江大人,西城门告急,看来党项人是选择西城门方向进攻。我们要不要分一些兵力去援助西城门的守兵?” 江逐流和张震同时摇头,道:“这一定是党项人地声东击西之计。西城门外地方狭小,不利于施展大规模的攻城作战。党项人一定是在佯攻,想把城内的主力部队都调到西城门进行防御,他们好趁虚而入。” 夜哥翰等一众回鹘将领虽然心中忐忑不安,但是却不好提出什么异议。张震的神机妙算他们早就见识过,料党项军队的动向十之**常中。对于江逐流的判断力他们虽然没有见识过,但是江逐流既然敢率领五十多骑兵连夜闯过李元昊的大营,又能设计出新式投石机如此厉害的东西,自然也不是平凡之辈。现在他们两个人都说西城门没有问题,是党项人在发动佯攻,那么估计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见众将领都忐忑不安,江逐流知道他们一定不敢过于相信他和师父的判断,遂安排一个信差火速赶到西城门看一个究竟。 信差这边刚走。南城门又响起了急促的号角。夜哥翰和回鹘将领俱都看着江逐流师徒,等候他们做出安排。 江逐流道:“南城门地势比西城门要开阔许多,因此党项人能聚集的人马会更多一点。但是即使多,也多的十分有限。我认为李元昊不会选择那个方向进攻。” 张震对江逐流的看法没有什么异议,不过他还是下令让居中准备随时支援四个城门的后备军队调集两千人马赶往南城门去。假如真有党项人大规模攻城,那么后续援军马上就会驰援。 刚调两千人马往南城门而去,北城门的号角也响了起来。 江逐流哈哈大笑,他转身遥望李元昊的大营,对众将领道:“李元昊越是这样,越是说明党项人今日主攻方向就是东城门。西城门、北城门、南城门如此难于进攻的地段党项人都发动了进攻,而东城门这么便于军队分散展开大规模的进攻的地方反而没有一兵一卒,这难道不令人感到怀疑吗?” 夜哥翰和其他几个回鹘将领此时虽然心中越来越没有底气,但是听了江逐流的分析,内心又踏实了点。李元昊究竟是搞什么鬼,难道他会放弃东城门吗? 正在这时,派往西城们的信差赶了回来。 “启禀江大人,”信差躬身说道:“西城门外大约有两千多党项士兵在攻击城门。不过由于有五台大型投石机和数十台小型投石机做后盾,党项士兵几乎都靠不到门前。” “大型投石机?”江逐流眉毛皱了起来,“我不是向下面交代过。如果敌人没有超过五千人。就不要动用大型投石机,以免过早暴露城内的实力,让党项人有了防备。” “禀告江大人!”信差回答道:“西城门动用的都是小型投石车进行还击,大型投石机只是做好了准备,却没有发射。” 江逐流这才放下心来。他又道:“西城门外除了党项军队外,可有你们回鹘掠去的族人混在攻城的军队之中?” 信差回答道:“江大人,暂时没有发现回鹘族人在攻城的队伍当中。攻城的全部都是党项军人,个个都极其彪悍。若是战俘,应该不会如此拼命。” 江逐流这才放下心来。他又道:“西城门外除了党项军队外,可有你们回鹘掠去的族人混在攻城的军队之中?” 信差回答道:“江大人,暂时没有发现回鹘族人在攻城的队伍当中。攻城的全部都是党项军人,个个都极其彪悍。若是战俘,应该不会如此拼命。” 第二百九十章 三万肉盾 时北城门和南城门俱派人来报,两城门外都只有数千 张震对江逐流道:“党项人在南北西三个方向所放的数千党项士兵与其说是佯攻,不如说是骚扰。假如党项主力军队突破东城门后,我们只有其城而逃。那个时候,南北西三个方向起骚扰牵制作用的党项士兵就转化为伏兵,对突围人员展开劫杀。如果为师估计的没错的话,这三个方向的党项军队所携带兵刃器械必然以埋伏劫杀为主,只是混有少量的攻城器械做做样子而已。” 江逐流本来正在奇怪,党项人每个方向只派数千士兵能有什么用?即使是佯攻,也要做出一副大张旗鼓的样子才可以调动城内的军队啊。听了师父张震的解释江逐流才明白,敢情党项人根本就没有打算做出佯攻的样子。派出来的军队只是做牵制骚扰,主要还是为了防止城内人员突围。看来在西平王子李元昊的心目中,今日攻城之战党项人必胜无疑了。 “呵呵,师父,如此正好!”江逐流展颜一笑,“徒儿还怕党项人的军队分散在四个城门之后不易发挥投石车的威力。现在党项人准备把主力部队都集中在东城门的方向进攻,这种密集队形最适合发挥投石车的恐怖杀伤力。” 忽然远处党项大营传来隆隆的战鼓声。江逐流连忙率领一众回鹘将领站在城楼最高处向党项大营眺望。 只见党项大营大门洞开了,一队队人马涌了出来。在大营外的空地上列成军阵。虽然党项大营距离甘州城有五六里开外,但是军阵中兵器盔甲在阳光地斜射之下闪烁生辉,点点精芒蔓延开来,有数里之长。 “一万、两万、三万……”夜哥翰口中低声数着,最后数道七万。江逐流虽然在兵法计谋上有相当的造诣,但是象这样临阵数兵的技巧却几乎没有。只有夜哥翰这样究竟沙场的战将才能够通过短短的一瞥之间就大约估算出对方有多少人马。 “不错!”张震点头,他粗略数数了一下,对党项人的兵力估计和夜哥翰的不差多少。但是却比夜哥翰还要精确一些:“对面党项军队的人数大约在七万五千人。” 江逐流冷笑了起来:看来李元昊真地把所有地家底搬出来了。打算今日毕功于一役啊。可惜李元昊不走运。遇到了新式投石车。这种威力巨大地家伙最喜欢的就是攻击密集阵型。今次来攻城的七万五千多党项士兵中不知道能有多少人留得性命逃回去。 ********************************************************************************************* 李元昊骑着一匹高大的大宛马缓缓出了辕门。这匹大宛马身材修长健硕,通体毛色漆黑,只有四只马蹄上有一圈雪白的绒毛。这匹马名乌云盖雪,是李元昊最心爱的坐骑,今日李元昊就要骑着自己最心爱的乌云盖雪去踏平负隅顽抗半年之久地甘州城。 张元和吴昊一左一右紧紧跟在李元昊稍后一点的位置,在他们二人左右,则是十数员党项大将。 张震估计的不错。在党项大营外列阵的党项军队就是七万五千人。这七万五千人按照张元所授阵法分为五部分。 正中间一共是七万人,分为前中后三部分。最前面一部分有一万名辎重步兵,他们人数虽少,却是此次攻城的主力部队。这一万辎重步兵类似于后世的工兵部队,他们主要任务是操纵攻城器械对甘州城发起进攻。 党项人是游牧民族,精于骑射之战,疏于攻城守城。他们对于进攻城池本来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可是自从张元和吴昊来了之后,就对党项军队进行了改造。其中这一万辎重步兵就是张元的心血。 辎重步兵手中掌握地攻城器械计有临车、冲车、愤辒、修橹、抛石机和云梯等几种。其中临车高达七丈。上面悬吊着箭屋,每间箭屋可以容纳十名弓箭手,这些弓箭手躲避在高高地箭屋内。居高临下对城墙上的敌方士兵进行射击,让敌人防不胜防。 冲车是一种 见的攻城工具,用力撞击城门。 愤辒是一个用厚实地原木建造的车子,顶部覆盖着坚硬的生牛皮,可以抵御地方的弩箭设计。修橹和愤辒的形状差不多,就是更大一点。这两种器械的作用都是掩护士兵冲到城墙下,到城墙下之后,愤辒还要保护士兵,掩护他们填埋城壕或者护城河,或者在地方城墙下挖掘地道。修橹里的士兵则会离开修橹,开始架起云梯攀爬城墙直接发动进攻。 抛石机和投石车差不多,因为抛石机形状要小,所以威力上要小一些,发射的石弹重量轻,射程近。但是即使这样,对守城士兵仍是不小的打击。 这些攻城器械本来是中原汉人发明的器具,现在都被张元带到党项人这里,让党项人攻占城池的能力有了本质的飞跃。 在一万名辎重步兵的后面,是普通步兵,他们的任务就是在辎重步兵打开城墙缺口,或者架设好云梯之后,开始冲击城池。这一部分是攻城的主力,人数有五万之多。 在这五万普通步兵后面,是一万重装骑兵。他们的任务是假如敌人打开城门对攻城部队展开攻击,这些重装骑兵就要冲到前面和敌人的骑兵硬撼。 在中间主力部队两边,各布置了两千五百名轻装骑兵。轻装骑兵虽然没有重装骑兵那么大的战斗力,但是他们胜在速度奇快,机动灵活,他们的任务就是保护好中间主力部队的两个侧翼免受敌人的攻击。 李元昊驱马来到队伍最前面,高声喊道:“儿郎们,今日进攻甘州城,尔等当个个奋勇争先。斩敌兵一名,赏白银五两!杀敌酋一名,赏赐白银一百两。擒获回鹘可汗宝国夜落隔,赏赐黄金五百两,骏马百匹、牛羊各五百头!” 军队顿时骚动起来,每个党项士兵都跃跃欲试,心中充满了对金银的渴望。 李元昊又大声喝道:“除了小王的奖励之外,甘州城破之后,将士们可以烧杀抢掠三天,这三天时间内,无论是女人还是金银珠宝,谁抢到之后算谁的!” “杀!杀!杀!” 党项大军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声。 李元昊非常满意士兵们的表现。他高声笑道:“众将士们,先不要忙,我们还要请出我们的回鹘客人来帮忙呢!” 说罢手中马鞭一挥,立刻又响起一阵鼓声。随着沉闷的鼓声,党项大营中又走出来一支颇为壮观的队伍。这些队伍中的男女老幼俱全,非但是衣着破烂、神情萎靡,每个人都被倒捆着双手,而且还有一条长长的绳索把他们串起来,基本上是大约每一百人被一条绳索串起来的样子。 这些人正是党项大军着半个多月来在甘州大地上四处掳掠的回鹘牧民,一共有将近三万人。每一百人被串城一队,大约被分为近三百小队。 每小队回鹘战俘旁边都十名手持钢刀的党项战士在一旁看守,以防止他们作乱。 李元昊微笑着看着着两百个回鹘战俘百人队被穿插进辎重步兵的队伍当中,在辎重步兵的最前方,是剩余的一百个回鹘战俘百人队。有了这些回鹘战俘做肉盾,看甘州城内的回鹘人该如何处理。 等一切完毕之后,张元驱马上前两步,低声在李元昊耳边说了几句,李元昊连连点头。张元对李元昊拱了拱手,然后驱马来到队伍的最前方,喝道了一声:“来人,带着挑选好的回鹘战俘跟我来!” 立即又有一队回鹘战俘被拉了出来,和其他回鹘战俘不同,他们虽然也被捆绑的非常严实,却不是竖着被绳子串起来的,而是横着被绳子串起来。 张元领着五百名党项骑兵压着着一队回鹘战俘向甘州城而去。在他们身后,党项大军也缓缓开拔! 江逐流、张震远远望见一小队人马快速向甘州城奔来。在这小队人马后面,是黑压压的数万党项大军。 这一小队人马距离城墙三百步的时候忽然间停下,一个党项士兵驱马独自奔到甘州城下。“甘州守将,我家军师有话要谈!” 第二百九十一章 重挫敌军(一) 哥翰等回鹘将领俱都把目光投向江逐流。 江逐流知道此时不是谦让的时候,遂上前一步立在城墙垛口。张震也跟上来和江逐流并排而立。 “我乃大宋使臣江舟,此时受回鹘可汗王宝国夜落隔之托暂代守城之责。你家军师有什么话尽管和我讲来!”江逐流高声喝道。 党项士兵举起手中马鞭向后挥舞三次。张元在远处看到信号,这才率领士兵押着回鹘战俘驱马上前,一直来到城墙外五十步的距离这才停下。在这个距离上,城上城下不但可以看清楚彼此的相貌,也可以听清楚彼此的声音。 党项士兵一兜战马,来到张元的身边,小声把刚才江逐流的话转告给张元。 “大宋使臣江舟?”张元心中一奇,“他怎么逃进甘州城,又怎么会成为甘州城的守将呢?” 西平王府发过来的缉拿江逐流的文书早已经传到李元昊的大营,当张元看到公文中大宋使臣的名字的时候心中微感惊奇,江舟?这个大宋使臣的名字怎么会和自己徒弟的名字一样呢?转念一想,大宋朝土地繁华人口众多,同名同姓者应该不乏其人,遂也就放下了心思。却没有想到,今日竟然会在甘州城见到和自己徒弟同名同姓的这位大宋使臣。 “哪位是大宋的使臣江舟?”张元在马上拱手叫道:“老夫乃西平王世子征西元帅李元昊帐下左军师张元!” 城墙上黑压压一片人,纵使张元目力敏锐。一时间还没有分辨出哪个人是大宋使臣江舟。 江逐流乍听到张元的名字,心中端是一惊,暗道坏了,怎么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江逐流本来以为张元不过是李元昊得力地幕僚而已,万没有想到张元已经官居党项征西大军的军师了。可是此时已经容不得江逐流多想,他只好若无其事地站在城头上对下喝道: “本官即是大宋宣德郎江舟,目下受回鹘可汗王宝国夜落隔之命暂代甘州城守一职。张元你赶至城下,对本官可有话说?” 张元听到江逐流的声音就是一惊。再看到城头上江逐流的面貌。不由得心中更是惊奇。城墙上这位大宋宣德郎江舟非但名字和自己徒儿江舟一模一样。而且声音和外表竟然也毫无差别,这怎么能不让张元吃惊呢?难道说这其中有什么瓜葛不成? 不过张元老奸巨猾,心中虽然吃惊,脸上去丝毫没有表露出来。这件事情待他回去好好琢磨琢磨,想办法多了解一些情况再做道理。目下千万不能表露出来从而打草惊蛇。张元天生具有狼一般的嗅觉,觉得这么多巧合之中必然有他可以加以利用的东西,只是究竟要怎么样利用。还是要回去详加考虑才是,此时万不可轻举妄动。 “呵呵!”张元朗声一笑,决定先按照原先拟定好的计策行动,“江大人,既然你能代表回鹘可汗王宝国夜落隔,如此甚好。本军师这里确实有话对你说。” 江逐流见张元面无异色,心中有点纳闷,难道说他听到的传言有误?江舟并没有拜在张元门下?又或者江舟面貌大改。张元一时认不出江舟和他之间地面貌相同?还是张元已经看出了他和江舟面貌相同。只是不动声色而已?不管是哪种可能,只要张元没有当场叫破,都给江逐流留下了时间好去考虑如何弥补这个漏洞。 “有话请讲!”江逐流冷冰冰地说道。也和张元一样,没有让任何人感觉到他内心深处地波动。 张元又是一笑,拱手道:“江大人,以及城上诸位回鹘守将,前几日我党项大军在甘州城外狩猎,发现有大批流离失所地回鹘饥民。我家大帅有好生之德,见不得回鹘饥民受苦,故而把回鹘饥民收拢起来暂为照顾。几日下来,党项大营内一共收留了三万多回鹘饥民。我家大帅李元昊本来打算把这些回鹘饥民带回兴州安置,无奈这三万余人心思旧主,眷恋故土,不愿意远离。无奈之下,我家大帅只好决定把三万余名回鹘饥民送到甘州,交由回鹘可汗王宝国夜落隔处置。今日本军师前来,就是代我家大帅前来办理三万余人的交割手续。” 张元话声刚落,江逐流还没有出声,城头上回鹘诸将已经高声喝骂起来: “放你娘娘的狗臭屁!什么流离失所的回鹘饥民,还不是你们烧了他们的帐篷,毁了他们的” “收留安置?李元昊的狗贼会有这么好心?明明是公然掳掠我回鹘牧民当作人质!” …… “诸位将军,少安毋躁,少安毋躁!”张元高举双臂在城下高声叫道:“我身后现在有一百名回鹘饥民,他们地兄弟或者子侄都在甘州城内守军效力,有些人还身居高位。我家大帅为了表示自己的诚心,特地命张元先带领他们过来与城内亲眷见上一见!” 张元手臂一挥,一百名党项士兵手拿着钢刀押着一百名回鹘战俘上来,一直往前走,直到距离城墙外三十多步的护城河边这才停下了脚步。 这一百个回鹘战俘乃是张元在三万多名回鹘肉盾中精心挑选出来的。张元首先从三万多名回鹘战俘中分离出在甘州城内有亲眷的人,大约有一万五千多名。又从这一万五千多名中挑选出亲眷在甘州城内守军中任职的人,大约有五千多名。再从这五千多名回鹘战俘中挑选出直系亲属比如父亲兄弟丈夫或者儿子孙子等等在甘州城守军中任职的,这样就剩下一千余人。张元又从这一千多人中挑选出一些贪生怕死的人,这样地人有三百名之多。最后张元从这三百多名回鹘战俘中拉一些老人妇女孩童出来,凑成了一个百人地队伍,令士卒们将这特殊的百人队伍横着捆绑起来,押到了甘州城下。 这一支特殊的战俘队伍被押到城墙下面,顾不得脖颈上地森冷钢刀,立刻七嘴八舌地哭叫起来: “单敦,快来救救爹爹,爹爹还不想死啊!” “冒嘉佘,你快投降吧,你投降了大帅就会饶了我的性命!” “爹爹,爹爹,救我啊,救我啊!” “拔羌,你想办法救救我们的孩子啊。我死了不当紧,我们的孩子可不能死啊!” …… 城墙之上立即有人认出了自己的亲眷,也是喊声一片: “爹爹,爹爹!” “儿子,别怕!” 还有回鹘战士立刻要从城墙上跳下来:“丹嘉儿,护着咱们的孩子,我这就来救你!” 幸亏旁边的回鹘战士眼疾手快,一把拉着了欲跳下城墙的战士。 城墙上骚动起来。 夜哥翰等回鹘将领脸色一片阴沉。虽然城墙上只有十来个战士响应城下一百个战俘的话,但是已经极大地打击了城墙上战士们坚守的信心。甘州回鹘本来就是一个只有两个州城的小国,城内守军大多都是从城外的牧民中选来的,所以和城外的牧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现在党项人把城外的牧民当作人质来攻打甘州城,让城头上的回鹘战士如何能忍心下手去攻击自己的亲人呢?党项人只拉过来一百个战俘就起到这样的效果,假如是把三万多名战俘都拉过来呢?该是怎么样一种情况呢? 夜哥翰等人把目光投向江逐流,看他这个临时城守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闭嘴!”江逐流冲城下的回鹘战俘高声喝道:“尔等如此贪生怕死,还配做回鹘人吗?” 江逐流一开口就拿大帽子压人。自古以来,草原上的游牧民族都极其剽悍,他们崇拜勇者,对于贪生怕死之徒一向是极度蔑视和鄙夷的,甚至会认为贪生怕死之徒根本不配成为自己的族人。江逐流这一声喝叫一下子点到了关键的穴位,让城下和城下正在叫嚷的回鹘人都哑口无言。 四周一片鸦雀无声。 江逐流拨开身旁的人,来到欲跳下城墙的回鹘战士身边,厉声说道:“你跳啊!你跳下去啊!你以为你跳下去就能救你的妻子,你的儿子了吗?党项人若肯绕过他们,有怎么会派大军四处出动,把他们都抓过来呢?” 那回鹘战士目光不敢与江逐流对视,脸上神态痛苦之极,呆了半天,才哀声说道:“可是,如果我不下去,他们就会死!” 江逐流厉声道:“你跳下去,他们就会活了吗?” 那回鹘战士嗫嚅着不敢言语。 江逐流道:“告诉你!你这一跳,非但他们活不下去,还会搭上你的性命!”顿了一顿,江逐流又道:“你自己想想,这是真正的回鹘勇士会这样做吗?”那回鹘战士摇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第二百九十二章 重挫敌军(二) 逐流扭过头大声对身后的回鹘战士们说道:“你们说鹘勇士该怎么做?” 夜哥翰心领神会,立刻大声应道:“杀死敌人,为老婆孩子报仇!” “对!”江逐流挥舞着拳头豪气万丈地喊道:“杀死党项人,为老婆孩子报仇!” 城墙上的回鹘战士们被江逐流的豪气所感染,也大声地喊道:“杀死党项人,为老婆孩子报仇!” 方才还弥漫的悲痛气氛一扫而空。 张元十分惊讶江逐流的手段,竟然能在短短的几句话之间立即扭转了回鹘人的颓势。他嘴里爆发出一阵哈哈大笑,指着城墙上的回鹘人说道:“可悲可叹!你们这些回鹘人竟然会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宋人所骗。要知道,战火一起,死得全是你们的父辈兄弟妻子儿女,与宋人何干?他置身事外,自然可以堂而皇之的说大话了!” 江逐流在城头冷笑一声,喝道:“张元,既然你如此悲天悯人,何不撤去党项士兵,把你们俘虏的回鹘人都放了?” 张元摇头道:“哪有这等便宜的事情?” 江逐流嘿嘿一笑,道:“是啊!天下哪有此等便宜的事情!如果城内这些回鹘人都听你的话,恐怕失去的不光是妻子儿女的性命,甚至连自己的性命也要搭进去了。他们听我的,还有机会为亲人报仇,假如听你的,恐怕连给亲人报仇的机会都没有了吧?” 张元来到城下第一个目地就是想让城内的回鹘人都知道。挡在党项大军前面的三万回鹘肉盾是货真价实的回鹘人,并不是什么党项人伪装的。第二个目的则是用精心挑选出来的回鹘俘虏来打击城内回鹘人的士气。现在他两个目地都已经达到。也不打算和江逐流再做什么口舌之辩。 “呵呵,江大人,本军师也不和你逞口舌之利。我现在就回去按照江大人地要求把三万名回鹘俘虏都给江大人送过来,至于怎么处置,就全看江大人地了!” 一百名党项士兵押着回鹘战俘,另外四百名党项士兵护卫着张元,徐徐向后退去。 夜哥翰跺脚指着城下道:“江大人。命令投石车发炮。击毙这群党项狗贼!” 江逐流何尝不想立即把张元干掉?对他来说。对他来说张元的威胁太大了。可是他却不能这样做。虽然新式投石车可以调整射程,避免伤及充作肉盾的一百名回鹘战俘,但是如此一来却也打草惊蛇,让后面党项大军知道了甘州城内还有这样的秘密武器。这对江逐流来说,实在是得不偿失。 “不忙!”江逐流摆摆手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张元毫发无损地退回到党项军阵。 “王子殿下,张元幸不辱命,已经成功瓦解了甘州城守军的军心!”张元在马背上躬身道。 “军师大人辛苦了!”李元昊还礼道:“既然如此。小王是否可以按照计划行事?” 张元点头。 李元昊抽出腰间镶满宝石的弯刀,向前一挥,口中喝道:“儿郎们,进攻!” 在隆隆的战鼓声中,党项大军按照先前排好地阵型缓缓地向甘州城推进。 一千名党项士兵押着一万名回鹘战俘挡在辎重步兵的正前方。另外两千党项士兵则押着剩余的回鹘战俘和辎重步兵混在一起。这样可以最大程度的避免甘州城内回鹘军队对负责攻城的辎重步兵用弓弩进行攻击。 在辎重步兵后面,则是五万普通步兵,随时准备沿着辎重步兵架设好的攻城设施进入甘州城。 一万重装骑兵准备应付城内可能冲出来的回鹘骑兵。另外五千名轻装骑兵护卫在主力部队两翼,防止回鹘人从两翼对主力部队进行骚扰。 张元这个计划颇为狠毒。首先城内回鹘守军已经知道挡在前面的肉盾确实是他们地族人。所以城内地守军一开始肯定不可能狠下心来对攻城部队进行攻击。这样辎重步兵和肉盾混在一起。至少能逼近到护城河附近。 到这个距离。张元估计城内回鹘守军即使在心存不忍,也会忍痛对攻城部队进行攻击。这时候回鹘肉盾就会替攻城部队挡住大部分来自城内的攻击。在肉 生命代价的同时也消耗了城内大量地弓箭储备。即些死去的回鹘肉盾还可以发挥作用。党项士兵会把这些死去的回鹘肉盾的尸体推进护城河。护城河虽然宽阔。用一万名回鹘肉盾足以填出来一个三四百步宽的通道。这样各种攻城的辎重器械就可以顺利渡过护城河来到甘州城墙下边。此时再借助剩余回鹘肉盾的掩护,党项大军的各种攻城器械就架设起来,这时候即使回鹘肉盾全部消耗光,五万名党项普通步兵也足以利用这些攻城器械占领甘州城。 张元、吴昊等人陪着李元昊远远地站在后面观战,人人脸上都挂着微笑,畅想着甘州城被攻破的胜利场景。也难怪他们如此自信,在张元的这个狠毒的计策下,如果甘州城内那些负隅顽抗的回鹘野人还能守得住才是见鬼了呢! 可是,今天他们真就见鬼了! 江逐流站在城墙上望着漫山遍野扑过来的党项大军,心中没有一丝恐惧。对他来说,这些排列成密集阵型的党项大军不过是城内早已经蓄势待发的投石车的炮灰而已。 张震则在一旁目测着党项大军的距离,在这一点上甘州城内还真没有人能比得过张震的目力。 城头上的回鹘将领则没有江逐流和张震师徒俩的气定悠闲,他们紧张地在江逐流和城外漫山遍野的党项大军之间来回张望,等待着江逐流的命令。 在城墙上有耸立一根奇怪的旗杆,旗杆顶端是一根长长的横杆,远远望去,就如同一个大大的“丁”字。在横杆之上挂着数十条绳索,每根绳索下边端都系着一面旗帜。只是这些旗帜非但有着各种颜色,甚至连形状都不相同。这根丁字形旗杆乃是按照江逐流的要求所建造,每座城门前都立有一杆。这是江逐流利用他从现代学到的知识发明出来的独特旗语,用来向城内的投石车发布信号。投石车由于设置在城内,无法观察到城外敌军的情况,他们就要按照旗杆上的旗帜信号来调整投石车的射程。 其中旗帜的形状代表不同的投石车:三角形的旗帜代表的是小型投石车,正方形的旗帜代表的是中型投石车,菱形旗帜代表的是大型投石车。 旗帜的颜色则代表不同的射程,假如旗杆上升起一面黑色的三角形旗帜,则代表所有小型投石车都要调整为两百五十步的射程,而升起一面红色的菱形旗帜,那么所有大型投石车则都要调整为两百步的射程。 张震拿起手边一面黑色的正方形旗帜摇动一下,立即有棋手在丁字形旗杆上升起了一面黑色的正方形旗帜。 城内的所有中型投石车手立即把投石车的刻度调整在两百五十步。 张震又摇动了一面绿色的三角形旗帜。 城内所有小型投石车手望着丁字形旗杆上冉冉升起的三角绿旗,把小型投石车的射程调整在一百五十步的距离。 张震最后拿起一面黄色的菱形旗帜。城内大型投石车手立即按照旗帜的信号把大型投石车的射程都调整到三百五十步的距离。这已经大型投石车所能投射的最远距离了! 江逐流看着张震发出的旗语不由得暗自点头。张震把投石车的攻击范围从一百五十步涵盖到三百五十步。这差不多是党项大军的百分之八十纵深了。假如再除去前面和回鹘肉盾混杂在一起的辎重步兵,那么基本上百分之九十的党项攻城部队都在投石车的攻击范围之内,这样密集的攻击范围下,党项大军必定会受到惨重的伤亡。 张震最阴险的一招还是把大型投石车用来攻击最后方的重装骑兵。重装骑兵是党项人军队中威力最大的一支。大型投石机用来攻击重装骑兵不但能给党项人最精锐的主力部队带来最大的伤害,而且那种巨大岩石隆隆从天空飞过来砸下来的场面对重装骑兵心理上也是一种残酷地折磨。估计一轮攻击下来,那些幸存的重装骑兵都回拨马而逃。那么剩下的普通步兵和辎重步兵也就任由城内的守军任意宰割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 重挫敌军(三) 州城上一片寂静,除了北风吹动旗帜的声音外听不到音。 张震目光紧紧盯着城外漫山遍野的党项军队,心中默算着党项人的距离。江逐流也在一旁目测着党项军队逼过来的距离,这些东西只有平时反复操演,在实战中才能目测准确,江逐流恰恰是欠缺了反复操演的必要一环,所以只能任师父张震抢去了他临时城守的风头。 党项大军隆隆推进,已经迫近到城外三百五十步的距离上,这也是张震为大型投石机设定的攻击距离。 张震不动声色。 三百步,两百步,一百五十步,转眼之间,党项大军的先头部队已经距离城墙只有一百五十步了。 张震稳稳地站着,忽然间开口问江逐流一句话:“多少?” “一百五十步。” 张震微微摇头,纠正道:“一百四十二步。” 江逐流惭愧一笑,道:“多谢师父指点,徒儿目力还需多多锤炼。” 张震微微颔首,目光已经紧紧盯着城外。 这时候以三万回鹘肉盾做掩护的党项辎重部队又前进了四十余步,距离城墙已经不足百步。而党项人的重装骑兵大部分也进入了大型投石车三百五十步的射程之内。 “舟儿!”张震递给江逐流一个眼色。 江逐流心中也已经算好了距离,此时听到张震的声音,立刻知道他计算的没有错。 “传令兵,鸣号!”江逐流大声喝道。 等候在一旁的回鹘小校立刻举起了牛角号。 呜~~~~~~~~~~ 牛角号沉闷的声音响彻甘州城内外。 正在前进的党项军队听到城上传来地牛角号的声音,虽然有回鹘人当作肉盾做掩护,可还是感到了一丝危险,不由自主的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甘州城内。所有投石车都已经装上石弹,正蓄势待发。一听到牛角号响起的声音,投石车立即发射。 刹那间,数以千计的石块从城内抛射出来,铺天盖地地射向城外党项大军。这些石块中多数都如小西瓜一般大小,还有两三百块水桶般大小的,最夸张的是,还有二十五块如石磙一般大小巨大石块。 党项大军本来就提高了警惕,忽然听到空中传来隆隆的声音,仿佛如闷雷一般。抬头望去,只见无数石块遮天蔽日的从空中砸来,党项士兵顿时吓得魂飞魄散。那些反应快地士兵已经举起盾牌,把自己的身体尽量收拢,蜷缩在盾牌之下。那些反应慢的士兵则呆呆的望着天空:这是那里飞来的石块啊?投石车吗?怎么可能?距离城墙还有两三百步之遥,石快怎么过来?难道说卑鄙的回鹘人把投石车都架设在城墙上了吗? 跟在队伍最后面的张元、吴昊还有李元昊也看到了这惊人的一幕,他们三个人互相望了一眼,彼此都看到眼中的震惊。 甘州城怎么会投射出如此密集的石块?这得需要多少投石车?这些投石车又得需要多少士兵?难道说以前对甘州城地兵力估计出了严重的偏差吗? 这时候小型投石车的发射的近千枚石弹已经砸在党项辎重步兵和普通步兵地结合部。只听见噗通噗嗤乱响,小西瓜大小的石弹大半都砸在党项士兵的身上,只有极少部分砸在人群之间的空地上。 顿时间惨叫声此起彼伏。只要被石弹碰到。党项士兵轻则手折腿断,重则脑浆崩裂胸塌背断丢掉性命,即使那些聪明地用盾牌格挡的士兵也不例外。厚厚的原木盾牌裹上粗糙坚硬地野牛皮虽然足以对付强弓硬弩,但是面对着蕴含着巨大动能地西瓜般大小地石头却有点力不从心。只有那些躲避在修橹和愤辒里的士兵才侥幸逃开了第一轮石弹地攻击。 两三百块水桶大小的石块却落在普通步兵的正中间。党项普通步兵有五万之多。队形排列地比前面的辎重步兵的密集许多。当水桶般大小的石块从天而将时,下面的步兵连躲避的空间都没有。他们越是拥挤着想四散躲避越是没有机会。每一个石块落下来的时候至少要带走五六个党项士兵的冤魂。这一轮两三百块石弹攻击下来,就夺取了一千多名彪悍的党项战士的生命,那些被石弹所伤的更是两三倍于此。 威力最大。最震撼人心的还是那石磙大小。想想看,当你抬头望向天空的时候,却看到巨大里外的天空中带着隆隆的呼啸飞来的时候是怎么恐怖的一个场景。是什么力量让这数百斤的巨石从一里之外飞了过来?魔鬼!只有魔鬼才有如此恐怖而有巨大的力量才能让这些巨石从那么远的距离飞越过来。 相比起那些试图躲避的普通步兵。这些党项重装骑兵甚至忘记了躲避。他们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巨石在视野里越变越大。最后以泰山压顶之势砸在自己的头颅上。 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和战马惊恐之极的悲鸣声。一阵血肉横飞之后,出现深达两三米的大坑。大坑中是一大堆肉,看不出哪一部分是人哪一部分是马,又或者这些肉是由几个人几匹马构成的。 巨石在地面上砸出深坑之后并不停留在原地,往往会反弹起来,在战场上毫无规则的四处滚动。在滚动过程中,又有无数战马和战士被这恶魔投掷过来的巨石夺取了性命。不过相比起那些化为肉的战士和战马来说,后面死去的这些战士和战马要幸运的多,最起码可以分辨清楚哪些是人哪些是马。 二十五块巨石砸死的人其实并不多,算起来也不过百十号人,可是带给党项人的视觉震撼却太强烈了。他们什么时候见识过威力如此巨大的武器,见识过这样恐怖的死法?无论是强弓硬弩,又或者小型石弹,这些东西都有办法躲避和抵抗,只有重型石弹,让人一点办法都没有,别说是血肉之躯,即使是坚如磐石的城墙,恐怕也抵挡不了这重型石弹的威力吧。 这些重装骑兵魂飞魄散,他们想要拨马逃跑,可是身后的主将却手持钢刀怒声呵斥:“冲!擅撤者死!” 于是剩余的重装骑兵只有战战兢兢地往前冲,心中祈祷恶魔投掷的巨石千万不要砸中自己。 这时天空中又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回鹘人的第二轮石弹攻势又开始了。 和第一轮攻击不同,第二轮投石车的攻击方式又有所调整。二十五辆大型投石车射程调整到三百步的距离,小型投石车和中型投石车射程交错,从一百五十步到两百步之间密集攻击。 比起大型投石车来,小型投石车和中型投石车虽然威力小射程近,但是胜在装弹速度快,发射速率快。往往大型投石车投射一轮的时间,中型投石车已经投射两轮,小型投石车更是投射三轮。 在投石车的持续不断的打击下,党项人攻势终于崩溃。 首先逃跑的是重装骑兵,经过五六轮的投石车的打击,一万名重装骑兵损失了两千名之多。一个党项骑兵终于忍受不了天空中不断飞来的巨石的压力,狂叫一声,拨转马头往来路逃去。 “懦夫!去死!” 后面督战的党项将领迎上前去一刀砍掉这个发狂的战士的头颅。 可是紧接着又一个士兵拨转马头逃了过来。 党项将领又怒哼一声,上前一刀将这个士兵砍于马上。 这时第三个党项士兵逃了过来。 党项将领一咬牙,挥舞着刀迎了上去:“转回去,饶你不死!” “呀!”那个党项士兵却狂叫着挥刀向他砍来。 党项将领叹了一口气,闪过党项士兵的钢刀,手中钢刀反手上撩,一刀划开了党项士兵的腹部。 “去吧!”党项将领喝了一声。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脑后边传来一阵风声,转身一看,一柄大斧斜映着阳光向他砍来,他俯身向往下躲,却听见噗的声,后心一凉,前胸一痛,一股热血从胸前流了下来。低头一看,前胸出冒出一个三棱形的枪尖。 党项将领张开口想说什么,身后那个偷袭的党项士兵倏地一收钢枪,鲜血如喷泉一般从他前胸喷出,党项将领晃了两晃,尸体从马上噗通一声栽了下来。 再看那些逃回来的重装骑兵,已经汇成了一股洪流。凡是试图阻挡这股洪流的党项将领都瞬间被这股强大的洪流淹没。 张元在后面看到这样的情形,已经知道事不可为,这场仗他们败定了。于是就对李元昊说道:“王子殿下,下令撤兵吧!” 第二百九十四章 江舟的耻辱 退的锣声终于凄凄切切地响起,党项大军潮水般地向 江逐流看时机成熟,果断地一挥手,喝道:“出城,歼敌!” 城门缓缓打开,早已经准备好的一万回鹘铁骑箭矢一般冲出东城门,如饿虎一般扑向张皇失措的党项军队。 在投石车的打击下,党项军队损失最惨重的是阵型中间的普通步兵,其次是殿后的重装骑兵,而冲在最前面和回鹘战俘混在一起的一万辎重步兵几乎没有受损失。 可是李元昊的撤兵命令一下,这一万辎重步兵顿时由前锋变成了殿后。他们主要是负责运输和操纵攻城器械,几乎没有什么战斗力,全靠着回鹘战俘的做掩护。当他们看到身后的普通步兵和重装骑兵都仓皇后退的时候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丢下攻城器械,撒腿狂奔,至于能不能逃过回鹘人的追击,只能听天由命了。 和辎重步兵混在一起的还有三千普通步兵,他们的任务就是看押着三万回鹘战俘当作肉盾。现在撤兵锣声既然响起,他们只有跟着撤退。但是这三千步兵撤退的方式又各不相同,有些百人小队直接扔下俘虏跟着辎重步兵亡命狂奔,有些百人小队则押着俘虏徐徐后退,希望继续以战俘作为肉盾,掩护他们安全撤回大营。 回鹘骑兵杀将出来,立刻按照江逐流事先的吩咐分成五支两千人的队伍对党项人展开追杀, 对于没有回鹘战俘做掩护地普通步兵和辎重步兵。回鹘骑兵直接砍杀过去。对于利用回鹘战俘做肉盾小股党项部队,回鹘骑兵则直接绕了过去,把这些人交给后面的人处理。 五支回鹘骑兵队伍在党项溃兵中来回穿插,将党项人步兵队伍切割得支离破碎。面对凶猛快捷的骑兵队伍,步兵队伍如果能保持密集的队形进行抵抗,或许还有一线胜机。现在这样狼狈逃窜,如何还有是凶悍的回鹘人的对手。一时间党项人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场面凄惨之极! 这时候甘州城内其他地方的后续部队也赶了过来,他们主要是收拢回鹘战俘。感谢党项人把回鹘战俘都捆了起来,这让回鹘人省了很大功夫。几乎不用开展什么辨认工作,只要把一队队被捆绑的人领进城内即可。 对于少数以回鹘战俘为人质的党项百人小队,江逐流也早已经布置好了办法。他让回鹘军队把这些百人小队围了起来。愿意主动放了回鹘战俘投降地,回鹘人自然是不会杀掉他们;对于那些妄图以回鹘战俘为人质负隅顽抗的。回鹘战士自然是不会客气,他们领了江逐流的命令只管上去砍杀。往往是一个党项士兵刚杀害一个人质,就被冲上来的回鹘士兵干掉了。 回鹘骑兵则衔枚急追,一直追到重装骑兵和普通步兵地结合部才折返回来。继续对留在后面的党项步兵展开屠杀,对于逃出这个距离的党项士兵,回鹘人并不追杀。 此役回鹘大胜。党项人一万辎重步兵损失九千余人,几乎全军覆没。五万三千普通步兵也被回鹘人杀掉三万余人。一万名重装骑兵也折损三千余人。损失最轻的则是两个侧翼地轻装骑兵。两队加起来不过数百人之多。 甘州这方面骑兵损失不过千人,步兵损失两百多人,三万名充当肉盾战俘救回来两万九千多名。只有数百人被负隅顽抗的党项人杀掉。同事回鹘人还俘虏了八百多名党项士兵。 回鹘可汗王得到喜讯。从王宫出来亲自迎接凯旋归来的江逐流。城内的回鹘百姓也夹道欢迎江逐流,一时间江逐流地声誉在回鹘人的心目中达到了顶峰。 也有人质疑江逐流的指挥策略。认为江逐流没有趁党项人大败地机会一鼓作气彻底击溃李元昊地部队,解了甘州之围是一个非常严重地失误。 江逐流解释说,在大宋天朝的兵法中有一句话叫做穷寇莫追。党项人虽然大败,但是整体实力仍然强于回鹘人。尤其是党项人最厉害地重装骑兵并没有遭受太大的损失。若是回鹘骑兵追得太紧,脱离了城内投石车可以攻击的范围,党项重装骑兵必然反扑,再加上剩余的党项步兵,回鹘骑兵处于绝对的数量劣势,到时候恐怕干不掉党项人,回鹘这一万主力骑兵反而会被党项人吃掉。 那些质疑江逐流策略的回鹘将领听了江逐流的解释这 为什么江逐流当初下令回鹘骑兵追到党项重装骑兵的要做出一副虚张声势追击的样子就返回来继续对党项人的步兵进行分割包围。原来情形并不象他们想象的那样轻松啊! 逃回党项大营后,李元昊盘点一下人马损失,又是窝火又是心疼。自从他任党项征西大帅之后,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啊!七万五千多人马现在只余下不到四万人,折损了几乎一半的人马。这些人马可都是李元昊的精锐部队,也是李元昊赖以威吓党项其他部族势力的家底,现在只留下不足四万人,怎么能不让李元昊感到肉疼? 李元昊立即写了一封十万火急的告急文书派人送往兴州,在告急文书中,李元昊一边向西平王李德明检讨自己的罪过,一边肯定父亲增派大军过来,他不把兴州城踏平报此奇耻大辱誓不为人! 对于张元和吴昊,李元昊再也没有给他们好脸,如果不是这两个无用的东西出这样的鬼主意,党项大军何至于遭到如此惨痛的败绩? 张元和吴昊两个人也很没面子,连带着跟他们一起过来投靠李元昊的汉人在党项大营内也饱受党项将士的鄙视。这些汉人在外面受了委屈,只有跑到张元和吴昊两人面前叫屈。其中也包括张元的徒弟江舟。 说起这个江舟,大家此时已经知道,他就是怀庆府江村那个被江逐流冒充了身份的人,是江老太太亲生儿子,冬儿的正牌老公。那么,大家心中一定还有个疑问,这个江舟不是到洛阳去赶考了吗?最后怎么会跑到兴州依附党项人,最后还成了张元的徒弟了呢? 这其中有好几个原因。第一个原因,就是江舟是个天生的阉人,也就是说,他没有生育能力,不能房事。这就是为什么江舟和冬儿成婚三个月,却从来没有碰过冬儿一下,最后让冬儿把处子之躯留给江逐流的原因。 古人一直讲究的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一个男人如果没有生育能力,这是一个相当羞耻的事情,他不但生前会被别人看不起,在人们面前抬不起头,而且死后连进祖坟的资格也没有。江舟对自己的毛病非常清楚,他内心深处对这一点一直耿耿于怀,但是却羞于对别人提起。让他每天面对着楚楚动人的冬儿简直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故此江舟天天借着温习功课逃避和冬儿同床。但是这毕竟不是长久的办法,所以江舟内心深处一直想找个机会逃离冬儿,逃离家乡,逃到没有一个人认识他的地方去。 第二个原因,则是江舟科考失利。江舟天性愚鲁,虽然后天一直非常努力读书,寄希望于勤能补拙,但是事实却让他大失所望,即使他再刻苦在努力再勤快,脑子里还是一盆糨糊。江舟内心非常清楚,他根本不是读书的材料,但是母亲对他寄予了很大希望,他不忍心让母亲失望,所以硬着头皮到洛阳去参加州试。坐在考场中看着试题,江舟心中几近于绝望。他知道,科考这条对他来说根本上就是一条绝路。他根本不可能考取功名,正如他根本不可能进行房事一样。 有了以上两个原因,再加上出了考场之后受到了本村两个恶少江文江武的羞辱,江舟一时想不开跳到洛河中寻了短见,却不想被张元和吴昊救了起来。 张元和吴昊同样也是科考失利,心情郁闷,雇了一条小船在洛河上泛舟。和江舟不同,张元和吴昊都是近五十岁的人,他们读了大半辈子的书,满肚子都是学问,奈何他们的学问都不和时宜,故此屡试不中。这一次他们抱着极大的希望前来参加州试,结果依然不中,心中的郁闷可想而知。他们正在小船上商议,不行就远投兴州,到党项异族那里做一番事业出来,让有眼无珠的大宋朝廷看看他们当初是如何拒绝了两个才华横溢的人。 就在这个时候,张元和吴昊好看到水面上有人半沉半浮,就把人救了上来。 第二百九十五章 又生毒计 江舟救上来之后,张元问江舟为何自寻短见,江舟就被人羞辱的事情说了出来,当然,对于自己没有生育能力这件事情,江舟是不会说的。//// 张元就大笑起来,他和吴昊两人参加了七八次科举,从意气风发的美少年考成了华发丛生的中年人也没有博取个功名,江舟仅参加一次州试就想博取功名岂不是太异想天开了? 张元把他和吴昊打算投奔党项人的想法告诉江舟,问江舟有没有兴趣一同前往。 江舟经过一番折腾,死志早消,听了张元的提议考虑了一下答应了下来。在江舟看来,他不能生育,也考不了功名,与其回到村里遭受别人的白眼和非议,还不如跟着张元和吴昊到兴州闯上一闯,或许在党项人那里能别开一番天地呢。 随即江舟便拜了张元为师,以徒弟的身份侍奉着张元来到兴州。 张元和吴昊两人到了兴州之后就立刻得到了西平王子李元昊的赏识,连带着江舟等一众追随着张元吴昊两人的汉人也跟着受了不少好处。张元和吴昊两人也是争气,为李元昊不少出谋划策,让李元昊在党项几大势力倾轧中脱颖而出,逐步建立了自己的势力。这次西征甘州回鹘,李元昊就拜张元为军师,在行军打仗之中对张元言听计从,打得回鹘人的军队溃不成军。如此以来,不但张元和吴昊两人在党项军队中声威大震,江舟在党项人心目中地位也高了不少。 可是这次攻打甘州城大败。党项人几乎折了一半军队,这让张元和吴昊的声誉立刻从峰顶滑落下来,江舟这些服侍张元和吴昊两人徒弟们更是被党项人看不起,被那些党项将领当成了出气筒。江舟心理自然无法平衡,遂跑到张元面前叫屈。 张元看到江舟,忽然间想起了代替回鹘可汗王宝国夜落隔镇守甘州城地大宋宣德郎江舟了。那个江舟和自己的徒儿江舟究竟是什么关系? “江舟,自古成大事者当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当年韩信能受胯下之辱,相比起来,你今日受的这点委屈算什么?不要理会那些蛮人。等将来师父辅佐元昊王子一统天下,这些蛮人才会晓得你我师徒的厉害。”张元抚摸着胡须安慰道。 “是,弟子知道该怎么做了,多谢师尊指点!”江舟拜谢道。 张元呵呵一笑。道:“这就对了嘛!江舟,我来问你点事情。你在家排行第几,兄弟几人?” 江舟奇怪地看着张元道:“师父,弟子以前告诉过师父啊。我家数代单传。就我一根独苗。” “嗯,你以前是告诉过我!”张元点了点头,又问道:“江舟,那你的族人中有没有什么和你长得比较相像的人?” 江舟摇了摇头道:“没有。我家属于旁支,和长房关系很远,村子里没有人长得和我相像。” 张元继续问道:“江舟。那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和你同名同姓的人呢?” “没有!”江舟摇头。 “呵呵。说起来很真奇怪呢!”张元在江舟这里得不到什么线索。心中一时间没了着落:“那甘州城的守将是大宋宣德郎,他不但和你同名同姓。而且外表和你一模一样。我本来以为他和你会有些亲缘关系,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想来你也不认识他了。” 江舟大是惊奇:“师父,那个江舟真的很像我吗?我在兴州传过来地通缉文告上见过江舟这个名字,当时只是惊讶他和弟子同名同姓,但是弟子绝对没有想到他会和弟子外表一模一样。” “嗯,这说起来还真是异数呢!”张元心头闪过一个主意,他对江舟说道:“走,跟为师去提审一下回鹘俘虏。” 这次攻城之战虽然甘州方面取得大胜,但是也有小部分甘州士兵因为前进的过深失去了和大部队的联系,从而成为党项人的俘虏。 张元来到后营,让人把回鹘战俘提上来,一个挨着一个发盘问。这些战俘有些知道地情况多一些,有些人知道的情况少一些,有些人贪生怕死什么都说,有些人骨头非常硬一个字都不愿意说。但是无论是哪一种人,张元都有办法撬开他们的嘴巴,从他们的嘴巴里得到张元所需要地东西。 张元最后把从这些战俘口里得到的东西一综合,得到如下信息:第一,甘州城内威力无比的新式投石车是江逐流设计的;第二,甘州 次攻防调度全出自江逐流地计划,城内的回鹘将领只流的指挥率领部队行事;第三,江逐流在甘州城内并没有自己地势力,除了一个老鬼师父外并没有其他可以依赖地人。 把所有地回鹘战俘仔细盘问过一遍之后张元让人把他们带下去小心看管,他却来到中军大帐来见李元昊。 李元昊正在大帐内和几个党项将领饮酒,见张元进来,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并不理睬张元。 张元受了冷落却并不在意,他躬身说道:“见过王子殿下!” “哦,原来是张军师啊。小王正在饮酒,你有什么事情等小王酒宴结束后再来吧!”李元昊见张元如此不识趣,就直截了当地下了逐客令。 “王子殿下,张元想请教一句,是破甘州城重要还是饮酒重要?”张元却不肯退下去。 “这个问题还需要问吗?当然是破甘州城重要!”李元昊乜斜了张元一眼。 张元微笑着说道:“既然是破甘州城重要,王子殿下为何还在饮酒?” “哦?这么说来军师大人心中一定是有了破甘州城的良策了?”李元昊气极反笑。 “王子殿下,正是这样!张元心中已经想到了攻破甘州城地妙计!” 哐当一声,李元昊把酒碗摔在羊毛地毯上:“军师大人,几天前你也是这样对小王说的。小王按照你所说的妙计进攻甘州城,结果八万党项勇士只剩下了四万出头,有三万多党项勇士埋葬在甘州城前的土地上。现在,小王麾下只余下四万多党项战士,你又来说有破甘州城的妙计。小王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前几日八万气势如虹的党项勇士攻不破的甘州城池用现在四万多士气低落的党项战士就能攻破了。若真是这样,小王为何要白白牺牲三万多党项男儿呢?” 张元被李元昊夹枪带棒地数落着,可是丝毫不肯后退,他躬身说道:“王子殿下,前次攻打甘州城失败事出有因。第一是甘州城忽然间换了统帅。虽然开战的当天,我们也得知了这个消息,但是我们却不知道看似毫无打仗经验的大宋宣德郎江逐流竟然如此深藏不露,能布置下那么有针对性的毒辣计策。第二是我们没有想到江逐流竟然能设计制造出威力那么强大的投石车。这种投石车不但历代兵书上从来没有记载过,更超出了张元的想象能力。说实话,在没有见到这种投石车的巨大威力之前,张元说什么想象不到投石车攻击范围竟然会这么大这么远。”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因为我们没有掌握到甘州城内的情况变化,所以实际上这场攻城战在开打之前我们就已经败了。在这一点上,张元身为王子殿下的主要谋士,没有为王子判断出这一点,肯定是要承担主要罪责的。” 李元昊听张元说的诚恳,这才语气稍缓:“军师大人,也不必这样之说,小王并没有怪你之意。” 张元依旧保持着躬身的姿势说道:“王子殿下责怪不责怪张元是王子殿下的事情,张元能不能主动领罪则是张元的事情。” 顿了一顿,张元继续说道:“张元因为前次之败心中愧疚,所以一直在考虑如何能将功折罪攻下甘州城以弥补张元的罪过。这次因为对甘州城内的情形已经了解的非常透彻,所以张元才又大胆过来向王子殿下建议,只要王子殿下采纳张元的计策,张元可以向王子殿下保证,虽然我们只有区区四万多兵力,照样可以攻破甘州城池!” “哦?此话当真?”李元昊连忙坐直了自己的身体,他说道:“军师大人,你快把你的妙计说出来,让我与众位将军来参详一下。” 张元淡淡地看了看李元昊身边的党项将领,摇头说道:“王子殿下,这条计策能否成功就在于能否保持住秘密。不是张元不相信众位将军,只是张元相信一句话,凡事密则立,不密则废。这样机密的事情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张元还是单独和王子殿下商量吧!” 最新全本:、、、、、、、、、、 第二百九十六章 上策中策 元昊犹豫难决。在场的党项将领都是他心腹嫡系,几大势力争雄的班底,假如听从张元的话让他们离去,岂不是寒了他们的心? 似是知道李元昊的难处,一个年龄大一点的党项将领率先起身告辞:“殿下,我想起来了,营盘中还有点事情没有处理完,我先过去看看。” 其他党项将领立刻心领神会,他们都跟着站了起来。 “殿下,我的军刀缺口了,要送去铁匠营修缮一下。” “殿下,我的军刀也缺口了,也要送铁匠营修缮一下!” 奶奶个熊!先开口的党项将领对后开口的党项将领怒目而视,你就不会找一个别的借口吗?非要找个跟老子一模一样的借口? 见手下如此知机,李元昊不由得笑了出来:“好吧,知道你们心急。小王也不留你们喝酒了。” 众将领离开后,李元昊拉过一张羊毛蒲团示意张元坐下:“军师大人,请坐!” “谢王子殿下赐座!”张元谢恩之后盘腿坐下。 李元昊微笑道:“军师大人不必客气,现在只剩下你我二人,军师大人的锦囊妙计可以说出来了吧?” 张元点头,忽然间道:“王子殿下,你可曾知道,我军这次攻打甘州城败在谁人的手里?” 李元昊咬牙道:“如何不知?就是那大宋宣德郎江舟。” 张元又道:“王子殿下知道,我曾在甘州城下见过江舟一面。说来也巧。我有一个门徒也叫江舟,他不但和大宋宣德郎江舟同名同姓,更为奇怪的是,我这个徒儿还和大宋宣德郎江舟长得一模一样!” “还有此等事情?”李元昊手按在腰间刀柄之上,眼中一抹杀机闪现:“二人同名同姓,又相貌相同,莫非军师大人地徒儿和大宋宣德郎有着什么关系?” 张元忙道:“王子殿下,我已经盘问过我那徒儿,他和那甘州城内的江舟毫无关系!” 李元昊眉头依旧紧锁:“会不会是撒谎欺骗军师大人?” 张元连连摆手:“不可能!王子殿下。我那徒儿当初跳河自尽,是我把他救上来的。当时我就曾盘问过他,对他的家庭情况了如指掌,知道他是数代单传。没有什么兄弟姐妹。再说我这个徒儿跟随我已经数年,我对他的脾性了如指掌,他如果撒谎骗我,我一定会看出来的。” 李元昊这才放心。问道:“那依军师大人之见,这是怎么回事呢?” 张元说道:“天下同名同姓的人有之,天下相貌相同的人亦有之,唯独这既同名同姓又相貌相同的人我是第一次见到。心中也非常稀罕。可见这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啊!” 李元昊也感慨地摇了摇头,然后问道:“军师大人。你忽然间提到大宋宣德郎江舟。可是你这个锦囊妙计和他有关吗?” “知我者殿下也!”张元抚髯大笑。“张元这点心思王子殿下一猜就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李元昊得意地一笑。道:“军师大人还不快快讲来!” 张元道:“张元刚才到战俘营挨个审问了那些回鹘战俘,据他们所言,目前甘州城内所有城防布置俱都是由江舟一手布置,城内军队往来调动全都经由江舟,由此可见,江舟实乃甘州城守城之关键也。此外,还有更关键地一点,就是此次对我党项将士杀伤巨大的投石车就是由江舟设计督造的。” 李元昊咬牙切齿地说道:“如此说来,此人的确是我党项人地心腹大患。若无此人,以回鹘蛮子的能力,如何能制造出如此威力巨大的投石车?我军又如何遭此惨败?” 张元道:“正是如此!王子殿下,张元以为,能否攻下甘州城的关键就在于能否除掉江舟此人!” 李元昊道:“军师大人既然如此说,想来胸中必然有定计了!” 张元点头说道:“王子殿下,张元心中是有两个计策,其中以上策为佳。” 李元昊道:“何为上策,军师大人快快讲来!” 张元道:“这次我们以三万回鹘战俘作为肉盾展开攻城,虽然遭到了惨败,三万回鹘战俘全部被回鹘人救回甘州城内,但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对我们党项大军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哦?军师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八万大军挟持三万肉盾攻城,不但被人家打得大败,连三万肉盾也全部被回鹘人救走,张元军师竟然说这是一件好事。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不舒服啊?李元昊虽然明知道张元不会是在讽刺他,但是心中还是有一丝恚怒。 “王子殿下息怒!”张元笑道:“张元方才在战俘营中已经打听到甘州城内虽然还有一些存粮,但是数量有限,最多能支撑甘州城内四万多军民四个月地用量。现在甘州城内一下子涌进了三万多回鹘战俘,这些人也需要粮食来供养,如此一来,甘州城内的存粮能一下子从四个月变成最多能支持两个多月。王子殿下可以设想一下,甘州城内的回鹘人见到这般情况如何能不着急呢?” “是啊,确实如此呢!军师大人真乃高见!这么说来,这三万多回鹘战俘被甘州人救回去也是一件好事了!”李元昊微笑起来。 “对!”张元继续说道:“更为绝妙的是,我们掳掠过来这三万名回鹘人都是老弱妇孺,基本上没有什么战斗能力,所以甘州城内凭空多出了三万多张吃饭地嘴,战斗力却一点都没有增加。” “有道理,军师大人。继续说下去!”李元昊叫道。 张元道:“面对存粮不多的窘境,甘州城内地回鹘人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个是主动出城与我军决战,打败我党项军队。可是我党项大军虽然折损严重,但是兵员还有四万余人,在兵力对比上比之甘州城内地回鹘军队还略占上风。回鹘军队若是离开了甘州城之险要与我军决战,不见得能讨到什么好处。更何况我们地援军已经出发,几日内就会赶到。到时候我军地力量就会更为强大。所以回鹘军队守城尚可,想要击败我们是绝无可能!以大宋宣德郎江舟之聪颖,不会不看到这一点吧?” 李元昊觉得张元所说很有道理。只是他有个担心,万一回鹘人把甘州城内威力无比的投石车运出城外对党项大营进行进攻,党项大营该如何应付呢? 张元笑道:“王子殿下不必有此担心。那投石车体积巨大,移动不便。要想运出城门必须拆卸开来,等运出城外之后再行组装。我们只要严密注视甘州城内地动静,一见他们运送投石车出城门,就派轻装骑兵掩杀过去。然后用火箭焚毁投石车,不给回鹘人在城外组装投石车的机会。” 李元昊这才心安,轻装骑兵来去如风,行动快捷。再他们的牵制下,回鹘人的确无法把投石车运送到城外。 “ 人,既然此路不通。回鹘人地第二条路呢?”李元 “甘州城内回鹘人的第二条路就是率部突围。”张元说道:“但是在我党项大军层层包围之下。回鹘军若想突围成功。必须放弃城内的数万老弱妇孺。这样一来,回鹘人不但要放弃他们从我们手中救回去的三万多回鹘战俘。连城内地一万多回鹘百姓也要搭上去。王子殿下可以试想一下,甘州回鹘可汗王宝国夜落隔会如此之做吗?而且甘州城还是宝国夜落隔的老巢,他如果突围了,不单是放弃了几万回鹘子民,更是连他王国最后的根基也放弃了。以张元之见,非到万不得已,回鹘可汗王宝国夜落隔是不会选择这条道路!” 李元昊哈哈大笑起来:“军师大人,你替回鹘人分析了两条道路,却又说这两条路一条也行不通。那么军师大人你认为,回鹘人该怎么办?” 张元微笑道:“他们什么也不能办。只能在那里犹豫彷徨,据城困守。” 李元昊道:“假如这些回鹘人真的要选择据城困守,还真是不好办呢。他们有那么厉害地守城器械,我们短时间内还真拿他们没有办法。难道真的要等到两个月回鹘人存粮绝了之后吗?现在大宋宣德郎江舟虽然被困在甘州城内,但是他的十几名手下一个也没有找到。假如让他们逃回宋国境内把真实情况禀告给宋国朝廷,又或者他们逃遁到辽国境内,把龙脉之地和辽国使臣被杀之真相告诉辽国皇帝,宋辽国两国的大军很可能就会兵发兴州,我们可没有两个月地时间来消耗。” 张元道:“江舟在甘州城内一定不知道他手下随从的真实情况,不知道辽国和宋国会否出兵,所以心中必然也很焦急。回鹘人更是不敢真等到两个月后粮草断绝的那一天,所以他们更是焦急。而他们地焦急心态正好给了我们除掉江舟,赚取甘州城地机会。” “绕了一大圈又回到这里,军师大人快快讲来!”李元昊急切道。 张元一笑,道:“刚才为王子殿下分析地是前因后果,现在就为王子殿下说出我的计策。甘州城内粮草吃紧,回鹘可汗王一定坐卧不安。我们可以利用宝国夜落隔这种心态派人送去一封书信,说我们党项经此挫折,见识了甘州回鹘军民地英勇彪悍,知道甘州城非党项短时间所能吞下的,如果两军长期在此对峙下去,结果很可能是两败俱伤,这样就给一些觊觎党项与甘州土地的旁观者的机会。这不是蚌相争,渔翁得利吗?故此我党项大帅李元昊决定和甘州回鹘可汗王宝国夜落隔议和,现在请可汗王宝国夜落隔派使臣前来我党项军营进行谈判,商定甘州回鹘对我兴州党项的赔偿条件,并请大宋天使江舟宣德郎作为谈判之见证人。一旦条件谈妥,缔结合约。并收到约定的赔偿之后,我党项大军当撤离甘州境内,绝不再犯回鹘边境。” 李元昊大怒道:“军师大人,此事万万不可!凉州我们已经攻下,回鹘人就剩下一座甘州孤城,我们岂能半途而废!” 张元笑道:“王子殿下,休要激动。兵法云,兵不厌诈。我们写这封书信当然是欺骗回鹘人地,目的就是让回鹘人把江舟派过来当谈判之见证人。然后我们制造混乱。把江舟杀掉,然后造成江舟趁乱逃跑的假象。” “原来如此啊!”李元昊恍然大悟,道:“接下来呢?我们该怎么办?” 张元道:“接下来就由我的徒儿江舟冒充那个大宋宣德郎江舟。然后我们再让数万党项士兵化妆成为大宋的军队,由江舟率领来解甘州之外。首先在城外我党项大军和‘大宋军队’发生一场血战。我党项大军大败。然后江舟率领‘大宋军队’堂而皇之地来到甘州城下,要求甘州回鹘守将开门。甘州人已经见识了一场昏天黑地的‘大宋军队’大战党项大军,此时看到率领‘大宋军队’的竟然是帮助他们镇守甘州城的大宋宣德郎江舟,心中还会有什么怀疑吗?他们一定会马上打开甘州城门。迎接大宋军队进城,如此一来,甘州城唾手可得!” “哈哈!军师大人,这计策真是高明!”李元昊大笑。“我如果是回鹘可汗王宝国夜落隔,一定也会中了军师大人的这条毒计!” 张元却没有表现出想象中地得意:“王子殿下,这条计策乃是张元所说的上策。如果江舟真的到我们军营来参加谈判。那么我们这条计策就能取得成功。怕只怕江舟过于狡猾。不肯上这个当。” ********************************************************************************************** 甘州城内。由于骤然间多了三万多百姓,粮食顿时吃紧。江逐流自然晓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但是党项人虽然新败,主力尚存,若是出城迎战,胜负尚在未可之间。所以和师父张震商议之后,江逐流把辽国副使萧洪留下的银铃交给张震,让张震突围到辽国去说动辽国皇帝发兵征讨党项,这样李元昊地大兵必退,甘州之围可解。 当天夜里,江逐流调集一万多骑兵在火光掩映中出了东城门,,做出一副要偷袭党项大营的模样。党项大营的斥候看到动静,立刻飞马回报李元昊,李元昊刚和张元商议过诱骗江逐流的毒计,正准备明日派人去甘州城投送书信,此时忽然听说甘州城有军队过来偷袭大营,不由得大吃一惊,没有想到回鹘军队竟然如此胆大。 李元昊披上盔甲,拿起兵器来到大营门口往外张望,只见外面影影绰绰也不知道有多少军队,忙鸣起号角,调集各部地兵力来支援大营。 从城头上观望,只见党项连营中亮起火把,各个营盘里都有大批军队驶往李元昊的帅营。江逐流见时机已到,遂和陪师父张震来到西城门,眼见师父以白发苍苍之躯还要去搬去救兵,江逐流就有点不忍。 “师父,此去千万要小心!”江逐流紧紧握住张震的手:“若是无法突围,速速返回城内!” 张震大笑:“徒儿,师父虽然抵挡不过数万党项大军,但是若是要想突围,这数万党项大军在师父眼里也只是摆设而已。况且党项人新败,犹如惊弓之鸟一般,加上一万将士在东边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西边防守必然空虚,此时正是师父突围地好机会!” 一条长长的绳索从城墙上垂了下来,张震沿着绳索攀沿而下,到了城下,对江逐流做了个手势,遂向西奔去。望着师父如弹丸般跳跃的背影消失茫茫夜色之中,江逐流心中依旧是忐忑不安。虽然见识过师父地神通,但是面对着凶残地党项大军,师父真地能顺利突围吗? 一万名回鹘骑兵在党项大营前来回驰骋, 就是闭门不出,只是往外放射弓箭。半个时辰之后,于退去了。 李元昊和张元这才送了一口气。这时候。忽然间有士兵来报,有人闯过西边的军营向胭脂山而去。 张元大叫一声上当了!这人一定是出去搬去救兵地。没有想到甘州城内竟然还有如此凶悍之人,单人就能闯过党项大营。不过幸好他是选择的是胭脂山的方向。翻越胭脂山经由吐蕃诸部抵达宋境,再奔至宋朝国都汴京,即使有一路有快马接力昼夜不停,也需要十多天,更何况突围者是一个人,不可能不眠不休,所以到达宋都汴京可能是二十多天。汴京即使做出反应征调军队。也需要一段时间,因此他们还有充裕的时间来拿下甘州城。怕就怕江逐流的那些毫无音信的部下,按照时间推算,他们差不多应该抵达辽国或者宋国境内。那么距离辽国或者宋国做出反应的时间就很紧迫了。 第二天,张元立即写好求和书信,李元昊派了一个使臣送到甘州城。 宝国夜落隔虽然知道大宋仙长张震突围去搬去救兵,却不知道这救兵什么时候能到。甘州城内的存粮能否支撑到救兵来到的那一刻。正在忧心忡忡之间,忽然间接到党项大帅李元昊地求和书信,不由得喜出望外,连忙派人把江逐流师徒请过来商量。 对于李元昊的求和书信。江逐流是不怎么相信的。李元昊的军师张元一看就是精明狡诈之徒,如何能算不出甘州城多了三万多百姓之后粮草不济地局面?这时候忽然间传来求和的书信委实可疑。尤其让江逐流感到不爽的是,李元昊书信中点名让他去主持党项人和回鹘人的谈判。江逐流不过是个大宋一个六品官员。说起来虽然是上国天使。但是以六品官员地身份去主持回鹘可汗国与西平王之间的谈判是不是太卑微了一点。而且江逐流已经见识过党项人的卑鄙无耻和言而无信。即使李元昊真的是想请人过去谈和地,但是地点毕竟是在党项大营。万一条件谈不拢,党项人翻脸,江逐流岂不是就任党项人宰割了吗?江逐流深信,党项人还没有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觉悟。作为现代人,江逐流也没有做好为甘州回鹘人民与党项人民之间的和平事业而显出生命地准备。 “可汗王陛下,江舟以为谈判可以,只是谈判地点要定在甘州城内,让党项派使臣即可。”江逐流躬身说道。 宝国夜落隔犹豫道:“天使大人,这样恐怕不太好吧?李元昊要求在党项大营谈判,我们改为在甘州城内,会不会触怒党项人啊?” 江逐流义正词严地说道:“可汗王陛下,若是党项人真心求和,又岂会在意谈判地点在什么地方?若是他们不来甘州城,说明其中必然有诈!” 宝国夜落隔一想也有道理,遂写了一封书信,派了一个使者送到党项大营。 李元昊坐在帅帐中打开了宝国夜落隔地书信,一读之下不由得勃然大怒,拍着帅案叫道:“江舟欺我太甚!” 回鹘使者双手垂立,不敢言语。 李元昊怒道:“回鹘使者,我来问你,这封书信可是大宋使臣江舟地主意?” 回鹘使者回答道:“王子殿下,我家可汗王只吩咐我来送这封信,并无交代这封书信是由谁人来书写!” 李元昊冷笑道:“小王看书信中的语气,必然是江舟所写无疑!这个江舟,实在是太欺我!你回去转告你家可汗王,说和谈之议作废,本王不诛江舟,誓不为人!” 回鹘使者唯唯诺诺,回去向可汗王宝国夜落隔复命。 回鹘使者走后,张元从帐篷后面绕了出来,李元昊大笑,问张元道:“军师大人,本王演地如何?可否令军师满意?” 张元亦大笑道:“可!王子殿下还真有表演的天分,那雷霆之怒的气势,连张元见了也胆战心惊呢!” 李元昊又是一阵大笑。 张元道:“回鹘可汗王宝国夜落隔听了使者的回报,必然会怪江舟坏了和谈的好事,同时也会知道王子殿下对江舟恨之入骨!” 李元昊道:“军师大人,你怎么知道这书信一定是江舟写的?” 张元笑道:“王子殿下,是不是江舟写地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王子殿下一定要那样说辞,才会让回鹘可汗王宝国夜落隔认为你是恼恨江舟。不过张元分析,很有可能是江舟这样建议的,江舟想不到我们党项大营竟然会有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江舟的存在,自然也想不到我们李代桃僵的计策,但是大宋的文官贪生怕死的不在少数,江舟想是怕到了我们大营之后无法脱身,故此向回鹘可汗王提此建议。否则,以回鹘可汗王宝国夜落隔来说。在党项大营和在甘州城内谈判又有什么区别?反正来党项大营也不需要他亲自过来。” 李元昊点头道:“嘿嘿,小王明白了!” 李元昊又道:“军师大人,既然如此,你看我们的第二条计策什么时候进行?” 张元说道:“已经开始进行了。王子殿下喝退回鹘使者地时候。就是我们第二条计策开始进行的时候。我们这第二条计策虽然没有第一条计策那么绝妙,但是如果能施行开来,甘州城还是会变成我们的。” 李元昊道:“军师大人,你分析我们这条计策成功的几率有多大?回鹘可汗王宝国夜落隔真地会把江舟送给我们吗?” 张元点头道:“只要我们有足够充分的理由让回鹘可汗王宝国夜落隔相信我们对江舟恨之入骨。又提出有足够诱惑力的条件,回鹘可汗王宝国夜落隔必然会把江舟交给我们!只不过比起第一条的上策来说,第二条计策最多算是中策。” 那么张元所说地第二条中策又是什么呢?也是赚取江逐流,不过赚取江逐流的办法已经不是通过谈判来诱捕江逐流。而是提出足够诱惑的条件来诱使回鹘可汗王宝国夜落隔把江逐流交给他们。 江逐流交到他们手里之后,自然不能再采用第一条计策那样让江舟冒充江逐流率领伪装城大宋军队的党项军队赚开甘州地城门。因为江逐流必定会对恩将仇报,把他交给党项人的宝国夜落隔恨之入骨。又怎么可能在设法逃脱党项人的军营之后率领大宋军队过来解甘州之围呢? 但是这并不是说赚取江逐流就没有用途了。首先。江逐流是甘州城地指挥官。他一旦不在,甘州城防虽然不至于立刻陷入瘫痪。但是以回鹘人地指挥能力,调度之间肯定会有问题;其次,江逐流懂得新式投石车地设计制造。这新式投石车威力巨大,以甘州城内那么有限的资源制造出来地投石车就可以将巨石发射与五百步之外,那么城外高大的树木取之不尽,如果逼迫江逐流制造更加巨大的投石车,不是正好反过来用于攻打甘州城吗?而且甘州城内的可以用来做石 块有限,而城外则漫山遍野都是大小石块,在两项消项大军必然占优。张元再利用军队的来回调度让城内的回鹘守军疲于奔命,那么甘州城不是依旧能攻下吗?张元似乎已经看到,甘州城坚固的城墙在巨大的石块的轰击下土崩瓦解。 而且江逐流的用途还不只限于攻下甘州城。张元一定会设法从江逐流口中撬出所有有用的信息,并让徒弟江舟模仿江逐流的一举一动。一旦辽国真的兴兵攻打党项,张元就让江舟冒充江逐流在阵前向辽国人自承是他命人杀了辽国使团耶律良、萧洪等人。从而让辽国的兵锋指向宋国。如此一来,兴州之围可以解除。 中策虽然比不上上策,李元昊还是非常满意。他唯一担心的就是回鹘可汗王宝国夜落隔不会如张元所预料的那样把江逐流交给他们。 “军师大人,甘州城内城防设施军队布置全靠江舟一手指挥,假如我们索要江舟,回鹘可汗王宝国夜落隔真的会同意吗?他不怕江舟去了,城内没有人能指挥吗?” 张元胸有成竹地摇头笑道:“王子殿下不必有此担心。首先,我们开出的条件诱惑力足够大,又实实在在的,不由得回鹘可汗王宝国夜落隔不动心。其次,在回鹘可汗王宝国夜落隔眼里,江舟现在的价值绝对没有当初大。他会认为,江舟之所以能打垮我们党项人的进攻,依靠的不过是威力巨大的投石车。现在无论江舟在不在,那些威力巨大地投石车还在。即使我们在得到江舟之后不依约退兵,他们自信有了那些投石车,照样可以打退我们的进攻,守住甘州城。” “好,既然军师说道这么肯定,一切单凭军师指挥!”李元昊笑道。 ************************************************************************************************ 甘州城内,回鹘可汗王宝国夜落隔听了使者的回禀不由得心中大为后悔,他为什么要听从江逐流的建议,把谈判地点改在甘州城呢?即使如江逐流说的那样。党项人可能有诈,也应该试上一试啊,反正去党项大营谈判的不是他本人,即使有诈又能怎样?说不定党项人是真的想和谈呢!现在触怒了党项大帅李元昊。人家把和谈的提议作废了,这下可彻底断了和谈的希望。 又听了使者说李元昊说这封书信一定是按照大宋使者江逐流地意思写的,李元昊因此对江逐流恨之入骨,宝国夜落隔心中又有些庆幸。既然李元昊觉得是江逐流拒绝了他的提议。羞辱了他,那么这和谈的事情或许还会又转机。最起码李元昊还没有表示出对宝国夜落隔本人地愤恨。 江逐流听了使者转述回来的话立刻暗叫侥幸,看来党项人李元昊十成十的是想诈他过去啊。幸亏他没有附和宝国夜落隔的提议。江逐流打定主意,以后即使李元昊再提什么到党项大营和谈。只要让他过去,他就坚决拒绝,即使宝国夜落隔也不能勉强与他。 日子一天天过去。甘州城内地存粮日渐减少。江逐流也不知道师父张震此时到了什么地方。援军什么时候才能到。江逐流不得不做长远打算。他又向宝国夜落隔提出建议,把平民的粮食定额在前面已经减少的基础上再次减半。士兵的粮食定额也再减少三分之一。 宝国夜落隔和众文臣武将商议了一下。遂采纳了江逐流地建议,下了圣谕颁布施行。城内的百姓和士兵本来就处于吃不饱的状态,此时宝国夜落隔地圣谕一下,又要减少粮食定额,城内顿时人心惶惶。有些百姓和士兵听说这个减少粮食供应地方案是江逐流提出来地,不由得对江逐流怨恨在心。此时,他们完全忘记了是江逐流替他们设计出了威力巨大的投石车,是江逐流帮他们守住了城池,杀伤了数万党项士兵,是江逐流把他们三万多充当肉盾地族人救了回来。 对某一部分人来说,往往易于遗忘他人的恩德,而善于记住他人的小怨。 又过了几天,李元昊忽然又派使者过来进城去拜见可汗王宝国夜落隔。此时距离上次李元昊派使者过来要求和谈已经有十五天了。 宝国夜落隔大喜,立即接见了党项使者,问党项使者是不是奉李元昊王子的命令前来议和的。 党项使者摇头说道:“我家王子殿下派小人过来不是向可汗王陛下议和的,而是来给可汗王陛下送礼的!” 说着把李元昊的书信双手捧了上来。 “送礼?你家王子会有什么礼物送给我?”宝国夜落隔一愣道。 党项使者说道:“可汗王看了书信就知道了。” 宝国夜落隔命人取过书信打开一看,原来李元昊还真是打算过来送礼的。李元昊在信中说道,知道甘州城内骤然间增加三万多百姓,粮食吃紧,甘州城内上至可汗王宝国夜落隔陛下,下至平民百姓必然都过着食不果腹,忍饥挨饿的生活。我西平王征西大军虽然与可汗王宝国夜落隔陛下处于敌对状态,但是也不忍看到如此惨绝人寰的事情发生。小王李元昊体上天有德,念甘州之苦,特意决定赠送三百车粮食给回鹘可汗王宝国夜落隔陛下,以解甘州城的燃眉之急。但是,这三百车粮食却不是平白无故地赠送给宝国夜落隔。宝国夜落隔要想得到这三百车粮食,必须用一个人来交换。这个人就是大宋宣德郎江舟。 李元昊在信中历数江逐流数大罪状。首先江逐流在兴州城杀害辽国使臣上下一百余人,嫁祸于西平王府,造成辽国与西平王府之间的剑拔弩张的紧张形势。其次,江逐流以率领数十人的队伍夜闯李元昊的帅营,把李元昊的帅营闹个人仰马翻,让身为党项征西大帅的李元昊颜面扫地。第三,江逐流到了甘州城之后,帮助回鹘可汗王宝国夜落隔制造出威力巨大的投石车,让党项大军折损了三万余人。自从西平王李德明开衙立府一来,党项人还从来没有损失过这么多的兵力,这实在是奇耻大辱!第四,李元昊一心求和,写了书信给回鹘可汗王宝国夜落隔,不想江逐流又从中作梗,让宝国夜落隔拒绝了李元昊之提议。这更是对李元昊本人的侮辱!所以是可忍孰不可忍,李元昊发誓要捉拿到江逐流,要用江逐流的人头来祭奠死去的三万多党项男儿,要用江逐流的鲜血洗去党项军旗上的耻辱! 第二百九十七章 恩人是用来出卖的 “不可,此事万万不可!”宝国夜落隔把书信一下子掷于党项使者面前,“天使大人于我甘州回鹘有大恩,本王有如何能做出此等背信弃义的事情!” 党项使者微微一笑,俯身拾起地上的书信,对宝国夜落隔说道:“可汗王陛下勿要动气,请陛下平心静气地想一想,三百大车粮食和一个大宋六品小官员谁更重要。* ” 宝国夜落隔喘着粗气站在那里,恶狠狠地瞪着党项使者,仿佛随时都能要了他的性命。 党项使者并不恐惧,依旧微笑着说道:“可汗王陛下,如果我家王子殿下预料不错的话,甘州城内的存粮必然所剩无几,城内回鹘百姓以及可汗王麾下回鹘铁骑俱都过着食不饱腹的生活。甚至回鹘文武百官乃至可汗王王宫内妃子宫女都可能是食不饱腹。可汗王陛下此时尚在想着如何维护江舟,那么等一个月后,甘州城内存粮告罄,那时候可汗王陛下又将那什么东西来维护甘州城你那将要被饿死的七八万子民?我家王子殿下赠送这三百大车粮食足有三百万斤。以甘州城内可汗王陛下有八万子民计算,每人每天半斤粮食,一日需要四万斤粮食,那么这三百万斤粮食足可以让可汗王陛下八万子民安然度过七十五天,亦就是两个半月。陛下可以考虑一下,舍弃江舟一人,就可以换来陛下八万子民的性命。这笔交易对陛下有百利而无一害。陛下何必守着仁义地虚名,看着治下数万子民被饿死的惨剧的发生呢?” 宝国夜落隔眼中凶光退去,呼吸却依然急促,显然心中正盘算着这笔交易可不可以为之。 党项使者继续按照张元教授的说辞继续鼓惑道:“可汗王陛下即使不做这笔交易,那么一个月之后等甘州城内存粮告罄,城内军民必然会丧失作战能力。到时候我党项大军来攻,试问可汗王陛下用什么来抵挡?等我党项大军攻破甘州城之后,大宋宣德郎江舟不依旧要做我党项大军的战俘,任我家王子殿下任意处置吗?事情若是到了哪一步。可汗王陛下既护不了江舟的性命,还要搭上数万回鹘子民的性命和一座甘州城池,这样得不偿失的做饭可汗王陛下又何苦要坚持呢?” 宝国夜落隔大声说道:“本王即使用江舟换取这三百大车粮食,也无非能比现在多支撑两个半月。到时候弹尽粮绝,不依旧要丢弃甘州城池,要搭上甘州城数万子民的性命吗?” 党项使者仰天大笑起来,道:“可汗王陛下。你难道没有看出我家王子殿下已经决定退兵了吗?” 宝国夜落隔浑身一震,紧盯着党项使者说道:“竖子安敢欺我?本王地腰间弯刀难道不会饮人血吗?” 党项使者继续大笑,对宝国夜落隔回道:“可汗王陛下,小人有必要欺骗可汗王陛下吗?我家王子殿下真的打算撤军。故此才提出用三百大车粮食来换江舟一人的性命。” 宝国夜落隔缓缓摇头道:“本王却是不信!” 党项使者正色说道:“可汗王陛下,若我家王子殿下没有撤军的打算,又何必送来这三百大车粮食给可汗王陛下当做礼物啊?我家王子殿下只要围困住甘州城一个月便是。到时候甘州城内弹尽粮绝。我党项大军那个时候再来攻城。甘州城还不是囊中之物?既然如此,我家王子殿下又何必要白送可汗王陛下三百大车粮食当作礼物。让甘州城多支撑两个多月呢?要知道这三百大车粮食可是价值不菲,筹措不易。而我家王子殿下付出地成本也远非这三百大车粮食如此简单,因为要在城外多消耗两个半月,城外数万大军要吃饭,坐骑要喂养,这又要消耗多少粮草?我家王子殿下若不是急着班师返回兴州,又何苦如此之做呢?难道我家王子殿下疯了不成?” 宝国夜落隔心中盘算着党项使者的话语,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见宝国夜落隔脸色的神色,党项使者就知道他有所意动,就继续鼓惑道:“可汗王陛下,我家王子殿下之所以做出如此大的手笔,无他,只是要把江舟要过去杀了祭旗,换得一个体面撤军地机会而已。半个月前我家王子殿下曾命人送来一封求和书信,信中说道在你我两家之外,既有辽国宋国两个大国虎视眈眈,也有吐蕃诸部、西州回鹘、黄头回鹘等诸多势力鹰视狼顾。如果我党项大军继续在甘州与可汗王陛下对峙下去,很可能给周围这些不怀好意的诸多势力提供了机会。所谓蚌相争,渔翁得利是也。故此我家王子殿下在甘州城久攻不下之后就有撤军回府的打算,以保持党项军力不受损,以 势力趁机引兵前来攻讦。” “可是此时我家王子殿下虽然撤兵之意,却无法就如此撤兵回去。我家王子殿下在书信中已经说道,大宋宣德郎江舟乃是我党项人中的眼中钉肉中刺,凡我党项人都恨不能食其肉吸其髓。正是这个大宋宣德郎江舟让毁掉我家王子殿下百战百胜之声誉,折损我党项三万余名好男儿,还在我家王子殿下欲要与可汗王比较议和时辱我家王子殿下。所以我家王子殿下如果不取了江舟地性命,实在无颜率领党项大军班师。故此我家王子殿下才愿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以三百大车粮食换取江舟一人的狗命!” “其实不瞒可汗王陛下,这三百大车粮食本来是我党项大军地粮草补给,但是因为我家王子殿下决定班师回府,故此才会把这些粮草补给送给可汗王陛下。如果不是这样,我家王子殿下又如何能舍得这三百大车粮食呢?” 宝国夜落隔很是意动。思索半天,忽然间说道:“那江舟乃我甘州地守城指挥,若是你家王子殿下取了江舟之后,立即对我甘州城发动进攻,本王岂不是吃了大亏?” 党项使者又是一阵大笑:“可汗王陛下,江舟之所以能够助可汗王陛下守城成功,没有其他原因,他靠地无非是新式投石车的威力巨大地远程攻击能力和回鹘战士的彪悍勇健。难道说江舟一离开,可汗王陛下的回鹘战士们的彪悍勇健都没有了吗?威力巨大的新式投石车就不在了吗?陛下。你的回鹘勇士依旧是彪悍勇健,那威力巨大的投石车依旧为可汗王陛下镇守着甘州城池。难道说可汗王陛下地智力就差江舟那么远,有威力巨大的投石车和勇敢彪悍的回鹘战士还没有信心守住甘州城池吗?” “闭嘴!”宝国夜落隔勃然大怒,“你这党项老狗懂得什么?休要因为本王给你的面子就心口雌黄!在没有江舟之前。本王不依然率领着我回鹘将士把甘州城守得稳如泰山吗?你党项八万大军围困甘州数月,不依旧拿本王毫无办法吗?” 党项使者连忙赔罪:“可汗王陛下,小人失言,可汗王陛下休要生气。只是小人斗胆说上一句。假如可汗王陛下不敢舍弃江舟一人来换取这三百大车粮食,知道内情地人都会赞许可汗王陛下情深义重,为了江舟一人,宁肯将甘州城池和甘州城内七八万军民全部置于死地;而那些不知道内情的人或许会认为可汗王陛下自承智力不济。故此不敢离开江舟,生怕江舟离开之后虽然有威力巨大的投石车和悍勇的数万回鹘战士相助也无法面对党项大军。可怜可汗王陛下地义举最后换来的却是别人的嘲笑而已!” “你,你大胆!”宝国夜落隔被气得浑身发抖。他几乎想拔出刀来冲下去一刀取了眼前这党项老狗的性命! “可汗王陛下恕罪。可汗王陛下恕罪。小人不说便是!”党项使者知道火候已到,再鼓噪下去可能适得其反。遂闭上嘴巴。以留给回鹘可汗王宝国夜落隔地思索时间。 宝国夜落隔沉默了半天,这才开口说道:“本王如果把大宋使者交给你们处治,若以后大宋兴兵来讨伐我甘州回鹘国,以我甘州回鹘国的兵力,如何能抵挡住大宋天朝的兵威?如此一来,我甘州回鹘岂不是有灭国之虞?” 党项使者躬身答道:“可汗王陛下,若是陛下不做这笔交易交出江舟,那么不用等到大宋天朝兴兵讨伐,眼下陛下就会有灭国之虞!” 宝国夜落隔浑身一震。 党项使者继续说道:“可汗王陛下若是真忧心大宋,可以选择悄悄地把江舟诱捕起来送到我们党项大营。我家王子殿下绝对不会对外宣称是可汗王陛下把江舟送给我们。所以大宋天朝未必会知道事情地真相。再者说来,即使大宋天朝知道事情地真相,又能对可汗王陛下如何?他们距离可汗王陛下在数千里之外,中间有我党项人地阻隔,宋人欲想讨伐可汗王陛下,必须向我党项借路才是。试想我家西平王爷又如何肯借路给宋人?即使肯借路给宋人,宋人可敢让军队从我党项境内路过?假如宋人军队到了甘州城下我党项大军与可汗王陛下的回鹘铁骑来个前后夹攻,宋人军队岂能讨得了好?宋人会这样做吗?仅仅是因为他们一个六品地小官被可汗王陛下交给了我们党项,就冒着巨大的风险兴兵讨伐陛下吗?小人认为宋人不会犯下这样的错误,他们绝对不会冒这个风险千里迢迢借我党项之路来讨伐可汗王陛下。他们最多是传来一道宋朝皇帝的诏书,对可汗王陛下的行为喝斥几句,不会对可汗王陛下对甘州的统治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危害的 宝国夜落隔在上面来回踱着步,心中反复盘算权衡着。党项王子李元昊提的建议不可谓不诱人,而且从各个方面来看,用江舟一人换取党项人三百大车粮食绝对是一笔只赚不赔的买卖。这其中厉害关系党项使者已经为他剖析的清清楚楚,他根本不需要再犹豫什么了。 可是宝国夜落隔觉得还是要慎重一点好。他还是要召过来心腹大臣再商量一下,以做完全之想。 “党项使者,你从城外赶过来一定非常辛苦。本王让人准备一些酒菜,你且下去享用一番。你家王子殿下的提议等你用过酒菜之后,本王再给你答复。” 党项使者知道宝国夜落隔是要找大臣过来商议一下,遂躬身道:“多谢可汗王陛下美意!” 宝国夜落隔一挥手,叫道:“来人,带党项使者下去,多备美酒佳肴。好生侍候使者大人!” 党项使者下去后,宝国夜落隔立即派人召来心腹大臣,大家聚在一块商议党项王子李元昊地提议。 世上果然多的是忘恩负义、目光短浅之徒,在权衡过利弊之后。宝国夜落隔五个心腹大臣中有四个都赞同按照党项王子李元昊的提议,把江逐流献给党项人以换取党项人的三百大车粮食。虽然剩下一个心腹大臣极力反对,说江逐流师徒俱都为甘州城守城做出了巨大贡献,现在却要恩将仇报。把江逐流出卖给党项人去换取粮食。回鹘男儿一向是讲求恩怨分明,若是对江逐流做出此等事情,岂不是要惹人耻笑吗? 宝国夜落隔得到四位心腹大臣的,心意已定。此时听到剩下的唯一一位心腹大臣不识趣地出言反对。不由得大为恼怒,他恶狠狠地说道:“惹人耻笑?死人永远不知道自己会被人耻笑的!只有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被人耻笑!” 其他四位心腹大臣俱都出言劝道:“现在城内的情形,可汗王陛下不用江逐流去换粮食。那么城内地数万回鹘族人还能支撑多少时间?难道守着知恩图报四个字坐以待毙不成?还不如用江逐流去换取粮食。以给城内七八万回鹘族人一条生路。待党项人撤兵。甘州城之围解除之后,我们再在城内选一风水宝地。为江逐流恩公立一长生碑,感谢他牺牲一人性命而拯救我八万回鹘族人之义举。这样我们也可以说是仁至义尽,别人知晓了,也会体谅我们在迫不得已情况下的选择,不会说我们忘恩负义!”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这个心腹大臣还能说什么?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就依照可汗王陛下和诸位兄弟之意,俺再也没有其他意见……” 宝国夜落隔见状笑道:“如此甚好!众卿家团结一心辅佐本王,本王才能在这危世之刻保全住我甘州回鹘国,保全住众卿家的荣华富贵!” 大方向确定下来,接下来就是要商议一些细节问题。比如怎么诱捕江逐流,怎么样采用稳妥至万无一失的办法和党项人进行交换,以免党项人拿了江逐流之后翻脸无情,不再给这三百大车粮食。 人多力量大,众人商议很久,终于找到一个可以让党项人和回鹘人都接受地万无一失的办法来进行这个交易。 商议已定,宝国夜落隔让众心腹退了下去,派人去把党项使者召唤过来。 党项使者吃得酒足饭饱,见了宝国夜落隔躬身说道:“可汗王陛下,可曾考虑清楚?” 宝国夜落隔微笑道:“本王已经思虑清楚,就按照李元昊王子殿下的提议,我们回鹘人交出江舟给你们,你们交出三百大车粮食给我们。但是,这个交换方式必须按照我们的要求,以求万无一失。” 党项使者说道:“可汗王陛下请先说出你们地要求。” 宝国夜落隔遂把刚才经过众位大臣商议好的要求讲了出来。党项使者听了躬身说道:“可汗王陛下要求的交换方式小人也不敢做主答应。待小人返回党项大营,与我家王子殿下禀告之后,看我家王子殿下如何决定,然后再来回禀可汗王陛下!” ... 第二百九十八章 诱捕 宝国夜落隔自然理解党项使者的苦衷,期待党项使者当场做出答复显然是不现实的,但是宝国夜落隔还是要强调一下他的立场,以便给李元昊施加足够大的压力:“好的,使者回去请禀告李元昊王子殿下,让王子殿下体谅到本王的良苦用心。本王确实是有意用江舟去换三百大车粮食,但是又要提放其中有诈,免得赔了夫人又折兵,故此才提出这样的交换方式。如果王子殿下不同意本王提出的交换方式,那么本王宁可坐以待毙等到弹尽粮绝的那一日,也绝对不会再和王子殿下费力气商讨什么用大宋使臣江舟去换什么粮食!” “小人回去后一定会照实转达可汗王陛下的意思!”党项使者躬身答道。 “好,本王就恭候佳音了!”宝国夜落隔一挥手,“来人,护送使者大人出城!” 使者回到党项大营,西平王子李元昊和军师张元早已经在大营内等候。听了使者转达了宝国夜落隔的意思,李元昊问张元道:“军师大人,你看回鹘可汗王宝国夜落隔所说的交易办法如何?” 张元哈哈大笑道:“果然,果然!” 李元昊奇道:“军师大人,果然什么?” 张元道:“第一个果然是说,回鹘蛮子果然是忘恩负义见利忘义的无耻之徒!大宋宣德郎江舟为他们守住甘州城池立下那么大的功劳,他们竟然会因为三百大车粮草而忘记江舟曾经地恩惠。出卖江舟。看来张元对回鹘蛮子的看法果然不错!” “原来如此啊!”李元昊恍然大悟道:“军师大人,那第二个果然呢?” 张元笑道:“第二个果然是说回鹘蛮子果然是梦寐未开之徒,离开了江舟为他们出谋划策,他们狗屁都不是!就拿现在回鹘可汗王宝国夜落隔提出的交易方式来说吧,他们以为是万无一失的交易,可是在张元看来,却存在很大的漏洞,可以给我们以可趁之极。就这样的交易方式,听我们使者的意思。还是宝国夜落隔召人过来商议最后得出来的办法。实在是可笑,可笑之极!” 李元昊双目发亮,他紧盯着张元说道:“军师大人,如此说来。我们可以同意宝国夜落隔提出的交易办法?” 张元点头道:“王子殿下,你只管让使者回去禀告回鹘可汗王宝国夜落隔,说三日后,就按照宝国夜落隔地提议在甘州城东城门外进行交易。” 李元昊扭头问使者道:“军师大人的话语你可曾听得清楚?” 使者躬身回答道:“王子殿下。小人听得清清楚楚。” “好,你就速速返回甘州城去,向回鹘可汗王宝国夜落隔说,三日后。回鹘人带着江舟,我们带着三百大车粮草,在甘州城东城门外交易。” 宝国夜落隔听党项使者返回禀告。李元昊王子同意他的交换办法。不由得心中大喜。他重重赏赐了党项使者。叮嘱他回去多向李元昊王子殿下说些好话,三日后午时。双方在甘州城东门外进行交易。 党项使者走后,宝国夜落隔又把几个心腹大臣请过来,商议如何捉拿江逐流。 一个脑简单的大臣就说这不简单,江逐流在甘州城,甘州城乃我们回鹘人地天下,我们随便带些士兵过去抓捕,江逐流还不束手就擒吗? 另一个老成持重的大臣就说,万万不可这样去做。甘州城虽然是回鹘人的天下,但是江逐流于甘州城、于我回鹘族人都有大功,在回鹘人,特别是从党项人手中拯救回来的三万多回鹘人中威望极高。假如就如此公开抓捕江逐流,必然会惹起众怒,这非但会让回鹘民众对可汗王陛下离心,更会给抓捕江逐流地行动平添很多变数。所以抓住江逐流一定要变明捕为暗捕或者诱捕,不让城内回鹘民众知道。 等将来换来三百大车粮草之后,回鹘民众即使知道江逐流被送给党项人也不要紧。因为此时木已成舟,民众们再闹也挽回不了江逐流的命运,再加上换回来货真价实的粮食摆放在眼前,他们纵使念着江逐流的好处,又会说什么?如果可汗王陛下再给每个民众发上一斤干粮,让他们吃上一餐饱饭,慰劳一下饥饿已久地肠胃,他们恐怕立刻就会忘记江逐流是谁了吧? 若是这样还有人念着江逐流,那么可汗王陛下可以选几个替罪羊出来让大家解气。此事最关键的地方就是无论如何可汗王陛下就要假装不知道江逐流被送到党项大营换粮食的事情。这些事情都是底下地臣子们瞒着可汗王陛下干地。到时候可汗王出来处罚这几个替罪羊,城内地民众才会服气。然后可汗王顺水推舟提议为江逐流江恩公在城内建立 ,让回鹘百姓有个地方去祭奠江恩公,众百姓一定会陛下的处理方式,称赞可汗王陛下地高义!至于这几个充当替罪羊的大臣,也不吃亏,无非是象征性的挨上几鞭子,抹去官职。等这阵风头过来,可汗王再悄悄地给他们官复原职,或者委以更高的职位,并给于大量金银嘉奖,我想在场的几位同僚必然会抢着去当这替罪羊去! 在场几位大臣嘿嘿直笑,齐齐称赞这位老兄的计策实在是高,可以说是天衣无缝。回鹘可汗王宝国夜落隔更是满意,有了这位心腹大臣的计策,他再也不用惧怕别人骂他出卖江逐流是忘恩负义了。 确定下诱捕的原则,那么怎么诱捕呢?回鹘可汗王宝国夜落隔和其他大臣俱都用目光看着刚才出注意的老兄,等待他再次说出妙计。 这位大臣见众人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于是便当仁不让。开口说出了他地计策。 “可汗王陛下,众位同僚,江逐流这个人诡诈多计,从他对付党项人的手段我们就能看出来了。所以我们要想诱捕江逐流,一定要做到自然而然,千万不要贸然行动,以免打草惊蛇。” 说道这里他得意地看了看同僚们期待的眼光,才继续说道:“诱捕的关键就在于有个诱之。当然,把江逐流引诱进某个大臣的家中布置好埋伏进行诱捕也是可以的。但是抓捕江逐流的时候他必然会反抗。江逐流的师父张震仙长功夫那么高强,江逐流的功夫想来也不会弱到哪里去。曾有人看到江逐流跟着张震仙长苦练功夫,那形势很是诡异,所以即使在大臣府邸内进行抓捕。事情也不一定会非常顺利,一旦江逐流武功高强,逃出我们地埋伏圈来到外面大街上,必然会惊动城内的百姓。那时候诱捕就变成明捕了。所以我觉得,最好的诱捕手段就是把江逐流抓起来后,江逐流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这样的手段才叫高明。” 宝国夜落隔微微一笑。道:“爱卿地意思等江逐流睡觉或者醉酒的时候吧?” 这位大臣连忙送上一个大大的马屁:“可汗王陛下真是高明,臣就是这个意思!不过江逐流即使睡觉也可能惊醒,相形之下。还是等江逐流醉得不省人事的时候进行抓捕最为高明!” 另一位大臣接口说道:“据我对江逐流地了解。他虽然也会喝酒。但是很少会醉得不省人事,多数情况都保持着清醒状态。” 旁边一位大臣笑着说道:“这很好办。江逐流不醉,我们不会派人陪他喝醉吗? 老成持重的大臣点头道:“对,就是这个意思!不过去陪江逐流喝酒的人我们一定要有讲究。若是你我这些平日里很少和江逐流在一起喝酒的人贸然过去请江逐流喝酒,以江逐流多疑诡诈地性格,一定会暗中警惕,不会喝醉的。所以,我们只能找那些平日里和江逐流交好的将领,让他们去和江逐流喝酒,江逐流见到这些老朋友过来一定不会起疑心,等他们都喝醉之后,在送江逐流回家地路上悄悄把江逐流拿下即可。这些与江逐流交好地将领也不会想到,他们不知不觉中竟然成了诱捕江逐流地帮凶!” “哈,老兄这计策真是巧妙啊!这样环环相扣,即使江逐流再狡诈,也会中了我们的圈套地!”旁边几位大臣俱都赞道。 老成持重的大臣微微摆手,谦虚地说道:“这样的计策哪里称得上巧妙啊?我们胜就胜在有心算无心之下,江逐流并不会想到我们会出卖他,所以也不会全神提防我们,故此我们的计策才可能成功。否则以江逐流的聪颖,如何能进我们圈套啊!” 回鹘可汗王宝国夜落隔龙颜大悦,他对老成持重的大臣说道:“爱卿此计甚佳,本王就把诱捕江逐流的任务交给你,在明天之前你一定要诱捕到江逐流,不要过多拖延,以免江逐流听到风声后有所防备。抓到江逐流之后,本王对爱卿必有重赏!” “谢可汗王陛下隆恩!”老成持重的大臣躬身在地,几乎要吻住可汗王宝国夜落隔的脚尖。 夜哥翰本是回鹘国左将军,东城门守将,因为在大败党项军队战役中立下大功,被可汗王宝国夜落隔擢升为上将军,从东城门的守将变成协助江逐流统调全城回鹘军队的副手,在回鹘武将中炙手可热。 夜哥翰见识过江逐流率领五十余骑夜闯党项大营的英勇,也见识过江逐流沉着调度 士大败党项八万余名来势汹汹的攻城大军时的智计百来就佩服江逐流,再加上当了江逐流的副手之后,整日里跟在江逐流的身边,见识了江逐流的为人处世,更是对江逐流心仪非常,最终夜哥翰这个回鹘国的上将军成了江逐流地铁杆拥,和江逐流几乎成了形影不离的死党。 除了夜哥翰之外。江逐流从回鹘山寨带出的五十个以班谷浑为首的回鹘勇士俱都和江逐流结成了生死之交。班谷浑等人进了甘州城之后,并没有受到宝国夜落隔.江逐流的关系,班谷浑等人和夜哥翰官职相差悬殊,关系却非常融洽,再加之脾性相投,班谷浑等人便与夜哥翰整日厮混在一起,每日没事便找江逐流饮酒。只是因为城内存粮吃紧,最近一段时间班谷浑等人连饭都吃不饱。更别说饮酒作乐了。 这天晚上,回鹘国上将军夜哥翰悄然来到江逐流的居所,面露喜悦之态。 “江老弟,你猜俺过来找你干什么?”夜哥翰不但已经跟江逐流称兄道弟。而且大宋官话也说得比以前流利多了。 江逐流正躺在床上揉着饥肠辘辘地肚子,他虽然贵为大宋朝天使,代回鹘可汗王宝国夜落隔比普通回鹘百姓强上那么一点。一天多上三两粮食配额。 见夜哥翰进来,江逐流躺在那里有气无力地调侃道:“干什么?夜老兄笑得这么淫荡,一定是又弄到什么吃的了吧?” 夜哥翰一直没弄明白淫荡这个词地真正意思,问过江逐流几次。江逐流一直告诉他,说他笑得淫荡,就是说他笑得非常英俊洒脱之意。所以夜哥翰一听江逐流夸他笑得淫荡。不由得腰杆又挺直了几分。眼睛也努力地瞪得更大一点。 “嘿嘿。江老弟果然是神机妙算,连我弄到吃的都能猜测得到!” “什么?你真的弄到了吃食?”江逐流一下子来了精神。扑棱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夜老兄,你快说,弄到了什么吃食?” “嘿嘿嘿嘿!”夜哥翰笑得越发淫荡,“江老弟,我有个兄弟在王宫任侍卫长,今天中午可汗王陛下有一匹御马在练习骑术的时候忽然失蹄受了重伤,到了下午地时候就死去了。可汗王陛下给了我兄弟两只马腿,我兄弟分给我一只,***熊,足足有一百多斤呢!” “啊!马肉!”江逐流嘴里口水立刻流了出来,自从三万多回鹘战俘被救进甘州城以来别说是吃肉,连肉味都很少能闻道。江逐流自问不是什么大公无私的人,愿意与广大将士和民众同甘共苦,更何况这些百姓和将士都是回鹘人,干他一个宋人的鸟事?所以一旦夜哥翰或者班谷浑等人弄来什么吃食,江逐流都坦然受之,丝毫没有觉得心中有任何愧疚。此时听说夜哥翰手里有一只百十来斤地大马腿,当然是馋虫大动。 “江老弟,急什么?俺还没有说完呢!”夜哥翰很满意江逐流的表现,他好整以暇地坐在江逐流的床上,对江逐流卖起来关子。 “什么?夜老兄,你是说还有东西吃吗?”江逐流眼睛都绿了,“夜老兄,你快点说出来,别卖关子了,要知道卖关子也会死人的!” “嘿嘿,江老弟,俺告诉你吧,我那兄弟很够意思。除了给我分了一只马腿之外,还有弄了满满地四大皮囊烈酒。俺偷偷尝了一口,比麦酒的劲道要大多了!”夜哥翰卖足了关子,这才说了出来。 “哈哈,有酒有肉,岂不是要美死人啦?”江逐流大笑道:“夜老兄,这些酒肉现在哪里?” 夜哥翰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江老弟,小声点。这些东西就在我家里。班谷浑和卡巴尔两个人正在我家里烧烤,等我们赶过去,应该就可以持刀香喷喷黄灿灿地马肉了!” 江逐流立刻跳下床来:“直娘贼地!夜老兄,我俩快走,如果去得完了,恐怕班谷浑和卡巴尔这两个浑人已经把马腿啃得只剩下一个骨架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 卖人者被人卖 堂堂地回鹘可汗国上将军的府邸不过也就是一座三进的院子,无论在规模上还是面积上甚至比不上泰顺号东家王魁发的住宅,可想而知,甘州这个回鹘可汗国的国都是如何的一种“繁华”了。/qΒ5、/ 刚迈进前门,江逐流就嗅到诱人的肉香,脚步更是加快。夜哥翰听了江逐流的提醒,也对自己把烤肉的重责托付给班谷浑兄弟感到深深的懊悔,这不是黄鼠狼看鸡窝,有多少丢多少吗? 果然,到了后院,就看见班谷浑和卡巴尔兄弟每人手中都拿着一把尖刀,上面插着一块往下滴着油脂和血水的半生不熟的马肉在那里大嚼呢! “你们两个直娘贼!还真是在偷吃肉啊!”夜哥翰大喝一声。 班谷浑兄弟看见江逐流和夜哥翰也不觉得尴尬,反而得意洋洋地举着摇晃着尖刀上的肉对江逐流和夜哥翰喊道:“江大人,夜将军,马肉真他娘的好吃,你们也来尝尝!” 夜哥翰见班谷浑和卡巴尔两人恬不知耻,正想继续叫骂。忽然间瞥见江逐流抢了上去拿起尖刀在烤肉架上割了一大块肉下来。他顿时醒悟,也不在言语,抓起一把尖刀也加入了抢肉的队伍。 班谷浑兄弟看见夜哥翰和江逐流抢食的模样,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满嘴肉末星子到处喷溅。 江逐流一连撕了几口肉吞咽下去,饥肠辘辘的肚子这才觉得舒坦起来。这时候他才有空笑骂班谷浑两人:“我就知道你两个浑人不会学好。一定背着我和夜将军在偷肉吃。” 班谷浑嘟囓道:“偷肉吃有什么稀罕?可惜我们没有找到酒,不然还要偷酒喝呢!” 一提到酒,江逐流也来了竟然,他用脚踢了一下在一旁狼吞虎咽地夜哥翰道:“夜老兄,你那几皮囊烈酒呢?还不贡献出来?” 夜哥翰嘿嘿笑着,又用尖刀在马腿上切下一大块肉塞进嘴里,这才骂道:“这两个直娘贼光知道吃肉。酒就放在屋子里面也不知道去找。” “在屋子里啊?早说啊!累得我兄弟干啃了半天肉,嘴里一点鸟味道都没有!”班谷浑直着嗓子喊道,那样子仿佛他还有理了呢! 班谷浑随夜哥翰进屋内提了四只巨大的羊皮囊出来。江逐流一看就吓了一跳。每只羊皮囊至少能装十斤酒,虽然这个时候的酒没有后世的白酒那么刚烈,但是这四十斤低度酒也足以把他们四个人灌醉。 夜哥翰却不管那么多,一个人扔了一个羊皮囊。口中说道:“每人一袋,都悠着点喝,喝完可就没有了,谁也不许去抢别人的喝。” 班谷浑和卡巴尔早就打开羊皮囊。往喉咙里狠狠灌了几口,这才抹着嘴边的酒渍嚷道:“过瘾,过瘾,真他娘的过瘾。好长时间没有如此过瘾了!” 江逐流见两人喝得痛快,不由得也打开羊皮囊喝了一口。只觉得这酒入口醇厚无比,酒香绵绵。几乎类似于后世中的白酒。和当时的低度酒很是不同。 夜哥翰自然也不甘落后于人。也举起羊皮囊鲸吸一口,然后长长地吐出一口酒气。学着江逐流地声音叫道:“真娘贼!真的是美死个人!” 马肉鲜美,美酒醇厚。三个回鹘男儿和一个大宋青年放开了胃口,展开了一场饕餮盛宴。 两个时辰后,四只羊皮酒囊变得空空如也,烤架上的马腿倒是只被啃去了小半。夜哥翰和江逐流尚好,还能勉强保持清醒。班谷浑和卡巴尔两个浑人早已经卧倒在烤肉的火堆旁呼呼大睡了——到了后半程,夜哥翰和江逐流羊皮囊被两个浑人抢喝不少,所以他们醉倒地也比江逐流和夜哥翰两人要快。 谢绝了夜哥翰相送,江逐流摇摇晃晃地走在甘州的街头。冬天的深夜,甘州城的街道显得寂静而又寒冷。江逐流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只觉得胃里实在如翻江倒海一般难受。他扶着路旁地一棵树呕吐起来,一边呕吐一边自言自语:“多了,多了,真他妈难受!” 这时黑暗中闪出几个人影,其中两个上前扶着江逐流的双臂,口中说道:“天使大人,夜哥翰将军命我们来送你回府。” “不,不用,我自己能走回去。”江逐流想推开身边的人,身体却不听使唤。 旁边的人就笑道:“天使大人,何必逞强啊?饿了那么久,猛餐一顿,身体是有点受不住呢!走吧,让我们送你吧。” 江逐流还想说什么,但是一股倦意侵袭上来,他头一歪斜,靠在身边地人身上,发出轻微的鼾声。 那两人没有想到事情这么顺利,他们向后面人一招手,那几个黑影连忙上来,几个人抬着江逐流向黑暗中走去。 ******************************-??84;??????????8784;??-?????????????? 江逐流昏昏沉沉醒来,觉得头疼脑裂浑身难受,他一张开眼,却发现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我这是在哪里?”江逐流张口想喊,却发现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口里被一个大布团满满地塞住了。他挣扎着想用手去取掉布团,随即又发觉手脚也被绳索牢牢困住,一点也动弹不得。 江逐流很快就了解了他的现状。他被人捆起来,嘴巴上塞上布团,装进一只麻袋里了。至于麻袋之外地情况,江逐流一点都不知道了。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是在哪里?我怎么会被人捆起来装到麻袋里来了?这是谁干地?夜哥翰?班谷浑?回鹘可汗王宝国夜落隔?还是其他什么人? 江逐流想破脑袋也弄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想不明白就是什么人把他捆起来放在这里,总之,是有人利用他喝醉了地时间把他抓到了这里。至于为什么要把他抓起来,也许只有见到抓起来他的人才能弄明白。虽然是和夜哥翰、班谷浑喝醉酒之后被抓地,但是江逐流直觉觉得这件事情和夜哥翰班谷浑以及卡巴尔三个人关系不大。他和夜哥翰相处那么长时间。已经是知根知底的朋友,和班谷浑和卡巴尔更是生死之交。这三个人不可能会抓他起来,也没有理由抓他起来。 至于其他会是什么人把他抓起来呢?江逐流拼命地回忆,他在甘州城这么长一段时间内得罪过谁。又做过什么事情。忽然间,江逐流脑海中闪出一个念头,回鹘可汗王宝国夜落隔。前一段时间党项王子李元昊派人过来面见宝国夜落隔,让江逐流和回鹘使臣到党项大营求和。江逐流没有同意,他 夜落隔转而邀请李元昊派人来甘州城内签订求和协议羞成怒,最后放下狠话,不再和可汗王宝国夜落隔求和。这件事情宝国夜落隔虽然没有明着责怪江逐流。但是江逐流可以看出,宝国夜落隔还是非常不高兴,认为江逐流应该到党项大营尝试一下。不该转而提要求触怒李元昊。断了宝国夜落隔一条可能的求和道路。 沿着这个线索想下去。江逐流又想到了夜哥翰这次邀请他去赴宴的由头。宝国夜落隔一匹御马失蹄摔死。宝国夜落隔赏赐给王宫侍卫长两条马腿。王宫侍卫长和夜哥翰是兄弟,遂送了夜哥翰一只马腿。另外还偷送了四大皮囊美酒。夜哥翰不愿意独享如此美味,就邀请了和他关系非常要好的江逐流和班谷浑兄弟。这一连串地事情串联起来,江逐流总觉得这之中肯定是一个阴谋,是一个环环相扣的阴谋,目的是利用夜哥翰把江逐流灌醉,然后趁江逐流酒醉把江逐流抓起来。在这一连串的阴谋环节中,夜哥翰和班谷浑兄弟肯定是无辜地。他们只是稀里糊涂被有心人利用的工具。而这个阴谋背后所躲藏的人,很可能就是那个没有露面的回鹘可汗王宝国夜落隔。 当然,这些只是江逐流自己地推测,也可能是冤枉了回鹘可汗王宝国夜落隔,把他绑架来的另有其人。但是在没有解开事情谜底之前,江逐流觉得,还是回鹘可汗王宝国夜落隔的可能性最大。 那么江逐流再试着推测,回鹘可汗王宝国夜落隔为什么要把他悄悄抓起来扔到这里呢?难道是因为他碍手碍脚,阻碍了可汗王宝国夜落隔和党项王子李元昊之间的和谈,故借此机会把他抓起来,让他消失一段时间? 江逐流想了很多理由,但是他知道这些都是他地空想,是不是回鹘可汗王宝国夜落隔把他抓过来还很难说,那么再去推测回鹘可汗王宝国夜落隔的动机更是有点不靠谱。 江逐流决定还是不想这些,看看自己有没有办法从这个麻袋中逃脱出来,可是江逐流试了很多办法,结果都失败了。看来捆绑他的人觉得是个老手,他用绳索把江逐流全身上下都死死缠住,不给江逐流有丝毫可以移动空间,在这种情况下,江逐流使出多大力气都是做无用功,除了让绳索越勒越紧,给他增添额外地疼痛外并无其他好处。 无奈之下,江逐流只好停止了挣扎。他只有静静地躺在黑暗地麻袋里,等待着抓他地人的到来。不管什么理由什么原因,这个抓他地人总会出现,到时候一切疑问都迎刃而解。见到这个人,弄清楚为什么抓他,也许从中能找到脱身的办法吧。江逐流这样想 *****************************-??84;??????????8784;??-?????????????? 甘州回鹘王宫,可汗王宝国夜落隔正在给几个心腹大臣布置兵力调度。 “贴米尔。本王现在收回甘州城防指挥权,下边将士可有异议?”宝国夜落隔问道。 一个大臣躬身回答道:“可汗王陛下,其他将士都不曾说话。只是上将军夜哥翰执意要见江逐流。” 宝国夜落隔不悦地说道:“贴米尔,你没有告诉夜哥翰吗?天使大人江逐流忽然间患了重病,正由王宫里的御医为其医治,眼下病情非常严重,不宜见人吗?” 贴米尔躬身道:“可汗王陛下,臣就是这样对上将军夜哥翰说地,可是他坚持说昨天晚上天使大人江逐流还好好的和他一起饮酒作乐。怎么可能今天就病重不起了?” 宝国夜落隔眼里闪出一抹厉芒,他阴沉着脸说道:“大敌当前,城内存粮吃紧,广大将士和平民百姓每日只有半斤存粮定额供应。而夜哥翰甚为回鹘可汗国的上将军。不知道体恤本王之艰难,竟然在国家危难、国力困顿之时伙同他人饮酒作乐,其心可诛。念在他曾为本王立下些许功劳的份上,本王也不过于苛责于他。贴米尔。待会儿你就去传本王的口谕,免去夜哥翰上将军职位,降为骑兵统领。你要告诉夜哥翰,要好好做人。戴罪立功,若是还有其他话语,本王定会派人取他项上人头!” “谨遵可汗王陛下的圣谕!”贴米尔连忙说道。 宝国夜落隔一笑。说道:“来。先不说这个扫兴的话题。系莫顿。你今天主要是负责把其他三处城门处的巨型投石车都调集到东城门来,并储备好足够的石块。你交代那些投石车操作手。把大中小型投石车地射程都调整到最远处的距离,时刻准备作战!” “是!”一个体型魁梧的回鹘将军连忙说道。 “还有你,洛尔兴,你今天要挑选好三千名身强力大的民夫,今天给他们每人多发两斤粮食,让他们吃饱喝足,明天好有充足地力气,尽快把三百大车粮食运进甘州城内!”宝国夜落隔继续布置。 “遵可汗王陛下圣谕!”一个目光阴的回鹘老者回答道。 “最后,就是伊巴都你的事情了。你要挑选好一万精锐的回鹘铁骑,让他们做好准备,明日假如党项人一旦反悔,你一定要率领着一万回鹘铁骑挡住党项骑兵,只要我们地三千车夫把粮车运送到投石车的射程之内,党项人即使再凶悍,也不敢追击过来!” “可汗王陛下,臣明白!”回答宝国夜落隔的是一个一脸络腮胡子的回鹘大汉。 ******************************-??84;??????????8784;??-?????????????? 江逐流在麻袋里等了非常漫长地时间,也不见有人过来。只是通过麻袋小孔中透过来的光线的明暗变化,江逐流大约可以估算着时间。他又冷又饿,浑身酸痛,若不是师父张震曾经让他练习过挨打地功夫,这种痛苦恐怕江逐流早就忍受不住了。 麻袋小孔中地光线逐渐黯淡下来,江逐流知道,黑夜再次降临了。这个抓他过来地人究竟想干什么,竟然一整天来不过来看看。照他这样不送水不送饭的架势,难道想把江逐流活活饿死渴死? 寒气随着夜色地降临不断加重,江逐流又冷又饿又渴,在强自支撑了一天后,终于顶不住了昏 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逐流听到了人的脚步声。睁眼一看,麻袋地小孔中有明亮的光线透射进来。又到了一个白天。 听杂乱的脚步声,江逐流知道,进来的应该是好几个人。他拼命在麻袋中扭动身体,试图引起别人的注意。可是这些人根本不理睬麻袋里的扭动,他们上前抬着麻袋往屋外走,然后把麻袋横着扔在一匹马的马背上。又有人拿过来绳子,把麻袋牢牢地捆紧,以防麻袋从马背上掉落。 然后马就行进起来。向一个未知的方向走去。 东城门。 城内,四十台巨型投石车、数百台中小型投石车俱都把射程调整到最远,并装上石弹。操作手们都严阵以待,双眼紧紧盯着城墙上的旗杆上地旗帜。一旦旗帜传出发射的旗语。这些操作手们就会毫不犹豫地击开绊扣,把大大小小的石弹发射向天空。 城外一万回鹘精锐骑兵已经披挂整齐,沿着城墙排列开来。在这一万回鹘铁骑前方,是三千精壮的回鹘民夫。在三千回鹘民夫前面。有个三百人组成地小型骑兵队伍,为首两个人正是伊巴都和洛尔兴。 在伊巴都身旁,有一匹高大的骏马,骏马背上捆着一只麻袋。里面装的正是江逐流。 抬头看了看天上太阳的位置,伊巴都说道:“洛尔兴将军,我们出发吧。” 洛尔兴点点头。 伊巴都率先出发。三百人地骑兵小队押着江逐流向党项大营奔去。 洛尔兴则率领这三千回鹘民夫缓缓跟在后面。 一万回鹘精锐骑兵则呆在城墙外一百多步的距离上没有动。 伊巴都慢慢进发。到距离甘州城五百步的距离时。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支队伍。伊巴都做了一个手势,示意身后地队伍停下。他勒住战马,静静地等着远方的队伍逐渐变大。 渐渐地可以看清楚,那支队伍是一支运粮队伍,随着他们的逐渐接近,运粮车越来越清晰。 终于,那支运粮队伍伊巴都三百步远地地方停了下来,那个地方距离甘州城有八百步远,即使射程最远地投石车也无法攻击到这个距离。 伊巴都还可以看到,在运粮队伍身后五百步地距离上,有一支一万人的党项骑兵。显然,党项人也防备着回鹘人劫了粮草而去。 张元勒住了战马,对身边地党项将领说道:“乞力将军,你现在可以向回鹘人喊话了!” 乞力将军点了点头,催马向前跑了一百多步,对回鹘人喊道:“对面的回鹘将领,奉我家王子殿下的命令,三百车粮食已经运到。大宋使臣江舟你们可曾带到?” 伊巴都也拍马上前,到了距离乞力将军二十多步的距离停下,他说道:“我乃回鹘可汗国右将军伊巴都,不知道将军怎么称呼?” “伊巴都将军好!”乞力将军在马背上拱了拱手,道:“我乃平西王子麾下前营大统领乞力。” “乞力将军好!”伊巴都拱手说道:“奉我家可汗王陛下之名,大宋使臣江逐流已经带来。” 乞力将军点头道:“如此甚好,你我双方还是按照事先协定好的计划先验看货物吧!” 伊巴都道:“就依将军之意!” 伊巴都和乞力将军都各自向后一挥手,立即从党项队伍中奔出一个小校来,而从回鹘人的队伍中却奔出十个军士来。 这十一个人各自奔向对方的队伍。 回鹘人这边洛尔兴一挥手,让人把麻袋从马背上放了下来,解开麻袋,把江逐流从里面拉了出来。 在场的五百回鹘士兵和三千运粮的民夫绝对没有想到麻袋装的竟然是为保卫甘州城立下赫赫战功的大宋天使江逐流江大人。他们不由得窃窃私语起来,用惊讶地目光看着江逐流和主帅洛尔兴! 洛尔兴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怒声喝道:“都给我闭嘴。擅自开口者斩!” 回鹘士兵和运粮民夫如何敢顶撞主帅,连忙闭上嘴巴。 江逐流咋一出来,很不适应外面明亮的光线,他眯缝着眼睛,尽量躲避着刺眼的阳光,想努力看清他的处境。 终于,江逐流看清楚了他位于甘州城外。两军阵前。在他身前两三百步开外,就是党项人的军队。 江逐流面色大变,他终于可以肯定地知道,是谁把抓起来了,也差不多可以知道,把他抓起来干什么了! 是回鹘可汗王宝国夜落隔,是他,一定是他这个忘恩负义之徒把他抓起来地。而看现在的形势,宝国夜落隔很可能是拿他与党项人做一笔交易。江逐流实在没有想到。回鹘可汗王宝国夜落隔竟然是这么个忘恩负义的无耻之徒,更没有想到宝国夜落隔竟然会如此短视相信李元昊的鬼话。 江逐流深深后悔自己的粗心大意,他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如何对付党项人身上了,却没有想到。最危险的敌人却来自自己的身边。看来古人说的不错,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江逐流为甘州回鹘立下这么大的战功,最后还不免落个被回鹘可汗王宝国夜落隔出卖地下场。 江逐流知道。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他再懊恼后悔也没有用,唯一之计,就想如何脱身。从目前情况来看。党项人暂时不会杀他,否则党项人只要让宝国夜落隔交出他的人头就好,又何必费劲力气把他这么一个活口带过来呢? 知道自己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江逐流心就安定下来。只要能保存住性命。那么总能找到机会让他脱身的。眼下首要的任务就是千万不要慌乱。如果自己心慌意乱自乱阵脚。那么那里还能保持冷静去思考脱身之策。 江逐流大脑里瞬间就对情势做出了正确地判断。他淡淡地扫了身边回鹘众将士,还扭头看了一眼甘州城池。眼神非常平静,不含有一丝喜怒哀乐。 洛尔兴见江逐流的目光从他面上扫过,连忙就低下了头。他没有想到江逐流的目光竟然会如此平静。作为一个为甘州回鹘可汗国立下大功最后却被这个回鹘国所出卖,江逐流竟然没有一丝愤怒。这让洛尔兴心中不由自主地感到一丝寒冷。他此时才有点觉得当初赞同可汗王陛下出卖江逐流有点错了。 党项小校奔到江逐流面前,仔细打量一下江逐流。不错,正是大宋宣德郎。当初在兴州城内,这个党项小校曾经见识过江逐流的风采。只是没有想到当初风流倜傥地大宋青年使臣竟然会落到如今这个狼狈的地步。 党项小校确定了江逐流的身份,再无迟疑,他返身奔了回去,对乞力将军说道:“禀告乞力将军,属下已经确定,那个被回鹘人看押之人就是大宋宣德郎江舟。” 乞力将军点了点头道:“好,本将军知道了。你且回去。” 回鹘这边奔出的十个士兵却没有这么快捷。他们奔跑到党项阵前。党项人早就把运 字排开,等待他们查验。 这十个查验粮草地士兵都是洛尔兴从看守粮库的老兵中挑选出来的,让他们过来查验粮车就是防止党项人在粮食中弄虚作假,防备他们弄些乱七八糟地东西冒充粮食把江逐流给骗走。 每个回鹘士兵查验粮草地时候都非常小心。他们每到一个粮草车,必然选最上层一包,中间一包,最下层一包进行检查。上中下都检查过后,然后再随机抽取一包打开进行检查。这样严格地检查措施,就是为了防止党项人弄鬼。 三百辆运粮车,十个士兵,每个士兵要检查三十辆车,检查的过车又如此仔细繁琐,时间就显得特变慢。好在党项人不着急,无论是军师张元还是前营统领乞力将军都很有耐心。 过了约半个时辰,十个回鹘士兵才把所有地运粮车都检查了一遍。他们返回本营,向伊巴都将军禀告:“伊巴都将军,小的们已经把党项人的三百辆运粮车逐一检查过了,里面全部都是粮食,没有发现掺假!” 伊巴都提着的心此时才放下。看来党项人真的是抱着用粮食交换江逐流的诚心呢。于是他挥挥手,让十个士兵返回队伍。 “乞力将军,你家王子殿下真是言而有信啊!”伊巴都笑赞了一句,“既然我们双方都查验过了,那么我们开始进行交换吧?” 乞力将军点了点头道:“好,就依伊巴都将军!” 伊巴都拨马回转。回到本方阵营。 那边党项人的运粮车却缓缓向前行进,一直行进到距离回鹘人一百五十步地地方,党项车夫才放下运粮车,转身返回。 这个距离距离甘州城巨型投石车的范围只有一百五十步。回鹘车夫只要上前推起运粮车狂奔一百五十步进入投石车的攻击范围内,基本上这粮食就是回鹘人的了。 党项车夫一直往后退,即使经过本放阵营也没有停留,一会儿功夫已经退出去三四百步了。 伊巴都此时才一挥手,派了十个回鹘士兵押着江逐流向前走去。十个回鹘士兵走出去五十步之后,三千回鹘车夫也开始跟着起步。 党项这边留下了三百人的骑兵队伍。见回鹘士兵押着江逐流过来。他们分出一支五十个人的队伍迎了上去。 十个回鹘士兵把江逐流送到前方一百五十步运粮车的地方,把江逐流留在那里转身返回。与此同时,三千回鹘车夫也加快了前进的脚步。 回鹘士兵刚把江逐流留下,乞力将军探手把江逐流提起来放在马背上。转身向党项阵营奔去,这时五十个党项士兵已经赶到,他们拉弓张箭,护卫着乞力将军缓缓后退。 见党项人已经抓到江逐流。伊巴都一挥手,身后的三百名回鹘骑兵也拍马上前,准备为三千民夫运送粮食做掩护。 于此同时,洛尔兴也向四百步外一万回鹘精锐骑兵发出了信号。他们立即启动,来护卫三百车粮草。 这时候,乞力将军提着江逐流已经掠过党项本阵。他并不停留。向远处地党项大营奔去。 张元此时阴阴一笑。手中令旗一挥。三百名党项骑兵立即发出齐齐的一声呐喊声,翻身向运粮车奔来。 伊巴都见状知道不好。连忙喊道:“快,快推起粮车回来!” 三千回鹘车夫已经抢到运粮车跟前,他们十个人一组分得一辆运粮车,抬起车辕 可是只听见一阵阵咔吧的响声,再低头一看,运粮车的车轴全部应声断裂。原来党项人早就在运粮车车轴上做了手脚,当他们运粮过来地时候运粮车还运转如常。等他们放下运粮车退回去的时候都顺手拔掉了车轴上的活动木销。回鹘人派过来查验运粮车的士兵重点都放在查验运粮车上装载吃了个大亏。 正在回鹘民夫们急得满头大汗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党项三百人的骑兵小队已经赶了过来,他们抽出箭囊中的弓箭,迎风点燃,原来竟然装地都是火箭。只听党项骑兵一声呐喊,火箭如漫天花语一般射了过来。 运粮民夫急忙躲避。却不料火箭的目标本不是他们。只听见笃笃的声音,火箭都射中了运粮车。 运粮车早就被涂上了一层硫磺石硝,见到明火之后,立刻然后起来,顷刻之间,一辆辆运粮车成了一团团大火球。 党项三百人骑兵小队并不恋战,发射了两轮火箭之后立刻远遁而去。 回鹘三百人地骑兵队伍赶了过来一时间不知道该死先救火还是先追击敌人。就在这犹豫之间,已经听到党项阵营传来隆隆地马蹄声,抬头看去,一万党项骑兵已经向这个方向冲来。 伊巴都双目皆赤,没有想到竟然会这样被党项人摆了一道,到手地鸭子竟然飞了。 在他身后,一万回鹘精锐也已经赶了过来。 “伊巴都将军,怎么办?”洛尔兴此时没有主意。 伊巴都怒声道:“怎么办?和党项人拼了!”眼见身后大队骑兵已经赶到,伊巴都举起手中长枪喊道:“儿郎们,给我杀!杀!杀!杀!干掉背信弃义的党项狗!” 一时间伊巴都义愤填膺,完全忘记了他们如何是对待江逐流地。 党项一万铁骑也已经奔袭而至。 两万铁骑如潮水般碰撞在一起,一时间天昏地暗,到处都是厮杀之声。由于回鹘这一万骑兵俱都是伊巴都精心挑选出来的精锐,一时间还占了些许上风。 可是党项大军源源不断地开拔过来,也就一刻钟的功夫,又有一万五千名党项骑兵加入了战场。 回鹘骑兵终于抵挡不住。 洛尔兴浑身是血,他奔到伊巴都身边喊道:“伊巴都将军,我们撤兵吧!否则这一万精锐俱都要葬送于此!” 伊巴都纵使心中有一千个不甘心一万个不愿意也知道大势已去,他缓缓地点了点头,道:“洛尔兴将军,我们撤兵!” 随着撤兵的号令传出,回鹘铁骑且战且退,逐渐退回到距离甘州城五百步的距离内。此处已经可以获得城内投石车的支援。 洛尔兴长长的嘘了一口气,心想党项人这下该停止进攻了吧? 最新全本:、、、、、、、、、、 第三百章 江舟之死 党项骑兵身后三四百处,李元昊转身询问张元道:“你看我们要不要撤兵?” 张元阴阴一笑,道:“王子殿下,此时虽然已经抵达回鹘人巨型投石机的攻击范围内,但是我部和回鹘骑兵缠斗在一起,敌我难分。^ 回鹘人一时间还下不了这个狠手!” 李元昊点头不语。 甘州城东门城头上,回鹘可汗王宝国夜落隔正率领文武百官等着迎接运粮队伍的回来,他甚至已经准备好了当城内回鹘百姓和士兵看到三百大车粮食的时候对他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了。 哼,江逐流算什么!他能为我甘州数万百姓筹得三百余万斤粮食吗? 忽然间看到远处粮草车上燃起熊熊大火,宝国夜落隔不由得面色惨白!糟了,中了党项狗贼的奸计了!不知道这三百车粮草最终能留下几车。 正在沮丧间,一个回鹘传信兵从城外飞奔至城下对宝国夜落隔禀告道:“可汗王陛下,伊巴都将军着我来报,党项人使用诈术,放箭焚毁了所有运粮车辆!” 宝国夜落隔浑身发凉,咬牙道:“所有车辆?三百辆运粮车竟然没有留下一辆吗?” 传信兵匍匐在地道:“可汗王陛下,三百辆运粮车全部被焚毁!” “那大宋宣德郎江逐流呢?”宝国夜落隔从牙缝里呲出声音。 “可汗王陛下,大宋宣德郎江逐流已经按照约定被党项人提走!” “哎呀。气死我了!”宝国夜落隔一口气上不来,差点没有昏厥过去。 “陛下醒来,陛下醒来!”贴米尔在一旁连忙扶着宝国夜落隔,不断地抚胸捶背,宝国夜落隔这才缓上一口气来。 “贴米尔,你这老东西出的好计策。说什么用大宋天使江逐流换取三百万斤粮食值得,现在大宋天使江逐流被党项人赚走,粮食我们却一粒也没有得到。你这老东西真是害死本王了!”宝国夜落隔醒来之后看见是贴米尔在身边,急怒攻心之下不由得狠狠一巴掌抽在贴米尔地脸上! “是是!可汗王陛下。老臣该死,老臣有罪!”贴米尔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他实在想不通,他以为万无一失的计策最后怎么变得如此漏洞百出。轻易地就被党项人破掉。 宝国夜落隔冷声哼道:“先寄下你的狗头。等伊巴都、洛尔兴安全返回后再做道理!” 此时甘州城内一片喧哗,上至城头的督战的将士,下至在城下听候作战消息的百姓此时才知道,原来两天都没有露面的大宋天使江逐流江大人竟然被可汗王宝国夜落隔送给党项人换粮食去了! 可汗王陛下怎么能这样呢?江逐流江大人可是于甘州城有大恩。于甘州百姓有大恩的人啊。没有他,甘州城恐怕早就被党项人攻破,三万多回鹘战俘也早就当成肉盾杀掉。但是现在,可汗王陛下竟然会鬼迷心窍。干出这样恩将仇报的令人不耻地事情。现在可好,粮食也没有从党项人那里弄来一粒,还搭上了江逐流江大人的性命。 夜哥翰此时已经是一个闲职。他听说今日城内有大动作。遂和班谷浑等数十人混在城下。看可汗王宝国夜落隔究竟在搞什么鬼。此时听到这里,夜哥翰才知道。原来宫内传来消息说江逐流大人病重,御医正在为他治病调理的消息竟然是假的。真实情况乃是,可汗王宝国夜落隔拿了江逐流去和党项人做交易,换什么见鬼地粮食! 一时间夜哥翰牙裂目眦,尤其是想到可汗王很可能是利用他来把江逐流灌醉然后把江逐流抓起来后心中更是难受。 班谷浑和卡巴尔等五十个跟江逐流闯出来的勇士心中也是难受,当初江逐流大人和他们同生共死,现在却被可汗王宝国夜落隔出卖,这还有天理吗? “夜将军,一定要想办法救江大人,不能让江大人就如此去了!” 夜哥翰回头看了看班谷浑和卡巴尔兄弟,道:“你们可有胆子跟我冲出城去,救江大人吗?” 班谷浑点头道:“若没有江大人,我们这些人早就葬身党项人的铁骑之下了。能活到现在都是赚过来的。现在出去救江大人,能救出来最好,就是救不出来,最多就是一个死字。就当我们把这条命还给江大人了吧!” 夜哥翰双眼发热,一股液体几乎要夺目而出。他仰望着天空,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好!好!江兄弟能交了你们一帮好兄弟纵死也不冤枉了!” 稍待片刻,等激动情绪稍过,夜哥翰才又说道:“走,弟兄们,跟我备马提枪,我们杀出成去,去救江兄弟!” 宝国夜落隔在城头上 阵势,眼见回鹘骑兵退回到甘州城五百步距离之内了不肯罢休,还追杀进来。不由得心头一紧,党项人这是干什么吗?难道不知道我甘州城巨型投石车地厉害吗? “系莫顿!”宝国夜落隔沉声说道。 “可汗王陛下,臣在!”系莫顿连忙靠了上来。 “传令,所有投石车立刻发射!”宝国夜落隔盯着前方。 “可汗王陛下,不可啊!此时我回鹘将士和党项人纠缠在一起,假如发射投石车,恐怕会误伤我们回鹘将士!”系莫顿急声劝道。 宝国夜落隔冷冷一笑,道:“不误伤我回鹘将士,难道就任由党项人杀奔城下,攻进甘州城吗?给本王传令,所有投石车发射!” 系莫顿顿时头上冒汗,他也知道宝国夜落隔说的是实情,假如投石车不发射,以党项人的优势兵力,很可能攻至甘州城下。到时候恐怕会全军覆没。 系莫顿举起令旗,带着哭音喊道:“投石车,发射!” 轰隆隆,无数大小石块飞向天空向远处正在交战地双方将士砸了过去。一时间只听得惨叫声连连,回鹘骑兵和党项骑兵被石块砸地血肉横飞,其状甚惨。 一时间无论是回鹘骑兵和是党项骑兵俱都拼命往外逃散,想拼命逃离这五百步之内地恐怖死亡区。 李元昊见局面混乱,扭头询问张元的意见:“张军师,你看下一步怎么办?” 张元却不言语。出神地看着天空中的纷飞地石块。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说:“王子殿下,张元听回鹘战俘说过,甘州城内只有四十台巨型投石机。刚才我观察天空中飞翔地石块,回鹘人应该把所有地巨型投石机都集中在东城门了。此时其他城门必然空虚。王子殿下,你在这里率领这两万铁骑在投石车的攻击范围内不断骚扰,一旦投石车停止发射,就要派人突入五百步地距离内。务必使城内回鹘人不敢停歇。张元则率领营地剩余地五万将士绕到甘州城西城门。今次我们不用等江逐流为我们建造出什么新式投石车就可以攻破甘州城!” 乞力将军提着江逐流奔回党项大营,来到江舟的营帐前:“江舟,本将奉你师父张元军师之命,把大宋使者江舟给你带回来了!” 营帐内江舟连忙迎了出来:“多谢乞力将军!” 乞力将军把江逐流扔下马来。对江舟说道:“你好生看管,前方战事正吃紧,本将军去了!” 江舟把江逐流从地上拖一来。一看。果然啊。这个大宋宣德郎江舟果然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江逐流看着面前的江舟,心中感慨万千。自从他穿越到宋朝冒充了江舟的身份后,心中一直忐忑不安,担心江舟会出现。可是江逐流实在没有想到,他和真地江舟竟然会在这场场合下见面。眼前这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就是冬儿的原配丈夫,江母的亲生儿子。 “哈哈,没有想到啊。堂堂地大宋宣德郎不但和我同名同姓,而且还真仗得一模一样呢!” 江舟把江逐流拖到营帐内,然后搬一张凳子坐在江逐流对面,拔掉江逐流口中塞的布团。 江逐流动了动发麻的舌头,冷冷地看着江舟,过了很久才说道:“江舟,你不在江村孝敬老娘,跑到西平王府给党项人做走狗又是为何?” “什么?你认识我?知道我是江村的?还认识我娘?”江舟大吃一惊。 江逐流点头道:“你是河内县清华镇江村人士,姓江名舟字破浪。三年前,你到洛阳参加州试然后忽然失踪,想来是那个时候投靠了党项人,不知道我说地可对?” “你,你这狗官,为何把我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 江逐流道:“江舟,你怎么这么忍心?把老娘和冬儿丢在江村任人欺凌?三年多连个音信都没有?” “她们,她们被人欺凌了?”江舟眼圈发红,“你说,谁欺负她们了?” 江逐流说道:“当然是你的好族兄江大海、江大眼等人!” 江舟大急道:“他们,他们把我娘和冬儿怎么了?” 江逐流微笑道:“有我在,这些欺负娘和冬儿地人自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娘?冬儿?”江舟吃惊地看着江逐流,“你怎么可以这么称呼她们,你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这样称呼?” 江逐流微笑道 是江舟,我也是江舟。娘是你地,自然也是我地。我的,却不是你地!” “什么?你说什么?”江舟象发了疯似的抽起江逐流耳光来了,“你这无赖,你这流氓,冬儿怎么可能是你的?她是我的,是我的!” 江逐流专门练过挨打,这一点皮肉伤对他算说当然算不了什么,他冷冷的对江舟说道:“江舟。你离开家三年,把娘和冬儿丢在家里不管不问,任他们自生自灭。娘和你有血缘关系,你虽然不孝敬她,但是叫她一声娘未尝不可。可是冬儿呢?你有什么资格说冬儿你是地?当冬儿在家没吃没喝快要冻死饿死的时候你在哪里?当江大海上面欺凌冬儿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你说,你说啊?” “你,你,你……”江舟被江逐流质问的不知道该如何之说,他指着江逐流道:“我不和你说这个。我和冬儿是明媒正娶的夫妻,冬儿当然是我的。” 呆了一呆,江舟忽然间想明白了,“你。你说冬儿是你的,难道你和冬儿已经在一起了?” 江逐流微微一笑,道:“不错,我和冬儿已经做了三年夫妻。也孝敬了娘三年!” “你!你!”江舟气得眼冒金星,他本身是天阉,没有生育能力,所以非常忌讳这一点。生怕别人给他戴上绿帽子。他虽然悄悄离开家有三年,但是内心中却依旧认为冬儿是他的妻子,不能容别人玷污一点。现在眼前这个冒牌江舟竟然说他和冬儿生活了三年。那不是他已经带了三年绿油油的帽子吗? “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地!”江舟来回在营帐内疾走。想着怎么样对付江逐流才能解除心头这份嫉恨。 “好,你淫我妻子。我就让也做阉人!”江舟咬牙切齿地说道。 江逐流是多么聪明的人啊。他一直就奇怪为什么当初和冬儿圆房时候冬儿还是完璧之身,按照道理来说,江舟和冬儿在一起生活三个月啊。这时他听了江舟的话才恍然大悟:“江舟,你用了一个‘也’字,莫非你就是天生的阉人?” “你,你胡说八道!你才是天生地阉人呢!”江舟满面通红,“你不是天生的阉人,爷爷今天也要把你变成天生的阉人!” 江舟找来绳子,把江逐流吊在营帐的木梁上,然后把江逐流腿上地绳子解开,打算把江逐流的裤子扒下来,给江逐流做绝育手术。 在江舟想来,江逐流上身被捆绑地严严实实,又被吊在梁上,还能有什么作为?只有任他摆布了。江舟以为,江逐流和他一样,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他却没有想到江逐流来自现代,本身身体强健,在大学中练习过自由搏击。来到宋朝之后又经过老夫子张震的指点,远非一般文弱书生可以比拟地! 江舟找了一把锋利的匕首,放在口中衔着,双手就要解江逐流的裤带。江逐流一件江舟动真格地,怎么能不反抗。他左膝盖一抬重重击中了江舟地下巴,右脚紧跟上去一下子就踹到江舟地脸上。 江舟猝不及防之下连挨两记重击,尤其是江逐流的右脚那以踹,正好谢谢地踹在匕首地把柄上,只听扑哧一声,匕首连根都没入江舟的喉咙里。可怜的江舟甚至没有来得及发出一声尖叫,就到底死去。 江逐流没有想到竟然会有如此阴差阳错的效果。他暗叫了一声阿弥陀佛,江舟老兄,你就原谅我吧。你不动刀子,我如何能要你的性命啊?你放心去吧,娘和冬儿我会好好照顾的。 心中念叨两句后,江逐流开始拼命地在空中挣扎,好在江舟捆人的技术非常业余,江逐流挣扎一刻钟之后绳索终于松开,江舟趁势落在地上。 此时江舟上身还被紧紧的捆绑着。江逐流在营帐内看了一下,发现一把挂在墙上的钢刀。江逐流用嘴巴咬住刀柄抽出钢刀,然后把钢刀斜插在椅面上,江逐流背坐椅面上,双手对着刀刃开始试着切断绳索。经过多次尝试,江逐流的双手被割的鲜血淋漓之后,绳索终于被割断了。 ... 第三百零一章 穷追不舍 江逐流活动一下双臂,让麻木的双臂尽快恢复知觉,然后他来到江舟的尸体旁口中说了一声抱歉,在江舟的尸体上翻找了一下,发现江舟腰间有一个腰牌。江逐流取下腰牌挂在腰间,然后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此时营帐外竟然没有一个人,江逐流发现不远的木桩上栓了一匹战马,江逐流解开缰绳翻身上战马,看了一下方向,打马往营外奔去。 江逐流很奇怪为什么党项大营内会这么空旷,他却不知道军师张元已经把大营内绝大部分兵力调走去攻打甘州城西城门了。 路上也曾遇到一些党项士兵,江逐流一举腰牌,高声喝道:“要有要事要急禀师父大人!” 有几个党项士兵认得这是军师大人的徒儿江舟,于是笑道:“江大人,你怎么搞得如此狼狈,浑身是土啊?” 江逐流哈哈大笑:“被胯下这畜生摔了一跤。” 出了党项大营,江逐流往甘州方向观看,只见那边浓烟滚滚战况激烈,不由得暗自摇了摇头。这甘州城是不能回去了。 江逐流正在犹豫去哪里期间,忽然间看到几十个回鹘骑士往这个方向疾驰而来,定睛一看,为首的正是他的好兄弟夜哥翰、班谷浑和卡巴尔众人。 夜哥翰班谷浑众人趁着两军混战,绕过主战场直奔党项大营而来,路上也是出奇的顺利。眼见这党项大营已然在望。 这时党项大营里忽然冲出来一个人来,卡巴尔乃是神箭手,眼神极好,一眼就看到那是江逐流。 “江大人,江大人!” 此时夜哥翰和班谷浑等人也已经看出来是江逐流了。 “江兄弟!” “江大人!” 一班人叫个不停。 江逐流来到众人跟前,勒住战马:“夜大哥、班谷浑、卡巴尔,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夜哥翰遂把众人出来营救他地事情说一遍。 江逐流大为感动。回鹘人中虽然也有宝国夜落隔这样忘恩负义之人,但是也有夜哥翰、班谷浑这一帮讲义气不计生死的兄弟。 当下江逐流和夜哥翰众人商议该到什么地方去,夜哥翰等人此时已经对宝国夜落隔心灰意冷。遂决定绕道甘州城西,取胭脂山到吐蕃诸部,然后跟随江逐流返回大宋。 一行人在江逐流的带领下就往西边绕去,可是没走多远。忽然间看到前面过来一大群回鹘骑士。他们见了夜哥翰和江逐流自然是又惊又喜。 原来这群回鹘骑士就是被宝国夜落隔以投石机轰跑的回鹘骑士。当时他们正与党项骑兵交战,不想城内却飞出无数石弹砸向他们,无奈之下他们只好退出战场,想绕道城西返回甘州城。不想到了城西一看。发现外面聚集了四五万党项士兵,已经攻上了甘州城墙。他们无奈,只好返了回来。 “江大人,夜将军。此时甘州城已破,我们这些人也无路可去。江大人神机妙算,夜将军是我们老上司。我们就跟随着你们吧。你们去哪里我们去哪里!” 众回鹘骑士纷纷说道。 夜哥翰征询江逐流的意见。江逐流觉得现在向西的方向已经被阻断了。只有另找出路。但是现在到处都是党项人。如果能聚集一定的实力尚可自保。现在有这么多回鹘骑士要跟随着他们,江逐流自然乐得收纳。 盘点了一下。竟然还有五千多回鹘战士,江逐流心中十分高兴,这可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夜哥翰熟悉当地的地形,江逐流和他商量之后,决定率领众将士先向南走,然后折道向东沿着大漠地边缘向东南方向而去。 江逐流觉得有道理,遂把五千骑兵分成前中后三个部分,他和夜哥翰在前面探路,班谷浑和卡巴尔率领其余两部跟在后面。 这一路走来非常顺利,除了遇到小股党项部队之外,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敌人。部队一路打打停停,既得到了休整的机会,也获得了不少补给。 向东南方向大约走了两百多里,这时候殿后的班谷浑忽然间来报,他们发现有党项部队追上来。班谷浑冒险抓了一个党项斥候,这才得知,党项王子李元昊率领了两万大军走后面狂追不舍! 江逐流大吃一惊,不敢让部队再走走停停,他让部队合成一部,全速前进,摆脱李元昊的追击再说! 江逐流和夜哥翰率领五千多回鹘铁骑在沿着大漠边缘狂奔了一天一夜,身后再也没有李元昊地追兵的影子,这才放慢了脚步 这时,前面的斥候来报,前面有一座废弃的古堡。 持缰下马,江逐流蹲下抓了一把地上地黄土,随后叹道:“夜哥翰上将军,如今党项大军在后紧追不舍。从济桑出逃到现在我们已经狂奔了一天一夜,身后的党项大军现今已被我们甩脱。” 夜哥翰持缰而立,紧皱的眉头死死的看着前方无尽地荒原。 片刻后才缓缓说道:“此时党项军业已经历了一天一夜的奔袭,他们……应该。” 同样满脸劳累的江逐流沉思道:“这样一来,地确可以获得短暂地休息。”转头叫道:“斥候,再探前方古堡。” 两骑绝尘而去,江逐流翻身上马引领五千骑兵慢慢朝前行去。 很快斥候再次返回:“报,前方古堡确认已经废弃。” 江逐流脸上露出一丝欣慰地笑容:“安全否?” 满面灰尘的斥候此时也露出放松地神情:“古堡荒芜一人,全部是泥土夯筑而成。” 同夜哥翰交换了一个眼神,五千骑兵随即奔行起来。铁蹄扬起阵阵灰尘。剧烈的马蹄声响彻整个荒原。前方荒芜地平原上擦起一抹黑灰,前行的斥候折返回来。 “前方就是古堡!” 命令骑兵加速前进。 ………………………………………………………… 应目而入的是一座残破不堪的破败城墙,城墙上处处缺口使得此时的江逐流不禁生出时间是一切建筑物的最大敌人。 进入古堡后,五千回鹘铁骑每人脸上都露出一丝逃的升天的庆幸。 命令回鹘军就地扎营,班谷浑指挥将士们生活做饭。江逐流拉起夜哥翰走进古堡,在一间收拾好的房间内展开地图。 “这里。”江逐流指着地图上地一点道:“从济桑出发到现在,经过一天一夜的狂奔后,我们现在的位置应该在这里。”地图上一个无名的地方被江逐流点住。 夜哥翰上将军上前仔细看了一会道:“不对,我们现在地位置应该是这里。”在江逐流点住的地方又向前推移了一下。 歪头仔细思索。 “对。我们现在的位置的确是在这里,我忘记了回鹘军铁骑地战马都是持久耐力的宝马。” 一拳砸在桌面,江逐流不禁有些狂喜,如果现在的位置真在这里的话。 己所定地逃亡路线就更有发展的余地了!想着视线不的一条路线死死吸引住。 夜哥翰上将军等了半天不见江逐流说话。出声问道:“江先生,以后我们究竟要如何前进。” 思索中地江逐流被夜哥翰上将军一句话惊醒,反应过来后指着地图道:“我们现在在这里。”手指沿着地图自西向东划出一条蜿蜒地痕迹。 “经这条路线我们一直向东前进,以求能已最快地速度进入大宋境内。” 夜哥翰上将军看着江逐流画出的路线。沉默了下去。 “如果按这条路线前进地话,的确是最快的。但是为什么走到这里呢?” 微微笑了下,“上将军,这里是一条通向大宋都城最近的线路。如果不走这里,你说……” 夜哥翰上将军不说话了,细细品味江逐流话里的意思。很快他便笑了出来。“原来是这样。” 同样微笑的江逐流慢慢坐了下去。一天一夜的狂奔实在太累了。阵阵的疲劳就像催命的小鬼一样死死缠着江逐流。鼾声似近似远的,飘飘渺渺的好像从不存在一般。 夜哥翰上将军看着睡去的江逐流。向外打了个手势。两个近侍走进,夜歌翰叫他们小心的把江逐流送进一个已经安扎好的营帐里。 整个古堡上空飘荡着一片劳累过度后甜美的酣睡声。 腾地,江逐流从床上翻身而起。 原来是一场梦,擦了把脸上的汗珠。江逐流深深被梦中的景象所吸引,梦里江逐流遇到自己所带的五千回鹘铁骑被李元昊的两万党项骑兵抓到。在李元昊狂傲的肆笑中自己被斩首示众! 清醒后的江逐流感觉浑身充满了力度。 掀起帐门,快步走出。看着大营里众多将士忙碌的身影,命令近侍去请夜哥翰上将军和班谷浑将军前来。 很快浑身戎装的夜哥翰上将军和班谷浑将军一同来到江逐流的营帐。 在营帐内各自坐下后,几个近侍进来把一些食物放在桌子上。 江逐流和夜歌翰,班谷浑一起吃着热气腾腾的早饭,一边说道:“经过一夜的休息,夜哥翰上将军觉得精力恢复没有?” 用力嚼着口中的肉块,夜哥翰擦了把嘴角的油渍:“休息的很好,精力也十分充沛。” 一顿早饭吃的是满嘴流油。饭后,江逐流同夜哥翰上将军商量道:“我们应该快速出发,经过一晚上的休息,不仅我们恢复了精力,我们的敌人李元昊的两万党项军同样也恢复了精力。如果此时我们还不出发的话,我怕后果不堪设想!” 赞同的点了点头,夜哥翰同样说道:“李元昊大军的马力不输我们,如果此时还不出发,我想很快我们就会被后面的李元昊追上。” 五千铁骑再次奔行在无边的大地上,空旷地大地被沉闷的马蹄声打破宁静的氛围。 跑。跑,一切都是为了跑。 快马加鞭,每个人都在拼命的抽打自己座下的战马,阵阵的马嘶不断响起。时而呼啸而过的冬日寒风带走身上那丝丝热量,疲劳。再次降临到这些亡命狂奔的回鹘大军身上。 十一月的天气已经十分寒冷了,一天地狂奔中五千铁骑只在中午的时候每人在战马上啃食了一些干粮。没有一丝的放松机会,所有人都是策马狂鞭。 江逐流感觉清醒有些不对,但说不清到底那里不对。同张震学习的时间太短,江逐流还学不到太多地东西。一个五千人骑兵团在此时需要的并不是狂奔。并不是说狂奔是不对的。准确的来说在逃命地时候狂奔是正确的。 可是江逐流搞错了一点,舍命狂奔是有一个基础的,那就是身后一定是有追兵紧追不舍并且还距离不远的情况下。而江逐流他们此时地情况并不是这样,他们早在昨天已经把李元昊的两万大军甩在了身后。 在确定路线的情况下江逐流需要做地是引领骑兵快速地穿越这条既定地路线。而不是去做那亡命的狂奔。 虽然江逐流发觉到了不对,可是现在地他是绝对看不出来的。 夜哥翰上将军不愧是回鹘军中的定海神针,在不断的逃亡中他也发现了不对。稍微思索后,夜哥翰上将军就发觉了其中的微妙所在。命令大军就地休息后。夜哥翰上将军牵着马走到江逐流身前。 “你发现问题了没有?” 早就感觉有些不对的江逐流看着发问的夜哥翰上将军。 “我们这样的行军方式不对,虽然我们是在逃亡。可是这样的逃亡方式不对,我们现在这样的奔行是在后方有紧追不舍的敌军时才使用的。在看不到追兵的时候就用这样的狂奔方式行军,就算不被敌人追上也会在行军路中被活活累死。战士们的士气也会渐渐的消耗完。等到了这个时候。我们的五千骑兵就会不战而败!” 夜哥翰缓缓说出江逐流虽然感觉到不对却说不出为什么的那种情绪。 恍然大悟的江逐流用力拍了下脑门,自己咋没想到这些呢。古代打仗什么最重要,士兵的士气。现在自己的做法正是把骑兵们的士气一而再。再而三的慢慢消磨掉。如果不是夜哥翰发觉了其中的奥妙。等到李元昊两万追兵真的追上的话。留给自己的只有陪同这五千回鹘铁骑一起团灭。 不知不觉中,江逐流的后背整个湿透了。一阵寒风吹过。冷不丁的打了个寒战。 悬,真是悬到极点了。 认识到自己的失误后,江逐流命令大军原地休整。自己陪同夜哥翰上将军和班谷浑聚在一起商议起来! “夜哥翰上将军,现在士兵的士气及其低下,我们需要怎么办?” 一旁的班谷浑这时有些忍不住的冒出一句话:“江舟,我们一直都是在你的领导下前进的,这时出事了你来问我们怎么办?”砰的抽出腰间的弯刀,班谷浑不自禁的挥动了几下。仿佛要砍杀什么! “说什么呢,班谷浑将军。江舟是帮助我们回鹘的,是我们的朋友。在我们回鹘遭到李元昊没绝性的打击时,是江舟帮助了我们。此次能逃出生天是江舟带给我们的,不是你班谷浑能够否定的!”夜哥翰语气暴戾的说道。 被夜哥翰上将军一番严厉措辞骂后,班谷浑嘴里嘟嘟囓囓的不知道是说些什么。 转过头去,夜哥翰上将军看着愁眉不展的江逐流:“别担心,既然我们发现了错误,那么现在还不晚。” 江逐流心底暗暗警告自己,“江逐流啊江逐流,你怎么能犯这样的错误呢,难道逃亡真的使自己丧失了平时最重要的冷静吗?”一番自我疑问后,江逐流渐渐冷静下来。 详细把自己的思路重新思考了一番后,对夜哥翰上将军道:“上将军,继续出发吧!” 看到江逐流已经清醒过来,夜哥翰上将军也不再说什么, 军继续出发。 这回五千回鹘骑兵不再像刚才那样玩命狂奔了,而是根据马匹的体力奔行着。时间果然是最好地良药。一段时间过后,骑兵们渐渐恢复了气势。刚才笼罩在头顶的那种沉闷的感觉也消失不见了! 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五千回鹘骑兵,江逐流心底不禁露出一丝安慰。自己毕竟把他们从死神手里夺了过来,但同时又想到身后那阴魂不散的李元昊的追兵时。内心又掀起一丝阴霾。 又是一天的亡命狂奔,疲劳再次降临在所有骑兵的身上。虽然后有追兵,可是疲劳却是实实在在的。不休息是不可能地,再说李元昊的士兵也不是铁筑的,他们也一样需要休息。想到这些的江逐流随即和夜歌翰商议了一下,夜哥翰觉得骑兵们也确实需要休息了。白天地错误行军方式使得骑兵们承受着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压力。如果再不休息夜哥翰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情况。 “全军就地休息,晚上三队斥候不间断打探消息。” 下达了休息的命令后,所有骑兵一个个翻身下马,靠着各自的马匹休息起来。所有人都知道现在是逃命地时候。这一点点休息的时间都是硬挤出来的。所以每个人都是抓紧时间恢复自己的体力,战马则悠闲地踩着小碎步,打着响鼻垂头啃吃地上的草根。 江逐流盘腿坐在一团篝火前,红彤彤的篝火映照在脸上。连番大战和逃亡使得江逐流地脸上少有地出现颓废地情绪。可随即用手拍了拍被冻得有些僵硬的脸颊。 夜哥翰走上进来,拍了拍江逐流地肩膀:“休息会吧,这逃亡的时候还长着呢。要是现在就生出灰心的念头,那么接下来的日子将会更加难过。” 带着疲劳和精神上的失意。江逐流拉起一条狼皮褥子靠在篝火旁渐渐进入了梦乡。 正睡得香甜时,一声响亮的鸣金声响彻整个营地。扯开狼皮褥子江逐流看着走近的夜哥翰上将军。 “出什么事了?” 一脸严肃表情的夜哥翰上将军沉声说道:“刚才派出的一队斥候在我们身后五里处发现了李元昊大军的身影。” 夜哥翰上将军的话顿时使得江逐流的睡意全部消失不见,这李元昊的追兵怎么来得这么快。 事情紧急。江逐流和夜哥翰上将军立即召集骑兵全部上马。又派出两队斥候后全部骑兵扬鞭狂奔起来。 在昏暗的星光下。一队五千人的骑兵策马奔腾在茫茫荒原之上,疾驰的马蹄声配同着盔甲之间的摩擦声。互相交辉着一曲亡命天涯曲。前途茫茫,后有追兵。在无尽的黑夜中,江逐流暗暗骂着那个愚蠢的宝国夜落隔。 策马疾驰中,卡巴尔从身后的大军中快马来到江逐流身边:“江大哥,我们这一直跑也不是个办法,要不咱们回头和李元昊干一仗。我就不信他们能把我们怎么样?” 奔驰中,江逐流甩手给了卡巴尔一鞭子,“你个混球,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要和李元昊干仗。你看看这左右的地形,再看看我们所带的装备。” 卡巴尔闷头看了眼左右的骑兵,随即哼哼唧唧的说道:“咋了,地形不错。很开阔!我们的骑兵也都兵甲齐全,为啥不能干仗?” 江逐流简直被卡巴尔这个混人给气糊涂了:“这里地势开阔无险可守,虽然我们带领的全是骑兵,机动性很强。可是李元昊带领的追兵也是骑兵,并且在无险可守的情况下你和两万大军直面相接,是你想死呢还是我想死呢?” 卡巴尔还是一副不满的样子,继续嘟囓出一句:“那你以前还干过只带五十骑就闯党项大营的事呢!” 江逐流快疯了,大声叫道:“这和那时的情况一样吗?知道打仗分什么吗?我那次是奇兵,知道吗。只能在李元昊不备的情况下才可能成功的,现在的情况是什么,是人家两万在后边追赶我们。现在你转身和人家正面作战,那是稳死不可的!” 最终混人还是混人,并没有被江逐流这番话说点醒,仍然不满的说道:“那哼……哼……我箭法不错,可以一箭射死李元昊!” 哎,江逐流仰天长叹一声。为什么我要遇见这么个混人。终于知道了啥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 李元昊的速度很快,江逐流已经隐隐约约能够听到后方地人声马嘶了。 顿时,夜哥翰和江逐流的脸上泛起一阵苦涩,妈的,这群该死的党项混蛋怎么追的这么紧。看了一眼身后的五千骑兵,各个脸上都是紧张的神情。 苦笑着,江逐流:“夜老哥,这回我看事情有点悬!” 夜哥翰同样报以苦笑:“江老弟,我看也悬。” …………………………………………………………………… 没命的狂奔。这回不是珍惜体力的时候了。身后地追兵近在咫尺,所有的回鹘铁骑使出全身的力气拼命的鞭打座下马匹。此时地江逐流恨不得自己屁股下坐的不是一匹这个时代的宝马,而是二十一世纪的宝马。丫地,那玩意的速度可不是骑马能比的。更不要说舒适程度了。 玩命的狂奔。身后地李元昊大军也是玩命的狂追。 这一逃一追中,尽显成王败寇的情景。可惜这逃亡骑兵中没有电影中地那些丢盔弃甲现象,最多也就是各个狼狈不堪,口水四溅。面如抽风。 如同破旧风箱一般,每个人嘴里呼出地热气于外间刚一接触就形成片片白雾。 冷,真他妈地冷啊。 就在此时,前方的斥候来报:“上将军。我们地前方有一个大型湖面。但是上边结满了冰,战马通过很难!”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什么事都赶到一起了。这马蹄如果在结冰的冰面上奔驰。必定会摔得马腿全断。 绝望的神情出现在夜哥翰的脸上。随即一丝狰狞浮现在夜哥翰的脸上。江逐流发觉不妙。赶紧阻止道:“夜老哥,不要这样。我看这是我们的机会,一个逃命的机会!” 疑惑的扭头看着江逐流:“你说这是我们逃命的机会,机会在那里!” “前方,前方结冰的湖面,那就是我们逃命的机会!”江逐流用力指着前方说道。 “不可能,马匹不可能在结冰的湖面上奔驰!”夜哥翰直接否定。 “不,万事不可能绝对,只要我们这样这样……” 夜哥翰听完后仰面大笑起来:“天不绝我回鹘,江老弟,那一切就全听你的吩咐了!” 江逐流要求五千回鹘骑兵再次加快速度,骑兵们的战马扬起漫天的灰尘,快速的朝着斥候所报的那个湖泊奔驰。 湖边,所有的骑兵看到眼前的情景全都愣住了,完了。一切都完了,在死亡的威胁下,所有的回鹘骑兵燃气心中拼命的怒火。既然无法继续逃亡那就在这里和李元昊的追兵决一死战 “沧啷啷。”所有人拔出腰间的弯刀回身就要再次策马向李元昊的追兵奔去。 江逐流赶紧命令到,所有战士下马,要求每个人把身上所带的狼皮褥子割成小块包裹在马蹄上,并且要求在包裹马蹄的时候在里边填充上一些野草。 在这个时候下达这样的命令,不仅骑兵们摸不着头脑,就连卡巴尔和班谷浑也同样莫名其妙。他俩策马来到已经开始包裹马蹄的江逐流身边。 “江老大,我们现在做这些有什么用?难道叫我们的战士不拼命而来做这些女人做的活吗?” 江逐流也不理卡巴尔和班谷浑,大声喊道:“听命令,所有骑兵下马包裹马蹄。” 虽然不解,但所有的骑兵还是习惯性的下马开始包裹各自马匹的马蹄,很快,所有人的马蹄都裹上了一个厚厚大大的狼皮杂草馅包子。 看到骑兵都裹好马蹄后,江逐流翻身上马。抽出卡巴尔腰间的弯刀用力一挥:“前进,冲过这片湖面!” 话音一落,率先骑上战马冲上已经结起厚厚冰层的湖面。后面的骑兵听到命令后,紧紧的跟在江逐流的身后踏上了这业已结成一面镜子一样的湖面。 “踏,蹋” 一声声马蹄敲击在冰面上响起的沉闷响声,可奇怪的是没有一匹战马因为马蹄打滑而摔在冰面上的。所有骑兵都是以狂奔的姿态奔驰在这片洁白晶莹的冰面上。 五千黑压压地骑兵突兀的在冰面上快速的奔驰着,很快。他们身后传来一阵喊杀声! 百忙中。江逐流扭头看了一眼,只见身后的李元昊大军此时已经来到刚才自己包裹马蹄的岸边。 “哈哈!”江逐流和身旁的夜哥翰相视一笑,两人的眼神中浮起淡淡的虐笑。 果然,惯性的思维使得李元昊大军没有仔细观察结冰地湖面。看到自己前方快速奔驰的五千回鹘骑兵,李元昊的眼睛都红了。妈的,追了两天两夜终于追上你们了。这回看你们怎么跑! 李元昊地骑兵同样踏上了结冰的湖面。 江逐流的心中慢慢数着:“三,二,一!” “咚,咚。咚……” 一个接一个的马匹摔倒在冰面上,只见李元昊此时脸上再没有了一丝得色。为什么江逐流地骑兵在冰面上奔跑如飞,自己的骑兵怎么刚一上去就摔倒呢。 而此时的李元昊并没有意识到,真正的危险并不是眼前地这些。巨大的灾难还在后边! 十一月的天气地确很冷了。使得湖面结起了一层厚厚地冰面。可是再厚地冰面也经不起五千骑兵的奔驰,在江逐流地骑兵奔驰过后,本已结实的冰面已经有些酥松。 而李元昊的骑兵摔在冰面上时那巨大的震荡更加给冰面带来难以表述的危害。此时的冰面已经开始摇摇欲坠,细微的咯吱声淹没在嘈杂的人声马嘶中。 果然。在不停的摔倒中。惨遭蹂躏的冰面再也不堪重负,终于光荣的开裂了。一道冰逢就像深藏在黑暗的怪兽的大嘴,露出满意的笑容准备吞噬他的大餐。 “咔嚓……咔嚓!” 冰面终于开始大面积断裂,毫无防备的党项大军随即被湖水吞噬了几千士兵。 愤怒的李元昊死死的咬着牙。爆睁的双眼就要迸出。 遥看着江逐流带领着五千回鹘骑兵远远消失在自己的眼帘之中,狠狠的用拳头砸了一下座下的战马。从牙缝里庛出一句:“给我追,我要江舟死……死……死!” 穿越过结冰的湖泊后。江逐流命令骑兵下马把各自马蹄上的狼皮解下。以增快马匹的速度。此时夜哥翰策马来到江逐流身边:“江老弟。这次哥哥是真的服了,你是怎么想到用狼皮包裹马蹄的?” 江逐流也不解释。只是沉声说道:“现在不是解释这些的时候,赶紧叫战士上马。我刚才看了下地形,虽然有一个湖泊当着李元昊的追兵,可是旁边也有可以绕过来的地方,但是这样一来就没有我们走直线那么快,给我们留了许多的时间!” 翻身上马,所有的骑兵这时更加信奉眼前这个看似瘦弱的男人了。 这个时候最重要的就是时间了,江逐流的方法给五千回鹘骑兵带来了宝贵的逃亡时间。 再次坐在马上的江逐流渐渐品出了味道,自己好像真的被吓坏了。李元昊的追兵也并不是不可战胜的,这个小小的冰面可能就带给李元昊几千的损失。那么,如果再派一些断后的骑兵伏击李元昊呢? 江逐流被自己的想法惊呆了,对了。伏击,自己怎么忘了还能伏击他。凭什么他追我就得逃命,就算真的打不过他制造点麻烦给他。那样一来,大军的逃亡不是更加安全了吗。 想到这里,江逐流对身边的近侍道:“去把卡巴尔将军叫来!” 近侍策马奔向后边的骑兵阵中,很快,卡巴尔满头大汗嗷嗷叫着飞奔过来:“江老大,江老大,你的办法太好了。看着李元昊摔跤我实在太爽了!” 江逐流微微一笑道:“那你愿不愿意更爽一点?” “当然要了,爽的事情我卡巴尔只会嫌少不会嫌多!” “那我就派你带领二百骑兵去狙击李元昊的追兵!”抽了把坐下的战马,江逐流随口说道。 “行,没问题。不就是带二百人狙击李元昊嘛!”卡巴尔满不在乎的说道,突然:“啥……江老大你刚才说的啥?叫我带二百人狙击李元昊!” 看着卡巴尔脸上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江逐流忍俊不禁的扑哧笑了出来:“收起你那副哭脸,谁叫你真去和李元昊拼命了,我叫你带领二百骑兵在后边骚扰李元昊的追兵,你的弓箭不错。我要求你带领二百骑兵每人带上足够的箭枝,远远的射箭来给我们创造时间。你,明白吗?” 这回总算听明白的卡巴尔拍着自己的胸脯道:“江老大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只要不是叫我这么点人和李元昊硬拼,那俺绝对没问题!” 卡巴尔带领着二百骑兵很快就出发了。 远远看了一眼,江逐流带领着剩下的骑兵再次奔驰在茫茫荒原上。 在卡巴尔的努力下,李元昊终于是一直掉在江逐流带领的五千回鹘骑兵身后,一直没有正面接触过。 第三百零二章 黄河 哥翰挑选了两百名箭术精湛的骑兵交给卡巴尔统领。之前,江逐流又一次叮嘱:“卡巴尔,记住,是骚扰,不是硬拼。你等此去千万小心。” “江老大,尽管放心!以俺的箭术和骑术,硬拼估计不行,骚扰和逃命却是在行!” 两百名骑兵发出一阵哄笑。 卡巴尔毫不脸红道:“笑什么笑?能逃命也是一种本事。走吧,弟兄们,跟俺出发!” 这支两百人的小分队迎着李元昊的方向而去。 班谷浑怔怔地望着卡巴尔的背影,眼里有不舍之意。 江逐流拍了一下班谷浑道:“放心了,我不会看错的。卡巴尔一定能行的。走吧,我们去发!” 卡巴尔的骚扰显然卓有成效,一连两天,队伍的身后都没有发现李元昊追兵的影子。 也许是越来越接近靠近东南方向的缘故,江逐流觉得越来越热了,穿着羊皮夹祅骑在马上竟然会也会出汗。 “真热!”江逐流抹了一把额头上汗珠,问夜哥翰道:“夜大哥,我只说这塞北之地冬天一定会非常寒冷,没有想到竟然也会如此温暖,让人感到好像是春天一样。” 夜哥翰也不解地摇了摇头:“江老弟,这里已经不是我甘州属地,所以我从来没有来过。只是从地理位置上来说,这里还属于塞北,隆冬时间,天气不应该如此啊。” 班谷浑体型彪悍。比江逐流更怕热,他敞开皮祅,露出路面的单衣,用手拉着领口不停地抖动,以求多进一些风可以凉快一些:“直娘贼地。冷一点俺不怕,这一热俺可就受不了。江老大,你说大宋境内是不是比这里还热啊?如果是那样,俺可就难过了!” 江逐流摇头:“这个时节大宋境内也是寒风呼啸,那里会有如此温暖的天气。” 又往东南方向行进了五十余里。前方出现一条河流。 江逐流拿出羊皮纸地图。在马背摊开。 “夜大哥,前面应该就是黄河!” 夜哥翰也探过身来看了一下地图,点头道:“不错,应该就是黄河了!” 江逐流笑道:“如果这地图记载的没错。黄河对岸就是零波山。越过零波山,再往前走两百里,就是大宋的秦风路!” 班谷浑在旁边看了半天也看不懂地图上的标注,可是听江逐流说道渡过黄河。越过零波山,再走二百里地就能到达大宋,不由精神也为之一震。奶奶的,逃亡的滋味真不好受。只要跟着江老大到了大宋,说动大宋皇帝发兵,到时候大宋天兵一至。还不追的李元昊那兔崽子到处逃奔啊? 江逐流转身喝道:“弟兄们。前面就是黄河。我们加快一点,到黄河边歇息!” 队伍的行进速度骤然加快。五千铁骑发出隆隆地声音,在枯黄的草原上卷起一路烟尘直奔黄河而去。 到了黄河边,江逐流让班谷浑领着一千人的队伍在外面警戒,其余战士们则下马开始生火做饭,给马匹饮水补充草料。 江逐流和夜哥翰两人驱马来到河边察看地势。 来到岸边,江逐流勒住战马,顿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这还是黄河吗? 只见一条大河自南向北横亘在眼前,河面有一百多丈宽,河水深不可测,水势凶猛,水流湍急,凶猛地河水不断撞击着河岸,溅起地浪花有三四尺高,水声咆哮如雷,震得江逐流耳膜都有些疼痛。 “夜大哥,这是黄河吗?为何水势如此凶猛,河水又如此清澈?”江逐流奇怪道。 夜哥翰点头道:“江老弟,这塞外草原之上,除了黄河,还会有哪一条河流有如此大的水势?你看看这河水是从南向北奔流,这就是黄河的基本特征。在这大草原上,从南向北奔流的大河也只有黄河一条。至于说河水清澈,这是自然。江老弟难道不知道,黄河在草原上一直非常清澈吗?黄河是进入辽国境内之后才开始变得浑浊地。” “原来如此啊!”江逐流明白了,可是眉宇之间愁色却有添了几分,“夜大哥,河对岸那座大山就是零波山吧?按照地图上所标,黄河在零波山左近应该有一个可以渡河的渡口。可是你看这里水势如此凶猛,水面如此宽旷却又深不可测,我们怎么渡河啊?” 夜哥翰也道:“这个渡口我也听说过。除了夏秋两季水势凶猛不可渡河之外,冬春两季枯水期的时候黄河来水很少,河中的浅滩都露了出来,骑马 涉水过河。可是……难道说今年气候反常,降水多,水势很大,渡口没有显露出来吗?” 江逐流道:“夜大哥,一会儿问一下士兵们,看谁曾经来过这个渡口,让他们过来看看情况。” 夜哥翰点头道:“也好。当初党项和我甘州回鹘相安无事地时候,有很多回鹘人都来过党项。我们这五千多士兵中应该有人到过这个渡口的。” 从河岸边返了回来,夜哥翰大声喝道:“弟兄们,谁人曾经到过这里,见过黄河的渡口,给我站出来!” 喝了两声,有三个回鹘士兵从不同地方向跑了过来。 “江大人、夜哥翰将军,我们曾经来过这里,还从这里渡河到过对岸。” 江逐流和夜哥翰两人都很是高兴。江逐流问道:“你们都是什么时候到这里来地?” “禀江大人,小人十五年前来过这里。”一个五十多岁地回鹘老兵抢先回答。 “好,知道了。你先站在一边。”江逐流和颜悦色的说道。十五年,生下地孩子都娶媳妇了呢! 另一个二十多的青年回鹘兵回答道:“江大人、夜将军,小人五年前跟随父亲来过这里,当时父亲骑着马带着我淌过了黄河!” 另一个四十多岁的回鹘兵说道:“江大人、夜将军,小人没入伍之前,经常走这条路往大宋秦风路贩运皮货。最后一次到这里是前年。然后小人就被征进骑兵营了。” 江逐流大喜,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江大人,小人叫克孜尔。” “好,克孜尔,我来问你,你还能记得渡河的道路吗?” “回江大人,小人记得。” 江逐流更是高兴,“克孜尔,你告诉我,渡河的道路在哪里?” 克孜尔指着北边的方向说道:“江大人,从这里再往北走五里路,就是渡口了。” “好,克孜尔,你现在领着我和夜哥翰将军一起去看看渡口。”江逐流说道。 夜哥翰点了一百个战士,让克孜尔在前面领路,陪着江逐流一起沿着黄河向北去找渡口。 河面越来越宽阔,水势却不见平缓,依旧是汹涌澎湃。 走了五里多地之后,黄河的河面从一百多丈扩展成近三百丈。 克孜尔走到一棵大柳树下停了下来:“江大人,夜将军,黄河的渡口就在这里。” 江逐流和夜哥翰翻身下马,来到克孜尔所说的渡口,抬目望去,黄河水面有三百多丈宽,水流是平缓许多,但是却依旧深不可测。 这里是渡口吗?这个地方人能骑马涉水而过吗?江逐流很是怀疑。他扭头问克孜尔道:“克孜尔,以往你渡河的时候,黄河也是这样吗?” 克孜尔道:“江大人,以前小人过河的时候,黄河水面比现在窄,水也比现在浅得多。” 江逐流心中还抱有一丝希望:“克孜尔,现在黄河河水比你当初渡河而过的时候要深多少?” 克孜尔沿着河岸看了下去,然后对江逐流说道:“江大人,当初小人骑马过河的时候,黄河水有时候深有时候浅,浅的时候刚刚淹没马的膝盖,深的时候都淹到马肚子这儿。但是现在,黄河水比沿着马肚子的时候还要深上一丈。” 江逐流心中残存的希望破灭了,可是还是有些不甘心,他又问道:“克孜尔,你是如何知道黄河水比你原来渡河的时候深上一丈的?” “江大人,你过来看!”克孜尔指着河岸下的一块石壁道:“这面石壁上刻有记号,标注着黄河的水深。现在黄河水面至少距离原来最高的标记有七八尺,所以小人估计黄河水比原来小人过河的时候深了有一丈左右。” 江逐流沉默了一下,然后又道:“克孜尔,除此之外,哪里还能渡过黄河?” 克孜尔摇头道:“江大人,一般都是从这里渡河。再有就是等天气非常寒冷,黄河冰封之后,我们从冰面上直接过去。往年这个时候,天寒地冻,黄河早已经结冰。却不知道为何今年还这般温暖,黄河到现在还没有结冰。” 江逐流也是纳罕,四百里外甘州城已经非常寒冷了,湖水也早已经结冰。他们就是借着冰面逃脱了李元昊的追击,可是为什么这里却如此温暖,黄河一点结冰的迹象都没有呢? 三百零三章 迎头痛击 然,宿营处响起一阵急促的号角声。qВ5、c0m 不好!有敌来袭! 江逐流和夜哥翰面色大变,带领着卫士急速向南边宿营地奔去。 战马全速奔驰,五里路转瞬既到。 战士们都已经披挂上马,列好了队形。 江逐流和夜哥翰来到队伍的最前面,班谷浑率领着一千警戒的战士正缓缓地退回来。 江逐流驱马迎了上去。 “江老大,党项人追上来了!”班谷浑面色凝重。 “有多少人?距离这里还有多远?” “有一千人,大约在十里之外!” 江逐流舔了一下有些干裂的嘴唇,又问道:“在他们后面可曾发现别的敌人?” 班谷浑摇头道:“这一千人身后十里并没有发现其他党项人,我们的斥候不敢再往后深处了。” 江逐流咬牙冷笑一声,说道:“夜大哥,让战士们列开阵势,准备迎敌。” 夜哥翰犹豫了一下,问道:“江老弟,怕有不妥吧?敌人虽然只有一千人,但是他们既然出现,李元昊的大军必然距此不远。我们若是稍一纠缠,李元昊两万大军赶了过来,我们恐怕无法脱身!” 江逐流正色道:“夜大哥,如果我们不返身打这一战,别说脱身,恐怕连性命都要葬送在此处了!” 他对夜哥翰解释道:“我们前面之所也衔枚疾奔,就是因为要赶到黄河边。要么趁着冰封之极跨过黄河,要么从浅水的渡口处涉水渡过黄河。只要一过黄河,我们就距离大宋近在咫尺。可是现在,天气温暖,黄河尚未结冰,而且黄河水势暴涨,我们根本无法渡河。也就是说,我们根本无路可去。所以,我们只有在这里和李元昊两万精兵进行周旋。只有坚持到天气转冷,黄河结冰地时候,我们才好从冰面上跨过黄河。” 夜哥翰道:“可是,黄河什么时候才能结冰呢?” 江逐流道:“方才克孜尔也道。这几天气候非常反常。若是往年,这里早已经是天寒地冻,黄河冰封了。可是现在却如此温暖。小弟认为,冬日气候如此反常必然不能持久。所以坚持个三五日,就必然会来一场大降温,到时候黄河就应该结冰了。” 江逐流这种分析并非是胡乱猜测。作为现代人,江逐流对天气的变化的理解远远要超过宋朝时候的人们。按照江逐流的经验。如果气候反常的温暖,那么几天后,必然有一次大寒。现在的问题是。这场大寒什么时候过来。对于这个问题。江逐流自然无法预计。可是此时他们已经退无可退,只要赌上一把了。把五千人的性命都赌在未来几天内可能出现的一场大降温上。否则,这五千多人地性命恐怕就要葬送在这滔滔黄河里了。 “江老弟,你确定三五日内会有一场大降温吗?”夜哥翰很是怀疑。 江逐流信口吹嘘道:“我师父乃是张震仙长,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这些气候变化自然也传授于我,所以我敢肯定少则三天,多则五天,天气必然大寒,黄河必然结冰!” 这时候,部队的士气只能长,不能泄,要让士兵们看到希望。如果不给他们希望,这场仗就不用打了,直接束手就擒,让李元昊捉去砍了脑袋便是。 夜哥翰脸色这才出现一丝喜色,但是他仍忧心忡忡:“可是,面对这李元昊的两万大军,我们这五千人如何在黄河边和李元昊周旋三到五天呢?” 江逐流微笑道:“夜大哥,这就是小弟要战士们迎战的原因。” 江逐流道:“到了这个地步,我们已经无法一味地采用逃跑战术了。前面有黄河阻隔,后有李元昊大军追击,我们只能往南北两个方面逃跑。你来看这张地图,往北二百里,就是党项军事重镇应里,我们往那个方向只能陷入李元昊大军和应里地党项军队南北夹攻的境地;而往南走,则是柔狼山脉。柔狼山高耸挺拔,道路崎岖,骑兵根本无法行动。我们若到到了那里,只有放弃马匹徒步上山。一旦我们放弃马匹,就是失去了机动能力,即使翻越了柔狼山,也无法抵挡包抄过来的党项大军。” 夜哥翰听到这里咬牙说道:“那么,江老弟,我们只有与李元昊在这里决一死战,看看 坚持到三五天之后!” “不是决一死战!”江逐流笑了起来,“以我们的兵力,如果和李元昊决一死战,根本坚持不到三五日后。我们是在这里和李元昊两万大军周旋!” “周旋?如何周旋?我们被困在这么狭小地地方内,如何与李元昊的大军周旋啊?”夜哥翰迷惑不解。 江逐流道:“我们要抢敌之先,要先对李元昊的先头部队迎头痛击,让李元昊忌惮我们的战力,不敢逼迫我们太紧,这样我们才有周旋之机。” 江逐流用马鞭指着西边说道:“现在,党项人这一千人地先头部队就是李元昊送给我们的礼物。他们一路追来,我们都是落荒而逃,从来不和他们正面交战,所以在党项人的军队必然形成这样地看法,只要他们地军队一出现,我们只有选择落荒而逃了,所以这支党项千人队伍才会轻骑冒进,脱离李元昊地主力部队那么远。现在,我们忽然掉头对他们展开厮杀,他们一定会措手不及的。” 夜哥翰虽然明白江逐流所说地道理,他还是担心在缠斗的过程中,李元昊的大军会赶过来。 “江老弟,以我之见,我们这五千士兵分为两部分,你我率领三千士兵对付这支党项人的千人队伍。班谷浑率领其余两千士兵到西边为我们阻击李元昊的大军,为我们吃掉这党项这千人队伍争取时间。”夜哥翰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江逐流摇头道:“不,我们五千兵力全部投入歼灭党项这支千人军队的战斗,务必以压倒性绝对兵力优势在最短时间内把这支千人队伍全部歼灭,不留一个活口。惟其如此,才能对党项人的心理造成打击。” 夜哥翰一愣,道:“如果战斗正在进行,李元昊的大军赶过来怎么办?” 江逐流咬牙道:“只要李元昊的大军没有摸着我们的屁股,我们就要把这支千人队伍全部吞下去!” 江逐流一个人骑马立在黄河岸边的高坡之上,在他身后,夜哥翰和班谷浑率领五千名披挂整齐的回鹘战士隐藏在高坡之下。 远处的地平线上,已经看见黄烟滚滚,党项人的先头部队终于出现了。 他们已经看见高坡上江逐流,不由得齐齐地发出一阵呐喊,纵马向高坡处奔来。 江逐流连忙拨转马匹,落荒而逃。 党项士兵俱都发出哈哈大笑,放马狂追过来。 当他们距离高步不到两百步的时候,忽然间听到一声号角,无数羽箭从高坡后面飞了出来。 战争终于开始了! 党项士兵根本没有想到会有埋伏,猝不及防之下连忙用兵器拨打。但是面对密集的箭雨,还是有不少士兵都中了箭,更有数十个士兵中箭落马。 于此同时,夜哥翰和班谷浑率领着五千回鹘战士冲了出去。 率领这支党项先头部队的将领正是乞力将军,他很是凶悍,虽然猝不及防之下折损了数十个士兵,更有两三百士兵受了箭伤,他挥舞着手中的大棒,高声喝道:“儿郎们,给我杀啊!” 在乞力将军看来,虽然回鹘军队数倍于他,他却并不惧怕。王子李元昊殿下的大军就在身后二十里处,他只要在这里死命纠缠回鹘军队,李元昊殿下很快就会赶到,到时候战场形势就会逆转,回鹘军再凶悍,也免不了在此覆亡的下场! 天空中箭矢互相交错,地上兵器寒光闪烁。五千回鹘士兵和一千党项战士就在高坡之下发生了激烈的碰撞,一时间杀声阵阵,天地昏暗,日月无光。 夜哥翰和班谷浑挥舞着兵器高速冲向党项队伍,江逐流早折返回来,手里握着一把开山刀,和夜哥翰班谷浑两人向党项人冲去。 最新全本:、、、、、、、、、、 第三百零四章 各展计谋 江逐流虽然曾经在甘州城指挥过对党项人攻城的反击战,但是他当时是指挥官,站立在城头指挥观战,并没有亲自参加战斗,所以战况虽然惨烈,心中并没有太多亲身感受。 但是这一次江逐流也必须参加到战斗中去,对江逐流来说,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多一份胜利的希望,就可能早一点点时间全歼党项人结束战斗,哪怕是提前一秒钟解决战斗,也为部队胜利后的撤退赢得了时间。 亲身参加到战斗中去,体验两军对垒的血战,和在城头上观战的感觉就是不同。更何况这还是无论胜败都非常迅速的纯骑兵的绞杀战。江逐流不由得为这种交战的惨烈气氛所震慑,他深深感到,在这种数千人的大混战中,无论身手多么高明,唯一能依赖也就是自身的本能反应和身旁战友们的支持了! 两股激流碰撞之下,所有的队形都被冲散,江逐流、班谷浑和夜哥翰三人都被卷入混战的漩涡中去。 江逐流拍马直奔一个铁塔似的敌将,那敌将刚杀了两名回鹘战士。 “杀!” 江逐流一声爆喝,手中的开山刀带着风声砍向那个敌将。 “当!” 一声巨响,敌将的狼牙棒一横,江逐流的开山刀重重地劈在狼牙棒上。 江逐流趁势倏地手腕一转,开山刀贴着狼牙棒削了下去。敌将尚未反应过来,右手三个指头已经被开山刀削飞出去。 这敌将也是彪悍,不顾右手剧烈地疼痛,左手抢过狼牙棒,回手就砸向江逐流的脑袋。 江逐流斜刺刺地一侧身,狼牙棒贴着头皮飞了过去,就在两马错蹬地功夫,江逐流的开山刀反手上撩,只听噗的一声。鲜血飞溅,这个彪悍的敌将半边面孔都被江逐流硬生生砍断。 就在此时,江逐流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风声,一个高瘦党项士兵挥着一把长刀朝他后背砍来。江逐流躲避已经来不及。反而一挺身,用后背迎着长刀而去。 高瘦党项士兵见江逐流不躲反迎,心中不由得一愣,心神分散之下。手中长刀的力量就减轻两分。 长刀刚接触到江逐流的后背,江逐流腰身拼命一扭,长刀的刀尖在江逐流后背的皮肤上划了一个长长的s行地伤痕,看似吓人。却丝毫没有伤到江逐流的要害。 在长刀划过江逐流后背的同时,江逐流手中的开山刀在空中划了一个优美地圆弧,正劈在高瘦党项士兵的额头上。 咣当一声。高瘦党项士兵手中长刀落地。额头上出现一道细如发丝的血痕。血痕迅速扩大,他在马背上摇晃了两下。噗通一声栽了下来。 江逐流看也不看,拍马奔向下一个敌人。 那个党项士兵见识了江逐流的凶悍,心中大骇,连忙拨转马头往回跑去。 江逐流战马几个纵越之间,已经追上了这个士兵,手中开山刀一抡,借助着战马奔腾之威,一刀竟然把这个党项士兵地头颅砍飞。 回鹘战士没有想到平日里斯斯文文的大宋天使江大人竟然如此英勇,一时精神大震,凶猛地向党项人砍去。 江逐流继续向前,三个党项士兵迎面奔来,江逐流杀得兴起,也不躲避,挥舞着开山刀迎了上去。虽然是三个党项士兵包围着他,可是他丝毫不惧,根本不管敌人的招式如何,只管把手中的开山刀砍向敌人,每招每式都像是要与敌人同归于尽。 转眼之间,江逐流身上已经被敌人砍了四刀,可是这四刀却让三个党项士兵付出了生命。 江逐流抹了一把脸上地鲜血,手持开山刀想要找下一个敌人,这时他才猛然发觉,战斗已经结束,一千名党项骑兵全部被歼。 夜哥翰和班谷浑这时也赶了过来,他们看到江逐流身上有四五道长长的伤口,浑身是血,不由得大惊失色:“江老弟,你怎么伤成这样?还不赶快叫军医官包扎一下!” “不用了!”江逐流用刀把长袍下摆割成几个长布条,随手往身上捆扎一下,说道:“夜大哥,我们赶快脱离战场。李元昊的大军应该马上就到。” 江逐流率领回鹘人刚离开不久,李元昊就率领党项主力大军赶到战 看到战场凄惨地景象李元昊不由得又是愤怒又是伤心。一千名三个时辰前还是活生生地党项战士,现在都变成一具具冰冷地尸体。他实在没有想到,江逐流率领回鹘大军在党项人地盘上逃跑,还敢停留下来和党项人对战。 “王子殿下,”张元在一旁说话:“江逐流和这帮回鹘残兵现在显然是穷途末路,所以开始凶狠的反扑。所以我们要提高警惕,千万不可让再派小股队伍去追击他们了。” “军师大人,以你之见,应该如何?” 张元指着前面滔滔奔流地黄河对李元昊说道:“王子殿下,现在乃隆冬时节,黄河竟然没有结冰,实在是天助我也。有黄河天险横亘在前面,江逐流率领这帮回鹘残兵纵使有天大的能耐也飞不过去。我们只要在后面死死坠住他们,另外再飞书调集各地方上的厢军过来助阵,只要构筑一个坚实的包围圈,就可以牢牢地把江逐流这股残兵困死在黄河边。到时候他们走投无路,还不是任我们宰割?” 李元昊沉吟了一下,道:“军师大人这种办法当然稳妥,但是小王却不能再等了。小王率领两万党项铁骑吞不下江逐流四拼八凑的五千回鹘残兵败将,反而被他杀了我前营一千余骑,这已经是让小王颜面尽失了,若是小王不能亲手报了此仇,还要四处征调厢军过来,那在别的党项大将面前小王还有什么脸面?徒让他们耻笑小王罢了!” 张元一时无言。虽然从战术角度来考虑,用一万九千名大军在后面坠着江逐流的五千残兵,让他们疲于奔命,再调集其他厢军过来慢慢收拢包围圈。到时候这五千残兵既无粮草,也无救兵,又人困马乏,战斗力几乎丧失殆尽,那个时候党项人就可以以最小的损失吞掉江逐流这五千回鹘残兵。 可是李元昊王子殿下的考虑也不能说没有道理。眼下西平王李德明身体欠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撒手西归,党项几大势力明争暗斗,王子殿下好不容易才稍占了上风,如果这次王子殿下率领两万大军还没有吃掉江逐流的五千回鹘残兵败将,那岂不是影响李元昊王子在党项族人心目中的威望?进而动摇李元昊王子殿下好容易才抢到的一点优势基础。 “王子殿下之言也有道理。”李元昊躬身说道:“只是我军一定要统一行动,部队之间前后距离不要超过五里,这样一旦发现敌踪就可以相互呼应。不会再出现江逐流以优势兵力吃掉我们小股先头部队的惨剧。” “好,就依军师大人之计!”李元昊说道:“传令下去,各营之间的距离不许超过五里,违令者重罚!” ************************************************************************ 沿着黄河奔出去有二十里距离,江逐流这才让队伍放慢脚步。 夜哥翰和班谷浑此时才得出空闲放声大笑:“痛快,好久没有这么痛快过了!直娘贼的,党项狗崽子们也不够我们杀啊!” 江逐流从怀里拿出张震留给他的金疮药,一边让人帮他往伤口上上药,一边笑道:“三倍于敌人力量就可以打一场漂亮的歼灭战,更何况我们是敌人的五倍呢?又加上我们提前歇息了一个多时辰,人马都吃饱喝足养足了精神。敌人这一千骑兵一路狂奔而来,人困马乏,怎及得上我们以逸待劳?所以我们不但杀了敌人一千余骑,还额外获得了一千匹战马。” 夜哥翰和班谷浑又是一阵大笑。与党项人打了半年多的窝囊仗,自从江逐流来了之后,才打了两场痛快淋漓的漂亮仗。 第三百零五章 扰敌以饭 江老弟,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夜哥翰问道。 江逐流道:“在黄河边和李元昊兜***。” “兜***?怎么个兜法?”夜哥翰不解地问道。 江逐流道:“夜大哥,我们现在多出了一千匹战马。我选一千骑术好的士兵,每人配两匹战马,返回去骚扰李元昊的大军。如果我预料的不错,李元昊吃了这个大亏,一定注意保持队形,不会让队伍拉得太散。我们这一千士兵和李元昊大军一触即退,他的大军即使想追赶,又怎么能追上我们有两匹战马交替驱使的战士?更何况他的大军还要保持队形,更不会有我们小股部队来得迅捷。” “夜大哥和班谷浑则率领其余四千人马在一旁暗中监视李元昊的大军,只要发现李元昊大军的阵型被拉散,有脱离主力部队的小股人马,我们立刻扑上去把这小股人马吞掉。等李元昊大军的注意力转回来时,我们就再次脱离战场。” 夜哥翰点头道:“江老弟,我看此计可行!不过我看这一千人马就由班谷浑率领比较稳妥,你是三军主帅,不可甚离。” 江逐流摇头道:“夜大哥,骚扰党项大军需要见机行事。班谷浑作战虽然凶猛,但是却不够灵活,不宜当此重任。还是我亲自去比较合适。” 夜哥翰知道江逐流说的是实际情况,虽然不放心江逐流去,可是眼下这种情况。又没有比江逐流更合适的人选。 “江老弟,你千万要小心。” “呵呵,放心吧,夜大哥。你们在后面一定要注意我地信号。一旦接到我的信号,就要迅速地赶过来和我一起夹击敌人!” 当下挑选了一千精兵,每人配了两匹战马,由江逐流率领着去骚扰李元昊,班谷浑则和夜哥翰率领着其余四千士兵徐徐而退。 李元昊正率领大军缓缓前进,忽然听到前方羊角声起。一骑飞马来报,前方发现回鹘人的军队。 李元昊大喜,终于抓住江逐流的尾巴了。他马鞭一挥,喝令部队全速前进。并注意保持队形。 李元昊也是被江逐流的反击打怕了,所以下了这么一个前后矛盾的命令,殊不知人奔跑的速度还有快有慢,更何况马匹?既然要部队全速前进。队形势必要拉得很散,那些速度快的就会冲在最前面,慢的自然被落下。可是要保持队形地完成,势必那些速度快得战士要压着前进的速度迁就速度慢的战友 所以党项将士接到命令之后虽然速度快了不少。但是还是非常注意保持队形的完整,并没有达到全速冲击地地步。 班谷浑一边悠哉游哉地看着李元昊的大军,一边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一旦李元昊军队有全速冲击的迹象。他马上率领队伍全速奔跑。脱离接触。 如此一来,班谷浑地军队和李元昊的军队好像排练好的演习一样。一方前进一方后退,总是保持在五里左右的距离。 逗弄了将近半个时辰,班谷浑估计李元昊要发怒了,随即下令让战士们全速前进,脱离和李元昊大军地接触。 果然,李元昊被班谷浑逗弄得正不耐烦,他正要下令让五千人的前军不要顾忌顾及队形,全速追击的时候,回鹘人地军队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 李元昊气得咬牙切齿。张元在一旁劝道:“王子殿下,不要理会回鹘人地挑衅。我们只要沿着他们撤退的踪迹追下去就行,反正他们被困在我党项境内,跑不了多远地。” 李元昊点头。 队伍又缓缓前进了二十里地。士兵们俱都人困马乏,从早上出发,现在已经是半下午了,算起来队伍有将近四个时辰没有用餐了。 在张元的提议下,李元昊让士兵们停了下来,就地埋锅造饭。 于是党项士兵纷纷下马,开挖锅灶,收集柴草,到黄河中取来河水准备做饭。小半个时辰后,几乎能闻到饭香了。忽然警戒的哨兵吹起了羊角号。 有敌来袭! 不用李元昊下令,党项士兵纷纷翻身上马。 直见远方一支回鹘队伍继续冲来,在距离党项大部队三百步外划了一个弧形,随即调头便去。 这支回鹘队伍来去如风,从鸣警到回鹘人出现再到回鹘人离开也 钟的时间。见回鹘人远遁,李元昊一挥手,党项士马,可是再看他们刚才埋在地下的锅灶,十有**被马蹄蹬踏,饭菜和泥土混搅在一起,早已经不能吃了! “可恶的回鹘羔子!” 党项士兵纷纷咒骂,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只有重新再做一次了。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鼻端又飘荡起饭菜的香味,这时候羊角号再一次响起,该死的回鹘人又来了。 “上马!”将领们高声喝道。 党项士兵这次远没有上次反应迅速,他们听到将领的命令后,嘴里骂骂咧咧的,十分不情愿的翻身上马,准备迎战。 可是这次回鹘队伍再距离他们四百步的时候就调头折返回去。 “天杀的王八羔子!” 党项士兵一边下马一边叫苦。这次他们虽然比上次要小心的多,但是还是有一大半锅灶被马蹄踢翻,饭菜又一次成了泥浆。 党项士兵们欲哭无泪,从早上到现在,已经五个时辰过去了,他们一粒米还没有吃呢。回鹘人这帮王八羔子战又不战,跑又不跑,采用这么来回骚扰懦夫战术算是怎么回事啊! 在将领的指挥下,党项士兵拖着疲惫的身躯,忍受着饥肠辘辘地痛苦再一次埋锅做饭。一边做一边在心中祈祷,仁慈的回鹘大爷们啊,等我们吃过饭你再过来吧。 怕什么来什么,回鹘人仿佛算好一般,等锅中的饭刚飘出一丝香味的时候,羊角号又一次想起。 ***!天杀的回鹘人!党项士兵纷纷咒骂,却蹲在地上根本不愿意站起来,他们眼巴巴地盯着大锅里小米饭,熟了,马上就熟了,香味都出来了呢。 “上马,上马!” 党项将领急了,用马鞭不住地抽打地上的士兵。 “统领,让小的们吃点饭好吗?回鹘人只是骚扰一下,我们两万大军在此,他们哪里敢真的过来啊!” 士兵们身上挨着鞭子,也死死地守着在锅旁不愿意起身。 可是这次回鹘人却不打算骚扰一下就走,他们一直冲到距离党项人七八十步的距离,手中的弓箭向雨点一样射向毫无准备的党项人。 只听得党项士兵不住地发出惨叫。 可恶的回鹘人,他们这次是来真的了。 党项士兵手忙脚乱地翻身上马。 回鹘人射了两轮箭雨,发出一阵呼啸,从党项大军的边缘擦过去,调头向远方奔去。 李元昊气得嘴唇只哆嗦,回鹘人欺人太甚了,竟然视他两万党项大军若无物,非但不给他们吃饭休整的时间,而且还射杀了数百党项士兵,若是再任他们这么折腾下去,恐怕整个部队都会崩溃的。 “帖马洪,你率领前营五千人马给我火速追上这支回鹘小队。务必给我全歼此敌!”李元昊恶狠狠地说道。 “王子殿下,末将遵令!” 帖马洪喝令前营军队立刻上马跟他出发。 前营战士虽然也又累又饿,实在不想动弹,但是被回鹘人这么来回骚扰,心头也是憋了一团怒火。他们也知道,不歼灭这小股敌人,今天休想吃上安生饭了。于是纷纷上马,跟着帖马洪向前追去。 帖马洪领着军队往前追了十多里,忽然发现前方有一支回鹘军队正在休息。帖马洪心中大喜,立刻鸣起号角,让部队全速前进。 回鹘军队发现党项人追过来了,立即翻身上马,拼命向前方逃去。 等帖马洪追到回鹘人休息的地方,回鹘人已经不见踪影。 在看地上,摆放着近百口大锅,里面已经做好的黄灿灿的小米饭,旁边还摆放着许多碗筷,里面亦都盛好了米饭。显然回鹘人也是在此地休整,他们刚做好饭正准备吃的时候,帖马洪率领着党项大军赶了过来。 “哈哈,回鹘的王八羔子,光你们骚扰我们?没有想到,党项爷爷也会过来骚扰你们吧1”帖马洪哈哈大笑,道:“弟兄们,回鹘人给我们做好了饭,我们不吃岂不是浪费?来,派一千人在外面警戒回鹘人回头骚扰,其余将士给我下马吃饭!” 第三百零六章 饭中有毒 鹘人却没有回来骚扰他们。/0m\\ 帖马洪让手下分出五分之一的饭留给负责警戒的一千士兵,其余四千士兵则分食剩下的五分之四的饭菜。 将士们都非常饥饿,锅里的小米饭又非常有限,所以每个士兵很快就把分到的饭菜吃完了。帖马洪身为指挥官,自然要比普通士兵多吃许多。 “好,吃过饭的将士们到外面警戒,把外面一千弟兄们换来吃饭。” 帖马洪抹了一把嘴,心满意足地站了起来,这时候他忽然间觉得肚子里一阵绞痛。随即额头上的汗珠就下来了。 “哎哟,疼死我了!”帖马洪抱着肚子蹲了下来。 “将军,你怎么了?” 副将看着帖马洪的样子,连忙问道。可是话音刚落,他的肚子里也传来一阵翻天覆地的绞痛,一时间他也忍受不住,抱住肚子在地上打起滚来。 紧接着,其他党项将领也抱着肚子喊叫起来。 “不好,我们上当了!饭菜中有毒!”帖马洪蹲在地上喊叫道,“快,让将士们上马,我们撤!” 这时,士兵们肚里的毒药也开始发作起来,或者抱着肚子哀叫,或者躺在地上打滚,或者趴在地上剧烈呕吐,各种反应都有。 霎时间,四千党项士兵绝大部分都失去了行动能力,只要少部分抵抗能力强的人仍在摇摇晃晃地强自支撑。 这时外边负责警戒的士兵发现情况不妙,连忙收拢回来。为首的将领快步赶到帖马洪身边,摇动着帖马洪的身体道:“将军,将军,你怎么了?” 帖马洪吃得最多。所以毒性发作的最快,此时他已经口吐白沫陷入昏迷状态,又怎么能回答这个将领地问话呢。 “来人,带着几位将军,我们撤!” 这个将领把帖马洪放在马鞍上,又吩咐手下把其余几位将领带上,准备撤退。 可是哪里来得及啊。忽然间就感觉脚下大地剧烈地震动,再往四周看,只见东西南北俱是回鹘军队。 “走!”党项将领狂喝一声,翻身上马。又一脚把横在马鞍后面的帖马洪踢到地上——大敌当前,逃命要紧,哪里还顾得上中毒的上司? 可是他手下这一千士兵长途奔袭了五个多小时,一粒米都没有吃过,又累又乏又饿,再加上亲眼看到四千战友活生生被回鹘人毒死,一时间军心大乱,面对着养精蓄锐许久如狼似虎的回鹘军队,又如何能是敌手?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这些侥幸逃过有毒饭菜的党项士兵就被江逐流和夜哥翰率领的党项大军全部歼灭了。 “江老弟。厉害,你太厉害了!”夜哥翰眼睛中写满了对江逐流的崇拜。“你一个小小的计策,又消灭了五千党项士兵。嘿嘿,两万大军,不过一天功夫就变成了一万四千人,李元昊得知这个消息,恐怕要吐血了吧?又江老弟在此,我看李元昊这一万四千人也保不住了!” 江逐流正色道:“夜大哥,不要轻敌。李元昊手下一万四千人的大军实力依旧远超过我们,所以我们依旧要小心谨慎。” 夜哥翰连忙点头:“是,江老弟。我们仍要小心。” 江逐流传下令来,让回鹘战士把党项人地战马都收集起来,对于那些受伤的战马,江逐流也不放过。他让士兵把这些伤马杀死,砍下四条马腿带走,当作军队的干粮。这一顿毒米饭。已经把回鹘军队的给养全部消耗光了。 一阵忙碌之后,战士们又收集到四千匹战马,砍下了三千来只马腿,然后在江逐流的带领下,迅速撤离战场。 这一仗打得十分漂亮,江逐流也觉得非常满意。不但又消灭了五千党项军队,而且还获得了四千匹战马。加上原来多出来的一千匹战马,现在回鹘所有的士兵都可以拥有两匹战马,这样回鹘军队的机动能力就大大的提高了。 除此之外,还得到了三千多只马腿充作军粮。这三千多只马腿支撑回鹘全体将士吃上三天应该没有问题。这三天内如果黄河仍不结冰,部队无法渡河,江逐流也不用发愁给养的问题。多出五千多匹战马,到时候可以宰杀马匹充作军粮,总之,士兵们不会被饿死地。 江逐流带领队伍沿着黄河往北撤去,大约走了二十里路,前面探路的士兵跑回来报告,抓住两个党项人 江逐流命人把两个党项人带过来。 一会儿功夫,两个猥琐地党项汉子被带过来,他们身后跟着四匹青骡,每个骡背上都驮着四只大袋子。 “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江逐流问道。 “回将军,小人乃私盐贩子,弄了一些青盐,打算贩往大宋。不想天气奇暖,黄河水涨,被困在这里。”为首的党项汉子毕恭毕敬地回答。他已经看出眼前这些人不是党项军队,所以才敢大胆的说出来。 江逐流点点头道:“骡背上装的都是盐巴吗?” 两个党项私盐贩子连忙点头:“将军,都是盐巴。” 江逐流让人牵过骡子,打开其中一只大麻袋,果然,里面装的是大块的盐巴。 呵呵,这些盐巴来得正是时候,队伍中正缺少盐巴,士兵们打仗都少了很多力气,这么多盐巴过来,不但可以调节饭菜的味道,让士兵恢复体力,也可以化成盐水为受伤的士兵伤口消毒,尽快促使士兵们康复。 — “好,这些盐巴本将军全部买下了。”江逐流挥手说道。 两个私盐贩子立刻哭丧着脸跪倒在地上哀求道:“将军,将军,你千万要给小的们留上几袋,为了弄到这些盐巴,小的两人把全部家产都押上了。将军假如把这些盐巴都拿去地话,小的们恐怕要倾家荡产了。求将军可怜可怜小人,给小人们一条活路吧。” 四头骡子**麻袋盐巴,江逐流如何能用得上这么多?他这么说完全是吓唬这两个私盐贩子。 “给你们留条活路不是不可以。”江逐流微笑着说道:“但是你们俩要提供一些有用的东西。” 两个私盐贩子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将军,只要你给我们留上几袋盐巴,让我们提供什么都可以。” 江逐流点头道:“你们先说说,这条路你们走了多少次了?贩过多少私盐?” 两个私盐贩子对望了一眼,嗫嚅着不敢回答。 “说!”江逐流厉声喝道:“你们如果敢欺骗本将军,本将军绝不饶过你们!” “将军,这条路我们走过十多趟,但是以前都是当伙计帮东家贩运私盐。这次是我俩首次搭档自己贩运私盐。” “好,既然你们走过多次,这里的地形你们可熟悉?”江逐流问道。 “将军,我们还算熟悉!” “那你们说说,这附近有没有什么比较隐蔽地地形,可以供五千人藏身呢?” 两个私盐贩子又交换了一下眼神,这才说道:“将军,这里才往北走十多里,有一个峡谷在叫做黑山峡,在黑山峡之中有一条隐蔽的小道,里面有一个山谷,里面面积很大,但是能不能隐藏五千人马,我们就说不准了。” 江逐流点点头道:“好,你们头前带路,领我们大军到山谷中休整。等大军到达山谷之后,就让你们带着一半盐巴离开,你们看如何?” 两人对于一下子就失去一半盐巴很是心疼,可是眼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位将军能答应给他们留一半盐巴已经非常宽宏了。 于是在十多个士兵的看押下,两个私盐贩子在前面带路。走到一般路程地时候,忽然间看到前面有一大片翠绿色的草海,草海上边还热气蒸腾。 江逐流连忙把两个私盐贩子叫过来,问他们前面这片草海是怎么回事,隆冬时节还绿草茵茵。 两个私盐贩子告诉江逐流,这事其实也不奇怪,乃是因为这片草海之中有一个巨大的温泉,四季常温,在温暖的水流滋润下,这里一大片草原就四季长青,用不凋谢。私盐贩子冬天的路过这里的时候一般都会在这里歇息,让马匹在此吃草补充体力。 江逐流眼珠子转了转,对私盐贩子道:“走,领我到那里看上一看!” 最新全本:、、、、、、、、、、 第三百零七章 这次轮到马了 海有数百亩大小,草势茂盛,几乎能没过人的膝盖。★ ★中央是一个十多亩大小的池塘。池塘水烟袅袅,热气蒸腾,人还没有靠近,就能感到一股温暖的水汽扑面而来。 江逐流来到水塘边,弯下腰小心地用手去试探水的温度,离水面还有一尺,就能感到水面传来的热力。两个私盐贩子也在一旁叫道:“将军,不可,小心被烫伤。这个池塘里的水能煮熟鸡蛋呢。” 江逐流点了点头,能煮熟鸡蛋,又不见水面沸腾,那么这池塘中的水温应该是在**十摄氏度吧。 在池塘的东南角,有一个七八米的宽的缺口,池塘中的热水就沿着这个缺口向外流去,在这片草海中蜿蜒曲折,水中的热力传到两岸,让这数百亩的地方温暖如春,草色常青。 这真是一片好地方啊,如果不是李元昊追的紧,在这小溪中泡个美美的温泉澡该多舒服呢。不过呢,现在还是逃命要紧! 赵长风颇为遗憾地准备离开,忽然间他的目光落在小溪边的一大丛植物上了。 这从植物有两尺多高,叶子已经凋落,露出一簇簇果实。它的果实有小指头那么大一个,颜色外壳是灰黄色的,有点象哪个开心果的哪个形状。 江逐流又惊又喜,连忙摘下一颗果实剥开了开,果实里边就象核桃一样隔开几个间断,每个间断里有一颗细长条形状的种子,就好像是那种比较细长的葵花子一样。 巴豆,果然是巴豆。赵长风喜出望外!果然是天不灭我啊! 前面他在草原上发现了张震在书中记载的剧毒的铁线断肠草,于是就把铁线断魂草下到饭菜里。然后煮好饭,引诱又饥又饿地党项追兵吃下饭菜。然后江逐流率领回鹘士兵杀将过去,吃掉了李元昊的五千千军。 现在,江逐流又在这温泉旁边发现了野生巴豆。这个巴豆是一种非常常见的中草药,江逐流倒不是在张震书籍中认得的。而是江逐流上中学的时候,后山有片荒地,有个药农种植过巴豆。江逐流当时曾经去偷过巴豆煮过开水骗几个好朋友喝,然后看着朋友们一个一个蹲在茅房里不起来笑得乐不可支。结果除了收获几个好朋友的埋怨之外还遭受了父亲一顿毒打。江逐流却没有想到,当初给他带来一顿毒打的巴豆会在这个时候忽然间出现在他的面前。 江逐流再往四周寻找一下,发现周围十多步的距离里长了数百株野生巴豆。江逐流更是大喜过望。他让人过来把这些巴豆的果实采下来。然后剥开取出里面种子。 战士们很快就完成了这项任务,把剥出来地种子集中起来交给江逐流。江逐流一看,还不少,足有十多斤重。 江逐流又招来几个战士,让他们架起几十口大锅,每口大锅中放上几两巴豆种子,然后装满热水开始煮。一会儿功夫,几十口大锅中的水便被煮沸了。 熬煮了一刻钟之后,江逐流又让战士打开四大麻袋盐巴,放进大锅里一起溶化。等盐巴完全溶化之后。江逐流让战士们再往大锅里兑上一点凉水,让大锅中的水冷却下来。然后十多个战士一组抬着一口大锅,把锅里的水均匀地泼洒在青草上。不大会儿的功夫,数百亩草海几乎都被泼上了这种巴豆盐巴混合水。 做好这一切后,江逐流立即让军队继续开拔,只留下几个斥候远远地躲开,在暗处监视着这片草海,看李元昊的大军什么时候过来。 江逐流知道,李元昊发现五千前军营的士兵中毒而死之后一定会更加小心,不会再让士兵去吃江逐流他们留下的任何东西。但是士兵可以不吃江逐流回鹘大军留下的食物,但是马匹总要吃草吧。经过长途奔袭之后。马匹也疲惫不堪,继续草料补充。江逐流算准了,李元昊大军跟踪回鹘军队的踪迹到这片草海之后肯定会在这里稍作休整,让战马啃食一下青草。恢复一下战马地体力。 战马爱吃盐巴,尤其是奔袭数百里地,留了大量的汗液。更需要盐分地补充。江逐流让这青草上沾满了盐水,战马一定会大吃特吃。同时,由于巴豆熬出来的水几乎是无色无味,混合在盐水中洒在青草上,根本不影响战马的味觉,它们一定会照吃不误。那么吃下沾染了 豆水的战马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情况?可想而知了! 李元昊又惊又怒又惧。眼睁睁看着五千党项士兵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草地上,李元昊真不知道该如何发泄他心中的情绪。再损失了一千人马之后,江逐流又一次吞掉了他五千人马。这个该死的大宋蛮子,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小王抓到江逐流之后,不把他碎尸万段,不足以解除小王心头之恨! 张元和吴昊两个人挨个查验党项士兵的尸体。过了一刻钟的功夫,吴昊就得出了结论,这五千多党项士兵除了小部分是被杀死之外,大部分都是被毒死地。 对于吴昊的结论,张元深信不疑,因为他也能看出,多数士兵身上并没有伤痕,可是脸色黑紫,口鼻中有白色的涎液流出,这是典型的中毒症状啊。 再结合者现场留下地大锅和瓷碗,张元基本上能推测出这五千党项战士是怎么死的。一定是帖马洪率领士兵追到这里,发现回鹘人已经做好的饭菜,他们又饥又饿,就忍不住停下来吃了起来,结果就中了江逐流地奸计,被回鹘人杀了个回马枪。虽然少数党项士兵不曾吃下有毒的饭菜,可是他们却寡不敌众,被回鹘人全部杀死了。 听了张元和吴昊的分析后,李元昊心中对江逐流的愤恨又加深了一分。这个宋朝蛮子,为啥不敢堂堂正正的和我党项战士作战,偏偏使出这等下九流的无赖手段? — “来人,传小王的命令,我党项所有将士无论发现回鹘人留下什么东西都不许触摸,更不许吃!违令者斩!”李元昊立刻把这条命令传了下去。其实这个违令者斩或许是多余的,也许摸了回鹘人留下的东西或者吃了回鹘人丢弃的食物当场就会暴毙,哪里轮得到李元昊来斩了? 党项大军沿着回鹘军队留下的痕迹缓缓前进,李元昊虽然心急如焚,但是偏偏要压下性子,压住节奏。江逐流太狡猾了,他绝对不能让部队再分开,给江逐流以得逞的机会了。 往前走了十几里后,李元昊发现远处有一处地方袅袅冒着白烟。李元昊大喜,难道说是回鹘人在那里烧火做饭吗? 立刻派了几个探马前去打探,一会儿功夫探马就返回来禀告:“王子殿下,前方冒着白烟的地方是一个巨大的温泉,那白烟其实是水烟。在温泉的四周是翠绿的草海。小的们还在草海上发现了回鹘军队活动的痕迹!” “好,大军加快速度。江逐流一定曾率领回鹘军队在温泉旁边休整,我们赶过去看看还有什么其他的发现!”李元昊下令,党项大军立刻加快了行进速度。 到了草海,李元昊和张元吴昊率领数百卫士进入温泉旁边,他们发现了回鹘人生火做饭的痕迹。这次回鹘人没有把锅和饭留下来,说明他们也知道这下毒的计策只能使用一次,第二次绝对不会奏效了。 “王子殿下,大军人困马乏,以张元的看法,我们可以选择在这里休整一下。”张元躬身说道。 “好!”李元昊马鞭一挥,“传小王命令,大军就地休息。” 分出来两千人马在外面戒备,其余一万多士兵都牵着马进了草海,他们或者用热水洗脸解除身上的疲乏,或者埋下锅灶,取泉水来做饭,而战马就在他们身边不远处贪婪地咀嚼着翠绿色的嫩草。 李元昊看着党项战士们兴奋地忙忙碌碌,心中很是欣慰。只要让儿郎们吃饱喝足歇息好恢复了体力,江逐流那五千回鹘残兵岂能是我党项大军的对手? ... 第三百零八章 发作 在这时,忽然间在前方负责警戒的将领跑过来禀告:殿下,前面发现数十个回鹘骑兵,在哪里鬼鬼樂樂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李元昊大怒,道:“数十个回鹘骑兵你们怕他什么?还不去把他们抓将回来?” “可是,王子殿下,你前面有令,让我们发现回鹘人的时候不要轻举妄动。”将领被骂得面红耳赤,嗫嚅着说道。 李元昊更怒,正欲说话,张元却在一旁哈哈大笑。 李元昊看着张元道:“军师大人为何发笑?” 张元道:“王子殿下,让将领回去继续在前面警戒就是,不用理睬这小股回鹘骑兵。” 李元昊道:“军师大人,这是为何?” 张元笑道:“王子殿下,你没有看出来吗?江逐流已经驴技穷耳!” 李元昊拱手道:“小王愚鲁,请军师大人明示。” 张元说道:“王子殿下,我党项大军虽然小挫,但是将士仍有一万四千之众,实力远胜江逐流麾下由五千回鹘老弱残兵组成的乌合之众。所以江逐流心中一定非常惶恐不安,唯一能采用的手段就是不停地骚扰我们,意图让我党项大军疲于奔命,不能获得好好休整的机会,从而造成战斗力下降,这样江逐流率领的五千回鹘残兵才有可能获得取胜的机会。” “就好比前次,我大军刚停留下来埋锅造饭,江逐流就派了一支千人的队伍过来对我大军进行反复骚扰,让我大军无心吃饭,最后将士们人人筋疲力尽。王子殿下大怒之下派人追击,结果中了江逐流的埋伏。” “现在。我大军刚选了个如此理想的休整之地,江逐流又故技重施,再次派人过来骚扰我们,就是不欲我大军好好休整。因此,王子殿下,以张元看来,我们大可不必理会回鹘人的骚扰,只管命士兵们安心生火做饭,让马儿尽情补充草料便是。” “宋朝蛮子真是阴险!”李元昊这才恍然大悟,“这个江逐流更是宋朝蛮子中最阴险狡诈之徒。若不是军师大人提醒,小王又险些中了他地奸计!” 李元昊一口一个宋朝蛮子,张元听到耳朵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反正脸上是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仿佛他天生就是党项人一般。 “听清楚了吗?军师大人说得非常明白,你们只要在外面负责警戒就是,不用理睬那些小股回鹘人的骚扰,更不要派人去追击他们,免得中了他们的奸计。”李元昊对那将领说道。 “是,末将听明白了。”将领躬身说道:“末将这就回去让士兵继续警戒。不理睬那数十个回鹘骑兵的骚扰。” 那将领去后,李元昊又对传令兵说道:“传各部将领。让他们催促士兵加快做饭速度,尽快吃饱喝足。另外告诉他们,无论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小王的命令,一概不予理会,安心吃饭便是。” 传令兵立刻一路小跑到各部传达李元昊的命令去了。 传令兵刚走不久,在外面负责警戒的将领又返回来了。 “启禀王子殿下,前面又出现了数股回鹘骑兵,加起来有两百人之多。” 李元昊看着张元,张元捻着山羊胡。沉吟了一下,道:“王子殿下,我看不用理会。一定是江逐流见我大军没有什么动静,心中不甘。又加派士兵过来骚扰我们大军。” 李元昊挥了挥手,对将领说道:“你且去吧,继续警戒。不用理会回鹘人的花招。” 将领躬身领命而去。 刚走不久,前面却忽然间响起了羊角号,一个党项哨兵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向李元昊禀告道:“启禀王子殿下,前方的回鹘人已经有一千人之多。他们时而逼近我们营地,时而快速后退。我们将军正在率领士兵们保持高度警戒状态监视着回鹘人地动静。他令我回来禀告王子殿下,请王子殿下定夺。” “军师大人,你看江逐流这是何意?”李元昊说道。 张元哈哈大笑,他对李元昊说道:“王子殿下,这说明江逐流十分恐惧我军在这里休整,所以才三番五次地不断加派军队来骚扰我们,妄图打断我们的休息计划。” 张元往四处看,只见正在吃饭和喂马的士兵纷纷停了下来,站在那里 张望。张元继续对李元昊说道:“王子殿下,你传续吃饭和休息,不要理睬外面的动静。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一定要坚持。江逐流越是派人过来骚扰,不想让我们吃饭休息,越是说明我们选择在这里吃饭休息是正确的。所以我们更是要坚持在这里吃饭休息,不让江逐流的诡计得逞!” 李元昊大笑,伸着大拇指赞曰:“军师大人真是厉害,江逐流遇到你算是遇到克星了。好,传令下去,我党项大军继续休息,安心吃饭喂马!” — 半个时辰后,最先进入草海休整的左军营三千士兵已经吃好饭喂好马了。李元昊派他们去把担任警戒的右军营三千人马换回来,让右军营的将士和战马也获得一个休整地机会。 一个时辰后,党项所有大军都休整完毕,将士们都进好餐饭,战马都吃饱了青草。李元昊和张元来到负责警戒的左军营士兵前面,发现前面那一千回鹘士兵已经开始徐徐往后退却了。 张元哈哈大笑,对李元昊道:“王子殿下,这些回鹘士兵看骚扰没有用,此时想溜,哪里有那么容易?我们大军已经养足了精神,正好和这些回鹘骑兵比一下脚力!” 李元昊亦大笑,道:“好,就依军师大人!” 牛角号呜呜地响起,草海里地党项士兵立刻翻身上马,在将领的带领下队形,聚拢到李元昊的帅旗之下。 李元昊回头看着麾下一万多将士,个个都精神饱满,斗志昂扬。对!这才是党项人家的好男儿!李元昊非常满意,他大声喝道:“儿郎们,只会一个劲儿的逃跑的回鹘鼠辈们就在我们前面,我们现在来和他们比赛一下马力,看他们能否跑得过我党项男儿的骏马,能否跑得过我党项男儿的神箭!儿郎们,给我冲啊!” 李元昊一声令下,一万两千名党项大军立刻如潮水一般向前冲去,刹那间尘土飞扬,杀声震天。 当牛角号响起的时候,前面的回鹘士兵已经开始逃窜,此时见党项大军追来,他们更是拼命地向前逃窜,速度越来越快。 党项大军亦是拼命拍马追赶,可是不知道怎么地,头前两三里路,党项大军还能跟上回鹘骑兵的速度,跑了五里之后,党项大军的速度竟然满了下来,和回鹘人之间的距离渐渐拉远了。 “快,快,快!”李元昊怒声喝道:“你们还是驰骋草原、追逐大漠地党项男人吗?吃饱喝足,休息好了,连一群回鹘老鼠都追不上?” “王子殿下,我们,我们……”党项将领们看着暴跳如雷的李元昊,谁也不知道给如何解释。 “你们都给我闪开,看小王如何带领你们追击回鹘鼠辈们!”李元昊怒吼了一声,扬起马鞭狠狠地抽在胯下心爱的乌云盖雪驹地臀部上。乌云盖雪怒嘶一声,四踢腾空,一下子竟然串出去四丈之遥,紧接着几个起落,已经把党项大军抛开了又二十步之多。 李元昊哈哈大笑,“还是小王的宝马厉害!” 可是李元昊笑声未落,脚下的乌云盖雪忽然间一个踉跄,差点把李元昊给摔下来。 “乌云盖雪,你这畜生怎么了?就这么禁不起夸吗?”李元昊低头看着乌云盖雪,只见乌云盖雪眼里都是痛苦的表情。 “你这畜生!刚吃饱喝足,休要给小王偷懒,快点给我追!”李元昊用马鞭轻磕了几下马胯,见乌云盖雪没有丝毫移动的迹象,不由得怒从心气,扬起马鞭重重地抽在乌云盖雪的臀部。 乌云盖雪痛苦的一声嘶鸣,四蹄发力,想要跃出去,却听到噗嗤一声,一大团粪便从乌云盖雪的门中喷了出来。紧接着就是一阵噗噗嗤嗤的声音,一股黄色的粪水混合着剧烈的恶臭如喷泉一样向后喷出去有四五尺远。 李元昊大惊失色,这是怎么回事,方才乌云盖雪还好好的,怎么转眼之间就变成这个样子呢? 李元昊尚未思忖明白,乌云盖雪悲鸣一声,四蹄一软,噗通一声摔倒在地。幸亏李元昊身手矫健,提前按了一下马背,这才避免了被乌云盖雪压在身下的狼狈场面。 第三百零九章 敌军覆没 元昊飘落在地,正要去看乌云盖雪是怎么回事,身后发出一阵惊呼声,伴随着惊呼声的还有战马的呜咽声和噗通通的倒地的声音。 扭头看去,只见党项大军一片大乱,战马纷纷倒地不起,将士们或被甩到地上,或者干脆就被战马压在身下,只有少数幸运儿的战马还能勉强站立在那里,但是也都是神情萎顿,不停地从门中往外喷着黄色的粪水。空气中弥漫着恶臭,几乎让人闻之欲吐。 “王子殿下,不好,不好了!”张元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起来,快步跑到李元昊的跟前:“我们可能中招了!看情形,战马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下了泻药!而我们大军刚才发力奔驰,加速了药力的挥发,所以……” “张元,你这混蛋!你辜负了小王对你的信任!”李元昊面色铁青,“到了现在,你连江逐流怎么下的泻药都不清楚!你平日里不是吹嘘自己神机妙算,无人能及吗?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中了江逐流的奸计?小王真是瞎了眼才相信你这个无赖文人!” 张元双手垂立,战战兢兢地不敢说话。 吴昊也赶了过来,看到李元昊大发雷霆他连忙劝道:“王子殿下,请暂熄雷霆之怒。眼下还不是责怪军师大人的时候。现在我们战马中毒,身处险境,回鹘人随时都可能杀回来。我们还是琢磨一下怎么脱身为妙!” 李元昊脸色一变,这才想到他目前的处境。正好说话,忽然间远处传来一边杀声,扭头看去,只见旌旗飘扬。无数回鹘骑兵杀将过来! “杀!干掉党项狗贼,为甘州城的父老兄弟们报仇!” 夜哥翰一马当先,他身后跟随着班谷浑等回鹘诸将,再往后,就是五千名回鹘铁骑。 “王子殿下,我们走!” 几个党项将领跑过来,拉着李元昊就跑,嘴里还高声叫道:“儿郎们,组队迎敌,掩护王子殿下撤退!” 回鹘骑兵气势如虹。党项人在一片混乱之中想组队迎敌谈何容易?回鹘士兵领先的三支千人队伍组成的先锋军如三条长蛇一般锐如箭矢,快若闪电,狂如骤雨,声若惊雷般地冲了过来,杀入了党项大军之中。 党项人失去了战马地倚仗,面对奔袭而来的回鹘铁骑,几乎是死路一条,他们甚至来不及拔出刀剑,就被马上的回鹘战士一刀取了性命。 于此同时,剩下的两千回鹘骑兵分成一左一右两支千人队伍。远远地从两边绕向党项锐的后方,看样子。江逐流是铁了心地要吃掉这一万四千人的党项大军。 回鹘骑兵一波又一波的冲向党项人的阵营,党项战士徒劳地做着抵抗,但是迎接他们的却是死神的镰刀,他们就如同韭菜一般,被回鹘人一波接着一波地收割去了生命。 左右两支包抄党项人后路的回鹘骑兵也汇合在一起,象一把巨大而有力的铁钳一样迅速合拢,党项人的后路被彻底截断。 五支回鹘人的千人队伍来回在党项大军中穿插,党项士兵就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边,除了发出一阵阵哀鸣外,根本不能对回鹘骑兵做出任何有效的抵抗。这与其说是一场战斗。倒不如说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 屠杀很快结束。强烈地血腥味弥漫在战场的上空,混合着马粪尿的恶臭,形成了一种说不出地味道。 日后有参加这场屠杀的回鹘士兵回忆起这股味道来,就坚持说当时他嗅到地是地狱的味道。 的确。那确实是地狱的味道。 一万多党项士兵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到处都是残肢断颅,有些人的尸体甚至被战马踩成肉泥。鲜血就从这些刚才还鲜活着的身体上汩汩而流。汇成了一条条红色的小溪。 回鹘骑士手拿着钢刀,一个一个查看着地上的党项士兵,遇到那些还在微微呻吟,没有死去的倒霉蛋,回鹘骑士就会顺手补上一刀,让他们早日到天国超度。 江逐流强忍着空气中地古怪之极的混合型臭味,骑着战马缓缓巡视着战场。面对着地狱般惨象,江逐流心中没有一丝怜悯。他知道,战争本来就是如此残酷,若不是他接连想出几招计策,说不定躺在地上的人就要换成他和这五千回鹘骑 “江老弟,战场我都清点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党项王子李元昊的尸体!”夜哥翰纵马来到江逐流身边报告。 江逐流浑身一震,道:“那张元地尸体呢?” 夜哥翰摇头道:“也并没有发现!” “不可能,再给我仔细查看一遍,务必要找到李元昊和张元两个人的尸体!”江逐流咬牙说道。 “是!” 夜哥翰转身欲走,班谷浑却提了一个人赶了过来。 “江老大,我捉到一个党项将领,他知道李元昊的下落!。” 噗通一声,这个党项将领被扔在地上。 — “还不参见我家江大人!” 班谷浑吼道。 “小人参见江大人!”党项将领浑身如筛糠般跪倒在地。 “你叫什么名字?在党项军中担任什么职务?”江逐流柔声问道。 “江大人,小人名野古力,乃是李元昊殿下地护卫统领。” “野古力,我来问你,李元昊逃到哪里去了?” “江大人,我大军中还有少数几匹没有中毒,在你们大军袭来之前,王子殿下和张元军师等几个将领骑着那几匹没中毒的战马跑了出去,却命令我们拼死抵抗。” 负责包抄党项大军后路的回鹘将领立刻翻身下马,躬身向江逐流说道:“江大人,小人有罪,没有包抄好党项大军的后路,以至于让李元昊狗贼趁机逃跑。” 江逐流叹了一口气道:“这事怎么能怪你?在你们没有包抄之前,李元昊恐怕已经跑了出去。” 看了看身边的回鹘将领,江逐流笑道:“我们以五千人的兵力全歼李元昊两万大军,这本身就是一个了不起的胜利。即使李元昊张元等少数敌酋逃了出去也无碍我回鹘将士取得的辉煌战果。好了,带人打扫战场,收拾一下战利品,准备撤退。” 班谷浑看了一下依旧跪在地上的野古力,问江逐流道:“江老大,这回鹘将领该如何处置。” 江逐流淡淡一笑,道:“送他上路吧!” 野古力魂飞天外,口中连声叫道:“江大人,饶命啊!江大人,饶命啊!” 班谷浑抽出尖刀狞笑着走了过去,一把提起野古力的脖领,手中尖刀噗嗤一声,从野古力心窝处扎了进去,然后手腕一翻,用力一挑,一颗血淋淋地心脏硬是被他挑在刀尖上挖了出来。 在夜哥翰的布置下,一部分将士重点收集党项人的兵器,尤其是弓箭。经过前面两仗,回鹘士兵几乎已经用完了箭囊中的弓箭,这次终于获得了足够的补充。 另一部分将士则负责杀马。严格来说,这些战马只是吞食了巴豆拉稀脱力,经过三五天的恢复之后又是一匹匹活蹦乱跳的好战马。可是回鹘人却没有那么长时间来等待这些战马的恢复。假如不把这些战马杀死,等于又把这一万四千多匹战马拱手送给了党项人。 看着回鹘士兵一匹一匹宰杀着战马,江逐流一阵阵心疼。这一万四千多匹战马如果能活着运到大宋,能让大宋形成一股多么强大的战斗力?而按照朝廷的收购价格,这一万四千匹战马他又能赚到多少银子。可是现在,这些战马除了能贡献点马肉干粮之外,没有任何用途。 两个时辰之后,回鹘大军开始撤退,每个战士除了获得足够的弓箭之外,每人还分到了四条马腿。好在现在回鹘战士都有两匹坐骑,所以带这么多东西也不觉得如何累赘。 在两个私盐贩子的指引下,江逐流率领着五千回鹘大军来到了黑山峡。 黑山峡地势非常险要,宽阔达三百多丈的黄河河面到这里陡然缩小成只有**十丈的宽度,河水奔流湍急,咆哮着不断冲击着两岸的山崖。在奔腾如雷的怒涛声中,两岸的高山似乎也在瑟瑟发抖。 黑山峡的西岸山峦高耸如云,仰头几乎看不见山峰顶部。在山脚下,有一条羊肠小道沿着河岸曲折前行。 私盐贩子指着羊肠小道对江逐流说道:“江大人,沿着这条羊肠小道往里走大约两里路,就到了那隐蔽山谷的入口。” 第三百一十章 半人半狗 逐流看了看在黄河岸边曲折蜿蜒的羊肠小道,心中叹真没有想到隐蔽的山谷入口竟然是在这般羊肠小道的旁边。假如五千回鹘大军沿着羊肠小道避入山谷,一旦被党项人发现堵住两端羊肠小道的入口,则五千大军将逃无可逃。这样的地形,私盐贩子用来藏身非常理想,但是让五千骑兵进去,几乎是自寻死路。 放弃了进入山谷的打算,江逐流拿出羊皮地图,查看一下大致位置。地图上显示,黑石峡距离党项军事重镇应里只有一百五十里地。 江逐流招手把私盐贩子叫了过来。 “你们二人从北边过来,可曾知道应里有多少军队驻守?” 私盐贩子说道:“听说有两三万人,具体数字是多少,我们并不清楚。” 江逐流对夜哥翰和班谷浑说道:“李元昊这次逃走,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返回甘州调集他本部的部队,一个是跑到应里调集厢军。” “如果李元昊选择返回甘州,那么来回至少需要十天,那么等他们率领大军赶到,我们应该已经渡过黄河了。” “李元昊也应该清楚这一点。所以,如果我是李元昊,我就不会选择返回甘州,而是会选择北上应里向厢军求援。” “方才这两位盐贩子说,应里有两三万军队,我个人估计,应里的党项厢军绝对不会超过一万。整个西平王府才有多少军队?李元昊十几万大军几乎占去了党项军队的一半,其余二十多万大军要分别驻守在党项各个要塞,所以平均分开每个要塞的军队都不会太多,而党项人的军队重兵把守的应该是和我大宋以及和辽国交界地最前沿地区,再则就是兴州城这样王府所在地。象应里虽然地势险要,也属于军事重镇,但是驻守军队绝对不会太多,我估计一万左右已经是非常之多了。” “假如李元昊过去调集军队,应里的军队总不可能倾巢而出,他们一定要留一部分的军队驻守城池,那么李元昊能带出八千军队已经算是非常高的比例了。” “这八千军队全部是由厢军构成,在党项军队中,最为精锐的部队就是李元昊率领的西征军。厢军的战斗力和西征军比起来,明显要差上许多。所以即使李元昊带领八千厢军过来。我们五千回鹘战士并不吃亏。” “既然如此,我们就没有必要东多西藏了。我们完全可以占据一个地势险要的地方安营扎寨,等待着冷空气侵袭过来,黄河结冰的时候渡河而去。” 夜哥翰和班谷浑连连点头,觉得江逐流分析得太有道理了。其实在他们心目中,江逐流已经是近乎神的存在了。这一场又一场地胜仗打下来,不过是往江逐流身上披上一层一层光芒而已。 江逐流见夜哥翰和班谷浑并没有异议,便又说道:“夜大哥,我看就在这附近找一个山包安营就好。这里黄河水面狭窄,结冰的时候便于我们迅速渡河。” 夜哥翰和班谷浑俱都说道:“江老弟。你看着安排就行。反正我们都听你的。” 江逐流骑马在附近转了转,最后选中一个临河的山峰。这山峰距离黄河边大约有一里多远。从山脚下到黄河边俱都是平坦的草原。从山脚往山峰上过来,是一个缓坡,可以驱马而上。山峰的背河的一面却是数百丈的悬崖峭壁,回鹘军队只要防备面朝黄河这一面的敌人就行,背后这数百丈悬崖峭壁即使党项人插上翅膀也飞不上来。 最重要的是,山峰顶上有一条小溪,溪水曲曲折折地绕着山峰流了下去,注入了黄河。江逐流觉得在这个山峰上即使被党项人困死,也不用担心没有饮用水。 江逐流就指挥党项大军撤上山峰,在山峰顶上安营扎寨。 让江逐流更加高兴地是。山峰上生长着很多高大的松树。这些松树正好可砍倒在山脚下布置路障,给敌人进攻回鹘营地制造很大地麻烦,还可以摆放在山顶做滚木,等敌人沿着山坡冲上来的时候把这些削圆了的树干放下去。 另外这松树树干上还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淡黄色半透明的树胶。江逐流让士 这些树胶采集下来,准备利用树胶易燃的特性制造火 忙碌了一天,营寨终于搭建好了。五千回鹘士兵高高占据着有利地形。若是党项人想攻上这个营寨,没有个三四万人休想得逞。 第二天早上,江逐流醒来,忽然间感觉有点冷,在听外面,山风呼啸。江逐流大喜,终于起风了,冷空气就要来了。 钻出帐篷,看到回鹘战士们个个眉开眼笑。显然他们也知道,只要天气一冷,黄河一结冰,他们就可以越过黄河逃到大宋去。 —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党项人特有的羊角号声。江逐流微微一笑,对夜哥翰说道:“夜大哥,党项人终于来了!李元昊果然没有让我太失望。” 山脚下,一骑飞驰而来,快速冲上来。把守营寨大门的士兵连忙把营寨粗大的木栅栏给移开。 探马沿着山坡疾奔,很快就来到江逐流面前:“江大人,西北十里之外发现党项大军的踪迹。” 江逐流点了点头道:“党项大军有多少人?” 探马禀告道:“估计有三四万人!” “什么?”江逐流一下子站了起来,望向远方党项大军来处地滚滚烟尘。从那遮天蔽日的烟尘情况来看,探马说党项人有三四万人也不无可能。 “咦,这就奇怪了!”江逐流自言自语道:“李元昊是从那里召集来的军队?如何能凑得起三四万这么多党项大军呢?” “江老大,我们要不要带一队人马先去迎敌。挫一下李元昊狗贼的锐气!” 班谷浑率先跳出来请命道。 江逐流摆手:“班谷浑,我们不要去迎敌,只要坚守营地,不让党项人攻上来就好!” 班谷浑奇怪道:“为什么?江老大,难道我们不去骚扰李元昊地大军了吗?” 江逐流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当初李元昊带领两万大军来追我们的时候,他是从甘州出发,几乎是奔波千里,在这里才追上我们。这千里跋涉下来,李元昊的党项大军如何能够不累不疲乏呢?我选那个时候派你过去骚扰李元昊,地确能对党项军队的士气起来不小的打击。” “但是现在呢,李元昊这军队应该是从应里调过来的。他们只不过行进了一百五十里,精神上和体力上都没有呈现出疲惫之态,所以我们去骚扰他们休息也不过是徒劳无功而已!” “江老弟,如果我们只守不攻,那李元昊的大军把我们围困住怎么办?”夜哥翰也很是担忧。 江逐流笑道:“他想围就只管围,反正围困也伤不了我们一根汗毛。我们只要让士兵们把好头一关,多多准备滚木礌石,树胶火箭,总之,不能让李元昊狗贼杀到我们营地中来!” 江逐流一声令下,山上的回鹘士兵都开始做准备工作,他们心中并没有对即将攻打过来的党项大军感到害怕。对回鹘士兵来说,只要江逐流江大人说没事,那么他们就一定没事。有江大人在此,别说党项人才三四万军队,即使党项人来了十万党项大军,也不能奈何得了江大人,当然也奈何不了他们。 半个时辰后,党项大军终于赶到了山脚下。为首之人正是李元昊,他骑在马上,手中牵着一根长绳子,在绳子的那一端,有一个项圈。一个人四肢着地趴在地上,像一条狗似的脖子套在项圈里。仔细看去,这个人原来竟然是李元昊的军师张元。 李元昊用力拽动了一下绳子,张元在那边疼地呲牙咧嘴。李元昊怒声问道:“张老狗,你还有什么主意,快给小王说来!” 张元眼里露出屈辱的目光,他伸直脖子往山峰上看了看,趴在李元昊的马蹄前说道:“王子殿下,江逐流这次犯下了大错,他选的安营扎寨的地方竟然是个孤山。我们只要把山脚给它团团围住,山上的五千回鹘人就成了瓮中之鳖!”李元昊冷笑一声:“张老狗,这次小王再听你一次。若是再犯下错误,小王定然让你连狗都做不成!” 第三百一十一章 宋辽联手 元昊前次吃了败仗之后逃到了哪里?他又是从什么地么多军队呢?应里,当然是应里。\qΒ5.\ 那么江逐流分析应里的军力情况分析错了吗?也没有,应里的确只有不到一万人的厢军驻守。只是江逐流分析的是通常情况,他没有想到,党项人面临的局势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顺州、鸣沙以及兴庆府三地的党项军队都集中到应里,会同应里的厢军准备渡河东进迎击大宋军队,所以当李元昊逃到应里的时候,应里已经聚集了六万党项大军。 李元昊骤然间看到有这么多军队,顿时大喜过望,以为这些军队是得到消息来支援他的。可是当问明了情况,才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原来现在党项人所处的形势再也没有如此险恶过。 原来,狄青果然不负江逐流的厚望,在身边的卫士拼得只剩下两个人的情况下,终于逃到了辽国,把西平王李德明派人杀死耶律良和萧洪真相告诉了辽国皇帝耶律隆绪。 耶律隆绪听后大怒,一边派人与大宋朝廷联系,一边准备兴兵讨伐西平王李德明。讨伐李德明的名义为耶律良和萧洪等辽国使臣报仇,真实的目的却是在于温泉山上的契丹龙脉。对耶律隆绪来讲,假如没有契丹龙脉的诱惑,虽然李德明杀了大辽的使者,也不见得会兴兵讨伐,让李德明割地赔款也就行了嘛!可是现在,除非李德明把温泉山和兴州城割让给大辽国。可惜辽国皇帝耶律隆绪知道西平王李德明绝对不会答应的。 但是大宋朝廷接到大辽国地联合出兵讨伐西平王李德明的提议之后却没有立即给予答复。因为大宋朝廷此时也分为两派。一派是主战,强烈建议朝廷利用大宋大辽联兵之有利形势出兵西进,灭掉西平王李德明的势力,和辽国平分西平王李德明的土地,这一派人马以王曾、晏殊、范仲淹为主并得到小皇帝赵祯的支持;另一派则是以宰相吕夷简为主,主张大宋坐山观虎斗,不反对辽国出兵,但是也不帮辽国出兵攻打李德明。假如辽国在对付党项人的战争中占据了上风。则大宋这个时候再出兵进攻党项,如此一来,不但避免了大宋朝廷军力的消耗,还趁大辽军力消耗过多的机会多占党项人地城池,辽国即使有所不满也是有心无力。若是在大辽与党项人的战争中西平王李德明占了上风,那么大宋朝廷就不用出兵了。这样既可以保存大宋军队的实力,还不得罪西平王李德明,这一派的意见得到了刘太后的支持。 两派争执了很久,也没有个结果。这个时候老夫子张震从甘州前线赶回了洛阳,向大徒弟王曾面陈了甘州战场的情况。当王曾听说党项人最精锐地部队在甘州城外就折损了三万多人之后,精神立即大震,有如此丰硕的战果,也多一些说服刘太后的把握。 刘太后听了王曾转述了甘州城外一战的情况。也很是振奋,在振奋的同时还有所心动。江逐流乃是个文弱书生,从来没有率兵打过仗。可是就这么一个战场新手率领着回鹘老弱残兵都能取得消灭党项最精锐部队三万余人的辉煌战绩,看来党项人虽然叫嚣的凶悍,但是战斗力非常有限啊。如果我派遣大宋一位名将,率领数万大宋精锐出击兴州,加之有辽国精锐部队挥师南下遥相呼应。西平王李德明即使有三头六臂,不也招架不住吗?况且党项人最精锐的部队不但折损了一半,剩下地一半也被江逐流拖在了甘州城外。如此一来,西平王李德明能够调集来迎战大宋和大辽军队只有战斗力比较弱的厢军,这么算下来,出兵岂不是胜算很大吗? 看到刘太后也倾向于出兵讨伐西平王李德明,吕夷简等人立刻见风使舵,说出兵讨伐党项人是理所当然的,党项人竟然敢设下毒计妄图嫁祸给大宋使臣,以期挑起大宋和辽国之间地战争,从而坐收渔人之利,假如没有宣德郎江逐流没有应对正确,被党项人杀了去,那么谁去告诉辽国皇帝的真相?大宋岂不是要永远背着黑锅? 吕夷简说的时候慷慨激昂,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散发出强烈地英雄气概,仿佛在甘州城外灭掉李元昊三万多铁骑的不是江逐流而是他本人一般。 辽国皇帝耶律 见等待大宋联合出兵无望,准备抛下大宋单独出兵的地使臣到了,说大宋朝廷同意辽国方面的提议,决定和辽国一同出兵夹击西平王李德明。 辽国皇帝耶律隆绪大喜,当即和大宋使臣约定,辽国从西京道和上京道两个方向出兵,大宋从秦风路和永兴军路两个方向出兵,对党项人形成三面合围之势。 消息传到兴州,党项文武大臣皆惊!李德明一面征集调党项厢军分成两个方向去迎击辽国和大宋的军队,一边派人飞马到甘州传书,让李元昊火速率领党项精锐部队从甘州撤回来援助兴州。可是当西平王府地命令传到甘州的时候,李元昊已经率领两万党项大军对江逐流展开了千里追击! ********************************???????????????? 李元昊得知党项人现在面临的处境之后也是非常紧张,但是愈是紧张,他愈是要先消灭调江逐流。江逐流现在只率领五千回鹘残兵就把他打成这个样子,若是江逐流逃过黄河和大宋精锐部队会合到一起之后,应里这六万党项厢军绝对不是江逐流的对手。应里这边六万厢军一败,北上迎击契丹铁骑的八万党项厢军势必也会受到很大影响,如此一来,党项败势已成,就看能支持多久才败了。 应里主将自然不敢和李元昊争执,他只好分兵四万给李元昊,让他率领四万厢军前去消灭江逐流。而他一面准备东渡黄河,一面派人到兴州府向西平王李德明回报。 李元昊生怕江逐流渡河而去,他率领四万厢军一路狂奔,终于在一天后,赶到了黑山峡。只是此时李元昊再也不相信张元吴昊等汉人出的主意了,李元昊甚至还怀疑,张元和吴昊究竟是不是大宋派到党项人这边来卧底的,目的就是要把党项男儿一队接着一队的送往地狱。 ******************************???????????????? 寒风如刀,呼啸着从山峦上掠过,草木俱都在寒风中发出凄厉地悲鸣声。 回鹘战士们虽然个个都瑟瑟发抖,但是士气却非常高涨,他们按照江逐流的命令一边监视着山下的党项军队,一边用石头树干加固着山上的防御工事。 江逐流没有想到天竟然变得如此之快,几乎在李元昊的大军达到的同时,气温就急剧降了下来。一天之前敞着怀还想冒汗,一天之后,裹上两件羊皮夹祅人还觉得寒冷刺骨,可见气温下降之剧烈。寒风过处,连山上潺潺而流的小溪的表面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 江逐流看见小溪结冰了,忙到山峰高处望着悬崖下滚滚而过的黄河,果然,黄河中也已经出现小块的冰凌,被河水裹杂着向北流去。 好!太好了!江逐流非常高兴,按照这样的气温变化,也许今天夜里,下面这段黄河就会封河,结上一层薄冰。最多在过一天,这层薄冰就能禁得住马匹和人的重量,那个时候,就是回鹘战士突围的最佳时机! 李元昊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不打算给江逐流和回鹘人机会。在他的指挥下,四万党项厢军倾巢而出,漫山遍野地都是党项人的军队,虽然是厢军,但是他们丝毫不弱于李元昊麾下的嫡系部队,几万人军队聚集在一起如此声势浩大,竟然不闻一丝一毫嬉吵的声音。仰望着山上的回鹘军营,李元昊一挥手,鼓声响起,杀声震天,左右两翼各分出一队三千人的骑兵队,从两侧冲向山坡。 战争开始了! 最新全本:、、、、、、、、、、 第三百一十二章 天助我也! 逐流早就在山坡上做了部署,那看似寻常杂草丛生的满了厚厚的松针。此时见党项骑兵冲了上来,江逐流大手一挥,立刻出来两支千人回鹘神箭手点燃松树胶制造的火箭,紧紧瞄准两侧的山坡。 见党项人冲上山坡,江逐流喝了一声:“放箭!” 两千支火箭在空中画出两千道绚丽璀璨如元宵节烟花的红色光芒,飞跃八十多丈的距离,射进党项骑兵的队伍中。 少数党项士兵当即中箭落马,其余党项士兵都用兵器拍落了射过来的火箭或者躲避过了射过来的火箭。 火箭落在地上,混合过树胶和从马油脂肪的松针立刻燃烧起来,山坡上一片火海。 山峰是在黄河西岸,党项士兵是从黄河边的大片空地上自东向西攻来,此时天空中刮着强烈的西北风,所以火势然后起来之后借助强烈的西北风向山下烧去,加之江逐流已经命人提前在山坡半腰清理出来五丈宽阔的隔离带,并不担心火势会蔓延到山上。 山坡上的党项骑兵乱成一团,战马怕火,虽然经过了严格的训练,但是看着火光在脚下熊熊燃烧,感受到火的灼热,战马如何还能听主人的号令?它们尥着蹶子狂乱奔突,一时间党项骑兵互相冲撞,落马者无数。 这时候,回鹘人的第二波箭雨又过来了,党项人再也不能像躲避第一波箭雨那么从容。几轮箭雨射将下来,党项骑兵终于顶不住了。在丢下一千多具尸体后,他们终于撤下了山坡。 李元昊也不着急,冷笑着看着山坡上的火光熊熊燃烧。等这些能燃烧地东西烧光之后,我看你江逐流再用什么来阻挡我党项大军的进攻。 江逐流已经在巨木巨石构成的防御工事外面修筑了一条浅浅的壕沟,壕沟的另一端连接着小溪,这壕沟的作用一是防止风向突变,火势反烧过来,万一五丈宽的隔离带挡不住火势,那么壕沟就可以把小溪的水引过来。扑灭火势。另外当然还有其他妙用,稍后便知。 火势很猛,但是却不能持久,加了树胶和马油的松针混合在杂草灌木中。只坚持了小半个时辰,便燃烧完了。 李元昊抬头看着山坡上只余下小股地山火一闪一灭,除了一片焦黑之外石头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于是手中令旗一挥,立刻又分出来两支千人队伍开始从沿着山坡开始进攻,他们手里拿着盾牌掩护着身体,一手持着长刀,嘴里发出野狼般的嚎叫就沿着山坡冲了上来。 江逐流紧紧盯着这些党项士兵。当他们爬到山坡的三分之二地时候,江逐流喊了一声:“放滚木!” 早已经准备好的回鹘士兵一刀砍了下去,用树皮困扎的粗大圆木就沿着山坡声势如雷地滚了下去。党项士兵一看惨叫一声。顾不得李元昊的军令,转身就往山坡下奔去,可是他们的马匹再快,也不可能跑得过粗大的圆木啊?这些粗大的圆木发出轰隆隆的声音,不停地在山坡上翻滚跳跃。很快就追上了党项士兵。一时间血肉横飞,党项士兵倒下来无数。最后着两支千人队伍只撤回了八百多人。 虽然死伤很惨,李元昊不为所动。他又调了一千人分散开来往山坡上冲,他地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消耗江逐流准备好的滚木。就这么一座孤山,我看你江逐流能准备多少滚木,难不成你把山上地树木都砍下来?等你这些滚木消耗尽的时候,我开你怎么办! 这场经过反复的拉锯,李元昊又损失了两千多人,但是江逐流储存的滚木全部用完了。 眼看党项人又要准备冲锋了,夜哥翰紧张地问江逐流道:“江老弟,是不是该动用礌石了?” 江逐流摇了摇头道:“礌石是我们最后一道防线,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 江逐流搓揉了一下几乎被冻僵的手,对夜哥翰说道:“夜大哥,你去领人去把小溪扒开。” 夜哥翰楞了一下,说道:“江老弟,小溪水量有限,我们筑坝拦了一天,也不过聚集了三十多亩大小地一潭水,指望这些水把党项人淹死恐怕不可能吧?” 江逐流笑道:“夜大哥,谁说要用溪水把党项人淹死啊?” 指了指了天空,说道:“夜大哥,你没有看到天色将这些水来防止党项人夜里攻山!记着,缺口不要扒得太大,让溪水慢慢地流淌。” 夜哥翰还是不解,不过依旧领命而去,江老弟腹中有万条妙计,他想不明白也是很自然的。 夜哥翰过去把拦河坝扒开一个小缺口,小溪的水流立刻顺着沿着事先挖水道流到工事外面地壕沟里,很快,浅浅的壕沟被溪水注满,于是溪水便涌出壕沟向山坡下流淌而去。 山脚下李元昊命令党项士兵在黄河和山峰之间的空地上安营扎寨。这座孤山后面是悬崖峭壁,就临黄河边这一条出路,李元昊把大营扎在这里,就可以把江逐流牢牢困住。江逐流啊江逐流,你既然选择了一座毫无退路的孤山,那么就等死吧! 安营扎寨完毕,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大营里一片漆黑,李元昊悄悄地召集好六千人的军队,让他们趁着夜色攻打往山上进攻。李元昊的算盘是能攻上最好,攻打不上也要骚扰江逐流和回鹘士兵不能安心睡觉,反正党项人有四万余人,可以轮流休息,江逐流手下就四五千回鹘残兵,如果不全部投入防御,那么山寨有可能被党项人攻破,如果全部投入防御,那么就没有时间休息睡觉。李元昊的算盘就是,我打不死你,累也要累死你! 在漆黑的夜色中,六千党项人分成三股,分别从左中右三个方向往山坡上进攻,可是他们骑马刚走上山坡,就听得噗通声一边,再看前面的战马,多数都失蹄摔倒,马上的战士被摔得狼狈不堪。 原来,小溪中存了一天多的水量虽然不足以淹死党项人,但是足以把整个山坡都浸润湿一遍。此时天寒地冻,北风强劲,山坡上被水流过之后,被寒风一吹,立刻结成一层薄冰,整个山坡变成了一个光滑的巨大冰面,党项人骑马如何能爬上去。 李元昊接到报告之后几乎被江逐流气疯了,他命令党项士兵弃马,徒步爬上山坡对回鹘人的阵地发起进攻。 于是党项士兵就下了战马,拿着兵器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地走在光滑的山坡上,一时间山坡上摔倒的噗通声和党项士兵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因为手里拿着兵器,摔倒之后一个不小心就会被误伤,所以惨叫声此起彼伏也非常正常。 党项士兵爬啊爬的,终于爬到山坡的三分之二的地方,眼看再努把力就能到达回鹘人的防御工事前,就再这时,忽然间听到山上一声哨响,无数火箭射了出来,落在光滑如镜的冰面上,却并不熄灭,熊熊燃烧的火箭把山坡照射的清清楚楚,党项士兵都暴露在回鹘人面前。 随后就听见山上传来急如琵琶的弓弦的声音,天空中搜嗖嗖的声音更是不绝于耳,无数利箭如漫天花雨半从漆黑的夜空中落下,可怜的党项士兵站在冰面上连自由闪躲的能力都没有,无数人的性命就如此被利箭夺走。 强撑了两三轮箭雨,忽然不知道水喊了一声:“逃呀!”党项士兵们就连滚带爬地从山坡上往下逃去,顷刻之间,山坡上除了留下一千多具尸体和数百名丧失行动能力的党项士兵伴着火箭燃烧的残光之外,再也没有任何东西。 李元昊没有想到,他精心策划的夜袭之战竟然落得个如此下场。他气恼地说道:“今天就暂且让江逐流小贼多活上一日,全军回营歇息!” 经过一天的攻防,回鹘士兵和党项士兵俱都又累又疲,除了留下几个在营门口放哨的哨兵外,俱都进入了梦想。 在天快亮的时候,江逐流忽然被远处传来的一阵阵奔雷声惊醒,在凄清的夜里,又位于山峰之上,江逐流听起着奔雷分外真切。 “奇怪!”江逐流翻身而起,走出营帐,现在是寒冬腊月,怎么会有雷声呢? 江逐流在山峰上听了一会儿,发现雷声不是来自于天空,而是来自于山脚下的黄河。 黄河怎么会有雷声?江逐流微微一呆,随即想起一件事情,他大喜过望,喊了一声天助我也! 第三百一十三章 同归于尽 那么江逐流想起什么事情了?他想起一个在冬天和春天经常发生在黄河上的一个特殊水文现象,凌 凌汛,又叫冰排,是冰凌对水流产生阻力而引起的江河水位明显上涨的水文现象。冰凌有时可以聚集成冰塞或冰坝,造成水位大幅度地抬高,最终漫滩或决堤,称为凌洪。在冬季的封河期和春季的开河期都有可能发生凌汛。中国北方的大河,如黄河、黑龙江、松花江,容易发生凌汛。 江逐流在上中学学地理时就知道这种凌汛现象,后来在电视中也经常看到某段某段黄河发生凌汛,解放军某部派炮兵和飞机前去炮击轰炸排凌等等之类的新闻。只是这种东西江逐流看过就忘,完全没有和眼前的黄河真实的联系在一起。加之前几天气候反常的温暖,黄河没有封冻,江逐流更是想不起凌汛这个现象。 现在,山脚下传来的雷鸣之声一定是黄河发生了凌汛。前一段时间气温温暖,加之黄河水势浩大,河面没有结冰。但是从昨天早上开始,强劲有力的寒潮侵袭过来,气温开始急剧下降,虽然没有温度计可以测量,但是以江逐流的经验来判断,气温至少狂降了二十来度。 随着气温的急剧下降,黄河河面开始结冰,尤其是黑山峡这个位置,不但地势靠北,而且河道狭窄弯曲,河水排流不畅。当黑山峡的黄河河段受冷空气的影响开始结冰的时候,南边黄河的上游河段还没有结冰,河水仍然滔滔不断地向这边奔流,一路上把流冰不断推挤过来,拥塞在狭窄弯曲的黑山峡黄河河道内,最后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冰坝。刚才江逐流听到的那些轰隆隆好像是打雷的声音应该就是河水推动冰块互相摩擦发出地声音。一旦冰坝形成之后,河水被阻挡住无法宣泄,必然越涨越高,最后漫过黄河两岸的堤坝。形成可怕的洪水。 现在李元昊的党项大营扎在黄河和山脚之间的低洼草地上,黄河一旦决堤,必然对党项大营形成毁灭性的打击。 江逐流有点想不明白,李元昊为什么会选择把大营按扎在这么危险的为之。这有可能是李元昊根本不了解凌汛,不懂得凌汛地危害,所以才选择了在黄河岸边和山脚下之间低洼草地上扎营;也可能天气一直温暖,李元昊根本没有意识到黄河会结冰。或者说黄河结冰来的如此迅捷,所以一时大意,没有考虑到防范凌汛。 总之,不管是什么原因。现在问题是李元昊已经犯下了这个错误,这对江逐流显然是一个重大的利好消息。 江逐流往山脚下看去,见党项大营依旧是黑漆漆的,除了大营门口有两束火把发出微弱地火光之外,其他地方没有一丝光亮。显然。大营里的党项将士还没有意识到已经发生凌汛了。 江逐流很是奇怪,黄河上传来的隆隆雷声这么响亮。党项大营又距离黄河这么近,难道没有听到吗? 其实说出了并不奇怪,在凄冷的夜里,声音往高处往远处传播总是非常顺利。而位于地势较低的地方地人们反而会听不到附近的声音。 夜哥翰也被雷声惊醒,他出了帐篷。看到江逐流正在往山下观看。连忙问道:“江老弟,发生了什么事情?” 江逐流说道:“夜大哥。你来地正好,看样子是黄河发生凌汛了!” 夜哥翰很是惊讶,问道:“江老弟,黄河凌汛是什么东西?” 江逐流没有想到夜哥翰也不知道黄河凌汛。其实想一想也就释然了,夜哥翰是甘州人,甘州距离黄河很远,再加上距离甘州最近的黄河河段是自西向东流,也不具备发生凌汛的条件,夜哥翰不知道凌汛是何物也非常正常。 江逐流没时间为夜哥翰解释什么是凌汛,况且像夜哥翰这种只会打仗的回鹘人,江逐流也很难给他解释清楚。 “夜大哥,你别问这么多了,立刻把全部战士都叫起来,准备好弓箭,等着射杀党项溃兵。”江逐流吩咐道。 “党项溃兵?”夜哥翰更是奇怪,“江老弟,党项人为什么会有溃兵啊?” 江逐流瞪了夜哥翰一眼,厉声道:“夜将军,马上执行命令!” “是地!江大人,我马上就去!” 夜哥翰吓了一跳,心说我不就是刚睡醒,昏头昏脑的多问了两句吗?用得着对我这么凶吗?直娘贼地! 江逐流率领五千回鹘士兵张弓搭箭,爬在大石和巨木垒成地防御工事上,紧紧盯着山下的党项大营。 山下地轰隆隆雷声越来越响,忽然之间传来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巨响过后,雷声消失不见,代之以哗哗哗的巨大的水流声。 江逐流大喜,叫了一声:“决堤了!黄河决堤了!” 山脚下的党项大营终于有了动静,只见大营中火光绰绰中不断有人影来回奔走,还有纷杂吵闹的惊呼声和绝望的求救声,这么些声音混合在一起既然奇怪又凄惨,听得山上这些回鹘战士浑身发麻。 折腾了大半夜,折损了两千多人之后,山峰上回鹘人的营寨依然高高矗立在那里。李元昊心中又气又急,身体是又困又乏。他躺在营帐中的虎皮胡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元昊才好不容易睡着了。忽然,李元昊听见有人在他耳边喊道:“王子殿下,王子殿下,不好了,黄河决堤了!” 李元昊一下子坐了起来:“什么?你说什么?” 亲兵继续摇晃着李元昊的身体:“王子殿下,黄河绝提了,我们赶快跑吧!” “什么?黄河决堤?怎么可能?”李元昊摇头道:“又没有下雨,如何能够决堤?” 就在这时,李元昊听到外面奔雷般的流水声,他面色一变,连忙从床上跳了下来,抓住亲兵的手腕道:“黄河真的决堤了?” “王子殿下,决堤,真的决堤了,快跑吧!” 李元昊不敢怠慢,立刻随着亲兵冲了出去,这时候军营里的将士们都得到黄河决堤的消息,纷纷衣冠不整地冲出营帐,乱哄哄地寻找着战马,准备逃命。 另一个亲兵牵过来一匹马来到李元昊的面前:“王子殿下,快上马,我们快走!” 李元昊一跃而上,手握着缰绳,双腿夹马腹,喝声:“跟我走。” 几个亲兵在前面为李元昊开路,他们一边高声喊道:“王子殿下在此,快快闪开!”一边挥舞着钢刀,把那些不知道让路或者来不及让路的党项士兵一刀砍死。 眼看要冲的营门口了,忽然间看到前面的士兵纷纷往后跑过来了。李元昊一愣,却看见营门口扑过来一丈多高的水头,如一面墙壁一般齐刷刷地向他们涌来。 李元昊连忙调转马头,向军营后面跑去。他一边跑一边往后看,只见汹涌的水流紧紧追在他身后,把那些落在后面的党项战士一个一个的吞没。 李元昊不敢在回头,拼命的拍打着战马,战马此时也知道情况紧急,一面狂嘶,一面箭矢一般向前激射而去。 当李元昊来到营帐后面时,身边的亲兵一个都不见了,想来他们没有跑过汹涌的水流,被冰冷的洪水吞没了去。比起李元昊的胯下的血汗宝马,亲兵们的马匹速度显然差距颇大。 营帐后面是高达一丈五尺的木栅栏,它们本来是为了防止回鹘人过来偷袭,现在却阻挡住李元昊的去路,李元昊本来想出木栅栏的缝隙中挤过去,无奈他身体过于粗壮,根本挤不过去。 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水声,李元昊急了,看来只有往上爬,翻越木栅栏了。 他双手抱住木栅栏,正要往上攀登,脚下却传来一个人的声音:“王子殿下,救救我。” 低头一看,却是被废黜的军师张元。张元脖子上套着粗大的贴项圈,被粗大的铁链牢牢地锁在木栅栏上。 “滚开!”李元昊一脚把张元踢翻。 “救我,王子殿下!”张元又扑了过来。 李元昊眼睛余光一扫,发现洪水高大的水头距离他不到二十丈。当时心急如焚,又一脚狠狠地蹬在张元的小腹上:“可恶的汉狗!给我滚开!” 踢开张元之后,李元昊双手抱住栅栏就往上爬。 这时候洪水又迫近了十丈。 张元看了看身后的洪水,口中发出一声绝望地嚎叫,他纵身一扑,抱住了李元昊的一只腿。 “滚!放开我!该死的汉狗!”李元昊双手抓住木栅栏,另一只脚拼命地跺着张元的脸。 张元的脸被踢的血肉模糊,可是他依旧死死地抱住李元昊的腿不肯放手,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眼神愈发狂热起来。 李元昊拼命挣扎,却死活挣脱不了张元的双手。水头距离木栅栏已经不足五丈, “放开我!军师大人,求你放开我!”李元昊哀声求道。 “哈哈!”张元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狂笑。 一个浪头打来,李元昊和张元已经消失不见。 滔滔的洪水中,依稀还能听见张元的惨笑声。 第三百一十四章 渡河 逐流率领回鹘将士守在山坡之上的防御工事里,听着滔洪水声,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山坡,等待着党项军队朝这个方向逃跑。 果然,没过多久,借着天上的一轮残月的光芒,看到一些黑影开始往山坡上爬来。 “放箭!” 江逐流一声令下,无数火箭带着红光射了出去,顿时把整个山坡照得清清楚楚。只见数百名党项士兵连滚带爬地从结了一层薄冰的山坡上往上奔来,在他们身后,就是混合着冰块的冰冷的洪水。 在第一轮火箭的攻势之下,数百名党项士兵几乎被射死了一半。其余人连忙扔掉兵器,跪倒在光滑的山坡上,向上面高喊:“江大人,别放箭,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回鹘士兵俱都停下弓箭,等候江逐流的命令。 江逐流自语道:“这些党项狗贼现在知道投降了?我要你们投降又有何用?” 江逐流冷冷一笑,喝道:“放箭,一个活口不留!” 回鹘士兵手中弓弦急响,三轮箭雨过后,山坡上的党项士兵个个都变成了刺猬。 “停止!” 江逐流又一声令下,回鹘士兵这才停了下来。 又在防御工事中守候了一个时辰,直到天才大亮,也不再见有党项士兵爬上山坡。这实在是有点让江逐流太意外了,难道说四万多党项士兵都被洪水给淹没了吗? 放眼往山脚下望去。已经分不清什么是那片位于黄河岸边和山脚之间地大片低洼草原已经变成一片汪洋,党项人的营寨完全被淹没在这片汪洋之下了。 江逐流决定下山亲自观察一下情况。可是山坡已经被溪水全部浇灌了一遍,此时冻得跟镜面一般闪光发亮,当时党项士兵攻上来固然不容易,但是现在江逐流想下去却更困难。 于是江逐流派了五百个士兵拿着兵器在从山坡的正面往下凿,五百个士兵整整干了两个时辰,这才凿出一条三丈来宽一里多长无冰通道,江逐流就顺着这条通道一直来到山脚下。 来到山脚下,江逐流立刻被眼前的惨况给震撼了。 浑浊的洪水缓缓地在山脚下流淌,上面漂浮着无数人的尸体、战马的尸体以及一些断木残垣。间或以大小不等的冰块。 这场面让江逐流想起了他看过的一部叫《泰坦尼克号》的电影,当时泰坦尼克号撞上冰山失事后,海面上也是这一样一幕如果人间地狱般地惨剧。 往远处望去,洪水已经把山脚和黄河完全连接在一起,一直蔓延到江逐流目力所及之外,根本看不到一块露出水面的陆地。 江逐流叹了一口气,在这样的水势之下,党项人当然是逃无可逃,如果估计的不错,恐怕李元昊这四万多党项军队已经全军覆没了。唯一逃得性命跑到山坡上的数百党项残兵还并他下令全部射杀了。 夜哥翰和班谷浑已经在那里和一众回鹘士兵欢呼起来。党项王子李元昊让他们国破家亡。如今终于遭到了报应。 “江老弟,你果然是神仙,我早就说过你是神仙来着!”夜哥翰欢呼了两句觉得不过瘾。就跑过来抱住了江逐流不停地摇晃:“你是不是算出来黄河会发洪水,所以就把我们的营寨按扎在山峰上?然后引诱党项人在山脚下安营攻打我们,然后黄河一发洪水就把这些党项狗们稀里哗啦地全部淹死?” 江逐流心中暴汗,脸上却是一副成竹在胸的神情。成神并没有什么不好,最起码可以让他有效地驾驭这五千回鹘士兵。 班谷浑却是粗中有细,他指着脚下的一片汪洋大海对江逐流说道:“江老大,这一片汪洋大海无边无际。我们岂不是也被困在山峰之上了吗?” 江逐流微微一笑,指着洪水说道:“班谷浑,你仔细看看这水面,是不是已经结成薄薄的一层冰?” 班谷浑趴下一看,可不是吗,水面上已经出现一层薄如蝉翼的冰层,上面有着松枝般美丽地花纹。 江逐流指了指着天空,说道:“夜大哥,班谷浑。现在寒风呼啸,天气奇寒。如果不出意外。这水面两天内必然会完全上冻,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从冰面上离开山峰。一直向东跨过黄河。” 夜哥翰与班谷浑更是对江逐流佩服地五体投地,神仙毕竟是神仙,当他算好上山的路途是把下山的路径也计算好了。 两天后,山脚下地水面已经结上厚厚的一层冰层。江逐流派士兵到冰面上试验一下,到处都冻得结结实实的,完全可以禁得住人和战马的重量。 江逐流收到士兵的汇报,当下再无迟疑,立刻下令全军开拔。 冰面就如同一面巨大的镜子,到处镶嵌并冻得奇形怪状人的尸体和战马地尸体。这些尸体摸上去硬邦邦的,和石头一般坚硬。有好事的回鹘士兵用刀砍了一下冻在冰面里的尸体,一刀下去尸体上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白印,锋利的刀刃倒是卷曲了起来,这让其他对党项人有着深仇大恨的回鹘士兵再也不敢轻易尝试。发泄愤怒不要紧,把兵器损坏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忽然,一个回鹘士兵飞快地从前面奔过来,对江逐流说道:“江大人,李元昊,党项王子李元昊!” 江逐流吓了一跳,怎么?李元昊又率领军队打过来了吗?旋即又醒悟过来,这个士兵应该说是发现了李元昊的尸体吧? “李元昊在哪里?”江逐流沉声问道。 “江 就在前面,他和另外一个人死死地抱在了一起。” 这个回鹘士兵把江逐流领到前面。那里已经围了许多回鹘士兵,见江逐流过来,他们连忙闪开。 江逐流来到里面,看到冰面上镶嵌着一具粗壮尸体,身材健硕,犹如一具完美地雕塑。再仔细一看相貌,可不就是西平王王子李元昊吗? 李元昊一半身体镶嵌在冰面上,另一半身体却在冰层下面地水里。透过透明的冰层可以看到,一个人死死地抱住李元昊地小腿。 这是谁?为什么会抱住李元昊不放呢? 江逐流趴在冰面上往下仔细看了半天,才认出来这个抱住李元昊小腿地人是李元昊的军师张元。 只见张元怒目圆睁。咬牙切齿,似乎有着深仇大恨。只是为什么张元地脖颈上会拴着一条粗大的铁链呢?张元不是李元昊最倚重的军师吗?怎么会被铁链拴起来了呢? 江逐流略一思索,随即明白。也许是李元昊连吃了几场败仗,就怪罪到为他出谋划策的张元身上,把张元当成一个囚徒拴了起来。然后发洪水地时候李元昊要跑,却不巧碰到了张元,于是两个人纠缠起来,最后落了个同归于尽的下场。当然,这些都是他自己的推测,事实是不是真的是这样。只有到阴曹地府去问问李元昊和张元两个人才知道。 看着李元昊,江逐流感慨万千。在历史上李元昊也是西夏国的一代开国皇帝,率领党项人创造了灿烂的西夏文化。在和大宋和辽国的战斗中屡战屡胜,是一位有着雄才大略不可一世的枭雄。可惜李元昊遇到了他,所以在满腔抱负没有施展开的时候就这样不明不白地送掉了性命。 “来人,把李元昊的尸体给我挖出来!”江逐流命令道。 不管怎么说,李元昊也是对中国历史有过深刻影响地人,无论是敌是友,他死后都应该获得应有的尊重。不能就这样把他的尸体遗弃在这里。江逐流打算让士兵把李元昊地尸体从冰面中刨出来,带到黄河对岸,找一块土地把李元昊埋葬起来。不知道党项人对待死亡是什么规矩,但是对汉人来说,讲究的是入土为安。 十几个回鹘士兵立刻拿过来长枪,开始沿着李元昊的尸体四周的冰层往下凿,忙了半个时辰,终于把李元昊尸体四周的冰层凿开了。当士兵们要把李元昊尸体拉出来时,发现根本拉不动。张元的双手依旧在下面死死地抱住李元昊的腿。 “江老弟,下面好像是李元昊地军师张元。要不要把下面那个人也弄上来?”夜哥翰在旁边问道。 江逐流鄙夷地望着张元的尸体。口中说道:“不需要,只带李元昊的尸体。” 对于这些背弃自己民族去帮助异族的汉人败类。江逐流从来没有什么同情心。无论你受到什么挫折,都不是你背叛自己民族的借口! 一个士兵于是脱了上衣,把双手探到冰冷刺骨的水中去用力掰张元的双手,可是如论如何都掰不开。 看着这个士兵被冻得浑身青紫,瑟瑟发抖,江逐流就说道:“不用那么麻烦,拿刀到水里,直接把他的手砍下来就是!” 士兵这才开窍,拿着刀伸进水里,一顿狂砍,终于把张元的双手给砍断,然后上面士兵用力,把李元昊地尸体托了上来。张元和李元昊这对生死冤家终于被分开了。 队伍这才继续前行,很快就越过了黄河,来到对面零波山的脚下。江逐流在一处山坡处停下,他到山坡上四处看了一下,最后选中了一个粗大松树,让士兵开挖一块墓坑,准备把李元昊埋在里面。 夜哥翰此时才明白江逐流要做什么,他立刻把江逐流拉到一边,说道:“江老弟,你这是干什么?我还以为你把李元昊从冰层中挖出来,是打算要用李元昊地头颅去向朝廷请功呢!” 江逐流这才醒悟过来,他刚才只顾缅怀李元昊一代枭雄地历史地位,却忘记了他也在创造历史。他把李元昊的头颅带回大宋交给朝廷,自然是奇功一件,小皇帝赵祯和刘太后一定少不了要封赏他。现在把李元昊地尸体埋在这里,虽然看起来很人道主义,可是这样做是不是有点浪费了? “直娘贼!”江逐流骂了一句,大踏步地奔回到松树下,抽出腰间钢刀,狠狠地砍了下去。靠!李元昊还真是个死硬分子,连尸体都这么硬棒!江逐流砍了十多刀,手都有些麻了才把李元昊的头颅砍下。 回鹘士兵看着江逐流,不知道他这是在做什么?方才还对李元昊的尸体恭敬有加,怎么转眼就像发疯一样? 江逐流提着李元昊头颅,一脚把李元昊无头尸身踢进土坑内。 “好了,给我埋了他!” 士兵们连忙往坑里填土,把李元昊埋了起来。 江逐流又提起钢刀,削去松树的一块树皮,用刀刻上几个大字:西平王子李元昊之墓。 做完这一切,江逐流这才下令部队继续前进。 翻越零波山,下面就是一马平川,江逐流查看了一下地图,知道这里距离大宋边境不足二百里,马上就要到达大宋边境了。于是命令部队稍作休整,然后上马向大宋边境继续前进。 行走了五十多里,忽然前面冒起滚滚烟尘,往前看去,只见一队人马继续往他们这个方向奔来! 第三百一十五章 兄弟相见 逐流连忙让回鹘士兵列队戒备。 那队人马也看到了他们这支队伍,速度也慢了下来,最后在三百多步外停了下来。这是江逐流已经看清楚,对面是一支大宋的军队。江逐流不由得又惊又喜,怎么,大宋军队打到党项境内了吗?只是这支宋军人数却不是很多,甚至还没有自己身后的回鹘军队多。 这时,对面宋军已经派一名小校骑马过来喊道:“我们乃大宋武节郎狄青狄将军的部队,你们是什么人?” 江逐流又惊又喜,狄青,狄青还活着?就是说嘛,狄青是大宋一代军神,怎么可能挂了呢?他一定会不辜负自己的重托逃到辽国的。 现在看来果然啊!听这小校报上来的名号,狄青不但顺利逃到辽国,还回到了大宋,被朝廷升了官职。大宋武节郎,听起来似乎很威风的样子。江逐流因为没有在军队里担任过职务,所以也弄不清楚大宋繁的武将职位。其实大宋武节郎只是一个从七品的小官,比起江逐流的六品宣德郎的虚职还低了两级。 江逐流派马上前,对小校喝道:“你快去禀告你家狄青将军,就说大宋宣德郎江舟江逐流在此,让他来见!” 小校早就从狄将军口中听说过无数次江逐流的名字,此时听对面的人说他就是江舟江逐流顿时不敢怠慢,拨马返回本阵。 “狄将军。对面有一身穿胡人装束地人自称是江舟江逐流大人,让你过去见他!” 狄青也是又惊又喜,他口中高喊:“江大哥,江大哥!”拍马就向前奔去。 “狄将军!”身后十多个亲兵连忙跟上了去,万一对方有诈,不是江逐流江大人,狄将军岂不是要吃亏? 江逐流那边也策马迎了上来,还有一百多步远的时候他就认出了对面那个面如冠玉的美将军正是兄弟狄青。 “狄贤弟,狄贤弟!” 两人跳下马来紧紧地抱在一起。 “大哥,”狄青紧紧抱住江逐流。“小弟救援来迟,让大哥受苦了!” 江逐流也端详着狄青的面庞,口中说道:“贤弟,你瘦了很多。从兴州逃往辽国,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头吧?其实,受苦的是你啊!” 这时夜哥翰和班谷浑率领率几十名亲兵赶了过来,正好与狄青的十几名亲兵相遇。 夜哥翰和班谷浑翻身下马,向江逐流说道:“江老弟,也与我们引荐一下啊。别光顾自己亲热!” 江逐流这才想起夜哥翰和班谷浑,他拉着狄青的手向夜哥翰和班谷浑介绍道:“这就是我经常向你们提起的贤弟狄青。大宋第一猛将!” 狄青俊朗的面孔立刻变得通红,什么大宋第一猛将,江大哥还真能替自己吹嘘。他只不过和党项人的追兵打过几场小规模地战斗。还被党项人追得东躲西藏,哪里算是什么猛将啊。 “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夜哥翰拱手说道,他的大宋官话不错,不但能听懂江逐流说的大宋官话,还能熟练运用一些成语。 班谷浑却听得干着急。和江逐流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他的大宋官话还依旧停留在“直娘贼”的水平上。江逐流和他交流需要用回鹘话或者党项话。 江逐流又对狄青介绍道:“这位是甘州回鹘国的上将军夜哥翰。这位是我的回鹘好兄弟,班谷浑。” 狄青连忙说道:“见过夜哥翰将军,见过班谷浑兄弟!” 班谷浑虽然知道狄青向他打招呼,却不知道狄青在说什么,不由得急得哇哇直叫。 江逐流一笑,这才用回鹘话对班谷浑重新介绍了一遍。 班谷浑上前握住狄青的手说道:“你好,真直娘贼的好!” 这句话出口,江逐流、狄青、夜哥翰等人终于忍受不住爆发出一阵惊天大笑。班谷浑不明就里,也摸着脑袋笑了起来。 江逐流对狄青说道:“贤弟。你肯定有一肚子话要问,我也有一肚子话要说。这样吧。我们先找一个合适的地方让两军安营扎寨。然后再细细地述说。” 当下两人就在附近巡视起来,最后找了一个易守难攻地山. 防御工事都做好后,江逐流和狄青这才坐到一起,互相复述各自的经历。 狄青的经历相对简单多了,就是一路拼命地逃跑,和追兵不断发生混战,最后在身边卫士只剩下两个人地情况下终于逃到了辽国境内,见到了辽国皇帝。当辽国皇帝见到耶律良的信物,又听到狄青转述的耶律良的口信,尤其是当辽国皇帝听说温泉山竟然连续两次出现契丹龙脉的自然奇观时,不由得勃然大怒,一边痛骂西平王李德明背信弃义,寡廉鲜耻,竟然敢诛杀大辽国的使臣,还妄图嫁祸给兄弟盟邦大宋,一边下令契丹军队开始整备,准备随时向兴州发动进攻,除此之外还立刻修书给大宋皇帝,要求大宋联合出兵,讨伐不仁不义的西平王李德明。 狄青则绕道上京返回了大宋,到了东京汴梁,狄青又亲自向小皇帝赵祯以及刘太后、满朝文武大臣讲述了在兴州发生地事情。可是此时朝廷却分成主战派和观战派,争执不休。直到洛阳通判王曾王大人带着老夫子张震来到朝廷上,向朝廷讲述了江逐流在甘州城外消灭三万多党项精锐部队的事情之后,刘太后才最终下了决心,同意和辽国联手出兵,剿灭西平王李德明的党项部队。 大宋一共出兵十万,由枢密使钱惟演钱大人亲自担任元帅,从秦风路出发,直取党项人的西北部,目标是李元昊麾下的十万骑兵,顺便救援在甘州城内的回鹘军队。 而大辽国出兵十五万人,由大辽韩国王萧惠率领,由辽国西京道出发,直取兴庆府,要攻克西平王的老巢兴州。 狄青从老夫子张震那里得到江逐流的消息不由得又惊又喜,于是强烈要求加入征讨党项人的军队中去,要亲自去救援困在甘州地江逐流。刘太后念狄青从兴州突破党项人的重重重围到大辽国上京说动辽国攻打西平王李德明地功劳,就加封他为从七品地武节郎,归属枢密使钱惟演的辖制,跟随钱惟演一同发兵党项,去救援江逐流。 可是钱惟演虽然朝廷上地时候慷慨激昂,但是率兵出发的时候却前进的非常缓慢,一路上走走停停,显然是在观察党项人与契丹人战斗的情况,一旦有个风吹草动,随时准备撤兵。这让狄青非常不满,他要去甘州救围困在那里的江逐流江大哥,枢密使钱惟演如此行军,等到了甘州,恐怕甘州城早已经因为存量耗尽而陷落了。 于是狄青主动向钱惟演请缨,要求率领一小队人马打先锋,前去救援江逐流。钱惟演一开始拒绝了狄青,但是架不住狄青屡次请缨,加之狄青也是刚立过大功的功臣,他也不好翻脸,无奈之下只好拨给狄青三千人的军队,让狄青率领着星夜赶往甘州。钱惟演要求狄青此去只许胜不许败,假如失败了,狄青也不用回来向他请罪,直接找个地方自刎算了! 狄青一口答应。他此去就是抱着必胜的信心,假如到甘州没有把江逐流救出来,他也没有脸面活下去了。大丈夫恩怨分明,他这条命本来就是江逐流给的,现在还给江大哥,也就两清了! 于是他星夜兼程,翻越杀牛岭进入党项境内。只是让狄青奇怪的是,一路上竟然没有遇到什么大股的党项军队,那些小股的党项军队面对着三千人的大军只有选择望风而逃,所以他们非常顺利,两天之内就深入党项境内两百余里,只是没有想到在这里会遇到江逐流。 “江大哥,甘州距离此地怕不有千里之遥。你是如何率领五千回鹘人突出甘州城,又是如何在大草原上突破党项人的重重包围奔袭千里渡过黄河的?” 江逐流非常感动狄青对他有着如此深厚的感情。同样是救命之恩,回鹘可汗王宝国夜落隔竟然会把他捆起来出卖给李元昊,而狄青则要率领三千人的军队千里奔袭来对抗党项人的十万大军,这真是天壤之别,看来兄弟毕竟是兄弟,他没有看错狄青。 第三百一十六章 枢密使 对这狄青的追问,江逐流于是就把他的经历娓娓道来人分手讲起,一直讲到杀了李元昊,东渡黄河,见到狄青为止,纵使狄青见识多广,沉稳如水,也不由得为江逐流曲折离奇经历连连称奇,听到惊险之处,狄青情不自禁地手握钢刀,手背上的青筋暴起,显然是他如果在现场,一定会为江逐流去奋勇拼杀,而听到江逐流巧计迭出,让李元昊吃了一个又一个败仗时,狄青不由得也笑逐颜开,得意洋洋,仿佛那胜仗是他亲自有份参加一般。 到了最后,当狄青听到李元昊的大军被泛滥的黄河淹没,江逐流在冰面上发现李元昊的尸体时,不由得喜出望外。李元昊虽然只是西平王王子,但是当初狄青没有少从江逐流那里听过,说李元昊这个凶人其实比西平王李德明还要凶残十倍,他如果继承了西平王的王位之后,大宋和党项人之间必然会发生恶战。现在,李元昊竟然比江大哥杀死了,那么单凭李德明来说,就容易对付多了。 “大哥,李元昊的头颅在哪里?让小弟去见识一下这个盖世凶人!” 狄青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 江逐流就让班谷浑领着狄青去看李元昊的头颅,他就不过去了。江逐流虽然不怕看死人的头颅,但是这东西看多了也是觉得恶心。 狄青兴冲冲地跟着班谷浑去了。过不多久,狄青手提着李元昊地头颅回到了营帐之内。江逐流当时就哭笑不得。从外表看去,狄青俊俏犹如绝世美女,可是心理却如此彪悍,拿着一只死人的头颅都能看得津津有味,实在是让江逐流不得佩服。看来狄青之所以能成为大宋的一代军神,的确有起必然的理由。 狄青晃荡着李元昊的头颅对江逐流说道:“大哥,我看此人的确是够凶悍的,你看他的颈骨,又粗又大。可见是多么刚劲有力,若不是被洪水淹死,还真不好对付他。” 江逐流连连点头,说道:“贤弟,不管怎么说,他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你还是把他的头颅交给士兵保管吧!” 狄青摇头说道:“大哥,我要亲自保管,每天都要往这头颅上吐几口唾沫。当初若不是他多事发兵征讨甘州回鹘,朝廷也不会派大哥到兴州去。 大哥不到兴州去,我也不用挑选卫士护送大哥。这些卫士都是我地好兄弟,是我亲手从禁军中挑出的。他们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汉子,可是,他们为了掩护我,和党项的追兵舍生忘死的拼杀,我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党项人杀死而不能返回去救他们。杀到最后,一百个好兄弟只剩下两个,我心中有愧。我难过啊!所以我狄青发誓,今生今世一定要手刃害我们的元凶,为我死去的九十八个兄弟报仇!今天看到李元昊的头颅,我非常开心,大哥,是你帮我,帮那死去的九十八个兄弟报了大仇!” 听狄青提起死去的九十八个卫士江逐流也是伤感,当初他们跟随江逐流来到党项地时候,个个都是生龙活虎的好汉子。现在却成了无主的冤魂,牺牲在异族人地土地上。甚至连尸首都找不到。想到这里。江逐流对狄青的疯狂举动也能理解了。 接下来狄青和江逐流商量该怎么办,江逐流的觉得还是先率领军队回去和枢密使钱惟演的大军会合。然后跟着大军一起行动。毕竟回鹘人和狄青的士兵加起来不过八千人,以这八千人在党项人的土地上活动有点过于冒险。 狄青倒是无所谓,他主要就是要救江逐流,现在见到了江逐流,自然就算完成了心愿,接下来要去哪里都行。 夜哥翰和班谷浑虽然很想让江逐流率领他们打回甘州,但是也知道军队太少,势单力薄。而且他们早已经习惯了听从江逐流的命令,因为在他们地印象中,听从江逐流的命令,那么胜利就会一个跟着一个的接踵而来,如果离开了江逐流的命令,那么再强大的队伍也会再瞬间崩塌,比如甘州成的沦陷不就是可汗王宝国夜落隔异想天开,拿江逐流去和党项人换粮食,最后才导致这样的结果吗? 意见统一以后,七千人的队伍立刻启程,向东方大宋的边境赶. 队,最后一直来到了大宋与党项之间的边界杀牛岭。 当时西平王府名义上归大宋管辖,但是大宋地政令从来不能越过杀牛岭。在杀牛岭西侧,就是党项人地地盘,他们只遵守西平王李德明的号令,而从来不把大宋朝廷放在眼里。 狄青见来到杀牛岭也没有见到钱惟演地大军,不由得也是一愣,不会吧,两日前他率领人马翻越杀牛岭的时候,钱惟演的大军就在杀牛岭东侧驻扎,怎么现在过了两天,钱惟演的大军还没有翻越杀牛岭吗?难道说钱惟演的大军翻越了杀牛岭,改变了行军路线,朝另外一个方向杀去了吗? 狄青于是派一小股士兵到杀牛岭那边去看一下。两个时辰后,派出的士兵返回来了,说钱惟演枢密使的大军还在杀牛岭东侧歇息,并没有进入党项境内。 直娘贼的!狄青骂了一句,钱枢密使想干什么?一路上消极怠兵不说,怎么到了党项的边境还驻足不前?不主动进攻党项人,还率领大军过来干什么?旅游啊?看风景? 江逐流笑着劝道:“狄贤弟,算了,休要发火,我们到杀牛岭那边也是一样。” 于是狄青又派两个送信兵过去给钱惟演送信,他则和江逐流率领这七千混合大军在后面慢慢翻越杀牛岭。 到了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江逐流和狄青终于率领这支宋人和回鹘人的混合大军越过了杀牛岭,回到了大宋的土地上。 江逐流一踏上大宋的土地,就感慨万千,他心中有一种冲动,想要迫切回到东京,去见冬儿,从他东京出发前往兴州,到现在已经快五个月了,不知道冬儿怎么样了。江逐流猜想,这么长时间没有他的消息,也许冬儿快要急疯了吧? 刚下了杀牛岭,就看到连片的大宋军营,绵延十数里,煞是壮观。江逐流摇摇头,壮观有什么用?又不是搞军事演习。大宋朝廷发兵是让你钱惟演和辽国南北夹击党项人,你驻扎在这里,还夹击个鸟毛! 江逐流和狄青正要率领大军往大宋军营去,前面却过来一个传令官。 “哪一位是宣德郎江舟江大人?” 江逐流说道:“本官便是。” 传令兵道:“枢密使钱大人有令,你们的部队留在原地待命,江大人和武节郎狄青狄大人随我到军营拜见枢密使钱大人。” “好,传令官稍等!” 江逐流扭头吩咐夜哥翰和班谷浑约束好回鹘士兵,在原地休息。狄青则让手下的将领负责看管好三千宋军。 安排好一切,江逐流和狄青这才快马跟在传令官身后,来到穿越重重帐篷,来到宋军大营最中央的钱枢密使的中军大帐。 传令官让江逐流和狄青在中军大帐外留步,他则快步跑进大帐禀告道:“禀告枢密使大人,宣德郎江舟和武节郎狄青两位大人已经来到大营,正在帐外候命。” 钱惟演哦了一声,说道:“先让他们二人在外面等候,待本兵处理完公务就见他们。” 传令官偷眼看了一边,钱惟演拿着一支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也不知道在处理什么公务,遂应了一声,退出大帐,对江逐流和狄青说道:“两位大人,钱枢密使正在处理公务,稍得空闲,马上见你们。” 江逐流拱手谢道:“有劳传令官。” 谁知道两个人在大帐外站了一个时辰,也不见大帐内有什么动静。外面寒风呼啸,冰冷刺骨,江逐流和狄青两个人虽然穿戴厚实,可是手脚也冻得酸麻。 江逐流和狄青两个人互相看了看,江逐流终于忍不住了,他在外面大声喝道:“宣德郎江舟江逐流,求见枢密使大人!” 大帐内终于传来一声不阴不阳地声音:“是宣德郎江大人啊?请进来吧!” 江逐流和狄青跨步进了大帐,只见钱惟演举着一张宣纸,对江逐流说道:“江宣德郎,你来看看,本兵这首诗写的可好?” 第三百一十七章 嫉贤妒能 逐流咣地一声,把一件东西掷于案下:“枢密使大人看,下官这人头砍得可好?” 钱惟演骤然之间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飞过来,定睛一看,却是一个惨白的人头,一时间被吓得魂飞魄散:“江逐流,你,你要做什么!” 随即钱惟演又高声喊道:“来人,来人呢!” 门外的亲兵冲了进来:“枢密使大人,有什么吩咐?” “保,保护本兵!” 十多个亲兵立刻一字排开,挡在钱惟演的面前。钱惟演这才心神稍定,指着江逐流喝道:“江逐流,你用人头恐吓本兵是何用意?” 江逐流又好气又好笑:“枢密使大人,我这哪里是用人头来恐吓你?我只是想请大人欣赏一下我砍下的人头!” “胡说八道!砍下的人头有什么好欣赏的?你分明就是想恐吓本兵!”钱惟演说道。 狄青在旁边说道:“枢密使大人,普通人的头颅是没有什么好欣赏的,可倘若是党项征西大元帅、西平王王子李元昊的人头呢?” “什么?这是西平王王子李元昊的人头?”钱惟演又惊又喜,连忙说道:“亲兵,快快,快把人头呈给本兵观看!” 一个亲兵把地上的人头捡起,摆放在钱惟演的公案上,钱惟演看了两眼,只觉得这个头颅面目凶恶之极,不由得心中又害怕起来。 “江大人。这果然是李元昊地头颅吗?”钱惟演问道。 江逐流呵呵一笑,道:“枢密使大人,你以为下官会用身家性命开个玩笑吗?” “宣德郎大人自然是不会。”钱惟演尴尬地一笑,又吩咐道:“来人,把这人头拿下去,替宣德郎大人用生石灰硝制起来。夏” 两个亲兵应了一声,提着李元昊的人头下去了。 对钱惟演这个举动江逐流还是比较满意,虽然说现在天气寒冷,但是并不能保证李元昊的头颅能保存很久,现在钱惟演让人把李元昊的人头用生石灰硝制起来。那么江逐流就不用担心带着一颗腐烂的人头向朝廷请功了。 “江大人,狄将军,请坐!” 钱惟演请江逐流和狄青坐下来,又让帐内的亲兵退了出去,这才问起江逐流是如何从甘州脱困,又如何砍了李元昊的人头。 江逐流就对钱惟演把他的经历讲述了一遍,当然隐瞒了一些不能让外人知道的部分,至于在山坡上碰巧赶上凌汛淹死李元昊和四万党项大军,江逐流则修改成为他看天气寒冷,估计黄河要发凌汛。所以故意在黄河边的山坡上扎营,引诱李元昊率兵包围他,然后等黄河发生凌汛溃堤之后。江逐流率领回鹘兵在山坡上掩杀,生生把四万党项大军全部淹死。 钱惟演听到江逐流率领五千回鹘残兵前后消灭了李元昊六万余人,不由得连声赞叹,江逐流果然是一代奇才,怪不得当初太后一意要招揽他呢!可惜啊可惜,这样地人才,最后却不能为太后所用。反而成了小皇帝赵祯的亲信。 钱惟演心中盘算了一下,党项人在甘州城外就折损了三万多人的大军,在追逐江逐流的过程中又被江逐流消灭了六万,这加起来就差不多有十万人了。加之党项人还要分出一多半的兵力去应对辽国的进攻,那么留在宋辽边境西线的党项军队数量也就相当有限了。自己率领的十万大宋军队完全可以应付的过来。 想到这里,钱惟演不由得雄心万丈:江逐流能用五千回鹘残兵消灭党项六万人,自己率领十万大军,说什么也没有理由对付不了党项人剩下的数量有限地军队啊。钱惟演甚至有点懊悔,为什么他不指挥大军前进的快一些呢!如果能行动快一些。早几日进入党项境内,说不定黄河凌汛洪水淹死四万党项军队的功劳也要分他一半。 江逐流虽然是个打仗地奇才。钱惟演却不打算用他。江逐流有五千军队就如此厉害。如果加上十万大宋军队,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况呢?钱惟演可不希望功劳都被江逐流抢走。 于是钱惟演就说道:“江大人。你有如此神机妙算的手段,本兵也非常希望你能留在军营之中辅佐本兵消灭党项剩余部队。 可是从你当初从东京出发出使兴州,到现在已经快五个月了,家中老母妻儿都应该非常挂念你。因此本兵实在不忍心把你留在军营中随本兵继续东征西讨而继续承 家眷之苦。又加之太后和皇上一定也很想知道你出所见所闻所历,所以本兵决定让你带上李元昊的头颅即刻动身返回东京向皇上和太后请功,顺便探访一下家眷。” 江逐流心中冷笑,钱惟演你不想让我留下来何必找这么冠冕堂皇的借口?其实就是你求着我留下来我也不会留下来的,我还着急回家去见我的冬儿呢! “枢密使大人,下官非常感谢大人能体谅下官地思家心切之情。等下官拜见过皇上,探望过家眷,若是枢密使大人有所驱使,下官必然星夜赶程来到大人帐前听从大人调遣!”江逐流口是心非地说道。 “好,本兵记着江大人之言。到时候本兵有所要求,江大人万勿推辞才是!”钱惟演说道。 转身看着狄青,钱惟演又说道:“狄将军,你和江大人感情深厚。当初江大人出使兴州之时你就是江大人的护卫,那么江大人此次返回汴京,你依旧充当江大人的亲兵护卫头领吧!” 狄青哪里不知道钱惟演是在排挤他,反正他也是无所谓,只要见到江大哥,其他东西他都不在意了。 “末将谨尊枢密使大人之命1”狄青躬身回答道。 江逐流在一旁问道:“枢密使大人,下官返回汴京当无问题,可是下官收拢的五千回鹘士兵该如何处理?” 钱惟演道:“让他们就地驻扎在附近州县,待你见了太后和皇上之后,由太后和皇上做出定夺!” 江逐流点头道:“这样也好!枢密使大人,那下官就不再叨扰,先行告辞。明日一早,下官就启程返回汴京!” “江大人,莫急,在营内用过粥饭再走!”钱惟演虚意阻拦。 江逐流笑道:“多谢枢密使大人。下官还是回去安顿回鹘将士要紧。” 江逐流和狄青一块离开了宋军大营,一出营门,狄青就开始咒骂钱惟演:“江大哥,钱枢密使简直是个老杀才!贪生怕死不说,还嫉贤妒能,只怕大哥和我留在军营中抢去他的功劳!” 江逐流呵呵笑道:“狄贤弟,休要和他们一般见识。男子汉大丈夫做事无愧于天地无愧于良心就好!那些虚么子功劳,他们能抢,就让他们全抢去好了!” 回到军营,夜哥翰和班谷浑立刻迎了上来,问江逐流道,什么时候能打回甘州。 江逐流摇头道:“夜大哥、班谷浑兄弟,暂时急不得。我方大军明日应该进入党项境内对党项军队发动进攻,甘州城早晚都会被收复过来。” 夜哥翰道:“江老弟,那我们能不能跟随大宋军队一起行动?” 江逐流摇了摇头道:“夜大哥,恐怕不可以。我明日要先返回朝廷向皇上和太后禀告一下这五个月来发生的一切。我一离开,就没有人可以和你们沟通了。再者说来,除了我之外,你们以及你们手下这五千回鹘兵,会心甘情愿听从别人指挥吗?所以我不在的情况下,你们跟随大宋军队一起行动,恐怕会发生很多误会,反倒是影响大宋人和回鹘人之间的感情。” 夜哥翰道:“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江逐流道:“我已经跟率领大宋军队的枢密使大人讲好了。枢密使大人会给你们选一块地方让你们暂时按扎下来。等我回去禀明了朝廷之后,再决定你们下一步地行动。” 夜哥翰苦笑两声,说:“也只能是这样了。” 班谷浑在一旁说道:“夜将军,我们着急返回甘州有什么用?恐怕可汗王陛下早就被党项人抓走或者杀死了吧?即使我们回去,也无法帮助甘州回鹘复国了。再者说来,即使可汗王还活着,我们又能如何?还会继续辅佐他吗?你问问这五千回鹘弟兄们,看他们会不会继续服从可汗王的命令。当初在甘州城外,是可汗王下令让投石机展开攻击地。有多少回鹘兄弟没有死在党项人地手里,却被自己人发射的石头给砸死?依俺地看法,不要想那么多了,就跟着江老大,江老大让我们干啥我们干啥!” 夜哥翰无语。 江逐流笑道:“夜大哥、班谷浑兄弟,你们现在也不要计划那么长远。待我返回汴京后,禀明我大宋皇帝,陛下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安排的!” 第三百一十八章 殿中丞的婚事 唉,朕想这李元昊也是一代豪杰,不曾想今日却落得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赵祯挥了挥手,“来人,把李元昊的头颅拿下去,挂在京城万胜门之上,让西方的蛮夷看一看,不尊朝廷教化,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处理完李元昊的头颅,赵祯含笑看着江逐流道:“江舟,你此去兴州立下如此大功,想让朕怎么赏赐于你?” 江逐流躬身回答道:“臣此去兴州之所以能诛灭十万党项蛮兵,砍掉西平王王子李元昊的首级,全拜陛下之赐,若非陛下洪福齐天,臣怎么能立下这么多功劳?所以这功劳本来就应该归功于陛下,臣哪里敢要什么赏赐。”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赵祯虽然命知道江逐流说的是奉承话,心中却还是感到很舒服。作为皇帝,最欣赏的就是这种立下大功之后却丝毫不居功的臣子。当然皇帝也是要懂得驾驭臣子之道的,越是臣子说不要赏赐,皇帝越是要赏赐重一些,放显得皇家之雍容气度。 “江舟,既然你不讨要赏赐,那么朕就替你做主吧。”赵祯高声道:“传朕的旨意:宣德郎江舟出使兴州屡立奇功,加从五品,擢升为殿中丞,在朕跟前效力。另赏赐绫绢两百匹,铜钱五千贯,钦此。” 江逐流连忙说道:“臣江舟谢主隆恩!” 下了殿之后,晏殊、范仲淹等人都面露喜色纷纷向江逐流道贺。连一向与晏殊、范仲淹不和的宰相吕夷简也不得不过来装模作样地向江逐流祝贺。 晏殊拉着江逐流说道:“江大人,你此去兴州,诛蛮夷十万铁骑。斩李元昊项上人头,真是大长我们宋人的微风啊,此后胡狄蛮夷安敢小视我大宋无人?老夫看来,皇上对你如何嘉奖都不为过啊!今日江大人高升为殿中丞,怎么样都要庆贺一下。要不这样,老如今日做东,在长庆楼备上酒宴,请满朝文武同僚一同前往,一边为江大人祝贺。一边听江大人讲一些诛灭党项蛮夷地大快人心之事,江大人看可好?” “对啊,江大人。好久没有听到如此大快人心的消息了,你今天就给我们讲一讲吧。” 其他文武百官纷纷叫嚷着。显然很是为江逐流取得如此辉煌的战果赶到激动。 江逐流拱手道:“晏大人、范大人,还有诸位大人。江舟确实很想和诸位大人一起喝酒叙旧。怎奈江舟离家时日太久,十分挂念家中的老母亲。所以恳请诸位大人今日放过江舟,等过了这两日,江舟一定在长庆楼备要酒宴,邀请诸位大人前去赴宴,到时候江舟会把出使兴州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详细地向诸位大人讲来,诸位大人你们看可好?” 百善孝为先!当时是一个非常讲求孝道的时代,江逐流堂而皇之地抬出了思念母亲做挡箭牌,任谁也不能再说出其他话语。 于是百官只好纷纷和江逐流拱别,让江逐流回家探望母亲。 江逐流刚到汴京城的时候,就派人往家里送了平安信。此时回家。还没有走到街口,就远远地看到冬儿和崔筝搀扶着江门在寒风中等候着他。 江逐流不由得热泪盈眶,他快步奔上前去。噗通一声跪倒在江母的面前:“母亲,孩儿回家来迟。让母亲受惊了!” 江母也是泪流满面,她用皲如枯树皮的手颤巍巍地抚摸着江逐流地脸颊,口中说道:“舟儿,舟儿,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娘想煞我儿了!” 说着抱住江逐流的头痛哭起来, 冬儿和崔筝也在一旁陪着掉泪,一家四口在路口哭成一团。 路旁的行人见此情形都停了下来,好奇地看着江逐流一家四口,还不住地对他们指指点点。当他们知道那个跪倒在地痛哭的男人就是只身一人出使兴州,诛灭党项十万铁骑,在千军万马之中砍了西平王王子李元昊地人头的江舟江逐流时,不由得都欢呼起来。原来江大人不但是个大智大勇的大英雄,而且还是一个至情至孝地好儿子,好丈夫啊! 崔筝最先被周围人的喊声惊醒,她拿着手绢为江母轻轻擦拭着眼泪,口中劝慰道:“娘,哥哥回来是件开心的事情,为什么要哭 且这里还是街口,人来人往的。娘,你看多少人在有什么话,我们把哥哥接回家再说好不好?” 冬儿也清醒过来,也在一旁劝慰着江母:“娘,咱们回去吧。 官人回来了,我们要开心要高兴啊。走吧,娘,回去吧。” 江母拿过手绢,替江逐流擦去眼泪,把江逐流拉了起来:“舟儿,跟娘回去吧。这次说什么娘也不让你走了!” 江逐流连忙搀扶着江母,和冬儿、崔筝一起回到家里。 到了家中,江逐流把江母扶在床上,坐在旁边陪江母说话,冬儿和崔筝则去灶房把她们实现准备的各样精美的吃食端了过来,让江逐流大快朵颐。 江逐流在塞外呆了五个月,整日吃的都是胡人粗鄙的饭食,虽然说大块吃肉大碗喝奶倒也痛快,但是时间长了毕竟反胃。这时候乍一尝到中原的美食,不由得喜出望外,连声叫道好吃好吃。 江母就慈祥地看着江逐流笑着,不知不觉的竟然睡了过去。于是冬儿和崔筝小心地把江母身体放平,盖好被子,然后和江逐流三人悄悄地退出江母的房间。 到了外边,崔筝低声说道:“哥哥,嫂子,你们久别,一定有很多话要说,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着要走。 冬儿一把把崔筝的手拉住了:“崔筝姐姐,你为什么要走?在官人离开这五个月内,你每天都和我一起照顾母亲,陪母亲说话,想办法让母亲宽心。每次当你想起官人地时候,那回不是泪流满面?现在官人回来,你为什么要走开呢?” 崔筝又是害羞又是伤心,眼中噙着泪水,却不说话。 江逐流愣在那里,他轻轻地拉了一下冬儿的手,示意冬儿不要乱说。 冬儿却扭过头来对江逐流说道:“官人,给崔筝姐姐一个名分吧!你可知道,这五个月来正是崔筝姐姐日日夜夜陪伴着我安慰着我,才让我坚持到现在。在那些毫无你一丝音讯地日子里,我在心里偷偷地向菩萨发誓,只要菩萨能把官人还给我,能让我的官人平平安安地回来,我一定不会再想以前那么吝啬,我一定会和崔筝姐姐一同分享官人的关爱的。我就这样祈祷了五个月,官人,你现在终于回来了。我知道,一定是菩萨听到了我的祈祷,才把你还回来的。所以,我不能违背我向菩萨许下的誓言。官人,我要你娶崔筝姐姐,要明媒正娶。你已经要了崔筝姐姐的身体,如果你不娶她,让崔筝姐姐下半生怎么办?难道让她出家做尼姑吗?” 江逐流呆在那里,说实话,在经历了那么惊险的大逃亡之后,江逐流才忽然间明白了生命的宝贵。在那朝不保夕的逃命路上,江逐流除了思念冬儿外,偶绕也会想起崔筝。在穿越到大宋这个世界上,除了冬儿,也就是崔筝和他有过肌肤之亲。如果他不能给崔筝一个名分,假如他不明不白的去了,崔筝该怎么办呢? 见江逐流沉默不语,崔筝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她挣脱冬儿的手,口中叫道:“嫂子,你放开我!” 然后掩面抽泣着跑了出去。 冬儿急了,对江逐流说道:“官人,你快去追崔筝姐姐啊!你倒是去追啊!” 冬儿在后面推着江逐流往前走。 “好了,冬儿!”江逐流轻轻地说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懂,只是你要给我点时间,让我考虑如何接收崔筝好吗?毕竟这来得太突然了,我没有思想准备。我现在不想考虑这些,只想抱着你好好和你说说话。至于其他,等以后再说行不行?” 冬儿听出江逐流口气有松动,立刻决定趁热打铁:“官人,你还考虑什么?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你快去把崔筝姐姐追回来,我要和崔筝姐姐一起听你说话!” 江逐流无奈,只好快步跑了出去,看见崔筝在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哭泣,就连忙上前柔声说道:“筝儿,别哭好吗?其实,在塞外战场逃亡的路上,我经常想起的,就是冬儿和妹子!” 第三百一十九章 鸣沙堡 二天,江逐流写了一封书信,托人带到洛阳,央王曾求亲。崔老太爷知道女儿心思早就牵挂在江逐流身上,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江逐流对女儿的一腔柔情似乎浑不在意,所以事情一直拖在那里。现在一听通判王大人亲自上门来替江逐流求亲,哪里还有不答应之理? 应允了女儿的婚事,崔老太爷又查了一下黄历,两个月后的三月初七,正是黄道吉日,最宜嫁娶,而且和江逐流、崔筝两个人的生辰八字都不相克,于是就把婚期定在三月初七。 婚期既然定下,崔筝由义妹变成了未婚妻,就没有办法再在江家住下去了。她只好搬回崔家在汴京的商号,等待着两个月后,江逐流骑着高头大马,用八抬大轿来把她迎娶回去。 殿中丞是个闲职,没有多少具体的事情,但是却可以跟随在皇帝左右。江逐流每日早朝的时候,最为留意的就是前线的军情消息。 一开始,钱惟演的报捷文书不断,什么臣今日小捷,斩敌三百;臣今日小胜,烧敌粮草五十车;臣今日大捷,破敌军于葫芦川;臣今日挥师前进五十里,占党项要塞鸣沙…… 与此同时,也不断有细作把契丹人和党项人之间的战况发回来。不可一世的契丹人遇到党项军队似乎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威风,几仗下来,契丹和党项军队之间互有胜败,细细推较下来,似乎党项人的军队还略占上风。于是西北战线上党项军队和契丹军队就在那里展开了一城一地的拉锯战,战况颇为惨烈。据细作说,契丹境内地棺材铺所有的棺材都已卖空了,现在正日夜开工,赶制薄皮棺材,以埋葬从前线运回来的契丹将士的尸体。 一时间朝廷上下洋溢着一种乐观的情绪,似乎大宋军队已经无坚不摧,无往不利。纵横天下的契丹铁骑不过勉强和党项人维持个不胜不败的局面,而我大宋军队打的党项军队节节后退。几乎无招架之力。 以吕夷简为首的太后党人纷纷上书,夸赞枢密使钱惟演钱大人是大宋近几十年难得一见地将才,试问出了钱枢密使外。谁还可以把党项人打成这样?至于江逐流率领五千人消灭党项十万大军的奇迹,他们却好像选择性忘却了。谁让江逐流率领的不是大宋地军队呢?更重要的是。谁让江逐流不是太后党中人呢? 晏殊、范仲淹等人虽然没有像吕夷简那些太后党人那样去上书对枢密使钱惟演地胜绩进行吹捧,可是也对大宋和党项之间的战事表示乐观。毕竟这是大宋大辽联合作战,江逐流前期又消灭了党项十万大军。还把最善于打仗的西平王子李元昊给杀了。钱惟演率领大宋十万精锐之师,不打胜仗才让人觉得奇怪呢! 江逐流看着每天飞过来地捷报,心中就有种异样的感觉,怎么可能都是捷报呢?难道钱惟演一点小挫折都没有遇到吗?这不可能。 江逐流觉得,如果不是枢密使钱惟演故意粉饰战果,把遇到的一些败仗压下来不报的话,那么就是党项人在搞鬼,党项人一定在安排着什么阴谋。 江逐流思前想后,把自己的担忧先跟晏殊和范仲淹说了出来。两个人听后都不以为然,认为江逐流大惊小怪。党项乃化外野人。 粗鄙愚钝,换句现代人的话讲,就是大脑不发达。他们能搞什么鬼?即使搞鬼,岂能骗得过我们大宋熟读兵书韬略的将领? 江逐流听后哭笑不得。晏殊和范仲淹都是文人,虽然读过不少兵书,但是没有实际领兵打仗的经验,只会纸上谈兵,所以把战争想得太简单了。如果单单是读过几本兵书就会打仗的话,大宋有这么多熟读兵书战策的大将又怎么被契丹人打得节节败退,最后被迫和签单人签了城下之盟呢? 可是江逐流没有想过,在晏殊和范仲淹眼里,江逐流不过也是一介文人,甚至连兵书都没有好好读过,出使一趟西平府,就能把党项人搞得天翻地覆,以五千回鹘残兵在党项人地地盘上左冲右突,歼敌十万,还让李元昊把性命也送掉。当然这其中不排除有江逐流天资聪颖,善于制造和利用有利形势来对付李元昊的党项大军的因素,但是,晏殊和范仲淹也觉得,最主要地一个因素就是党项人傻,愚笨 化,所以才会轻而易举地上了江逐流的当,被江逐流甲。 晏殊和范仲淹等人是帝党中人,还对江逐流地话不以为然,那么吕夷简等太后党人就更不用说了。假如江逐流向他们提出心中的疑惑,他们一定以为江逐流是嫉妒枢密使钱惟演大人取得如此辉煌的胜绩,所以想办法在诋毁枢密使大人,以免枢密使大人取得更大的功劳之后,遮盖了江逐流本人的光环。 无奈之下,江逐流入宫求见小皇帝赵祯,亲口向他说出自己的担忧。小皇帝赵祯也觉得江逐流有点小题大做了。但是相比起其他人,小皇帝赵祯还是比较信任江逐流的,于是他就带着江逐流去面见刘太后。 现在朝廷大权还掌握在刘太后手中,小皇帝赵祯虽然可以封赏江逐流一个从五品闲散官职,但是真涉及到军队调动,政事安排,还是需要刘太后做出定夺。 刘太后听了江逐流的上奏,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作为一个女人,刘太后虽然天生对权力斗争有种超乎常人的精明,但是论起军事才能方面,却几乎没有什么定见。她觉得江逐流讲得似乎很有道理,但是又感觉到好像完全不是江逐流说的这么一回事。既然刘太后也拿不定主意,于是就把文武百官召集在一起,让江逐流把他的看法讲述出来。 在太后党文武大臣嘲笑的目光里、在帝党官员同情的眼神里,江逐流把他的担心说了出来。果不其然,他立刻遭到了太后党中文武大臣疯狂的攻讦。而帝党官员虽然出面替江逐流辩解,但是明显能听出来底气不足,言不由衷。 刘太后本来就没有什么定见,这时候看这么多大臣都在批驳江逐流的看法,说他是影响前方将士的士气、扰乱朝廷征讨党项的决心、为达到某种卑鄙的个人目的而不惜蛊惑圣听,用意险恶,其心可诛!而江逐流同党中人,多数都闭口不言,少数出来为江逐流说话的,也明显的是为江逐流圆场。 刘太后不由得勃然大怒,厉声呵斥江逐流道:“江舟,听到文武大臣的声音了吗?哀家念在你出使党项立了些许功劳的份上,这次就不责罚于你。下次你再敢说出这影响士气,扰乱军心,诋毁钱枢密使大人的话语,哀家定不饶你!” “太后,臣所说句句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金玉良言,请太后三思啊!”江逐流大声恳求着,他目光投向小皇帝赵祯,希望能得到他的援助。 小皇帝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江舟,你还不退下?休要再触怒朕找母后!” 江逐流本是打算为朝廷排忧解难,却没有想到落了个这样的下场。他郁闷的退出朝堂,怒气冲冲地回到家里。 正好狄青过来看望他,见江逐流脸色奇差,连忙问道:“大哥,你脸色怎么如此难看?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江逐流就把事情经过给狄青讲了一边,末了说道:“贤弟,我实在是想不明白,满朝文武中就没有一个认同我的想法的吗?钱惟演一个捷报接着一个捷报,近一个月来竟然没有遇到任何麻烦,连一次小败都没有,这怎么可能啊?难道说党项军队都是一堆酒囊饭袋吗?贤弟,你告诉大哥,你是如何看待这种情况的?” 狄青低头沉思了一下,说道:“大哥,我觉得你的分析很有道理,如果不是钱枢密使谎报军情的话,那么一定是党项军队在使用诈术。” “贤弟,你不是在安慰过,所以才故意这么说的吧?”江逐流苦笑着说道。 狄青正色说道:“大哥,小弟真的是这么想的,绝对不是故意讨好大哥。” 说也奇怪,接下来的两天时间内,朝廷再也没有接到钱惟演任何战报。 到了第三天,依旧没有前线的战报。议论完朝事,小皇帝赵祯正准备让退朝的时候,忽然间有太监禀告,说枢密使派人送来战报。 “召他上来!”赵祯吩咐道。 一个汗流浃背的信使跪倒在地上气喘吁吁地禀道:“启禀皇上,我大宋军队中了党项人的埋伏,十万大军只剩下不足两万,钱惟演大人被困鸣沙堡!” 第三百二十章 解围之策 一时间满朝文武鸦雀无声。小皇帝赵祯也仿佛不敢相缓的说道:“你说什么?再给朕说一一遍!” 信使伏在地上哀声说道:“皇上,我大宋军队中了党项人的埋伏,十万大军折了八万多,现在枢密使钱惟演大人率领不足两万军队困守在鸣沙堡,派小人赶回搬取援兵。” 这次小皇帝听得清清楚楚。败了,大宋的军队竟然败了!枢密使钱惟演率领的可是精挑细选的大宋最精锐的禁卫军,怎么会就这么败了呢? “大胆!你这小贼一定是党项人派来的细作,潜入我朝来乱我军心1”吕夷简忍不住站出来喝道,他躬身对小皇帝赵祯禀奏道:“陛下,钱大人西征党项,一路捷报频传,怎么会忽然间说败了就败了呢?臣以为此人必是党项人的奸细,潜入汴京妄图扰乱我大宋军心,以图我们自乱阵脚,从党项撤并的目的。” “皇上,小人的的确确是钱大人派来的信使!”信使以头触地,磕得额头上的血都出来了,其状甚惨, “小人手中有钱大人亲笔写的求援信,又有钱大人发的令牌,请皇上明断!” 赵祯说道:“陈琳,你过去把此人的令牌和书信给朕拿过来。” 老太监陈琳咳嗽了一声,颤巍巍地走的信使跟前,把他手中的书信和令牌拿过来,送到小皇帝面前。 小皇帝拿过书信看一遍。地确,这封书信无论是遣词用句的说话语气,还是手写的笔迹,都能看出来是钱惟演亲笔所写。 再看看信使手中的禁军令牌,也完全是大宋朝廷官制的令牌。 小皇帝还不放心。于是说道:“晏大人,吕大人,你们过来看看,这书信和令牌可有什么问题?” 吕夷简和晏殊上前接过书信和令牌一看,确实没有什么问题,毫无疑问,这就是大宋禁军地令牌,书信就是钱惟演本人所写。 吕夷简还是不敢相信这个结论。于是就问信使道:“既然你来自钱大人麾下,那么你说一下前些日钱大人捷报不断,从未有过一败,怎么忽然间就败给党项人,还损失了八万多大军呢?” 信使说道:“钱大人率领与党项人交战。从一开始党项人就一触击溃,钱大人几乎没有费什么吹灰之力,就斩了三百党项骑兵。接下来的十多天时间内,党项人还是不是我大宋军队的敌手,他们连战连败,不断地后退。转眼就退到了黄河边上了。” “钱大人把党项军队越过黄河逃跑,就率领大军拼命追赶,谁知道追到黄河边之后,党项军队并没有退过冰封的黄河,反而是沿着黄河岸向北逃窜。” “于是钱大人就让部队全速追赶,却不想追的了一片连天的芦苇荡里。这时候钱大人忽然间觉得不好,醒悟中了党项人的埋伏,他急令部队撤离,可是大火从三个方向燃烧过来。根本没有办法撤离。” “于是钱大人只好指挥大军从冰封的黄河上撤兵。没有想到狡诈地党项人早就把黄河的冰面凿松。我几万大军行走到黄河中间时,冰面忽然间断裂,大部分士兵就掉入滔滔的黄河中被水卷走。余下的一小部分往后撤退,后面又是熊熊大火。一时间我大宋军队被水淹死被火烧死大半。” “最后钱大人拼死率领三万多人突出火海,又遭到等候在外面党项军队的射杀。结果等逃到名沙堡地时候,钱大人身边的将士仅仅剩下一万六七千人。现在这一万六七千军队被困在鸣沙堡,里无粮草,外无援兵,几乎是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小人冒死冲出党项大军的包围。奔波两千多里,特回朝廷向皇上禀告。请皇上速速派援兵前去救援钱大人和一万多大宋将士,若是去晚了,恐怕这一万多人也将全军覆没!” 信使一口气说完之后,竟然昏死在朝堂之上。 赵祯赶紧命人把信使护送下去,着御医过来为他诊治。 信使被抬下去后,满朝文武大臣面面相觑,谁不也不敢说话。他们实在是没有想到,原来枢密使钱惟演大人一路高歌猛进是党项人的圈套,那一个接着一个的捷报 党项人地诱饵,结果就在大家都以为党项指日可灭,取的时候,党项人亮出了他们的獠牙,狠狠地一口咬在钱惟演率领的大军的脖子上,让钱惟演几近于全军覆没。 — 可是,可是当初,谁能猜到这一点,谁能想到这一点呢? 想到这里,满朝文武大臣不约而同的在脑海中闪过一个人的名字:江舟江逐流! 殿中丞江舟江逐流就想到了这一点,就在前几天,他还上书朝廷,说钱惟演率领大军节节取胜有点过于顺利,一定是党项人在玩诱敌之术,所以希望朝廷能派人给枢密使钱惟演送一个书信,提醒他不要得意忘形,小心党项人有诈。可是呢,上至太后皇上,下至文武群臣,无论是太后党人,还是帝党中人,没有一个相信江逐流说的话是真的。最后江逐流落了个被太后训斥,被众大臣嘲笑地下场。 现在呢?大家都知道江逐流当初分析的是正确的,他的担忧是很有道理的,可是有什么用呢?十万精锐大军只剩下一万六七千人,而这一万六七千人还被党项人困在鸣沙堡,生死尚在两可之间。 啪地一声,小皇帝赵祯重重地拍了一下龙案,他两眼发红地站了起来,冲文武大臣喊道:“你们说话啊!倒是说话啊?怎么了?怎么无话可说了?都哑巴了?都在朕面前学乖了?当初殿中丞江舟上本要求提醒钱惟演的时候,你们这帮人是怎么说的?你们当初不是信誓旦旦地向朕说钱惟演大人兵锋所及,党项人望风披靡,根本不用担心什么党项人的诈术吗?” “皇上,臣等知罪!” 满朝文武百官都俯身跪倒在地。江逐流本来没有罪,看到这群可恶的东西都跪下了,他也只好跟着跪了下去。 小皇帝说道:“江舟,你给朕起来。不用跪下!” 江逐流无奈站了起来。在满朝文武百官黑压压跪倒一片中,他站起来确实有点太过于碍眼。 见江逐流起身后,小皇帝又拿目光冷冷地扫过群臣,口中冷笑道:“你们说话呀?好,你们不说,朕让你们说!” “吕夷简吕大人!” “陛下,臣在!”吕夷简跪倒在地瑟瑟发抖道,他实在没有想到,一直看着如同大孩子一般毫无主见地皇上今天忽然间会变得如此可怕,如此天威难测!看来,皇上真的是长大了,以前自己一个劲地追捧刘太后,是不是做地有点过了?现在需要不需要考虑倒一下风向呢? “吕夷简,当初江舟上本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 吕夷简颤声说道:“臣,臣说,江大人是嫉妒钱枢密使的军功,为了达到某种卑鄙的个人目的不惜蛊惑圣听,他这是在影响前方将士的士气,扰乱朝廷征讨党项的决心,用意险恶,其心可诛……” 小皇帝每听一声,就冷笑一次,等吕夷简说完之后,他冷笑道:“好啊好啊!吕夷简吕大人,你身为朕的同知平章事,真是给朕出的好主意啊!” 吕夷简趴在地上,连声说道:“陛下,陛下,臣有罪,臣罪该万死!江舟江大人当时说的是真知灼见,臣一时糊涂,没有看明白!” 说着连声磕头,额头上鲜血直流,把地上的青砖都殷红了。 江逐流在一旁看着晏殊和范仲淹等同党中人也跪倒在地,心中就有些不忍,于是就上前说道:“陛下,现在最关键问题是想着如何解救鸣沙堡被困的一万多大宋将士,而不是追究文武百官的责任。” 小皇帝刚才有点急怒攻心,听了江逐流的话,他也明白过来。于是就说道:“尔等都起身吧。” 文武百官连忙说道:“臣谢主隆恩!” 待文武百官都起身后,小皇帝问道:“朕现在不追究你们以前的罪责,现在钱惟演和一万多将士被困,你们谁有解围之策?” 文武大臣都默不作声。 范仲淹看了看,迈步上前说道:“臣以为,可派一员大将率军前往营救!” 第三百二十一章 率兵 仲淹走出文臣之列来到大殿中央。 “陛下,臣以为应该选派一员大将率领军队火速赶往鸣沙堡救援钱惟演大人和一万多将士。” 范仲淹话一出口,其他文臣武将纷纷出列奏道:“陛下,臣等也以为应该如此。” 小皇帝赵祯又问道:“既然如此,不知道诸位爱卿谁担当此重任,率领军队赶赴鸣沙堡呢?” 一时间文武百官都沉默了下来。 范仲淹本来是向等江逐流出列自荐,见江逐流不出声,他又躬身说道:“启禀陛下,臣范仲淹愿意担当此任,率领军队赶赴鸣沙堡救我大宋被困军队。” 范仲淹刚刚说完,晏殊就跨步出列,大声叫道:“陛下,万万不可。” 小皇帝道:“晏大人,这是为何?” 范仲淹也没有想到对他最其中的晏殊会出来阻拦他。 晏殊道:“范校理勇气固然可嘉,奈何他是一介文官,从来没有领兵打仗的经验,我怕范校理此去,会重蹈枢密使钱惟演大人的覆辙。” 范仲淹脸色青紫。他心中说道,晏恩师,你直接说不相信我,害怕我去打败仗多好啊,何必说得如此委婉呢? 小皇帝赵祯点了点头:“晏大人此言不无道理。那么以晏大人之见,应该推举何人领兵挂帅呢?” 赵祯和晏殊说着话,眼睛余光却瞟向江逐流。 晏殊和小皇帝赵祯是同样的心思,他躬身收到:“臣晏殊以为,新任殿中丞江舟江大人就可以担任这个重任。” 晏殊走了两步。继续说道:“臣晏殊当然不是无的放矢,敢荐举江舟担任领兵重任理由有三,第一江舟江大人曾经出使过西平府,对党项境内情况非常熟悉。第二,江舟江大人和党项人地交锋中立下了赫赫战功,创造了以数千残兵歼灭党项数万大军的奇迹。第三,江舟江大人对党项人连战连捷,必定在党项人心目中竖立起强大不可战胜的威名,当党项人听说江舟江大人再次率领大军进入党项,他们心中恐惧可想而知。 甚至可能不战而溃。” 小皇帝赵祯听得笑逐颜开,连连点头,说道:“晏大人言之有理。” 小皇帝又问其他大臣道:“尔等对晏殊晏大人所言可有什么看法?还有没有别的率兵人选向朕推荐?” 其他大臣都齐声回答道:“臣等赞同晏大人的看法,认为能解鸣沙堡之围,解救钱惟演钱大人的非江舟江大人莫属。” 小皇帝心中叫道,二哥。这么多文武大臣一起保荐你。你总该出来表示一下了吧?来个感谢众同僚保荐,感谢圣上信任。谢主隆恩之类的话语吧? 江逐流却站在那里不肯言语,对小皇帝赵祯的期待的目光视若未见。也好像没有听到满朝文武保荐他率兵出征的话语。 嗯!咳咳!小皇帝赵祯决定开口说话了,他不能任江老二就这么装聋作哑下去。 “殿中丞江舟。你为什么不说话?” 见小皇帝指名道姓地问到自己头上,江逐流总不能再装聋作哑了。他迈前一步躬身说道:“启禀陛下,臣不敢开口。” “咿。江舟,你为何不敢开口啊?”小皇帝奇怪地问道。 江逐流说道:“臣害怕一开口会影响前方将士地士气、扰乱朝廷征讨党项的决心、为达到某种卑鄙的个人目的而不惜蛊惑圣听,用意险恶,其心可诛!” 听到江逐流的话,吕夷简深深后悔当日他的孟浪举动。他真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啊。仅仅因为钱惟演和他都是太后党中人,就开始护着钱惟演,对江逐流进行攻讦,现在倒好,江逐流过来算账来了。 吕夷简连忙转过身来对江逐流拜倒在地:“江大人,老夫当日是一时糊涂,所以说出一些胡言乱语,得罪了江大人。老夫现在向你赔罪,请江大人看在老夫年老体衰地份上,不要和老夫计较了!” 吕夷简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江逐流还能怎么计较,他连忙上前把吕夷简搀扶起来,对吕夷简说道:“吕大人,快快请起。当日之事过去就算了,希望以后吕大人谈起朝中之事,能保持一颗公 为好!” 吕夷简连叫惭愧,口中说道:“老夫知道,老夫知道。” 小皇帝赵祯在上面哈哈一笑,说道:“江大人,吕大人,如此甚好,你们能抛弃个人恩怨,团结一心,朕何愁党项不灭?” 感慨了一通,小皇帝赵祯又说道:“江大人,你现在可以说话了吧?对于满朝文武大臣举荐你率兵去解鸣沙堡之围,你是如何看地?” 江逐流摇了摇头,躬身道:“皇上,这等重任还是另觅能臣猛将吧,臣江舟资历浅薄,能力低微,怕是不能胜任。” 小皇帝赵祯说道:“笑话!能以五千残兵破党项大军十万的人如果还能力低微、资历浅薄,不能率兵出征地的话,恐怕天下已经没有人敢说自己可以率领大军出征。” 江逐流还欲说话。小皇帝赵祯就说道:“江大人,你别再推辞,朕意已决。这就回去禀明太后,即日让你带兵出征。” 江逐流连忙躬身道:“陛下,且慢,臣真地不能率兵出征。臣已经和崔家小姐定了婚事,两个月后的黄道吉日就要迎娶崔家小姐进门。现在臣如果要率兵出征,可不是两三个月就能返回来地。” 小皇帝赵祯倒是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处事情,他沉吟着想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范仲淹那边奏道:“江大人,你真是糊涂。岂能因为家事而误国家大事焉?你和崔家小姐之婚事,不过涉及到两个家庭,实际上只影响到你和她两个人。可是鸣沙堡却困着大宋一万多军队。这之间孰轻孰重江大人可曾分得清楚?” 江逐流心中说道,我早就分清楚了。什么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说白了就是先主子之忧而忧,后主子之乐而乐。我即使出去拼死拼活,最后能落下个什么?太后不喜欢,一句话就可以抹杀我全部功劳,还不如安心地待在京城,做我的太平官,当我的富家翁为好。 范仲淹继续道:“况且鸣沙堡若败,党项军队必如后顾之忧,一定会竭尽全力和契丹人交锋。契丹现在就小处下风,若是党项军队全部调集过去,恐怕契丹也会落败。契丹人一败,党项人必然会挥师东进,威胁我大宋朝廷。到那时若是再想找目前这种和契丹南北夹击党项地有利形势,怕是不会再有了。江大人,若是你现在不率兵出征,等你将来想率兵出征的时候,怕也没有什么机会了吧?” 江逐流依旧不语。 范仲淹又转身对小皇帝赵祯奏道:“陛下,虽然说国事重过家事,但是婚姻之事也是人生头等大事,若是江舟就这样放下婚事,率兵征讨党项,对崔家小姐也不太公平。所以臣建议陛下能给崔家小姐一些补偿,以宽江舟江大人之心。” 小皇帝赵祯想了一下,说道:“范大人之言甚有道理,我会禀明太后,让她老人家收崔家小姐为义女。待江舟江大人得胜归来,太后会亲自操办江大人的婚事,以皇家嫁女的礼节送崔家小姐出家。” 话说到这个份上,小皇帝已经是给足了江逐流面子。江逐流若是再不识好歹,继续拒绝率兵出征的话,小皇帝说不定会恼羞成怒,把他削职为民,更有甚着,定他个抗旨不尊的罪名,把他发配的军队之中,派前线和党项人打仗。到那个时候,江逐流可没有现在这么自在了。 “臣江舟替崔家小姐先行谢过陛下隆恩,”江逐流说道:“承蒙陛下信任,诸位大臣推荐,臣江舟愿意率领大军前往鸣沙堡,解救被困大军。” 小皇帝赵祯哈哈大笑,说道:“如此甚好!有江大人出征,何愁鸣沙堡之围不解,西平王府不平?” 朝廷上文武百官也俱都松了一口气。有些人想着是江舟出马,党项必败,鸣沙堡之围必解;有些人却是想着,哎呀,总算有人去面对穷凶极恶的党项人了,这件凶险的差事不会轮到我头上了。江逐流却躬身说道:“陛下,臣率兵出征可以,不过臣还有几个条件需要陛下答应!” 第三百二十二章 悔教夫婿觅封侯 皇帝赵祯说道:“江大人,你有什么条件,只管向朕 江逐流说道:“首先,臣需要将兵之权。臣曾听人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所以既然陛下让臣率兵出征,那么臣就拥有对军队的全权指挥的权力,除了陛下和太后,其他任何文武大臣都不能干涉臣的指挥。” 其实江逐流想说的是,即使是陛下和太后,也不能干涉他对军队的指挥。 但是他说出这话来一定会被别人认为是大逆不道,所以就退而求其次,只要其他人不能干涉他的军队的指挥就行。至于小皇帝和太后,那是天高皇帝远,江逐流到时候听不听他们的命令完全要看自己的心情。兵法有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只要他能打了胜仗,想来小皇帝和太后也不会去责怪他的。 小皇帝考虑一下,说道:“江大人,你继续说,还有什么条件。” 江逐流说道:“第二个条件就是,这次出征的军队要由臣亲自挑选。因为只有选中精兵强将到战场上才有用,若是选上一些老弱残兵上前线,那不是去打仗,是去给党项军队送军功去了。” 江逐流提这一点主要是担心吕夷简等保皇党人对他有意擎肘,派给他一些战斗力弱的部队过去。 小皇帝说道:“这个条件朕可以马上答应。不知道江大人需要带多少部队出征?” 江逐流说道:“若是任臣挑选的话,大概需要五万骑兵,两万辎重部队,一共七万人。” 小皇帝点头道:“七万人的军队。倒是可以。你还有其他条件么?” 江逐流说道:“第三个条件,臣想把在我大宋境内休整的五千回鹘兵卒也带上。这五千回鹘兵卒曾经跟随臣和党项人打过仗,他们了解臣地指挥习惯,臣也了解他们的作战方式,配合起来非常默契,他们如果跟随臣上战场。一定能对党项人造成严重打击。” 小皇帝赵祯思忖了一下,说道:“江大人,这个条件也暂时先放在这里。你还有其他条件吗?” 江逐流说道:“臣最后一个条件就是让武节郎狄青担任臣的先锋官,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条件。” 小皇帝道:“好。江大人的要求朕已全部知晓。江大人,你今日先回去等待一下消息,待朕回去和母后商量一下,明日早朝的时候一定给江大人一个答复。” 江逐流躬身说道:“臣恭候圣命。” 小皇帝赵祯挥舞一下长袖,说道:“退朝!” 于是文武百官都散了下去。 晏殊和范仲淹并排来到江逐流身边,口中说道:“江大人。我等实在是有愧啊。前几日……” 江逐流连忙拦住二人:“晏大人、范大人,此事在朝堂上已经议过了。不必再说了。” 三个人相视一笑,这件事就算揭了过去。 晏殊又道:“江大人,此次前去鸣沙堡救援枢密使钱大人,七万军队是不是少一点?” 江逐流说道:“晏大人,在战场之上。决定胜败的不在于军队地数量而在于质量,所谓的兵在精不在多。如果真的能让我任意挑选军队的话,七万人足以!况且还有五千名彪悍地回鹘骑兵。这些军队加在一起。足以给党项人施加以强大的威胁。” 范仲淹笑着说道:“江大人既然如此有把握,可是成竹在胸,心中对如何救钱惟演钱大人一定是有了腹案吧?” 江逐流微微一笑,说道:“还是等明日早朝再说吧。也许太后根本不同意我的要求呢!” 范仲淹目光就凌厉起来,说道:“圣上今年已经年满十八,太后应该还政于圣上了。” 江逐流却不言语。 晏殊就道:“江大人,如果明日太后允了你的条件,你就要领兵出征了,今日一定有很多话要对家里人交代,我们就不打扰江大人了。等改日江大人出征之时,我和范大人一定来陪江大人和出征壮行酒。” 回到家中,冬儿就飞身扑到江逐流怀中,口中连声叫着官人。这本是江逐流原来一直教着冬儿去做的。冬儿当时一直扭扭捏捏,说这样太羞人,不愿意去做。可是自从江逐流出使兴州府五个月返回来后,冬儿却主 子做了,当然,也只是敢在自己家里去做。对冬儿五个月内没有一丝一毫江逐流地音讯,她即使想扑到江逐流宽大而又温暖的胸膛中也没有机会,那个时候,她才真正懂得了,为什么官人那么喜欢抱着她,那么喜欢让她扑到他怀里。所以自从江逐流从党项回来之后,冬儿几乎是见到江逐流就想扑到他怀里。那亲热亲昵地程度,简直像正在热恋的恋人。 看到冬儿一脸欢笑,江逐流的心不由得又疼了一下。这才回来几天,就又要出征了?有的时候他非常怀疑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如果从一开始,他就安心地在泰顺号里做生意,当一个安稳地富家翁,是不是对冬儿更好,更负责任? 悔教夫婿觅封侯,未成功名已白头。 江逐流低声说了一句。冬儿仰头说道:“官人,你说什么?” 江逐流摇头浅笑了一下,“我没说什么!”便把大嘴亲在冬儿红艳可爱的香唇上面。 “官人!”冬儿含混不清地叫了一声,被沉醉在江逐流粗暴狂放的热吻里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江逐流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冬儿柔软火热地香唇。冬儿犹自不觉,依旧闭着眼依偎在江逐流的火热的胸膛上,口中低声呢喃道:“官人,官人……” 江逐流搂着冬儿,却发现两个丫鬟一边偷看一边在偷偷地笑着,江逐流一瞪眼,两个丫鬟吓了一跳,连忙掀开门帘,躲进江母的房间了。 江逐流轻轻拍了一下冬儿娇艳的脸颊,轻声说道:“冬儿,我该去拜见母亲了。” 冬儿啊了一声这才清醒过来,想起来这是在院子里,并不是在她和江逐流的卧房里。一时间连忙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衣衫和头发,口中低声埋怨道:“官人,冬儿都被你教坏了。” 江逐流笑了一声,说道:“冬儿,你可知道,我是多么喜欢你的坏吗?” 冬儿羞得连脖子都红了,捶了江逐流胸膛两下,转身也跑进江母卧房。 江逐流跟在冬儿后面进门,口中喊了一声:“母亲,孩儿回来了。” 江母笑吟吟地说道:“娘早就看到你回来了呢!” 一听此言,冬儿脑袋低的几乎要碰到胸脯。娘早看到官人回来了,那么刚才在院子里那一幕,娘也早就看到了啊! 江逐流却神色自若地笑着说道:“是啊,孩儿在院子里跟冬儿说了几句话。” 江母慈祥地笑着,说道:“舟儿,你以后只管尽心尽力地陪着冬儿,娘这里来不来问安都不要紧。娘等着盼着抱孙子呢!” “娘!”冬儿声如蚊呐的抗议了一声,快步跑了出去。 江母张着没牙的嘴笑道:“瞧冬儿这孩子,还害羞呢!你们都成亲拜堂两年多了呢!” 江逐流这才想起,可不是吗,他和冬儿在一起两年多了,也没少行周公之礼,可是为什么会没有孩子呢?难道说是他的问题吗?想到这里,江逐流额头上就有点冒汗。也许冬儿早就想到了这个问题,所以才会想办法让他接受崔筝吧? “舟儿,想什么呢?”江母问道:“你说,你什么时候给娘添一个孙子。” 两个丫鬟一左一右的搀扶着江母,又看着江逐流偷笑。 江逐流苦笑了一声,孙子这东西是想添就添的吗?他不是也要看机会看运气吗? 江逐流本来是想向江母禀告一下今天朝堂上发生的事情,想告诉江母,他很可能要率兵出征了,但是被江母这么一问,他也不敢说了。这一上沙场就是生死立见的事情。他纵然是领兵的统帅,安敢保证自己不会战死沙场?假如他不幸战死,江家也没有个后人,那么以后冬儿和江母倚靠谁呢? 一时间江逐流就懊恼起来。 到了晚上,江逐流就和冬儿疯狂的恩爱,整整折腾了两个时辰,直至两个人都精疲力竭。冬儿怕到江逐流的胸膛上,用手指在上面画着圈圈,口中问道:“官人,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我总觉得你今天和往常不太一样……” 第三百二十三章 只求你平安归来 逐流叹了一口气,搂着冬儿说道:“冬儿,我一直不说。枢密使钱惟演被党项人困在鸣沙堡,圣上命我率兵去解围。也许明天,诏书就会正式下来了。” 冬儿浑身一僵,两行清泪不由自主地顺着俏丽的面颊滚落下来,滴到江逐流的胸膛上。江逐流紧紧地把冬儿抱胸前口中说道:“冬儿,莫哭,莫哭!哥这次去党项,很快就会得胜回来的,绝对不会让你像上次那样等那么久。” 冬儿两只小手环抱着江逐流的后背无声的哭泣,一句埋怨的话都没有说,惟其如此,才让江逐流感觉更对不起冬儿。 “乖冬儿,你放心吧。哥什么时候骗过你啊?这次我去很快就会回来!”江逐流信誓旦旦地发誓。 冬儿依旧无声地抽泣着,过了好半天,她才对江逐流说道:“官人,你答应冬儿,这次从党项回来之后,就向皇上递交辞呈。我们辞官不做了!我和官人还有崔筝姐姐,我们三个人共同经营着商号,日子照样过得滋滋润润的,好过我和崔筝姐姐还有娘整日为你提心吊胆的。” 江逐流连连点头:“乖冬儿,哥听你的。这次从党项回来,说什么都不做官了。即使皇上封我个宰相我也不干。” 冬儿脸上这才露出一点笑容,她抹去脸上的眼泪,忽然间低声对江逐流说道:“官人,给我个孩子吧。以后你出远门的时候就由孩子陪着我。” 江逐流心中一热,说道好。 冬儿就立刻像蛇一样缠了上来,江逐流立刻翻过身来把冬儿压在身下,两个人抵死缠绵起来。 第二日早朝。小皇帝赵祯偕同刘太后一起出现在朝堂上面。刘太后对江逐流说道:“江大人,昨天陛下把你的要求都告诉了哀家,哀家和陛下商议了一下,决定接受的你条件。只是此去党项任务艰巨,你可要千万小心应付,不要学那枢密使钱惟演钱大人轻骑冒进。再中了党项人地埋伏。” 江逐流躬身谢恩道:“臣江舟恭谢太后和陛下的圣恩。此去鸣沙堡,臣一定牢记陛下与太后的教导,小心前进,步步为营。绝不会再犯下轻骑冒进的错误!” 刘太后笑道:“如此甚好,太后就祝江大人旗开得胜、马到功成的捷报了!” 小皇帝赵祯于是下旨道:“传朕之口谕,命江舟任大宋二路平叛军招讨使,狄青为大宋二路平叛军先锋,拨付骑兵五万,辎重兵两万。五日内出发,前往鸣沙堡解大宋一路平叛军之围。” 谢了皇恩。江逐流下了金殿,早有人把武节郎狄青传了过来。江逐流对狄青宣读了一下圣旨,狄青喜出望外,连忙跪谢皇恩。 收了圣旨,把狄青搀扶起来。江逐流对狄青说道:“狄贤弟,你我兄弟二人这次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一起率领军队到外面征战了,望贤弟一定要尽心尽力地辅佐为兄。不要让为兄失望。” 狄青连忙说道:“大哥,那是当然。你前后救了小弟两次,恩同再造,小弟怎么会让大哥失望呢?” 江逐流哈哈大笑,说道这是官面上的话不得不说两句,不然别人还以为我们兄弟营私舞弊呢。 江逐流告诉狄青,这次到禁军中选拔五万精兵强将地任务就交给他了。狄青可以凭借着他的经验和眼力把京城禁军中最精锐的骑兵部队给挑选出来。 狄青立刻向江逐流保证道,大哥就放心吧,小弟一定会把最后强悍的大军禁军给大哥你选出来。 江逐流告诉狄青,他地任务一个是去挑选两万辎重兵,这辎重兵中除了运送粮草的运输部队之外,还要有攻打城池的工兵部队,关于这个,江逐流觉得他应该比狄青有经验。江逐流第二个任务就是要大宋兵部军器监中去看一看,找一找里面有没有什么厉害的武器可以用在战场的攻防之间以及攻城守城的时候用到。 当下江逐流和狄青两个人分头行动。 江逐流首先来到兵部地军器监,在出示 之后,军器监的官员连忙把江逐流请了进去。然后簿册让江逐流看。 江逐流翻看了一下,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地写了许多武器的名字,有些连听都没听说过,鬼才知道它们究竟是什么样的武器。时间紧迫,也容不得他拿着薄册去武器库中一一对照。于是他就问军器监的官员,有没有什么火器之类的武器? 军器监地官员连忙说道:“江大人,有有有,有许多呢。其中主要军用火器分为两种,一种是火球类火器,一种是火箭类火器。” 江逐流兴趣大增,说道:“那你详细给我介绍一下这两种火器。” 军器监见自己的话能让招讨使大人高兴,一时间也觉得脸上很有面子,于是就卖劲儿地为江逐流详细讲解起来。 “火球火器类一共分为火火球、引火球、蒺藜火球、霹雳火球、烟球、毒药烟球等8。箭类火器主要有普通火箭和火药鞭箭两种。这些火器的效用各有不同,招讨使大人若有兴趣了解,我可以让人从武器库中取出来一些到军校场给江大人演示一下。” 江逐流点头说道:“这样最好,你马上把各类火器都取上一些,我们到军校场现场演示。” 于是军器监官员就让手下取了一些跟江逐流到了军校场,现场为江逐流示范了一下,这些火器地作用。 江逐流看了之后,心中稍微有点失望,这些火器都处于初级阶段,射程和威力都非常有限。不过其中有些引火球,毒烟火球等火器如果利用恰当,还是能起到出其不意的作用的。 江逐流又问了一下军器监官员火药的配方,发现军器监已经掌握了引火球、蒺藜火药、毒药烟球三种不同火药的配方,听起来各种原料的配比和现代的黑色火药差不多。江逐流就问军器监目前有多少火药。军器监说火药成品只有一万来斤,但是各种配料却很多,如果需要,立刻就可以把这些配料加工成火药成品。 江逐流点了点头,心中就有数了。 江逐流告诉军器监,把军器监武器库中所有的成品火器都准备好,他会派人过来取。另外准备能配置两万斤火药的配料出来,再调拨十个会配置火药的工匠,到时候一共送二路平叛军出发。至于现成的火药,也准备上两千斤,到时候一起运走。 江逐流觉得成品火药不好管理,如果带太多了,一旦发生意外,就会造成很大的伤亡事故。而运送一些现成的配料却没有关系,只要不组合好,就不是火药,发生不了多大危险。至于两千斤成品火药,分成小部分分别运走,即使发生意外,也伤不了什么人。 军器监这边搞定之后,接下来的三天时间内,江逐流又去了工部,在工部下面各司中挑选了三百名能工巧匠,让他们戴上工具,随着辎重兵一起出发。 江逐流最后才是到了辎重营,挑选了一万五千名身强力壮的运输兵,又选了五千熟悉投石车冲车等攻城器械的工兵,这样他的准备工作基本上完成了。只等狄青把五万精锐骑兵部队挑选出来,就可以率兵出发了。 江逐流觉得,是时候告诉江母他要率兵出征的消息了。 回到家里,江逐流没有想到,崔筝竟然也来了,于是江逐流就看着冬儿。冬儿就说道:“官人,后天就是你率兵出征的最后期限。我怕再晚了你没有时间向崔筝姐姐告别,所以提前把崔筝姐姐通知过来了。” 崔筝一脸忧伤地来到江逐流身边,低声说道:“江舟,人家就这么惹你讨厌吗?你能让冬儿妹妹知道,为什么就不能提前让我知道你要走的消息呢?” 江逐流苦笑了两声,说道:“筝儿,我觉得对不起你啊。所以不敢去通知你。等我走了之后,太后会下旨给你,封你为义女。 等我得胜回朝,太后就会亲自为我俩主持婚礼。” 崔筝摇头道:“我不在乎什么太后的封赏,我也不想当什么太后的义女,我只想你平平安安地回来,回来陪我和冬儿妹妹!” 第三百二十四章 围魏救赵 宋天圣八年(公元1030年)二月.使,狄青任先锋官,率领五万禁军、两万辎重兵,合计七万余人,以及数百名能工巧匠,出兵征讨党项,援救被困鸣沙堡的大宋平叛军一万余名将士。 半个月后,江逐流率领七万大军抵达秦风北路会州,于等候在那里的五千回鹘骑兵会合。 夜哥翰和班谷浑两人早在十天前就得到了消息,即使这样,见到江逐流不由得依旧大喜过望,过来拉着江逐流江老弟、江老大的喊个不停。 江逐流告诉他们,他现在已经为大宋平叛军的招讨使了,要夜哥翰和班谷浑称呼他为招讨使大人或者江将军,不能再像以前那边随便了。 江逐流拿出小皇帝赵祯的圣旨,让夜哥翰和班谷浑两人接旨。小皇帝赵祯在圣旨中封夜哥翰为大宋二路平叛军招讨使辖下卫郎,班谷浑为招讨使辖下拱卫郎。 夜哥翰在会州的时候已经接到从甘州传来的消息,知道甘州已经全城陷落,党项人几乎把甘州回鹘上至国王宝国夜落隔、中至甘州回鹘的文臣武将、下至甘州回鹘的降卒和平民百姓诛杀殆尽,甘州回鹘除了他们这五千士兵外,几乎没有什么人了。这等于说甘州回鹘复国无望了,夜哥翰也就决定死心塌地地投靠大宋,跟着江逐流了。以他对江逐流的了解,江逐流绝对不会亏待这五千多和江逐流一起出生入死的回鹘兄弟的。 至于班谷浑,早就对回鹘国地权贵们丧失了信心,他是铁了心的要跟江老大一起混了。不管是大宋大辽。总之,江老大到那里,班谷浑就跟到那里。 所以夜哥翰和班谷浑听到大宋皇帝的封赏还是非常高兴的。 当下班谷浑腆着脸问江逐流,这个拱卫郎是多大的官职,比起夜哥翰的翊卫郎又如何? 江逐流笑着说道,拱卫郎是从七品武将官职。卫郎是正七品地武将官职,所以比较起来,夜哥翰的正七品还是比班谷浑的从七品高半级。 班谷浑就眉开眼笑地乐了起来。以前夜哥翰是回鹘国的上将军,他不过只是回鹘军队中地一员小偏将。两个人的地位隔了十几级,现在两个人倒是扯平了。 夜哥翰却闷闷不乐,一个国家的上将军变成了正七品,让他如何能高兴起来? 江逐流就笑着向夜哥翰解释,在大宋朝内,一个正七品的官员所管辖的人口和地盘。差不多相当于三分之一个甘州城了,所以。夜哥翰不要觉得正七品就很小。还有就是这次夜哥翰要跟江逐流去征讨党项,只要在战场上立下军功,何愁官职不往上升呢? 这样一说,夜哥翰才开怀起来。是啊,跟着江逐流兄弟打仗。想不胜利都难呢! 在会州休整一天,江逐流率领大军挺入党项境内。 进入党项境内之后,江逐流指挥部队向西挺进。准备越过黄河。 狄青听了江逐流的命令之后就有点不明白了,他问江逐流道:“大哥,鸣沙堡在北方,黄河东岸,我们为什么要渡过向西渡过黄河啊?这样不是南辕北辙吗?” 江逐流说道:“现在已经是二月底,马上就要进入三月了,天气逐渐转暖,黄河冰面也会渐渐融化,若是我们不趁现在渡过黄河,等黄河冰面融化之后,再想渡河可就困难多了!” 狄青说道:“枢密使钱惟演和一万七千名大宋将士还困在鸣沙堡呢,我们难道不去救援他们吗?” 江逐流摇头道:“如果去救援他们,就丧失了渡河地机会。” 狄青一愣,惊讶地说道:“大哥,你的意思是不去救枢密使钱大人?” 江逐流哈哈大笑,说道:“狄贤弟,这可是你说地。我可没有说不去救他们。” 见狄青依旧迷惑不解,江逐流拿出地图展开给狄青观看。 “狄贤弟,你看看,这是党项目前军力的分布图。根据细作探明的情报,党项卫慕族头领卫慕山喜率领十五万万党项大军在辽国和党项的边境乌梁素海附近和大辽韩国王萧惠对峙。而鸣沙堡附近,李德明的帐下悍将野利王率领八万大军围困着鸣沙堡一万七千人地大宋残兵。另外你再来看,我大宋和党项人之间的边境蔓延有一千多里,再加之党项人和大辽之间一千多里 线,党项人能不派驻军队吗?估计这些地方只要要占万地军队。加之我曾经歼灭了党项将近十万的军队,那么党项人还能留下多少军队守在西平王的老巢兴州城呢?” 狄青说道:“江大哥,让你这么一计算,小小的党项竟然有军队三十多万,这还不包括兴州城等党项境内其他州城的守城军队。” 江逐流点点头道:“党项人有个特点,就是平日里是放牧的牧民,到打仗的时候上马就是战士。现在党项人面临大宋和大辽的双重军事压力,一不小心就会被大宋、大辽灭了,怎么会不全境动员,全民皆兵呢?我估计党项人全部发动起来,可能还有四五十万军队吧。不过战斗力自然不可能和当初李元昊率领的精锐铁骑相媲美。” “好了,狄贤弟,还是回到刚才的话题上吧!”江逐流说道:“我估计李德明的老巢兴州城最多有两三万军队把守。而且这些军队的战斗力也不会多强。李德明现在都全神贯注地把精锐部队派在外面防御,绝对不会想到我们会长途奔袭兴州。” 江逐流指着地图说道:“狄贤弟,你往这边看,我们只要从柔狼山下越过黄河,就进入了腾格里沙漠,只要能穿越腾格里沙漠,我们就距离兴州城不足一百里路。兴州这里沙漠地带人烟稀少,李德明觉得不会想到我们会冒险从腾格里沙漠中穿越过来。这一百里路程如果放开马奔袭,也就是两三个时辰,即使党项的探马发现我们,兴州城也来不及组织起有效的防御。那么在我们大军的奔袭下,兴州城唾手可得。” 狄青说道:“那鸣沙堡的一万多将士怎么办?还有钱惟演钱大人怎么办?大哥是奉旨前去鸣沙堡解围的,你这样做,不怕其他大臣弹劾你,不怕皇帝和太后责罚你吗?” 江逐流哈哈大笑,说道:“只要我能胜利攻占兴州城,活捉李德明,其他大臣的弹劾又算得了什么?太后和圣上也不会责怪我的,因为我替他们出去了一个心头大患。” “再者说来,从钱惟演钱大人派出使者会汴京求救到现在差不多两个月了。我们即使赶过去,说不定鸣沙堡早已经失陷了,去也无济于事。如果鸣沙堡到现在还没有失陷,那么既然钱惟演钱大人能率领一万七千多名将士坚守了将近两个月,说明他们还能继续坚守下去,所以我们正好趁钱惟演钱大人在鸣沙堡牵制党项大军,趁机攻陷兴州城。” 见狄青孩子发愣,江逐流就面容一肃地说道:“狄贤弟,为大将者一定要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手下的士兵就是你的棋子,为了达到胜利的目的,有些棋子是必须比牺牲的。比如现在的枢密使钱惟演钱大人,比如鸣沙堡的一万七千名将士。这些都是我们必须舍弃的。想比起攻陷兴州城,活捉李德明的大局来,钱惟演大人和一万七千名将士就显得无阻轻重了!” 狄青愣了半天,才躬身对江逐流说道:“江大哥,我懂了!” 江逐流叹了一口气,说道:“狄贤弟,该不会怪大哥心狠手辣吧?” 狄青笑道:“怎么会呢?” 江逐流点头道:“不会就好。其实我选择奔袭兴州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就是围魏救赵。” “围魏救赵?”狄青不解地说道。 江逐流笑道:“对。我估计野利王围困鸣沙堡,围而不歼的目的就是想引诱我们前去救援。党项军一定是在附近设下有埋伏,我们过去正好中了他们的圈套。” “即使党项军没有埋伏,我们大军过去,也只会加速鸣沙堡内大宋军队被歼灭的下场。 如果党项人知道我们大军前去救援,一定会加快攻击速度,力争在我们大军到达前解决鸣沙堡的大宋军队,以免陷入里外夹击的险境。” 狄青终于恍然大悟:“大哥,我明白了,如果我们进攻兴州。野利王一定会撤兵回兴州救援的,这样鸣沙堡的围困也不攻自解了!这就是大哥所说的围魏救赵吧?” 江逐流赞许的微笑。也就是从这一刻起,狄青终于迈过了从一员猛将向一员智勇双全的统帅过渡的门槛。 第三百二十五章 血染的水源 宋天圣八年三月初二,江逐流率领七万大军在柔狼山河,两日前进三百余里,于三月初四抵达腾格里沙漠边缘。 翊卫郎夜哥翰和拱卫郎班谷浑率领五千回鹘军负责打前站,一路上无论遇到什么人,夜哥翰和班谷浑都要追上去赶尽杀绝,不管是男女老少,包括襁褓里的孩子都不放过,一律杀掉灭口。这次千里奔袭属于绝密,绝对不能有任何一个可以走漏消息的机会。 到了腾格里沙漠边缘有一个城堡名叫沙陀,里面驻守有五百党项军队。夜哥翰率领五千回鹘骑兵不到半个时辰就把沙陀堡拿下。五百党项军队三百多站死,还有一百多人被受伤被俘,包括这支党项军队的统领。 半个时辰后,江逐流率大军赶到,夜哥翰把党项统领带到江逐流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江逐流在战马上问道。 “卑鄙的宋狗,你没有资格知道党项勇士的名字!”这个党项统领梗着脖子骄傲地回答。 “放肆!”班谷浑最敬佩的就是江逐流,一听这个党项统领竟然敢骂江逐流,上前就一鞭子抽在他的脸上。 “呸!”党项统领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依旧梗着脖子傲然看着江逐流。 呵呵,有点意思。江逐流笑了起来,对班谷浑说:“班拱卫郎,你莫动手,且让本将军来问问他。” 班谷浑这才悻悻地退下。 江逐流问道:“你且说说,我们宋人怎么卑鄙了?” 党项统领说道:“你们宋人窝囊无能,只会以多欺少。以五千军队来包围我们五百人的军队,打赢了也不算什么本事。更何况和我们打仗的也不是你们宋人,而是回鹘军队。有本事就放了我,和我一对一的单挑,看看谁是真正的勇士!” 江逐流听后哈哈大笑,他笑着问党项统领道:“我们宋人只以多欺少?那么我来问问你,率领五千人的军队前后歼灭你们党项六万精锐骑兵。算不算以多欺少啊?你们党项人派了六万军队来保护你们的党项王子李元昊,最后还被我率领五千人消灭了全部军队不说,还砍掉了李元昊的人头,这样说起来,不知道你们党项人算不算窝囊啊?” 党项统领面色变了几变。最后颤声说道:“你是谁?” 江逐流微微一笑:“大宋宣德郎江舟江逐流!” “啊!你就是大宋第一猛将江逐流?”党项统领一下子瘫倒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 “不错!本官正是江舟江逐流,现在是大宋二路平叛军招讨使,奉命讨伐叛贼李德明。”江逐流傲然说道:“不知道我有没有资格知道你的名字啊?” “哈哈!没有想到我是败在大宋第一猛将手里,我败得不冤!”党项统领忽然间狂笑起来。 江逐流冷冷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党项统领狂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上气不接下气地。过了好久。太停了下来。他垂头丧气地说道:“既然遇到了宣德郎大人,我还有什么话讲?小的名叫没藏乞,是沙陀堡的统领。” 江逐流微笑着点了点头,看来宣德郎官职虽小,但是名号却比现在的什么二路平叛军招讨使要大多了。 “没藏乞。我来问你,从这里穿越腾格里沙漠需要几天?沙漠中可有什么补给饮水的地方?”江逐流说道。 没藏乞迟疑了一下,摇头道:“宣德郎大人。小地不知道。” 江逐流冷笑了一下,“既然你不知道,那么留你也没有用了!”他对班谷浑挥了一下手:“动手!” 班谷浑会起手中的大斧,一斧下去,把没藏乞的半边脑袋斜斜地削掉。一瞬间红色的血水和白色的脑浆喷了出来,正好喷在班谷浑脸上和衣服上。 “直娘贼!”班谷浑用手了一下脸,红色血迹和白色脑浆把他地脸弄成了大花脸。班谷浑也不理睬,一脚把没藏乞的尸身踢出去一丈开外,然后提着血淋淋地大斧头,盯着党项一百多个俘虏,问江逐流道:“江老大,这次该谁了?” 看着班谷浑凶神恶煞地样子,党项俘虏都瑟瑟发抖,他们虽然也曾这么折磨过宋人和回鹘人,但是眼看着这样地折磨要降临到自己身上,那种感觉自然又是不同。 江逐流淡淡地说道:“随便,一个一个来,一直到找到知道的为止!” 班谷浑一手提着大 手跟老鹰抓小鸡似的抓了一个党项战俘出来,扔到江前。 “你家没藏乞统领的下场你看到了吗?”江逐流在战马上和颜悦色地问道。 “宣德郎大人,小地,小的看到了!” 江逐流点点头,说道:“那好,我也不多说什么废话了。你来告诉本官,在这腾格里沙漠中可有什么水源补充地?” 党项战俘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向江逐流磕头道:“宣德郎大人,小的刚刚来沙陀堡两个月,对这里地情况不熟悉,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江逐流笑了起来,“嗯,既然你啥都不知道,留着你也没有什么用了!班拱卫郎!” “江老大,我来了!” 班谷浑拎着大斧过来,一脚踩在党项战俘的后背上,大斧高高抡起,狠狠地朝党项战俘的后背上砍去。 只听咔嚓一声,党项战俘硬生生被班谷浑一斧头分成两截,里面花花绿绿的肠子肚子混合着鲜血流满了一地。 班谷浑收起斧头,拎着党项战俘的两截身子一下扔到党项战俘队伍跟前,然后又提着斧头过来,指着一个老兵说道:“你,出来!” 老兵战战兢兢地出来,刚走两步,身上传来一股骚臭的味道,再看他脚下,竟然出现一滩**的水迹。这个党项老兵竟然被吓尿了! “宣德郎大人,饶命啊,宣德郎大人,饶命啊!”不待江逐流开口,这个党项老兵就跪倒在江逐流面前磕起头来。 “让我饶你非常容易!”江逐流微笑着说道:“你只要告诉本官,这腾格里沙漠中那里能得到水源补充就行了!” 老兵开口说道:“江大人,小人知道腾格里沙漠中有水源补充的地方,小人愿意亲自为大人带路。” 江逐流微笑着说道:“你知道?拿太好了!你先站到一边。” 那老兵如蒙大赦,战战兢兢地站在了一边。 江逐流驱马上前,来到党项战俘的队伍前说道:“你们中间还有谁知道腾格里沙漠中水源补充地?” 立刻有十多个党项战俘举手说道:“宣德郎大人,我知道,我知道!” 江逐流点头道:“知道的都站出来,和方才那老兵站在一起。” 这十几个党项战俘马上跑出来站到党项老兵那一边。 江逐流驱着马围着剩下的一百多个党项战俘转了一圈,然后停下来冷笑着说道:“很好,既然你们这些人都不知道沙漠中的水源地,也就是说没有什么用了。班拱卫郎!” 江逐流刚喝了一声,这些战俘中又有十来个人举手说道:“宣德郎大人,我们也知道,我们也知道!” 江逐流冷笑一声:“既然知道,就给我滚出来!” 那十来个人连忙站出来到方才党项老兵那里去了。 江逐流继续道:“现在,我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你们中间还有谁知道腾格里沙漠中间的水源地。” 剩下的党项战俘都不说话。 江逐流一挥手,说道:“班拱卫郎,交给你了!” 班谷浑添了一下嘴唇上溅上的一点腥腥咸咸的脑浆,狞笑一声,对回鹘兵说道:“弟兄们,是我们为族人报仇的时候了!” 于是跑出来一千余回鹘兵,在班谷浑地带领下,冲进这百十来个战俘的队伍,上去一顿狂杀狂砍。不过一眨眼的工夫,百十来个党项战俘已经变成一堆人体零件。 江逐流驱马回来,这边将近三十个党项战俘都惊恐地看着那边发生的一切,瑟瑟发抖。 江逐流和颜悦色地说道:“你们都知道腾格里沙漠的水源地,是吧?” “是到,宣德郎大人,我们都知道!”这些党项战俘争先恐后地回答道。 “那好,那好!”江逐流微笑着说道:“那我现在就给你们一个机会!” 江逐流挥手说道:“狄将军,你率领人过来,把这些党项人分开,一个人给他一支笔一张纸张,让他们把腾格里沙漠中的水源地标注出来!” 江逐流又回头和颜悦色地对这些党项战俘说道:“你们可要认真回忆认真标注啊?本官一旦发现你们中间有谁标注的跟别人不一样,那么方才的党项战俘就是你们的榜样!” 第三百二十六章 大沙漠 即有五六个战俘面色惨白,额头上的汗就流下来了,声跪倒在地,口中哀叫着:“宣德郎大人,我们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啊。我们从来没进过沙漠啊!” 显然,这几个党项战俘是想浑水摸鱼保全性命的人。此时江逐流让他们分开标注沙漠中的水源图,一下子让他们这种浑水摸鱼的侥幸心里破灭了。 “班拱卫郎!”江逐流喊了一声。 班谷浑咧着大嘴领着士兵把这几个倒霉蛋提了下去,只听得一阵凄惨地叫声传来,这几个党项战俘又步了方才那些同伴的后尘。 “狄将军,带他们下去!”江逐流说道。 狄青就率领人把剩余二十多个党项战俘押下去,每个人发一杆笔和一张羊皮纸,让他们在上面勾画沙漠中的水源图。 小半个时辰后,狄青把二十多张水源图交到江逐流手中。 江逐流对比了一下,其中有十八张基本上一样,剩下有的五张非但和那十八张水源图不一样,而且各自之间也不一样,显然这五张水源图是胡乱编造出来的。 于是班谷浑又提着血淋淋的大斧头出场了。 江逐流在十八张地图中找了两张最为清晰详细的出来,让狄青把画这两个水源图的党项战俘找过来。其中一个就是最先向江逐流承认知道腾格里沙漠中水源地的党项老兵。 江逐流拿着地图问党项老兵道:“你叫什么名字?” 党项老兵心惊胆战地回答:“宣德郎大人,小的叫戎里耶。” “你呢?”江逐流问另外一个二十多岁的党项战俘。 “宣德郎大人,小的叫裕固其。”年青党项战俘战战兢兢的回答。 江逐流说道:“本官刚才对比了一下你们画的水源图,一共十八个人画的基本相似,其中又属你们两个画得最为详细。” 戎里耶脸上挤出一丝谄笑说道:“宣德郎大人,小的深入腾格里沙漠二十多次,对沙漠中的水源地自然比较了解。” 裕固其也连忙说道:“宣德郎大人,小地也前后进入腾格里沙漠十多次。” 江逐流呵呵笑道:“嗯,不错。本官正需要你们这样的向导呢。本官现在要带领大军穿越腾格里沙漠。如果你们两个人能领着大军顺利穿越腾格里沙漠,那么本官一定会重重地赏赐你们二人!” 戎里耶说道:“宣德郎大人,从来都是小股的军队穿越腾格里沙漠。从来没有像大人这样率领这么庞大地军队穿越腾格里沙漠的。里面有些水源地水里很小,给小股队伍补充水源还行,但是像大人这样庞大的队伍,可是就难以维持了。” 裕固其也说道:“是啊,宣德郎大人,有一些绿洲中的泉水最多只能给五六千人补给。再多的人恐怕不行了!” 江逐流把水源地图摊着在地上,让他们两人过来:“你们两个给本官指一下,有几处水源地水量小。” 戎里耶和裕固其就指着了其中两处。 “宣德郎大人,其他地方水源还算充沛。就这两处恐怕危险。尤其是苏木达这里,正处于腾格里沙漠的正中心,每天的涌水量只勉强够五千人饮用。” 江逐流又问道:“从这里穿越腾格里沙漠到达到兴州。需要多长时间?” 戎里耶和裕固其浑身一颤,他们现在才明白。原来江逐流是要率领大军穿越腾格里沙去偷袭兴州府。 “怎么,你们两人可是不愿意说吗?”江逐流微笑着说道:“那没有关系,那边还有十六个人在等着这个机会呢!” “宣德郎大人。我们愿意。愿意!”裕固其首先说道。戎里耶也忙着跟着附和。 “从这里穿越腾格里沙漠,如果是步行的话。需要十到十五天,如果是骑马的话,需要八天左右。”戎里耶说道。 江逐流眉头一皱,说道:“为什么骑马需要八天之久?” 戎里耶说道:“主要是沙漠中流沙带太多。很多地方马匹并不比人快多少!” 江逐流点了点头说道:“如果是八天时间地话,沿途又有水源补给,士兵们多带几只水囊,应该无妨。” 戎里耶和裕固其都说也行,只要自身带足水源,在苏木达那里 充也没问题。 “好,你们两人就给本官当做向导,在前面带路。”江逐流说道:“只要能带着大军穿过沙漠,本官不但会放了你们,而且还会赏赐你们金银珠宝。” 戎里耶和裕固其怎么敢不答应。金银珠宝是不想了,只要带到地方,宣德郎大人能饶了他们的性命就好。 江逐流招手把狄青叫过来:“狄将军,你派人把剩下十六个人押回大宋,等我们得胜回朝,再放了他们。” 戎里耶和裕固其听了江逐流这话,心中才稍感安慰。看来宣德郎大人还是说话算话的,那十六个人既然画出了水源地图,虽然不够详尽,宣德郎大人还是留了他们地活命。虽然被暂时押会大宋,那也是为了保密行军路线。等仗一打完,宣德郎大人就会放他们回来。这么说只要我们两人把宣德郎带到地方,宣德郎大人也一定会依约放了我们呢!说不定还会拿到一些金银珠宝呢! 两人便欢天喜地地到前面带路去了。 狄青领着江逐流的命令过来,对看守党项战俘地兵丁做了一个手势。立刻过来一队士兵押着这十六个党项战俘往后走去。大约走了一里地后,这些士兵狞笑一声,抽出刀剑,把十六个党项战俘全部杀死。 那边戎里耶和裕固其还以为同伴们被押去了大宋,就尽心尽力地在前面为大宋军队带路。 由于有辎重部队同行,前进的速度就比较慢。第一天才在沙漠中前进不到五十里。一路上运送粮草的车辆以及各种攻城器具地车辆都经常陷入流沙之中,把辎重兵搞得狼狈不堪。 江逐流一看这样前进地速度绝对不行。于是就和狄青商量了一下,第二天狄青率领一骑兵一起慢慢前进,裕固其留下当他们地向导。江逐流则率领其余四万骑兵和五千回鹘军队火速前进。 这下军队前进的方向就快多了。第四天头上,江逐流率领军队已经抵达了苏木达。这时士兵们还有一半水囊中有水,他们只是略微在苏木达地泉水中补给了一下,继续前进。 刚走出有五十里地,前方地平线上忽然间起了一道黄色的墙。江逐流曾经见过,知道这是沙尘暴的前奏。果然,戎里耶也大吃一惊,连忙说道:“宣德郎大人,沙尘暴!” 江逐流连忙传令下去,让所有的士兵都下马来,把马匹聚拢在一起,互相依偎着,准备抵御沙尘暴。 铺天盖地的黄沙涌来,打的江逐流眼睛都睁不开,他连忙用衣襟包住头,就是这样,黄沙还是从各种缝隙中涌了进来,让他满嘴都是黄沙。周围都是大风呼啸的声音,什么都听不见。 江逐流死死地抓住马匹,不敢有丝毫松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风沙终于平息了下来,江逐流把取下衣襟,抬头望去,只见周围士兵的身上全部都是落了一寸后的沙尘。 “各部统领,立刻清点士兵人数!” 过了不久,各部统领把人数报上来,四万五千多人只有十多个人失踪,其他人都在。江逐流这才放下心来。看来这次沙尘暴规模要小很多。 “戎里耶!”江逐流忽然间发现,戎里耶不知道何时不见了! “卫郎夜哥翰、拱卫郎班谷浑,你们快点带人搜索戎里耶的行踪!”江逐流连忙下令。 相比起大宋骑兵来说,回鹘士兵更熟悉沙漠环境,他们在夜哥翰和班谷浑的带领下,立刻分散开来寻找戎里耶。 江逐流心焦如焚,万一让戎里耶逃了出去,兴州府接到消息,自己这千里奔袭的计划可完全落空了。 过了半个时辰,班谷浑马后面拖着一个东西过来了。 “江大人,戎里耶找到了!” 江逐流大喜,忙道:“他在哪里?” 班谷浑指了指马后面拖着的那个东西:“江大人,那不就是?” 江逐流回头一看,只见马后面拖着一个人的尸骸,他全身到处都是血肉模糊,很多地方都露出了白骨。 江逐流大吃一惊,喝道:“班谷浑,你好大的胆子,谁让你把戎里耶杀死的?” 第三百二十七章 一汪毒水 谷浑连忙说道:“江大人,这戎里耶并不是我杀死的狼咬死的。他一定是试图逃跑的路上遇到了野狼群,然后被野狼群咬死的。我率领人赶过去的时候,野狼群正在啃咬他的尸骨,我把野狼群赶跑,就把他的尸身带回来了!” 江逐流翻身下马,来到戎里耶的尸体跟前,只见戎里耶被野狼群啃咬的惨不忍睹,脸上的肉整个被野狼群给啃掉,只留下森森白骨,身上很多地方也肉也被狼群啃光,有些地方骨头几乎被野狼咬断。若不是从尸骸上残留的破破烂烂的衣服是戎里耶生前所穿,还真的辨认不出这具尸骸就是戎里耶呢! 大军在沙漠中前进,全靠戎里耶当向导,现在戎里耶被野狼咬死了,该怎么办呢?手下的将士们都等待江逐流拿主意。 江逐流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在原地等候狄青率领辎重部队赶过来,等待让辎重部队的向导裕固其领路;另一个选择就是根据戎里耶和裕固其画的水源地图继续前进。 “兵贵神速!现在我们已经穿越了腾格里沙漠一半的路程,剩下的路程不并难走,戎里耶虽然死了,但是我们手中有他的水源地图,按着这个地图的指示,我们照样可以找到水源!”江逐流对手下的将士说道:“大军继续出发!” 从苏木达到达下一个水源地月亮湖距离非常远,几乎要两天的行程。沙漠中极其干旱,人体和马匹的体内水分蒸发非常大,虽然江逐流一再下令让将领们控制手下士兵的饮水和马匹的饮水,可是士兵马背上的水囊里的存水就急剧减少。由于前面在苏木达的时候就没有补充到足够的水源,所以大军在流沙中跋涉一天之后,几乎所有人地水囊都已告罄。 看着手下的将士们干渴的嘴唇,在看看马匹虚弱无力的样子,江逐流只有不停地鼓励将士们。月亮湖快到了,月亮湖就要到了。可是失去了向导的指引,即使有水源地图,大军还是走了不少冤枉路。这样直到第三天头上,江逐流才率领大军找到月亮湖的方向。 看到远处地沙漠中间忽然间出现一处胡杨林,将士们不由得都发出一阵欢呼。虽然冬日里胡杨林都已经凋落殆尽。只留下一片光秃秃枝干,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胡杨林附近一定有水源。月亮湖就要到了。 比起大宋骑兵来说。回鹘士兵更能忍受缺水的折磨。看到远方的胡杨林,夜哥翰立刻率领一队回鹘士兵往前方去探路。 很快,夜哥翰领着回鹘战士回来了。 “卫郎大人,前方可是月亮湖,可曾发现水源?”江逐流连忙问道。 夜哥翰脸上浑然没有发现水源地地喜悦,听低声在江逐流耳边说了几句,江逐流面色骤变,说道:“当真?” 夜哥翰说道:“江大人,这个时候,末将怎么敢开玩笑?” 江逐流道:“好。翊卫郎大人,且陪本官过去看看!” 夜哥翰在前面带路,江逐流率领五百名护卫一起进入胡杨林。刚进入胡杨林,就远远看到一处碧蓝色的湖水像一弯月亮似的镶嵌在胡杨林的中心地带,正是腾格里沙漠中的重要水源补给地月亮湖,这种景象看在江逐流身后五百护卫眼里,不由得精神一爽。 江逐流脸上却没有丝毫惊喜之色,他和夜哥翰继续驱马前进。等来到月亮湖旁边。江逐流不由得面色更加凝重。 虽然是冬天,月亮湖并没有结冰,湖面上还向上袅袅地散发着白色的雾气,显然月亮湖湖水温度比较高。 让江逐流面色凝重的并不是因为月亮湖没有结冰,而是月亮湖湖畔上倒毙的数百只野生动物。里面有野兔、黄羊、狐狸、野狼、野驴甚至野骆驼。这些大小不等的动物倒毙在距离湖水十几步的地方。它们地头颅都向着外面,显然是在湖岸旁喝过湖水。然后准备离开的时候倒毙在路上的。再看它们的口唇处,都有黑色的血液流出,显然是中毒而亡的症状! “不会吧?这湖水中怎么会有毒呢?”江逐流大惑不解,“戎里耶和裕固其都说过月亮湖湖水可以饮用啊,并没有说湖水有毒啊!这是怎么回事啊?” 后面的大军已经陆续赶到月亮湖旁边。江逐流叫过让他去检测一下湖水。军医官打开行军包裹,抽出一根长长的银针,蹲到湖岸边,往湖水里一探。那银针接触湖水地部分立刻变得乌黑。 军医才面色一边,长叹一声站了起来,把银针拿到眼前仔细看了看,这才掏出一块软布擦拭一下银针,然后把软布扔在地上。 “怎么样?”江逐流心中感觉不妙,却依然抱着一丝残留地希望问军医道。 军医官摇了摇头,说道:“江大人,这湖水已经被下毒,怕是不能饮用了!” 江逐流暗叫糟糕,好好的月亮湖,怎么会被人下毒了呢?这会是谁做的呢?他掏出水源地图看看,下一个水源补给地几乎到了沙漠的边缘,距离月亮湖还有两天的路程。可是现在身后四万五千大军存水几乎都消耗光了,让他们再在干旱地沙漠中行走两天地路程,无疑是痴人说梦! “军医官,你再去测试一下其他处的湖水。”江逐流心中仍然存着一丝侥幸,“这月亮湖这么大,也许其他地方地湖水没有被毒药波及,尚能饮用也未可知。” 军医官答应一声,拿着银针挨着湖岸测试,大约花了两刻钟的功夫,把整个月亮湖测试了一遍。最后军医官垂头丧气地来到江逐流身边:“江大人,湖水俱都被下毒!” 江逐流发了一会儿愣,忽然间想到也许这银针测毒的方法并不可靠,是不是应该拿一只动物来试验一下呢?也许湖畔这么多野生动物是因为什么传染疾病死了呢! 江逐流正要让人牵过来一匹马去饮点湖水试验一下,忽然间看到一只沙漠老鼠悉悉索索地跑到湖岸边,伸着小嘴在湖水里喝了几口,然后用爪子抹了抹老鼠须,转身哧溜溜地沿着草丛往外跑去,大约跑出去有七八步,沙漠老鼠的身体忽然间抖动起来,好像在忍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一般。这可怜的小东西继续坚持着往前走了几步,就身子一歪,倒在地上抽搐起来,最后嘴角流出一股黑色的血液,然后身体猛地一抽搐,就一动不动了。 这只可怜的沙漠老鼠把江逐流最后残存的一点希望也给打碎了!毫无疑问,湖水中确确实实地有毒! “来人,给传令下去,这月亮湖湖水有毒,不能饮用。 各部将领要约束手下军卒,让他们看管好坐骑,不得靠近湖岸。”江逐流命令道。 将领们领令下去。还有将领则向江逐流问道:“江大人,这水源问题该怎么解决?战士们和马匹从昨天开始就没有喝过一滴水了!” 江逐流说道:“先让士兵们原地休息,节约体力和体内水分的蒸发。本官这里会尽快想办法找到水源地,解决将士们的饮水问题。” 这些将领这才下去向士兵们传令。士兵们渴得嗓子里都冒火了,尤其是看着碧波清扬的一弯湖水却不能喝,比什么都看不到沙漠中更让他们闹心。一时间不由得都发起牢骚来了。 江逐流把夜哥翰和班谷浑叫过来,对他们说道:“卫郎、拱卫郎,你们都是生活在塞外的人,手下的回鹘士兵也多有草原和沙漠的经验,现在你们赶快把人派出去四处寻找水源,否则四万五千名大军恐怕就要活活渴死在沙漠里了!” 夜哥翰和班谷浑和江逐流出生入死,对江逐流当然言听计从,他们立刻把手下五千名回鹘士兵分为五十人一小队,四处寻找水源,甚至连夜哥翰和班谷浑也亲自率领士兵出去寻找水源。 虽然把人派出去了,江逐流心中可是一点把握都没有。从眼前的情况来看,月亮湖显然是被人为下毒。如果说是月亮湖是自然形成的毒湖的话,戎里耶和裕固其一定会提前说明的。再者那些野生动物也绝对不会来月亮湖旁饮水的。这些野生动物既然倒毙在这里,说明它们以前经常把月亮湖当成水源补给地。 现在的问题是,既然月亮湖被下毒,那么附近即使有水源的存在,那么下毒的人如何能放过其他水源呢? 第三百二十八章 妙计取水 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一百支寻找水源的回鹘小队没有来,江逐流心越来越紧张起来。四万多士兵现在命都悬在那未知的水源上了,如果不能找到水源,这四万多人马就要活活渴死在大沙漠里了。 虽然有将官的压制,士兵们还能勉强保持着镇静,可是他们却管不住身旁的战马。战马一声声地发出嘶鸣,显然是对近在咫尺的湖水却能去畅饮一番的抗议。 终于,远方出现一小队人马的身影,正是出去寻找水源的回鹘士兵,他们来到江逐流面前禀告道:“江大人,小的们奔出去有五十多里,都没有找到水源。因为战马一天多没有补充水了,若是再往前走,恐怕就没有力气回来了。” 紧接着,其他各路的回鹘小队也陆续地回来了,结果都是一样,没有发现水源。最后,只剩下夜哥翰和班谷浑率领的寻水小队没有回来。江逐流把希望就寄托在这两支小队身上,希望他们能够制造奇迹,寻找到水源。 班谷浑的身影远远地出现在地平线上,江逐流心中就升腾起一丝希望。班谷浑比别的小队回来晚这么多,一定是发现了水源。 不料班谷浑战马距离江逐流还有五六十步的时候,却忽然间双腿一软,倒卧在地上,班谷浑也从马背上摔了下来,他从沙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来到江逐流跟前,噗通一声跌倒在江逐流面前:“江大人,我没有找到水源,却在,在前方五十里处发现有大股的党项军队出没。” 江逐流心中一惊,脸上却不动声色地问道:“对方有多少人?” 班谷浑说道:“大约有三四千人!” 江逐流这下明白了,这月亮湖中的毒药很可能就是这支党项军队下的。他们一定是发现了江逐流率领的大军,觉得不可力敌,于是就把湖水下毒。然后逃到远处守着,等候着大宋军队干渴的失去了战斗能力的时候再扑过来,那时候这四万五千名大宋军队就可以任他们宰割了。 只是这几千名党项军队怎么会忽然间出现在沙漠之中?确实很令人费解。 一时间江逐流头皮发紧,他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糟糕的情况。即使有千万条妙计,没有水部队就没有战斗力,他这些妙计都无从施展开来。 就在这时。远处又传来马蹄声。江逐流不由得把手握着剑柄上,难道说党项军队现在就来进攻了么? “江大人,江大人!” 仔细看去。却是夜哥翰率领着最后一支寻水小队人马过来了。 江逐流连忙迎了上去:“卫郎将军,可曾寻找到水源?” 夜哥翰说道:“江大人,末将率领人找出五六十里,也没有发现可以饮用的水源。只是在路上发现一处沸腾地小湖泊,只是可惜湖水的非常咸,不能饮用。” “沸腾的小湖泊?”江逐流眉头一皱,“难道是一处热泉么?” 夜哥翰道:“末将也不懂得是不是热泉,那处湖水又几十亩大小,中心湖水翻滚如开锅一般。湖岸周围二三十步没有长有任何植物。末将取了一点湖水放凉尝了一下,又苦又咸。显然盐分极高。” 江逐流心中猛地一动,又问道:“那湖水中会不会有毒?你可检测过?” 夜哥翰道:“小的就是用银勺舀的湖水,勺子通体银白,并没有变色!” 江逐流点头道:“这么说来,湖水很可能没有毒。不过要用动物试验一下才放心。翊卫郎将军,那湖水距离此地有多远?” 夜哥翰说道:“不足二十里!” 江逐流想了一下说道:“卫郎将军,你在前面带路,我们率领大军到那个沸腾的湖泊去看看。” 夜哥翰一愣。说道:“江大人。那湖水是盐分极高,怕是不能饮用啊!” 江逐流微微一笑,说道:“夜大人,你自管带路,我自有道理。” 当下江逐流让将领们把士兵们召集起来。在夜哥翰地带领下。向小湖泊处进发。 大军强忍着饥渴,在沙漠中跋涉了十七八里之后。前方的沙漠中出现一处低洼地盆地 | 江逐流跟着夜哥翰向那小盆地走去,远远地就能看见盆地上空雾气弥漫,显然是湖泊中的热水凝结地水汽。 来到盆地边缘,只见盆地斜斜地向下大约有二十多丈深,在盆地的底部,是一个椭圆形的小湖泊,中心沸腾不休,如一口水开了的大锅一般。 江逐流招了招手,让卫士把路上活捉的一只沙漠老鼠拿了过来,然后跟着夜哥翰慢慢下到盆地底部,来到湖岸边。湖岸边非常暖和,感觉就如同是澡堂子一般。江逐流从夜哥翰手中接过银勺,把它伸进湖水里,过了许久,银勺的颜色没有丝毫改变,只是勺柄烫得让江逐流几乎握不下去。江逐流连忙取了一块软布垫在手上,握住勺柄小心地舀了一勺水,在空气中放凉之后,让卫士把沙漠老鼠的嘴捏开,把这勺水灌进了老鼠的嘴里。老鼠吱吱地乱叫,显然是受不了湖水又苦又咸的味道,不过却吐不出来,湖水还是顺着喉咙被灌了进去。 江逐流就让卫士提着老鼠,他在一旁观看,过了半个时辰,老鼠依然没有什么异常的。江逐流让卫士把老鼠放在地上,老鼠一缕烟地就跑掉了,没有丝毫中毒的迹象。 江逐流连连点头!看来盆地里这个沸腾的小湖并没有被下毒,也许党项军队认为这湖水又苦又咸不能饮用,所以不用下毒吧。 “来人!命令将士们把做饭的大锅大盆全部拿出来,装满湖水抬上到盆地上面!”江逐流命令道。 手下将领虽然不明白江逐流这样做是什么意思,但是还是立刻遵照江逐流的命令让士兵们把大锅大盆拿了出来,到下边去装满湖水,抬了上去。 夜哥翰也看得一头雾水,就问江逐流道:“江大人,你这是干什么?” 江逐流哈哈大笑,说道:“卫郎将军,天不灭宋啊!如果现在是夏天或者春秋天,我们四万五千大军怕是都要被活活渴死在这沙漠之上,或者被那几千党项军队给消灭掉。但是现在是冬天,这真是天助我也!” “江大人,冬天又怎么了?难道说冬天我们就有水喝了吗?”班谷浑也在一旁嚷嚷道。 江逐流拍了拍班谷浑的肩膀,说道:“卫郎将军、拱卫郎将军,你们跟我上去。” 上去之后,江逐流对士兵们喝道:“把这些大锅大盆都摆放地距离盆地远一些,摆放地开一些,不要如此密集!” 那些士兵们应了一声,连忙又抬着大锅大盆往外面走。 江逐流领着班谷浑和夜哥翰来到最外端的一个大锅旁,在寒冷的西北风地吹拂下,锅内滚烫地湖水迅速变冷,渐渐地那些袅绕的水蒸气就看不到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大锅的边缘竟然出现一层薄薄冰层,并且慢慢地往中心水面上延伸。 “卫郎、拱卫郎,你们两人可曾看明白了?”江逐流得意的指着大锅内地薄冰问道。 班谷浑瓮声瓮气地回答:“江大人,俺啥都不明白,你让俺看了半天,究竟是想说什么东西啊?” 江逐流微笑着问夜哥翰道:“卫郎将军,你呢?” 夜哥翰大声笑了起来,伸出大拇指向江逐流称赞道:“江大人,你这一招真是高啊,末将怎么就想不出来呢?有了这样地办法,看党项人还怎么能渴死我们!” 班谷浑就在一旁嚷嚷道:“夜将军,你是明白了,可是俺班谷浑还是一头浆糊呢!你快给俺说说,究竟是怎么个意思?” 夜哥翰敲了班谷浑壮硕的脑袋一下,说道:“班将军,你这个拱卫郎当得可真是离谱啊,连这么简单地道理都想不出来。这湖水虽然咸的,但是结了冰之后,冰块中的盐分就少了许多,我们把冰块融化之后,不就可以获得了可以饮用的淡水吗?” “直娘贼,原来是如此啊!”班谷浑也狂笑,“那党项人费尽心力在月亮湖中下毒的功夫不都白做了吗?” 第三百二十九章 草偶诱敌 十里外,五千党项骑兵正在沙丘低洼处背风休息。马飞奔而至:“禀告天都将军,宋朝四万五千大军在宣德郎江逐流的率领下向西北风苦水湖去了。”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彪形大汉正盘腿坐在苍狼皮垫上,他正是党项骑兵都统领天都越。他听了探马的禀告后问身旁一个党项老兵道:“戎里耶,以你的判断,江逐流率领大军过往苦水湖是想做什么?” 那个党项老兵正是被江逐流等大宋将士们以为已经被野狼群啃咬至死的戎里耶。当沙尘暴来临时,看守戎里耶的士兵忙于躲避沙尘暴,竟然忘记了看管戎里耶,让戎里耶趁机走脱。 戎里耶凭借着天生的判断方向的禀赋,选了一个正确的方向向兴州前进。在沙尘暴的间隙,戎里耶看到一个落单的大宋士兵,他悄悄地掩了过去,采用偷袭的方法杀死了这个大宋士兵。然后戎里耶把大宋士兵的衣服脱下来自己穿上,然后把自己的衣服给这个大宋士兵套上。之后戎里耶又用短刀把这个大宋士兵的脸部割的稀烂,然后用把这个大宋士兵的尸体横着放在马匹上,往战马屁股后狠狠地刺了一刀,战马吃痛,就跑了出去。 对戎里耶来说,他这样做的目的主要是迷惑大宋追兵,让他们刚见到大宋士兵的尸体是判断不出来究竟是不是他的尸体,他好趁着这中间的空隙多逃远点距离。至于大宋士兵的尸体竟然碰到了野狼群,那纯粹是偶然现象,连戎里耶自己也没有想到。当班谷浑把被野狼群啃咬的血肉模糊的尸体带到江逐流面前时,由于这个大宋士兵的身材和戎里耶相差无几,所以几个巧合凑到了一起,江逐流一时间竟然误以为班谷浑带回来的尸体就是戎里耶的尸体,就放松警惕,没有派人继续向兴州方向追击。 戎里耶处理过尸体后,就骑着马继续向兴州方向逃窜。当他赶到月亮湖的时候。正好碰到党项贺兰山卫骑兵都统领天都越率领五千骑兵从腾格里沙漠中乌日图湖盆采集天然砒霜归来,在月亮湖旁补给水源。 乌日图湖盆地下富含化物,每年冬季湖水干枯时,被干冷地西北风一吹,湖盆上就会结出一层白中带点微红的结晶,这就是天然的砒霜。天都越奉了西平王李德明的命令把这些砒霜采集回去运到东北和辽国交战的前线。让卫慕山喜一旦抵挡不住契丹人的攻势地时候,就往饮用水中下毒,然后撤回来。待契丹人和战马饮用毒水后再攻过去。 当天都越听说大宋宣德郎江舟竟然率领七万名大宋军队穿越腾格里沙漠准备偷袭兴州的时候,不由得悚然而惊。这幸亏让他碰到了,不然就这么让宋军一路长途奔袭下去,出了腾格里沙漠几乎就到了兴州城下了,以兴州两三万守军,猝不及防之下,如何是那号称大宋第一杀神的江舟江逐流地对手? 经过短暂的商议,天都越决定在把采集到的天然砒霜全部投到月亮湖中。只要大宋军队喝不到水,即使宣德郎江舟再厉害,也没有办法走出沙漠。 在月亮湖中投了天然砒霜之后。天都越率领五千骑兵火速撤到五十里外,这个距离进可攻退可守,正是监视大宋军队最佳距离。 听到探马报来大宋军队的最新动向,天都越就有点不明白了,他把目光投向党项老兵戎里耶,戎里耶和江逐流相处了数天,应该了解江逐流的想法。 戎里耶说道:“天都将军,估计大宋军队尚不知道苦水湖的湖水又咸又苦。无法饮用。他们只是探到苦水湖有水。就率领着大军过去了。等他们到了苦水湖旁边,发现苦水湖虽然没有毒,但是却根本无法饮用,若是要强行饮用,除了又苦又涩之外。还一点干渴都不能缓解。只会让士兵越喝越渴。” 天都越觉得戎里耶分析地非常有道理,于是就下令让部队集合。往西北方向前进,坠着大宋军队的尾部,一旦大宋军队因为干渴丧失了战斗力,他们就立即扑上去把大宋军队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 党项五千骑兵在天都越的带领下缓缓前行,他们根本不急,在戎里耶的劝 天都越有地是耐心。 反正时间多消耗一点,大宋将士们就多干渴一份,战斗力就丧失一分。 在距离苦水湖十多里外的地方停下,一队一队的探马给走马灯似的被派出去又从前方探听到消息跑了回来,把前方大宋军队的最新情况源源不断地报告给天都越。 “天都将军,大宋军队已经饥渴难忍,我们远远地看到大宋人架起了大锅,用苦水湖水在做饭呢!” 戎里耶大笑,对天都越说道:“天都将军,苦水湖中的水能做饭吗?大宋军队已经走投无路了。” 天都越也是大笑,命令探马再去探来。 又有战马来报,大宋士兵已经横七竖八地躺了一点,连他们走进数百步距离也毫无反应,显然已经被缺水折磨的失去了战斗力。 天都越说道:“好,尔等继续去探查情报过来。” 天都越对戎里耶说道:“戎里耶,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等四万五千大宋军队全部渴死后,我们就过去砍下大宋宣德郎江逐流的首级,回到兴州向王爷为你请功。” 戎里耶摇头道:“天都将军,我们不能一直在这里守着而不主动出击。大宋军队后面还有两万辎重兵和一万骑兵。万一他们行动速度快,提前赶过来地话,我们五千士兵就不是他们地对手了。所以小的以为天都将军千万不要让煮熟的大雁重新飞上蓝天。万一宋军后援过来了,我们就失去了消灭江逐流、消灭他手下四万五千将士的机会了。” 天都越连连点头,觉得戎里耶说的非常有道理,于是就说道:“等下一批探马过来禀明情况,若是没有什么异常那么我们地五千骑兵队伍就杀出去,灭了江逐流这四万五千快要死地大宋精美!” 不久,探马又过来报:“天都将军,大宋士兵躺在地上的越来越多了,几乎都连成片了。” 天都越心中一喜,翻身上了马背,对手下所有党项将士们喝道:“儿郎们,上马给本统领杀宋军去吧。本统领开出巨额厚赏,谁能活捉大宋宣德郎江逐流,本统领回去后就让王爷赏赐谁黄金百两。即使没有能够捉到宣德郎江逐流,能够拿到江逐流地头颅也可以。本统领也会让王爷赏赐黄金五十两呢! 于是天都越一马当先,率领五千士兵往苦水湖奔去。随着距离越来越来近,天都越远远地都能看到沙漠上用木架或者石块垒砌起来的锅灶,在锅灶的上方,果然都放着一个硕大无比的大铁锅,在铁锅附近,则是歪七扭八地躺了一地大宋士兵。 “鸣号!儿郎们,给本统领冲啊!杀宋军,活捉大宋宣德郎江逐流哦!”天都越在马背上不停地发着命令。 牛角号滴滴答答地响起。 转眼之间,五千党项骑兵已经冲到了大宋架起的铁锅灶火前。 杀! 党项骑兵眼中发出暗红色的光芒,残忍地抡起长刀,向沙土上躺着的宋人士兵砍了下去。 刀还没砍到人,党项骑兵就发现不对劲。原来沙漠上躺的竟然是身穿大宋军服的稻草人。 “糟糕!上当了!”天都越大叫一声,连忙命令道:“鸣退兵号,所以军队立刻撤退!” 天都越的话还没有说完,外面想起了一阵雄浑地战鼓声,直接四周的地平线上,黑压压地围上了一群人,这些人大多没有穿着外套只是里面的中衣外面套着骑兵软甲,看着分外滑稽。 可是在天都越的眼里,这种装扮就不是一种滑稽了,它还代表着一种威慑的力量。说明己方这一点点计策全部被大宋军队给识破并找到了破解办法。如果说大宋士兵真的是几天没有喝水的话,又怎么会如此精神呢? 四万大宋骑兵和五千名回鹘士兵举起弓箭瞄准中间的五千党项士兵。 放箭! 江逐流一声令下! 无数箭矢铺天盖地地向五千党项士兵袭来。 “突围!”天都越狂喝一声,举着盾牌带着士兵迎着箭雨冲了上去。 第三百三十章 山遇惟亮 此时大宋军队已经合围,那里能给天都越以突围的机会?四万五对五千,九比一的比例,战争很快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大屠杀。不到半个时辰,天都越和他率领的五千党项士兵全部被消灭。 “打扫战场,清剿战利品。搜寻尚未死亡的党项士兵!盘点各部士兵伤亡情况!” 江逐流下了命令。 于是各部将领首先把部队集合起来,清点本部官兵伤亡人数。经过盘点,大宋军队一共死亡六百五十七人,受伤四千四百多人,其中五千回鹘兵中有三十五人死亡,三百多挂彩。 江逐流对这个战果很不满意,以九比一的绝对优势包围了党项军队,最终部队还收到了这么大的伤亡。若是遇到势均力敌的遭遇战,那么伤亡比例会有多大呢? 随后军医官开始对伤员进行救治,其余人员开始收集战利品,搜索没有死亡的党项士兵。 最后,在战场上一共搜索出一百多名重伤未死的党项士兵,他们都被集中到一起,带到江逐流面前。 江逐流一个一个看过去,忽然间发现一个非常熟悉的面孔。那个面孔虽然满是血污,但是江逐流依然能认出来,就是那个他以为已经葬身狼腹的党项老兵戎里耶。 怪不得,怪不得呢! 江逐流一下子就明白了。他来到党项老兵面前,冷冷地说道:“戎里耶,你以为能逃出本官的手掌吗?” 戎里耶喘着粗气,好半天才能挤出一句话:“宣,宣德、德郎,宣德郎大人,救我!” 江逐流冷笑一声,说道:“你以为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江逐流直起身来。喝道:“拱卫郎!” 班谷浑提着斧头就过来了。 “这个戎里耶就交给你了。怎么处治他是你的事情。但是如果你在两个时辰内就把他弄死了,我就拿你试问!” 班谷浑嘿嘿狞笑着,对江逐流说道:“江大人,你就放心吧。我保证让戎里耶这党项狗把天下所有折磨人的法子都好好享受过一遍。然后再考虑如何杀死他。” 戎里耶见识过班谷浑的手段。不由得大为恐惧,他张开嘴冲江逐流喊道:“宣德郎大人。给我,给个痛快吧!” “你鬼叫什么!”班谷浑上前一脚踩住了戎里耶的喉咙,戎里耶顿时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之声,却说不出话来。 江逐流背着身子走了过去,心中无限懊悔。 戎里耶既然在这里出现,说明这支党项骑兵就是戎里耶引来的,那月亮湖中地湖水也是戎里耶让党项人下的毒药。可想而至,这支党项骑兵既然见到戎里耶了。那么他们不会不派人向兴州城去报信。那么现在这千里奔袭计划可能就要改成强攻兴州城。兴州城墙高城险,若是有了防备。即使加上后面两万的辎重部队和一万骑兵,恐怕也不是短时间内能攻克的。如果时间拉得太长,那么正好辽国激战地卫慕山喜,以及正在围困鸣沙堡地野利王都会挥兵救援兴州城,那么到时候。江逐流很可能陷入三面夹攻的境地。 唉!江逐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真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啊。这都怪他过于大意。在沙尘暴来临前没有让士兵把戎里耶看管好,最后才出现这样地局面。 打扫过战场,清点过战利品之后,江逐流把各部将领召集在一起,对他们说道:“目前我们千里奔袭兴州城的计划恐已泄露。所以我们就要改变计划,在这里等候狄青将军率领辎重部队赶上来,然后我们利用辎重部队的攻城器械进行强攻兴州城。” 于是就选在苦水湖盆地周围安营扎寨,由于苦水湖水温沸腾的缘故,四周温暖如春,士兵们倒是不用受寒冷之苦。 江逐流又派了一小队人马赶回去迎接狄青的辎重部队,免得狄青和辎重部队到达月亮湖后不明情况误饮了月亮湖的湖水。 两天后,狄青率领三万大军赶到了苦水湖。 江逐流把情况向狄青做说明,狄青也扼腕叹息,觉得错失了一个很好的奔袭兴州城的机会。 两军会合之后,江逐流率领大军往东北兴州城方向前进。事情到了这一步,即使是强攻,也必须去了,希望兴州城内地守军过于托大,没有向卫慕山喜和野利王求援。 经过三天的跋涉,远方地天边终于出现一座连绵起伏巍峨的大山,在蓝天的衬映下,大山顶部的皑皑白雪清晰可见。 江逐流不由得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终于到达了浩瀚的腾格里沙漠边缘地。前面地那座巍峨的大山就是拱卫兴州城地温泉山,只要越过温泉山,兴州城就在脚下。 士兵们也欢呼起来,半个多月在沙漠中的艰苦跋涉把每个人都弄得精疲力竭,现在终于要走出这该死的沙漠了,让士兵们怎么能不欢欣鼓舞? “传令下去,全军戒备!”江逐流喝了一声。 士兵们这才醒觉,他们虽然走出了浩瀚的沙漠,却马上要面临着一场比干旱的沙漠还要可怕的惨烈战争了。沙漠外,就是党项人的老巢。一时间部队变得鸦雀无声,士兵们个个手握着兵器,警惕地盯着前方。 江逐流满意地点了点头,士兵们的精气神还没有被半个多月的艰苦的沙漠跋涉拖垮。看来狄青挑选兵丁还是有一套的,这果然是大宋最精锐的虎狼之师! “拱卫郎,率领两千士兵到前面探路!”江逐流对班谷浑命令道。 “好!”班谷浑应了一声,“江大人,你就交给我吧!” 班谷浑率领两千回鹘骑兵呼啸而去。 然后江逐流又下令,两万辎重兵居中,他亲自率领四万骑兵作为前锋,班谷浑率领三千党项护着辎重兵的两翼,狄青则率领一万骑兵殿后,大军缓缓地出了沙漠。 半个时辰后,班谷浑率领两千骑兵转了回来:“禀告江大人,末将捉到一名党项的探子!” “拱卫郎干的好!”江逐流夸赞了两句,然后说道:“把探子给本官带上来!” 班谷浑一挥手,几个回鹘兵押着一个党项人来到江逐流面前。 “宣德郎大人,是我,是我啊!”那党项人见到江逐流就急急忙忙地喊道:“大人不记得我了?我是西平王府左路厢军统领山遇惟亮山将军府的家人阿九啊!” 山遇惟亮将军江逐流自然是记得,但是他却怎么想不到山遇惟亮将军府中有一个叫做阿九的家人。 “你是山遇惟亮的家人?”江逐流皱着眉头问道,“那你到此作甚!” 阿九看了看周围的人,对江逐流说道:“宣德郎大人,能否借一步说话?” 江逐流点了点头,说道:“好,就借一步说话。”他翻身下马,准备跟着阿九到一边去。 班谷浑却提着斧头跟了上来:“江大人,我也过去!” 江逐流知道,班谷浑是怕他吃亏,于是摇手道:“无妨,就在十数步外,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班谷浑还是摇了摇头,上来重新搜索了一下阿九的身体,看看会不会上次搜索不小心遗漏了什么兵器。若是赤手空拳,在十多步外倒是不会发生什么危险。 阿九不满地瞪了班谷浑一眼,心道这浑人要搜索几遍啊? 搜索完毕后,班谷浑才放心地让江逐流和阿九到十多步外避开众人说话。 “阿九,有什么话,现在应该可以说了吧?”江逐流微笑着说道。 阿九躬身道:“宣德郎大人,我家山遇惟亮将军让我来问大人,可曾还记得当年的承诺?” 江逐流微微一笑,说道:“本官当日对山遇惟亮将军所说的话,一字一句都还记得!” 阿九又躬身问道:“那我家山遇惟亮将军还是让我问宣德郎大人,既然记得当日的承诺,那么当日的承诺算不算数?” 江逐流大笑,说道:“我们宋人一诺千金,说过的话怎么可能出尔反尔呢?当然算数!” 阿九这才放心,低声对江逐流说道:“阿九替我家将军多谢宣德郎大人的深情厚谊。阿九此次前来,乃是奉山遇惟亮将军之名,前来和宣德郎大人讲和的!” 第三百三十一章 异心 “讲和?”江逐流目光一紧,盯着阿九问道:“山遇惟亮将军可是命你来为李德明讲和的吗?” 阿九一笑,说道:“宣德郎大人误会了,我家山遇将军乃是为自己讲和的。” 江逐流目光柔和了下来,微笑道:“阿九,此话怎么讲?” 阿九躬身道:“我家山遇将军言道,西平王李德明失德背信,妄杀辽国使臣嫁祸大宋天朝使者,从而招致辽国和大宋两国兴兵,给党项百姓招来无端灾祸,已经失去继续为党项之共主的资格。山遇将军为了使用党项百姓免于受刀兵之苦,救党项百姓于水火之中,有意取李德明而代之。**当日在山遇将军府中,宣德郎大人曾说过,只要山遇将军能永远奉大宋天朝为正朔,年年朝贡,岁岁纳银,那么大宋天朝当可支持山遇将军。现在我家山遇将军有意举兵,但是又不知道宣德郎大人是否还记得当然之约定,特命小人前来向宣德郎大人打探。” 江逐流大笑,说道:“阿九,本官乃天子门生,说话代表着大宋皇帝,所以口无戏言。你且回去禀告你家山遇将军,就说本官所说一切都皆可兑现。另外起兵取代李德明之事,毕竟事关重大,还是请你家将军前来我大营之中,和我好好商议一下。**以防事机不密,反遭李德明的毒手。阿九道:“我家山遇将军正是此意。此处水草丰美,宣德郎大人可暂时在这里安营扎寨,让人马休息,我回去请山遇将军前来和宣德郎大人秘密商议。” 江逐流笑道:“阿九且慢。本官还有一些问题要询问你。” 阿九躬身说道:“宣德郎大人请讲,小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江逐流说道:“阿九先把温泉山和兴州城军队布防情况和本官讲一讲吧。* 阿九说道:“温泉山有五万军队,乃是我家山遇惟亮将军率领的左路厢兵。拱卫着兴州城的西大门。兴州城有两万党项铁卫,由李德明最宠信的侄子李元江率领。此外就是一百里外地灵州城还驻扎着我家山遇惟亮将军之弟山遇惟永率领的五万右路厢兵,拱卫着兴州城的东大门。” 江逐流吃了一惊,说道:“怎么兴州城外还有这么多军队?那辽国前线和鸣沙堡又有多少党项军队?” 阿九说道:“除了辽国前线和鸣沙堡前线的党项军队之外,李德明已经下令其他党项军队放弃其他州城,全力拱卫着兴州城地门户。**在辽国前线,卫慕山喜将军率领十五万大军和契丹大军在乌梁素海对峙;在鸣沙堡,野利王将军率领八万党项军队围困着大宋枢密使钱惟演。”江逐流道:“这么算来,党项军队竟然还有三十五万之多?” 阿九躬身说道:“差不多是这样。不过在兴州城附近,山遇惟亮将军两兄弟则掌握着十万亲信厢兵,这些厢兵俱都是山遇惟亮两兄弟一手带出来的,对山遇惟亮两兄弟忠心耿耿,即使是西平王李德明也指挥不动他们。**” 江逐流点头道:“那么这样说来。本官让大军在此地扎营暂时没有什么危险?” 阿九笑道:“当然没有危险,前面就是温泉山的苏峪口,乃是我家山遇将军亲自把守,那里是经由温泉山进入兴州的唯一通道。换而言之,也是兴州进入温泉山的唯一通道。没有我家将军的命令,谁人也不能过去。” 说到这里,阿九补充了一句:“宣德郎大人,我家将军就是截获骑兵都统领天都越派往兴州送信的信使,才得知宣德郎大人乃是经由腾格里沙漠千里奔袭兴州城的。**因此才有了派小人前来和大人联络的事情。” 江逐流点了点头。说道:“阿九。你速速回去,赶快请你家山遇将军前来见我。” 阿九向江逐流深躬到地:“宣德郎大人。小人告退!”随即上马飞驰而去。 江逐流把狄青、夜哥翰、班谷浑以及手下其余将领召集在一起,说了山遇惟亮地事情,问众人怎么看这件事情。 狄青说道:“如果山遇惟亮兄弟真心想和大宋讲和,取李德明而代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小弟只是担心其中有诈,怕是山遇惟亮的缓兵之计。” 夜哥翰也附和狄青的看法,其他将领也都如是之说。 江逐流说道:“我觉得应该给山遇惟亮兄弟一个机会,选择相信他们真心决定除掉李德明,和大宋讲和。首先本官五个多月前出使兴州的时候,山遇惟亮兄弟都曾经和我有过私下里的接触,打算到适当地时候投靠大宋,借助大宋的力量对抗党项皇后卫慕族的势力和西平王子李元昊的势力。*首发*” “现在李元昊被杀,他地嫡系力量大多被我消灭,剩余部分则控制在西平王李德明和侄子李元江手中,而卫慕族的势力则由头领卫慕山喜率领着在党项东北乌梁素海与辽国大元帅韩国王萧惠对峙。剩下地一部分中立势力则由野利王率领着远在五百里外的鸣沙堡。故此,山遇惟亮兄弟趁机起兵除掉李德明也是有着很大可能的。如果我们选择相信山遇惟亮兄弟,给予他们支持,那么山遇惟亮两兄弟的决心就下的果断一点,起兵就会坚决一点。**” “假如我们对山遇惟亮兄弟地举动有所怀疑,山遇惟亮兄弟必然心灰意冷,转而拼死保卫李德明,从而让我们凭空多出十万地敌人。这样做实在是有点得不偿失。” 夜哥翰问道:“江大人,万一那山遇惟亮兄弟使出的是诈术,意图拖延我军地前进速度,我们在这里驻扎下来,岂不是正好给了派人求援的时间吗?” 江逐流叹气道:“假如戎里耶没有跑掉,那么我们此刻宁选择什么都不相信,直扑兴州城而去。**可是戎里耶趁着沙尘暴的时候溜掉了,那么他的消息必然早已经送了出去,和当初我们预计抵达兴州城时间相比,此时已经晚了七到八天。因此我们偷袭的突然性隐蔽性已经完全丧失,在这里多休整一天少休整一天已经不关乎战争的大局。”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讲,我们七万五千大军在腾格里沙漠中长途跋涉了半个多月,人困马乏,现在突袭战变成了攻坚战,那么正好借机在这处水草丰美的草地休息一下,让战士们和马匹的体力都得到补充和回复,把战力调整到最佳状态,那么即使山遇惟亮是假意讲和,其拖延我们一天时间的损失完全可以在战力上弥补过来。” 听江逐流把事情分析的这么透彻,狄青、夜哥翰等诸将领俱都心服口服,再也没有其他言语。 当下江逐流让辎重部队把车辆连接成一圈,形成一个巨大的简易屏障,军队都在屏障中休息。另外派了五千人马到外面警戒,每三个时辰进行一拨轮换。 这边刚安排停当,那边就过来一小队西域胡人装束的商队,领头之人正是山遇惟亮将军的家人阿九。 负责警戒的正是夜哥翰,他把阿九和另一位胡商带到大宋军营来见江逐流。那胡商进了江逐流的营帐,立即把头上的胡巾解了下来,望着江逐流大笑道:“宣德郎大人,别来无恙乎?” 正是党项左路厢兵统领山遇惟亮将军。 江逐流亦放声大笑,他上前挽住山遇惟亮的手说道:“山遇将军,一别数月有余,想煞小弟也!” 挽着山遇惟亮到大帐中间入座,然后江逐流叫道:“翊卫郎将军,还不陪阿九先生到后账饮酒?你们一定要好生招待客人,勿要怠慢!” 夜哥翰躬身答应,请阿九到后面饮酒去了。 江逐流又挥了挥手,帐内亲兵卫士也都退下。江逐流这才笑吟吟地看着山遇惟亮。 山遇惟亮拱手说道:“惟亮多谢宣德郎大人的信任有加。” 江逐流笑道:“山遇将军还客气什么?当日我在山遇将军府中,将军不也曾如此信任于我吗?山遇将军,现在时间紧急,我们也就不讲什么客套话了,请将军把你的起兵计划讲一讲吧山遇惟亮说道:“宣德郎大人,关于兴州城附近的军力形势,阿九已经向你说过了,我不再重复了。目下在兴州城可以说掌握在我兄弟手中,取李德明的人头易如反掌。关键的问题是,如何防范卫慕山喜和野利王的两路大军回师反扑!” 第三百三十二章 苏峪口之战(一) 江逐流站起身来,双手背在后面来回在营帐内踱步,心中盘算着各种可能性。(.)山遇惟亮着盘坐在矮几前,双眼紧张地盯着江逐流,等待江逐流为他拿主意。 江逐流双眉紧锁,脸上表情不断地变化,试图从这繁芜杂乱的各种可能性中寻找出一条最稳妥的道路。 大约过了两盏茶的时间,江逐流停了下来,双眉舒展开来,脸上一副豁然开朗的神情。他返回矮几前坐在山遇惟亮的对面,严肃地对山遇惟亮说道:“山遇将军,你可是做好了举事的准备吗?” 山遇惟亮点头道:“惟亮觉得此时乃是最好的时机。俗语云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假如惟亮不抓住现在有利时机,等卫慕山喜和野利王率军回来,我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江逐流拿出地图摊开在矮几之上,对山遇惟亮说道:“鸣沙堡距离兴州有多少里?” 山遇惟亮说道:“五百里出头。” 江逐流又指着乌梁素海说道:“乌梁素海呢?” 山遇惟亮道:“大约一千五百里。” 江逐流道:“这就是了,首先消息传到鸣沙堡和传到乌梁素海速度就不一样。到乌梁素海的时间大约是鸣沙堡时间的三倍。其次,卫慕山喜即使在乌梁素海接到消息开始往兴州赶,那么花费的时间也是鸣沙堡野利王部队时间的三倍,再加上路上消息传递的时间,卫慕山喜的大军赶回兴州大约需要二十天到一个月地时间。此外在乌梁素海,卫慕山喜还要面对着契丹大军的强大压力。他即使想要撤兵。恐怕还要防备契丹大军从后面追击,所以他只能是缓缓撤退,如此一来,又要多花上十天的时间。所以卫慕山喜即使赶回兴州城,至少是一个半月开外了。 山遇惟亮说道:“惟亮也是如此考虑的,实际上只要惟亮举事之后,首先要面对地就是鸣沙堡野利王的部队。野利王率领八万大军从鸣沙堡赶回来,只需要四五天的时间。(..)再加之鸣沙堡大宋枢密使钱惟演率领的部队已经并围困数月,战斗力几乎丧失殆尽。此时看见野利王撤兵,绝对不敢在后面追击,只会趁机撤回大宋境内。所以野利王的八万大军可以毫无顾忌地赶回兴州来。” 江逐流道:“山遇将军,你们兄弟两个加起来有十万军队。自然是不怕野利王的八万大 山遇惟亮道:“宣德郎大人,如果仅仅是野利王的八万大军,惟亮自然是不放在眼里。可是在和野利王血拼之后,惟亮还要面对着卫慕山喜的十五万大军,此时惟亮手中军队可能仅仅剩下两到三万。如何是卫慕山喜十五万人的对手?” “呵呵,山遇将军,本官还率领有近十万大军,到时候你我两家联合起来。自然不怕卫慕山喜地十五万大军。”江逐流说道:“本官所忧虑者不是野利王,也不是卫慕山喜。而是紧随而至的契丹大军。在卫慕山喜我们消灭之后,必然要面对着契丹大军。所以我们必须提前做好准备,到时候才能依据兴州城之险抗衡契丹大军。” 山遇惟亮道:“宣德郎大人,怎么个提前准备的办法?” 江逐流说道:“山遇将军,你虽然人在兴州。可曾听得数月前本官在甘州如何对抗李元昊的十多万攻城部队的吗?” 山遇惟亮点头说道:“惟亮听从甘州回来地党项将领说过。他们说宣德郎大人督造出一种威力无比的投石大炮。可以用很少人操作投石大炮,而且攻击距离比以前老式投石车要远上数倍。发射的石弹也比以前重上数倍。当投石大炮发射起来,漫天都是隆隆作响的巨大飞石,气势非常吓人。很多党项士兵只是听到响声就被吓得目瞪口呆了!” 江逐流笑着说道:“山遇将军,你听到地传闻稍微有点夸张,不过大体上是不错的,这新式投石车地威力非常巨大。兴州城墙高城险,而且无论是城池的长度和宽度都相当于数个甘州城,更适合布置这种新型的投石车。这样这样我们能趁这卫慕山喜和契丹大军没有回来的一个多月时间内制造出大量新式投石车来,将来至少有八成把握可以守住兴州城。 山遇惟亮大喜,说道:“只要有宣德郎大人主持,惟亮就放心了。” 江逐流道:“山遇将军,你首先回兴州城去控制住李德明,然后把李元江手下的两万铁卫军也控制住。然后本官再率领大军进入兴州城,和你一同对抗野利王地八万军队。” 山遇惟亮道:“李元江地两万铁卫战斗力强悍,假如他们龟缩在兴州城不出来,解决起来可能比较费事。(君子堂首发junzitang)所以惟亮想出一计,可以把李元江的两万铁卫军引出兴州城,然后你我两军来个两面夹击,李元江地两万铁卫军肯定被我们消灭!” 江逐流说道:“山遇将军,什么计策?” 山遇惟亮笑着俯在江逐流耳边说一通,江逐流点头说道:“嗯,这样的计策可行,就按照这样的计策来。” 兴州城西平王府,李德明躲在王宫内愁眉不展,李元江和王府教习徐敏宗陪在一旁。 “王爷,现在看来大宋军队不用如何担心,需要担心的是倒是东北边境的契丹铁骑。李元江说道:“虽然现在看起来卫慕山喜将军占据了上风,但是契丹人仅仅是出动了十五万骑兵。若是辽国继续增派部队过来,恐怕卫慕山喜将军就不好应付了!” 徐敏宗却道:“李将军,你休要小看大宋军队。虽然目前大宋枢密使钱惟演和一万七千余名军队被困鸣沙堡,那是因为大宋朝廷一时大意,没有派出最强的将领出来。以我对大宋的了解,大宋从来不缺能征惯战的将领,只是大宋朝廷不敢放手使用而已。别的不说,就说那几乎以一人之力大破我们党项十万铁骑的江逐流来说,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五品宣德郎,竟然就如此厉害。假如大宋朝廷任命江逐流为大军统帅而不是瞻前顾后的大宋枢密使钱惟演,那么野利王将军和大宋军队之间的胜负还是未知之数呢!” 李德明一拍龙案,怒道:“这个可恶的江逐流,不要让本王抓到,否则一定要把他千刀万剐,祭慰元昊在天之灵。” 李元江道:“王爷不要伤心。徐教习不过是在长宋人的志气,灭我党项人的威风。这次野利王将军率领八万大军对鸣沙堡困而不攻,就是想引诱大军援军上圈套。按照道理来说,鸣沙堡被围的消息应该早就传回大宋朝廷了。可是为什么我们期待的大宋援军还不出现呢?” 徐敏宗叹了一口气,说道:“李将军,你休要误会!在下不是在长宋人的志气,灭党项人的威风。在下只是在提醒王爷和李将军,休要小瞧大宋军队。在下估计,大宋的救援军队应该已经秘密出发了。只是行程比较保密,没有被我们的细作发现而已。” 李元江怒道:“徐教习,你说话可要有点真凭实据,不要在哪里凭空推测信口开河。你们宋人最擅长的就是夸夸其谈。当初元昊王兄若不是听信你们宋人张元吴昊两个夸夸其谈的东西的计策,也不会被江逐流杀得一败再败,最后把性命也送在江逐流手上。究其根本原因,与其说元昊王兄是死于江逐流之手,不如说是死于张元吴昊两个夸夸其谈的宋狗手里!” 徐敏宗阴沉着脸不说话。 李元江继续说道:“徐教习,你说大宋救援军队应该秘密出发了,那么可有什么凭据?这行军打仗之事最需要的就是依*准确的情报进行军事部署,而不是红口白牙地一点证据没有在哪里信口胡说!” 徐敏宗脸色被气得通红,偏偏说不出话来。李元江是李德明的侄子,现在李元昊死了,恐怕李德明的王位很可能会传给他最重新的侄子李元江,也就是说,李元江很有可能是自己未来的主子,所以徐敏宗即使有一千条一万条驳倒李元江的理由,也不敢再争论下去。 殿外忽然间想起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亲卫冲上殿来跪倒在地禀告道:“启禀王爷江逐流率领十万大军出现在温泉山苏峪口外。山遇将军兵力吃紧,急需军队火速驰援!” 第三百三十三章 苏峪口之战(二) 李德明面色大变,他一下子从铺白虎皮的龙椅上坐了起来,指着亲卫说道:“你说什么?” 亲卫头碰着地面说道:“王爷,江逐流已经率领十万大军出现在温泉山苏峪口外。山遇将军兵力吃紧,怕抵挡不住,急需兵力火速驰援!” “江、逐、流!”李德明叫了一声,一下子跌坐在龙椅之上,他颤抖着手问道:“他,他,他怎么会出现在苏峪口?” 李元江大步上前,一把将亲卫提了起来,吼道:“王爷不是问你,江逐流怎么会出现在苏峪 亲卫面色惨白,他哆嗦着说道:“山遇将军说,江逐流很可能是远道跨越黄河,从腾格里沙漠中穿越过来的……” 噗通一声,李元江把亲卫扔在地上,嘴里说道:“知道了,你先退下去!” 徐敏宗嘴角挂着一丝看不见的微笑,心中说道,我就说嘛!大宋军队很可能已经秘密出发了。4。你们不相信,现在怎么样?大宋军队已经到了温泉山下,距离兴州不足一日的路程。而且还是大宋第一猛将江逐流亲自率兵。 李德明呆坐在龙椅上,脑袋里几乎吓成空白了。宣德郎江逐流,宣德郎江逐流,他有五千军队在手,已经在党项境内任意驰骋,现在率领十万大军过来,那党项城池还不是任他予取予夺?李元江走进两步,叫道:“王爷,王爷!” 李德明这才清醒过来,他连忙道:“元江,现在江逐流已经打到温泉山外,我们该如何应付?” 李元江道:“江逐流有十万大军。4。山遇将军只有五万。无论如何是抵挡不住的,我们当务之急就是立即派兵到苏峪口支援山遇将军。千万不能让江逐流越过苏峪口,不然兴州城就危险了。” 李德明说道:“可是兴州城哪里还有什么军队啊?其他地方远水解不了近渴。4。” 李元江说道:“王爷,眼下之计只有小侄率领两万铁卫火速到苏峪口支援山遇惟亮将军。另外再派兵到灵州西平府,请山遇惟永将军火速率领右路厢兵赶往苏峪口支援,无论如何,都要把江逐流阻挡在苏峪口之外。” 李德明说道:“那这兴州城岂不是兵力空虚?” 李元江道:“眼下已经顾不得了。假如让江逐流十万大军越过苏峪口,以小侄手下两万铁卫军的实力,也抵挡不住江逐流的攻城大军。现在只有拼死一搏,和山遇惟亮将军的左路厢兵汇合在一起,把江逐流的大军挡是苏峪口外,等山遇惟永将军地五万右路厢兵一到。6。基本上可以保证苏峪口不失。只要苏峪口不失,兴州城就安全。另外王爷手下不是还有两千野狐卫吗?他们在头领乞里骨地率领下可保王爷的安全。” 李德明觉得李元江分析地不错。于是就问徐敏宗道:“徐教习,你以为如何?” 徐敏宗虽然觉得李元江的主意不妥,但是此时已经不敢再和李元江唱反调了,他躬身说道:“王爷,在下也觉得李将军的主意不错。一定不能让江逐流的大军越过温泉山来到兴州城下。不然消息传到前线去。3。野利王将军那边情形还好,面对的是一万几千名大宋困军。而卫慕山喜将军那边却是和十五万契丹铁骑对垒,一旦得知江逐流大军包围了兴州城,他们一定军心震动,必然会败给契丹铁骑。” 李德明点了点头,既然首先文武两位亲信大臣都如此说,那就这样办吧。 “元江,你速速率领铁卫军到苏峪口支援山遇惟亮将军,前线军情有什么变化,要急速回报给本王。” “王爷,小侄这就出发!”李元江躬身说道。 “好,本王就预祝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把江逐流那小贼歼灭于温泉山外!” 李元江率领两万铁卫军温泉山下,从山下遥望苏峪口,只见两山夹缝之间,一条十数里长的山道遥遥地通向山顶。1。在山顶有一座巨大地石堡,镇守着两山之间的缺口,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站在山下,依稀可以听见山顶上战鼓雷鸣,杀声震天,显然战况进行的非常惨烈。 李元江大喝一声:“儿郎们,给我冲上去!” 他一马当先沿着笔直的山道向上冲去,两万铁卫大军紧紧跟在后面。 越往上走,山道越是陡峭,马匹几乎不能不能奔跑,只能缓步艰难地往上走。3。 “下马!”李元江喝了一声,翻身下马,牵着马匹往上小步疾跑。身后的铁卫军也翻身下马,跟着主帅牵着马向上小跑。 在陡峭的山路上奔跑了一刻多钟之后,包括李元江在内,所有人都累得气喘吁吁,好在这时候距离苏峪口大石堡不足三里路,石堡上地旗帜上的图案和花纹都清晰可见。 就在这个时候,石堡中战鼓声和厮杀声忽然间停了下来,一时间天地俱静,只能听到两万铁卫军地粗重的喘息声此起彼伏。5。 石堡高大的城墙顶端出现一个人影,李元江远远地就认出来了,正是山遇惟亮将军。 山遇惟亮微笑着冲山路上高声喊道:“元江贤侄,你终于来了。愚叔等待多时了!” 李元江在下边大笑着高声回应道:“山遇将军太好了,我终于及时赶到了,江逐流的大军尚未攻克石堡。” 山遇惟亮微微一笑,叫道:“元江贤侄,你再看看,这是何人!” 山遇惟亮话音未落,一个高达俊朗的身影就出现在石堡地城墙上,和山遇惟亮并肩而立。4。在山风地吹拂下,此人一身宽大的宋服衣袂飘飘,神情潇洒之极。 正是威震党项地大宋宣德郎江舟江逐流。 江逐流微笑着冲李元江拱了拱手:“元江兄,别来无恙乎?小弟江逐流这厢等候的好苦啊!” 李元江面色大变,他知道上当了!他连忙急声叫道:“后撤,立即后撤!” 一时间还怎么来得及啊。这时候石堡中战鼓又响,只见石堡的大门洞口,一辆接着一辆尖端镶嵌着巨大而又锋利的钢刃铁滑车从石堡中冲了下来,铁滑车上面载满了巨大的石块,冲起来威力更是猛上数倍。5。 山道上的李元江和铁卫军一时间肝胆俱裂。这铁滑车的威力远非人力所能阻挡,山道笔直而又陡峭,两旁都是山峰,让人躲都无从躲起。 李元江大喝声,抽出腰刀,冲身后的铁卫军喊道:“给本将军闪开。”提着刀就冲进了人群。 可是身后的铁卫军也急着要逃命,怎么会给李元江让开呢?李元江情急之下挥舞着腰刀噗噗噗地向挡在他身前的铁卫军将士砍去。铁卫军没有想到主帅竟然会拿他们开刀,一时间竟然让李元江从身后砍倒了十多个,他也奔出去十多步。 这时候只听见身后铁滑车的隆隆作响的声音越来越近,李元江又一刀放倒挡在自己身前的一个铁卫军头目,猛然觉得腰间一凉,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下半身已经被铁滑车碾在车下,而自己的上半身则贴在铁滑车的上半部随着继续向下冲去。 “我好冤!”李元江大叫一声,留下他人生最后一句话,就追随他的堂兄李元昊去了。 在三百多辆的铁滑车的连续冲击下,山道上倒满了铁卫军的尸体。只有队伍最后的一千多铁卫军见势不妙,翻身骑上战马拼命往山下狂奔,由于山路陡峭,不时有战马失蹄,马上的铁卫军将士不是被战马践踏至死,就是被紧接而至的铁滑车给碾压死或者给削死撞死。那些战马没有失蹄的铁卫军战士就侥幸逃出了山道,来到山下的平原上。 殿后的铁卫军将领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回过身点了一点身后的铁卫军士兵,不足八百人。两万党项最精锐的铁卫军啊,即使李元昊王子当年率领的精锐部队战斗力也比不上铁卫军,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只剩下不到八百人了。 铁卫军将领欲哭无泪。 就在这时,忽然间听到一声炮响。只见两旁的草原呼啦啦涌出无数的军队,当前是一员带着狰狞面具的小将,在他身后竖着一面旗帜,上面书有一行小字:大宋二路平叛军先锋官,旗帜正中央是一个大大的“狄”字,迎风飘扬! 第三百三十四章 献俘 大宋天圣八年。 三月二十三日,江逐流率领十万大军围攻温泉山苏峪口,党项左路厢军统领山遇惟亮将军率领五万部众奋勇抵抗,形势危急。 三月二十四日,西平王李德明派侄子李元江率领两万铁卫军驰援温泉山苏峪口,苏峪口战局危机得到缓解。 三月二十五日,党项右路厢军统领山遇惟永将军率领四万大军从灵州出发,在定边镇渡过黄河,一路衔枚疾进,于三月二十六日赶到温泉山苏峪口。苏峪口战局形势彻底被颠覆,党项大军战局了上方。 三月二十八日,山遇惟亮将军兄弟和李元江将军率领十一万党项大军于苏峪口下奔马大草原和江逐流率领的十万大宋精锐进行大决战。[ 大战整整进行了三天,直杀得天昏地暗。 四月一日,党项军队在山遇惟亮兄弟的率领下,全歼江逐流率领的十万大宋精锐。大宋二路平叛军招讨使江逐流战败被俘,同时被俘的还有大宋二路平叛军先锋官狄青。 虽然最终获得了这场大决战的胜利,党项方面也付出了惨烈地代价,铁卫军统帅李元江在战场上中箭身亡! 李德明坐在大殿中,看着苏峪口前线传过来的一系列战报,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伤心]该高兴的是,大宋第一猛将江逐流终于被党项人打败了,十万大宋精锐不但被全部歼灭,连他和大宋先锋官狄青也被俘虏了。伤心的是,他最喜爱的侄子李元江也在这场战争中中箭身亡。这个天杀的江逐流,竟然接连夺去本王最喜爱的儿子李元昊和最喜欢的侄子李元江的性命,这让老夫百年之后,把党项之主的位置传给谁?其他那些侄子都是些不成器的东西,整日只知道花天酒地的玩乐,这党项之主如果到他们手里,恐怕不出两年党项就会败亡了吧! 李德明重重地一拳砸在龙案上。[不管怎么,江逐流总算落到本王手里了,本王一定要把当着全兴州城百姓地面给你剐上一千刀一万道,让你受尽人间所有的痛苦,让你死后也永世不能超生,放解本王心头之恨。 山遇惟亮在最后一封信上,四月三日,他和兄弟山遇惟永将率领着大军押着江逐流和狄青回兴州城。当面向西平王李德明献俘。 今天是四月二日,李德明顿时激动起来,他兴奋地盼望着明天赶快到来,到时候他就把江逐流踩到自己的脚下任意折磨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德明就早早的起床,率领文武百官披挂整齐。[节]由乞里骨率领五百野狐卫护送着出城去迎接山遇惟亮兄弟班师回兴州。 徐敏宗本来不赞成李德明这样做,他劝谏李德明道:“王爷为党项之人主,自然要有党项人主的风范。山遇惟亮兄弟虽然立下了大功,但是他们毕竟属于臣子,王爷岂能主动出城迎接臣子的?臣还是建议王爷就留在西平王府,等待山遇惟亮兄弟把江逐流押解过来吧。” 李德明却听不进去徐敏宗的劝谏,他道:“本王虽然是党项的人主,但是作为人主就不能去迎接去犒赏凯旋地部队吗?目前我党项四面楚歌,腹背受敌。[正需要一场大捷来鼓舞士气。山遇惟亮兄弟消灭了大宋十万精锐部队,俘获了大宋第一猛将江逐流,这样大的功劳难道不值得本王出城迎接吗?如果本王留在王府等山遇惟亮兄弟前来拜见。纵使山遇惟亮兄弟不什么,可是他们手下为本王奋勇拼杀浴血奋战的将士会怎么想?他们会不会觉得本王这样做是故意轻慢他们。不在意他们的功劳,如此下去会寒了他们的心啊!” “徐教习,即使在你们大宋,边将打仗得胜归来,皇帝出城迎接的事情也时有发生吧?”李德明道:“本王记得。]当日大宋大将军曹彬奉大宋太祖赵匡胤之命征讨南唐。得胜归来地时候,赵匡胤曾亲自率领文武百官迎出汴梁城五十余里。现在本王率领文武群臣去迎接山遇惟亮将军兄弟。有什么不可的徐敏宗哑口无言。看来拍马屁没有拍到正地方啊。西平王李德明也并不是听了几句马屁话就飘飘然然的,什么君贵臣轻的话语到他这里不一定管用啊。 李德明见徐敏宗没有话,然后又问其他文武群臣:“你们谁还有话?” 这些文武群臣全部是党项蛮族,哪里懂得那么多纷杂繁缛的汉人礼节啊?他们全部都是凭着自己高兴,怎么开心怎么来。[现在山遇惟亮兄弟既然消灭了十万大宋精锐,活捉了大宋第一猛将宣德郎江逐流,这些文武群臣谁不想过去先看个稀罕?他们眼巴巴地留在西平王府陪着李德明一起等候山遇惟亮兄弟得胜大军的到来,不是活受罪吗?于是纷纷道:“臣等赞同王爷的意见,还是出城迎接山遇惟亮将军的胜利大军吧。这样山遇惟亮兄弟麾下的党项勇士们以后为王爷打仗地时候就更为凶猛!” 李德明满意地点了点头,“嗯,正合本王之意!” 其实李德明执意要出城迎接山遇惟亮兄弟的大军可不是为了犒赏党项战士,表彰山遇惟亮兄弟的彪炳战功,他主要是想见江逐流地心太迫切了,一刻都不能再等候。[他在王府里多等候的每一瞬间都是对他耐心地无情折磨。李德明一定要看看这个杀死了儿子李元昊和侄子李元江的大仇人,李德明一定要让天下所有的人知道,胆敢和他李德明做对的人最终是什么样的下场! 副统领率领两百野狐卫在前面开道,乞里骨则率领三百野狐卫护着李德明和一众文武大臣向西而去 李德明和文武大臣前行了大约有三十里地时候,忽然间看到前方尘烟滚滚,地上也传来微微地颤动。 李德明心中一喜,山遇惟亮兄弟率领得胜大军班师回来了。 那边野狐卫副统领快马迎了上去,一盏茶的功夫,野狐卫副统领疾驰而回。 “启禀王爷,前方正是左路厢军统领山遇惟亮将军、右路厢军统领山遇惟永将军率领地大军,两位山遇将军听王爷过来了之后,害怕大军开过来惊动了王爷圣架,所以命令军队停下,在前方排列好阵型,等候王爷率领文武百官过去检阅!” 李德明大喜,对野狐卫副统领道:“走,前方带路!” 在野狐卫的护卫下,李德明率领几十名党项文武官员浩浩荡荡地往前走去。[]前进了大约有两里路,就看到前方有数万军队整整齐齐地列着四方的阵型等候在那里,在大军的方阵最前方,有两员党项大将,正是山遇惟亮和山遇惟永将军兄弟。 见李德明率领党项文武百官出现,山遇惟亮兄弟立刻拍了一下身下的战马,飞快地向李德明这边迎了过来。 当两匹战马距离李德明还有十多步的时候,山遇惟亮兄弟立刻翻身下马快步上前躬身道:“左路厢兵统领山遇惟亮、右路厢兵统领山遇惟永恭迎王爷大架!” 李德明哈哈大笑,用马鞭轻轻一抬道:“两位将军,辛苦了,快快请起!” 山遇惟亮和山遇惟永兄弟心中就有气,李德明架子不啊。自己两兄弟给他伪造了这么天大的战功,他竟然连下面搀扶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谢王爷!”心中虽然不满,山遇惟亮兄弟嘴里还是恭恭敬敬地道。 李德明道:“两位将军,你们在苏峪口大败大宋十万精锐,活捉大宋第一猛将江逐流和他麾下的先锋官狄青,实在是劳苦功高。这些功劳本王都记在心里,等回去兴州城之后,本王再对你们进行封赏!” 山遇惟亮、山遇惟永兄弟立刻躬身道:“臣山遇唯亮、臣山遇惟永谢过王爷大恩!” 李德明无心听山遇惟亮兄弟话,他拿眼睛不住地往山遇惟亮兄弟身后瞄,怎么也看不到江逐流和狄青在哪里。于是就问道:“两位将军,本王来问你,那大宋战俘江逐流和狄青现在在什么地方?” 山遇惟亮躬身道:“启禀王爷,江逐流和狄青现在被押在大军后面,王爷如果想现在见他们,请跟我来。” 山遇惟亮上马一挥手,十万党项大军立刻左右分开,让出一条宽阔的道路。 山遇惟亮在马上躬身对李德明道:“王爷,请!” 李德明长笑一声,率领文武百官在五百野狐卫的护卫下,快马驶向十万党项厢兵中间那条宽阔的通道。 第三百三十五章 代王与废王 山遇惟亮兄弟陪在李德明左右,大约驱马走了一百多步,已经进入大军正中央的部分,山遇惟亮躬身对李德明说道:“王爷请稍候片刻,我和惟永一起到后面把江逐流和狄青押过来。” 李德明尚未回话,山遇惟亮兄弟已经放马奔驰起来,转眼之间已经距离李德明、文武百官以及五百野狐卫的队伍有五十多步。 李德明正在诧异,忽然间一声号角声响起,十万党项厢兵忽然间举起兵器合拢起来,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包围圈,把李德明这一行人牢牢地包围在里面。 李德明大怒,喊道:“你们打算干什么?难道想造反不成?” “哈哈,李德明,你说对了,他们真的是想造反!” 正前方传来一声长笑,厢兵们闪开一条道路,江逐流和狄青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走了出来,在他们身后,山遇惟亮和山遇惟永两兄弟紧紧跟随着。 “江逐流,你不是战败被俘了吗?又怎么会……”说到这里,李德明蓦然醒悟,他逼视着江逐流身后的山遇惟亮兄弟,愤怒地说道:“惟亮、惟永,本王待你们两兄弟不薄,你们怎么忍心如此负我?” 山遇惟亮冷笑一声,说道:“王爷,你误会了。惟亮兄弟之所以选择跟随宣德郎大人,并非为了个人利益,而是为了全党项人的福祉。” 李德明一愣,说道:“此话怎么讲?” 山遇惟亮道:“王爷,还记得当初惟亮兄弟是怎么劝你的吗?惟亮当初劝王爷道,大宋天朝待我党项族不薄,屡次加封王爷,赏赐我西平府无数粮草绢帛,虽然我西平府名义上属于大宋的地盘。但是大宋皇帝并没有派一官一吏前来管理。更没有向党项百姓征收一厘一钱的赋税,整个西平府境内十数州都由王爷自行管理,实际上和一个独立的藩属国并没有区别。非但这样,大宋天朝还在边境开通互市,允许我党项族人和宋人进行物品交换,互通有无。在这样的条件。我党项族人安居乐业,生活怡然自得。” “可是王爷你却贪心不足,一心要建立党项国自立为皇帝。为此不惜杀害辽国使臣,嫁祸于大宋天朝,从而招致大宋和辽国同时向我党项人兴兵。甘州一战,我党项折损四万人马。黑山峡一战。我党项又折损六万铁骑。乌梁素海,十五万党项大军被辽国契丹铁骑压着死死不能动弹。而此时辽国也不过只出动了十五万大军,尚余数十万大军没有出动。而温泉山下,宣德郎江大人已经率领十万大军抵达苏峪口。王爷,当初宣德郎大人以五千残兵就破党项最精锐地十万大军。现在宣德郎大人率领十万精锐之师兵临城下,我们党项又需要多少大军才能抵挡?即使我们能勉强抵挡住宣德郎大人地十万精锐之师,可是大宋天朝尚有雄兵百万,假如挥师西进。岂是我们党项一族力量所能抵挡的?假如此时再不做决策,到时候我们党项一族面临亡族的之虞可就悔之晚矣!” 山遇惟亮这番话几乎是一口气说出来。连一个停顿都没有。说到最后,山遇惟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大声说道:“王爷,正是因为看到如此可怕的前景,为了拯救我党项一族免于亡族的威胁。惟亮兄弟思前想后最后决定跟宣德郎大人江逐流讲和。希望江大人能高抬贵手。放我党项族人一把。同时也希望能借助宣德郎大人战无不胜的兵威,抵挡住辽国地契丹铁骑!” 李德明气得浑身发抖。他用颤抖地手指着山遇惟亮说道:“你,你,你疯了!你一个小小的左路厢军统领,有什么资格教训本王?本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我党项族人所考虑,这其中关节又岂是你这种草莽匹夫所能想明白的?” 李德明仓啷一声抽出肋下佩剑,对周围围困着他的厢兵说道:“我乃党项之主,你们休要听从山遇惟亮兄弟两个的妖言惑众。来人,听本王地命令,上去把山遇惟亮兄弟这一对乱臣贼子给本王拿下!” 厢兵们斜举着兵器指向李德明以及他身后的文武大臣,俱都冷冷地看着李德明,任凭他在那里狂乱嘶吼。 山遇惟亮大笑着说道:“王爷,你就清醒一下吧。这左右路厢兵俱都是惟亮兄弟的族人,跟着惟亮兄弟多年,他们自然明白谁是真心为党项族人好。此时又怎么会听从你这个患了失心疯的王爷的命令。” 说到这里,山遇惟亮大喝一声:“李德明、还有你身后的文武官员听明白了。山遇惟亮已经受了大宋二路平叛军招讨使江逐流大人的委托,暂时代行西平王的职权,从现在起,李德明已经不是西平王了。现在本王给你们两个选择,愿意跟随本王一起继续奉大宋天朝为正朔地,请解下你们的武器,站到右边去;不愿意跟本王走,还愿意继续跟随李德明地,你们就站在原地不要动。” 党项文武官员起了一阵骚动,有人解下腰间的佩剑,正欲走到右边去,乞里骨就驱马赶了过来,一刀捅进这人的小腹,然后用力一挑,那人的就被他串在刀上举了起来。 “救命呀,山遇大王,救命啊!” 乞里骨的刀身已经穿透了这个人地身体,那个人就那样被串在刀身之上拼命地挣扎,小腹处地伤口鲜血乱溅,喷了乞里骨满脸都是。乞里骨也不管脸上的鲜血,他用舌头舔了舔溅到嘴唇边地一大滴热血,狞笑着问其他官员:“你们谁还要去投靠山遇惟亮这个反贼?” 那些蠢蠢欲动的官员立刻老实了。 山遇惟亮在那头冷笑一声,说道:“乞里骨,你死到临头还兀自不知道悔改!” 乞里骨狞笑着回应道:“山遇惟亮,俺今天就是战死在这里也要保护王爷突围!” 说到这里,乞里骨大喝一声:“野狐卫,保护王爷突围!” 山遇惟亮叹了一口气,一挥手下令道:“除了李德明,其他人统统给我杀掉!” 十万厢兵潮水般地涌了上去,山遇惟亮兄弟和江逐流狄青拨马则悄悄退了出来。 只听得里面惨叫声嘶吼声连连。大约一盏茶的功夫,里面就再也没有什么声息了。然后厢兵们散开,一个厢兵将领提着李德明的衣领走了出来,噗通一声把李德明扔在山遇惟亮的马下:“启禀王爷,所有人等俱都被杀死,只余下废王李德明一人。” 李德明匍匐在地,望着江逐流和山遇惟亮兄弟瑟瑟发抖,口中说道:“山遇惟亮,你等要将本王怎么样?” 山遇惟亮高踞在马上俯瞰着李德明,冷声笑道:“李德明,要把你怎么样,全看江大人的意思了!” 江逐流微笑着说道:“李德明,你放心,只要你配合,绝对没有生命之虞。等党项境内战事全部了了之后,本官会把你送回大宋。我大宋皇帝天性仁慈,有着一副悲天悯人的胸怀,必然不会为难你,很可能还会封赏你一个官职做做。只是党项境内恐怕你是没有机会回来了。以后山遇惟亮兄就是党项之主了,就待我大宋皇帝正式册封了!” 李德明面色灰白,如一滩泥似的倒在地上。 江逐流又说道:“李德明,你暂时还不能休息。来,你立刻手书一封手谕,把兴州城内剩余的一千五百野狐卫也调集过来。” 李德明摇头佯装没有听见。 山遇惟亮哼了一声,一个厢兵将领用手中长枪的枪柄狠狠地抽在李德明背上。 “哎哟!”李德明惨叫一声,翻身跳了起来,紧盯着山遇惟亮喊道:“你这叛贼,竟然敢如此折磨本王,本王宁可不活,也不会写这封手谕的!” 山遇惟亮阴沉沉地一笑,说道:“李德明,你想死?哪有那么容易?你信不信。本王一定会折磨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李德明立刻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一样低下头,同是党项人,他自然知道党项人折磨战俘会有多少法宝,山遇惟亮假如铁了心要做,他真的是要死也不能。本王,本王……”李德明脸上一阵青红皂白,最后才说道:“本王写这封手谕,只是希望你们能好好待我,少让我受一些折磨。” 山遇惟亮却丝毫不给李德明留面子,他恶狠狠地说道:“李德明,你如果敢再在本王面前自称本王,本王照旧会让你后悔爹妈为什么会把你生在这个世上!” 第三百三十五章 野利王上钩 在顺利解决了被诱离兴州城的一千五百名野狐卫之后,山遇惟亮兄弟和江逐流押着李德明大摇大摆地进了兴州城。兴州城内青壮年党项男子早已经被强征入伍,随着野利王和卫慕山喜出去和辽国、大宋交战,城里留下的尽是些老弱妇孺,山遇惟亮兄弟自然是不怕这些人。更何况城外有十万党项厢兵把守,城内有七万五千大宋精锐驻扎,这些人难道能翻了天不成? 江逐流和山遇惟亮兄弟进入兴州城之后,就让夜哥翰率领两千回鹘兵把李德明软禁在西平王府。山遇惟亮虽然已经是征得江逐流的同意,成为代西平王了,可是暂时还是居住在他原来的将军府邸进行发号施令。 经过三天的清剿,把兴州城内忠于李德明的残余势力都连根拔起之后,江逐流终于可以安心地和山遇惟亮商量下一步计划了。 按照事先商量好的条件,首先兴州城内的城防全部都是由大宋军队掌握。这也是江逐流基于大宋军队和党项军队的优劣布置下来的。不过此时大宋的军队俱都换上了党项装束,所以乍一看去,还以为守城的人都是党项人呢! 中原的军队长处在于防守,自古以来,中原王朝的军队在镇守城池方面很有一套行之有效的经验。这是山遇惟亮手下十万游牧出身的厢兵所欠缺的。而山遇惟亮手下十万党项厢兵长于进攻,善于机动,在大草原上来回奔驰,来去如风,这种特点又是大宋军队所比不上的。所以十万厢兵留在城外当做一支进攻性的力量再合适不过了。 于此同时,江逐流率领的两万辎重部队则在数百工匠的指挥下开始修造守城的器械。其中自然少不了的就是江逐流设计出地新型投石车。兴州城比甘州城大上数倍,投石车自然也需要建造很多。好在兴州城不缺材料。江逐流手下也不缺少人手。所以投石车地建造速度也非常快。 山遇惟亮府邸中,江逐流、狄青和山遇惟亮兄弟俱都在座。 “江大人,以你之见,下一步我们应该如何解决野利王的部队?”山遇惟亮问道。 江逐流说道:“山遇将军,虽然说我们已经封锁了兴州城,现在施行准进不准出。但是鸣沙堡距离兴州城这么近。时间长了,野利王必然会知道兴州城的真相。所以我们必须速战速决,解决野利王的军队。” 山遇惟亮点头道:“惟亮心中也有这样的担心,只是野利王手下也有八万大军,解决起来恐怕不太容易。” 江逐流笑了,说道:“山遇将军。野利王虽然有八万大军,但是我们在暗,他们在明。我们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他即使再多八万大军,有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犬而已。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 山遇惟亮道:“江大人,莫非你已经有什么对付野利王地妙策了吗?” 江逐流拿出地图摊在书案上,招手说道:“山遇将军、狄将军。你们且过来看!” 山遇惟亮、山遇惟永和狄青都围到书案上。 江逐流指着地图上一个地方说道:“这几天我已经向人打听清楚了,这个地方名叫峡口。两位山遇将军应该都知道这个地方。” 山遇惟亮点头说道:“江大人。这峡口位于灵州附近,乃是鸣沙堡至兴州城的必由之路。” 山遇惟永也接口说道:“峡口两边是大山,中间只有一条崎岖的小路,地形非常险要。难道说江大人打算在这个地方伏击野利王吗?” 江逐流点头道:“正是。我们只需要李德明一封亲笔书信即可。” 山遇惟亮还是有点担心,说道:“江大人。虽然我们占据了地形之险。但是野利王毕竟有八万大军,若是拼起命来。我们虽然不惧,但是恐怕也要遭受不小的损失吧?” 江逐流早已经成竹在胸,他淡淡一笑,说道:“这又何难?我们只需如此如此,还怕野利王不束手就擒吗?” 一时间几个人俱都放声大笑。 天圣八年四月十一日,山遇惟永率领数十骑卫士手持西平王李德明的手谕来到鸣沙堡见到野利王。李德明在手谕上喝斥野利王畏敌怯战,以八万大军围困鸣沙堡数月竟然奈何不得鸣沙堡内一万余名大宋残兵,实乃是党项人之耻。李德明令野利王速将军队交给山遇惟永统带,他本人则速速返回兴州,听候下一步发落。 野利王见到手谕后叹了一口气。在此之前,李德明已经屡次催他出战,野利王总是不肯。他已经在鸣沙堡外葫芦口布置下了埋伏,只要大宋援军一到,必然会遭到惨重的打击。后来几经野利王上书恳请解释他这样做地原因,李德明才勉强同意他继续困而不攻,没有想到,最后李德明还是忍耐不住,要拿他问罪了。 “山遇将军,你可否答应小弟一个要求?”野利王拱手说道。 山遇惟永微微一笑,说道:“野利将军,只要本将能做到,一定答应你。” 野利王说道:“山遇将军,请你领了兵权之后,五日内不要对鸣沙堡里的宋军发起进攻。小弟赶回兴州之后要亲自向王爷陈情。一定要对鸣沙堡困而不攻,把大宋的援军一路一路的引来吃掉,我们才能逐步取得对大宋军队的优势。否则只要我们拿下鸣沙堡,失去葫芦口这个有利的地形,大宋军队必然从其他方向进军。到时候我们党项军队人数远远不及大宋军队,此战必败啊!” 山遇惟永摇头说道:“野利将军,这个本将怕不敢轻易答应你。王爷本来就是因为你不肯出战而发怒。假如我也按照你的办法去做,恐怕王爷也不会轻饶了我的!” 野利王恨恨道:“一定是兴州城内哪一个不开眼地官员在王爷面前进了谗言。这些烂人打仗的时候没有什么本事,搬弄起是非倒是很有一套。山遇将军,你放心,我回去当面向王爷陈清利害后,王爷一定会同意继续对鸣沙堡困而不攻地。山遇将军,小弟也不需要你多等,只需要五天,五天时间如何?” 山遇惟永叹了口气,说道:“野利将军,好吧。看在你对王爷一片忠心的份上,我就替你担着这一份罪责。但是我事先和你讲好,本将军可是只等五天。五天内如果王爷没有下新的手谕,我可一定要率领大军向鸣沙堡发动进攻了!” 野利王道:“多谢山遇将 移交过军权之后,野利王立刻率领数十亲兵快马飞驰赶往兴州, 四月十二日晚,经过一天一夜的马不停蹄的赶路,野利王终于来到了兴州,他叫开城门,刚一进去,立刻被十数柄钢刀架在脖子上。他身后地亲兵们每人脖子上都架几把钢 野利王不敢反抗,以为是李德明下令治他地罪,所以任由那些人把铁链枷锁给他戴上,口中只是说道:“请诸位兄弟立刻带我去见王爷,我有紧急军情相告!” 迎接他的是一阵狂笑,然后一个将领操着带着大宋口音地党项话告诉他说道:“放心,野利王将军,你很快就会和你的王爷李德明在一起的!” 四月十三日,山遇惟永将军在鸣沙堡又收到李德明的加急手谕,说一支契丹军队已经突破卫慕山喜大军的防线,直逼兴州城。李德明命令山遇惟永立即放弃围困鸣沙堡,率领大军到兴州城。 山遇惟永立刻率领八万大军开拔,向兴州城火速赶去。 四月十四日傍晚,山遇惟永率领大军来到峡口。手下将军建议山遇惟永让大军在峡口外休息,到明天早上再经过峡口赶往兴州城。 山遇惟永当即大骂,说道兴州城危在旦夕,岂能在路上耽误,他让大军进入峡口继续前进,能多赶一段路是一段路。 峡口山路非常崎岖,到后来即使打着火把也看不清楚,不时有人马失蹄摔伤。山遇惟永看着急不得,就让部队在峡口中安营扎寨,等明日天亮了继续赶路。 于是八万大军就在狭窄幽长的峡口中安扎下来。 半夜时分,山遇惟永借口查夜,率领数十亲卫走出中军大营,随即不见踪影。半个时辰后,峡口两端同时发出轰隆隆地响声,无数巨石从山顶上滚落,把峡口两端堵得严严实实。 山顶之上,山遇惟亮摇头对江逐流叹息道:“八万大军啊!可惜这些都是野利王的嫡系,不能为我所用啊! 第三百三十七章 算计辽国 江逐流拍着山遇惟亮的肩膀说道:“山遇将军,成大事者岂能有妇人之仁?这些人虽然也是你们党项族人,但是毕竟和你不是一心,现在野利王已死,这些人留下终究是个祸害。即使他们现在臣服于你,谁能保证他们以后不记得今日之恨造反作乱呢?不如现在斩草除根来的干脆!” 山遇惟亮叹了口气,说道:“八万条性命啊,真是有点有伤天和……” 江逐流笑道:“大秦名将白起在长平坑杀赵国四十万降卒,奠定了秦朝统一的伟业,提起名将白起,人们首先想起的是他彪炳的战功,谁还会去怪罪他坑杀四十万降卒的举动有伤天和?” 山遇惟亮默然不语,内心似乎在做剧烈的思想斗争,终于他一咬牙道:“宁可我负党项人,不可让党项人负我!” 山遇惟亮冷然转身,从身后的亲卫手中接过火把,在空中挥舞一下,喝令道:“杀!” 顿时间无数火箭划过长空,璀璨如烟火一般射向峡口中的党项军营,无数滚木石从峡口两边的山上滚落下来,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向峡口中砸落。 峡口中的八万党项军骤然间见峡口两端被巨石堵死,前进和后退的道路都被截断。而中军帐中,山遇惟永将军和几十名亲卫又消失地无影无踪,正在惊慌失措之间,忽然间看到无数火箭和滚木石从天而降,顿时魂飞魄散,嚎叫着四处逃命。可是他们又能逃到哪里?整个峡口中到处都弥漫着死亡的气息。到处都是死亡的陷阱。营帐在火光中熊熊燃烧,天空中不断有利箭如雨点般射来,两旁地山顶上滚木石咆哮着不断地滚落。根本没有停歇的时间,士兵们不是被利箭射杀就是被滚木石砸死,或者被营帐的火烧死。一时间,整个峡口变成了人间炼狱。 大屠杀整整进行了一个多时辰,峡口底部几乎被滚木石凭空填高了数尺。而滚木石下面都是野利部党项人地尸体。 可是山遇惟亮并不打算就如此罢手,他还担心峡口中有没有死亡的野利部党项士兵,于是就让士兵们把堆砌在山顶上的松树枝叶也扔进峡口内。这些松树枝叶本来是制造滚木时从松树上砍下来的枝叶,以免枝叶阻止滚木的滚动。现在这些枝叶俱都派上了用场。 很快,峡口中又覆盖上厚厚的一层松树枝叶。山遇惟亮又让士兵想峡口中发射一轮火箭。此时正是初春时节,天干物燥。松树枝叶含油份极高,一见明火。立刻被引燃。顿时整个峡谷变成一片火海,火光把峡口上方的天空都映照的一片通红。 松树枝叶又引燃下面的松树干制造成的滚木,整个峡口中都是噼啪作响地木材燃烧声音。中间间或夹杂着一些野利部尚未死亡的士兵地惨叫声。在这幽静地春夜显得分外凄凉。 大火一直烧的天明才渐渐熄灭。山遇惟亮从山顶上看下去,峡口中一片死灰。他心中也有些默然。过了很久,才长叹一声,率领部众和江逐流一起返回兴州。 解决了野利王的军队之后,只剩下卫慕山喜率领地十五万卫慕部党项大军。江逐流就让李德明给卫慕山喜写信。信中说道野利王率八万大军遭遇大宋二路平叛军招讨使江逐流率领的十万大宋精锐。野利王力战身亡,八万野利部精锐俱都被歼。幸亏左右路厢兵统领山遇惟亮、山遇惟永兄弟率大军驰援。大宋二路平叛军才被击退。目前山遇惟亮、山遇惟永兄弟率领十万大军拱卫着兴州城,兴州城防固若金汤,卫慕山喜勿要担心,只需在前线抵挡住大辽精锐即刻。 于此同时,江逐流还是让山遇惟亮派亲信部众押送粮草补给源源不断地送往乌梁素海前线,以供卫慕山喜大军使用。 卫慕山喜收到李德明书信之后,不由得感慨大宋第一猛将江逐流的战力强大,幸亏他对阵的是大辽韩国王萧惠而不是大宋平叛军招讨使江逐流。大宋枢密使钱惟演正被围困在鸣沙堡苦思无计,眼看已经弹尽粮绝,即使党项野利部大军不进攻,城内一万七千名大宋将士也要被饿死的时候,城外八万多党项大军竟然在一夜之间撤了了鸣沙堡。 钱惟演一开始不相信这是真地,担心又是野利王搞得什么鬼,就派探马出去试探。一连派出去几拨探马,最远跑出去有五十余里,都没有见到党项人地身影,钱惟演这才相信党项人是真的撤兵了,于是不敢怠慢,率领大军弃了鸣沙堡,一日之间狂奔四百余里,逃回了大宋境内。 一回到大宋境内,钱惟演就获悉了两个月前朝廷已经任命江逐流为二路招讨使,率领大宋二路平叛军七万余人前往鸣沙堡解围。可是到了现在,钱惟演也没有见到江逐流率领地二路平叛军的影子,一时间不由得恨得咬牙切齿,立刻写下奏折快马送往东京向太后和皇上弹劾江逐流延误军机,玩忽职守之罪。 可是在钱惟演的奏折到达朝廷之前,江逐流的奏折已经抵达了汴梁皇宫。江逐流的奏折分为一明一暗。明的奏折由信使交给朝廷,由小皇帝赵祯在朝廷上向文武百官宣布。 在奏章中江逐流说道,他率领二路平叛军穿越黄河施行围魏救赵之计策,迫近西平王老巢兴州,先消灭西平王麾下最精锐的两万铁卫军,西平王之侄,铁卫军统领李元江当场授首。 铁卫军被歼灭,迫使围困鸣沙堡的野利王八万大军仓促后撤前去解兴州之围。江逐流则让二路平叛军在鸣沙堡至兴州必经之路上峡口设下埋伏,全歼野利王大军,并砍下野利王的首级。 在这之后,二路平叛军又遭遇到了党项左右路厢兵统领山遇惟亮、山遇惟永兄弟率领的十万厢兵,目前两军正在灵州外僵持,江逐流正密切注意着战场上形势的变化,准备择机破山遇惟亮和山遇惟永兄弟的十万大军。 与这封奏折相呼应的,则是李元江、野利王两颗经过硝制的狰狞的人头。 一时间大宋朝廷上欢声如雷,文武百官俱都歌颂太后之英明,皇上之神武,俱都称赞皇上和太后两人慧眼识珠,把江逐流从一介小吏提拔上来,逐步晋升,最后任命为大宋二路平叛军招讨使,从而给了江逐流以充分的信任与机会,让江逐流又了施展才华和抱负的机会,最终才创造出如此彪炳的功绩。这功劳表面上看是江逐流和二路平叛军七万五千名将士的,实则是大宋太后和大宋皇帝的。 刘太后听得笑眯眯的,小皇帝赵祯却眉头微皱,对群臣的歌功颂德不屑一顾,假如歌功颂德就能让大宋取得战场上的胜利的话,何来几十年前的澶渊之盟啊? 与此同时,另一位秘使则到了老太监陈琳家中。陈琳的家人立刻到宫中通知老太监陈琳。于是陈琳就出了宫回到家中见到秘使。秘使则呈上江逐流的秘密奏折,告诉陈琳这封秘奏折只能让皇上和太后观看。 陈琳把秘奏收好,连忙回到宫内。此时刘太后和小皇帝赵祯刚表彰了招讨使江逐流和二路平叛军,犒赏过信使,正从大殿回来。陈琳就把江逐流的秘密奏折呈了上去。 江逐流在秘密奏折中把在党项发生的真实的情况详细地讲述了一遍,他在奏折中说,他之所以写下一明一暗两封奏折,完全用的是疑兵惑敌之计,主要是为了迷惑辽国朝廷,为下一步和辽国之间的可能发生的纷争争取有利的形势。 江逐流说,目前兴州已经全部归大宋控制,西平王李德明被软禁在兴州西平王府,山遇惟亮山遇惟永兄弟对大宋永远称臣绝无二心。只是这个消息不能泄露,如果泄露出去,恐怕在乌梁素海和辽**队交战的卫慕山喜会起异心,转而投靠辽国,从而借助辽国的军队来攻打兴州。 如果这个消息能秘而不发,卫慕山喜并不知道兴州已经在大宋军队的掌握之中,必然依旧一心一意地与契丹大军作战。卫慕部十五万党项大军俱都是彪悍之卒,辽国即使能打赢,必然会付出惨重的代价。到时候再遇到大宋与山遇惟亮兄弟的近二十万联军,必然不能讨得便宜。 而江逐流那一封明的奏折就是做给辽国的细作看的,他们必然会把这个消息报回辽国。 第三百三十八章 兄可自便 在江逐流的算计中,辽国皇帝耶律隆绪见到大宋军队已经攻到兴州外围之后一定会大为震惊,他们必然会增派兵力到前线支援韩国王萧惠,然后对卫慕山喜的十五万党项大军发起进攻,以求在大宋军队攻占兴州之前解决卫慕山喜的军队并且赶到兴州。因为兴州外温泉山乃是契丹人的龙脉之地,辽国皇帝耶律隆绪岂能坐看大宋军队占领兴州?所以辽国大军和卫慕山喜十五万虎狼之师之间的大决战就会提前到来。而江逐流所要做的就是,率领大宋与山遇惟亮部属近二十万之众坐山观虎斗即可。 温泉山中有契丹龙脉之事,江逐流已经向刘太后和小皇帝赵祯面陈过经过了,并央求刘太后和小皇帝一定要保密,不要让任何大臣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机密不外泄,辽国君臣才会相信温泉山真的是契丹龙脉所在之地,才会下定决心对党项人进行赶尽杀绝,占领兴州。 刘太后和小皇帝赵祯见了江逐流的密信之后不由得更是惊喜。他们本来以为,江逐流能消灭党项十万大军,把党项铁卫军统领李元江和野利部首领野利王斩首,解决了鸣沙堡之围已经是天大的功劳了,却没有想到江逐流竟然已经占领了兴州城,收服了山遇惟亮兄弟和十万党项大军,还把西平王李德明也抓起来了。这样的功劳堪比太祖赵匡胤开国之时麾下诸猛将灭南唐收吴越平后蜀,大宋这样的威风和风光也只有太祖赵匡胤时才能寻找地到。可是现在。江逐流竟然让大宋失去的荣耀和威风重现再现了。 一时间刘太后和小皇帝赵祯一个凤颜大悦、一个龙颜大悦,都不知道该如何封赏江逐流了。不过相比起小皇帝来。刘太后心中还是微微有些遗憾,可惜江逐流如此人才。偏偏不能对哀家全心尽忠,心中总是把皇上摆在第一位,哎!真让人懊恼啊! 刘太后当即给江逐流写了一封圣谕,除了对江逐流地功劳进行表彰之外,还叮嘱江逐流要注意分寸,不要刻意和辽国大军起什么冲突,尽量以和为贵。刘太后说。辽国大军勇猛彪悍远不是党项人能比的。江逐流虽然新胜,但是仍要有警惕之心,不要因为轻视辽国而与冒然与辽**队起冲突。到时候可能会得不偿失。另外刘太后又交代江逐流,一定要守住兴州之地,既然这块土地在大宋手里,那就是大宋地领土,绝对不能让契丹人占了便宜。 小皇帝赵祯看了刘太后的圣谕心中暗自叹息。看来太后真的是老糊涂了。又想让江逐流不和契丹人起冲突。又要让江逐流守住兴州,这种自相矛盾的圣命让江逐流如何去执行。 加倍厚赏了密使。把圣谕交给密使,让他立刻赶赴兴州交给江逐流。 从太后那里出来后,小皇帝赵祯又找了一块黄绫在上面写了几个字,让陈琳追上密使带给江逐流。 陈琳接过黄绫一看,上面写着:兄可自便! 第二日,枢密使钱惟演大人派的信使也赶回了朝廷。在朝堂之上,钱惟演的信使铿锵有力地宣读了钱惟演弹劾二路平叛军招讨使江逐流奏折,说江逐流玩忽职守、贻误军机、见死不救、贪生怕死,简直是居心险恶之徒,很可能与党项人暗通款曲等等等等。 朝堂下文武群臣听着俱都面带笑意,心中暗骂枢密使钱惟演真是一个草包。江逐流这边已经替你把野利王的八万军队全消灭了,你竟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写回奏折来弹劾江逐流,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朝堂之上,小皇帝赵祯面色铁青;珠帘之后,刘太后也紧握拳头,咬碎银牙。 信使抑扬顿挫地宣读完二路平叛军招讨使江逐流地罪状,然后躬身退到一边,得意洋洋地等待皇上和太后对江逐流地处罚。果然,信使听到小皇帝阴沉的声音: “信使,这奏折之上可都是枢密使钱惟演钱大人的意思?” 信使躬身回答道:“启禀圣上,俱都是我家钱大人地意思!” 小皇帝赵祯喝道:“钱惟演太放肆了!自己率领十万大军被党项人打得丢盔卸甲,葬送了八万多大宋将士,被党项人困在鸣沙堡数月不得脱困,打了如此败仗不知道首先反思自己的罪过,上书向朕请罪,反而写信诬告为朕之大宋立下汗马功劳的功臣江逐流,实在是可恼!来人……” 小皇帝赵祯喝了一声,就要宣布对枢密使钱惟演的处罚措施。刘太后在珠帘后面接口道:“皇上,且慢!” 小皇帝连忙起身向珠帘后鞠躬道:“请问母后有何吩咐?” 刘太后沉吟了一下,说道:“此事不全怪枢密使钱惟演大人,二路招讨使江逐流也有责任。他至少应该和枢密使钱惟演大人通一封书信,告诉枢密使钱惟演他的计划,让枢密使钱大人心中有数,这样才不至于发生误会。从这件事情上来看,江逐流虽然战功卓著,但是却不善于和同僚沟通,不善于和友军联合作战,他日若是遇到更强悍地对手,难免不受到挫败。以哀家之见,皇上应该同时降旨,对钱惟演和江逐流同时进行训诫,这样才不失公平!” 小皇帝愣一下,然后叹了一口气,躬身对刘太后说道:“多谢母后指点,皇儿受教了。” 朝堂之下文武百官反应各不相同。吕夷简为首地太后党人俱都喜气洋洋,暗道江逐流你即使打了胜仗又如何?不是太后的人,照样不招太后待见。枢密使钱惟演大人打了败仗又如何?损失了八万多大军又如何?被困鸣沙堡数月又如何?就是因为是刘太后地亲信,所以仅仅受到皇上的“训诫”,这种待遇和江逐流打了打胜仗的大功臣没有任何区别啊。看来,我等群臣以后还是要铁了心地跟着刘太后才是。 晏殊、王曾、范仲淹等人则都闷闷不乐,江逐流立下如此功绩,还要遭到太后的训诫和贬斥;而枢密使钱惟演打那么大的败仗,几乎把麾下部队全部葬送在鸣沙堡,最后还是靠着江逐流的围魏救赵才脱困而出的,却也不过是受到太后的训诫而已。这样的赏罚措施,怎么能让臣下心服?传到前线将士耳朵中,前线那些为大宋浴血拼杀的将士如何能心平气和?他们还能不能心甘情愿地为大宋效力? 大宋天圣八年、大辽太平十年。 五月初二,辽国埋伏在东京的细作抵达辽国上京,把江逐流率领大军消灭党项铁卫军两万人、野利部大军八万人,把铁卫军统领李元江将军,野利部首领野利王大将军同时斩首,目前已经抵达兴州城的外围灵州,和党项左右路厢军统领山遇惟亮兄弟率领的十万党项大军进行对峙的消息报了上来。 辽国皇帝耶律隆绪大吃一惊,立即召集文武群臣上殿商议。 文武群臣听了细作转述的江逐流大胜的消息,俱都大吃一惊。他们不曾想到,在他们心目中认为懦弱畏死、胆小怯战,战斗力根本不值得一提的大宋军队竟然涌现出江逐流这么一位罕见的帅才。 党项人的战斗力辽国君臣已经见识过了,以韩国王萧惠之勇猛,率领十万契丹铁骑,竟然在卫慕山喜十五万党项大军面前吃了小亏,到后来又增援了五万军队,让韩国王率领的军队和卫慕山喜的军队持平,这勉强维持个不胜不败的僵局。现在大宋江逐流率领七万五千军队,竟然能两个月时间内歼灭党项十万大军,还逼近兴州外围,这种战斗力又岂能是大辽的契丹铁骑所能比拟的? 惊讶江逐流率领的大宋军队的战斗力还在其次,辽国的文武群臣最担心的还是兴州城是否会落入江逐流的手里。兴州城外温泉山中可是关系着大辽国运兴衰的契丹龙脉之地,这一旦落入大宋军队的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皇上,请速派大军增援韩国王萧惠!” “皇上,这龙脉之地我们不可有失,必须火速增兵乌梁素海!” “皇上,请速速征调大 辽国皇帝耶律隆绪见群臣意见出奇的一致,便下定了决心:“众位大人,派遣大军可以,只是谁来率领这增援部队呢?”百度搜索泡书吧阅读最新最全的/ 第三百三十九章 午腊阑山之战 大辽兵马都总管,燕王萧孝穆出列躬身说道:“启奏陛下,臣以为若要大破党项,须陛下御驾亲征。” 耶律隆绪没有想到燕王萧孝穆竟然语出惊人,他蹙眉沉吟道:“燕王,你劝朕御驾亲征,可有什么缘由?” 燕王萧孝穆躬身说道:“陛下,两军决战与沙场之上,欲要取得胜机,首先要保证己方的军令统一。韩国王萧惠乃我大辽资历最高的武将,几乎与臣并驾齐驱,即使是微臣前往前线,也不一定能节制得了韩国王萧惠。如果微臣不行,那么其他将领到前线之后韩国王萧惠更是不会受他们的节制。” “但是若是让增援的大军到前线受韩国王的节制,恐怕其他将领又会不服。我契丹大军所到之处,敌军无不望风披靡,常常是我契丹人只需要一两万军队就可以击溃敌人十数万大军。可是现在韩国王萧惠率领十万契丹铁骑对抗党项卫慕山喜部十五万部卒,竟然连连溃败,若不是朝廷又加派五万援军过去,说不定党项大军就攻入我大辽境内。即使韩国王萧惠统领了十万契丹铁骑在加上五万契丹援军,也不过勉强和十五万党项军队维持个不胜不败的僵局,这和以往我们党项大军以一万两万之众人击溃敌人雄兵十数万的威风相差何以里计?我大辽大军百战百胜的威风就在韩国王萧惠手中毁于一旦。” “在此等情形下,若是派遣的第二路援军依旧归韩国王萧惠节制指挥,恐怕不能让其他将领心服口服,若是将领之间心存芥蒂,那么打起仗来必然不能一心一意地把精力放再对付卫慕山喜的党项大军之上,下面将领甚至会怀疑韩国王萧惠的命令是否正确有效,如此一来不免存在下面将领对韩国王萧惠的军令阳奉阴违之势,这种情况下,如何去击败党项大军?即使能击败党项大军,恐怕也要付出许多不必要的代价吧?” “可是二路援军若是不听从韩国王萧惠的节制。其他将领包括微臣过去,都节制不了萧惠。萧惠难免也会心存芥蒂,对军令阳奉阴违,这对击败卫慕山喜的十五万大军也是不利。” 辽国皇帝耶律隆绪和满朝文武大臣听着燕王萧孝穆的话俱都不住地点头,觉得萧孝穆的分析非常贴合实际情形。看眼下这形势。无论派谁担任二路援军地将领前去乌梁素海前线都不合适。 燕王萧孝穆继续说道:“陛下,若是您率领大军御驾亲征,则又是不同。在我大辽之内,能节制韩国王萧惠的除了陛下之外,恐怕再也没有第二个人了。所以陛下若是御驾亲征,首先就避免了韩国王萧惠麾下的军队和二路增援军队之间的指挥权不协调的问题。只要陛下一声令下,无论是韩国王萧惠还是其他契丹大将,谁敢不从?” “所以陛下如果亲自率领大军到前线增援韩国王萧惠。不但可以让我两路契丹大军指挥起来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灵活自如,不会因为两军配合地问题贻误战机。更会因为陛下御驾亲征亲临前线。我大辽将士必然士气大涨,三军效命,为陛下拼死作战!” “而卫慕山喜部的党项军卒听闻陛下御驾亲征。必然恐惧陛下的英明神武,闻陛下之名而闻风丧胆,夺路遁逃。我契丹铁骑甚至可以不战而胜!” 耶律隆绪被燕王萧孝穆说得有点心动,于是就问其他群臣道:“众位大人对朕御驾亲征有什么看法?你等认为燕王的说法可行与否?” 燕王萧孝穆权势滔天,而大辽皇帝耶律隆绪又显露一副怦然心动。跃跃欲试的表情。其他大臣谁愿意去触这个霉头?再者说来,燕王萧孝穆分析的东西又很有道理。若不是大辽皇帝耶律隆绪御驾亲征,谁能节制韩国王萧惠?那么把韩国王萧惠从前线调回来,恐怕又会影响在前线打仗的契丹将士们的军心。 于是众位大臣纷纷出言附和燕王萧孝穆地主意。 “陛下御驾亲征,必然能令党项小儿闻风丧胆,望风遁逃!” “陛下英明神武,威名所至,卫慕山喜之党项十五万部众也许会不战而降也未可知也!” “陛下兵锋所指,我契丹大军必势如破竹,党项蟊贼必势如竹破!” 耶律隆绪龙颜大悦,说道:“既然诸位大人都如是之说,那朕就下诏,御驾亲征吧!” 大辽太平十年五月初三,大辽皇帝耶律隆绪下诏皇太子耶律宗真留在上京为监国,和齐天皇后萧菩萨哥共同署理朝中政务。大辽皇帝耶律隆绪则亲自率领契丹大军十五万人,任命燕王萧孝穆为二路先锋,兵发乌梁素海,会同韩国王萧惠麾下十五万大军共同攻打卫慕山喜地十五万党项大军。 五月十三日,大辽皇帝耶律隆绪率领大军抵达乌梁素海。 五月十五日,在耶律隆绪的统一指挥下,燕王萧孝穆和韩国王萧惠率领三十万大军越过黑山,同时对卫慕山喜部十五万大军发起攻击。 卫慕山喜率领十五万大军拼死抵抗了五天五夜,终于架不住辽国大军两面夹击,退守午腊阑山。 韩国王萧惠率领十五万大军紧逼午腊阑山脚下。与此同时,燕王萧孝穆则绕道乌梁素海右翼,杀入党项黑山威福军司,直逼其军司驻地兀刺海城。 兀刺海城仅有五千党项守兵,只做了一番象征性地抵抗就放弃城池逃走了。 燕王萧孝穆占领兀刺海城之后,立即做出当初和江逐流同样地选择,冒险穿越兀刺海城和午腊阑山之间的沙漠,直扑午腊阑山北麓。 当燕王萧孝穆的十五万大军出现在午腊阑山北麓地时候,卫慕山喜所率领的十五万党项大军就被燕王萧孝穆和韩国王萧惠一南一北夹击在午腊阑山,进退无路。 六月初二,在对卫慕山喜劝降未果的情况下,辽国皇帝耶律隆绪下令韩国王萧惠和燕王萧孝穆对卫慕山喜部十五万大军发起总攻。 三十万契丹铁骑对撼上十五万党项悍卒。四十五万大军就在午腊阑山之下方寸之地展开了惨烈地厮杀。契丹铁骑虽然在人数上占据了上风,但是卫慕山喜的党项军队却是背水一战拼死一搏。这些党项将士都知道,一旦被契丹人俘获,必无活路。所以在绝境之下也迸发出了强大的战斗力。 大战整整进行了六天六夜,一时间日月无光,天地变色,午腊阑山地山麓上尸横遍野,每一寸土地都被血水染红。 最后卫慕山喜只率领了五千余人突围成功,其他十几万卫慕部地党项战士全部战死。但是悍不畏死的党项人也让辽国受到了沉重地打击。辽国三十万铁骑竟然阵亡了十三万之多,丧失战斗力重伤员也有三万多人,三十万铁骑还能保持战斗力的不足十四万。其中辽国大将燕王萧孝穆也身负重伤,不能继续随军征战,被送回辽国上京休养。 以三十万大军对党项十五万军队,最后却勉强惨胜,这让辽国皇帝耶律隆绪不由得龙颜震怒,对党项人顽冥不化恨之入骨。他发誓要让党项人灭国灭族,用党项人的鲜血告祭战死在午腊阑山下的契丹勇士的灵魂。 于是辽国皇帝耶律隆绪就命韩国王萧惠为先锋,他亲自率领大军殿后,紧紧跟在卫慕山喜的残兵后面千里追击。 卫慕山喜一边亡命逃窜,一边派人发了加急文书到兴州城去。 山遇惟亮拿着卫慕山喜的加急文书来见江逐流,问江逐流眼下该如何是好。 江逐流看了卫慕山喜的加急文书,哈哈大笑,对山遇惟亮说道:“山遇将军,真是可喜可贺啊。卫慕山喜十五万大军只剩下五千余人,对将军兄弟再也没有任何威胁。契丹三十万大军目前也只剩下不足十四万人。而我大宋的精兵七万再加上将军兄弟麾下的十万大军,已经超过了契丹大军的数量。再加上契丹大军经过连番恶战,千里追击,已经是疲惫之师,面对我们养精蓄锐的近二十万大军,已经注定了他们有败无胜的结局!” 山遇惟亮心中也是高兴,他躬身说道:“这都是江大人的运筹帷幄之功啊。仅仅凭借一封奏折,就让辽国皇帝出动三十万大军御驾亲征,此等计策之妙,恐怕也只有三国之期的孔明堪以比拟了!” 第三百四十章 连环计 山遇惟永也在一旁接口说道:“若是仅仅是让辽国皇帝出动三十万大军御驾亲征倒还罢了,关键是逼迫辽国大军不得不在仓促之间和卫慕山喜十五万大军发生激战,卫慕山喜所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辽国也仅仅剩下十三万余人,这种神出鬼没之计策恐怕三国时候的孔明也有所不及啊!” 江逐流大笑,说道:“两位山遇将军谬赞了!本官不过是一时侥幸,哪有你们说的那般厉害?” 笑了一阵,江逐流正色道:“山遇将军,下边恐怕需要你们兄弟出马了!” 山遇惟亮和山遇惟永躬身说道:“江大人只管吩咐便是。” 江逐流道:“卫慕山喜虽然仅余五千余人,但是毕竟是个祸患。所以我们还需要把卫慕山喜这五千多人也送到辽国人的口中。另外也利用卫慕山喜这五千残兵作为诱饵,引诱辽国人进入我们的埋伏。” 山遇惟亮说道:“江大人说的对,卫慕山喜毕竟是我们兄弟的心腹大患,若是不能将他的势力斩草除根,让他喘过气来,慢慢恢复势力,必然会对我们兄弟和大宋永世和好的大计造成不利影响。” 山遇惟永说道:“江大人,你既然这么说,可是心中已经想好了计策吗?” 江逐流笑着点头,拿过地图摊开在帅案之上:“两位山遇将军,请过来观看!” 山遇惟亮、山遇惟永就围了过来。 江逐流指着一处地方说道:“山遇将军,你们可记得半个月前陪本官去的这个地方吗?” 山遇惟亮和山遇惟永兄弟眼神俱都一亮,说道:“省嵬城?” 江逐流说道:“对。就是省嵬城这个地方。此处前方是克夷门,左侧是罗保大陷谷,右侧是都思兔河,背靠石嘴山,易守难攻。你们兄弟率领十万部众在此处设下埋伏。利用契丹人急于追杀卫慕山喜残部的心理让卫慕山喜率领残部把契丹人引入埋伏。” “你们写信告诉卫慕山喜,只要把契丹人引到省嵬城下。就算完成任务。当契丹人进入埋伏之后,你们十万大军将会把契丹人包围起来彻底消灭。” 山遇惟亮道:“江大人,那卫慕山喜部的五千余人该如何解决?” 江逐流淡淡地笑了笑,说道:“交给契丹人。等他们把契丹人引入埋伏之后,你们要在城头示弱,先不要发兵。契丹人见你们不敢出城救援卫慕山喜地五千军队,一定以为城内没有多少兵力,所以就会毫无顾忌地追杀卫慕山喜。等契丹人把卫慕山喜部落五千残兵全部消灭之后,一定会因为取得一场小胜而心存懈怠。你们这个时候再率领大军杀将出去。” 山遇惟亮击掌而叹:“江大人,太妙了!契丹人以为城中兵力空虚,不敢应战,要不如何肯眼睁睁看着同族兄弟在城下被他们残杀?说不定契丹人杀了卫慕山喜部落之后还会在城外耀武扬威的炫耀武力,根本不加防备。这时候我们兄弟率领十万大军冲出城去,契丹人败。” 江逐流摆了摆手,说道:“山遇将军。你们的兵力不能全部摆在省嵬城啊。这罗保大陷谷、都思兔河岸、石嘴山中都要有埋伏,到时候三军出动,会合省嵬城中的部队一起夹攻。契丹人四面受敌,搞不清楚究竟有多少军队来袭,他们才会惊慌失措,应对失据,那时候你们的伏兵才能发挥最大地效力!” 山遇惟亮捶了一下大腿。不好意思地说道:“江大人。我们党项人打仗向来都是直来直去,这种阴谋诡计不大精通。所以大人莫要见笑。” 刚说完,山遇惟亮又连忙纠正道:“嘿嘿,江大人,惟亮说错话了。不是阴谋诡计,是锦囊妙计!” 江逐流大笑,说道:“山遇将军,无论是阴谋诡计也好锦囊妙计也罢,只要能消灭敌人打得胜仗就行。将军请切记,计策没有好坏狠毒之分,关键是看用在什么人身上。对待敌人只恐计策不够阴险毒辣,对待朋友和兄弟就不能用如此手段了。” 山遇惟亮连连点头,口中说道:“江大人,惟亮今日受教了!” 山遇惟永在一旁却有点担心,他对江逐流说道:“江大人,假如契丹十三万大军俱都来到省嵬城下我们又该如何?以十万人对付敌人十三万多人,我们可不占据上风啊!” 江逐流笑道:“惟永将军,你自管放心,只要倚靠我的计策行事,即使契丹十三万多大军俱都赶过来,也不会是将军兄弟麾下十万大军地对手的!” 山遇惟亮对这个倒是比兄弟山遇惟永明白,只要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以少胜多的战例比比皆是。江逐流大人这个计策却是有迷惑契丹大军之功效,因此以十万对当契丹人十三万大军并不吃亏。 江逐流继续道:“山遇将军,本官估计,契丹人绝对不会是十三万多大军一起达到,首先到达的应该是辽国韩国王萧惠率领的契丹先头部队,人数估计也就在五万到六万之间。你们以十万大军四面合围,即使不能全部歼灭这五六万契丹大军,至少也能重创他们。” 山遇惟亮和山遇惟永兄弟俱都点头。 江逐流又道:“省嵬城取胜之后,契丹人必然会警惕起来。等辽国皇帝耶律隆绪率领的契丹主力部队到达之后,你们兄弟只要在省嵬城和他们稍做对峙之后,就率领大军缓缓撤退。但是又不能撤退地太猛,一定要不断地和契丹人主力部队保持接触,慢慢地把辽国皇帝耶律隆绪引领到兴州城下。” 山遇惟亮道:“江大人,莫非你要在兴州城下全歼辽国主力部队吗?” 江逐流点了点头,说道:“山遇将军,你们兄弟前往省嵬城的途中凡是遇到的党项族人,俱都让他们向兴州城转移,路上实行坚壁清野。这样等你们引诱契丹人往兴州来的时候,契丹人在路上就弄不到任何粮草补给,让契丹人只能依靠自身携带地补给。等他们到了兴州之后,粮草应该消耗的差不多了。这样他们必然急于和你们兄弟的党项大军速战速决,以夺去兴州,缴获粮草。” “到这个时候,山遇将军,你们兄弟就可以率领部下和契丹人的军队来几个反复冲锋,尽量消灭几股契丹人的队伍,把契丹人打疼,把辽国皇帝耶律隆绪气得失去理智,那么他们一定会聚集全部大军对你们兄弟十万大军猛追猛打。” 山遇惟亮和山遇惟永皆都用心听着,看江逐流葫芦里究竟藏了什么妙计。 江逐流继续说道:“你们兄弟这时候就可以率领大军撤到兴州东门,然后你们分成两股分别沿着城墙左右绕过去,往西门而来。契丹人的大军必然也会在后面尾追不放。到时候,契丹人的大军就会密密麻麻地分布在兴州城周围。” “你们兄弟率领大军到了西门之后。我会命人打开西门把你们兄弟地大军放进来。等契丹人赶过来之后,城门已经关闭。这个时候,我们的埋伏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山遇惟亮想了一想,说道:“江大人,你所说的埋伏莫非是抛石巨炮吗?” 江逐流笑道:“正是!这数月以来,兴州城已经制造了两千台抛石巨炮和上万台中小型抛石车,这些抛石巨炮和新式抛石车地威力将军兄弟都已经见识过了。攻击范围从城下五十步一直延伸到城外六七百步。当契丹人密密麻麻的聚集在兴州城四周的时候,我们城内的抛石车忽然间万炮齐发,再加之强弓硬弩,契丹人围在城外的大军在如此密集地火力打击之下,究竟能有多少人逃得活命?” “即使他们能侥幸逃得活命,到时候我们兴州城四门齐开,大宋军队和你们兄弟率领地党项铁骑一起冲出兴州城对契丹人发动追击,契丹人必败。总是大辽国皇帝耶律隆绪御驾亲征,也逃脱不了全军覆没的命运!” 山遇惟亮兄弟放声大笑,江逐流大人这计策简直太妙了,几乎是环环相扣,一环连着一环,契丹人想不上当就都难。假如真地能把契丹人的大军全部消灭,那么即使辽国皇帝耶律隆绪能侥幸逃得性命,他回到辽国之后也不敢再对党项用兵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省嵬城下 山遇惟亮兄弟率领十万党项大军离开兴州前往省嵬城。我看_ 山遇惟亮兄弟走了之后,江逐流一边安排辎重部队抓紧时间安放新型投石车,一边让随军工匠开始在城内制造黑色火药。 由于辎重部队本身就带了两万斤黑色火药的配料,所以很快就制造出来了两万斤火药。但是江逐流却说这些黑色火药远远不够,下令工匠继续配置。 配置黑火药需要硫磺、硝石和木炭粉。木炭粉这个没有什么问题,关键就是硫磺和硝石。 江逐流来自现代,对于如何寻找硫磺和硝石自然比古人要懂得多一些。他首先建议工匠们到温泉山中的温泉去看一看,寻找一下附近有没有什么硫磺矿。因为很多温泉都是和地热联系在一起的,水里面会含有丰富的硫磺。 工匠们的按照江逐流的指点,果然在一个温泉旁边寻找的了硫磺的结晶。然后沿着硫磺结晶慢慢搜寻过去,就发现一条天然硫磺矿脉。这原来是一条温泉的喷口,由温泉从地下深处把硫磺带到地面,然后经过结晶慢慢凝固下来。 于此同时,另一部分工匠在则党项本地人的带领下,到了腾格里沙漠中的盐湖附近寻找硝石。江逐流知道,硝石也叫芒硝,就是硝酸钾之类的硝酸盐。他小的时候就曾经见一些人从盐碱地里扫上面一层白白的东西,说是芒硝,可以用来治病或者配制火药。腾格里沙漠中有那么多盐湖,盐湖岸边一定会有芒硝等硝酸盐的结晶。 三天后,工匠们果然在腾格里沙漠中一个小盐湖中寻找的了硝石。 如此一来,制造黑火药的原料就全部齐备了。 有了原料之后,工匠们在士兵的帮助下开始制造火药。由于原料充足,一天竟然能生产出两万多斤火药。十天后,工匠们一共生产出了将二十多万斤火药。 江逐流让工匠们把在黑色火药中混入碎石子和铁钉,然后二十斤一包紧紧捆扎起来,外面接上长长的引线。这样一共生产出来一万多包土制炸药包。我看_ 这些东西都准备好之后,江逐流现在要等地就是山遇惟亮兄弟把辽国皇帝耶律隆绪引到兴州。 卫慕山喜率领残部亡命奔逃,他已经接到山遇惟亮兄弟的飞鸽传书,山遇惟亮兄弟已经击溃了江逐流率领的大宋军队,目前已经率领十万大军到省嵬城接应他。他只要逃到省嵬城,就安全了。 可是大辽先锋韩国王萧惠却紧紧跟在卫慕山喜的五千残部后面穷追不舍。萧惠领了大辽皇帝耶律隆绪的命令,必须取下卫慕山喜的人头来祭奠大辽国十多万勇士的在天之灵。 克夷门远远在望,卫慕山喜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只要率领残部过了克夷门,就到了省嵬城的地盘。韩国王萧惠所率领的军队不过才四五万左右,绝对不敢和省嵬城里山遇惟亮兄弟率领地党项十万大军硬撼。 过了克夷门,卫慕山喜和五千卫慕部落的战士就安全了。 卫慕山喜率领残部越过克夷门而去。 辽国先头部队到了克夷门却停了下来。犹豫着不敢向前。 这时候韩国王萧惠率领主力部队赶到,一见先头部队止步不前,不由得勃然大怒:“尔等为何不继续追击卫慕山喜?” 前面的将士惶恐地说道:“萧大将军,前方地形险要,我们怕中了埋伏!” 萧惠大笑,说道:“卫慕老狗只余下五千残部,即使有埋伏,又能奈我五万大军何?尔等休要再犹豫,跟随本王火速追击卫慕老狗!” 五万辽军越过克夷门继续追击。 卫慕山喜越过克夷门,见辽国大军停止了追击。心中一喜,暗道谢天谢地,终于摆脱了辽国大军的追击。往前方望去。二十里外的省嵬城已经遥遥在望。 卫慕山喜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忽然间又听到身后传来隆隆地马蹄声,扭头望去,只见身后烟尘滚滚,敢情辽国大军阴魂不散。又追上来了! 卫慕山喜魂飞魄散。立刻命令残部加快速度往省嵬城方向逃窜。 这么一逃一追,转眼之间已经进入了省嵬城五里的范围内。这时辽国大军在他们身后不足三里。 卫慕山喜一马当先,拼命逃到省嵬城高高地城墙之下,向上面喊道:“城上士兵快快开门,我乃是大将军卫慕山喜!” 城上的守将就冲城下喊道:“见过卫慕大将军。卫慕大将军辛苦了!” 卫慕山喜看着身后越追越近地辽国大军,冲城楼上喊道:“你等嗦什么?快快给本大将军开门!” 城上守将就高声回答道:“卫慕大将军,没有山遇将军的将领,我们不敢擅自开门!” 卫慕山喜就在城下喊道:“你只管开门便是,若是山遇将军责怪你,自然有本将军一人承担!” 城上守将说道:“卫慕大将军,不行啊!我家山遇将军军法严明,不尊号令,即使是西平王亲自讲情,我们依旧是要受到处罚!” 卫慕山喜就在城下骂道:“你这蠢材,也不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事急从权,我现在被辽国大军追杀,你只管开门保管没事!” 城上守将依旧是摇头,说道:“卫慕大将军稍侯,待我派人禀明了山遇将军之后再做定夺。” 此时辽国大军已经距离卫慕山喜的残部不足一里。 卫慕山喜脸都变色了,在城下苦声哀求道:“这位兄弟,你就行个好吧。先把本将军放进去吧,迟了恐怕就来不及了。本将军进去之后,一定会给你一大笔厚礼当做重谢!” 城上守将摆手道:“卫慕大将军,我是蠢材,当不得你的厚礼,你稍安勿躁,我家山遇将军马上就来。” 卫慕山喜还有说什么,已经听到身后千军万马的声音,转身一看,辽国大军已经杀到跟前。 “弟兄们,跟本将军拼死抵抗!”卫慕山喜大叫一声,“山遇将军过来后,城内援军就会出城拯救我们了!” “杀啊!” 卫慕部落的五千将士此时也没有任何办法,他们只有拔出兵器转身和辽国大军厮杀在一起。 山遇惟亮和山遇惟永两兄弟就躲在城楼的阴影处冷冷地观看着城下的厮杀。五千多卫慕部落的将士如一叶小舟一般,在五万多契丹大军的汪洋大海中漂泊着,承受着一浪接着一浪地攻势。 渐渐地,卫慕部落中的将士越来越少。 卫慕山喜扭头看去,省嵬城一点开门的迹象都没有。他终于明白事情有变。山遇惟亮兄弟一定是设下了全套陷害他。 “弟兄们,省嵬城没有指望了,跟着本将军突围!”卫慕山喜大叫一声。 这卫慕部落地剩余的几千残部俱都是以一当十的勇士,要不也不会在数场恶仗中都生存下来活到现在。他们在绝境之中迸发的战斗力也十分惊人,他们一浪接着一浪的迎上契丹大军地攻击,拼死护卫着卫慕山喜向外突围。最后,卫慕部五千战士拼得只剩下不足四百人,但是这四百人终于保护着卫慕山喜冲出了辽国人地包围圈,向西北方向突围而去。 山遇惟亮在城头上看见这一幕不由得暗自叹息一声,没有想到卫慕山喜的部下这么彪悍,契丹五万铁骑竟然没有把他们全数消灭。 韩国王萧惠也是暗自沮丧,没有想到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让卫慕山喜飞走了。于是他就把怒气撒到省嵬城地守军上了。 “兀那党项狗贼,快快开城投降,本大将军可以饶你等不死,否则,卫慕山喜那老狗就是你们的下场!” 韩国王萧惠说这话的时候有恃无恐,既然省嵬城内的守军眼睁睁看着契丹大军围攻卫慕山喜率领的五千残部不敢出城,说明省嵬城一定没有多少兵力。自己率领这五万大军荡平这么一座防守空虚的城池还不在话下。 城上传来一声大笑声,山遇惟亮和山遇惟永兄弟并排站在城楼之上,山遇惟亮高声喝道:“城下的契丹老狗,可怜你死到临头还不知自悟,尤自在这里大言不惭地大方厥词!你可知道,今天这省嵬城下,就是你的丧命之地!” 第三百四十二章 不能后撤 韩国王萧惠指着城墙上的山遇惟亮哈哈大笑,说道:“可笑的党项狗贼,眼睁睁看我杀戮你们党项狗你一个狗屁都不敢放一声,现在我杀完你们党项狗贼了,你倒是开始大言不惭了。\qΒm//来,你家爷爷我就在下面等着,有本事你们出城和你家爷爷我决一死战!” 山遇惟亮狞笑一下,说道:“契丹老狗,可怜你死到临头犹自嘴硬!”然后山遇惟亮大喝一声:“来人,擂鼓,出城杀敌!” 轰隆隆的牛皮战鼓在城墙上响了起来,省嵬城四门大开,无数党项战士冲了出来。他们在城内养精蓄锐等待多时了。方才看着契丹人在城下杀戮卫慕部的党项人,虽然明知道这些卫慕部的党项人不会和他们是敌人,不会和他们一心,但是毕竟都同为党项人,眼睁睁地看着契丹人在城下任意杀戮,他们心中当然不好受。此时听了山遇大将军的命令,立刻争先恐后地杀将出来。 韩国王萧惠看到城门之内密密麻麻地冲出来的党项军队,不由得大吃一惊!怎么?省嵬城内竟然还埋伏着如此众多的党项军队吗?为什么刚才他们杀戮卫慕山喜部落五千多党项部队的时候,城内的党项人见死不救呢? 就在此时,忽然间又听到前后左右都前来阵阵的鼓声,扭头看去,只见后面的克夷门,左边的都思兔河岸,右边地罗保大陷谷都有无数的党项军队杀了出来。 “不好。重了埋伏了!快撤!” 韩国王萧惠大喝一声。 可是此时想撤退怎么能来得及啊。十万党项军队从四面合围,把韩国王萧惠手下这五万契丹铁骑像包饺子一样包在中间。 表面上看来,双方兵力不过相差一倍,但是韩国王萧惠的五万军队是经过长途跋涉来到省嵬城的,刚刚又经历了一番厮杀,战士们和战马的体力都透支了许多。没有来得及恢复。而山遇惟亮兄弟麾下的十万党项大军则是养精蓄锐,战士们地体力和战马的体力几乎达到了顶峰。 另一方面,韩国王萧惠的军队新胜之余心高气傲,好无防备,队形涣散。而山遇惟亮兄弟麾下的大军则是蓄谋已久,以有心算无心。所占据的都是有利地形。此时从四面合围起来向韩国王萧惠的军队冲杀过来,韩国王萧惠纵然有五万契丹大军,又如何能抵挡地住? 于是战场上一面倒地形势又重演了起来。只不过刚才是契丹大军围着卫慕山喜的五千大军厮杀,现在是山遇惟亮的十万大军围着契丹人五万大军厮杀。 韩国王萧惠知道败局已定。他率领着部队在亲卫保护下拼命地突围,最后终于在克夷门方向杀出一条血路突围成功,可是他身后的五万大军只剩下不到九千人,这怎么能不让韩国王萧惠又羞又怒呢? 可是韩国王萧惠却不敢做丝毫停留,他率领部队急速逃窜而去,只有找到大辽皇帝耶律隆绪率领地契丹主力部队,他们八千多人的残兵败将才能获得安全。 山遇惟亮兄弟却不派人追击韩国王萧惠的残兵,他们收拢了部队,盘点了一下人马,不由得不佩服契丹大军战斗力的强悍。在山遇惟亮兄弟的大军占尽上风的情况下。围歼契丹人五万人马,他们还折损了将近三万人,契丹人不过被消灭了四万多人。和契丹人的伤亡比例几乎达到了一比一的水平。 山遇惟亮于是就按照江逐流的吩咐,把剩余的部队全部集中起来,留在省嵬城,然后再派探马到前方打探大辽国皇帝耶律隆绪率领地契丹主力部队的消息。 再说韩国王萧惠,率领八千多残兵狂奔了两百多里。终于遇到了辽国皇帝耶律隆绪率领的主力部队。 见韩国王萧惠又被党项人杀得丢盔卸甲。五万多人马折得只剩下八千余人,辽国皇帝耶律隆绪不由得大怒。抽出宝剑就要当场把韩国王萧惠杀掉。其他将领连忙拦住大辽皇帝耶律隆绪,他们为韩国王萧惠求情道,大战之时正是需要用人地时候,怎么能在大战之前先杀了自己家的大将,这不是长党项人的志气,灭契丹人的威风吗?不如留着韩国王萧惠一条性命,让他待罪立功可也。 韩国王萧惠也跪倒在地苦苦哀求道:“陛下,非是萧惠无能折损我大辽军威,乃是萧惠实在没有想到山遇惟亮兄弟竟然会率领十万党项大军埋伏在省嵬城。朝廷传过来的情报不是说,山遇惟亮兄弟不是率领十万大军正在兴州城地外围灵州和大宋二路招讨使江逐流率领地七万大宋军队对峙的吗?他们又如何会忽然间出现在省嵬城?” 辽国皇帝耶律隆绪觉得韩国王萧惠地说辞也有道理。毕竟韩国王萧惠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卫慕山喜身上,着急要取卫慕山喜的人头为午腊阑山的十多万契丹将士报仇,谁又能想到山遇惟亮兄弟竟然忽然间舍弃灵州城的大宋军队来到省嵬城埋伏了呢?难道说大宋军队已经被山遇惟亮兄弟击溃了吗? “诸位大人,你们对山遇惟亮兄弟率领大军出现在省嵬城有什么看法?”辽国皇帝耶律隆绪说道:“是不是大宋军队被山遇惟亮兄弟的大军击退了?” 一个辽国将军上前说道:“启禀陛下,臣觉得大宋军队被山遇惟亮兄弟击溃的可能性不大。率领大宋军队的正是大宋朝新冒出来的第一猛将江逐流。江逐流当然在甘州的时候就曾率领甘州城回鹘守军破了西平王王子李元昊麾下最精锐的大军,让李元昊麾下的精锐大军第一次吃了败仗,在甘州城下折损了三万余人。然后江逐流又率领五千甘州回鹘残部千里奔逃,在奔逃的过程中连连给身后李元昊的追兵以重创。最后在黄河岸边消灭了李元昊六万大军,还砍了李元昊的项上人头。如此猛将如果说和山遇惟亮兄弟对垒中败下阵来,似乎不大可能!” 另一位谋士也上前对辽国皇帝耶律隆绪说道:“启禀陛下,微臣也是觉得江逐流率领的大军不可能被山遇惟亮兄弟的党项大军击败。江逐流的大军既然能在峡口之战役中消灭野利王率领的野利部八万多大军,又怎么会被山遇惟亮兄弟的十万大军所击败?至少能维持个不胜不败的局面!” 辽国皇帝耶律隆绪就说道:“那诸位大人,你们认为这是怎么回事?既然江逐流率领的大宋军队不可能战败,为什么山遇惟亮兄弟的大军会忽然间出现在省嵬城呢?” 那位谋士就说道:“启禀陛下,微臣以为这一定是江逐流的阴谋。他得到我大辽皇帝率领大军兵锋直指向兴州的消息,于是就起了坐山观虎斗的心思,然后他要么是在和山遇惟亮兄弟的交战中假装溃败往后撤兵,或者干脆就主动撤兵,以上山遇惟亮兄弟能腾出兵力来与我大辽皇帝率领的契丹大军决战!” 辽国皇帝耶律隆绪点了点头说道:“大人分析的很有道理,搞阴谋诡计一向是大宋人的长项。江逐流作为大宋朝中最狡猾的将领,必然会使出更多的阴谋诡计,所以江逐流号令麾下的大宋军队撤兵,让山遇惟亮北上来抵抗我们大辽国的契丹铁骑,也是很有可能的。那么大人你认为在这种情况下,我大辽铁骑应该采取什么样的措施呢?” 那谋士就躬身说道:“启禀陛下,微臣以为我们也可以效仿大宋军队的做法,向后撤兵,让山遇惟亮兄弟不觉得我们大辽军队是威胁,让他们麾下的党项大军转而去对付大宋的军队!” “启禀陛下,万万不可采用这样的做法!”刚才第一个开口说话的将军高声说道:“大宋军队可以使用阴谋诡计,可以主动撤退,但是我大辽军队却不可以!” 辽国皇帝耶律隆绪问道:“将军,请问这是为何啊?” 这位将军说道:“首先,我大辽的军队乃是陛下亲自率领御驾亲征的,假如后撤之后,手下的士兵一定以为我们这次征讨党项失败了,这不但会让下边士兵的军心和士气受到打击,更会折损陛下的威望!” 最新全本:、、、、、、、、、、 第三百四十三章 午睡未醒 “其次,兴州乃我契丹龙脉之地,是我契丹人必取之城,而对大宋来说,兴州城则是可有可无的,所以大宋能攻得下就攻,攻不下就撤,无有必取之心,即使大宋攻打下兴州,最终还要面临我契丹铁骑的大军压境,我大辽则必须攻克兴州,断无后撤之理,否则大宋不攻,我契丹不攻,兴州岂不是永远在党项人的手中?江逐流也正是看准我大辽如此心思,所以才会撤离兴州,把攻克兴州城的任务留给我们,省得他们损兵折将之后攻克兴州还得为我大辽国做嫁衣裳。” 耶律隆绪说道:“如此说来,我契丹铁骑只有攻打兴州一条路途了?” 这位将军说道:“启禀陛下,正是如此!” 耶律隆绪说道:“可是我大辽军队目前只剩下九万人,这样强行攻打兴州,可有取胜之机?” 韩国王萧惠跪在地上抢着说道:“启禀陛下,臣萧惠虽然损折兵将四万出头,但是省嵬城一战,山遇惟亮兄弟也折损了三万多人,所以党项所余军队不足七万。” 耶律隆绪说道:“以九万兵力攻打党项人七万兵力镇守的城池,可没有必胜之机。” 韩国王萧惠说道:“陛下,目前山遇惟亮兄弟的军队都龟缩在省嵬城,我们假如强攻省嵬城,当然没有必胜的把握。但是假如我们契丹大军绕过省嵬城直扑兵力空虚地兴州。那么山遇惟亮兄弟必须弃省嵬城而出和我军决战。否则我契丹大军一旦占领了兴州城,那就是攻守异位,山遇惟亮兄弟手中的七万人可难再从我契丹大军手中夺回兴州城。再者说来,我们大辽境内还有三十万大军,除了留下二十万镇守宋辽边界之外,还可有抽调十万大军前来兴州增援。而党项全境只余下山遇惟亮兄弟手中这七万孤军。面对着我契丹援军随时可以驰援的境况,山遇惟亮兄弟这支孤军必然瞻前顾后,不敢全力和我军死拼,以免兵力打光之后,我辽国援军到达,他们只有束手待毙的份了!” 耶律隆绪听后频频点头。对身边众将说道:“众位将军,你们觉得萧将军的主意如何?” 身后的辽国将军俱都躬身回答:“启禀陛下,我等认为萧将军地主意可也!” 耶律隆绪哈哈大笑,手中马鞭一指。下令道:“绕道省嵬城,直扑李德明老巢兴州!” 党项探马探明情况之后立刻返回省嵬城禀告:“启禀山遇将军,辽国皇帝耶律隆绪率领契丹大军绕道西行,意图直逼兴州城。” 山遇惟亮摇头叹曰:“江大人估计的果然不错,辽国人真的是如此打算!” 他随即下令:“全军启程,放弃省嵬城,在前方截击契丹大 耶律隆绪此时已经吸取了教训,绝对不再分兵,把九万契丹大军俱都集合在一处,快速地向兴州城奔袭。与此同时。他又飞鸽传书给皇后萧菩萨哥,让她再派五万大军前来党项支援。 契丹大军刚刚绕过罗保大陷谷,忽然间探马来报。前方发现山遇惟亮的大军。 耶律隆绪立刻知道,山遇惟亮发现了辽国大军奔袭兴州的意图,不敢再苦守省嵬城,而是弃城而出,在前方截击契丹大军。妄图阻挡契丹大军进袭兴州的步伐。 “将士们。全速前进,和山遇惟亮地党项孤军决一死战!”耶律隆绪下令。 契丹铁骑如潮水一般向山遇惟亮兄弟的大军扑去。 山遇惟亮牢记江逐流的教导。和契丹大军一触既退,绝对不陷入缠斗。当契丹大军放弃追赶鸣金收兵的时候,山遇惟亮兄弟又率领党项军队回袭契丹大军。按照江逐流地话就是:“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敌疲我打、敌退我追!”总之,是不能让契丹大军顺利的前进,也不能让契丹大军好好的休息,不能让他们养精蓄锐以饱满战斗力来到兴州城下,一定要在他们到达兴州城的时候给他们拖成一支疲惫之师。 山遇惟亮不断采用这种骚扰战术和契丹大军接触,变着法儿地阻挠契丹大军的前进步伐。可是即使这种小规模的一触即退的战术也会有人员伤亡,七八天下来,山遇惟亮手下的七万大军变成了六万,而是与此同时,辽国皇帝耶律隆绪手下的九万大军也变成了八万。此时,兴州城已经在望了。 江逐流已经早就得到探马的消息,山遇惟亮兄弟地军队和辽国皇帝耶律隆绪的大军距离兴州城不足三个时辰的路程。 江逐流立即派一万辎重营地士兵取了五千包土制炸药包出了兴州城,两个人一组掩埋一个土制炸药包。 按照江逐流的吩咐,这些土制炸药包俱都掩埋在兴州城五百步之内的范围内,其中越靠外埋藏的越为密集。 辎重部队的士卒按照江逐流地指点,挖了两尺深地浅坑,把土制炸药包埋上,然后盖上草皮,引出一条长长的引线露在地面。引线用油纸包着,既防止引线受潮,也便于用火引燃。 山遇惟亮看着手下地党项士兵不断地死于契丹人的刀下,心中不由得阵阵痛心。但是山遇惟亮知道,成大事者不能有妇人之仁。他手下这些党项士兵的牺牲,换来的将是他山遇惟亮成为党项一代雄主。兴州城已经在望,只要把契丹大军引至兴州城下,那么契丹大军就逃脱不了全军覆没的命运。契丹大军一灭,山遇惟亮就可以正式打出西平王山遇惟亮的旗号,再也不用顾忌契丹人知晓他与大宋军队联合的消息。契丹国内虽然还有雄兵三十万,可是大宋军队却有雄兵百万,契丹人胆敢再来攻打兴州,那么大宋军队很可能要奔袭契丹人的老巢,所以此战只要灭了眼前这支契丹军队,天下大局已定。他山遇惟亮就成为西平王、党项之主了。而西平王府里的废王李德明就可以找个借口杀掉了! 山遇惟亮一边憧憬着美好的前景,一边指挥军队全速后退。而在党项大军身后五百多步,就是气势汹涌的契丹铁骑。 山遇惟亮兄弟奔跑在党项大军的最前列,他们来到兴州东城门外,只见大宋先锋官狄青在上面不断地挥手,示意他们分成两队,绕城向西门而去,好把契丹人的大军全部拉开。 山遇惟亮冲城墙上微微一拱手,然后对山遇惟永说道:“二弟,你率领一支人马向左侧绕南门而过。愚兄率领另一支人马向右侧绕北城门而过,我们在西城门会合,一起进城。” 山遇惟永说道:“大哥,那好,我们西城门见!” 两支党项队伍沿着城下向南北两侧奔去。 辽国皇帝耶律隆绪指挥大军在后面紧紧追赶,他看见山遇惟亮兄弟到了兴州城东城门下之后,守城的守将竟然不敢开门,山遇惟亮兄弟绕城而过,不由得心中大喜,说道:“看来果然如此,兴州城已经无镇守之兵,我们只要消灭山遇惟亮兄弟这支党项孤军即可1” 随即下令契丹铁骑兵分两路,跟随在山遇惟亮兄弟身后急追! 耶律隆绪本来也想加入追击地队伍,却被身边的谋士给阻拦住了:“启禀陛下,此处已经接近兴州城,再若靠近恐怕会有危险。不如等将士们消灭了山遇惟亮兄弟的军队,占领了兴州城,清除了城内党项余孽,陛下再进城不晚。现在陛下只须在战场之外远远观战就行了!” 耶律隆绪倒也识得劝谏,听谋士如此之说,就由一千御林军护着,在距离兴州城五里外的地方观战。 此时契丹大军已经衔着党项军队尾部追了上来,八万契丹大军和六万党项大军绕着城池追逐,十四万人几乎都拥挤在兴州城下。 山遇惟亮一路狂奔,绕过北城门,西城门已经不远。他远远地看见对面有一支军队,领先之人正是自己的兄弟山遇惟永。山遇惟亮心中喜欢,不愧是自家兄弟,行动节奏出奇地一致。 两个人转眼在兴州城西城门下会面,两兄弟不敢多言,山遇惟亮躬身冲西城门上高喊:“城上的守将,快快开门,我们兄弟回来了!” 城头上出现夜哥翰的身影,他笑呵呵地冲城下说道:“山遇将军,江大人正在午睡未醒。等江大人醒来,我就去向大人禀告你们兄弟要进城的消息!” 第三百四十四章 无毒不丈夫 山遇惟亮一呆,这场景,这语言太熟悉了,当初在省嵬城下,他正是如此对卫慕山喜说的。※ ※难道,难道说,这一切都是江逐流设计好的计策,准备抛弃他们不成。 山遇惟亮细细回想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顿时下来了。果然如此,他是鬼迷了心窍,一心想投靠大宋,和大宋讲和,所以才中了江逐流的全套。 江逐流应该是从一开始就下定了要全部消灭党项人的决心,所以开头才会先借助山遇惟亮兄弟的力量灭掉野利王的八万大军,然后又借助契丹人的手消灭卫慕山喜的十五万大军,同时又消耗了契丹人的力量。最后又把自己兄弟手下的十万党项大军送到前线和契丹人火拼。 在整个过程中,江逐流手下的大宋军队很少出动过。江逐流的解释是,为了避免大宋军队到兴州城外被别人发现,从而报给卫慕山喜或者辽国皇帝,从而暴露大宋军队和山遇惟亮兄弟联手的秘密,不利于下一步消灭卫慕山喜或者辽国契丹铁骑。现在看起来,这全部都是江逐流为了保存大宋军队实力的借口。现在大宋军队完好无损还有七万五千人,而自己兄弟手下的党项战士不足六万,在身后还有八万契丹大军在衔尾狂追。 一时间山遇惟亮后悔地想要吐血。兴州城内,江逐流正悠闲地躲在东门的城楼里,狄青问江逐流道:“大哥,山遇惟亮兄弟对大哥惟命是从,如果把他们留下,不啻于拥有一支能征惯战的彪悍队伍。大哥为什么要把他们全部消灭呢?” 江逐流叹了一口气,说道:“狄贤弟,我何尝愿意消灭山遇惟亮兄弟啊?可是事到如今,我不消灭他们不行啊。首先兴州在我的计划中是非常重要的一环,假如山遇惟亮兄弟不死,这兴州城必须让他们占据。其次。山遇惟亮兄弟虽然目前对愚兄言听计从,可是也是迫于形势。不得不如此,谁能保证他们以后还能对愚兄如此,对我们大宋如此?即使山遇惟亮兄弟能够对我们大宋自始自终的效忠,奉我大宋我天朝正朔,可是谁又能敢保证山遇惟亮兄弟过世之后。他们地后人依旧像他们一样对我大宋如此效忠呢?” “贤弟还记得李德明的先人李继捧、李继迁吗?” 狄青点头道:“小弟当然记得!” 江逐流说道:“李继捧、李继迁当日何尝不是对我大宋言语恭谦,奉我大宋为天朝正朔,以地方属官自居,可是到了他们的儿子,孙子李德明、李元昊之后,又是怎么一个情况?假如不是愚兄当时定下了契丹龙脉之计,恐怕李德明和李元昊父子已经正式反叛大宋建国称帝了吧?” 狄青连连点头。 江逐流说道:“所以,我不能让李继捧、李继迁的历史在山遇惟亮、山遇惟永兄弟身上重演。假如山遇惟亮和山遇惟亮这次归来,手下只有一两千人马,说不定我心一软。也就放他们兄弟进城了。可是他们手下却有六万多人马。假以时日,这又是一支强大的武装力量,此时不接着这大好的机会去消灭他们。等回头再想去消灭他们可就不容易了。我绝对不能犯下养虎为患地错误!” 狄青心悦诚服地说道:“大哥,小弟明白了!” 江逐流拍了拍狄青的肩膀,说道:“贤弟,成大事者一定不能有妇人之仁。有地时候,必须把个人感情放在一边。你要知道。相比起大宋的天下来,个人感情又算得了什么。所以。山遇惟亮兄弟虽然对我们不错,愚兄也舍不得他们死,但是他们不得不死!” 狄青躬身道:“大哥,小弟明白。即使夜哥翰和班谷浑,如果阻碍了我们大计,大哥一定会像对待山遇惟亮兄弟那样对待他们吧?” 江逐流淡淡一笑,说道:“这两个人都是莽夫,没有称王称帝的决心,和山遇惟亮兄弟不可相提并论。再者他们手下只有五千回鹘战士,这些回鹘战士还不是他们的亲兵,都是在甘州城破之后跟着我一起和李元昊打仗聚拢起来的。这些回鹘战士与其说听从夜哥翰和班谷浑地命令,还不如说是听从我的命令,我只要一句话,夜哥翰和班谷浑身边立刻没有什么人。因此,夜哥翰和班谷浑不会和山遇惟亮兄弟一般下场的!” 兴州城西门,山遇惟亮还在低头后悔,脚下的大地却颤抖起来,左右两翼都传来雷鸣般的马蹄声,山遇惟永回头望去,发现韩国王萧惠已经率领大军追到党项队伍的身后了! “大哥,怎么办,契丹人已经过来了!”山遇惟永连忙冲山遇惟亮高声叫道。 山遇惟亮被喊醒之后,扭头看到潮水般逼迫过来的契丹大军,咬牙说道:“小弟,率领大军,和大哥一起突围!” 山遇惟永挥舞着手中的长刀,冲党项大军喊道:“儿郎们,跟本将军冲啊!” 党项大军立刻掉头,转身向契丹大军扑去,两股大军如两股巨浪一般撞击在一起,战斗顿时在整个兴州城外弥漫起来。 夜哥翰一看城下党项大军和契丹大军开始混战起来,立刻扬手向天空中放了一朵蓝色烟花。 江逐流在东城门的城楼上看到天空中的蓝色烟花,立刻沉声下令:“开始行动!” 狄青连忙拿起身旁地烟花筒点燃,一声震天的巨响,一朵红色的烟花弹急剧升到高空,然后嗵得一声炸了开来。天空中绽放出一朵巨大地红色花朵。 城下大小数千台投石车接到信号,立刻开始发射。 新式巨型投石车发射的都是五六百斤重的巨石,在天空中翻滚着砸向城外混战的十多万党项和契丹大军。 可是这并不是江逐流的安排下来地杀招。 那些中型投石车上面全部挂地是土制炸药包,辎重部队地投石车操作手看到红色的烟花信号之后,立即引燃了土制炸药包上地引线,然后立即发射出去。 六千多具土制炸药包在空中飞舞着。引线发出嗤嗤地响声,向兴州城外漫天遍野的混战的士兵飞去。 可怜的党项士兵和契丹士兵已经被巨型投石车发射的巨大石块吓坏了。他们一看到天空中黑压压地巨石飞来,顾不得互相厮杀,抱着头鼠窜出去,只想躲避过那恐怖地巨石。由于城外五百步的距离之内全部都布满士兵,巨石落下的时候总是能结结实实地砸死五六个士兵。然后在地上跳动着滚动着,又要杀死十多个士兵。党项士兵和契丹士兵都拼命地躲避着巨石。 那些距离巨石很远的士兵心中都暗叫着侥幸,幸亏那些要命的巨石没有飞临自己的头上。可是他们忽然间却发现天空中飞舞过来无数的脸盆大小包裹,包裹后面还拖着一条忽明忽暗的尾 党项士兵和契丹士兵俱都在想,这是什么东西?看着飞舞的样子,好像也不是多么沉重的样子,这东西砸到身上应该不会造成太大地伤害。一时间都忘记了害怕,好奇地望着这些奇怪地东西。 忽然间,有些土制炸药包的引线已经燃烧到尽头,它们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一时间仿佛是天崩地裂一般,只见火光一闪,一股巨大地黑烟弥漫过来。周围二十步范围内的士兵尚未反应过来,立即觉得身上一痛,无数铁钉和碎石打到身上,硬生生地穿过薄甲打到身体里,有些人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就当场倒地毙命。更多的士兵则是捂着脸抱着身子在地上翻滚惨叫。那写碎石和铁钉打在射进他们脸上、眼睛里、头颅里,虽然没有一时要了他们的性命。但是显然他们也只是在苟延残喘,不可能活下去了。 还有些土制炸药包掉落在地上,引线并没有燃烧到尽头,让在嗤嗤地一明一暗地燃烧,于是就有些胆大的士兵好奇地把这些包裹拿到手上,还试图解开包裹上地麻绳,看看里面装了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土制炸药包忽然间发出一声巨响,一阵亮光闪过,那个拿着炸药包地士兵已经凭空消失,在他站立地方的周围分布着无数块碎肉,已经十来数名被炸药包里铁钉和碎石炸伤炸死地士兵。 城外的党项士兵和契丹士兵这时才知道,这些脸盆大小的包裹看着轻飘飘的不起眼,杀伤力比那巨大的石块可厉害多了。那些巨大的石块只要想办法多开不让它们碰到自己,那么就能平安无事。可是这些脸盆大小的包裹则不同,它们明明离人还有二十步远,可是忽然间一声巨响、一股黑烟、一道亮光,以那个包裹为圆心的十几步到二十步的距离的人非死即伤。这是什么东西?比天上的雷电还要迅猛厉害,难道说是魔鬼的武器吗? 一时间战场上一片混乱,无论是党项士兵还是契丹士兵都顾不得相互厮杀,他们扭身往城外跑着,要尽量可能地躲避开天空中的巨石和天雷般厉害的魔鬼武器。 中型投石机把土制炸药包发射出去有个两三瞬间的间隔,小型投石机上面挂着燃烧的火球就发射出去了,这些火球俱都是用干树藤编制而成,里面包裹着硫磺、松香、碎木屑等物品,这些东西一旦无论落到什么上面都会燃烧起熊熊大火,而且无论是甩或者擦都很难把这些东西弄掉。除了配了一些燃烧物之外,干树藤中还有一些配重的石头以利于投石机能够抛射出去很远。 第一波巨石的攻势和六千多具土制炸药包的攻势已经消灭了六万多士兵。剩余的士兵正狼狈地向外逃窜,这时候燃烧球又飞过来了。 这些燃烧球一旦砸到士兵身上,士兵即使满地打滚也无法把身上的火焰扑灭,只有被活活烧死的下场,那些没有砸中士兵的燃烧球落在地上就四散开来,十多丈的范围内俱都是星星点点的火光,熊熊燃烧着,并不熄灭。 这些星星点点的火光就引燃了隐藏在草丛中被油纸包裹的引线,于是战场上到处都是嗤嗤的引线燃烧的声音。随后就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整个兴州城外在爆炸声中变成了一个修罗场,一个活生生的人间地狱。 于是同时,兴州城内的大型投石车、中型投石车和小型投石就开始发射大小石弹,整个兴州城五百步的距离内都被密密麻麻的石弹笼罩起来。 投石车连续不断地发射了两盏茶的时间,把城内所有储备的石弹全部发射完毕之后,这才停了下来。 江逐流和狄青站在城楼上向外望去,兴州城外简直成了一个巨大的坟场,八万契丹士兵和六万党项士兵几乎全部被葬送在这里。 ... 第三百四十五章 人质 辽国皇帝耶律隆绪正兴致勃勃地看着韩国王萧惠率领八万大军对山遇惟亮兄弟的六万大军穷追不舍,可是没有想到忽然间兴州城外竟然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修罗场。那雷鸣般的轰然巨响伴随着一道道火光和滚滚地黑烟不断地吞噬着城外五百步范围内一切生灵的生命,不但是契丹士兵,连党项士兵也无法幸免。 这是怎么回事?耶律隆绪又惊又惧,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从天而降的惨剧。 “陛下,陛下,赶快逃吧!”左拾遗刘景最先醒悟过来,来到耶律隆绪面前高声喊道。 可是在隆隆的爆炸声中,耶律隆绪根本听不清刘景在说什么。 刘景急了,不顾耶律隆绪的皇帝尊严,他趴耶律隆绪耳边大声喊道:“陛下,赶快逃吧!迟则恐怕不及!” 耶律隆绪这才醒悟过来,他回转身来,望着在火光和黑烟中不断惨叫的契丹士兵,眼中两行热泪不由得滚落下来。当日他是如何兴致勃勃地率领三十万大军远征党项,现在三十万大军几乎全部被葬送,只留下身边这一千名御林军和三五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谋臣。更让耶律隆绪难受的是,到现在他还不知道兴州城究竟是那一方的军队,怎么会连党项军队和契丹军队一起攻击呢?难道说是大宋的军队?大宋军队不是已经被山遇惟亮兄弟击败了吗? “陛下……” 以刘景为首的几个谋士翻身下马,御林军首领驸马都尉萧恳德也跟着翻身下马,跪倒在耶律隆绪身前。 耶律隆绪知道败局已经无可挽回。他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说道:“起来吧,随朕撤退!” 驸马都尉萧恳德率领一千御林军把耶律隆绪护在中间,往东北方向逃去。 大约走出五里左右,出现一个岔路口,有三条路通向不同的方向。驸马都尉萧恳德勒住战马,回头问耶律隆绪道:“陛下。我们走哪一条路?” 耶律隆绪犹豫不绝,左拾遗刘景说道:“陛下,臣以为绝对不能沿着来时到道路原路返回,兴州城内地追兵一定会沿着我们来时的方向紧追不放。” 耶律隆绪道:“刘大人,你认为哪一条道路安全?” 刘景指着往西北方向的岔道说道:“陛下,我们先往这个方向走,等远离了兴州城再做打算吧。” 耶律隆绪全无主意。此时听刘景这么说觉得也很有道理,于是说道:“萧都尉,就按照刘大人之言,往西北方向去吧!” 萧恳德于是在前面领路,一千御林军依旧把耶律隆绪和谋士们护卫在中间。往西北方向而去。 大约又走了十多里路,忽然间最前面的战马希律律一声嘶鸣,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站马上的御林军骑士来不及反应,结结实实地被战马压在身下。 萧恳德看到战马腿上的一条土黄色的绳索,叫一声:“绊马索!有埋伏!护驾!” 就在此时,听到路上树上发出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一个五六尺见方地木头箱子被那条黄色的绳索牵引着缓缓地从树枝上滑落。 “陛下小心!”萧恳德立刻飞身扑到耶律隆绪的身上。用自己的身子保护住耶律隆绪。萧恳德生怕这只木头箱子和兴州城内飞舞而出的天雷一样,会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声,然后用熊熊火光和滚滚浓烟把人体弄得四分五裂抛向天空。 所有的御林军战士和耶律隆绪身旁地谋士都惊得魂飞魄散,生怕天雷的惩罚降临到自己头上。 可是那木头箱子从树上摔到地上之后。只是发出一身脆响然后就摔得四分五裂了,随后就是一阵噼啪飞鸟拍打翅膀的声音,只见数百只鸽子从木头箱子中间振翅而起,在契丹御林军上空盘旋,一阵阵嘹亮的哨声从鸽子腿上的鸽哨中发出。传向遥远地地方。 刘景大惊失色。他对耶律隆绪说道:“陛下,我们快走。这群鸽子是敌人放在这里,为他们指引我们方位的!” 萧恳德此时也已经明白,他大叫一声:“儿郎们,快快护着圣驾远走!” 可是已经迟了,从四面八方都响起了战马的奔驰声。 正前方,一个回鹘大汉拿着宣花大斧,率领数千回鹘战士挡出了去路。回鹘大汉高声笑道:“大辽皇帝,某家乃大宋二路平叛军招讨使江逐流大人麾下拱卫郎班谷浑,奉我家江大人之命,特来挽留大辽皇帝。” “大宋军队?”耶律隆绪心中一惊,原来兴州城内竟然是大宋军队? 刘景、萧恳德以及众谋士都惊异不已,怎么会是大宋军队阻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呢?只是大宋军队中怎么会出现回鹘战士呢? 耶律隆绪喝道:“既然是大宋军队,就应该知道大辽和大宋乃是兄弟之邦,朕朝内有事,需火速赶回上京。还请班谷浑将军把路让开。” 班谷浑在马上躬身说道:“大辽皇帝陛下,请恕俺班谷浑不能答应。江大人让俺来请皇帝陛下,若是皇帝陛下没有请到,江大人会打俺班谷浑的屁股的!” 班谷浑身后的回鹘战士俱都露出笑嘻嘻的模样,显然是再想拱卫郎班谷浑将军那又黑又大地屁股被江大人身边的侍卫打板子的时候是如何可笑的一番模样。 耶律隆绪咬了咬牙,正要下令御林军冲过去地时候,身后又想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扭身看去,一员俊美的少年将军带领一万大宋军队出现在后面。 “大辽皇帝陛下,在下乃大宋二路平叛军招讨使江逐流麾下先锋官狄青,特奉江大人之命前来邀请皇帝陛下到兴州城内一叙。” 狄青话音刚落,在左边和右边也出现了两股大宋军队,人数都在五千以上。 耶律隆绪叹了一口气,低声问刘景道:“刘大人,我们该如何是好?” 刘景低声说道:“陛下,如今宋军势力大,我们假如强行突围,恐怕全部御林军都战死,也保卫不了陛下突出重围。眼下之计,不如暂时跟宋军到兴州城,看大宋招讨使江逐流究竟是什么意思。” 耶律隆绪微微颤抖着说道:“刘大人,假如朕随他们去了,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刘景摇头道:“陛下,大辽和大宋毕竟还是兄弟之邦,有檀渊之盟书约束,宋军绝对不敢把陛下怎么样,否则就背上背信弃义的名声。” 顿了一顿,刘景接着说道:“再者说来,臣观大宋军队也无有取陛下性命的意思。否则以大宋军队目前地优势地位,歼灭我们一千余人易如反掌,何必浪费如此多地言辞呢?” 耶律隆绪这才心神稍定,遂点了点头,对狄青说道:“狄将军,既然你家招讨使江大人如此盛情相邀,朕不去岂不是拂了江大人的面子,有伤辽宋两家地和睦?你且头前引路,朕就到兴州城盘桓一下,满足你家江大人的心愿。” 狄青大笑道:“大辽皇帝陛下,如此甚好。狄青就在前面带路,皇帝陛下请紧紧跟随,切勿掉队。” 当下,狄青在前面领路,一千御林军护着辽国皇帝耶律隆绪和数名谋士,在两万五千名大宋骑兵的包围和监视下,向兴州城走去。 十五里路不算长,队伍就来到兴州城外。 兴州城外的战场此时还没有来得及打扫,火光闪闪,硝烟弥漫。呛人的火药味和刺鼻的血腥味混合到一起,让耶律隆绪的胃部不由自主的痉挛起来。放眼望去,城外的五百步的范围内向是被犁铧犁过一遍一样,整个土地都被翻了过来。在蓬松的土壤上,到处都倒着党项士兵和契丹士兵的尸体,这些尸体大都肢体不全,浑身乌黑,死状之惨,是耶律隆绪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仿佛这些士兵真的是被天上的雷劈死一样。间或有一些尚未断气的士兵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声,在和勾魂的阎王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 耶律隆绪的双眼不由自主地又湿润起来,八万多大好的契丹男儿,就如此不明不白地断送了性命,面对天雷的打击,英雄的契丹勇士们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自从大辽开国以来,那曾遭受过如此惨痛的败仗? 在两万五千名大宋军队的压迫下,耶律隆绪带着一千名御林军来到了兴州城门口。 狄青勒住战马,回身对耶律隆绪说道:“兴州城已到,请皇帝陛下只身进城!” 第三百四十六章 倒打一耙 萧恳德仗剑护在耶律隆绪马前,喝道:“让我大辽国皇帝只身进城,如果皇帝陛下发生不测,谁人过来保护?” 狄青微笑着说道:“将军尽管放心,既然我家江大人请皇帝陛下进城,皇帝陛下的安全自然由我们大宋军队来保护了。” 萧恳德喝道:“由你们宋人保护我大辽皇帝,怎么能够让人放心?” 狄青脸色一变,说道:“将军,此时此景,难道你们契丹人有能力保护皇帝陛下的安全吗?” “驸马都尉,你且让开。”耶律隆绪说道。 “陛下!”萧恳德不肯让开。 “驸马都尉,且让开。让朕和狄青将军说两句话。” 萧恳德见耶律隆绪态度坚决,之后闪到一旁。 耶律隆绪驱马上前对狄青说道:“狄青将军,朕乃大辽皇帝,一国之主。即使进城,也须按照迎接皇帝的礼仪进城。还是请狄青将军回去禀告你家江大人,要么以皇帝的礼仪迎接朕进兴州城,那么朕只有自刎在兴州城前,让你们把朕的尸体抬进兴州城!” 狄青没有想到耶律隆绪的性子这么烈,实际上都成了战俘了,还去争论一个什么皇帝礼仪的虚名。不过江逐流有命令,让狄青务必要把耶律隆绪活着带进到他的面前,假如耶律隆绪真的犯了犟脾气把剑自刎,那么江大哥的命令岂不是做不到了吗? 狄青连忙派人把消息送到兴州西平王王府江逐流那里。 江逐流听了信使的话微微一笑,说道:“好,没有想到耶律隆绪这老儿还有几分骨气。就以皇帝的礼仪迎接他!” 可是江逐流却弄不清楚迎接皇帝需要什么礼仪,又去逼问了一下李德明。反正也求多么精确无误。大致像那么一回事就行了。 从李德明那边弄清楚迎接皇帝进城程序之后,江逐流就布置起来,并派人到城外告诉通知狄青。 狄青这边收到江逐流的话之后就对耶律隆绪说道:“皇帝陛下,我家江大人同意以大辽国皇帝之礼仪迎接陛下进城。陛下身边可以有文臣武将陪同,还可以有五十个御前侍卫保护。至于一千名御林军,就必须留在城外了。” 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耶律隆绪其实已经明白他地处境和人质别无二致。他身边虽然有一千御林军,但是面对大宋数万军队,这一千御林军地保护形同虚设。大宋军队只要高兴,随时就可以把这一千御林军碾得粉碎。 可是只要大宋招讨使江逐流不打算杀死他,耶律隆绪就要争一下这个皇帝礼仪的虚名。首先这关系到大辽国的国威。雄狮即使被家犬打败,也不会低下高贵的头颅。耶律隆绪要让天下所有的人都知道,大辽皇帝虽然败了。但是却没有丢掉高贵的身份,即使是进了大宋的地盘,也是以皇帝的身份高高在上进去的。 其次,耶律隆绪可以通过这个皇帝礼仪是否被江逐流接受来判断自己生命情况地安危。假如江逐流决定杀死他,那么肯定没有什么耐心去布置什么迎接皇帝的礼仪让他进兴州城。江逐流一定会采用武力方式胁迫他进入兴州城,假如他不进去,江逐流干脆就命人把他杀掉。现在江逐流既然不怕麻烦,辛辛苦苦地搞出按照迎接大辽国皇帝的礼仪把他迎接进兴州城。那么说明江逐流不会杀死他,或者说江逐流暂时不打算杀死他。既然没有生命之虞,那么这一千御林军留在城外也罢。反正即使这一千御林军跟在他的身边,也无法保证他的安全。 萧恳德听说耶律隆绪答应了宋人地进城条件。还想上前劝说,左拾遗刘景在一旁说道:“驸马都尉大人,请放心。皇帝陛下此次进城没有生命之虞。” 萧恳德怒声道:“刘大人,你怎么能如此肯定?” 刘景说道:“驸马都尉,假如宋人真的想要我大辽国皇帝陛下的性命。就凭驸马都尉帐下的一千御林军。能阻挡得住大宋的数万大军吗?” 萧恳德这才低下头不再说话。 兴州城内号角齐响、锣鼓齐鸣,兴州城东城门大门洞开。在一片旌旗招展之中,江逐流率领着大宋将领列队出城迎接耶律隆绪。 耶律隆绪赚足了面子,领着以左拾遗刘景为首数个谋士在驸马都尉萧恳德精心挑选的五十个侍卫的陪同下,进了兴州城。 江逐流一直把耶律隆绪引领到山遇惟亮的将军府邸,到了这个地方,五十个辽国侍卫就被大宋禁军挡在外面,只有驸马都尉萧恳德和左拾遗刘景等谋士可以陪同耶律隆绪进入山遇惟亮地将军府。 到了大厅之内,江逐流这边和辽国皇帝耶律隆绪分宾主落座。江逐流的坐席比耶律隆绪低了不少,以免被人说成他试图和辽国皇帝平起平坐,又不臣之 在江逐流的身后,狄青、夜哥翰、班谷浑等人都全副戎装的站立在那里。另外数十个全副武装地大宋禁军士卒虎视眈眈地站立在大厅两旁。 辽国这边,江逐流只给辽国皇帝耶律隆绪安排了座位,辽国的文臣武将只能站立在耶律隆绪的身后。 落座之后,江逐流拱手说道:“辽国皇帝陛下,这一路上照顾不周,让陛下白受了许多辛苦!” 耶律隆绪面色一变,说道:“江大人,朕来问你。你们大宋军队如此对待我大辽,究竟是什么意思?” 江逐流笑道:“辽国皇帝陛下,江舟不知道你所说的如此对待是什么含义。” 耶律隆绪说道:“江大人,你休要装什么糊涂。朕来问你,既然大辽和大宋是兄弟盟邦,你我两国商议好联手来征讨西平王李德明。为何在兴州城外,你们大宋的军队对我们辽国大军展开突然袭击?” 江逐流连声叫屈道:“哎呀,辽国皇帝陛下,这是误会,完全是误会啊!我率领大宋军队夺得兴州城之后,正想据险而守,忽然间听部下说城外有大批党项军队过来攻城。江舟生怕党项军队重新夺走了兴州城,就立刻下令对城外党项军队展开攻击。谁有曾想到,城外地党项人军队竟然混杂着你们辽国地契丹军队呢?承蒙辽国皇帝陛下你问起此事,若是你不问起此事,我还想要问皇帝陛下,是不是你们和党项军队已经达成什么协议,你们契丹军队和党项军队联合起来过来攻打兴州城呢!” 狄青、夜哥翰、班谷浑以及其他大宋将领听了江逐流的话心中暗自好笑,深为招讨使江逐流大人颠倒黑白倒打一耙地功夫感到敬佩。明明是大宋军队布置好了圈套引诱辽国人上钩,现在却变成了辽国契丹铁骑和党项大军联合起来进攻兴州城,向大宋军队发动攻击。 耶律隆绪脸色铁青,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身后的左拾遗刘景却站出来怒声喝道:“好一个强词夺理的大宋招讨使!江大人,我来问你。即使你让大宋守军对城外军队展开攻击情急之下的误会,那么为什么事后你又派人追击我们大辽皇帝的御驾,把我大辽国皇帝胁迫到兴州城呢?” 江逐流拱手说道:“敢问这位大人姓甚名谁,在大辽国官居何职?” 刘景说道:“我乃大辽国皇帝架前左拾遗刘景是也!” 江逐流惊讶地说道:“刘大人,身为大辽国的左拾遗,你竟然说出这么无知的话语,不但侮辱我了大宋方面的一片诚心,更是侮辱了你们大辽国皇帝陛下!真不知道你这个左拾遗是怎么当上的?” 刘景怒声道:“江大人,你给我说清楚,刘某如何侮辱了你们大宋的诚心,又如何侮辱了我大辽国皇帝。” 江逐流冷笑道:“首先,我们大宋军队是担心大辽国皇帝陛下的安危,念在大宋大辽两国乃兄弟盟邦的情分上,特意赶过去保护大辽国皇帝陛下的。这里乃是党项人的地盘。党项大军虽然溃败,但是并没有被全歼。这战场之上到处都是党项人的溃兵,据本官所知,党项卫慕部的头领卫慕山喜就聚集了数千党项溃兵隐藏在附近。辽国皇帝陛下身边只剩下一千御林军,此去辽国路途遥远,有一千多里的距离,万一遭遇到党项溃败,辽国皇帝的安危如何保证?” “本官考虑到此等情况,所以才特意派先锋官狄青率领军队过去把大辽皇帝陛下请过来,待本官派大宋军队肃清党项境内的党项溃兵之后,再礼送大辽国皇帝陛下返回辽国。” 第三百四十七章 神迹 江逐流说道:“可惜刘大人对我们大宋军队维护辽国皇帝的拳拳之心视而不见,反而污蔑我大宋军队胁迫辽国皇帝到兴州城,真不知道刘大人这样恣意挑拨我大宋与大辽之间的关系是何居心!” 刘景气得暴跳如雷,偏偏又想不出话语来对付江逐流的诡辩,他指着江逐流你,你,你!”的叫着,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刘大人,我怎么了?是不是说中刘大人的痛处了?”江逐流冷笑道:“刘大人且慢激动,等我把话说完你再激动不迟!” 刘景一听江逐流下面还有话说,脸色就更加难看,若不是现在是在大宋的地盘,四周有全副武装的大宋甲士的环顾,刘景恨不能上去和江逐流拼命去。 江逐流向辽国皇帝耶律隆绪拱了拱手说道:“辽国皇帝陛下,方才我说的只是刘大人污蔑我们大宋军队对皇帝陛下安全着想的一片拳拳之心。下面我还要说说刘大人是如何污蔑皇帝陛下的。” 耶律隆绪看着江逐流谈笑自若的样子,又看了看刘景气急败坏、狼狈不堪的样子,心中就微微叹了一口气,心中说道什么时候我们大辽国也能出现像江逐流这般有勇有谋的盖世奇才啊。 “江大人,请讲,朕听着呢!” 江逐流说道:“刘大人方才说我们大宋军队胁迫皇帝陛下,这不单是对我们大宋军队的侮辱,也是对皇帝陛下的侮辱。皇帝陛下请试想一下刘大人这话被后的含义。” 耶律隆绪摇了摇头,说道:“朕想不明白,还请江大人明示。” 江逐流说道:“皇帝陛下,刘大人这番话不是在污蔑皇帝陛下贪生怕死吗?皇帝陛下前来兴州,明明是我盛情邀请皇帝陛下前来盘桓几天,待大宋军队肃清路上党项残敌之后再恭送陛下安全返回辽国。皇帝陛下之所以肯答应到兴州来,自然是感念大宋和大辽之间兄弟盟邦之情源远流长来之不易,所以就赏江舟一个薄面。御驾贲临兴州,以示宋辽之好。可是皇帝陛下的决定在刘景刘大人眼里却成了胆小怕事甚至是贪生怕死,是被我大宋军队胁迫来兴州的。这话一旦传扬出去。侮辱了我大宋人一片拳拳赤诚之心还不要紧,如果让听到的人以为英明神武的大辽国皇帝原来是一个贪生怕死之徒,面对大宋军队的胁迫不是奋勇反抗,而是乖乖地接受被胁迫的命运。皇帝陛下,请你试想一下,等皇帝陛下御驾返回大辽国之后,辽国满朝文武大臣是如何看待陛下地?大辽国的子民又会不会以为统治他们的数十年地皇帝陛下原来是一个懦弱之徒呢?” 江逐流越说,耶律隆绪脸色越红,刘景在一旁听着脸色就越白。说到后来。刘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声对耶律隆绪哀求道:“陛下,千万不要听从宋人的挑拨离间,臣对陛下绝对是忠心耿耿,一点污蔑陛下的心思都没有啊!” 耶律隆绪大手重重地拍在桌案上。高声叫道:“驸马都尉!” 萧恳德在旁边应声而出:“陛下,臣在!” “立刻替朕对刘景掌嘴五十,然后轰赶出去!”耶律隆绪怒气冲冲地说道。 “遵旨!” 萧恳德过去拉把刘景从地上提了起来,啪啪地朝他脸上打起耳光来了,才几下的样子,刘景的脸庞就肿的跟发面馒头似的。 这情形看在耶律隆绪眼里不由得心疼万分,他心中暗骂驸马都尉萧恳德简直跟猪头一样。朕让你打你就真打啊?不会做做样子,打刘景几下。把他轰出去不就完了吗? 其实耶律隆绪完全知道刘景是无辜的,刚才江逐流说的一番话全部都是强词夺理。但是耶律隆绪却无法出言反驳,因为江逐流说中了耶律隆绪地一桩心事,那就是耶律隆绪绝对忌讳别人说他是一位贪生怕死的皇帝。 在耶律隆绪心中。宁可把来兴州当成是被大宋招讨使江逐流盛情邀请来的,是一种两国互相示好的一种行为,也绝对不能接受是被大宋军队胁迫来的说法。那样就承认了耶律隆绪目前是一种人质地身份或者说是一种战俘的身份。堂堂的大辽国皇帝被宋军俘虏了,这话一旦传扬出去,让他如何去见辽国群臣。去面对把他当成神明一样朝拜的大辽子民? 即使文武群臣、大辽国的子民碍于面子不去说他。那么将来史书上会怎么记载?辽国史书可以按照皇帝的旨意进行修改,可以为皇帝讳、为尊者讳。但是宋国、大理国、吐蕃诸部的史官在记录这件事情的时候可不会考虑到大辽国皇帝地旨意,他们一定会在史书上如此这般的记载:“某年某月某日,大辽国皇帝耶律隆绪与大宋军队交战,辽军战败,辽国皇帝耶律隆绪被大宋军队俘虏,作为人质,押解于兴州城之内!” 这样的东西一旦出现在史书上,那么他耶律隆绪就要作为大辽国第一个兵败被俘的皇帝成为千古地笑柄。后人在读起史书时一看到这一段,就会说大辽国皇帝耶律隆绪真是个贪生怕死的窝囊废物,竟然会兵败被俘充当人质,真是耻辱啊! 所以耶律隆绪即使知道左拾遗刘景所说的是实情,江逐流是在强词夺理,但是他不得不惩罚刘景。只是耶律隆绪知道刘景对他一向是忠心耿耿,他只想让驸马都尉萧恳德象征性地惩罚一下刘景,让刘景以后不要乱说就是,可是没有想到驸马都尉萧恳德竟然如此愚忠,竟然恶狠狠地对刘景下了毒手。 五十个嘴巴下来,刘景的牙齿都被打掉十多个,人差点没有昏迷过去。不过**上的疼痛刘景还无所谓,更多地是被打耳光带给他心理上地刺激。想他刘景一生光明磊落,为大辽国殚精竭虑,对大辽皇帝忠心耿耿,皇帝陛下最后却听信了宋国招讨使江逐流的谗言,让驸马都尉萧恳德当众打自己耳光。这一下可让刘景斯文扫地,感觉再也无颜面对皇帝驾前地同僚。 打过耳光之后,萧恳德把刘景拖到大厅门口扔了出去,这才翻身回来。 “陛下,臣已经按照陛下的吩咐做了!” “嗯,很好!”耶律隆绪咬牙切齿地微笑,恨不能上前一脚把驸马都尉萧恳德踢出去。 “江大人,刚才刘大人恣言妄语,朕已经惩罚过他了,望江大人不要介意!”耶律隆绪对江逐流说道。 江逐流呵呵一笑说道:“皇帝陛下,其实不必要对刘大人施加如此重的责罚。本官的意思是只要皇帝陛下训诫他两句就好了!” 耶律隆绪牙根发痒,心说江逐流啊江逐流,你真会事后做好人啊。假如你真不想让朕责罚刘景,为什么不在朕下令的时候出言劝阻?又为什么不在驸马都尉萧恳德痛打刘景刘大人的时候向朕为刘大人求情呢? 不过耶律隆绪此时已经无心计较这个了,他现在计较的是,江逐流决定拿他怎么办,或者说决定什么时候放他回去。 于是耶律隆绪就笑道:“江大人,不知道路上党项残兵几时能肃清啊?” 江逐流也是一笑,拱手说道:“辽国皇帝陛下,本官已经命大军沿着道路两侧追剿党项残兵了。一旦将道路上的党项残兵肃清之后,立刻恭送皇帝陛下返回辽国。” 耶律隆绪的意思是说,江大人,你什么时候放我走啊? 江逐流的回答是,等我把路上党项残兵全部杀完了就送你回去。换句话说,只要江逐流认为路上党项残兵还肃清,那么辽国皇帝陛下你就只好安心地在兴州城之内住了。 耶律隆绪叹了一口气,说道:“朕希望江大人能尽快肃清党项残兵,让朕早日返回辽国。” 江逐流笑道:“皇帝陛下请放心,本官已经让大宋军队全速行动,肃清党项残兵已经为期不远。陛下就暂时安心地在兴州城住下吧。” 随后江逐流就把耶律隆绪以及他身边的谋士近臣们安排在山遇惟亮将军府的一个大院里,至于五十名契丹亲卫,则被收缴兵器之后,安排到别处看管起来。 当天夜里,江逐流过来邀请耶律隆绪前去西平王王府花园中赏月。在西平王府花园里有一座小山,是兴州城的制高点。小山之上有个凉亭,在上面一边赏月一边观看兴州的夜景,也别有一番情趣。 也就是在这天晚上,耶律隆绪在夜空中见到了令他终生难忘的神迹! 第三百四十八章 契丹之龙 西平王带着驸马萧恳德等谋士近臣跟随江逐流来到小山之上。$ 小山山顶平整,有两三亩大小。在山顶的偏东北的方向,立着一个凉亭。凉亭占地约有小半亩,有着明显的中原的建筑风格,八根八棱石柱挺拔耸立,凉亭顶部是琉璃九脊屋顶,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华丽中流露出古朴,雅致却又不失壮观。可见凉亭的主人李德明当初修建时所花费的心思,不过修建凉亭的主人面前已经成为阶下囚,而凉亭却被李德明的两个敌人江逐流和耶律隆绪鹊巢鸠占。 落座之后,江逐流让人在凉亭正中的石桌上摆上美酒佳肴,对辽国皇帝耶律隆绪说道:“辽国皇帝陛下,此处乃是兴州城的制高点,此时皓月初升,万里无云,正是欣赏明月的最佳时间,本官略备一些薄酒粗馔,请皇帝陛下一边饮酒,一边赏月。” 耶律隆绪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反正他已经看出来江逐流不会杀他,那么只要江逐流不明显地侮辱他,其他的东西耶律隆绪都能接受。 “多谢江大人的美意。真没有想到在兴州城内也能欣赏到如此美景啊。”耶律隆绪笑道。 江逐流精心挑选的党项美女过来为每个人面前的琉璃杯中斟满了琥珀色的葡萄美女,江逐流举起酒杯对耶律隆绪说道:“皇帝陛下,江舟敬陛下一杯酒,祝陛下在兴州能够住的开心,玩得尽兴!” 耶律隆绪苦笑一下,端起酒杯说道:“有江大人作陪,朕岂能不尽兴开心?来,江大人。朕陪你饮了这杯酒。” 随后狄青和宋军其他将领也上前和耶律隆绪手下的谋士近臣互相敬酒,夜哥翰和班谷浑却专门招呼驸马都尉萧恳德。几巡酒过后,酒宴之间的气氛就热闹起来。耶律隆绪手下的谋士近臣乃至驸马都尉萧恳德仿佛忘记了自己近乎战俘人质的身份。和狄青等大宋将领亲密无间地称兄道弟。耶律隆绪兴致也逐渐高涨起来,不住地主动邀请江逐流碰杯喝酒。 江逐流也兴致大涨,他用银筷子敲着晶莹剔透的琉璃酒杯望着西北方向温泉山顶一轮皎洁的明月高声唱了起来:“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戍客望边色,思归多苦颜。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 这是唐朝李白地诗句,气势非凡,江逐流用浑厚地嗓音唱出来,让在场的大宋诸将立刻心神激荡,结合到众人跟随招讨使江逐流到党项来平定叛乱的情形,一个个不由得雄心万丈,都齐声和着江逐流的声音唱了起来。耶律隆绪和辽国众臣脸色就有点难看。李白诗句中的“胡窥青海湾”中的胡不正是指他们这些塞外游牧民族吗?江逐流此时和大宋诸位将领吟唱这首诗词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向辽国皇帝耶律隆绪和众位大臣暗示,这塞外大好土地自唐朝以来就是汉人的土地吗? 江逐流和众将唱完之后。看到耶律隆绪脸色难看,就笑着解释道:“皇帝陛下,江舟只是看到温泉山顶的明月,一时感怀,唱了出来。没有别地意思,皇帝陛下和诸位大人勿要在意。” 江逐流说着话时候还用手指着西北方温泉山顶的明月。忽然,江逐流脸色一变,指着西北方的天空惊异地说道:“那,那是什么?” 众人都随着江逐流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只见西北方的天空中有一条巨大的身影忽明忽暗地闪烁。 “龙。是一条巨龙!”驸马都尉萧恳德首先叫道。 耶律隆绪此时也看出来了,那巨大的黑影的确是一条巨龙。从这边望过去,巨龙长大约有二三十丈,龙头巨大威武,两只龙角高高耸立,龙眼大如小碗,向外散发出红色地光芒,巨大的龙身淡绿的龙鳞隐约可见,忽明忽暗地闪烁着淡绿色的光芒。 “龙,巨龙!天那,竟然是巨龙!”辽国的近臣谋士都忍不住喊叫起来。 这边大宋地将领也是震撼莫名,他们瞪大眼睛望向西北方向,脸上露出崇敬的目光。在他们的人生当中,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到神龙的出现。 巨龙在天空中忽高忽低的来回游走,龙身和龙尾不断盘旋成各种形状。大约一刻钟后,巨龙忽然间高高扬起了巨大地头颅,发出一声沉闷地吼叫,然后口中接连喷出三道长长火焰,随即巨龙转身向温泉山方向飞去,没有多久就隐没温泉山的山峦之中了。 噗通一声,耶律隆绪竟然率先向西北方向温泉山跪下,他泪流满面地说道:“龙脉之地,果然是龙脉之地啊。契丹人地先祖啊,你究竟是想向不肖子孙耶律隆绪传达什么旨意啊?” 见皇帝陛下率先跪下,其他契丹谋士近臣都跟着跪下。和耶律隆绪一样,他们也曾听说过兴州城外温泉山是契丹龙脉的传闻。当日辽国使臣耶律良和萧洪都亲眼看到了温泉山下出现了神迹,广袤的草原上出现“龙脉之地,契丹主兴”的巨型契丹文字。而在温泉山的山峰上,又有蚂蚁秉承了神的旨意,排列成“契丹龙脉”四个字,这些蚂蚁们一定知道耶律良和萧洪等契丹子孙到温泉山去狩猎,固然现身显灵,向契丹子孙透露这个消息。这些经过耶律良和萧洪在让狄青带给辽国皇帝耶律隆绪的亲笔书信中都曾详细描写过。只是当时大辽皇帝耶律隆绪深信不疑,其他大臣们有相信也有不信的还有一部分是将信将疑的。可是此时亲眼目睹了温泉山上空出现的巨龙之后,这些谋士近臣再也没有半分怀疑了。他们和耶律隆绪一样,坚信温泉山一定是契丹的龙脉所在,方才现身巨龙一定是契丹人的守护神,感慨契丹子孙的不肖,竟然被宋人当做人质困在兴州城,故此出来发泄愤怒的。 耶律隆绪心中也是这样想的,以为是契丹人的先祖恼怒他丢了契丹人的脸面,故此现身向他传达不满的信息,所以耶律隆绪不由自主的跪了下来。 在场的大宋将领看到天空中巨龙的神迹,也都非常震撼,他们虽然没有像辽国人那些跪倒向巨龙消失的方向膜拜,但是心中却有点恐惧,生怕这巨龙是契丹人的祖先过来向宋人示警,让宋人不能继续扣押辽国皇帝。 这时城内各种都出来沸沸扬扬的喧闹声。 “龙,我看到龙了!” “我也看到了,好大的一条!” “太神奇了,我真没有想到,这辈子还有福气亲眼看到巨龙显灵!” 说什么话的都有,这些话传进辽国君臣的耳朵里,更相信刚才看到的是一条巨龙了。在凉亭中所有人中,知道真相的只有江逐流和狄青。当然这巨龙并不是真的是龙,只是江逐流找人偷偷制作的一条巨龙风筝。 那么是谁制作出这么一条活灵活现的巨龙风筝呢?正是当初制作车厢暗格,把江逐流藏在党项国师阿布杜的车队里的张震的侄子张文显。 张文显奉了张震的命令在党项的兴州城内卧底,江逐流派人占领兴州之后,第一个做的工作就是私下里寻找张文显。找到张文显之后,江逐流就偷偷地把张文显安置起来,他交给了张文显两个任务,第一个任务就是制作一条巨大的巨龙风筝。这个巨龙风筝上的闪烁的荧光则是张文显从私人骨头的碎屑,这些东西被张文显混杂进一种特殊的材料之中,涂抹在风筝上面,骨头中的磷就被分离出来,在夜空中发出一明一暗的闪光。 至于巨龙的眼睛,则是张文显特制的红色防风灯笼,里面是牛油蜡烛在燃烧,外面蒙着一层红色的绫缎。 那巨龙头颅中喷出的长长火焰则是江逐流让制作火药的工匠营秘制的烟花,这些烟花被安放在巨龙口中,通过长长的防风引线沿着风筝线牵引到地面。在需要的时候,在地面引燃引线,引线就迅速燃烧,传到天空的风筝上,把烟花点燃,于是烟花就分三次燃放,喷出长长的火焰,让远处地面的人们看上去,还以为是巨龙在喷火呢! ... 第三百四十九章 展示军威(一) 辽国皇帝耶律隆绪好久才从巨龙显身的神迹中清醒过来,他缓缓地从地上爬起身来,扭身看去,只见大宋官员俱都目瞪口呆地望着温泉山方向,江逐流更是面色惨白,浑身微微颤抖。 “神龙,没有想到竟然真的有神龙!”江逐流嘴唇哆嗦着喃喃自语。 耶律隆绪心中不由得一阵畅快,自从进了兴州城之后他一直处处受制于宋人心中感到无比委屈,一直到了巨龙显身之后,才占据了上风,在心理上压了江逐流等大宋官员一头。你们大宋人不是厉害吗?能奈何得了我们契丹人的神龙?假如我们契丹神龙发威,灭你们大宋十万大军还不是轻而易举的吗。 耶律隆绪沉浸在无限想象中去了。 “来人,快请皇帝陛下上座!”江逐流也清醒过来,连忙大声吆喝着,态度和刚才简直不能同日而语。方才神龙没有显身之前,江逐流虽然态度看着也是恭恭敬敬的,可是骨子里总透着一股子傲慢,说话似乎都是用鼻音在发声。可是现在,听得出来,江逐流对耶律隆绪是发自内心的真诚和恭敬。 辽国君臣上下都是趾高气扬,一时间和大宋诸将位置仿佛调转过来,好像大宋诸将是他们契丹人的俘虏和人质,而他们契丹人才是这兴州的真正主人。 一时间酒宴上全部都是辽国君臣的欢声笑语,宋人从江逐流一下个个沉默不语,宴会很快就草草结束了。 回到山遇惟亮府邸的小院之中后。辽国几个谋士和驸马都尉萧恳德都集中在耶律隆绪地“行宫”中。嘿嘿其实也就是一间稍大一点的房屋,但是既然大辽皇帝耶律隆绪入住了那么就得叫做行宫。连躲在房间内养伤的左拾遗刘景都闻讯赶过来了。他虽然是在山遇惟亮的将军府,但是也瞥见了两眼天空中的巨龙,只是没有辽国皇帝耶律隆绪和那几个一起赴宴的谋士看得清晰而已。 辽国群臣都兴高采烈地向耶律隆绪说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耶律隆绪呵呵直笑。 驸马都尉萧恳德说道:“陛下,当日臣听到契丹龙脉的传闻,心中还半信半疑。没有想到原来温泉山真地是我们契丹人地龙脉之地。” 另一个谋士接着说道:“陛下。那大宋招讨使江逐流是何等嚣张跋扈不可一世啊,但是我们契丹神龙在天空一显身,瞧他那面色土黄,身子筛糠的狼狈模样,臣到现在一想起来就想发笑呢!” “是啊是啊,臣等也是开心呢!见到江逐流那等狼狈相臣等真是解气!”其他谋士跟着说道。 左拾遗刘景在旁边听得眼睛大放光芒,上午他就是因为江逐流被大辽皇帝陛下命驸马都尉萧恳德打了耳光,现在听说江逐流竟然被神龙吓成这般模样。心中自然是无限欢喜。他开心地笑了起来,没有想到却牵动了嘴里的伤口,不由得疼得吃呀咧嘴,即使这样,他嘴里还是发出嗬嗬的笑声。 “晃地比下,酱住留近的哈成拿绷么应了吗?” 由于疼痛,也由于牙齿被打掉之后跑风,刘景说出的话竟然比黑衣大食的语言还难懂。 其他谋士听到刘景叽里咕噜的跑***言。不由得哈哈大笑,甚是开心,他们自从被狄青率领军队包围之后心里就一直紧张,到现在才放松起来,所以笑起来甚是肆无忌惮。 耶律隆绪也是哈哈大笑。说道:“众位大人,以你们之见,这神龙显身究竟是个什么样地征兆?” 有谋士就说道:“皇帝陛下,臣以为神龙显身一个是为了给陛下鼓气,让陛下安心。有神龙在。陛下可包安全无恙。神龙显身的第二个目的可能是警告大宋军队,让他们对陛下礼貌一点。火速恭送陛下回大辽,否则神龙一旦发怒,大宋军队恐怕会全军覆没。” 其他谋士也纷纷附和。 耶律隆绪笑着说道:“众位大人的看法与朕不谋而合。不过朕想的却是更多,也许神龙是向大宋军队警告,这兴州乃是我们契丹龙脉之地,大宋军队如何能够窃据?所以向大宋军队示威来了!” 众谋士自然又是纷纷附和。 耶律隆绪最后说道:“众位大人,江逐流今日既然吓成这样,明天对我们的态度必然有变。我们且耐下心来看看,江逐流对我们究竟是什么样的态度吧。” 看看时光不早,于是辽国众谋士就请耶律隆绪皇帝陛下早早安歇,明日再做道理。 第二天,江逐流亲自来到山遇惟亮的将军府邸,拜会大辽皇帝耶律隆绪。在江逐流地安排下,早就为大辽皇帝陛下准备好了丰盛的御膳,江逐流陪着大辽皇帝耶律隆绪一同进了御膳之后,江逐流客客气气地对耶律隆绪说道:“大辽皇帝陛下,江舟这边安排一些饭后助兴节目,不知道皇帝陛下可有兴趣参观吗?” 耶律隆绪微微一笑,说道:“江大人既然盛情相邀,朕去过去看看吧。” 在江逐流的带领下,耶律隆绪等辽国君臣来到了兴州城的东城门。江逐流领着耶律隆绪君臣参观了新式投石车,这种秘密武器虽然党项人已经知道,但是耶律隆绪等辽国君臣还是第一次见到。 在江逐流的指挥下,新式投石车放上一块磨盘大地石头,江逐流指着城外五百步距离的一个巨型攻城冲车说道:“皇帝陛下,那个巨型攻城冲车你可曾看到?” 耶律隆绪点了点头。 江逐流笑着说道:“皇帝陛下,请看好了!” 然后他手往上一抬,喝了一声:“放!” 投石车操作手放掉缆索,巨型投石车立刻高高地把磨盘大的石头弹起,如流星一般飞向城外那巨大的攻城冲车! 第三百五十章 展示军威(二) 江逐流立在城墙之上,目光紧紧追随着空中的巨石移动,只见那巨石飞出了五百步之后,准准地击中了那台巨型攻城冲车。只听咔嚓一声巨响,巨型攻城冲车就被巨石砸了个四分五裂。 江逐流心中狂喜,运气真的是太好了,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个效果。虽然新式投石车上标有刻度,可以随意调整射程的远近。但是所谓射程的远近,也就是一个大概距离上的概念,绝对不能做到指向什么目标发射的石弹就一定会击中什么目标。因为石弹本身的重量就不是一个精确统一的数字,各个石弹之间的重量都会有或大或小的差异。加之石弹的形状又各不相同,在空中除了会受到风向的干扰之外,还会以各种不同的姿势发生翻滚,而这种翻滚进而会影响石弹的运行轨迹。所以石弹发射的距离也就是一个大致的方位值,出现二三十步误差是经常的事情。 按照江逐流的设想,并不期望投石车一次发射就能击中城外那台攻城冲车。江逐流设想的最好结果就是石弹落在攻城冲车的附近,然后利用落地之后的跳跃滚动撞到或者碰到攻城冲车。这台攻城冲车是江逐流特质的,只是做一个攻城冲车的样子搭在那里,稍微受到一点外力就会立刻散架,以求做出被击毁的逼真的效果。可是老天保佑,结果太神奇了,投石车发射的第一枚石弹就像长了眼睛一般准确地击中了五百步距离上的攻城冲车。对江逐流来说,这才是货真价实的神迹,是昨天晚上用巨型风筝伪造出来的神龙显身的伪神迹所不能比拟的。 要知道,在五百步距离上只发射一次就准确地击中了目标,即使后世有膛线保持精确射击度的火炮不一定能够做到。 辽国皇帝耶律隆绪、驸马都尉萧恳德等一干辽国君臣俱都看得目瞪口呆。投石车他们见过,契丹军队中也有这样的设施。可是他们什么时候见过如此巨大地投石车。这种巨大的投石车只需要数个人的操纵就可以将磨盘大的石头发射到五百步远,而且准确地击毁一辆巨型攻城冲车。这种巨大杀伤力带给辽国君臣心理上的震撼是不言而喻的。在他们心目中,五百步之外完全是一个安全的距离。无论是飞箭强弩都无法攻击到,至于投石车,攻击地距离更是有限。现在他们亲眼目睹到新式投石车地巨大威力,如何不胆战心惊?换句话说,如果他们事先不知道这台新式投石车的威力,在攻城的时候站立在五百步的安全距离上进行督战,那么当城内的守城将领瞄准他们发射一枚巨大的石弹。那么结果回事怎样?江逐流看到耶律隆绪为首的辽国君臣面色惨白。心中暗笑,就这么一枚石弹的发射就把你们吓唬成这样,那么接下来地情形岂不是要把你们吓死? 江逐流从狄青手里接过一面小旗,轻轻一挥,立在城头上的旗杆就冉冉升起几面彩旗。这几面彩旗传递的就是江逐流“发明”的旗语。 城下的投石车操作手看到彩旗传达的命令之后,纷纷调整自己的发射距离。 江逐流手中的小旗又是一挥,旗杆上地彩旗急遽从半空滑落。投石车操作手看到命令,立刻敲开来投石车的发射机关。一时间只听到咔嚓声不绝于耳,数千枚大大小小的石弹漫天遍野发射到天空,从城墙上诸人的头顶上越过,飞向了城外。 耶律隆绪从城头上望去,只见数千枚石弹几乎笼罩了城外一百步到五百步之间的所有空间,那石块砸中地面地沉闷的响声不绝于耳,即使站在城墙上,也能感觉到地面的微微颤动。 良久。城外地面上的石弹才停止了滚动,放眼望去,地面上俱都是大小不一的深坑和深浅不一地石块滚压地面留下地痕迹。 耶律隆绪长长的吸了一口凉气,如果部队攻城地时候,忽然遭到这样的石弹的攻击。不知道能有几个人存活下来。 江逐流手中小旗又是一挥,立刻有数百名大宋士兵奔出城去,他们在五百步距离上收拢各种大小不一的石弹,垒放起来,慢慢的形成一个巨大的石堆。 江逐流笑着说道:“皇帝陛下。请随江舟到城外观看一下如何?” 耶律隆绪不知道江逐流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心中也是好奇,就点了点头。率领身边随从跟着江逐流往城外走去。 江逐流领着耶律隆绪等人来到城外五百步的距离,这时候那个巨大的石堆已经逐渐扩展为一个巨大正方形石台。石台长宽有七八丈的样子,有一丈多高,整整齐齐地堆砌在那里。耶律隆绪不知道江逐流让士兵们把石块堆砌成一个这么巨大的石台究竟是想做什么。 江逐流邀请耶律隆绪沿着巨石垒成的台阶走上石台,他带着耶律隆绪围绕着石台顶部走了一周,然后停下来问耶律隆绪道:“皇帝陛下,你觉得这个石台坚固吗?” 耶律隆绪点了点头,说道:“还算坚固。” 江逐流又问道:“皇帝陛下,你可有办法瞬间让这座石台化为乌有?” 耶律隆绪摇了摇头,说道:“江大人,这么巨大的石台要想瞬间化为乌有,除非是天神显灵,用六丁六甲神兵才行。” 江逐流笑了起来,说道:“皇帝陛下,请跟我回到城内,江舟请你观看一下天神显灵的场面。” “天神显灵?”耶律隆绪心中疑惑,难道说江逐流真的有驱使鬼神的灵通不成? 耶律隆绪带领着近臣谋士跟着江逐流回到兴州城内,来到城墙之上。 江逐流又一次举起了小旗。 只见旗杆上一面火红的旗帜高高升了起来,待到火红的旗帜升到旗杆最顶部,就听到城下响起了嗤嗤嗤的声音,瞬间响成一片。 耶律隆绪心中奇怪,正要扭头仔细去查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发出如此大片的嗤嗤声时,江逐流手中的小旗已经挥落。旗杆上火红的旗帜随着江逐流的小旗从旗杆顶部急遽降落。 耳边就听到投石车发射时特有的咔嚓声,数百个黑乎乎的物体带着嗤嗤的响声从天空掠过,飞向五百步外巨大的方形石台。 耶律隆绪正在诧异间,就见最先头的黑色物体已经落在石台外边,发出一道炫目的火光一闪,又隔了些许时间,一声巨响才从城外传来。 随即那数百个黑色的物体从天空中都落了下来,一时间火光闪闪巨响连连,石台附近被滚滚的黑烟笼罩,从城墙上望去,什么景物都看不到。 耶律隆绪和辽国众谋士脸色俱变,心道这不就是当初杀死八万契丹大军和六万党项大军的天雷吗?原来这威力巨大的天雷竟然是大军军队的秘密武器啊,难怪能在几盏茶的工夫杀死十数万人。 忽然之间,一道巨大的闪光在刺破了黑烟,然后一朵巨大的黑色蘑菇云在石台处冉冉升起,随即传来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声,城墙都被震得剧烈抖动,无数泥沙碎屑从墙垛上掉落下来。 耶律隆绪只觉得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坐倒在地上,再看周围的谋士们俱都面色惨白的抱着头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即使胆大如驸马都尉萧恳德,也掩着耳朵蹲在地上。 大宋将领这边虽然也有很多人面色惨白,但是由于江逐流事先嘱咐过了,他们心理上有个准备,所以虽然看着有些失色,但是比辽国君臣的狼狈不堪的样子要显得从容多了。 “皇帝陛下。”江逐流笑着呼喊耶律隆绪道。 耶律隆绪耳朵嗡嗡直响,心脏狂跳不已,根本听不清江逐流在说什么。 “皇帝陛下!”江逐流又大声了喊了几次,耶律隆绪才醒悟过来,他强自支撑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心有余悸地问江逐流道:“江,江大人,刚才那是什么响声?还会不会再有了?” 江逐流笑呵呵地说道:“皇帝陛下,方才那些是我们大宋军队的轰天雷神炮,是我命令他们特意演示给皇帝陛下观看的。现在不演示,自然就不会再响了!” 耶律隆绪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才放下心来。 这时辽国众谋士也纷纷爬了起来,他们互相用目光交流着,俱都从自己人眼中读到了震惊和胆怯。 第三百五十章 神龙摆尾 接上一章 站在城墙上往东边望去,只见一朵巨大的黑色蘑菇云直达天际,随风飘向东南,把阳光也遮蔽住了,一时间城墙上晦暗如黄昏。 江逐流微笑着对耶律隆绪说道:“皇帝陛下,请随本官到石台出观摩一下吧。” 耶律隆绪犹豫了一下,迟疑地说道:“江大人,这轰天雷神炮不会再发射了吧?” 江逐流心道,即使想让发射也没有了,刚才那阵齐射把城内库存的黑色火药都消耗得一干二净。他笑道:“皇帝陛下请放心,没有本官的命令,他们怎么会发射呢?” 耶律隆绪这才放下心来,跟着江逐流走出城门。 城外弥漫着一股硝烟的气息,越往前走火药味越重。大约出三百步的时候,就能看到无数碎石土块成放射状散落在地上,碎石块大都颜色乌黑,只有崭新而锋利的茬口上才能看到青蓝色的石头本色。那些土块更是被熏得焦黑,仿佛是被烈火熏烤过一遍一样。 越往石台的方向走,碎石块越多,体积也越大,等到了五百步的距离上原来那座巨大的石台所在的位置时,耶律隆绪又一次目瞪口呆。那长宽超过七八丈,高达一丈多的石台竟然不见了,在石台的位置上出现一个直径十多丈的圆形大坑,大坑深有丈余,坑壁焦黄乌黑,如同一张要择人欲噬的怪兽的大口一般让人感到恐惧害怕。 “江,江大人。那石台呢?”耶律隆绪胆战心惊地问道。 江逐流转身指着大坑周围那些大小不一呈放射状散落地碎石道:“皇帝陛下,石台就在陛下脚下,就在陛下周围。就在这个大坑的周围啊。” 耶律隆绪弯腰拾起一块锋利地碎石道:“江大人,这碎石难道就是石台上的石块吗?” 江逐流点头微笑,说道:“这方圆一百多步距离地碎石都是石台上的石块化成的。” 耶律隆绪问道:“江大人,方圆一百多步的碎石,还有眼前这个大坑,难道都是城内那些轰天雷神炮的干成的吗?” 江逐流笑道:“这些东西的确是我们大宋军队轰天雷神炮的杰作,它们地威力不次于陛下口中所言的天神显灵吧?” 耶律隆绪惊疑不定地点了点头。他现在终于明白,江逐流这是代表大宋军队再向他和身边的辽国群臣示威呢。虽然契丹神龙显身非常厉害,但是大宋军队有了轰天雷神炮这种利器,恐怕神龙显灵也不一定是大宋军队地对手。 耶律隆绪身旁的近臣谋士个个都十分沮丧。昨天晚上神龙显灵带给他们的信心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真没有想到,大宋竟然掌握了如此威力的轰天雷神炮,那以后和大宋军队交战,我们契丹人还有什么胜机? 江逐流在一旁偷笑,若是全靠那些土制炸药包,自然不能把巨大的石台炸成这般模样。其实那些土制炸药包全部都是幌子,是做给耶律隆绪和辽国谋士看到,真正的奥秘是在石台下面的土地上。江逐流下了血本,命人埋了三万斤黑火药在地下。然后大宋军队收拢石块垒砌石台的时候就垒砌在这埋藏了黑火药的地面上。最后再利用数百个土制炸药包爆炸的威力把地下地三万斤黑火药引燃,最后造成了如此惊骇的效果。 看过大宋军队的轰天雷神炮。辽国君臣像斗败的公鸡一样垂头丧气,完全没有了契丹神龙显身的底气。尤其耶律隆绪,本来想仗着契丹神龙显身地威势要求江逐流放他回归辽国,但是现在看来,大宋人虽然敬畏契丹神龙的显身。却不一定真的害怕契丹神龙。并且契丹神龙是否真的愿意为了他耶律隆绪和大宋军队一战都未可知晓呢! 中午江逐流大摆酒宴,宴请契丹君臣。酒宴之上,大宋将领谈笑风生,契丹君臣哑口无言,显然还没有从轰天雷神炮的巨大威力带来地震撼中清醒过来。 午宴过后。耶律隆绪心情郁闷。就想躲回山遇惟亮地将军府和谋士商量一下,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不想江逐流却不肯给他地这个机会。执意邀请他去参观大宋国的另一项武器,飞轮水炮。 耶律隆绪推辞不过,心中又对江逐流所说的飞轮水炮感到好奇,就只要应承下来。 大宋的飞轮水炮安放在黄河边,所以江逐流就请耶律隆绪和近臣们骑上战马,到黄河边去观看飞轮水炮。 黄河边距离兴州城有五十多里,江逐流率领五千士兵和耶律隆绪等人悠哉游哉赶到黄河边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 一股雾气在黄河两岸弥漫着,雾气之中可以清晰听到黄河的咆哮之声如巨龙吼叫一般。 在黄河边耸立着一个巨大的水车,江逐流带着耶律隆绪等辽国君臣来到水车旁,对耶律隆绪说道:“皇帝陛下,这就是我们大宋的飞轮水炮!” 由于前面大宋的轰天雷神炮威力过于巨大,耶律隆绪等辽国君臣心中对江逐流口中的飞轮水炮也非常敬畏,心想一定是威力不输于轰天雷神炮的东西,但是却没有想到,江逐流竟然带他们来看一辆巨大的水车。耶律隆绪还好,身为大辽国的皇帝,自然有着自己的尊严,不苟言笑。但是耶律隆绪身后的驸马都尉萧恳德等辽国群臣都忍不住偷笑起来。 江逐流身后的大宋将领就觉得非常没有面子,招讨使大人怎么忽然间有如此奇思妙想,请大辽国君臣来看一辆水车?而且还美其名曰叫做飞轮水炮。 江逐流微微一笑,对耶律隆绪说道:“皇帝陛下,你一定以为这就是一辆普通的水车吧。请皇帝陛下稍等片刻。” 江逐流挥手说道:“来人,把飞轮水炮演示给皇帝陛下!” 立刻跑出来一队飞轮水炮操作手,他们来到水车跟前,分成两队按压旁边的一个长木杆,那水车的水轮就被抬升起来,离开了水面。然后操作手用拖过来数十条三丈长的绳索,绳索的一端拴着四五十斤重的大石头。操作手把绳索的另一端系着水车的水轮上。然后在水轮的前方横着安放了一把锋利的铡刀。 “启禀招讨使大人,飞轮水炮已经安放完毕!”为首的操作手上来禀告。 江逐流挥手道:“好,立即发射给辽国皇帝陛下看!” “是!” 操作手头目躬身退下,然后冲操作手们做了个手势,操作手立刻又分成两队,松开旁边的长木杆,水车的水轮就慢慢地浸入了奔涌的黄河水中。 当水轮浸入黄河水有五尺的时候,奔涌的黄河水就驱动水轮急速转动起来,水轮上的绳索也就甩动起来沿着圆弧向前飞去,当笔直的绳索遇到前面的锋利的铡刀时,由于石块的重量,绳索一下子被铡刀切断,那数十斤的巨石就远远的飞了出去,大约有三百步远才重重地砸在地上。由于水轮上悬挂有数十块大石头,于是这些大石头如连珠炮一样不停地发射出去,直到最后一块石头发射完才停止下来。耶律隆绪默算了一下,从第一块大石头发射出去到最后一块大石头飞出,也就数十息的工夫,这飞轮水炮虽然没有轰天雷神炮那么威力巨大,但是杀伤力也非常可观。 辽国群臣都停止了嬉笑,面色极为难看,谁知道大宋人竟然都这么聪明,思谋出如此精灵古怪的武器。如果辽**队渡河的时候,宋人的河对岸安装上数百辆飞轮水炮,那么渡河的时候辽**队将会遭到怎么样的打击呢? 大宋将领们俱都得意洋洋,原来我家招讨使大人竟然还有如此秘技呢!难怪敢邀请辽国君臣过来观看。 江逐流微笑着说道:“皇帝陛下,假如刚才飞轮水炮上挂的不是石块,而是轰天雷,那么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呢?” 耶律隆绪更是色变。如果石块换成轰天雷,那么在飞轮水炮的打击范围内恐怕没有人能生存下来吧? 就在此时,黄河中忽然间从来一声巨大的呼啸声。把岸边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 大家扭头看去,只见雾气弥漫的河面中间似乎被什么搅动起来,河水不断的翻腾滚涌,气势非凡。 众人正在诧异间,忽然间一条黑黝黝的龙尾在雾气蒙蒙之中划破水面,高高跃起半丈,随即猛然拍向水面,河面上溅起漫天的水花,连浓雾都似要被这巨大的一拍给搅散! 第三百五十一章 神龙现,契丹兴 江逐流纵然心中有准备,也被吓了一跳。他真没有想到,张文显竟然真的有鬼神之功,把他提出这个水中巨龙的创意演绎的如此生动真实。 说实话,这个创意并不是出自于江逐流的原创,而是江逐流抄袭《寻秦记》中项少龙的想法。 在江逐流没有穿越之前的那个年代,黄易的玄幻《寻秦记》在年轻人中知名度很高,江逐流就曾前后读过三次。对于书中项少龙设计出的黑龙显身那个桥段,江逐流印象尤其深刻。 这次江逐流为了自己的计划,首先搞了个契丹神龙空中显身。然后按照计划,他就要搞一个契丹神龙水中显身。至于水中如何显身,就要看张文显的本事了。 张文显乃是深得老夫子张震机关消息学真传的弟子,对制造一些奇能淫巧的玩意儿尤其再行。 江逐流按照记忆,把他的想法给张文显说出来后,又告诉张文显,他记得书上说那条黑龙是用牛皮制成,分为十几截,每截藏有一人,用手拉着,就可以连成一条黑龙。在龙脊下设有气囊,注满气后,黑龙就可以在水面载沉载浮,割破气囊后,黑龙就可以沉到水下,里面的人就可以由水底潜游到远处离开。 张文显听后微笑着说道:“不一定非要采用这种办法。总之,你尽管放心,我给你制造出来地黑龙绝对能达到目的。” 江逐流知道张文显和老夫子张震一个脾气。做不到的事情绝对不会承诺能做到,所以也就放下心来。果然,在山遇惟亮还在省嵬城和辽国皇帝耶律隆绪率领的大军对峙的时候,张文显就告诉江逐流,这黑龙制造出来,只是需要一段时间演练才行。于是江逐流就让狄青偷偷从禁军中挑选十数名水性好的军卒跟着张文显过去演练。一直到山遇惟亮把耶律隆绪的大军引到兴州城下时,张文显那边才传来消息,说黑龙已经演练完毕,可以胜任江逐流的要求了。江逐流其实非常想去亲临现场观摩一下黑龙之威。可惜时间已经不允许了。 果然,黑龙显身后。岸边的五千宋军和宋军将领都骇然大震,哗声四起。更有人吓得双膝发软,或跪或坐,倒在地上。辽国皇帝耶律隆绪和近臣们也双腿发软,跪坐在地上。 狄青和班谷浑则抽出兵器,口中高声喝道:“保护江大人!”和一众卫士挡在江逐流面前。 河水旋又平静下去,岸边数千人个个屏息静气,呆瞪黄河水面。倏地惊叫连起,只见在浓雾深处,见首不见尾地黑龙再现神踪,载浮载沉。翻波激浪,好一会后没进水里去耶律隆绪首先反应过来,他立刻爬起诉恭恭敬敬地跪倒在黄河岸边,对着黑龙消失的方向连连磕头,口中大喝:“神龙出世。天降祥瑞,保佑我契丹国运隆兴康永!” 其实对于这水中黑龙是不是温泉山上那条契丹神龙,耶律隆绪心中也没有把握,可是他必须借着个机会把这水中黑色巨龙和契丹神龙联系起来,以给江逐流和大宋军队不可一世地心理造成打击。你们的轰天雷神炮威力再大、你们地飞轮水炮威力再猛。我契丹神龙却是不惧。反而显身示威,向你们大宋军队挑战。你们大宋军队又能奈何啊? 辽国众谋士和驸马都尉萧恳德见皇帝陛下都恭恭敬敬地跪倒了。他们也连忙跪倒,向黄河中黑龙消失的地方磕头,口中跟着辽国皇帝耶律隆绪不停地祈祷。 江逐流看在眼里,一边为辽国皇帝耶律隆绪的机变能力感到赞叹,一边心中也感到好笑。如果这条黑龙不是他安排的,或者他事先不知道这件事情,或许真的被辽国皇帝耶律隆绪这番表演蒙蔽中了,以为这巨大的黑龙真的是契丹人的神龙呢。不过现在,嘿嘿。 不过在江逐流心中,还是对辽国皇帝耶律隆绪如此卖力地配合他演出感到开心。辽国皇帝耶律隆绪这么上道,就省得他再费什么周折了。 就在辽国君臣的不停祷告升中,黄河水面忽然间又发出巨大的响声。只见巨大地龙头,在辽国皇帝耶律隆绪面前五丈许处冒出来,又再沉下,如是者三次之后,整条龙浮上了水面,长达十多丈,尾巴不住拍打河水,看得人人胆颤心惊。黑龙忽地发出石破天惊的吼叫声。江逐流知道这黑龙的吼叫声其实是张文显秘制的牛角号,众人躲在气囊下齐声吹出来后,就出现了这样的效果。不过江逐流实在没有想到,张文显竟然能够制造出这种声音,因为巨龙地声音究竟是什么样的,从来没有人听过。但是张文显制造出来的这种声音让人一听就知道绝对是巨龙的吼叫声,因为天底下再也没有其他生物能发出如此巨大宏伟的声音。 一时间把辽国君臣以及河边不明真相地大宋军队听得如此如醉,觉得今日巨龙地吼叫声和前日在夜空中看到巨龙的吼叫声又是不同,也许前次是距离遥远地缘故,声音有些沉闷,远没有今日巨龙的吼叫声势壮观! 巨龙吼叫了两声,两眼突然喷出火焰,向辽国皇帝耶律隆绪叩头般把龙头上下摆动三次,然后施施然没入水里。 一时间天地俱静! 忽然之间,一个辽国谋士反应过来,忽然间对耶律隆绪翻身跪倒,口中高喝:“恭喜陛下,神龙万岁,陛下万岁!” 其余契丹谋士也跟着跪倒在地,冲耶律隆绪拜道:“神龙万岁!陛下万岁!” 大宋军队皆都默然!眼神中都有惊疑之色。 第三百五十二章 燕云十六州 江逐流兴冲冲地率领大军邀请辽国皇帝耶律隆绪来参观大宋的飞轮水炮,却没有想到遇到了契丹神龙这种事情,遂熄灭了继续向辽国君臣继续卖弄的兴趣,领着大军返回了兴州城, 到了兴州城之后,耶律隆绪等辽国君臣个个趾高气扬,双目发亮,如果吃了兴奋剂一般。江逐流无心和耶律隆绪君臣多讲,就派人把辽国君臣“护送”回山遇惟亮的将军府休息。 当晚,江逐流正对着帅案上一张地图入神,忽然卫士来报,先锋官狄青将军求见。 江逐流连忙命人把狄青请了进来。 “大哥,我深夜前来,可曾打扰大哥休息?”狄青抱拳说道。 江逐流笑道:“狄贤弟,你我兄弟还用得着如此客气吗?来,快快请坐。” 狄青坐下后,江逐流又命人送上茶水,然后命两边的卫士退下。 “狄贤弟,你深夜前来,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吧?”江逐流笑着说道。 狄青郁闷地说道:“真是让大哥猜中了!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殿啊!” 江逐流笑道:“狄贤弟,让我猜测一下,你可是为黄河中的契丹神龙而来的?” 狄青点头惊奇地说道:“大哥,你怎么知道?” 江逐流哈哈大笑道:“狄贤弟,我还知道,你一定会因为黄河中出了契丹神龙,长了辽国人的志气,灭了我大宋人的威风感到愤愤不平吧?” “对,大哥,全被你猜中了!”狄青紧紧握了握拳头,“大哥,既然你都说出来了,那我也不再隐瞒了。我不光是对黄河里契丹神龙有所不满,还对温泉山上冒出的契丹神龙感到不满。我实在不明白,大哥你费尽周折下这么大的功夫。搞出两条长契丹人志气,灭我大宋威风的神龙究竟是什么意思。” 江逐流叹了一口气,走到窗口背着手望着遥远夜空中一轮皎洁的明月。过了很久,才缓缓地转过身来,对狄青说道:“狄贤弟。你觉得为兄这个人怎么样?” 狄青说道:“大哥非但用兵如神,一旦冲锋陷阵起来也不弱于其他将领,实在是一个有勇有谋的盖世奇才。除此之外,大哥在荥阳县当县令的时候,也能体恤百姓疾苦,为老百姓办了很多好事;而且断小弟的案子地时候,大哥能够排除重重阻力,不畏强暴,硬是把幕后真凶找出来替小弟洗刷了冤屈。可见大哥不但是一个有勇有谋的名将。更是一个有着一颗悲天悯人之心,体恤百姓疾苦的良臣。” 江逐流实在没有想到一贯只懂得行军打仗的狄青竟然说出这么一番奉承话了,而且这番话说得流利之极。丝毫没有停顿的地方,显然这些话都是狄青地肺腑之言,绝对不是作伪。一时间江逐流不由得莞尔。 “狄贤弟,为兄有你形容的这么好吗?” “在小弟心目中,大哥就是毫无缺陷的完人!” 江逐流微笑着摇了摇头,对狄青说道:“狄贤弟,你觉得为兄对你如何?” 狄青躬身说道:“大哥对小弟恩重如山,前后两次救了小弟的性命,对小弟恩同再造!” 江逐流低着头不说话,缓缓地在房内来回踱步。显然内心在思考什么。过了良久,江逐流才下了决心,抬起头严肃地问狄青道:“狄贤弟,假如为兄让你替为兄去死,你可愿意?” 狄青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大哥。小弟的命本来就是大哥给的,大哥若是需要,小弟愿意为大哥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江逐流紧紧盯着狄青的脸,判断着狄青话的真假。狄青双眼眨也不眨地看着江逐流。目光一片赤诚。 过了许久。江逐流点了点头,对狄青说道:“狄贤弟。那么记住,从此刻起,你已经是死过的人了。你地性命、你的人就是属于我的,从今以后,你就只能听从我一个人地命令,除此之外,谁的命令也不要听。” 狄青呆了一呆,过了一会儿,才涩声问道:“包括朝廷吗?” 江逐流目光一紧,盯着狄青道:“包括朝廷!” 狄青咬了咬牙,回答道:“好!大哥,从今以后,小弟就惟大哥马首是瞻,其他任谁的命令,若无大哥首肯,小弟一概不理!” 江逐流长长地嘘了一口气,浑身放松下来。他缓缓地来到狄青面前把狄青按在座位上,对狄青说道:“狄贤弟,请你相信为兄。无论为兄做什么事情,都会为天下的黎民百姓考虑。纵使有些事情看着有悖常理,那也是为兄为了自保,所以有些事情不得不用一些心机。” 狄青点了点头,说道:“大哥,小弟明白!” “狄贤弟,你现在是不是还对为兄弄出来两条契丹神龙感到好奇?”江逐流笑着问道。 狄青摇了摇头,说道:“大哥,小弟不好奇了!” 江逐流笑道:“狄贤弟,你的命都是我的了,我还有什么事情不能让你知道的?” “大哥……”狄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江逐流缓缓说道:“狄贤弟,有句古话,叫做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贤弟可曾听说过?” 狄青点头道:“大哥,小弟知道,这句话是越王勾践的大臣范蠡临逃走前先给好友文种的信中的话。” 江逐流叹了一口气,说道:“狄贤弟,当初为兄为五品宣德郎,贤弟为七品指挥使,你我兄弟二人联袂出使兴州,然后设出契丹龙脉之计,让西平王李德明诛杀了辽国使团,然后嫁祸给我们大宋。你我兄弟分头逃跑,贤弟你到了辽国,向辽国皇帝耶律隆绪出示了信物,说动大辽出兵党项;而为兄也到了甘州回鹘,借助甘州回鹘五千残兵大破李元昊数万大军。” “你我兄弟会合之后。回到汴京,又领了太后和圣上地旨意出兵解救枢密使钱惟演大人。然后我们一路拼杀,灭党项数十万大军,擒西平王李德明。同时也消耗了契丹人三十万大军。这样的功劳即使大宋开国以来,又能有几人?” “可是物极必反。月盈必亏!眼下虽然看着你我兄弟军功到了极限,但是其实你我兄弟也危在旦夕。” “大哥为何这样说啊?”狄青不解地问道,“我们立下如此赫赫战功,朝廷岂有不封赏之理?怎么又会危在旦夕呢?” 江逐流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办法,狄青现在还不到二十一岁,正是一个只知道冲锋陷阵,打仗奋不顾身的莽夫,若是让他去理睬权力背后的勾心斗角。确实有点困难。 江逐流低声问道:“狄贤弟,你可记得我们占领兴州之后,向太后和皇上送去捷报。太后是怎么下的懿旨?” 狄青这个倒是记得比较清楚,他说道:“太后交代道,既然占领了兴州,就一定要守住兴州,切莫让契丹人得了便宜。然后又交代我们不要冒然和辽**队起冲突,以免坏了宋辽两家兄弟盟约。” 江逐流点头道:“贤弟,这就是了。我们现在和辽国有没有起冲突?” 狄青挠头说道:“大哥,圣上不是又给你来了一封密函,上面写着让你自便吗?” 江逐流苦笑着道:“狄贤弟,圣上既然发得是密函。自然不方便示人了。到时候太后若是真得追究起来你我兄弟罪责地时候,我们也不好拿出圣上这封密函啊。那岂不是挑起圣上与太后母子不合吗?” 狄青说道:“的确。目下所有权力都有太后一手掌握,若是圣上和太后起了冲突,怕讨不了好!” 江逐流摇了摇头,说道:“圣上的密函不能示人。不光是怕挑动太后和圣上母子不合这个原因,我没有办法拿出来还有另外一层原因。” 狄青纳闷道:“大哥,还有什么原因啊?” 江逐流从怀里拿出小皇帝赵祯的密函给狄青:“贤弟,你自己看一下。” 狄青迟疑了一下,说道:“大哥。这是圣上给你地密函。让我来看合适吗?”江逐流呵呵一笑,说道:“狄贤弟。你忘记了吗?你已经死过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地人了。既然是我地人,当然我能看什么,你就能看什么了!” 狄青这才打开手中密函,只见上面写着四个字:“兄可自便!” 狄青看了半天,把密函交给江逐流,口中说道:“大哥,原来你和圣上关系这么密切,皇上竟然称呼你为兄。我本来以为,你应该称呼皇上为老师,因为皇上亲自封你为天子门生啊。” 江逐流苦笑道:“狄贤弟,如果圣上在密函上写着徒可自便,那么将来即使太后翻脸,我们还可以拿着皇上的密函来求保命。但是现在皇上既然写着兄可自便,那么这封密函我们是万万拿不出地,一旦那出来恐怕会死得更快。贤弟想想看,和当今圣上之间称兄道弟,是不是僭越之罪?即使圣上不追究,太后不能不追究吗?这封密函一出,那么不用追究我们擅自和辽国开战地罪名,单是这僭越之罪就可以诛我九族啊!” 狄青愣了一下,说道:“大哥,会不会是圣上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感念着和你的情分,一时激动之下,就这么写了?” 江逐流又叹了一口气,说道:“狄贤弟,我也希望如你所说。但是,就怕不是这样啊!” 狄青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对江逐流说道:“大哥,你的意思是说,圣上有可能故意如此?一旦发生了什么差错,全由大哥你承担责任?” 江逐流缓缓地点了点头,说道:“党项已平,契丹中衰。大宋没有了强敌窥视,自然不需要我们这些猎鸟的良弓,逮兔子的走狗了。若是能落个被藏的下场还算是好,可是一旦落了个烹字,那你我兄弟岂不是冤枉哀哉?” 狄青毛骨悚然地点了点头。 江逐流说道:“所以,我们不能让天上的鸟都被我们打完,不能让兔子都死掉。让太后和圣上还有用着我们的时候,自然不会把我们藏起来,把我们烹掉!” 狄青恍然大悟,说道:“大哥,我明白了。你制造出契丹神龙出来,就是想引诱辽国皇帝耶律隆绪对兴州窥视之心,继续往兴州发兵?” 江逐流微笑道:“贤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若是我们不首先让党项人耗尽契丹三十万大军,那么契丹人太强大,我们几乎不是对手。但是我们耗尽了契丹三十万大军之后,又怕辽国皇帝耶律隆绪和他手下的大臣猛将心中对我大宋起了畏惧之心,龟缩在辽国境内一味向我大宋求和。那样你我兄弟对大宋朝廷来说就没有什么用了。” 狄青微笑道:“所以契丹神龙一出,辽国皇帝耶律隆绪即使心中还有怯意。但是为了契丹地风水龙脉,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出战?” 江逐流笑着说道:“不一定要出战,只要辽国皇帝向大宋朝廷讨要兴州。大宋朝廷就会紧绷着神经不敢有丝毫松懈,那么你我兄弟就处于那种可以随时待命出征和契丹人打仗的状态,无论太后还是圣上一时半会儿都不敢动我们兄弟分毫。” 狄青笑道:“对啊!外敌觊觎之下,朝廷岂敢先杀大将?” 笑了半天,狄青又问道:“大哥,那些操作神龙的将士怎么办?他们会不会人多嘴杂,把这个消息传了出去?” 江逐流微笑道:“这些将士在回兴州地路上,忽然遇到党项残部的袭击,全部为国捐躯了。为兄一定会禀明朝廷,让朝廷重重抚恤这些为国捐躯的将士的家属。” 狄青忽然间觉得浑身一愣。对江逐流说道:“大哥,他,他们全部都捐躯了?” 江逐流点头道:“可惜他们的命不是我地,若有一人泄露出风声,你我就死无葬身之地。” 狄青摇头说道:“大哥。真的有那么严重吗?” 江逐流说道:“且不说假龙消息泄露出去,辽国皇帝耶律隆绪就知道兴州龙脉乃是我们在弄虚作假搞得鬼,不再对兴州感兴趣。单是我们擅自制造皇上圣物,就可以让人说我们有不臣之心,行僭越之礼。当受灭九族之罪了!” 狄青心下一片默然。 江逐流拍了拍狄青的肩膀。说道:“行军打仗之中,每日都有将士死亡。只是有些死亡早有些死亡的晚而已。这些将士若不是跟随为兄。而是跟随钱惟演那个混人,可能早就被党项人杀掉了,跟着为兄他们多活了多少时日?再说为兄取了大胜仗,朝廷的抚恤是少不了地,总比跟着钱惟演死了之后还没有什么封赏要强的多吧?而且这些人的家眷为兄绝对不会亏待的。等为兄回到汴京后,一定要让为兄名下地商号厚厚地出一份钱财,为这些人地家眷好生安排一下,也不枉他们为国捐躯了!” 狄青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半日,狄青换了一个话题道:“大哥,既然你想让耶律隆绪图谋兴州,为何还要向耶律隆绪展示军威呢?那样不是会吓退耶律隆绪吗?” 江逐流笑道:“有契丹神龙壮胆,耶律隆绪无论如何都会想着把兴州弄回去的。不过见识了我们大宋地轰天雷神炮和飞轮水炮之后,耶律隆绪即使想要兴州,也不敢发兵过来,他多半是会和我大宋朝廷谈判,讨要兴州。那么就正中为兄的下怀了。” 狄青有些纳闷,不解地问道:“大哥,为什么耶律隆绪讨要兴州,就中了大哥的下怀呢?” 江逐流笑道:“那么我们就可以劝圣上以灵州以北之土地,换辽国人手中地燕云十六州!” 三百五十三章 放龙入渊 狄青此时刚满二十,只是是一员血气方刚、敢打敢冲的猛将,距离日后那个眼界开阔,胸怀大局的真正大宋军神还差很多,还不懂得从大局看问题,自然不明白用灵州之北土地来换燕云十六州对大宋究竟有何等妙处。//Β5.c0m\\ “大哥,为何要用灵州之北土地来换辽人手中的燕云十六州呢?灵州之北土地比之燕云十六州大上三倍都不止啊。”狄青疑惑地问道。 江逐流大笑,从帅案下拿出他根据自己的记忆结合张震的手卷绘制出的全国地图。 “狄贤弟,你且过来看。”江逐流指着地图说道:“这燕云十六州俱都是地形险要的山脉,当初秦人修建的长城西起临洮,东至辽东,俱都经过燕云十六州。所以燕云十六州实乃是我中原地区北向和东北向最重要的险关要塞和天然屏障。” 江逐流手往移向燕云十六州下方,继续说道:“这燕云十六州以下之河东、河北之地,俱都是一马平川之地势,燕云十六州在辽人手中,使防卫胡人的长城及其要塞完全失去了作用,致使整个中原地带门户大开,华北大平原全部裸露在北方契丹人的铁蹄之下。契丹人的骑兵部队只要出了燕云十六州,一路奔袭,不足两日即使兵临汴京城下。” 狄青悚然而惊,叫道:“大哥,小弟从来没有思谋过此事,今日听大哥一分析,果然如此!燕云十六州实在是不可不取啊!” 江逐流说道:“是啊!前朝皇帝周世宗雄才大略,早就看到燕云十六州被契丹人占据的危害,当时曾挥兵北上,可是仅仅收复瀛、莫二州之后。就在攻取幽州时,突然病重,英年早逝,只是我中原汉人收复燕云十六州之努力功亏一篑。” “当朝太祖也曾日思夜想收复燕云十六州之地。太祖曾在宋太祖在内府库专门设了一个封桩库,言道:俟满五百万缗,当向契丹赎燕蓟。打算等到小金库的钱积累够一定数量了,就用这些金钱去赎回燕云十六州的失地。此事后来不了了之。” “其后太宗也曾亲率大军挥兵北上。奈何在幽州之外高粱河被辽军打的大败。数年后太宗趁辽国幼主国疑,又令大宋军队三路齐攻,奈何又一次兵败。至此之后,我大宋再也不言攻辽谋取燕云十六州,而是用在河北之地广植树木,广开河渠,以图抵挡契丹铁骑之自如的优势。但是澶州之战契丹铁骑长驱直入,证明以河渠与树木阻止辽国铁骑毫无用途。” 说到这里,江逐流扼腕叹息道:“燕云十六州实乃横亘我大宋咽喉之鱼梗也!只要燕云十六州在契丹人手中一日。我大宋军民就不得安睡一日。” 狄青拱手说道:“大哥,小弟受教了!小弟此时才明白燕云十六州之重要性。” 江逐流又说道:“灵州之北地域虽然广阔,但是皆都是荒漠和草原,而位置又在万里长城之外,对我大宋来说,实乃无多大作用之鸡肋,眼下若是能用之与契丹人换来燕云十六州,这桩买卖我大宋赚之多矣!” 狄青欣然点头,遂又有些担心道:“倘若契丹人不愿意做这笔买卖呢?” 江逐流笑曰:“有契丹龙脉在此。不愁契丹人不做这买卖。” 江逐流内心中还有一层心思没有对狄青明说,那就是兴州虽好,但是当地在李氏家族手中多年,留居地汉人寥寥无几,当地居民多以党项等游牧民族为主。这些民族和中原汉人之间没有什么认同感,故此江逐流即使在兴州苦心经营,这些游牧民族也不可能成为他的忠实追随力量。 而燕云十六州则不同,当地居民汉人占的六七成之多。而且由于长期和胡人杂居,这些汉人民风彪悍,战斗力不逊色于游牧于草原之上的契丹人。由于从唐朝末年开始。燕云十六州就在朝代不断变幻中饱经战乱之苦,并且从来不曾归属过大宋,更不曾接受过大宋所施予的任何保护和好处,所以这些汉人虽然认同汉人民族,但是心中却并没有中原汉人对大宋王朝的忠诚。对江逐流来说,燕云十六州若能收回,再想办法让朝廷派他到燕云十六州镇守,以他和崔家雄厚的财力为寄托。对燕云十六州地汉人多施加恩惠,那么假以时日,这燕云十六州的汉人就很可能成为追随他的忠实力量。 对于大宋朝廷,江逐流并不抱太多希望。 狄青也大笑,说道:“大哥。我们手中不但有契丹龙脉。还有契丹皇帝呢!确实不愁契丹人不做这笔交易!” 江逐流摇头道:“狄贤弟,为兄明日就打算送辽国皇帝耶律隆绪北归。” 狄青大吃一惊道:“大哥。难道你不打算以辽国皇帝耶律隆绪为人质吗?” 江逐流笑道:“狄贤弟,辽国此时和我大宋还有兄弟之盟,我大宋如果要强行扣押辽国皇帝耶律隆绪,岂不是背信弃义吗?再说此时也没有当朝太后和圣上的首肯,倘若是朝廷内那些宵小以此为把柄向太后和圣上进为兄的谗言,反而不美啊!” 见狄青犹自有些心有不甘,江逐流解释道:“狄贤弟,为兄让你把辽国皇帝耶律隆绪请过来,就是为了让辽国皇帝耶律隆绪龙目亲睹一下这神龙显身的奇迹,使之对兴州温泉山有契丹龙脉之事情深信不疑。这样耶律隆绪回归辽国之后,肯定会对兴州日思夜想,念念不忘。假如不放耶律隆绪回去,辽国之内的契丹人又有几个人会真的相信兴州有契丹龙脉呢?再说契丹人乃塞外胡人,天性凉薄,乃是天生薄情寡义,不讲伦理道德的民族,我们这边把耶律隆绪扣下来,他们很可能会在辽国之内再另立一位皇帝,到时候我们地一番苦心岂不落空?” 狄青听着连连点头。 江逐流继续说道:“再者说来,辽国皇帝被我们当成人质,这对契丹人岂不是奇耻大辱?如此一来,我大宋和辽国之间就丧失了转圜的余地,若是契丹人铁骑尽发,自幽州南下直逼汴京,我们又该如何是好?我们即使从兴州挥师驰援京师,即使马不停蹄,也需要半个月的时间,而辽国人不足两日即刻兵抵京师。虽然说有各路勤王之师,在我们赶回去之前,并不见得一定会败给契丹人,但是河北河东的百姓无端遭受兵祸之苦,实乃是不智啊!” 狄青躬身说道:“大哥,是小弟肤浅。若非大哥一番讲解,小弟实乃难明大哥一番良苦用心啊!” 江逐流拍了拍狄青的肩膀,笑着说道:“贤弟你还年轻,日后经历多了,自然一切都会看透。好了,天不早了,贤弟回去休息吧。明日一早,我还要贤弟你率领大军护送耶律隆绪北归呢!” 第二日一早,江逐流亲自到山遇惟亮将军府拜见辽国皇帝耶律隆绪。 “辽国皇帝陛下,江舟今日过来告诉皇帝一个好消息。兴州至辽国沿途党项残兵流寇已经肃清,皇帝陛下可择日返回辽国!” 辽国皇帝耶律隆绪和身边谋士俱都面露喜色,看来他们推测的果然不错,昨天契丹神龙现于黄河,已经吓得宋人方寸大乱,即使是不可一世的大宋招讨使江逐流,也不得不慑服于契丹神龙的神威之下,使他放弃了继续扣押大辽皇帝作为人质的企图。 “江大人,朕今日就欲动身北返,可否?”耶律隆绪试探着问道。 江逐流点头道:“没有问题!只要皇帝陛下愿意,即刻就可以动身!” “江大人,如此甚好!”耶律隆绪假惺惺地说道:“本来朕还想在兴州多盘桓几日,和江大人把酒言欢,没有想到江大人手下军队如此迅猛,这么快就肃清了路上党项残兵。既然如此,朕就不打扰江大人了,他日有缘,再来聆听江大人地高见。” 江逐流大笑,说道:“皇帝陛下,江舟深信以后必然还有这样的机会。既然皇帝陛下打算即刻动身,那么江舟就命麾下先锋官率领两万大军为陛下护驾!” 最新全本:、、、、、、、、、、 第三百五十四章 凯旋回京 大宋天圣八年、大辽太平十年,七月二十三,大宋二路平叛军先锋官狄青率领两万骑兵护送辽国皇帝耶律隆绪返回辽国。 七月二十五,朝廷传来旨意,江逐流平叛有功,克日押解反贼李德明入京接受封赏。朝廷又任命原参政知事夏竦为兴州刺史兼西平经略使,统率整个西平府防务。 此时大宋军队刚占领兴州不过两个多月,兴州防线不稳,江逐流实在不放心就此离开。可是朝廷旨意已下,江逐流又能奈何。 对于夏竦其人,江逐流也是有所耳闻,夏竦算是能吏,但是却生性趋炎附势,善于谄上。所以江逐流实在不放心把辛辛苦苦打下的兴州交给此人经管。 可是夏竦似是知道江逐流的担心,他对江逐流提出几条镇守兴州全境的建议:一、教习强弩以为奇兵;二、羁縻属羌以为藩篱;三、联合吐蕃诸部并力守土;四、度地形险易远近、砦栅多少、军士勇怯,而增减屯兵;五、诏诸路互相应援;六、募土人为兵,州各一二千人,以代东兵;七、增置弓手、壮丁、猎户以备城守;八、并边小砦,毋积刍粮,贼攻急,则弃小砦入保大砦,以完兵力;九、损并边冗兵、冗官及减骑军,以舒馈运。 江逐流听后顿时放心,若是他离开后辽国趁机发兵攻打兴州,按照夏竦的办法,纵然不一定能立刻击退辽军,但是坚守上数月当无问题。到时候若是情势危机,他再向朝廷请命领兵就好了。 江逐流在兴州留了十日,带领夏竦把兴州的城防要塞全部巡视了一遍,又亲自向夏竦演示了一下轰天雷神炮和新式投石车的威力,然后仔细向夏竦交代了在各种情况下该如何配置轰天雷神炮和新式投石车,这才安心准备返回汴京。 这时狄青已经把辽国皇帝耶律隆绪护送到辽国边境的黑水军,返回兴州来了。于是江逐流和狄青就带了一万禁军,押着李德明返回京师。而夜哥翰和班谷浑率领的五千回鹘精兵留下归西平经略使夏竦节制。 二路招讨使江逐流大败辽军。荡平党项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般传了开去,大宋朝野一片欢腾。林雷听说江大人要押解党项叛贼头领李德明返回京师,沿途百姓纷纷涌向通往京师的大道旁边。争相一睹江逐流大人的神威,大宋百胜军的风采。由于江逐流率领宋军还没有打过败仗,所以在民间百姓们已经不约而同地把江逐流率领的军队称为百胜军。 当然。大宋百姓们还有一个心愿,就是要亲眼看看党项叛贼头领李德明被关在囚车里地狼狈相,叫骂上几句出出大宋长期被胡人欺压的闷气。当然,如果能在李德明脸上吐一口唾沫。往李德明身上踹几脚。或者至少能远远地往李德明的囚车上扔两块小石头那是最为解气了! 横山位于延州北端,是党项人和大宋地天然分界线。 此时的横山口外,聚集了很多延州以及从附近庆州、环州、州、丹州赶过来的百姓。他们或者提着藤篮,里面装着刚刚蒸好地馒头或者刚刚烙好的麦饼;或者提着瓦罐,里面或者盛着消暑解渴的绿豆汤,或者装着败火解毒的菊花茶。这些百姓个个伸长脖子往北方张望,等待着凯旋地大宋百胜军快一点到来。 “哎,你说江大人长得是什么样子?” “啊哟,这个你都不知道啊?江大人身高一丈两尺开外。肩宽臂厚,膀大腰圆,站着如铁塔一样,坐着似石佛一般。那拳头比你这海碗还要大,那脚比你这藤篮还要宽。听说他一拳能打死一只猛虎。一脚能踢翻两只黑熊。啧啧。对付那些党项蛮子,还不是跟拍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 “老天爷啊!江大人真地如此威猛?” “那是当然。是我儿子的岳父的外甥女的表哥的三姑舅亲眼看到的!” 一时间言者凿凿,听者藐藐,似乎江逐流真的生就的如天神一般。 渐渐的,北方地地平线上起了一阵烟尘,隐约能听到马嘶的声音。 “来了,来了,江大人率领百胜军回来了!” 人们争先恐后地涌向道路两旁,争取占取有力地形。 百胜军的先头部队终于到达了横山口,百姓们笑脸相迎,争先恐后地把馒头和麦饼塞到战士们手中,争先恐后地或用粗瓷大碗、或用精美小杯,把绿豆汤、菊花茶捧到战士们身前。 禁军士兵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啊?他们都诚惶诚恐地谢绝了百姓们的好意。因为江大人军令严明,禁止骚扰沿途地百姓。 可是百姓们却不依不饶,他们大老远带过来地东西不就是为了犒劳得胜回来的大宋百胜军吗? 先头部队地偏将一看不行,连忙拱手向四周的百姓告饶:“诸位乡亲,我们江大人有令,不允许我们骚扰沿途百姓。所以我们不能接受你们的物品,如果被江大人发现,一定会重重地处罚我们的。” 百姓们纷纷叫道:“江大人呢,江大人在哪里?” 偏将说道:“江大人就在我们身后五里,马上就到。” 说话间,江逐流和狄青率领着大军来到了横山口,看到这个场面,不由得也是一愣。先头部队的偏将连忙过去向江逐流禀明了一切。 江逐流心中也是非常感动,这种场面,江逐流以前只在电影纪录片中看到过来,那是人民群众迎接抗美援朝回来的志愿军战士时候的场景。人民群众准备了各种礼物夹道欢迎,志愿军战士戴着红花雄赳赳气昂昂地在马路中间前进着。 狄青在一旁感叹曰:“大哥,我以前认为古人所云的箪食壶浆,以迎王师是虚妄之词,没有想到今日有幸亲身经历了如此古朴的场面!” “江大人,江大人!”有两个老者被推选为乡民代表,来到江逐流身前,“我等代表延州、庆州、环州、州、丹州等数州百姓来犒劳王师,希望江大人能网开一面,让手下将士接受百姓们的一番心意。” 江逐流回身环顾了一下四周,看着禁军战士们眼中俱都露出热烈的神采,心道这也是培养他们自信心,增强军队凝聚力的一种不错的方法,遂点头道:“多谢乡亲父老们的美意。” 然后高声喝道:“众将士听了,父老乡亲们的美意我们可以接受,但是一定要保持队形,注意秩序,不允许造成混乱!” 江大人既然有令,百姓们一拥而上,把东西塞给百胜军的将士。有了江大人的命令,将士们也不再矜持,满面春风的接受了父老乡亲们的美意。 不但是延州一地,一路上各地都有百姓赶来犒赏王师,本来半个多月可以返回京师,江逐流率领一万将士竟然走了一个半月,才到达中牟大营。 中牟大营距离京师不足四十里,朝廷已经接到快马飞报,派了枢密使钱惟演已经在中牟大营外专程恭候。 钱惟演对江逐流宣读了皇帝赵祯的诏书:“江逐流班师回朝,大军驻扎中牟大营,命枢密使钱惟演就地犒赏!江逐流率领正八品以上将领,并斩首三十级以上的有功猛士回京师接受朕的亲自犒赏!” 江逐流谢过钱惟演,让狄青按照功劳簿挑选出有杀敌三十人以上的有功将士,最后一统计,这一万人中竟然有四百个将士杀敌在三十人以上的。于是江逐流就把大军交给枢密使钱惟演,然后和狄青率领三十多名正八品以上的武将并四百余名有功的勇士们一起向京师赶去。 距离开封朱雀门还有十里,礼部尚书晏殊和秘阁校理范仲淹奉了皇上的旨意,早在路边的长亭等候。路边还站立着数十个挑夫,每人都挑着一担美酒。 江逐流和狄青两骑联袂而行,衣衫飘飘,遥遥向长亭赶来。 晏殊站在路中招手笑道:“江大人,你立此不世奇功,老夫也觉得长脸。来来来,老夫先敬你三碗美酒!” 江逐流和狄青翻身下马,江逐流躬身说道:“江舟代大宋西征将士谢过尚书大人的美意!” 他首先接过第一碗酒,向西北方向遥遥地拜了下去,口中说道:“这第一碗酒,江舟先敬为国捐躯的将士们,你们为了保卫大宋、为了保卫黎民百姓把生命留在了西北,江舟此次西征平叛得胜,你们当记头功!江舟在这里向你们敬酒了!” 江逐流一边说着,一边眼含热泪,恭恭敬敬地把酒向西北方向洒去。 第三百五十五章 梦魂依旧向家山 晶莹的液体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在阳光的照耀下,幻化出一道美丽的彩虹,一闪而没。 这道彩虹犹如留在兴州那片土地上的大宋西征军将士们年轻的生命那样,虽然短暂,但是却发出了最绚丽的光芒。 “人生自古谁无死,梦魂依旧向家山!”江逐流泪涕四流,用苍凉的声音喊道:“弟兄们,魂兮归来!我们已经到了大宋,我们已经回到了京师,你们的魂魄跨过万里关山,一起飞回来了吗?” 江逐流苍凉的声音回荡在天空,他身后四百多勇士们鸦雀无声,他们的思绪也随着江大人的话语飞到了兴州,飞到了那些曾经和他们朝夕相处最后却把生命留在兴州的兄弟们身上。 江逐流仰头矗立很久,等眼泪完全被风吹干之后,才伸手接过晏殊手中的第二碗酒。 江逐流双手端着酒大声说道:“这第二碗酒,当敬江舟麾下所有的将士。没有众将士的冒着枪林矢雨奋不顾身地杀敌,单凭江舟一人如何能取得西征平叛的胜利?你们才是决定西征平叛的胜利的真正英雄!” 四百多勇士个个都挺起了胸膛,一股强烈的自豪感从胸中油然而生,原来在江大人心目中,他们才是决定平西战斗的真正英雄! 说着江逐流端着酒碗来到了身后四百多勇士面前,他深情地说道:“可惜大多数跟随江舟西征的勇士驻守在兴州,还有一部分留在了中牟,好在今天跟江舟回京面圣的还有这四百多勇士。兄弟们,你们就分了这一碗酒吧!你们喝了,就代表中牟的兄弟们喝了、就代表兴州的兄弟们喝了!” 说着,江逐流躬身下拜,双手将酒碗举过头顶。 四百多勇士热泪盈眶,他们什么时候见过如此待他们的将领啊?在其他将领手下,他们不过是卒子。是炮灰,是战时换取功名的工具。是平时任人驱使的牛马,可是在江大人眼里,竟然把他们当兄弟一样看待。 礼部尚书晏大人代表朝廷敬江大人的酒,江大人第一碗敬了那些为国捐躯的兄弟,第二碗就敬他们这些活着地战士, 一时间众勇士热血沸腾,感觉跟随江大人出征,即使死也死得值得。勇士们都是大老粗,没有读过什么书。可是在这一瞬间,他们懂得了什么叫士为知己者死! “多谢江大人!” 距离江逐流最近的一个满脸络腮胡子地大汉从江逐流双手接过酒碗放在嘴边沾了一下唇,然后传给了身旁的一个战士。那个战士也捧着酒碗在嘴边沾了一下,然后传给另一个战士。后面的战士如法炮制。四百多个勇士个个都庄严肃穆,一个小小的酒碗在他们之间小心翼翼地传来传去。 当小小的酒碗传到队伍最末尾的战士手中时,酒碗中的酒还剩下大半。那个战士双手捧着酒碗抿了一小口,然后捧着酒碗从队伍后列绕到最前面。 “江大人。这碗酒还有大半碗。” 江逐流朗声大笑,连声说道:“好,好,好!这剩下大半碗酒,就敬给中牟以及兴州的诸位兄弟吧!” 江逐流从战士手中拿过酒碗,向着西北方向敬了敬,然后泼在了脚下的路面上。 晏殊和范仲淹在旁边看了心中暗自感叹,见过大宋这么多将领,从来没有见过江逐流这般懂得鼓舞士气,鼓舞军心地。江逐流如此待手下的将士。将士们打仗如何不为江逐流卖命,不奋勇杀敌?看来江逐流号称百胜将军,果然是名不虚传。 “江大人,这里还是第三碗酒!”晏殊让身边人又倒了一碗酒,捧到了江逐流面前。 “多谢晏大人!”江逐流哈哈大笑,捧过了第三碗酒,缓步来到狄青面前:“狄贤弟,此时西征兴州,我为主帅,你为先锋。我在帐内运筹帷幄,你在战场奋勇杀敌,你我即使将帅,更是兄弟,将帅兄弟合作无间。才取得连灭党项契丹数十万大军胜绩。今天这最后一碗酒。江舟不敢独享,愿与兄弟分耳!” 说着江逐流也不待狄青有所表示。就举着酒碗大口干掉一半,然后把剩下的酒碗递到狄青面前。 “多谢大哥!”狄青激动了叫了一声,接过酒碗,仰头把剩下的半碗酒一饮而尽! 江逐流笑吟吟地看着狄青把酒饮完,这次转身来到晏殊目前。 晏殊哈哈大笑,指着身后这些挑着美酒的挑夫说道:“江大人,老夫命这些挑夫挑着美酒意欲犒赏大人手下的将士,但是如今看来老夫却是多此一举。将士们饮了江大人的酒之后,纵使老夫身后这些挑夫酒桶里地美酒滋味再醇正,在大人麾下的将士们嘴里也是寡淡无味,远远比不上江大人所赏的那小半碗酒啊!” 江逐流故作诚惶诚恐地说道:“如此说来,江舟岂不是辜负了晏大人的一番美意?” 晏殊和范仲淹哈哈大笑。 晏殊又指着长亭外一辆璀灿然生光的辇车道:“江大人,这是皇上亲自送来的辇车,老夫当为大人持鞭驾车!” 江逐流大吃一惊,他如何能承担皇帝如此看重?如果锋芒太盛,岂不是要招人嫉恨。还是收敛一点好。 于是江逐流强憋一口气,把白净的脸庞憋成通红,然后压着嗓子说道:“皇上如此圣恩,江舟当不敢辞,只是尚书大人亲自为江舟驾车,江舟可承受不起……” 江逐流一副焦灼无助的样子,看得晏殊一阵大笑:“哈哈,老夫本以为江大人号称百胜将军,应该是一副如何了得的豪气干云,可是现在一看,江大人畏首畏尾,没有丝毫在战场上让党项人闻风丧胆的威风啊!” 江逐流尴尬地苦笑,道:“尚书大人,休要笑我。” 晏殊又是哈哈大笑,大手一挥,说道“为江大人持鞭驾车本是皇帝地旨意,既然江大人不喜,那就罢了。老夫就是拼得皇上的怪罪,也为江大人免去此等繁琐!” 江逐流大喜,一躬到地,“多谢尚书大人成全!” 虽然晏殊不上去驾车,但是皇上赏赐的辇车江逐流不能不坐。江逐流把战马交给亲卫,登上了宽大的辇车。辇车里面是皇帝的作为,他自然是不敢坐的,他就坐在御手的位置上,拿起挂在车辕上的马鞭,要亲自驾车前往京师。 可是江逐流坐在御手的位置上就有点蒙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战场地锤炼,江逐流骑术已经可以用精湛两个字来形容了,但是江逐流却从来没有驾驭过马车,而小皇帝赵祯的辇车又不同于一般的只有一匹马的马车,皇帝的辇车有六匹马,这让江逐流如何驾驭?晏殊看着江逐流发愣地样子哈哈大笑,知道江逐流发愁什么,他走过来俯在江逐流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江逐流连连点头,晏殊这才施施然退到一边。 江逐流提起中间地缰绳,轻轻一抖,手中的马鞭在最前面地头马左侧炸了个鞭花,那头马立刻启动起来向右侧走去,其他五匹马都跟随着头马的步伐一起行动。等头马走到大路的中央,江逐流又抖了一下马鞭,在头马的正上空炸响,于是头马就开始笔直的沿着大路中央前进,于是车声辚辚、马蹄哒哒,江逐流也像模像样的驾驶着辇车小跑起来。 晏殊和范仲淹翻身上马,晏殊对狄青说道:“狄将军,请率领将士们跟上!” 狄青一挥手,众将士都翻身上马跟着晏殊和范仲淹向前奔去。 江逐流小心翼翼地驾驶这辇车,全神贯注地放在前面的路上,生怕六匹御马不听话冲撞到路边的树木,把皇帝的辇车撞坏了,还江逐流可是吃罪不起。其实江逐流这番担心完全是多余。皇帝的辇车的御马都是极有灵性,性格极其温顺的良马,并且久经训练,只要把它们放在路上,不用指挥,它们自然会沿着道路前进,绝对不会擅自离开道路的。 晏殊和范仲淹快马赶上江逐流,一左一右的在江逐流辇车旁小步疾驶。“江大人非但能在战场上指挥大军来回驰骋,这赶车的功夫也是一流啊!”晏殊看着江逐流小心翼翼的样子,笑呵呵的打趣道。 江逐流汗颜,说道:“多亏尚书大人的指点!” 轻车快马之间,汴京城已经遥遥在望 第三百五十六章 犀角马上杯 望着朱雀门外绵延有三四里长的仪仗,江逐流有点迟疑了,难道说是小皇帝赵祯亲自率领百官出城迎接不成。 果然,范仲淹在一旁赞道:“江大人,能让当今圣上亲自率领百官出城相迎,本朝文臣武将中你是第一人啊。” 江逐流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场面,旋即一想,晏殊是礼部尚书,对这些皇家礼仪自然是非常精通,遂低声问道:“尚书大人,我该如何去做啊?” 晏殊大笑,说道:“江大人纵横疆场,手下无一合之师,没有想到也有怯场的时候。”他低声对江逐流交代几句。 江逐流勒住辇车,高声喝令道:“诸位将士全体下马,列队随本官参见圣上!”说罢便一跃下车。身后的四百多将士十人一排,列成整齐的队伍,威武雄壮地进入红毡铺地的仪仗甬道。 小皇帝赵祯早已经率领文武百官在朱雀门外隆重地等候了一个多时辰,此时见二哥江逐流率领一班猛将勇士雄赳赳气昂昂地迈步过来,便兴奋地从黄罗伞下迎了过来。 江逐流率领狄青等一众将士整齐地躬身到地,叫道:“大宋二路平叛军招讨使江逐流率麾下将士参见陛下!” 江逐流身后的众将士也轰然一声:“参见陛下!” 小皇帝赵祯一阵大笑,迈步上前扶起了江逐流:“江大人快快请起!”然后向江逐流身后狄青等一众将士挥手道:“诸位将士,劳苦功高!都给朕起来吧!” 江逐流和身后的众将士轰然齐声道:“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万岁!” 小皇帝赵祯对紧随身后的老太监陈琳挥手道:“赐诸位西征勇士皇宫御酒,每人各三碗!” “谢陛下!”江逐流躬身代身后众将士谢恩,然后一声令下:“间隔三尺,分开受赏!” 只听唰唰唰地几声,身后四百多将士整齐划一的均匀散开,以甬道中心线为对称轴左右均匀分布。队列看上去煞是好看。 小皇帝赵祯身后的文武百官不由得纷纷赞叹起来, 说起来江逐流要感谢狄青,这完全是狄青训练军士的功劳。江逐流每日思谋的都是决胜千里之外的事情,具体军队训练都有狄青一手掌握。狄青也不负江逐流地重托,把手下的禁军将士训练地如此出色。 小皇帝赵祯又一挥手,身后的文武百官边鱼贯而入进入红毡铺就地仪仗甬道,在他们身后,四百多名手捧淡青色精致酒碗的侍女随着文武百官的队伍飘然飞出,分成两排川流不息的轮换为四百多勇士上酒。 为首一个挽着高高发髻的宫装美女捧着一只三尺多长,通体乌黑发亮,光润异常。用整只特大犀牛角雕制而成的酒杯。此酒杯叫做犀角马上杯,是历朝皇帝专门用来赏赐凯旋而归的武将而用的。而且只有取得赫赫军功的武将才有资格享用犀角马上杯地待遇。 小皇帝赵祯双手接过宫装美女捧过来的犀角马上杯,一旁捧着酒坛的侍从连忙高高举起酒坛,为小皇帝把犀角马上杯加满。那侍从把一整坛子将将倒完,才把巨大的犀角马上杯加满。 江逐流在一旁看得暗自咋舌。 小皇帝赵祯双手捧着酒杯,来到江逐流面前:“江大人此时平灭党项,收复西北。生擒李德明,实在是劳苦功高,朕代太后、代大宋文臣武将、代天下的黎民百姓敬江大人一杯,江大人请干此杯!” 江逐流吓了一跳,这只巨大的犀角马上杯装了差不多一坛子酒,他能够喝完吗?但是小皇帝赵祯亲手捧过来,他能够说不喝吗?那岂不是对皇帝的大不敬? “江大人,喝!喝!喝!” 江逐流身后地众将士开始为江逐流有节奏的叫起好来! 江逐流一咬牙,撩起长衫单膝跪在地上,对小皇帝赵祯说道:“江舟谢过太后、谢过陛下!” 说着双手捧着犀角马上杯仰口痛饮起来。小皇帝大笑。说道:“来人,给江大人擂鼓助威!” 仪仗队的鼓乐手立刻卖力地擂起鼓来,咚咚咚的鼓声如春雷一般敲击在人的心里,让在场的所有将士都心潮澎湃起来。江逐流听着那鼓声,不由得也热血沸腾,更加卖力地饮那杯中的酒。只见江逐流双手从捧着犀角马上杯尖尖的杯底慢慢地往上移动,犀角马上杯的杯底渐渐和江逐流的嘴平行然后又逐渐向天空升去,直到最后尖锐地杯底如利剑刺入长空。敢情一通鼓还没有擂完,那犀角马上杯中将近一坛子的御酒就这么被江逐流一口气饮完。 再看江逐流嘴角两边,涓滴未有。胸前的衣襟也是干干的,竟然没有一滴酒水洒溅出来。 “好!江大人好酒量!” 不知道谁在旁边狂叫了一声,众大臣和将士纷纷为江逐流鼓掌叫好。 本来按照规矩,这么一大杯酒在三通鼓声中喝完即可,中间可以歇上一歇。可是江逐流不懂得规矩。竟然以为要在一通鼓声中喝完,所以干脆一鼓作气。硬生生把这一坛子酒喝完。而且这是皇上赏赐的御酒,江逐流还不能像往常那样大碗喝酒一般,一遍喝着一遍从口边往下洒着,那样做既显示出了男人的豪迈之气,又可以少饮不少酒,可是现在是小皇帝赵祯赏赐的御酒,江逐流如果采用这样喝法,未免会被有心人斥为大不敬,竟然敢如此浪费皇上赏赐的御酒,你江逐流心目中还有当今万岁吗? 这就如同前面小皇帝赵祯派自己的辇车去接江逐流一样,虽然是小皇帝赵祯亲传圣旨命令礼部尚书晏殊大人为江逐流持鞭御车,可是江逐流万万不敢接受。要知道辇车可是皇帝的专用座驾,他如果坐在里面,就属于僭越。虽然现在是小皇帝赵祯亲自封赐地,是为了显示小皇帝赵祯对他的恩宠,可是这毕竟给别的大臣留下了攻击他的把柄。而且伴君如伴虎,小皇帝赵祯这时候看重他,倚重他,在心目中把他当成二哥,可是以后呢?随着小皇帝赵祯渐渐长大,他还会这样看吗?小皇帝赵祯会不会在以后想起这件事情之后在心中念叨,江舟江逐流那一次竟然敢坐到朕的座驾之内,实在是岂有此理,朕以后如果有机会,一定要给他一个教训。 怎么?难道没有这种可能吗?在江逐流地记忆中,似乎南北朝刘宋有一个同性恋皇帝,他和一个男宠关系最亲密地时候就好比是一个人一样,又一次这个男宠和皇帝恩爱完,竟然爬在皇帝身上睡着了,皇帝当时很高兴,对人说道,男宠能放心的在朕身上睡觉,说明他和朕极其恩爱,根本没有把朕当外人看待;可是过了几年后,这个男宠失宠了,皇帝提起前面地事情就愤恨不已,说这个男宠竟然这么大胆,欺到朕的头上,躺在朕的身上睡觉,真真是岂有此理。遂命人把这个男宠拉出去乱棍打死。 江逐流自然懂得这样的道理,越是在得宠的时候越是要表现的低调,保持谦逊谨慎,虽然他灭了党项数十万人马,也趁机消灭了契丹数十万人马,可是他功劳越大,惹起别人的嫉恨就越大。所以他一定要谨慎谨慎再谨慎,不能让任何人抓住他的把柄。即使是小皇帝赵祯那么信任他看重他,也不能给小皇帝赵祯留下居功自傲的印象。 所以江逐流见到辇车后坚决谢绝了晏殊为他驾车,而亲自到御者的座位上驾车,这样既领了皇帝赏赐的一番美意,也不会让任何人抓到把柄。 辇车如此,饮酒也是如此。江逐流看着豪放的动作其实是小心翼翼地,生怕有一滴酒水洒落下来。在他的小心的控制下,最终他竟然完成了这个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没有让一滴酒水洒出来。 “多谢陛下!”江逐流饮完酒,双手捧着犀角马上杯,恭恭敬敬地捧到小皇帝赵祯面前。 小皇帝赵祯大笑,说道:“江大人如此豪气,可是要再来一杯?” 江逐流吓了一跳,偷眼望去,却见小皇帝赵祯眼目中全是狡黠的笑意,知道小皇帝赵祯是在消遣他。 江逐流连忙躬身答道:“陛下,这一大杯酒已经让臣不胜酒力,若是再来一杯,恐怕陛下要找车子把臣运进汴京城了!” 第三百五十七章 知枢密院事 小皇帝赵祯大笑,然后道:“既然如此,朕就不为难你了!” 赵祯对江逐流赐酒完毕后,大臣们这才开始对散开的四百多有功将士进行赐予酒。江逐流治军极严,军营中是严格禁止喝酒的,只有在大胜之后才会偶尔开禁,但是也是稍尝即止,除了把将士们肚中的酒虫勾引出来之外,并不能真正解除将士们心中的馋酒。如今大胜归来,陛下和朝中大臣亲自捧上皇宫的御酒,将士们谁能够不心动神移?那些酒量小的士兵和校官们两大碗酒下肚,便是面红耳热,有几个已经开始摇摇晃晃,眼看就要跌倒了。 小皇帝赵祯见状,立刻对秉笔太监陈琳说道:“着宫女把不胜酒力的将士们扶上缁车。” 陈琳迟疑了一下,低声禀告道:“陛下,如此怕有不妥吧?” 小皇帝赵祯勃然大怒,抽出身边侍卫的剑大声喝道:“他们都是朕的勇士,为了大宋在疆场上浴血杀敌,如今不胜酒力,难道宫女们就不能扶他们上一下缁车?谁敢阻朕,必剑锋以试!” 一时在场的文臣武将都愣住了,谁曾见过大宋皇帝如此敬重过军中将士啊?在大宋一朝,武将永远比文臣低上一等,如今难道要在当今圣上这里翻转不成。 小皇帝赵祯见没有人行动,眼中厉光一闪,手中的宝剑就举起了起来。 老太监陈琳连忙大声传道:“陛下敬重将士,尔等立即奉命!” 宫女们这才醒悟过来,躬身一声:“谨遵陛下之圣命!” 旋即上前,两人一组,将那些已经站立不稳的将士扶上路旁一长排挂着垂帘的缁车。宫女们向来都是侍奉皇上和宫中嫔妃,如何碰过皇上以外的男人啊?再说这些将士经过长途跋涉,十数天甚至一两个月都没有洗过澡,个个身上都散发着强烈的汗腥味和体臭味,再加上满身酒气。混在一起,既然让一些有洁癖的宫女吐了出来。她们恨不能把自己的手剁掉,侍奉皇帝的手碰到这些臭男人可真是遭了罪过了。 小皇帝赵祯哈哈大笑,说道:“这就对了,没有这些勇士们奋勇厮杀,安得我大宋国泰民安?” 说着赵祯又从身旁侍女手中端起一个天青瓷碗,对整齐肃立的将士们双手举起,大声说道:“今天你们就敞开了喝,都有朕兜着。来,朕敬我大宋勇士们一碗!干了!” 小皇帝赵祯一举手,竟然是汩汩饮干。 那四百多勇士在前面受了招讨使江逐流地敬酒。就觉得感动万分,江大人和麾下将士乃是一个心气。现在又见到当今万岁竟然如此敬重他们,心中得感动更是要超过前面江逐流敬酒几分,他们齐齐地一躬身。高声喝道:“陛下万岁万万岁!”然后自豪地挺起胸膛。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江逐流本来已经酒气上涌,头脑有点不怎么清醒了,可是看到小皇帝赵祯表演这一幕,一股寒意直冲脑门,胸间的酒意陡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老太监陈琳是小皇帝赵祯的最亲近的心腹,如何会不遵守小皇帝赵祯的旨意?刚才的那一幕明显地是小皇帝赵祯和老太监陈琳串通好有意表演出来的,为得就是收买将士们的心。小皇帝这一番表演,使得刚才江逐流在十里长亭出对四百勇士使用地收买军心的手段完全失效。 在这一刻,江逐流陡然觉得小皇帝赵祯长大了。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单单纯纯的赵三弟了。他已经开始有自己独立地思想了和行为方式了,即使是太后也不能控制他了。 江逐流深信,方才小皇帝赵祯所表演的一幕绝对没有经过太后的授意。以刘太后保守的性格和作风,一定会坚持大宋祖制,绝对不会费尽心机去收买武将和士兵地军心。在大宋。文臣永远是处于第一位地,是大宋权力的核心组成部分。 江逐流眼神复杂地看着赵祯。从现在起,江逐流再也不能以小皇帝对赵祯进行称之了。 赵祯这边抚掌大笑道:“好!郊迎礼毕,将士们随朕入城参加皇宫大宴!”说罢就亲热地玩起了江逐流的胳膊,笑着说道:“江大人,来,你与朕同车入城!” 赵祯一副不由分说的样子,拉着江逐流就往辇车上去,江逐流此时再要辞谢已经来不及了,便无可奈何地被赵祯牵着手上了辇车,在两旁大宋百姓的欢呼声中车声辚辚地驶入了汴梁。 辇车到了皇宫,赵祯亲热地挽着江逐流下车进了皇宫,身后缁车中那些烂醉如泥的将士们就失去了参加皇宫庆功宴的机会,那些还清醒着的将士则跟在后面进到了皇宫之内。 皇宫内早就摆起了规模盛大的庆功宴,正中摆着长长地一条龙案,龙案后并排摆放着两把龙椅,刘太后面罩轻纱高踞左边那张龙椅上。 江逐流抢步上前,躬身施礼道:“臣江舟参见太后!” 刘太后笑道:“江大人请起。” 赵祯拍了拍江逐流的肩膀,笑吟吟地对刘太后微微躬身说道:“参见母后。”然后移步到龙案之后,和刘太后并排坐下。 见江逐流还立在案前,刘太后就笑着指向赵祯下首那个坐席说道:“江大人,请到那边就坐。” 在大宋一朝,文臣地位比武将地位高,所以文臣居左,武将位右。刘太后下首为左边,应该是文臣的坐席,近挨着刘太后的当然是当朝宰相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吕夷简吕大人的坐席,以下依次类推;皇帝赵祯下首是右边,是武将地坐席。江逐流此时身份是大宋二路平叛军招讨使,是武将,坐在右边是没有错,只是右边第一个座位本来应该是枢密使钱惟演地坐席,江逐流怎么能够去坐呢? 于是江逐流连忙躬身辞谢道:“太后,率军平叛乃是武将的份内职责,臣江舟虽然薄有微功,但是却不敢居于武将之首,还是请钱大人入座,江舟退居次席吧。” 按照江逐流地职位,此时退居右边的次席也不够资格。但是因为这个庆功宴是为大宋二路平叛军摆的,招讨使江逐流是主角,所以坐在次席也不为过。 刘太后笑道:“江大人,今天是为你庆功,你就是主角,没有那么多虚礼。哀家让你就坐你自管就坐便是。” 赵祯也笑道:“江大人,既然太后有命,你当遵从便是。” 江逐流唯唯诺诺,不好再推辞,只好转身向身后的钱惟演道了个喏,然后缓步走到赵祯的下首,入席坐好。 江逐流竟然入座,其他文臣武将都按照各自顺序入席就坐。狄青由于官职微小,就敬配在武将的末席。 至于那些有功的将士,则是在距离太后和皇帝有近百步之遥的地方设有酒席,他们坐在那里能远远地看到太后和皇帝一眼而已。即使如此,已经是莫大的恩宠了! 入座之后,太后对江逐流说道:“江大人,圣上想封你为辅国大将军、知枢密院事,不知你意下如何?” 辅国大将军是的武散官军阶,是表明武将品级的,是正二品的武官。知枢密院事则是正二品的职官,是仅次于大宋最高军事长官枢密院使的军事官员,相当于枢密院副使,这对江逐流来说无疑是一步登天了。从一个小小的招讨使升任为大宋军事副长官,这个步伐迈得可真够大的。 江逐流连忙欠身说道:“臣江舟多谢太后和圣上的美意,只是臣江舟出身卑微,一战而据此高位,实在是担当不起啊!” 刘太后显然是事先和皇帝赵祯商量过了,她笑道:“江大人莫要推辞,你若担当不起,大宋还有谁人能担当的起?” 然后刘太后目光转向赵祯,说道:“圣上……” 赵祯立刻知道该怎么做了,他高声喝道:“传朕的旨意,大宋二路平叛军招讨使江逐流率领大军剿灭党项,战功赫赫。特封为辅国大将军、知枢密院事;二路平叛军先锋官狄青扶助江逐流功不可没,封为宁远将军,左义卫马军指挥使。其他二路平叛军有功将士按照功劳大小由枢密院列上条陈,一并封赏!” 江逐流和狄青连忙离席到中间躬身答谢,口中说道:“谢皇上圣恩,谢太后圣恩!” 远处平叛军将士也离席跪倒高声叩谢。 第三百五十八章 正房偏房 谢过皇上和太后,江逐流、狄青并将士们重新入席。 刘太后微微一笑,对龙案右边的赵祯一抬手,轻声道:“圣上,可以开宴了。” 赵祯点了点头,对司礼太监下令道:“开宴。” 司礼太监迈前几步,站在九尺高的御阶上扯着沙哑的公鸭嗓子喊道:“庆功御宴开始,钟鼓乐舞起——” 自从先皇真宗签订了澶渊之盟之后,皇宫之内从来没有摆过大型的庆功宴。这次江逐流平了兴州,灭了党项,不单是皇帝赵祯继位以来第一次大胜仗,也是自从先皇真宗澶渊城下被迫结盟之后大宋朝的第一次在军事上取得如此辉煌的胜利,所以无论是刘太后还是皇帝赵祯都非常重视这次庆功宴,让宫中司礼太监精心布置了这场前所未有的钟鼓乐舞盛典。 殿外广场上早把皇家礼乐中最大的洪钟巨鼓摆放出来。 御阶上司礼太监的一声号令,“钟鼓乐舞起”的声音便被一个接着一个的黄门官特有高亢尖锐的声音传到殿外广场。殿外广场上的洪钟巨鼓顿时如春雷一般遥遥地从地平线上滚了开去,跟着汴京城中大相国寺的钟楼里两口巨大的铜钟也悠扬地响和起来,随即开封四门朱雀门、景龙门、梁门和曹门城楼上的钟鼓声都应和着响了起来。 于此同时,整个汴京的百姓听到钟鼓声传来,仿佛得到统一的号令一般高声呐喊:“天佑我皇——!兴州大捷——!大宋万岁——!” 一时间,呐喊声惊天动地,竟似要超过雷鸣一般的钟鼓声,整个汴京城仿佛都要淹没在这一涛接一涛的呐喊声中去了! 大殿中本来一片肃静,但是听闻着宫城外传来的一浪接着一浪的呐喊,上至太后皇帝,下至文武群臣都兴奋不已,在百步之外饮酒的将士们更是扯着喉咙应和着宫城外的呐喊:“天佑我皇——!大宋万岁——!” 洪钟巨鼓声方自平息,礼乐之声顿时大作。一群宫中少女迈着轻盈的步伐飘进了大殿中央,在红色地毯上旋转着散了开来,身姿在乐曲声中摇曳着如春日地杨柳一般,只把征西回来的将士们看得如此如醉。 盛宴从下午开始,到了深夜方才结束。刘太后年龄大了,身体支持不住,一个时辰之后便退回宫内歇息,皇帝赵祯和一众、文臣武将陪着江逐流和众将士一直到深夜。 宴会结束的时候,所有人的眼神迷醉。赵祯兴犹未尽,摇摇晃晃地拉着江逐流要和彻夜谈心。江逐流连忙辞谢,说要此次征战将近一年,要回去向母亲请安。赵祯这才放过了江逐流。 江逐流回到家里,家门口正***通明。冬儿和崔筝扶着江母,在遥遥向宫门方向张望。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开封城的百姓拥挤在这里,白天江逐流和皇帝赵祯坐在辇车中。他们没有看到百胜将军江逐流的风采。心中感到非常不过瘾,所以此时就来到江逐流家门口,陪着江逐流的母亲和妻儿一同等候江逐流,希望能够亲眼一睹百胜大将军的风采。虽然现在已经是深夜,人群并不散去,兀自兴致勃勃地等着江逐流。 远远地看着一群人簇拥着江逐流过来,中间几个是江逐流的亲卫,周围的却是从皇宫外就开始跟着江逐流奔跑地汴京百姓。江逐流连连拱手告饶:“诸位乡亲,诸位乡亲。天色不早了,你们回家歇息去吧。江舟以后在汴京城内日久,你们随时可以过来看我江舟。” 江逐流回到家门口,没有想到这里聚集的人更多,他遥遥地看着冬儿楚楚可怜的身姿。恨不能扑上去把冬儿揽在怀里。可是周围这么多人,他有再多话也必须忍住。到家里门再说。江逐流目光一转又看到崔筝幽幽地目光,仿佛是嗔怪地他为何这么久才从塞外归来,但是那嘴角一抹笑意透露出了崔筝对他归来是多么开心。 至于江母殷切的目光,江逐流早已经看到了,他内心也是非常感动,在这个时代中,他早已经把江母当成他真正地母亲。 “参见母亲!”江逐流纳身便拜。 江母颤巍巍地迈前两步,把江逐流一把揽在怀里,口中叫道:“舟儿,你终于回来了!可想死为娘了——!”两行浊泪夺眶而出。 江逐流跪在地上抱住江母的腿,抬头望着江母,口中叫道:“母亲莫哭,母亲莫哭。舟儿不是好端端地回来了吗?” 崔筝和冬儿也在一旁劝慰着江母,可是她们的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出来。好一阵,三个人才止住了啼哭。 江逐流赶忙站起来,用衣袖替江母擦干眼泪,又低声对冬儿和崔筝说道:“冬儿,筝儿,你们先扶着娘进去,我稍后就到。” 冬儿和崔筝扶着江母进去,江逐流回身对周围看热闹的百姓拱手道:“江舟多谢诸位父老地抬爱。现在天色已晚,江舟要回去侍奉娘亲,诸位父老也散了去吧!” 周围百姓目睹了江逐流地风采,心愿已了,此时看江逐流要回家,随也各自散去。 江逐流回到家里,冬儿和崔筝就扶着江母在院中等候,江逐流上前亲自扶着江母,进了正房。然后江母上坐,江逐流坐在下首,崔筝和冬儿在一旁陪着。江逐流简单地把他这次西征党项的经过和归来后皇帝的封赏说了一下,江母和崔筝、冬儿对江逐流得到的封赏已经漠不关心,她们宁愿江逐流没有什么封赏,能够平平安安地陪着她们在家里。 等江逐流讲过一遍后,江母就说道,天色不早了,舟儿一路劳顿,冬儿你扶着相公回房休息吧,筝儿今天晚上就陪着为娘吧。 江逐流拉着冬儿的小手回到厢房,把门插好,把蜡烛移到床头,看着冬儿娇艳的脸庞,江逐流不由得食指大动,他搂着冬儿纤细的腰身,大嘴就去寻找冬儿可爱的樱唇。冬儿骤然间又嗅到江逐流身上那熟悉的气息,不由得浑身发软,可是却拼命地躲着江逐流,口中叫道:“官人,不行。你一路车马劳顿,还是先休养身子要紧。” 江逐流嘿嘿笑着,手不老实地探入了冬儿地前襟,握住那卓然欲出的玉兔,口中说道:“好冬儿,想死我了。我和你亲热就是最好的休养身子的方式。” 冬儿本还欲挣扎,但是江逐流的大手一握住她地**,早已经失去了抵抗地力气,嘴里低声哼咛着不行,可是眼光已经迷离起来,身子骨里一丝力气都没有了,软趴趴地好像要瘫倒在地上。 江逐流横着抱起冬儿,把她放在床上,左手如灵蛇一般从裙裾处探入冬儿的小腹下,那里已经春水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江逐流更是控制不住自己,快速地解了衣服,合身扑上。于是厢房中就响起了诱人地喘息声,床铺也吱呀呀地传出奇异的节奏…… 第二天江逐流一直到中午才起来,身旁的冬儿早已经出去了。听到厢房的动静,冬儿就端着一盆水进来,让江逐流洗漱。 洗漱完毕,就开始吃中午饭。此时崔筝已经回去了。只有江逐流和冬儿以及江母三人。 吃饭的时候,江母说道:“舟儿啊,既然回来了,抓紧时间把筝儿迎进门好了。这孩子等了你几年了,你再不迎娶人家,莫非还要让人家等成老姑娘不成?” 江逐流就说道:“母亲,筝儿此时已经是太后的义女,等过了几日,我向太后禀明,让太后定下婚期,我就迎娶崔筝妹妹。” 江母满意了点了点头,然后对江逐流说道:“舟儿,虽然筝儿是太后的义女,但是为娘可得告诉你,冬儿是你的结发妻子,冬儿必须是正房。筝儿虽然不错,但是也只能受一些委屈了。” 江逐流点头道:“娘,这个你放心,舟儿自然省得。” 冬儿在一旁慌忙说道:“娘,官人,使不得,筝儿姐姐既然是太后的义女,她当然要做正房,冬儿做偏房不当紧,只要能陪着娘和官人就心满意足了!” 江逐流不顾江母在场,抚摸着冬儿的手说道:“冬儿,你且放心,这件事情必须自有官人做主。筝儿其实也不会和你争什么偏房正房的,她其实和你一样,只要能伺候娘,就心满意足了!” 江母笑呵呵地说道:“是啊,筝儿和冬儿都是好姑娘,可是总得有一个受委屈不是?冬儿,你就别谦让了,为娘做主了。” 冬儿这才低头不说话。 第三百五十九章 入宫 在家又歇息一天,到了第三天早上,江逐流备了厚礼,到崔家去拜访未来的老岳父崔老爷子。本来崔家世居洛阳,自从崔筝做主把崔家总商号迁移到汴京之后,崔家也在总号附近买了宅院,说是别居,可是一年之中崔老爷子倒有**个月住在汴京。毕竟曾经的前唐东都洛阳已经败落,和汴京着全天下最繁华的大都市没有办法比较。 准女婿立了大功,又升任了知枢密院事,崔老爷子当然高兴。此时见江逐流上门拜访,更是高兴得一塌糊涂,暗叫家门有幸啊。当初闺女崔筝缠上江逐流时崔老爷子还不愿意,说我崔某人虽然不敢说富甲天下,但是富甲洛阳还是没有问题的。堂堂的洛阳首富找一个穷书生,还已经娶了正房,这传出去不是丢我洛阳首富的人吗?只是女儿意见甚为坚决,崔老爷子年龄大了,在生意上需要女儿帮忙打理,实在扭不过女儿,也就随她去了,没有想到女儿选女婿的天分竟然丝毫不弱于经商的天分,穷书生江逐流果然是一件无价瑰宝,转眼之间就从穷书生变成了手握大权的正二品官员知枢密院事。崔老爷子这时候开始忧心江逐流会不会变卦,瞧不上自己女儿,好在当朝太后慧眼识珠,把爱女崔筝收为义女,如此一来,就不怕江逐流会变卦退亲了。崔老爷子跑前跑后地围着江逐流打转,生怕怠慢了未来的女婿。倒是崔一虎对江逐流大大咧咧地,动手动脚、呼喝笑骂,依旧和以前没有什么区别,这让江逐流分外感动,崔一虎是他来宋朝之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江逐流分外看中这份感情。 崔筝在江家大大方方的,但是江逐流上门来了,反而躲了起来。让江逐流又好气又好笑,这丫头,这不是掩耳盗铃吗? 在家又休息了几日,赵祯终于传来了旨意,召江逐流入宫。 江逐流跟随内侍进了宫内,本来以为只有皇帝赵祯一个人见他。却没有想到刘太后也在场。拜见过刘太后和赵祯之后,刘太后就命内侍赏了江逐流座位。待江逐流坐下之后,刘太后笑着说道:“江大人,哀家看你神采奕奕的,想是这几日在家歇息的很好吧?” 江逐流欠身回答道:“启禀太后,臣一想到能进宫聆听太后与圣上的教诲,就心中喜悦,神采飞扬,远胜过臣在家歇息这几日!” 刘太后莞尔一笑,对赵祯说道:“圣上。你看这江舟,越来越会说话了呢!” 赵祯也点头笑道:“太后,朕本以为江舟只是打仗得好,没有想到奉承话也说得冠冕堂皇的。” 江逐流连忙诚惶诚恐地躬身说道:“太后、陛下,臣这话完全是发自肺腑,绝无一句妄言。” 刘太后摆了摆手说道,笑道:“江大人。圣上不过是取笑于你,你何故恐慌如此?这等样子让人看了,谁会相信这就是驰骋疆场,斩胡人首级十数万的百胜将军江逐流?” 江逐流诺诺不敢答言。 赵祯也笑道:“好了。江大人,你可知道今日太后与朕宣你入宫所为何事?” 江逐流躬身说道:“臣不知道,请太后和圣上明示。” 赵祯道:“太后和朕是想听听你在党项杀敌地轶闻密史,战报上写的太过简单,朕和太后看了都赶到不过瘾,所以想请江大人详细说上一说,看看党项人和契丹人是如何折在江大人手下。” 这些东西要是详细说出来。恐怕几天几夜都说不完,江逐流于是就挑了兴州城下同时消灭山遇惟亮六万党项骑兵和耶律隆绪亲自率领的八万契丹铁骑的战例讲了出来,把刘太后听到眼睛发亮,赵祯更是心旷神怡,大呼过瘾,为之神往,深深后悔为什么当日自己没有亲临战场,亲眼看到十数万党项铁骑和契丹铁骑同时在兴州城下覆灭。 江逐流讲完之后,已经到了中午,太后和皇上就赏赐了御宴。留江逐流在宫内吃了饭。 饭后,刘太后和皇帝赵祯又问起了温泉山上契丹神龙和黄河中契丹神龙同时显身的事情。这件事情江逐流进行的非常秘密,当时操作神龙地军士都已经被集体灭口。除了狄青和张文显之外,再也没有什么人知道这个秘密。 此时听皇帝赵祯和太后问起,狄青连忙躬身说道:“陛下、太后。那神龙军中数万将士都亲眼目睹。威势甚猛,至于是不是契丹神龙显灵。臣江舟就不得而知了。” 刘太后听到这里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江大人,恐怕真的是契丹神龙了,没有想到你当初无意之间搞出的契丹龙脉的事情,竟然一语成箴。” 当初江逐流命令狄青去搞契丹龙脉的奇迹这件事情只有刘太后和皇帝赵祯知道,此时刘太后说这话的意思,竟然有点怪罪江逐流的味道。 赵祯连忙笑道:“太后,若没有江大人如此动作,恐怕党项还没有如此容易剿灭,契丹的军力也不会这么快就被削弱近半。” 刘太后忧心忡忡道:“话虽这样说,如果契丹人欲向我们讨要兴州我们如何是好?虽然说契丹人这次在兴州折了数十万人马,但是兴州有契丹龙脉,他们不可能任兴州在我们大宋手里啊。” 皇帝赵祯说道:“太后不必忧心,有江大人在,还怕契丹人挑衅不成?” 刘太后这才微微感到有些欣慰,她点头说道:“也是,有江大人在此,足以挡我大宋半壁江山呢!” 江逐流连忙欠身说道:“承蒙太后和陛下的看重,若是契丹人欲往兴州挑衅,臣愿意再次领兵塞外与契丹人一战。” 刘太后和赵祯眼里都露出嘉许的目光。 江逐流又说道:“不过,臣以为,若是契丹人要想讨还兴州,或许还有其他解决地办法。” 刘太后和赵祯都很诧异,说道:“江大人,还有什么办法呢?” 江逐流说道:“臣江舟曾听闻有人言及当日太祖皇帝在位时曾经在内府库专门设了一个封桩库,言道:俟满五百万缗,当向契丹赎燕蓟。太宗皇帝也一心一意地想要收复燕云十六州。如果我们让契丹人用燕云十六州来交换契丹龙脉之地兴州,不知道太后和圣上以为如何?” 真宗皇帝在位末期,刘太后就开始执掌大宋朝政,及至真宗皇帝薨后,刘太后又亲掌大宋朝政,算起来也是大宋这十几年的实际统治者,自然对大宋朝局方方面面都考虑过,对燕云十六州的重要性刘太后比谁人都清楚,此时听江逐流说出来,觉得这个主意非常新鲜,也非常不错。不过刘太后心中还是有点担心,契丹人会按照江逐流所说的和用燕云十六州和大宋交换兴州吗?江逐流笑道:“太后、陛下,契丹人换不换由不得他们,除非他们眼睁睁看着契丹龙脉掌握在我们手里。如果要是契丹人兴兵攻打兴州,有臣亲自率兵阻挡,契丹人不见得能讨得了好,况且契丹皇帝耶律隆绪已经见识过臣向他展示的大宋军威,他们心中必然对大宋军队战斗力很是忌惮。契丹铁骑虽然悍勇,但是兵力远远不及我大宋,现在契丹兵力又折损一半,契丹皇帝耶律隆绪心中会有考虑的。” 刘太后点了点头,遂又有了另一层担心:“江大人,兴州乃是契丹龙脉之地,若是真的换来了燕云十六州,契丹龙脉归了辽国,契丹人岂不是如虎添翼吗?他们以后会不会对我们大宋更不利?” 江逐流笑道:“太后,兴州既然是契丹龙脉之地,放在我们大宋手里也没有什么用处,我们大宋纵使守得了一时,守不了一世。当初兴州被李继迁率党项人从我大宋手中夺走,就是因为兴州是契丹龙脉,本非我大宋之地,所以镇守不住。如此苦苦困守,还不如趁现在契丹国力虚弱,换了燕云十六州,去了横亘在我大宋咽喉上地一根梗刺为好呢!” 刘太后和皇帝赵祯俱都意动。 江逐流继续说道:“只要我们燕云十六州在手,就可以把契丹铁骑阻挡在塞外的草原上,即使契丹国力强盛,也不会向现在这样一出燕云十六州,兵锋就直接威胁到我大宋京师!” 第三百六十章 两个义女 刘太后思忖半天,这才说道:“江大人,你的主意好是挺好,只是契丹人未必会如我们之愿,用燕云十六州来换兴州啊!” 赵祯也说道:“是啊,江大人,契丹人虽然想要兴州,未必会以契丹龙脉来换啊!” 江逐流欠身道:“太后、圣上请放心,辽国皇帝耶律隆绪曾亲眼见过神龙显身,他一定会对神龙念念不忘,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辽国皇帝耶律隆绪必然会在近期派使臣过来索要兴州。” 说到这里,江逐流就微笑起来:“臣以为契丹人舍不得燕云十六州,更舍不得契丹龙脉,到时候我们就向辽国使臣提出要求,反正兴州在我们大宋手里,不愁他们不答应!” 刘太后笑道:“也好,江大人,若是契丹使臣到了,那与契丹使臣交涉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江逐流躬身道:“太后请放心,臣一定会想办法说服辽人,把燕云十六州换回来。” 刘太后欣慰地说道:“有江大人这句话哀家和圣上就放心。”顿了一下,刘太后又道:“江大人,上次你婚期在即,却奉命出征。这次得胜归来,就选一个黄道吉日,与筝儿把婚事办了吧。” “还请太后和圣上为臣选定婚期!”江逐流自然懂得如何拍太后和皇帝的马屁。 皇帝赵祯就笑道:“还是太后选吧。” 刘太后说道:“江大人,定婚期很容易。找司天监的官员看一下黄历就好。但是哀家这里却有一个要求。” 江逐流说道:“太后请明示。” 刘太后说道:“筝儿既然是哀家的义女,就有了皇家身份,她到了你们江家如果当了偏房,未免会让人耻笑皇家体统。所以这次筝儿进了你们江家之后就是正室,你原来的发妻就委屈一下,当了偏室吧。” “太后。这万万不可!”江逐流连忙躬身说道:“冬儿乃是臣结发妻子。天性善良,对臣母极孝,臣实在不忍心把她贬为偏房,还请太后收回这个成命。” 刘太后不悦地说道:“冬儿即使再孝顺再好,再没有过错。但是她也不能居于哀家的义女之上。” 江逐流坚持道:“太后,臣江舟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臣在外面征战经年不归,是冬儿帮臣恪尽孝道。所以臣绝不会把冬儿贬为偏房。” 刘太后面色一变。哼一声,严厉地盯着江逐流:“江舟,你是有意要扫皇家脸面了?” 江逐流俯身在地,说道:“臣不敢!但是臣江舟亦不敢让发妻居于偏室!” 刘太后看了江逐流良久,态度软化了下来,说道:“江舟,好吧,哀家就退让一步。你发妻是正房,哀家的义女也是正房。两头大,这下你该满意了吧?” 江逐流仍俯身不起,说道:“启禀太后,即使是两头大,筝儿和冬儿都是正房。臣江舟亦不能答应?” 刘太后怒哼一声。沉声道:“江舟,你是蹬鼻子上脸是不是?哀家已经做了这么大地让步?你还不知足?莫非哀家地义女到你江家只能做偏房的份吗?你把皇家威严放在何处了?” 皇帝赵祯一看不好。连忙出来打圆场:“太后息怒。”然后又对江逐流说道:“江舟,太后的两头大的主意不是挺好吗?既照顾了皇家的体面,也没有屈待你发妻,你为何不同意呢?你是怎么想地,可以告诉太后与朕吗?” 江逐流这才缓缓抬起身子,对刘太后和皇帝赵祯说道:“臣江舟不是不知进退的人。太后肯让冬儿和筝儿同为正房,确实是对臣发妻冬儿的照顾,体恤到了臣的难处。但是臣却不能接受这样地办法。因为虽然名义上都是臣地正房,但是一个是普通民女,一个是太后义女、皇家身份,由于两个人之间身份有着巨大的差异,所以虽然都是正房,冬儿照旧会吃亏啊!” 刘太后这才缓和了下来,说道:“江舟,原来你是担心筝儿会欺负你的发妻冬儿吗?我听筝儿说过,她和你的发妻冬儿之间感情极好,又怎么会去欺辱冬儿呢?再说以哀家看来,筝儿也是心底善良之人,绝不会干出那样仗势欺人的事情啊!” 江逐流说道:“启禀太后,臣江舟当然不是担心筝儿会欺负冬儿,筝儿心底也极为善良,和冬儿之间感情极为要好,自然不会去欺负冬儿。臣是担心江府的下人们。臣官职已经是知枢密院事,府内仆役逐渐增多。这些下人们的是狗眼看人低的势利眼,虽然名义上筝儿和冬儿都是正房,又有臣的交代,他们暂时不会对筝儿和冬儿有什么区别地对待。但是时间长了之后,难保他们不会露出趋炎附势的嘴脸。筝儿家境富裕,又是太后的义女,皇家身份,那些仆人不自觉地就会去讨好筝儿,未免会冷落了冬儿,这是臣实在不愿意看到的。如果冬儿是正房,等而是偏房,那么冬儿在江家的地位名义上就高过了筝儿,那些仆人纵使想讨好筝儿,也还是有所顾忌,不会太嚣张地。” “原来如此啊!”刘太后缓缓地点了点头,“江舟,你还真是个细心人呢!为发妻考虑的那么周详!但是你这样做会损伤皇家脸面,所以哀家不能答应与你。” 这时候皇帝赵祯忽然间笑了起来:“江舟,原来是你担心这样地事情啊?”皇帝赵祯笑眯眯地说道:“这个问题很好解决啊!” 皇帝赵祯转而对刘太后说:“太后,既然江舟是担心两房之间的身份不平等,太后好不再做一个人情,把江舟的发妻冬儿也收成义女,这样两个都成了皇家的义女,两个都是正房,江舟再也不用忧心谁的地位高低的问题了,也不失皇家的体面。朕也又多了一个义姐,所有人都皆大欢喜。” 刘太后大喜,说道:“圣上英明!这个办法确实好,解决了所有的问题。江舟,刚才圣上的话你可听见了?” 江逐流连忙说道:“太后,臣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无一处遗漏。” 刘太后说道:“你认为圣上这个主意如何?可以愿意接受?” 江逐流连忙躬身说道:“臣认为圣上这个主意是再好不过了,臣当然愿意!” 刘太后笑道:“你愿意还不谢恩?” 江逐流连忙俯身在地,高声说道:“臣江舟谢太后隆恩,谢圣上隆恩!” 刘太后笑着说道:“平身吧!回头哀家会派人传冬儿和筝儿入宫,举行一个仪式,把冬儿先收成义女。然后再命司天监为你选一良辰吉日,让你和筝儿早日完婚!” 江逐流又拜道:“臣江舟替冬儿谢过太后!”江逐流回到府上,把太后的意思跟江母和冬儿一说,两个人都非常高兴,冬儿做梦也没有想到,她竟然和筝儿姐姐一样,成了当朝太后的义女。 第二天,太后派人过来接上冬儿和崔筝一起进宫。在司礼太监的主持下,太后正式把冬儿收为义女。然后冬儿和崔筝一起被太后留在宫内住了两日。 与此同时,司天监的少监大人已经勘选好黄道吉日,半个月后由太后亲自主持,为江逐流和崔筝完婚。 在江逐流西征兴州的时候,刘太后已经从皇家内库中拨出了一笔款项,着人为江逐流督造驸马府,等着江逐流西征归来时成婚之用。 崔家家大业大,财力雄厚,崔老太爷又另外加了两倍的款项,把驸马府督造的富丽堂皇,当然礼制上自然是中规中矩,不能有僭越之处,只是在房屋的质量和舒适程度上有很大的提高。 半个月后,汴京城万人空巷,都出来观看盛大的太后嫁女的仪式,其中风光排场甚至超过了真正的公主出嫁。这也难怪,主要新郎官是大宋百胜将军江逐流,以一已之力率领大军荡平党项数十万大军,收回西北十数州,除了江逐流,谁还有这个本事? 新婚燕尔,江逐流和崔筝之间有说不出的恩爱,当然江逐流也不会冷落了冬儿,可惜是崔筝和冬儿都不解风情,即使江逐流如何巧舌如簧,都没有能说动崔筝和冬儿同时和他上演三人同床大戏。 江逐流正在琢磨该如何把崔筝和冬儿同时骗床,享受左拥右抱之乐呢,辽国的使臣就到了京师。 第三百六十一章 廷辩 辽国皇帝耶律隆绪派过来使臣乃是大辽燕王萧孝穆。萧孝穆当初征讨党项的时候,在与卫慕山喜大战时受了重伤,送回辽国休养。这次伤势刚刚痊愈,耶律隆绪就把他召唤过来,命他率领使团出使大宋,务必想办法向大宋把兴州龙脉之地讨要回来。耶律隆绪之所以要拍燕王萧孝穆过来,就是因为燕王萧孝穆乃是大辽国有名的勇将,选一员勇将担任辽国使臣就是为了给大宋朝传递一个信号,如果不同意大辽国的要求,就要想想后果——我大辽要是开战,你大宋朝能承担的起否? 刘太后和皇帝赵祯收到辽国使臣萧孝穆上的国书之后,连忙把文武大臣召集起来,商讨该如何应对,江逐流在新婚燕尔之际,也被传到宫内来了。 皇帝赵祯命内侍把辽国的索要兴州国书给众大臣传阅一遍后,众位大臣反应各异,有要求强硬拒绝辽国无礼的要求的,哪怕是一战都在所不惜;有的大臣却摇头说道要不得,辽国铁骑就囤积在燕云十六州,顷刻之间就可以挥师南下,一旦发生兵祸,黎民百姓又要遭受兵祸之苦,实在不是大宋之福。一时间众大臣议论纷纷,莫衷一是。 江逐流在一旁冷眼旁观众人的反应,并不出声。让江逐流感到高兴的是,众位大臣之中主张强硬应对辽国使臣的占据大多数,不过是皇帝党人,很多太后党人比如吕夷简、钱惟演等人也纷纷主张对辽国强硬,这也许就是江逐流在兴州大胜助长了大宋群臣的信心吧。相比而言,那些主和的人数就少得多。而且都是文臣。 刘太后看江逐流不说话。本来想直接点将,后来转念一想,就挥手说道:“吕夷简、王曾、钱惟演、江逐流、晏殊,你们几个给哀家留下来,其余各位大人暂且退去吧。” 王曾此时已经从洛阳河南府通判被调到京师人参政知事,也就是大宋副宰相,仅次于吕夷简。 一众文武群臣退出去后,大殿内只剩下方才太后点名留下的几位大臣。刘太后看着江逐流说道:“江舟,你方才为何一言不发?” 江逐流躬身回答道:“太后,众位大人珠玉在前。臣不敢置言。” 刘太后微微一笑,说道:“现在这里留下地都是国之重臣,你有什么话尽管说来。” 江逐流看了一眼吕夷简、王曾等人,这些人都是强硬派,就知道太后地心意了,于是躬身说道:“太后和陛下既然把几位大人留下,心中早已经有定见。臣的想法和太后、陛下如出一辙,毫无二致。” 赵祯也笑了起来,说道:“江舟,你现在说话越来越圆滑了。”江逐流连忙道:“臣不敢。臣就是盼望太后和陛下断然拒绝辽国的无礼要求,不给他们任何非分之想。” 刘太后就道:“江舟,这事说起来容易,但是必须有一番合理的说辞。辽国国书上所言,李德明当日曾经接受过辽国的封赐,被封为大夏国王,辽国现在就以这个为借口向我们讨要兴州啊!” 江逐流微笑着说道:“太后。李德明当日接受我们大宋西平王、行夏州刺史的封赐在前,接受辽国的大夏王封赐在后,这就是我们光明正大的理由。况且臣捉了李德明之后一直不杀,就是为了应对辽国讨要兴州这一天。让李德明在朝堂之上亲口向辽国使臣萧孝穆说出兴州乃大宋的土地,不比什么证据都有效的多吗?” 刘太后莞尔一笑,说道:“江舟,怪不得你当日一再要求哀家派人好生看待李德明,务必要让其保持身体康健,原来是为今日之事做准备啊!也是,李德明在我们大宋手中。不怕他不按照我们地要求说话。” 夸完江逐流之后,刘太后又问吕夷简、王曾、钱惟演等人,认为江逐流所言之法是否可行,吕夷简等人俱都说可行。 于是刘太后就说道:“江舟,明日朝堂之上。就由你出面和辽国使臣萧孝穆交涉。如何?”江逐流躬身说道:“臣遵太后懿旨。不过太后、陛下,在朝堂上拒绝辽国使臣萧孝穆好办。如何使他们主动提出用燕云十六州交换兴州比较难。” 赵祯就问道:“江舟,你既然提出这个问题,心中可有什么比较好的解决办法?” 江逐流说道:“陛下,臣这里倒是有一个主意,只是需要吕夷简、钱惟演等大人的配合。” 赵祯就道:“江舟,你说出来听一听。” 江逐流说道:“臣以为辽国使臣萧孝穆为了要回兴州,必然会对朝中主要大臣进行贿赂。吕夷简、钱惟演、王曾等大人都身居高位,深受太后和圣上的宠信,对朝政影响举足轻重。所以萧孝穆今天肯定会派人去私下和几位大人进行联络。” 吕夷简、钱惟演和王曾面色都非常难看,只是江逐流的话还没有说完,他们没有办法上前辩解。 江逐流继续说道:“吕夷简、钱惟演等大人见到这等情形,不要冒然拒绝,只要为难地说道,想要索回兴州也不是不可以,我等可以在皇帝和太后面前进行斡旋,只是难度比较大。也许辽国拿燕云十六州过来交换,我等在太后和圣上面前也有一个拿得出手的理由。大致意思如此,至于怎么样说得委婉含蓄,就看各位大人的功夫了。总之,要让辽国使臣萧孝穆明白,我大宋皇帝非常看重兴州,绝对不会放手,即使辽国拿燕云十六州来换,还需要各位大人拼命地努力说服圣上和太后才是。所以各位大人这个时候可以狮子大张口,尽可能多的向辽国使臣索要金银珠宝的贿赂,只有这样,辽国人才会认为我大宋皇帝和太后其实并不想用兴州换什么燕云十六州,是几位大人拼命地做了很多功夫,才为辽国争取到了这个理想的结果。” 吕夷简、钱惟演和王曾等人这时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面色缓和下来。 皇帝赵祯哈哈大笑,刘太后也莞尔笑道:“江舟,你的这个主意太促狭了,不过哀家看着这正是对付辽国那等野蛮人的好主意。” 赵祯就对吕夷简、钱惟演和王曾说道:“几位大人,方才江大人的话你们可曾听清楚?他的意思就是朕的意思,你们回去若是辽国人派联系人上门偷偷联系,你们就不要拒绝,按照江大人的言语去做就是。至于辽国人送上地金银珠宝,就当是他们替朕赏赐给你们的了。” 吕夷简、钱惟演和王曾几人诚惶诚恐地还要推辞,刘太后就说道:“列位大人,就不要推辞了,只要能促成这件事情,哀家和圣上还另有封赏。”第二天朝堂之上,辽国使臣萧孝穆趾高气扬地要求大宋归还大辽的兴州,并拿出李德明在大辽至圣二十六年(公元1008年)接受大辽封赏的“大夏国王”回的谢恩书为证据。 江逐流则迈步出了武将列班,拿出了大宋景德三年(公元1007年)李德明为了感谢大宋朝廷封赐西平王,行夏州刺史的谢恩书,证明在大辽国封赏李德明之前,兴州已经是大宋的国土,并质问萧孝穆道:“兴州、夏州乃是有主之物,尔等大辽又另行封赏,这岂不是和上门抢夺财务的强盗无疑吗?” 萧孝穆则强辩道,李德明先是依附大宋,后来受我大辽皇帝仁化感召,就归附了我大辽,这实在是你们大宋德政出了问题,不能使臣民归心,与我大辽何干?我大辽封赏李德明比大宋晚,更证明兴州乃我大辽的国土。 江逐流就道,既然大宋大辽各执一词,争执不下,看来需要李德明亲自出马来说明兴州是属于大宋还是大辽了。 李德明早就被押解在殿外,此时被带上大殿,自然知道该怎么说话。他当场就告诉辽国使臣萧孝穆,兴州一向就是大宋的属地,至于当初大宋景德四年他接受辽国皇帝地封赏,乃是因为辽国皇帝用武力胁迫,他没有办法之下勉强做出的违心之举,根本做不得数的。李德明还当场写下了西平府所辖十五州俱都是大宋国土的字据,签字画押安上指模,功夫做得十足,大辽使臣萧孝穆哑口无言。 最新全本:、、、、、、、、、、 第三百六十二章 汴京盟约 这一切萧孝穆都隐忍下来没有发作,他知道,要想索要兴州,不是在朝廷上几句空话就可以,必须给大宋一点切实的压力才行,让大宋知道,假如不给大辽兴州的话,后果会非常严重。于是萧孝穆就打算派心腹回辽国,让大辽皇帝耶律隆绪立刻调集兵马,聚集在燕云十六州,做出一副大兵压境的态势,告诉大宋,如果不给兴州,那么只有一战。 萧孝穆这边刚把书信写好交给心腹,这时候他的随从就递过了潜伏在大宋京师的细作递过来的消息,大宋皇帝已经下令,调集各路禁军往河北路集中。 萧孝穆倒吸了一口冷气,辽国铁骑出战就胜在突然迅速,攻其不备,假如大宋提前把军队集中起来进行防守,大持久战,辽国人并不见得一定能取得便宜。关键此时大宋军队和当初澶渊之盟时战斗力不可同日而语,据大辽皇帝耶律隆绪陛下所言,在兴州时曾经看到大宋军队守城器具非常犀利,非战士血肉之躯可以阻挡的,而大辽兵力在攻打党项时又损失了将近一半,此消彼长之下,大宋军队又提前做了准备,真的要开战,后果如何还不好说。 这边萧孝穆正在盘算究竟该如何应对,那边随从又过来禀告,说另一个大辽细作要求紧急面见燕王大人。 萧孝穆就知道一定是出大事了,否则大辽细作不会要求亲自面见。一般都是把消息写在绢帛上或者书信里找个机会偷偷地递给接头人传过来了事,现在既然要求亲自见面,说明事态非常严重,而且这件事情之后。这个细作就不在留在大宋了,他的身份已经曝光了。 萧孝穆连忙让随从把细作引了进来,细作一见面就着急的说道,大宋朝廷内又传来消息,为了绝了辽国对兴州的念头,大宋皇帝下了诏书。准备一弘扬佛法地名义在温泉山上修建一座庙宇,并在庙宇里建造高塔。这件事情表面看着没有什么,但是实际上大宋朝廷是想借着修建庙宇大兴土木的时候掘断契丹龙脉。而那个高塔其实就是镇龙塔,死死地压在契丹龙脉上面,而且宫内已经传来密诏,让大宋各地官员寻找一种叫做“降龙木”的神木,准备压在高塔的地宫,让契丹龙脉从此烟消云散。 萧孝穆听了大吃一惊,如果大宋真的这样做了。那么大辽即使夺回兴州。还有什么用途?于是萧孝穆连忙派人到大宋宰相吕夷简、枢密使钱惟演家里去,再送出一份厚礼,让他们务必要拖延大宋皇帝这个诏书,同时让吕夷简和钱惟演尽量想办法说动刘太后,说大辽使臣正在考虑用燕云十六州和大宋交换兴州,并尽量让刘太后明白,燕云十六州对大宋非常重要,远比占领兴州,掘断辽国的龙脉对大宋更有利。 昨天萧孝穆已经送过一份厚礼给大宋这两位权势滔天地大臣。可是吕夷简和钱惟演都为难的说道,照眼下的形势,如果单纯让太后和皇帝把兴州送给大辽,谁也不敢说这些话,唯一有机会地就是用一些大宋也比较在意的土地来交换。如果辽国人能拿出燕云十六州。他们这边再去向刘太后陈情,或许还有一丝可能性。但是也并不保证能说服太后和皇帝。因为太后和皇帝都认为契丹人之所以强大,就是因为有契丹龙脉之故,所以把兴州给了辽国之后契丹人就等于如虎添翼,大宋朝可不愿意辽国继续强大下去。所以纵使燕云十六州对大宋再重要,恐怕刘太后和皇帝也舍不得用兴州来交换。 当时萧孝穆还不愿意答应这个条件,毕竟燕云十六州对辽国来讲也非常重要,可以随时跃马中原,给大宋以实质的威胁。但是现在看来,事情由不得契丹人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了。 这边萧孝穆立刻换了一封口气,写了一封十万火急的书信,派手下带了两匹快马,火速赶回南京(幽州)。 此时大辽皇帝耶律隆绪正在南京急不可耐的等候消息,自从亲眼目睹了契丹神龙显身之后,耶律隆绪恨不能立刻收回兴州,好生祭祀契丹神龙。 收到萧孝穆的书信后,大辽皇帝大吃一惊,立刻召集身边近臣商量对策,此时辽国重臣多数还驻守上京,跟随他来南京的都是他倚重地心腹近臣。 这些心腹近臣包括大辽皇帝耶律隆绪当然明白燕云十六州是一块好地方,归还大宋之后,以后再想进攻大宋就要比现在艰难地多了,但是兴州也是契丹的龙脉之地,契丹国力之所以兴盛,也许就是因为龙脉兴盛。以前龙脉未曾显现,别人不知道。现在大宋既然知道龙脉所在,掘了契丹的龙脉,契丹还能像现在如此昌盛吗? 那个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相信超自然力量的存在,相信神灵的保佑、龙脉的保佑,所以大辽君臣任谁也不敢保证大宋掘了龙脉之后契丹人会怎么样,而这个时候大宋朝廷上下已经有了准备,调集重兵往河北路驻防,防止辽国人突然袭击,而辽国如果把所有军队都调集过来,那么西北一线又出现空虚,若是大宋军队从兴州出击攻击辽国的兵力空虚的上京,恐怕辽国也占不到什么便宜。而且大宋人更可能在得知辽国出兵地情况下恼羞成怒,立刻在温泉山动土,掘了契丹的龙脉。 耶律隆绪和手下大臣商量了数天也没有一个最后结果,最后他横下心里,就用燕云十六州来交换兴州,有亲信大臣耶律髹就冒死出来阻拦,说如此做万万不可。 耶律隆绪就不耐烦地问道,为什么不可以? 耶律髹说道,失去了燕云十六州,辽国就失去了对大宋的威胁。 耶律隆绪怒声道。现在燕云十六州在辽国手里,也没有对大宋有什么威胁,倒是大宋用朕的龙脉来威胁朕。燕云十六州对大宋虽然有军事之利,但是澶渊之盟以后,宋辽两国已经是兄弟之邦,已经息兵止戈数十年。这军事之利还有什么用处?现在不换,难道眼睁睁看着大宋在温泉山上修建镇龙塔,插上降龙木。断了朕的龙脉吗? 耶律髹说道,陛下,我们可以出兵…… “耶律髹,朕看你是混了头了!”耶律隆绪怒喝一声,“朕这边还没有出兵,那边大宋人就会断朕地龙脉,你如此阻挠朕。难道是想毁了朕地国祚。不想让朕的子孙永永远远地为契丹圣主,驰骋与塞外草原乎?” 此言一出,耶律髹打了一个寒战。 耶律隆绪继续恶狠狠地说道:“耶律髹,朕若不是看你是朕地宗叔的脸面上,必将以车刑待之!” 耶律髹俯身在地连连告罪,耶律隆绪这才息怒。耶律髹狼狈地退下,他知道再多一言句,他这个皇帝侄儿说不定真的会对他施以车裂之刑其他契丹大臣谁还敢多言一句?契丹神龙在皇帝陛下眼里已经是不可亵渎地圣物,谁会在这个是触霉头啊? 耶律隆绪何尝不知道燕云十六州的重要。但是大宋的轰天雷神炮给他造成地威胁太大了,还有大宋那些巨型投石车和飞轮水炮,虽然杀伤力不及轰天雷神炮,但是契丹铁骑都无法抵挡,所以冒然进攻大宋。若是契丹铁骑遭到更大的伤亡。那战场形势就会逆转,大宋说不定会挥兵北上。进攻契丹。再者说来,大宋又捏着契丹人的命门,随时可能发狠掘断契丹龙脉,这让耶律隆绪如何能承受的起? 耶律隆绪一边快马传书给燕王萧孝穆,又立刻派了第二个使团赶往大宋京师。这第二个使团多事携带金银珠宝,供燕王萧孝穆贿赂大宋重臣。耶律隆绪此刻担心的就是刘太后和大宋皇帝赵祯如果铁了心不换兴州,那么辽国只有一战了。耶律隆绪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和大宋开战,尤其是大宋百胜将军江逐流担任了副枢密使,指挥大宋军队,其战斗力可不是一般大宋武将所能比拟的。 萧孝穆有了大辽皇帝耶律隆绪地秘旨,又得到了从辽国送来地大量金银珠宝,就开始贿赂刘太后和皇帝赵祯最亲信的大臣,足足做了近半个月的功夫,大宋皇帝这才吐口,派江逐流过来与萧孝穆谈判交换燕云十六州的具体事宜。 疆土谈判本来是一场艰苦的拉锯战,但是江逐流这边占尽了优势,动不动就摆出一副甩袖子怒气冲冲走人的姿态,萧孝穆只能受尽百般委屈,在江逐流的压迫下一让再让。最后宋辽两国的条件终于趋于一致,达成了条约,辽国把幽、蓟、瀛、莫、涿、檀等燕云十六州全部割让给大宋,而大宋则拿出兴州、定州、怀州、白马强镇军司、黑山威福军司、右厢朝顺军司和黑水镇燕军司这些党项人的属地划给契丹。 从面积上来说,大宋拿出地土地是燕云十六州的七八倍,但是这些土地都是江逐流经过精心计算的,都是长城要塞之外的土地,多数都是草原和沙漠。而党项人那些在长城之内的富庶之地比如夏州、银州、盐州、龙州、灵州、甘州、凉州、瓜州等地仍在大宋地控制之下。这样大宋就把中原到西域地交通要塞牢牢的控制在手中,而且还有大片地草原可以用力放牧战马,可以说李德明控制下的西平王府辖地的精华都被江逐流为大宋保留下来了。而且大宋还如愿获得了燕云十六州,让整个长城要塞连为一体,把契丹人牢牢地挡在了关外! 由于条约是在大宋国都汴京签订的,所以后世史官将这个条约称为汴京之约,并认为汴京之约是宋辽两国战略力量对比的转折点,并感叹说:“宋之所兴,辽之所衰,在此一约!” 条约签订之后,大宋朝廷上下并没有表现出欢天喜地的场面,而是很多大臣纷纷上书谴责江逐流卖国求荣。 最先上书的是范仲淹,当然这是江逐流和皇帝赵祯、刘太后事先安排好的戏码,因为现在仅仅是签下了条约,并没有真正把土地交换过来,所以一定要做足戏份给契丹人看,让他们觉得签订了这个条约是契丹人赚到了,大宋人亏死了。 范仲淹上书慷慨激昂,在奏折中激烈地谴责了江逐流,认为他是国之佞臣,竟然将契丹龙脉之地割让给契丹,这不是让契丹人如虎添翼吗?如果辽国国势就此强烈,那么罪责全在江逐流一人身上。 接着参政知事王曾也上奏折弹劾江逐流,说江逐流此举有以大宋之土地,资他国之嫌疑。 既然有两个人起头,很多大臣也就纷纷上奏折弹劾江逐流。他们之中有一些不明真相的迂腐官员,认为契丹龙脉如此重要,断不可还给契丹。燕云十六州要不要无所谓,但是契丹龙脉被辽国人拿回去,那么辽国以后“几无可制矣!” 如果说这一部分大臣还是出于堂堂正正的“爱国之心”的话,另外一部分大臣就居心险恶了,江逐流立了这么大的军功,擢升如此迅猛,他们心中一直不平衡,而和辽国使臣谈判的重任太后和圣上又托付给江舟,看见其圣眷日隆。此时既然有人攻击江逐流,他们如果不趁机落井下石,那么江逐流这个黄口小儿以后就会骑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了! 第三百六十三章 李顺容 宋朝这边的动静自然传到了辽国,辽国皇帝耶律隆绪生怕再出什么变故,就在城防交换上对宋朝百依百顺,也不管什么城防交换的先后顺序,只要大宋最后能把契丹的龙脉之地兴州交给大辽国便成。$ 眼见燕云十六州一州一州落入大宋的掌握之中,江逐流心中很是高兴,虽然在外面担负了一些骂名,但是比起中原地区能够长期免受北方胡人侵扰之苦,江逐流还是觉得值得。只要燕云十六州能控制在汉人的手中,日后女真人和蒙古人的铁骑就会被阻挡在长城之外。 这天,江逐流在朝堂上又受了一通保皇党和太后党的联合抨击,灰头土脸地回到府内,刚进了书房,忽然间人影一闪,一个老太监出现在书房内。 “陈公公,你怎么神出鬼没啊?”江逐流吓了一跳,以前陈琳也来过府内找他,但是都是通过门人禀告,从来没有这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房内的。虽然江逐流知道陈琳武功高强,具有一身神出鬼没的本领。 陈琳做了一个小声的手势,然后反身把房门插好,对江逐流说道:“江大人,洒家有紧要事与你商量,因为事涉机密,故而不得不如此隐起行藏。” 江逐流态度就严肃起来,说道:“请问陈公公有什么事情?” 陈琳踌躇了一下。这才小声说道:“为先皇看守陵墓的李顺容昨日薨了。” “李顺容薨了?”江逐流一怔。不知道陈琳说这个消息是什么意思。如果不是陈琳说起李顺容是替先皇看守陵墓的,他肯定想不起李顺容是何许人也。当日江逐流去督造皇陵时,就听看守陵墓地公公们说起过,李顺容本是宋真宗才人,宋真宗死后,她被封为顺容,到永定陵为宋真宗守灵。 江逐流此时已经不是当初刚穿越过来对古代规矩一窍不通地年轻人了,他对当时的皇家规矩已经有很深的了解。像李顺容这种先皇的嫔妃。说白了跟宫女的地位差不多,老皇帝如果在的时候,还能得到老皇帝的眷顾,老皇帝一死,这些人就被归入冷宫,根本没有任何人会想起她们,也不会有人去关心她们的死活。不知道这个时候。陈琳为什么会忽然间说起这么一个无足轻重地小人物。 陈琳叹了一口气,说道:“江大人,这件事情洒家本来还想继续隐瞒下去,但是李顺容既然薨了,洒家就不得不说出真相了!” 见陈琳说得如此严重,江逐流不得不打起精神,说道:“陈公公,若是太紧要,就莫要让我知道。” 陈琳说道:“江大人。这件事情还必须你知道,因为你对皇上忠心耿耿,却又娶了太后两个义女,与太后关系也算密切,所以你能居中说话。换了其他人。恐怕都不合适。” 江逐流心中又紧张了一分。依照陈琳这么说来,李顺容之死竟然和皇上和太后都有关系。看来这件事越来越大条了。 “既然如此,还请陈公公讲来。”江逐流说道。 陈琳闪身到门口听了听外面的动静,这才又来到江逐流身边,小声说道:“刘太后本非当今圣上的生身之母。” “什么?”江逐流浑身一颤,这件事情可是非同小可,如果处理不好,这种宫廷秘闻肯定会掀起一阵血雨腥风,说不定有多少人的人头会因之落地。 陈琳继续说道:“李顺容才是当今皇上的亲身之母。” 江逐流大吃一惊,说道:“陈公公,此事当真吗?” 陈琳正色说道:“江大人,你什么时候见洒家说过玩笑话?”见江逐流还有点不信,陈琳咬了咬牙,毅然说道:“江大人,洒家今日就把这里面的事情全部告诉你吧。洒家本来是先皇的贴身内侍,负责保护先皇地安全。当今圣上出生以后,先皇害怕有人会害他,所以就给洒家下了一道密旨,让洒家负责保护当今圣上地安全,算起来,已经二十年了……” 当日宋真宗在位的时候,郭皇后和杨淑妃等人曾先后为宋真宗生了四个子嗣,奈何都是出生后不久就夭折了。景德三年,郭皇后去世,这时候刘娥(刘太后)身为德妃,在后宫重地位最高,距离皇后的位置最近,但是她卑微的出身,成为她当上皇后的最大障碍。这个时候,前宰相沈义伦十四岁的孙女进宫被封为才人,因为出身高贵,朝中很多大臣都赞成封沈氏为新皇后。刘娥这时候已经三十七岁了,也没有子嗣,她深知如果让沈氏当上皇后,对她会有多么大的威胁,于是刘娥想了一个李代桃僵的计策,让她的侍女李氏去服侍宋真宗。李氏出身大家闺秀,年轻貌美,很快就取得了宋真宗地喜爱,并生下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就是日后的小皇帝赵祯。 刘娥立即把赵祯据为己有,对外宣称是她生的孩子,并禁止她身边的人向外说明真相。宋真宗因为宠爱刘娥,加之老来得子,生怕李氏太弱势,不能保证赵祯的安全,所以对刘娥地行为也就默认了,但是却悄悄地派陈琳过去保护赵祯。 既然有了子嗣,刘娥就顺理成章的称为大宋皇后,继而在宋真宗死后,称为手握大宋权柄地强势女人。不过刘娥也不算是太心狠手辣的人,宋真宗死后,刘娥把李氏封为顺容,派遣到永定陵替宋真宗守陵,虽然被彻底赶出了京城,但是却给李顺容留下了一条活命。到了昨天,永定陵忽然来人禀告,李顺容病薨,陈琳这个时候不得不过来找江逐流。 江逐流听得虽然惊奇,但是却不惊心动魄,说实话,比起他没有穿越之前看的那些血雨腥风的宫廷斗争,刘娥和李氏之间的故事还多少显得有些温情脉脉。 “陈公公,原来如此啊!”江逐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知道陈公公这次来找我,是需要我办什么事情?” 陈琳说道:“昨天洒家听刘太后说,要以普通宫人的葬礼安葬李顺容,所以希望江大人向太后进言,务必要给李顺容以厚葬,毕竟她是圣上的亲生母亲,若是日后这件事情暴露出来,圣上亲生母亲竟然下葬如此寒酸,这岂不是让圣上寒心,让人笑我们做人臣的没有尽到礼节?” 江逐流点了点头,说道:“陈公公,我知道了。待我准备一下,立刻进宫觐见太后。” 陈琳微笑着点头,“江大人,此事若成,有你江家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江逐流苦笑道:“荣华富贵是以后的事情,我这边先能保住身家性命再说吧刘太后听说江逐流求见,倒是很给面子,立刻让内侍把江逐流领了进来。 “江大人,不知道你匆匆忙忙求见哀家,所为何事?”刘太后和颜悦色的说道。 江逐流躬身说道:“臣听说昨日尤为先帝嫔妃去世了?” 刘太后脸色一变,拂袖说道:“江大人,一个宫女病死,是皇上的家事。你身为当朝枢密副使,不为军国大事操心,反而过来过问皇上的家事,不觉得管得太宽了吗?” 江逐流说道:“臣身为大宋枢密副使,大宋的任何事情,都应当过问。” 刘太后凤目圆睁,紧紧的盯着江逐流道:“江大人,你知道些什么?” 江逐流垂目微笑道:“太后以为臣知道些什么?” 刘太后勃然大怒,喝道:“江舟,你大胆!难不成你要离间哀家与圣上之间的母子关系吗?” 江逐流躬身在地,口中说道:“启禀母后,儿臣不敢。只是儿臣想到,如果母后不想保全刘氏一脉,儿臣就不敢多言;如果母后还顾念刘氏家族,那么李顺容的葬礼就应该从厚。无论如何,李顺容此时已经故去,厚葬李顺容对母后只有好处,没有弊端啊!” 刘太后乍然间闻得江逐流口中吐出一句“母后”,不由得浑身一颤,想起江逐流的两房妻子都是她的义女,江逐流的举措必然是顾念到这层母女之情。她也是聪明异常的女子,不然也不能铁腕统治大宋二十余年,她转念一想,就明白其中的道理,于是点头说道:“驸马,以你之见,这件事情如何处理最为妥当?” ... 第三百六十四章 饮马燕云(大结局) 江逐流心中早就考虑清楚,此时见刘皇后问他,遂躬身回答道:母后,儿臣以为既然办这件事情,不如就办得风风光光的,所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切忌犹犹豫豫,办得似是而非,最后花了很大的力气,却还没有落到好。 刘太后沉吟片刻,便决然道:好,就依驸马的意思,哀家这就下旨,以一品礼仪将李顺容殡殓,并在皇仪式殿为其治丧,驸马你看可好 江逐流摇头微笑道:太后,这样还不够。 什么这样还不够刘太后就有点愠怒,她凤目圆睁,盯着赵长风说道:驸马,你的意思,难不成要以皇后之礼,把顺容殡殓吗 江逐流迎着刘太后的目光,丝毫没有胆怯,他微笑着说道:太后,儿臣以为,一品礼仪固然重要,但是母后不妨再给李顺容以追封,反正其人以驾鹤西去,这些追封只是名义上的虚礼,等于是空头的人情,又不需要母后真正去做什么,也无需消耗内库的帑币,这等便宜事情,母后何乐而不为呢 刘太后脸色稍缓,点头道:如此也好,哀家就下懿旨,追封李顺容为辰妃,这样总够了吧 母后果然是女中之凤,做事端是刚毅果断江逐流大赞了一声,然后才有说道:不过儿臣以为。还不够。 什么。这样还是不够刘太后彻底被江逐流激怒了,江舟,你不要以为娶了哀家两位义女,哀家就会对你一再纵容 江逐流躬身答道:母后息怒。儿臣不敢。只是儿臣一片心思完全为母后为刘家考虑,天神可鉴 刘太后见江逐流说得诚恳,就强压着怒气说道:既然如此,你就跟哀家说说,看看你是如何一个为哀家考虑,如何一个天神可鉴 江逐流躬身说道:母后,关于李顺容之事,既然儿臣知道,也少不得别人会知道。那么将来某一日,当今圣上也必定会知道。他如果感念生母。这时候再有人趁机落井下石,对圣上进一些关于母后不敬地话语,那样母后如果还在,尚且好说,如果母后也鹤驾西归,这件事情死无对证,刘氏家族岂不是要大吃苦头 刘太后怒声说道:江舟,不是还有你在圣上面前转圜吗 江逐流说道:母后,儿臣那时肯定转圜。但是很多事情,单凭嘴上说说,毕竟没有真凭实据,圣上究竟采信哪一种话语,可不敢保证。所以儿臣以为。太后这时既然做了好事。不如彻底做好,给李顺容这葬礼可以没有皇后之名。但是一定要有皇后之实,并且还要留下足够地证据,将来圣上检视时,儿臣有证据在手,说起话来也掷地有声 刘太后寒声道:江舟,你认为需要留下什么证据 江逐流胸有成竹,他躬身道:儿臣以为,可以为李顺容衣皇后衣冠,并用在棺木中灌注水银,养护李顺容遗体,则将来圣上检视时,见李顺容着皇后衣冠,身体相貌栩栩如生,自然会明白李顺容乃自然死亡,而母后又待李顺容以皇后大礼,如此以来,圣上又怎么会不明白母后的一片心意呢如果不采用这样的办法,将来若是有人对母后落井下石,说李顺容乃是中毒死亡,李顺容的遗体说不定已经腐朽,到时候无法对证,母后以为圣上会如此着想呢万一圣上一时糊涂,听信了别人地谗言,吃亏的岂不是母后的刘氏家族 话说到这里,江逐流长躬在地,对刘太后恳声道:母后,儿臣身为驸马,亦以刘氏家族自居,此时斗胆冒犯太后天颜,向母后进谏这些不敬的话语,实乃是真心实意为母后着想,为刘氏家族着想然后俯身在地,等候刘太后的裁决。 刘太后脸色发白,浑身颤抖,久久不语 江逐流俯身在地上,心中思忖,反正能建言的我都已经进谏过了,现在就看太后如此决断。人言刘太后是一个极其聪颖的女人,目光远大,究竟是不是,今日就见分晓了。 刘太后心念千回百转,也知道江逐流说的是实情,这样的建言确实是为刘氏家族考虑,怎奈刘太后心中实在就咽不下这口气,她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到后来,这些东西都会随着她的衰老而烟消云散,而李顺容虽然死去,但是她身上地荣光却会逐渐增长,最后很可能会成为和她平起平坐地皇后在皇家宗祠内祭祀。这个时候,刘太后只恨自己不是个男子,假如她是个男子,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把权力揽到手里,在刘氏家族中觅得一个人选,作为自己衣钵的继承人。 但是现在,她不过是一介女子,纵使大权在握,也不可能把赵宋改为刘宋,假如她如此之作,说不定会引起怎样的血雨腥风。再者说来,养子赵祯对她确实是百依百顺,虽然最近和她时有摩擦,那不过是因为年龄渐大,男儿身上天生的权力在觉醒,总得来说,赵祯对她还是非常恭敬的,如果真把权利转交给刘氏家族,即使能够侥幸成功,刘氏家族的儿孙会不会记得她这个刘家的女人按照惯例,刘氏家族那个幸运儿说不定正忙着追封亲生父母为某皇某后,把她这个为刘家立下汗马功劳的女人早就忘却了。所以刘太后心中就断了这个愚蠢地念头。 算了,事情既然如此,就不要考虑那么多了,认命吧最起码她刘娥在世地时候大权在握。风分光光。两任皇帝都曾依靠她来做出决策,人生如此还不知足吗至于死后,能够安安稳稳地在皇家宗祠内配享皇家祭祀大礼,又能保住刘氏家族的荣华富贵。也就够了。 刘太后果然配得上刚毅果断四个字,她一旦下定决心,绝对不会再更改,她正了正凤冠,柔声对江逐流说道:驸马,你起来吧。 江逐流心中一喜,知道大事成矣 儿臣多谢母后 刘太后目光百感交集,落注在江逐流脸上:驸马,哀家今日就完全依从你的意见,你必须像哀家保证。待哀家百年之后。一定要全力维护刘氏家族地安全 江逐流立刻举手发誓道:母后,请您放心。江舟在这里以江氏祖先地名义起誓,以后定将全力维护刘氏家族,只要刘氏家族不做出逾规违法的事情,江舟一定会保证刘氏家族不受任何人地侵扰若违此誓,必遭天谴,死后不得进江氏族祖祠 江逐流一向口碑又好,向来说到做到,这个时候又发如此毒誓。刘太后怎么能不相信呢古人向来重视誓言,尤其是以祖宗名义发誓,更是显得异常郑重,所以古人轻易不发誓,即使迫不得已要发誓。也尽量避免用祖宗的名义发下毒誓。江逐流这样做。无疑是向刘太后表白心迹的最好做法。更况且江逐流前面还加了一个条件,说只要刘氏家族不做出逾规违法之事。这个条件和江逐流为人处世的作风非常相符,让刘太后彻底对江逐流放下心来。 驸马,哀家果然没有看错你刘太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终于放下所有的心思,以后刘氏家族的事情,全都托付给你了 江逐流肃然施礼:敬请太后放心 江逐流离开后,刘太后立刻按照江逐流的意思传下懿旨,对加封李顺容为辰妃,以一品之礼,着皇后衣冠,用水银养护遗体,进行安葬。 同时刘太后还对李辰妃故去的父母进行追封,又对李辰妃地弟弟李用和也晋升了两级官职,算是为以后做好伏笔。 做完这件事情之后,刘太后好像大病一场,浑身地精气神都好像随着李辰妃的故去而被抽走了一般。接下来两个月内,刘太后天天梦到宋真宗赵桓,宋真宗赵桓在位的时候,和刘太后恩爱异常,所以刘太后才能以高龄之躯,战胜那些妙龄少女,最后接着李辰妃的儿子晋升到皇后的位置上。宋真宗晚年思维糊涂,所以政事全都放手交给刘太后一理,与刘太后可谓是古代帝王家族中很少见的恩爱夫妻,这个时候刘太后接连梦到赵桓,心中就有点异样的感觉。 随后刘太后请来司天监的官员,经过观星占卜,说天圣年号已经到尽头,需要改元。于是刘太后和皇帝赵祯召集群臣经过商议,决定改年号为明道。下旨颁诏天下。 可是即使更改皇帝年号,对刘太后的身体没有什么帮助。明道元年一月二十三晚,刘太后夜半惊醒,起身望向窗外,忽然间看到西边有一颗巨大流星带着耀眼火光擦过天际,不由得心中惊惧不已。未几日,成都府路来报,有一流星夜坠成都府,光芒耀眼,声势巨大。 刘太后本是成都府路人,闻言更觉不详,加之身体虚弱,想起经常梦到宋真宗赵桓,自以为时日不多,需要对将来加以妥善安排。她思来想去,觉得无论刘家地姻亲枢密使钱惟演还是不可靠,真正能够依靠的,还是义驸马江逐流。 考虑了十多天,刘太后就下定了决心,把江逐流密旨招进宫中。 赐了座之后,刘太后语气苍凉地说道:驸马,哀家近日自觉体弱气虚,夜夜梦见先皇,恐不久于人世矣 江逐流大惊失色,连忙欠身说道:母后,儿臣观你气色红润举止自如。当是凤体康健。母后何故出此不详之语 刘太后淡淡地笑了笑,说道:驸马休要出言宽慰,哀家今年虚齿已经六十有二,自家了解自家地事情。古人常运。人生自古堪不破的,唯独生死二字,哀家偏要堪破生死是个什么滋味。 江逐流听刘太后语气虽然淡然,但是却掩盖不住背后地凄凉滋味,不由得也暗自神伤,不管怎么说,这老太后比起后世心狠手辣地慈溪太后来说,还是非常有人性地,虽然也办下不少糊涂事情。但是为大宋臣民也做下不少好事。对小皇帝赵祯虽然没有放权,但是慈爱之心却是遮掩不了地,此时把他叫进来提前交代后事,让江逐流心中感觉非常不是滋味,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刘太后此时已经完全没有睥睨天下的雄心壮志,只余下一个老妇人的一腔慈爱之情了。 驸马,勿要伤怀,哀家虽然自觉身体江河日下。但是也不会说去就去的,我今日把你叫进来,乃是商量一些事情,为今后提前做些准备。刘太后见江逐流神色惴惴不安,不由得莞尔一笑。 江逐流这次松了一口气。站起来躬身说道:母后只要身体康安。儿臣就放心了。 刘太后用慈爱的目光注视着江逐流,此时此刻。她才发现江逐流是真心为她担忧的,可见江逐流和圣上走得很近,可是在心底中还是有她这个母后一份地位的。 驸马,有你这一言,哀家收的两位义女就不冤了刘太后笑道,驸马还请坐下说话。 江逐流施礼坐下。 刘太后说道:驸马,围绕在哀家身边的人不少,朝廷中就有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吕夷简枢密使钱惟演兴州刺史兼西平经略使夏竦给事中范雍等人,宫内又有内侍罗崇勋江德明任守忠等近臣,可是真到关键时候,需要用人地时候,哀家才发觉,这些人都依靠不上,真正能依靠地还是驸马。 江逐流不敢自卖自夸,连忙说道:母后,罗崇勋江德明任守忠等几位内侍儿臣不了解,但是吕夷简钱惟演夏竦范雍等几位大人还是不错的。 刘太后摇了摇头,说道:什么不错墙头草而已。现今哀家辅佐圣上当政,众多事情都要经过哀家决断,这些人觉得哀家势大,就依附哀家。将来哀家百年之后,权柄全部归到圣上手里,那时候这些阿谀奉承之谄臣就会转而去媚好圣上。他们今日捧刘家愈多,来日踩刘家愈狠,因为不这样不足以显示他们对圣上的忠心耿耿。 江逐流不由得大为惊诧,他本来以为刘太后是被吕夷简钱惟演夏竦范雍等人迷了心窍,现在看来完全不是,刘太后心中清醒得狠,对这几个人认识非常到位,如此说来,刘太后也是在利用这几个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并不是完全被这几个大臣牵着鼻子在走了。 相反是驸马,你虽然屡次反对哀家某些条陈,但是都是秉公出发,没有一丝私心杂念,哀家对此也非常清楚,只是某些事情,处在哀家的位置上不得不做,那些苦衷,只有哀家自身知道,完全不足以向外人道。说到这里,刘太后长叹一口气,对江逐流继续道:所以哀家虽然很多时候对你声色俱厉,但是内心深处根本没有想到为难你,否则以你小小的一个荥阳县丞,如果能连连高升,最后到枢密副使的位置上 刘太后这话半真半假,既有她心内真实的想法,也夹杂有权谋之术,目地是使江逐流对她感恩戴德,更加真心实意为她出力,日后好保刘氏家族平平安安。 江逐流对此心知肚明,但是他还是高声谢恩道:儿臣多谢母后圣恩浩荡。 你我既然是一家人,驸马就不必多礼。刘太后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所以在这关键时刻,这满朝文武中看着有百十来人,但是能够让哀家信任的,唯独驸马一人而已。 刘太后此言一出,江逐流已经彻底明白。刘太后这是把他叫过了托付后事地。正好江逐流心中也有一些想法,可以趁这个机会提出来,借刘太后之手施展一下,这就叫做互相利用。 那么江逐流想干什么呢江逐流想到燕云十六州去。江逐流现在虽然是枢密副使。掌握着军队地发号施令权,但是却不能直接统帅军队,这让江逐流心中有点发虚。江逐流来自现代,非常笃信当时共和国开创者的一句名言:枪杆子里出政权这句话拿到这一千多年前地宋代,依旧是颠不破地真理。 虽然目前看来,皇帝赵祯和江逐流感情甚笃,但是江逐流知道,这种感情是不保险地。将来刘太后故去,赵祯独掌大权之后,会发生什么样地变化。谁也预测不出来。江逐流见过太多君臣反目的血淋淋的历史实例了。虽然赵祯本性善良淳朴。但是坐在皇帝的位置上,一旦权力失去制约,必然会逐步走向刚愎自用。是哪一位哲人说的啊绝对的权力让人绝对腐化当赵祯在大宋拥有绝对的独裁权力时,江逐流真的无法保证他就能控制住赵祯。所以,江逐流必须未雨绸缪,在手中掌握一支自己的军队,就趁现在,就趁刘太后有求于他。时不我待 那么江逐流为什么会想到要去燕云十六州呢这里面有江逐流很多地考虑。 第一个原因,就是因为狄青就在燕云十六州。前次西征党项地禁军有一半也被派到燕云十六州去戍边,还有夜哥翰班谷浑等人率领的五千回鹘骑兵,这些人都是跟江逐流打过仗的老部下,江逐流指挥起来也容易一点。 第二个原因是因为燕云十六州的汉人。由于长期在契丹人的统治之下,燕云十六州的汉人也沾染了不少契丹人的生活习气。生性彪悍凶猛。打起仗来威力绝对不逊色于契丹人。这些汉人在辽国皇帝的统治之下受了不少契丹人的鸟气,自然不会对契丹人有什么好感;而且由于他们以前从来不曾受过大宋皇帝地管辖。所以虽然是汉人,心中对大宋皇帝却没有什么认同感,这对江逐流来说非常有利,他如果在燕云十六州的汉人中间建立起一支军队,以王氏家族和崔氏家族强大的财力做后盾,对燕云十六州的汉人恩威并施,这些汉人肯定只认得他江逐流而不认得大宋皇帝。如果有什么风吹草动,江逐流可不会学什么宋朝将领的那些愚忠,他甚至可以立刻拉起人马扯起反宋地大旗。第三个原因,燕云十六州地地理位置距离辽国东京道非常近,在东京道那块广袤黑土地上,生活着众多女真部落。此时宋人和契丹人虽然不知道,这些女真人日后会逐渐强大起来,建立金国,进而灭掉辽国,把宋朝皇室赶过长江。江逐流来自现代,自然会知道日后会发生什么。而且根据江逐流的记忆,这个时间不会太长,也就是数十年地时间。所以江逐流要抢敌于先,到了燕云十六州之后,然后派人潜入女真部落,想办法把女真部落统一起来,归拢于江逐流的控制之下,这些人将来就是江逐流制衡辽国的强大力量,也防止女真族独立建国,将来戕害中原百姓。 第四个原因,则是燕云十六州中的蓟州还濒临渤海湾,作为现代人,江逐流当然会明白海洋意味着什么,以大宋出色的造船技术,江逐流甚至在考虑建立一支名义上是商船但是实际上和私人水军差不多的强大船队,这样江逐流需要的很多物资就可以借用海上通商的名义从黑衣大食白衣大食那边运过来。李德明的国师阿布杜返回黑衣大食已经快两年了,按照日程推算,也快要返回大宋了吧。他会不会按照江逐流当日的指点,给江逐流带来名震天下的大马士革军刀和先进的冶炼技术呢 当然还是第五个原因,燕云十六州对中原地区的位置太重要了,这时候刚刚从契丹人手中换回来,很多城池城防措施都被契丹人毁坏了,大宋军队虽然暂时占领了燕云十六州,如果契丹人忽然翻脸转而进攻燕云十六州,以契丹人对燕云十六州的地形之熟悉,那么大宋将领能不能守得住燕云十六州。还是未可之间。狄青虽然勇猛。但是也只是镇守幽州一城,其他十多个城池都由其他大宋将领镇守,江逐流心中还是有点不放心,所以只有亲自过去镇守。把边境地局势稳定下来,时日长了,契丹人慢慢也就习惯了失去燕云十六州这个事实,不会心中对燕云十六州有什么觊觎了。 以上种种原因综合在一起,称为江逐流要去燕云十六州地动力。只是以前这个想法江逐流却无法向皇帝赵祯提出来。因为按照大宋的惯例,一向对武将身为提防,武将前方刚刚立了大功,这边马上就会被从前线召回来,为的就是怕武将长久统帅军队,和军队之间建立了默契。不好驾驭。现在江逐流被朝廷任命为枢密副使。未必不是这个意思。如果江逐流这个时候自告奋勇要去燕云十六州,不是等于送把柄给皇帝赵祯吗即使赵祯心中没有想法,那些文官们心中的花花肠子一转,肯定会上本给皇帝太后,对江逐流大加鞭挞。这些文官绝对不会甘心江逐流继续建立军功,踩到他们头上去地。反正宋朝文官地位高,无论说什么,都不会被获得死刑,最多是被贬谪到边远地区而已。而这样的贬谪又将给这些文官带来巨大的声誉。成为他们日后翻身甚至步步高升的资本。 可是现在,机会来了,刘太后自感身体日渐衰弱,要向江逐流托付刘氏家族的后事,这就给了江逐流以机会。 多谢母后信任。儿臣以前发过誓言。要保护刘氏家族的平安富贵,这些誓言儿臣一日不敢忘怀。江逐流说道:只是 说到这里江逐流沉吟起来。 刘太后紧紧注视着江逐流:驸马。只是什么你不要有什么顾虑,有什么话尽管对哀家说来。 江逐流苦笑两声,说道:只是,只是首先儿臣要有这个能力才行。如果儿臣没有能力,纵使心中想维护刘氏家族,也不见得能有什么好的效果。 刘太后呵呵一笑,说道:驸马,你不用担心,这就是哀家今日召你进宫的原因。哀家打算罢免掉吕夷简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让驸马接任,到时候你就大宋宰相,处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此位高权重,维护刘氏家族当无问题吧 江逐流连忙摆手说道:母后,此事万万不可 刘太后凤眉一挑,说道:驸马,这时为何 江逐流道:母后,自古以来,都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母后在的时候,你提拔地重臣当然会得到重用。母后一旦驾鹤西游,那么圣上拿了权柄,第一件事情要做地恐怕就是要把母后当日提拔的重臣换掉,代之以圣上的近臣。故此,母后此时把儿臣的位置提的越高,儿臣将来保护刘氏家族的能力越弱。 刘太后用苍白枯瘦的手轻轻揉了揉眉心,叹息道:看来哀家果然是老了,时日无多啊。这等简单的道理竟然也想不明白,若是以往哀家身体康健时,又如何会犯下此等错误 江逐流忙赔笑道:母后只不过是一时失察而已。 刘太后缓缓摆了摆手,说道:驸马,你休要为哀家遮羞了。缓了一缓,刘太后又问道:驸马,以你之见,这件事情该如何处理 江逐流欠身道:母后,儿臣以为母后此时一定要贬斥儿臣,你这个时候对儿臣贬斥的越重,将来圣上重用儿臣地机会就越大。而且到时候所有人都认为儿臣遭了母后的贬斥,和母后是有嫌隙的,当然不会帮着刘氏家族说话。这时候如果刘氏家族有什么事情,儿臣出来说话,所有人都会认为儿臣没有什么私心,是公允之言,没有任何人敢于指责我。那么想对刘氏家族落井下石的臣子们就要想一想看了,连最有资格和刘家作对的人都在帮刘家说话,他们这些受过太后恩惠地人如果这个时候再说什么对刘家不利地话,岂不是寡廉鲜耻,狼心狗肺之徒吗 驸马,此言甚妙啊刘太后面露喜色,驸马机智百出。哀家把刘氏家族托付给驸马。可算是托对人了。 江逐流连忙欠身道:这些都是儿臣托母后地洪福,才想出来地。 刘太后得了江逐流的启发,心思已经活泛,她本身也是非常聪明之人。只是因为年老气虚,思维一时阻塞而已,此时江逐流开了头,她如何还能想不明白 驸马,不如哀家陪你演一场戏吧。再有一个月,就是举行祭祀太庙大典的日子,哀家虽然辅佐圣上这么多年,执掌着大宋真正的权柄,但是却只是太后,从来没有享受过天子之礼。正好趁这个机会。哀家要穿天子衮冕来祭祀太庙。刘太后微笑说道:到时候驸马你就可以出言激烈反对。甚至和哀家怒声争执,哀家当然会勃然大怒,把你贬谪出京。这样当将来圣上重掌权柄之时,自然会记得你那日地言行,你提拔重用的机会就来了。刘太后说这些话,既是为了配合江逐流演戏,为江逐流将来被皇帝赵祯提拔重用埋下伏笔,同时也是刘太后心中埋藏已久的想法。从内心来说,刘太后非常想效仿大周皇帝武则天。只是最后还是心中虚怯,没有付诸于行动。现在她既然命不久矣,就打算过一把皇帝的干瘾,穿一穿皇帝的衣装。顺便还可以和江逐流演出一场大戏,保护下江逐流这个刘氏家族将来的靠山。贬谪江逐流总需要个由头吧否则她无端端的贬谪江逐流。岂不是个天大的破绽吗 母后高见江逐流连胜称赞。如此一来,不会再有任何人对儿臣有什么怀疑了 刘太后笑了一下。又说道:驸马,你以为把你贬谪到什么地方比较好 江逐流沉吟了一下,说道:启禀母后,儿臣以为燕云十六州比较合适。此时燕云十六州新归我大宋,根基未稳,辽人又深知燕云十六州的地势地形,所以其他人在那里镇守燕云十六州,儿臣实在是不放心,不如把儿臣贬谪到燕云十六州,让儿臣在那里把燕云十六州的城防全部建设好,将来即使返回朝廷,燕云十六州也是我大宋牢不可破地屏障 刘太后对江逐流领兵打仗地能力当然没有怀疑,在大宋目下,江逐流实在可以当得上大宋第一名将。让江逐流到新归附大宋的燕云十六州去驻守,刘太后当然会放心。 好,驸马,就依你之言刘太后语调虽然缓,但是语气却很坚决。 江逐流心中一笑,大事成矣 明道元年二月,大宋王朝要举行祭太庙的大典。刘太后下了懿旨,要穿着天子衮冕去祭祀太庙。消息一出,吕夷简夏竦张耆范雍陈尧佐纷纷上表拥戴刘太后的懿旨。晏殊王曾范仲淹等人心中觉得不妥,他们正在商议该如何劝阻刘太后这个疯狂的想法时,枢密副使江逐流却上了一封言辞激烈的奏章,指责刘太后此举违背了大宋祖制,实乃是僭越之举,是对大宋列位皇帝之大不敬。 刘太后见了江逐流的奏折之后勃然大怒,立刻降懿旨罢免了江逐流枢密副使之职,贬为燕云节度使,知蓟州,即刻上任,不得在京中停留。 风萧萧兮易水寒,在一片凄冷之中,江逐流带着全部家眷,远赴蓟州上任,出城为他送行的只有晏殊王曾范仲淹寥寥几个帝党官员。范仲淹找个机会握住江逐流的手悄悄说道:江大人,圣上知道你地委屈,着我传你几句话,让你暂且忍耐,等将来的时日,必有你扬眉吐气的一天 江逐流微微一笑,说道:为了圣上,为了大宋国祚,受些许委屈算什么。 范仲淹唏嘘不已,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江逐流这位大宋少有的忠直之臣。 王曾看了看天色,对范仲淹说道:范大人,天色不早,此去长路漫漫,不要耽误江大人的行程。 范仲淹这才放开江逐流地手。 晏殊领着其他几个帝党官员和范仲淹王曾一起对江逐流深深下拜:江大人,一路保重 江逐流躬身还礼,说道:列位大人,你们在京师也要多保重,你们要照顾好圣上啊 江大人放心晏殊等人大为感动,江逐流受了这么重地委屈,还挂念着圣上。虽然江逐流没有说太多,但是晏殊等人俱都明白江逐流话中的含义,此时朝中太后势大,有些话地确不能说的太明白。 江逐流看了看前方的家眷车队,回身对晏殊王曾范仲淹等人拱手道:列位大人,江舟还要赶路,就此别过说着翻身上马,骏马一声长嘶,向前方江氏家族的车队赶去。明道元年 二月乙巳 皇太后刘娥穿着天子衮衣头戴仪天冠,在近侍引导下步入太庙行祭典初献之礼。为了将这场典礼搞得功德圆满,在刘太后身后,跟随的亚献者为皇太妃杨氏终献者为则为刘太后为皇帝赵祯所立的郭皇后。 太庙礼乐齐鸣,群臣在赵祯的率领下对皇太后刘娥行跪拜之礼,刘太后的穿着天子衮冕含笑着看着众臣,威仪达到了顶峰。 就在这同一天,在燕山山脉中,长城绵延曲折,苍劲雄浑,江逐流骏马轻裘,身后跟随着狄青和夜哥翰等亲将,来到燕山山脉的最高处,手中马鞭指着塞外一望无垠的草原说道:不出五年,这长城之外广袤的土地,就会回到我们汉人手中 江逐流说这话时虽然语气非常轻柔,但是身后的狄青夜哥翰诸将眼神中俱都放出狂热的目光,没有人会去怀疑江逐流的话。在亲眼目睹了江逐流创造一个又一个奇迹之后,再用五年时间夺回塞外的大草原又算的了什么。只是此时谁也没有注意到,江逐流说的是长城之外广袤的土地会回到我们汉人手中,而不是说会回到我们宋人手中,也许心情激荡之下,谁还会在意这一点点区别呢 天空中传来一声鹰鸣,抬头望去,只见一只巨大的苍鹰展翅向北飞去。 江逐流心中顿生万丈豪情,他哈哈大笑,一拍胯下骏马,骏马一声长嘶,放蹄向苍鹰飞翔的方向奔去。 狄青和夜哥翰诸将立刻大喝催马,追着江逐流的身影去了。 落日如血,染红了天边大片云彩,在彩霞的映照下,江逐流一行人马和整个大地融为一体。历史将会记住这一天,正是这一群人,成为了大地的真正主宰 全书完 后记 今天,结束了长达一年的写作,终于结束了。老夏这里有几句话想和书友们说一说。 首先,老夏还是要感谢众多书友对老夏的支持,对大宋天子门生的支持。即使老夏因为身体有病不能更新的时候,你们也没有放弃对这本书的支持,老夏非常感谢!老夏之所以能够在起点坚持到现在,就是因为有一帮铁杆书友对老夏不离不弃地支持。 天子门生是老夏写的第一本历史,由于经验不足,中间有很多软伤硬伤,中间有些情节也惨不忍睹,这里老夏向书友们道歉。你们花钱来看老夏的书,很抱歉老夏没有能为你们献上一本精品。 通过写这一本,老夏认识了很多读者朋友,也从读者朋友那里汲取了不少有意的建议,可以说老夏学到了不少东西。现在想一想,如果让老夏从头再写这本大宋天子门生,一定会减少不少硬伤,去掉很多冗长无用的情节。可是世界上没有后悔药,也没有如果,虽然书中能穿越,可是作为作者,我却不能回到2008年初大宋开始上传的时候,所以,老夏只能非常遗憾的把这一本不完美,甚至是漏洞百出的穿越历史放在大家面前。 对于以前的东西,老夏虽然不能弥补,但是对于以后,老夏至少可以保证,如果再写历史,一定不会再犯以前同样的错误,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不是么? 可能有些书友觉得大宋之天子门生结束的有些匆忙,甚至认为是烂尾。可是对老夏来说,此时结束是正好合适,党项人已经被消灭,辽国的燕云十六州回归到宋人手中,刘太后身体日渐衰弱,正在失去对政局的控制,而江逐流已经可以着手建立一支忠于自己的军队……这些情况综合在一起,已经预示着江逐流光明的前途,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将会发生什么,就没有必要去亲眼看那些事件一一发生了吧?以江逐流的智慧再加上现代人预知一切的作弊器,在那个时代应该是无往不胜了…… 最后,再次感谢书友们对老夏的支持。希望老夏下次再开历史书的时候还能得到你们的指点:) 书友们,新年快乐,牛年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