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噩梦》 第1章 《蓝色噩梦》 作者:[美]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声明:本书由奇书网()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如果喜欢,请购买正版. 序 “我知道你的秘密……” 斯泰西在寄宿学校第三学年的日子并不轻松。在学校,她既不是人缘最好的,也不是最聪明的,或者最漂亮的。她迷恋着她最好的朋友的男朋友,不仅如此,一个更黑暗的秘密,也在同时威胁着她的友情。 现在,她又做噩梦了。不是一般的噩梦——那些梦境真实得让人无法忽略,正如三年以前。上一次,她忽视了它们,一个小女孩死掉了。这一次,是关于笛瑞儿的,她最好的朋友,一个变态狂袭击的目标。 一切开始于那些古怪的伊妹儿和恐怖的骚扰电话。现在,有人给笛瑞儿送白色的百合花了——曾经在斯泰西的梦境里出现的死亡百合。每个人都以为这是个怪癖的游戏,直到校园里一个女孩被粗暴地谋杀了。 没有证人。最糟糕的是,没有人有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据。每一个人都有嫌疑。斯泰西求助于她信任的秘密武器——奶奶教给她的民间巫术。斯泰西的魔法能揭露出真正的凶手吗?还是凶手使斯泰西的噩梦变成了现实? 第一章 总是那么相同的情形。夜里,树林中,寻找笛瑞儿。他身体的声音潜伏在我身后的某个角落。树枝折断的声音。树叶噼啪作响。风在我耳边回旋,我禁不住迎风流泪。而胃里的疼痛——急剧,滴血,尖锐。真实。 我的噩梦让我对睡眠感到恐惧。 我用三个手指掐着剃刀刀片的一端,然后拿了一只新的蜡烛,在蜡烛的柱面刻上了d.o.e.s四个字母,每一下刻痕和刀片的每一次拉动都让蓝色的蜡屑随之滑落,象闪亮的细小的雪花。 它们是笛瑞儿名字的缩略字母。然而,笛瑞儿却毫不知情。她正在她的日记上飞笔疾书,和每一个夜晚一样,坐在床上,和我在咫尺之间。 完成了字母s的最后一个拐弯,我把剃刀放在一边,从抽屉里拽出一支鼠尾草。它已经干透了—灰色的叶子枯萎,蜷曲着—现在烧掉它,正是时候。我用一根细绳把鼠尾草缠了缠,这样烧起来就不会有那么大的烟,也就少些麻烦。然后,我把它放到床边的橘红色的陶罐里。 “要睡觉啦?”笛瑞儿问。 “马上。”我拧开了一瓶橄榄油的瓶盖,在手指上滴了几滴橄榄油。 她点点头,哈欠着,盖上羽毛笔尖的笔帽,合上日记本。“拜托啦,别把咱们寝室烧着了,我明天历史课上还有重要的发言呢。” “那才更应该把它烧了。”我开玩笑说。 笛瑞儿和我成为室友已经有两年多了,所以她早已习惯了我的“仪式”。 她翻身转到她自己那一边,把被子拽到了下巴颏。“别熬太晚了,你明天不是还有法语考试吗?” “谢了,老妈。” 我看着她闭上眼睛。嘴角,前额的肌肉都放松下来。这场景真是太让人难过了:即便是在午夜之后,没有了任何化妆的痕迹,没有一丁点儿的掩饰,头发随便地在橡皮筋里打了个结,她看上去仍是那么完美——有棱角的面颊;粉红的,噘着的嘴唇;翻卷的,金色的头发;猫咪一样的眼睛和上翘的,乌黑的睫毛。难怪希尔克莱斯特学校的所有的男生都想追她,难怪每一个女生都憎恨她——难怪,查德和她分手了三次,每次都又回头找她。 我用蘸了油的手指碰触到蜡烛的顶端。“向天,”我轻声说。然后我又摸到蜡烛的底,“向地。”我用手指蘸了更多的油,手指从蜡烛的中间,沿着蜡烛向上,触到了顶端,再回到中央。然后向下,小心地把刻着字母的一面对着自己,笛瑞儿是看不见它们的。 “一次把它都浸湿了不是更简单吗?”笛瑞儿问。她的眼睛睁开了,看着我。 我逆时针转动蜡烛,用手掌挡住字母,继续用同样的方式润湿蜡烛表面。“可能吧,但那样会把不同的能量混淆在一起。” “那是,”她说,翻了个身。“我真无知。” 当蜡烛全部涂好了油,我点燃了一只长长的木质火柴,把它放在了我奶奶去世前留给我的银烛台上。这是我最喜欢的烛台,因为是奶奶的,因为它象个盘子,在底座边上环绕着蜿蜒的手柄。 我闭上眼睛,集中精力默想着窗外的那轮弯月:让鼠尾草和刻了字的蜡烛来帮助我吧,在这个月光清朗的晚上,把我的噩梦赶走。我点燃了鼠尾草枝,看着它烧着了;叶子蜷曲起来,在橘黄色的火焰里舞蹈,变黑,消失;我祈祷,但愿我的噩梦也如此消失。 鼠尾草只剩下了灰烬。我把陶罐拿到屋角的水池,灌上水,看着一缕青烟打着漩升腾到天花板。 我回到床上,把蜡烛放到床头柜上,刻着笛瑞儿名字缩写的一面面向我。然后从抽屉里抓出一支钢笔,在手掌上画了一个大写字母g,代表奶奶。[g是英文奶奶grandmother的第一个字母,译者注]希望今夜我能梦见她,希望今夜我只梦见她。 我钻进被子,看着蜡烛把刻的字母烧掉。笛瑞儿名字的第一个字母,“d”已经只剩下一半了。 然后,我闭上眼睛,拥着自己入睡了。 第二章 我坐在餐桌边、奶奶的对面,狼吞虎咽着她最拿手的烤鸡蛋三明治和一包已经不大新鲜了的薯条。她拿着英式松饼,而我在欣赏着她无名指上的紫水晶钻戒——那大块的紫罗兰色的石头差不多都到了她的指关节。 “这儿。”她发现我在看,想把钻戒从手指上摘下来。摘不动。她挪到水池边上,用肥皂水把手润湿。 “没关系,奶奶,不用了。” “我想拿下来,”她说。钻戒终于从她手指滑脱,她递给了我。“戴上。” 我照着做了。正好。 “这是你的戒指。你出生的时候我给你买的。我只是替你保管着,直到你长大。看,里面有你名字的缩写。” 我摘下来看——字母sab,刻在金子上。斯泰西?安娜?布朗。 “太漂亮了。”我说,递还给她。 “不,”她说,“我希望你留着它。现在是时候了,何况你的手指戴它比我的更合适。” 我重新把戒指滑到手指上,亲了亲她的脸颊。“谢谢,奶奶。”我离开桌子,到外面呼吸些新鲜的空气。已经是晚上了。天空是漆黑的幕布,点缀着细碎的灯光。从我的唇间呼出的是长长的云团,我的上下牙开始打架了。 我能听见有人在院子外面的喊声。我朝着声音走去,很快我就通过了栅栏,进到树林里。每向前一步,声音就更大一些,更持续。“笛瑞儿?”我叫,“是你吗?”听起来象她。我想她一定又是和查德吵架了,到我奶奶家来找我。 向前伸着胳膊,我朝着声音的方向奔去。但是我不得不停下来了。胃的下面灼热的疼痛。我用手捂着肚子,大口地喘气。我要小便。 我回头往家的方向看。隔着层层叠叠的树和灌木,现在似乎是看不到了。到处都是黑的。甚至我刚刚见到的点点灯光也被黑色的树枝涂成了黑色。 一根树枝在我身后的什么地方折断了。又有一根。“笛瑞儿?” 我紧紧地夹着双腿,蹒跚地走向那个遥远的声音,一只手向前伸着,撩开挡在前面的树枝。我感到脚下的地面开始变成了沼泽。我停下来喘气的时候,它开始带着我慢慢下沉。 我还是能够听见笛瑞儿的声音,但这声音现在却更远了,在森林的更深处。我尽力想听到其他的动静,听听我是否在被人盯梢。然而,只有风声,梳理着十一月份的虚弱的枝叶,在我耳边呼啸。 我迈了一小步,感到地面陷得更深了,要把我的脚吞到无底的腐泥中。更多的树枝在我身后断裂。 我试着从泥里抬出脚,走出去,但我往外拔脚的时候,我的旅游鞋不见了。 疼痛灼焦了我的胃。我拼命地要逃;我抓住了一根树枝,可又脱手了,结果坐了个腚墩,烂泥渗透了我的裤子。 我查数——一个密西西比男孩、二个密西西比男孩——同时夹紧大腿,可是没几分钟,我尿了。 “斯泰西,”一个男性的声音在黑暗中轻声说道。 我闭上眼睛,把头埋在双腿之间。笛瑞儿在远处的喊声变成了嚎啕。现在她在叫我,叫我的名字。 “你躲不了,斯泰西,”他的呼吸。我不能放弃。我摸索着地面,想找到一块石头或树枝什么的保护自己。我找到了一块石头。不是非常大的,但手感很好、边缘粗糙的石头。 我弓起脖子向天上看,我知道北极星会给我指引方向。我使劲眯起眼睛去找,可是没有用。任何一点光亮的痕迹都被藏在了树梢的背后。 我彻底从泥潭中爬了出来,手里紧紧攥着那块石头,伸着胳膊向前踉跄了几秒钟,树枝象爪子一样刮在我的脸上,直到我到了一处圆形的空地。我抬头,树梢分开了,给月亮留出了位置,上弦月。 灌木丛里沙沙的声音分散了我的注意力。我看过去,眨了几次眼,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站在两棵树的中间,离我几英尺远。我没有动,他也没有,只是伸出了胳膊,象是在让我看他拿着的东西。似乎是什么花的花束。 借着月光,我用力地看。 第2章 现在我看清楚了——大小,颜色,花瓣象铃铛一样绽开。它们是百合。 我知道百合意味着什么。 我撒丫子就跑。可我的双脚踩在叶子和树枝上,象穿了一双不合适的滑轮鞋。 我停下了,闭紧眼睛,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了响亮的嚎啕。我那只光着的脚。我俯身感觉它——一枝细小的树叉狠狠地扎进了我的足弓。我咬住自己的大拇指,过了几秒,才觉得有点能够忍受那疼痛了。我不能停在这儿。我需要逃走。我必须快。我要把树叉拔出来,可我那跳动着作痛的胃却使我弯不下腰。 咬紧牙关,把大腿夹紧,祈祷这一切赶快结束。我把双腿夹得更紧,再紧些。 还是不够紧。那种温暖在我的双腿间蔓延开。裤子的前面全都湿了。我夹紧双腿控制水流的位置,希望不被他听到,但我的肌肉因此而酸痛。我感到自己的脸也绷紧了,眼睛里都是泪。我无法控制了。那股细流从我的腿间渗出,啪嗒啪嗒地落在我下面的树叶上。 “斯泰西,”他喘息着说,“我知道你的秘密。”声音缓慢而沙哑,而他的气息就在我的脖子后面,那么近。我回身猛击过去。 我张开嘴要喊,可是我的喉咙被土堵上了。到处都是土。我的鼻孔,我的眼睛。我抓住嗓子让自己喘气,并意识到在我的手里还攥着一块石头。我的指甲抠进石头缝,把它扔了出去。使劲地。 咔嚓。玻璃破碎的声音。当灯亮了的时候,我坐了起来。 第三章 “斯泰西!”笛瑞儿喊。她从床上弹起来,卡嗒一声点亮了灯。“你没事儿吧?” 我撑着脖子让自己呼吸,嗓子眼儿也不再被泥土堵着了。床前面的窗户被打碎了,大块的,锯齿状的玻璃碎片撒了一地。 我看着笛瑞儿。她现在坐在我的床边,也在望着我,等着某个回答,某个解释。 可是我怎么能给她一个答案,在我自己还没有一点线索的情况下? “嗯,我没事。”我说着,把被子围在腰部,两条腿依然搭在一起。 “你还总做这些梦,呵?” 自从开学我就重复地做这样的恶梦,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然而,因做梦而尿床,还是一个秘密。 “这可千万别把‘释放太太’吵醒。” “释放太太”是我们给舍监——拉芳夫人起的绰号,因为无论她走到哪,你都能听到她裤腿里发出的微弱的琐碎的声音,而且她闻上去总是象一条湿漉漉的狗。然而,我又能笑话谁呢?我把所有的钱都花在薰香和花浸液上,来掩盖我自己的那点小毛病。 “你把什么东西扔了?”笛瑞儿问。 我向床边看。那支蓝色的刻着笛瑞儿名字的蜡烛只烧了一半,烧到了字母o。难怪那个魔咒没有我预想的灵验。 “一定是我的水晶石,”我说,看到台灯旁边的地方空了。 “但愿它没被摔碎。” “水晶比玻璃结实,”我说,“天亮了我就去找。” 当笛瑞儿从我的床上起身去查看损失的时候,我松了口气。我从床脚拉过来那条加厚的阿富汗软毛毯,铺在腿上和身体中部,怀疑薰香的余香和蜡烛的气味是否足以掩盖我噩梦般的,床单之下的“酿造”。 “这个能用得上。”笛瑞儿从衣柜里拽出一件查德的旧曲棍球衫。我真奇怪她为什么还留着它,他们已经有一年没约会了。但如果她只是用它缝缝补补,我倒是不应该嫉妒吧。 “你在干什么?” “你就瞧着吧。”她从梳妆台里抓了一把曲别针,然后趿拉上足有四英寸高的厚底木屐,鞋上印着美洲豹的图案。“你还说我找不到穿这双鞋的时候呢。”她哐啷哐啷地走到窗户那,拉上橘红色的窗帘,可窗帘不够大,两扇窗帘中间还差了六英寸。“这就是你每年花两万美元读的寄宿学校给你的一切:便宜的玻璃窗和不合适的俗气的窗帘。你知道吗,在福瑞学校的寝室里,他们有极可意(商标名称,译者注)水流按摩浴缸呢。要不是我已经念到了三年级,我就转学。”一阵急风吹进来,把英国文学的笔记吹落了桌子。“把它们捡起来好吗?”她问。 我假装没听见。把头埋在写了大写字母g的手掌里,想着为什么我的魔咒不灵了。我爱笛瑞儿,姐妹一般,但我再也不想梦到她了,不想在一切都尚未发生的时候就看到了未来。 不想让三年前的一幕重演。 我向墙上的水彩画瞥了一眼。我和莫拉。莫拉,我打临时工时照顾的小孩。我们坐在门廊里的木秋千上。 “你看怎么样?”笛瑞儿问,指着窗户,她的手工活。她已经把查德的曲棍球衫别在了两扇窗帘之间,堵上了他们之间的缝隙。球衫上大大的“0”号正在瞪着我,象是在给我的潜意识传递着某种信息。 我做了一个ok的手势。 “希望能挡住外面的寒气,今天晚上我可得穿暖和点。谁知道呢,也许,我该给查德挂个电话,他能让我暖和起来。”她挑起眉毛,笑了。 我怀疑她是不是知道我对查德的感觉,她刚才扔下的那几颗小炸弹要把我逼疯了。 “跟你说啊,”她说,“明天你把碎玻璃收拾了,我负责修理窗子。我肯定我们能找到个人把它换了。尤其是如果我们叫警察。”她抓起皮包,开始梳理里面的内容。那是品牌的皮包,她在佛罗伦萨渡假时买的——深浅相间的棕色,印着无数个小字母f。她掏出一个配套的、也印满f的钱夹,点了几美元的零钱。“我到大堂买些脱脂可乐,一起去吗?” “不了。我在这收拾玻璃茬。” 她耸耸肩,转动了她的厚底鞋。我看着她离开,然后从床上爬下来。温湿的棉质睡裤在大腿后面粘成了山脊状。床单,也一样湿透了,从中间的水洼升腾起酸苦的味道。这景象虽然恶心,但我却一天天地越来越习惯了,象妈妈们习惯了换尿布。尽管,我以前从来没有这样的毛病,即便在小时侯。更糟糕的是我不能告诉任何人,笛瑞儿也不行。 我在衣柜里迅速地翻找另外一条兰色的睡裤。我拽出来一条深色牛仔,黑毛衣,两条灯心绒,一件羊毛衫,终于找到了一条。只不过是灰色的,但愿笛瑞儿别注意。 我把睡裤从腿上扒下来,踢到床底下。门后面的穿衣镜里我的映象吓了我一跳——象被漂白了的皮肤上面,点缀着鼻子,眼睛,嘴。比我平常纯净的肤色看上去浑浊。棕色的眼睛上布满了血丝。头发在肩上乱成了团儿。它们曾是那么润泽,有质感,是我所有朋友的妒忌对象。 我侧过身,目光游走,看到细窄的腰身——屁股也开始向外鼓出来了。腿,怎么也不象今年夏天穿着兰色短裤的时候那么有型了。我在想什么时候开始了这些变化,到我照镜子这一刻,这些变化又持续了多长时间? 我知道了。在我返校之前,在我做那些噩梦之前,我感觉和看上去都那么神采奕奕。 我用湿巾使劲擦了擦腿,套上灰色的睡裤,看了看房间一角的鞋架。上面就是我在梦里穿的那双黄色旅游鞋。每一只鞋都有一个装饰性的木珠,鞋带从中间穿过。木珠上刻着太极的标志,代表祥和图案——两个半弯月亮契合在一起。这是我最喜欢的旅游鞋,可是自从年初开始,我就在也没有穿过它们——因为我的噩梦。 我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抽出一个锥形筒的麝香气薰香和一瓶熏衣草香水。锥形筒有我的拇指那么长,点燃的时候有男孩子般的味道。我在手指上滴了几滴橄榄油,把锥形筒的外面润湿。这混合的气味足以掩盖我在这学期一开始就制造的“花露水”味儿,幸运的是“释放夫人”并没有投诉我。 我知道我得抓紧时间了。笛瑞儿每一分钟都可能回来。我蹲到床边,拽出一把塑料袋。我每次去商店都习惯性地多拿几个,现在已经攒成“库存”了。 我扯掉弄脏了的床单,露出床垫上垫着的塑料袋。他们也湿了。我尽量把他们卷好,塞到床头柜底下,快速地又铺上几张新的。再铺新床单的时候有些麻烦。我拽好一个角,把另一端弄平整,可在弄第三个角的时候,第一个角又卷回来,皱了。 “又来了意外啦?”笛瑞儿站在门口,怀里满是从大堂的自动售货机买来的可乐和巧克力。“我憎恨这种事。”她冲着床单点着头,我感到自己的面部僵硬了。 “最麻烦的事是把血弄干净,”她接着说,“我通常是把他们送到洗衣店。你就是为这个换床单吧?” 我点头。 “做女人的欢乐颂。” 松了口气。她还不知道。 在笛瑞儿忙着把她刚买来的东西塞入已经满满登登的小冰箱时,我把湿床单踢到床底下,用干净的床单的罩住了床垫的四个角。 “点薰香了,我闻着了,”她说,“你最近可烧了不少薰香。” 我没搭理,光着脚走到碎玻璃那。我用一把好几天都没碰过我头发的梳子当笤帚扫,用数学笔记本撮,终于把这两样东西都派了好用场,心里还有点得意。 我走到垃圾桶,倒了一半,停了。闭紧眼睛,咬牙,听见从喉咙里发出猫一样的尖叫,刺痛穿过了我的腿,穿透了脊梁,扎在我的双肩和脖子上。 我落掉了一块玻璃。抬起脚,把脚底扭上来看,一块钻石形状的玻璃支楞了出来。 “我给卫生中心挂电话。”笛瑞儿说,“你要叫救护车吗?” “不用,我能应付。” 第3章 我跳着到了床边,仔细一看,能看到玻璃插入的地方。一个清晰的,斜向的切口。我深吸了口气,掐住露在外面的一端,猛地从脚里把玻璃拔了出来。明亮的红色,还滴着血。 “哇!”笛瑞儿一头扎到床上,脸埋在印满了粉色的佩斯利涡纹旋花的鸭绒被里。 “我需要你到我的组合屉那,”我说,“给我拿个土豆。” “土豆?”笛瑞儿从床上的褶皱里瞥着我。 “求你了。” 她眼睛看着天花板,绕过我,从柜的最底下的抽屉里拿出一只爱达荷州产的大土豆。 “切两半。那边的银盘子里应该有把塑料刀。” “我该担心吗?”她问。 “如果你不快点儿的话。” 笛瑞儿把生土豆切开递给我。我把潮湿、白色的土豆心按在脚上,好长时间才止住了血。这是我妈妈用的祖传秘方。我在伤口上滴了几滴柠檬汁,从医药葙里拿了些绷带缠在上面。 “你真的没事呀?”她问。 “我没事。你呢?” “我是感到有点头晕,”她说,“我给卫生中心挂电话吧。” “为你还是为我?”我开玩笑说,“现在是凌晨二点。几个小时以后就都好了。”我爬上床,从地上拉起被子。“你知道吗,这还真有点奇怪。” “比你和你的土豆还奇怪呀?” “啊。”我抓过刻着笛瑞儿名字的半截蜡烛,把它塞到床头柜的抽屉里。“我在梦里也把脚割破了。” “呵,”她说,“那是奇怪。可有时候梦是能成真的。” 我犹豫了,象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尽管我知道我应该尽早地告诉她。我必须得和什么人说说了。 第四章 房间里的电话铃响起来的时候是早晨四点半。我已经是醒着的了,在浏览那些被我翻了三百六十遍的过刊《豆蔻年华》,想把梦里的百合花从脑子里赶走。 去年第十二期的占星栏目中对金牛座的分析正在让我想起自己在感情生活是多么的失败。我停下来,抓起电话,“喂?” “笛瑞儿在吗?”一个陌生的男声——庸懒的,压抑的,遥远的声音。 我瞟了她一眼。“她正睡着呢。”我说。 “叫醒她。” “嗯……不好。但我会告诉她在一个正常的时间给你回电话。你知道的,在一个人们不睡觉的时候。我能问一下是谁在讲话吗?” “一个朋友。” “能具体些吗?” 他没有回答,却把电话挂了。我也挂掉了电话。 “谁呀?”笛瑞儿咕哝着。 “一个要和你讲话的男人。”我说,“可他不告诉我他的名字。” 她笑了。 “你知道他是谁呀?”我问。 “也许吧。”她说。 “谁呀?” “就是一个和我通过电话的一个男人。” 电话铃又响了。我拿起来,“喂?” 这一回电话的另一端是沉默。“喂?”我重复。 “给我。”笛瑞儿说。 我递给她。她转过身,蜷成一团,轻声地说话,所以我听不奇*书*电&子^书到她在讲什么。 也许是查德吧。 我看着他的球衣,被风吸在打碎了的窗户上,想象着他穿着它的样子——袖子撸到了胳膊肘,衣身非常合体,紧紧地箍住他的肩头。我突然有一种冲上去的冲动,想把自己的鼻子压在球衣上,迷失在他身体的生物信息给我带来的无尽快乐之中。但是我知道,哪怕我只是在这个半径是三英尺的圆圈里向着旧球衣挪动一个脚趾头的长度,笛瑞儿都会向我大发雷霆的。 几分钟的窃窃私语之后,笛瑞儿挂上了电话。我还在呆呆地看着那件球衣,“到底是谁呀?”我问。 “不是谁。”她咯咯地笑着说。 “不是谁?什么意思?” “我是说,我现在不想谈这件事。”她说。 “为什么?有什么了不得的?” “别说了,ok?没什么了不得的。” “好,”我说,翻过杂志里的一页洗发香波广告。我不知道为什么她对我总是有那么多的秘密。 “查德的球衣真是派上了好用场。”她说,换了个话题。 “你怎么还留着它?” “不知道。”她用手指卷了一缕头发,放在唇边,象一撇胡子。“它穿着很舒服,闻起来就是他—他用的令人想拥抱的古龙香水,在淋浴后他的肌肤的味道。 “你觉得你们还能和好吗?” “自然。我们什么事儿上都那么一致。和好只是时间的问题。” 我钻进被里,想象着他的味道。那天,我们在希尔克莱斯特的吃馅饼比赛上大口大口地吃着樱桃派,下午我们一起去找松果——是环境科学课的一个项目——或者,是在为地球日打扫校园。我们差点儿就接吻了……然后,我们真的吻了。可不知怎么回事,尽管想到这些的时候我的血液就已经在血管里发生了地震,我却怎么也不记得他的味道了——笛瑞儿描绘的性感的,水气蒙蒙的味道。 有人在敲门。“有人叫了房间服务吗?” 是安珀,我们在楼上的朋友。我跳着去开门,玻璃划破的地方还在刺痛。 “我一点儿也睡不着,”她说着,从我身边走进去,“然后我路过你们这儿,听见你们在喋喋不休的聊天,我想我也该凑个热闹吧。” “我们可真幸运。”笛瑞儿说。 “哦,我的天哪。”安珀把双臂交叉在胸前,“这儿冷得能冻住冰了。” “我们这儿出了点意外。”笛瑞儿指着窗户说。 “倒霉。”安珀看了一眼球衣补丁。 “安珀,现在是早上四点四十。”我说,“你怎么不睡觉?” “饿了。你们有吃的吗?我饿死了。”她摆动着身体走到笛瑞儿的小冰箱前,她的粉红色和绿色图案相间的羊毛睡裤也随着她在屁股上呼搭着。她做了个“讨厌”的鬼脸——卷着舌头,伸向嘴角,一只眼睛眯着,另一只向上挑起——然后拽出了一个格兰诺拉麦片棒。“那,你们怎么也起来了?” “我们醒了,”我开始说,“是因为一个奇怪的家伙给笛瑞儿挂电话,而且她还不跟我谈这件事。” 第一部分第5节通过电话的男人 “是谁呀?”安珀问。 “就是一个人呗,”笛瑞儿说。 “说吧,瑞儿,你能告诉我们更多,”安珀说,“请告知。” “没什么可告知的。只是某个和我通过电话的男人。就这样。” “这么说,查德成为历史了?”安珀问,用染了玉黍螺兰色指甲油的手指缠绕着她的桔色头发。 “从来不是历史。” 我伸手摸堆在地上的书包,从侧面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沓扑克。 “哦,斯泰西,”安珀说,“告诉我,你要做一个爱情魔咒。我最感兴趣了。当然这有一阵子了,如果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哦,算了。”笛瑞儿说。 “寻点开心吧,行吗?你才十六岁,在人生的黄金时期,在一个男女生比例是四比一的寄宿制学校,得利用优势,知道我什么意思吧。” “告诉你吧,我有得是开心事,”笛瑞儿说。 “我知道。我在男生浴室里的墙上看见了。” “你在男生浴室里干什么?” “写关于我自己的事。告诉男生们我还在流通中。” “如果你在128大道的公告牌上做个广告,也许运气就更好了,”笛瑞儿说,“离你上一次的约会,到现在,有一年了吧?” 安珀朝笛瑞儿一伸舌头,露出满嘴的麦片。“六个月,告诉你。差不多与你和查德分手有一样长的时间。天啊,你们俩象上个世纪的事了。” “吃你的麦片吧。”笛瑞儿说。 “得用比麦片更多的东西才能把嘴堵上。”安珀说,“听着,如果你们不做爱情魔咒的话,我就走了。我还得去染脚趾甲呢。” 我低头瞥她的脚趾甲,象是兰色的脸上缺了眼睛,笑容消失了一半,剩下了浅粉色的斑驳。结果,她从我的桌子上借走了一瓶指甲油祛除液,然后洗劫了笛瑞儿的冰箱,拿走一块斯诺克巧克力棒和两罐可乐。 这时,我肯定今晚不可能再睡了。扑克牌已经洗过了。当笛瑞儿要我算一卦时,我本来是应该,但却没有,拒绝。 我们盘着腿坐在床上,扑克牌放在我们中间,两边的床头柜上燃着深紫色蜡烛。学生守则说我们不能在寝室里点蜡烛或薰香的,但没有人将学生守则当回事。再加上,“释放夫人”通常是在大堂里听着哇哇乱响的手提电视,和电视里“非常男女”节目里的参赛者同呼吸共命运,是忙不过来注意这件事的。 “把扑克牌切成三摞,”我说,“在分第三摞时许个愿。” “为什么点紫色的蜡烛啊?”她问。 “给我们洞察力。”我低头看我的紫水晶戒指,想起我做的关于它的梦,想起在我十二岁的时候,奶奶把它送给我的情形,就在她离开这个世界之前。 笛瑞儿分好了牌。我从每一摞上取了七张,形成新的一沓。“为你,”我说,把第一张牌背面向上摆好。“为你的家人,”把第二张牌摆在第一张的旁边。我又背面向上摆好四张牌,分别说出他们的类别,“给你的愿望;你期待发生的,你不愿发生的;肯定要发生的。” “为什么不用专门占卜用的纸牌呢?”笛瑞儿问。 “因为他们不那么准。 第4章 我奶奶教给我解读纸牌,是她的婶祖母教给她的。正宗。” 我把手里剩下的纸牌分在其他纸牌上面,有的一摞三张,有的一摞四张。还剩了两张,我放到了旁边。“它们是你的意外牌。” 我翻开愿望牌那一摞,展现出的是黑桃9,红桃j、梅花2和黑桃3,感到自己的嘴角沉了下去。 “怎么了?” “你许了一个关于查德的愿。” “你怎么知道?” 我指着红桃j说,“一个金发小伙儿站在黑桃9旁边。” “黑桃9什么意思?” “失望。梅花2告诉我他要约你出去到什么地方。可在最后一分钟,他让你失望了。” “那黑桃3呢?” “黑桃3代表眼泪。” “是有意外呀。” 我把愿望牌都放到了一边,背面向上。“你要我继续吗?” 她点头。 我捡起“你不愿发生的”那一摞,摆开三张牌,梅花a,梅花5和黑桃a。 我的脸僵硬了。 “什么?” “没什么。”我说,把牌翻过去。 “如果它没什么的话,那就告诉我好了。” “小心点儿,好吗?” “小心什么?” 然而我不能回答。说不出那些话,仿佛一说出来,它们就会成为现实。 笛瑞儿扭过头去,避免和我的目光接触——每次她不痛快,总是这个样子。“那就别告诉我。我没时间玩游戏。” 我注视着蜡烛的火焰,一滴蜡泪从旁边滴落。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怎么告诉她,或者,是不是应该告诉她。 我重新把那三张牌翻过来,用手指铺开。我使劲咽了口口水,想着怎么说能够更有说服力。结果,我却说,“小心些,别说可能让你后悔的话。” 她脸上的表情扭曲成一个问号。“什么?” “你知道的,小心你说的话。”我的声音变粗哑了。 “小心我说的话?你是认真的吗?” “你可能因此和某个人吵架,一个你亲近的人。” “我总这样。”她说。“哇,斯泰西,你好神秘。你应该开业,向人们收费了。”她把一条腿悠荡到床边。“我有一封电邮要查。” 我憎恨说谎,可这总比告诉她真相强。即使是我自己,也不愿意面对它。我收牌,把“你不愿发生的”牌放到了一边。 “查德送我这个干什么?” “什么?” “一个奇怪的关于童谣的链接。是‘杰克盖的房子’。” 我凑过去看。一个穿着工装裤,戴着工具腰带的计算机制作的动画男人迈着机械人步伐,把长木板搭成房子的形状。几秒钟后,建筑完成了,他开始把房子外面涂上奶油般的米黄色。 “与众不同。”笛瑞儿说。 涂完了油漆,一只珍珠白的猫从窗台上跳下来。它追着一只红色的老鼠通过了前面的门廊。那个男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努力地完成了最后一个动作:在前门画上了明亮的金黄色的“欢迎光临”。 笛瑞儿用鼠标一点。一个老奶奶样的女人,穿着桃红色连衣裙,系着打褶边的围裙,从前面的门廊走出来。她从围裙的兜里掏出了一本红颜色的书,上面写着“童谣”。 “这是杰克盖的房子,”老奶奶样的女人开始说,“小耗子吃麦芽,麦芽堆在杰克家。” “谁有这么古怪的幽默感?”我说。 那个尖细的声音继续说,“猫杀小耗子,因它吃麦芽,麦牙堆在杰克家。” “查德真是个怪家伙。”笛瑞儿笑。“我那天告诉他我失眠,我猜这是他的催眠故事吧。你知道,哄我睡觉的。他太可爱了。”她关掉网页,查其他的信。“还有多诺万发来的,”她说,读着屏幕,“他不去上卫生课了,所以要借我的笔记。”她打了一个简短的回复,发了出去。 “你知道那只是借口。”我说,向后靠上了床。“他不去上卫生课,可能为的就是能借你的笔记。好象卫生课笔记多重要似的。” 她笑了;她知道我说的是真的。“查德再没有别的信了。”她叹了口气。 “你不觉得‘杰克盖的房子’就足够你这个晚上享用的啦?” “那倒是。我猜我是怀念他以前给我发晚安邮件的那些日子了。”她把自己摔回到床上,在被子下面蠕动着。“晚安。”她说。 “早上好,你应该说。”我把笛瑞儿的扑克牌放知道床头柜的抽屉里,把被子卷到肩膀头。离闹钟响还有一个半小时。我会盯着天花板来打发掉这一个半小时,琢磨笛瑞儿扑克牌的寓意,以及,我没说出的那些话——我不该说的那些话。 第五章 第四节法语课。我坐在椅子里,身体向下出溜,咬着铅笔头上的橡皮,哗啦啦地翻着四页考卷。pouvoir(法语“能够”,译者注)的虚拟语气?aller(法语“去”,译者注)的条件过去式?莱斯诺夫人没搞错吧?她说题目很简单的。 教室里象教堂一样寂静,说话不算话的莱斯诺夫人昂首阔步地走在过道之间,巡视着监督作弊行为。哼,看到我直冒汗的、被困惑扭曲的脸,她可能在偷着乐呢。当她走到教室另一面时,坐在我旁边的pj和两排以前的安珀,翘起椅子,对着莱斯诺夫人头发里的暗兰色的斑点,不出声地笑,而且笑得前仰后合。它的确是需要海飞丝的“紧急救助”。可我却想不出为什么pj会觉得这好笑。他改变自己头发的颜色比变色龙还频繁呢。他今天就把自己的刺状头发染成了迷彩绿,来配合他的指甲油。 “还有十分钟。”莱斯诺夫人宣布。“斯泰西,别做白日梦了。” 我的目光从她书桌上移开。桌子上一个难看的陶土花盆——据她说,是个礼物,一个她以前的学生,因为欣赏她严格的纪律和努力的工作,送给她的。翻译过来就是:一个一流的马屁精。 pj把他的卷子拉到桌子边,朝我的方向擎着。可我能看出来的只是他在卷子角画的涂鸦:漫画人物在打扑克,吃着干酪三明治。 “做你自己的卷子。”莱斯诺夫人厉声说。我彻底地把橡皮头咬掉了,感到它楔向我的嗓子眼。一个条件反射:粘乎乎的红橡皮头从我嘴里喷出去,发射向维洛妮卡的防弹头发。我已经准备好了说对不起,可她的发胶和者喱头发使她一点都没察觉。 pj不出声地笑得前仰后合,用手捂着肚子。“你这块石头。”他说。我想维洛妮卡感到了身后的嘲笑,她回头,做了个骂人的手势。 我,却是累得都笑不出声了。我更需要睡觉,而不是考试,连用铅笔填空都是对铅芯的巨大浪费。怎么说我下课以后也得要求莱斯诺夫人重考,干嘛要在现在浪费呼吸和学校的资源呢? 我突然感到自己的眼皮开始下垂,实际上我是在尽量控制,不让脑袋后仰。我在座位里又往下蹭了蹭,想让椅背顶住脑袋,看上去精神一点。 pj还在笑,现在可以听到声儿了。他张大了嘴,被水果糖染绿了的舌头伸出来,象一条愤怒的蛇。他歇斯底里般地把拳头砸在书桌上,但似乎是没谁在注意他。谁都连看都不看一眼。 我可没时间考虑这些不公道的事了。因为突然间……我要小便。很急!我把手放在肚子上,两腿交叉在一起,感到一滴汗从额头流下来。我举手要请假,但莱斯诺夫人只是看着我笑。她在教室前面坐下来,开始批我的考试卷,虽然我还没交上去,虽然卷子还是在我的课桌上,空白地盯着我。这么明显的错误显然也没能阻止她继续批我的卷子。而下面一件事就是,她展开卷子让大家看:卷子顶部画了一个巨大的红色f。 pj看到这儿笑得更厉害了,他蛇一样的舌头在嘴外面翻来卷去,象要挣脱出来的样子。莱斯诺夫人把我的试卷叠成了纸飞机,向我发射过来。飞机在教室里盘旋了几圈,然后降落在我的课桌中央。我打开它,看到上面巨大的,红色的大写字母:你杀死了莫拉,下一个就是笛瑞儿。 “不。我没有!”我尖叫。“我没有杀她!”我的尖叫把自己喊醒了,而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过了几秒钟我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不知怎么我睡着了,就在这儿,在课堂上。 我低头看试卷。它还是空白的,还在问我虚拟语气和条件时态。pj伸出他的胳膊想拽拽我,手镯在他的腕子上叮当作响,可就是这个动作也吓了我一跳。 “斯泰西?”莱斯诺夫人说。她从她的书桌旁站起来,上下打量我,象是在找什么生理上的缺陷。 我不知说什么好。全班哄堂大笑。 “同学们,请继续做题。”莱斯诺夫人说,“斯泰西,你没事吧?” 我点头。 更多的笑声。这回来自维洛妮卡?李曼和她的下流同党。 “我希望这不是在开什么玩笑。”莱斯诺夫人看向他们,又看向我。 我摇摇头。 “把卷子交上来,然后去我的办公室。现在就去!” 我双腿蹭着亚麻椅子垫,从书桌后面抽出身子。我希望能够象pj的舌头一样,灵活地偷偷溜出去。可是我做不到。我得赶快,否则我就来不及赶到卫生间了。班级上所有的眼睛,除了安珀和pj的,都不情愿地回到了没有意义的法语时态上了。我走到教室前面,交给莱斯诺夫人我的空白答卷。她什么也没说,我什么也不能说。我只得走出教室,决心去阻止将要发生的一切。 第5章 去拯救笛瑞儿。让莫拉永远地在我的脑子里安息。 第六章 晚餐看上去油腻腻的。我被早上发生的那些事折磨着,在法语课后就没吃午饭,现在,我几乎什么都能吃得下去。我从架子上抽出一个柠檬黄色的托盘,在上面放了几只盛器,透过一行行脑袋想弄清楚他们盘子上灰色的糊状物是什么东西。原来是马铃薯泥加肉饼:在光滑柔软的土豆泥上是小块的油煎牛肉饼,甜甜的,嫩嫩的玉米棒。太谗人了。 维洛妮卡?李曼排在我的前面。我仔细看她的头发里是不是有我的橡皮头,可没能在那团头发里确定橡皮头的位置。该死。她注意到了我在她身后,回头上下打量我,好象我是一只被碾碎了的虫子。 在这个世界上,维洛妮卡?李曼是我愿意去憎恨的为数不多的人之一。一年级的时候,她在代数课上组织了一次“活动”。十二点零一分整,所有的人,除了她和她的三个克隆朋友,都把书合上了。她和她的朋友们,坐在课桌边,斜歪着脑袋,做困惑状。结果是:班上的所有其他人,包括我在内,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都遭到米兰诺先生的留堂,他认为花几个小时给我们将他的毕业论文——蜥蜴的交配习惯——是对我们有好处的。 队伍向前挪动着,下一个就到我和维洛妮卡了。她对着那些吃的东西做出了痛苦的表情。“马铃薯泥加肉饼?”餐厅的女服务员问,勺子里盛满了马铃薯泥加肉饼,对着维洛妮卡的盘子准备倒下去。 “讨厌,”维洛妮卡说,晃着她红色的手指甲,象表示禁止通行的红灯,“谁吃这玩意儿呀?” “你呀,现在。”餐厅服务员说。 “我可不吃。我是素食者。” 女服务员向她的盘子里抖落了一点,“试试。” “你没听见呀,我是素食者,素——食——者。我憎恨吃动——物。哪一个词你听不懂?” 女服务员啪嗒一声把陶瓷盘子扔在柜台上,递给维洛妮卡一个玻璃纸包装的金枪鱼三明治。 “什么时候开始金枪鱼不是动物了?你没有色拉吗?” “只有玉米和土豆泥。” “好的,我来一份。” 女服务员用勺子把金色的一滩倒入她的盘子里的时候,一滴汤汁溅到了她的脸上。太棒了。 “谢谢。”维洛妮卡把盘子撂到托盘上,走了。 我拿了被她拒绝的金枪鱼三明治,在餐厅找个角落坐下,那儿聚集着一伙戏剧社的学生。这不是我平常坐的地儿,我只想安静一会儿,知道他们会热烈讨论哈姆雷特是不是和他母亲过不去,而不会在意我在法语课上片段。此外,坐在这还能让我把发生的这些事情串一串。 我首先想到那些扑克牌。查德会约笛瑞儿去什么地方,然后取消了约会,可这也没什么新鲜的。从我认识他们开始,他们就是约会游戏中最积极的主角。 她还得了一张梅花a,说明她要收到一封信;梅花5,一个邮包。真正把我吓掉了魂儿的是黑桃a,死牌,落在二者之间。 死亡之牌,和那些百合一样。 我把三明治撕成小块,想起在一个复活节,当邻居送来一束百合放在桌子中间时,奶奶象弹道导弹一样弹了起来。结果是她把花从茎上剁掉,然后把它们都塞在了垃圾桶里。第二天,她把我领到一个花店,花了好几个小时给我讲那些花,和他们意味着什么——比如,为什么百合意味着死亡。 我梦里的那个男人正是拿着一束百合。 那泥土的味道是什么意思呢?在我梦里,它的味儿那么强;仅仅是这么一想,我现在就几乎还闻到了它的味道。 “嘿,斯泰西。”查德把托盘放在我的对面。上面装着他平常的饭量——三只火腿三明治,两袋波纹薯条,两包黄色杯形糕,三盒牛奶,一个苹果,和一只香蕉。 他在餐厅是不常和我们坐在一起的。作为希尔克莱斯特学校曲棍球队的明星守门员,他的大部分时间是和队友在一起的。我猜他是有什么事儿。 “嘿,斯泰西。”笛瑞儿说,坐在他身旁。 安珀和pj也加入进来。死一样的沉寂,但我还是能听得到他们心里逐渐累积的笑声,象要爆了瓶的碳酸饮料。 “ok,”我说,“我们来听听吧。” “听什么?”pj问。“怎么回事,斯泰西,你看上去有点累。你在法语课上还没补够觉吗?或者你一直在忙着杀人?” 笑声释放了出来——碳酸饮料爆瓶的声音。pj和安珀在我头上击掌。 “歇斯底里。”我说。“我最近没睡好觉,在法语课上打了个盹儿。你们能怪我吗?” “我真的觉得你应该找个人谈谈,斯泰西,”笛瑞儿说。“比如说失眠医生什么的。” “如果不过分贵的话,”pj说,“在她睡着的前几秒钟,她把所有的招魂术都用在了我们身上,然后吐出‘鼻涕罗尼’的头发。” “是铅笔上的橡皮,”我纠正他,“我是把它喷出去的,不是吐出来的。”好象这区别有什么重大的意义。 “说到……”安珀向桌子右面使了个眼色。维洛妮卡和她的朋友们坐在那儿,正指着pj和我,发出高频的,她称之为笑的咯咯叫声。她对着pj,用手指画了个大圆圈,表示大傻瓜,维洛妮卡的跟屁虫们也如此效法。 pj专心吃饭,装作根本没他的事儿一样。 “你们不是在开玩笑吧?”安珀问。“别往后缩。告诉那个婊子闭嘴。斯泰西,把你的魔咒用她身上一个。让她胖。” “无论我做什么魔咒,它们都在我自己身上应验三次。这学期我已经做得够多了。” “是这么回事。”她说,低头看着我的腰。 安珀居然可以是这样一个贱女人。 “她可不值得你这么做。”pj往他的牛奶里加了一点苏打橙汁——他每天的仪式,说这叫“美味”——出声地喝着。“虽然我恨她,盼着她死。” “你可不是当真。”我说。 “你怎么知道呢?” 我不知道。只是听pj这么讲别人很奇怪。pj,是害怕因果报应而不去打苍蝇的那种人,去年,他试图在化学实验室里把宾克顿夫人的宠物兔子从笼子里放出来,被人抓个正着。 第一部分第8节做的噩梦 “说到死,”安珀说,“上着课的时候梦到杀人是有些反常,你说呢,斯泰西?”她剥开花生奶油三明治,在里面夹上烧烤味的薯片。 “你觉得它和你晚上做的噩梦有关系吗?”笛瑞儿嘎悠着椅子,靠向查德。 “噩梦?”pj转向我。“我不知道你一直做噩梦。极好。讲讲。” “我不是不该提这当子事儿吧?”笛瑞儿问。 “为什么不呢?”安珀说,“谁都知道斯泰西有时候做梦能看透人。我还等着她梦到我呢。比如我什么时候能等到布兰雷?威茨奥给我挂个电话。“ “我认为你这一年接到的电话足够多了。”笛瑞儿说。 安珀冲着笛瑞儿伸出舌头,蜥蜴般上下翻动,以示报复,露出她7码的“杠铃”。“也许他已经挂电话了呢。”她把手伸进凯蒂猫的午餐盒,摸出一个手机袋。她按键,等着开机。 “我猜,”笛瑞儿说,“没充电。” “我怎么总是忘呢?” “因为你是安珀。”笛瑞儿叉了块西红柿放在嘴里。“赶快把手机拿走,省着找麻烦。” 阿姆斯勒小姐,我们的体操老师,今天晚上在餐厅值班。幸运的是,她正注意着那个餐厅服务员,给人家打饭的时候洒得哪都是,没空关心手机,或是“杠铃”。 我低头看我的薯片,发现我在托盘里把它们摆成了心型。我害怕自己潜意识里执着的欲望再次让我尴尬,赶快用剩下的三明治盖上了它,瞟一眼查德,看他是不是在注意我。 查德正直视着我。“那,在那些噩梦里都发生了什么?”两只蓝绿色的眼睛那么完美,他轻轻拂开挡在两眼之间的,同样完美的,黄棕色的头发。 “嗯,现在还不真的清楚,”我的声音在说“真的”两个字时颤抖了。“有个男的好象在跟踪我。” “能看到他的脸吗?” 我摇头。“但是我能听到他的声音;很熟悉,可不能确定是谁。” 他靠近我。“可能只是意味着你要逃避什么事儿——或什么人——和你亲近的人……其实,你没必要那么做。” 我集中精力于我的金枪鱼,好象它是我的避难所,感到双颊温热,一缕笑意要从嘴角漾出来。他是真的在说我想让他说出的话吗?还是这是我的解读?我再抬头看他,他也在微笑着,好象我们都在一个奇怪的浪漫喜剧的剧情里。幸运的是,我们有笛瑞儿,她总会把我们拽回到餐厅的现实。 “你知道吗,查德,”她开始说,“你给我发的电邮好玩儿极了。” “什么电邮?”他露齿而笑。 “那个童谣?‘杰克盖的房子’?好玩儿。”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没必要不好意思。”笛瑞儿说。“斯泰西已经看过了,而且我已经把那个链接转发给了安珀。无法抗拒。太好玩儿了。” 我不知他是否还在听她讲话。他拉开背包的拉链,抽出一本英文笔记,打开,那页上是关于《贝奥武甫》(英国古代英雄史诗,译者注)的笔记。 “拿到一边去。”笛瑞儿把笔记抢走。“这又不是图书馆。 第6章 而且,真没礼貌。这是午餐时间,我们正在这儿进行着有益于智力的谈话。” “你好象是选错了桌子。”安珀说。 查德看着我笑了,象是要说什么。 “嗨,多诺万!”笛瑞儿尖叫起来,当查德的同屋,希尔克莱斯特校队里获霍内特奖的中卫,多诺万走过来。她一左一右,把她的两个“杯状资产”放在了桌子上。 这个时候,我还在注意着查德,等着他继续我们的谈话,但我也只是一只眼睛瞟着他,因为他现在根本就没在看我。他的注意力游离到了笛瑞儿身上,笛瑞儿正在和多诺万调情,把双手伸进他的夹克口袋里。 “我知道你有口香糖给我。”她瞟了一眼查德,看查德是不是在注意他们。 他在。 多诺万把手伸进海军蓝色的制服夹克的里侧口袋,掏出一包水果夹心口香糖。他给了她一块。奇*书*电&子^书“还要一块,留着吃。”她咕哝着说。他又给了她一块。 安珀把指头伸到嘴里,做“我——要——吐”状。我点头表示同意。 笛瑞儿把两块糖都塞到嘴里,把包装纸揉成银色的纸卷,塞到多诺万的手里。“你乖,去把这些替我扔掉好吗?”一点都没有犹豫,他转身走向六七张桌子以外的垃圾桶,路上还被一个葡萄皮滑了一下。 “真是个结婚的好对象。”安珀说,冲着笛瑞儿闪着眼睛。 笛瑞儿板起脸。“对有人实际上是爱上了我,你嫉妒啦?” 当多诺万走回来,笛瑞儿把旁边的座位让给他。“今天早上我没在卫生课上看到你,你去哪了?” 多诺万钟情于笛瑞儿,这已不是什么秘密。她知道。他也知道她知道。希尔克莱斯特学校的每一个人都知道。据传说,多诺万在上三年级的时候就开始喜欢笛瑞儿,他们那时候还在一起念语法学校,但她从来就不给她机会。 “我在做艺术功课。”他说,“西尔斯先生准假给我的。” “有图画给我们看吗?”安珀问。“我喜欢看你的作业。”她把下巴抵在多诺万的肩头,冲着笛瑞儿笑。 多诺万从他后面的口袋里拽出一个迷你速写本,闪给我们看一个素描画,一个空房间,只有一把舒适的椅子,一个床头柜,一扇门,没有球形的门把手。 “这是在说没有出口,”安珀说,“c’esttresexistential.(法语,这太存在主义了。译者注)” “好象你知道他们什么意思似的。”笛瑞儿说。 “没开玩笑吧?加缪是我哥们。(albert,1913-1960,法国小说家、剧作家,曾获1957年诺贝尔文学奖,译者注)。太深奥。这是艺术。” “那是萨特(jeanpaul,1905-1980,法国哲学家、小说家、剧作家,存在主义的提倡者,曾以“谢绝一切来自官方的荣誉”为由拒绝接受1964年诺贝尔文学奖,译者注),笨人。”笛瑞儿推开安珀,仔细看速写本。她从多诺万手里抢过本子,翻了起来。 “等一会儿——”多诺万去抢速写本,笛瑞儿背过身躲他。 “我要看嘛。”笛瑞儿抱怨。她翻过一些素描,花儿,装满水果的大碗,一副眼镜,然后停在一个女孩的画像上。明白无误的,女孩长得就象笛瑞儿自己。 “这是我吗?”笛瑞儿问。 速写是用明紫色的碳笔画的。画里,女孩在雨伞下蜷缩着,穿着一件短雨衣,眼睛下面被多涂抹了几笔,象是在哭。 “随便乱画的。”多诺万抢回本子。 “那是上个礼拜,对吧?我记得那件雨衣。” “你为什么哭呀?”我问。 “和爹妈呗,还想问什么?”笛瑞儿移开目光,然后冲多诺万笑笑,想打破紧张的气氛。“你怎么也应该让我看上去开心点儿呀?再看看我的头发。你知道潮湿的空气对头发会有什么作用的,即便有雨伞遮着?” “我看到人们什么样,我就画成什么样。他们完美就因为他们是他们的样子。真实,你知道吗?” “你真不象打球的那种类型的人。”安珀说,从她的午餐盒里抽出一双带花卉图案的筷子。 “不,他是完美的类型。有创造性,聪明,而且,有运动员的气质。”笛瑞儿挽起多诺万的胳膊。“也许,你愿意在我打扮得更——漂亮的时候,画我。” “我现在就有时间。”多诺万说。 笛瑞儿朝着查德笑笑,收拾起她的西红柿色拉,和多诺万堂而皇之地走了出去。 “怎么总发生这样的事?”安珀把筷子插向桌子。 “什么?” “她总是能勾搭上男生。” “我正好在这儿呀。”pj斜过身子,等着一个吻,但安珀往他的嘴里塞了一颗葡萄。 “我记得你以前总是说多诺万是马屁精呢。” “他就是。” “那你为什么还对他卖弄风情?” 安珀耸耸肩,把色拉里所有的绿色葡萄都用筷子挑出来。我看向查德,他陷入沉默,目光锁在了笛瑞儿和多诺万远去的背影上。 第七章 我回到房间时已经很晚了。结果我整个晚上都是在为准备法语考试复习,希望莱斯诺夫人能给我机会重考。我已经决定明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向她道歉,说和家里出了点问题。这当然绝非事实。实际上,当九月份临近而我必须该回学校的时候,我妈甭提多高兴了。 这不是说我和我妈不能相处。我们只是处得不太好。有时候我想这可能和我爸爸有点关系。我只有七岁的时候他就去世了。你可能以为这会使妈妈和我更亲近——只剩下我们俩相依为命,在这个世界勇敢前行,保留着对爸爸的新鲜回忆。而事实并非如此。我有时怀疑这是不是把我们分得更远了——如果,有一个伙伴,一个心灵伴侣,和她一起抚育我成长,可能她会更快乐些吧。也不是说她是那种现代的“亲爱的妈咪”型。我的一些老朋友们都说,她们要是有象我妈一样酷的老妈——现在还在读《17岁》,还去日光浴,还用假指甲——那就毙了。我妈知道学校里所有男孩的名字,因为我的朋友们向我妈滔滔不绝地讲那些男孩,比给我讲的还要多。事实是,我们太不相同。我更象我奶奶。这可能是让我妈感到厌烦的原因吧。 “笛瑞儿,”我把背包扔到地上,看房间里她的那面——床还是叠好的,昨晚的睡裤还在床脚堆着。看上去她还没有回来过。我怀疑她还是在和多诺万在一起。 我蹲到床边,收拾下面那些湿透的要洗的东西。我已经发现,如果你及时洗掉那些秽物,他们就不会那么有味儿了。但我把他们放的时间太长了。你可以看到在一张床单上画着棕黄色的云彩,而且,他们散发着脏尿布的味儿。 我把所有的东西都塞到已经装满了脏校服的一个枕头套里,从床头柜底下拽出湿塑料袋,又艰苦跋涉了五分钟,从寝室走到洗衣房。我撞开门,迅速地把塑料袋倒进垃圾桶,然后把那袋子脏衣物扔在一个机器上面。我开始把颜色浅的和颜色深的分开,和在电视里为洗衣粉做广告的妈妈模样的女人所做的一样。就在这个时候,我发现了一个粉红色的文胸,夹在床单褶之间,静静地紧贴着笛瑞儿的一块蕾丝花边的白手帕。我知道这个文胸不是我的,但我还是把它贴紧了我的胸膛。肯定不是我的。两个胸杯那么自信地挺出来,似乎它们两个自己都可以去赴约会了。 我刚要把文胸扔到机器里,就感到了它的强烈震动。他们突然向我袭来,象无数细小电针通过我的胳膊,直接扎向我的指尖。我用手指来回摸触丝绸质地的时候,感觉更强烈了,象是什么人已经控制了我的肌肤,用他的爪子抠进了我的血肉。 我把文胸拿到鼻子下闻闻。是清新的空气混合着泥土的味道。我的噩梦的味道。 毫无怀疑。笛瑞儿出事了。 我扔下文胸,以最快的速度跑向寝室,跳动着作痛的脚心似乎在提醒我该换绷带了。 “笛瑞儿!”我大喊,冲进房间。 她站在窗子前,右手拿着一块巧克力,一脸不高兴。“你把它拿下去了?” “什么?” “这冷得要死,你把它拿下去干嘛?” “把什么拿下去了?” “查德的球衣!”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她的愤怒。空落的窗子。失踪的球衣。“我没有。”我说,终于。 “那它怎么了?就没影儿了?” “你说什么呢?你是说我把它拿走了?我为什么要那样做?” “你告诉我的。我看见今天你在餐厅看他的眼神了。你别否认。” “哦,那难道不是你和多诺万一起走了吗?查德没有追你,你也别拿我出气呀。他和我仅仅是朋友,笛瑞儿,就这样。” 笛瑞儿仔细看着我的眼睛,好象是在决定是否要相信我。“我真狗屎,是吗?” “是,”我说。“可是不管怎么样,我爱你。”我们都笑了,然后笛瑞儿把巧克力的包装纸往下撕了撕,举给我,让我咬一口——对于笛瑞儿,这可是罕见的慷慨举动,是在告诉我,她的确觉得自己是狗屎了。而这却让我感觉更糟,因为我知道,我也的确是那么地看着查德的。 “球衣可能是掉到外面去了。”我说,换了话题。我拽过窗帘,劲儿使得太大,它又弹了回去,在上面打了个卷。 第7章 红砖窗台上面放着一个盒子。有戒指盒一般大小,绿宝石色的包装纸,上面打了一个细小的蝴蝶结。 我的心在胸腔里上冲下撞。真的发生了。扑克牌的预言。 “礼物!”笛瑞儿喊出来,她脸上的怒气迅速蒸发了。“我猜是查德送的。” 我一半的意识希望把它留在窗台上,假装没看见。可是已经太晚了。我要知道扑克牌的预言是不是真的。 我伸手穿过窗玻璃,从窗台上把盒子拿下来。“我们真得把窗户修上。我可不习惯人们在我们的房间外面走来走去的。我们住一楼,感谢上帝;任何人都能闯进来。” “可不是什么任何人,”笛瑞儿纠正说,“是查德。我非常肯定。”她从我的手指上抢走盒子,玩弄着丝带。 “不管怎么说,今晚你去哪了?”我问。 “你愿意知道吗?你看见我和多诺万一起离开餐厅的。” “你一直和他在一起吗?” “没有。我只是想让查德以为我们一直在一起。我猜他是这么想的。”她对着盒子笑了。 我的眼睛一直注意着看她的手指,为将要发生的事情感到恐惧。我看到她想要拽开丝带了。“不!”我大喊,“不要!” “为什么?” “别打开。”如果那个致命的事情要发生的话,发生在我身上会更安全些。“我想来打开它。我从来就没得到过礼物。”我迅速地捉住了盒子,轻轻地晃了晃,里面的东西也微微动了动。 我们坐在床尾,查看盒子上是否有名签。什么也没有。 “我真不理解,”笛瑞儿说,“查德总是附上卡片的。” “也许是他忘了。”我说,“也可能在里面呢。” 笛瑞儿继续用手指梳理包装纸——蝴蝶结下面,皱褶,和底下的封边。 “也许是他不想让你知道这是他送的,”我说。但是我知道这也不是真话。它不是查德送的。这是扑克牌里预言的邮包,而且,通过某种方式,和我的噩梦联系在一起。 “好吧,”她说,不再找了。“打开吧。” 我盯着盒子看了秒钟,在考虑现在是不是该把扑克牌的解读告诉笛瑞儿。 “快点吧!”她大叫,“真滑稽。我等得时间足够长了。”她又把它从我手里抢走,把上面一层纸撕掉。 “等等!”我说,“我撒谎了。” 但这已经太晚了。笛瑞儿已经将包装和蝴蝶结撕掉了。 “不要!”我喊,把它从笛瑞儿手里扯过来。“不要!”我把它扔到地上,用脚去踩。什么也没发生。我把它往墙上踢,依旧什么也没发生。我真不知该是欢呼还是难过,但已经完全被巨大的安慰感所湮没了。 “你什么毛病啊?”笛瑞儿问。“你是不是疯了?” 我看着她,看着她下沉的嘴角,看着她困惑的表情。 “我认为你把它毁掉了。”笛瑞儿说。 我捡起来那个被压坏的了盒子,长长地,深深地吸了口气,用微微颤抖的手拿掉外皮。我们低头看里面的内容。细小的棕褐色碎屑夹杂着巧克力色。笛瑞儿用手指蘸了一点尝了尝。“巧克力夹心曲奇。至少它曾经是。”她轻轻地把曲奇的碎屑弹到盒子的一边,底下,露出了一个幸运曲奇字条:“做一个聪明的曲奇,”她念,“加入烹调艺术俱乐部。” 她把脑袋伸出窗户向左面看。“每个窗台上面都有一个。好主意,呵?” 我可能真是疯了。 “你需要放松,”她说。“你是不是觉得是他们偷了查德的球衣?如果是他们偷了,明天我第一件事就是向校园警察报案。”她又咬了一口巧克力。“对了,你刚才说什么来着,关于撒谎?” “没什么,我只是累了。”我把曲奇字条放在兜里,透过打碎的窗户,看着外面天鹅绒幕布般的夜空。在那儿,在旋转的平安之风里,我几乎听见奶奶的声音,告诉我说,要相信我的直觉;告诉我说,在我不再相信自己的时刻,悲剧就会发生。 我知道,我知道这是真的。 我倒在床上,闭上眼睛,用魔法召回对莫拉最温暖的回忆。那天温暖而芳香,虽然云层可能随时被撕开,撒下羽毛般的雨水。莫拉和我坐在她家木门廊的秋千上,我在给她表演小魔术。我洗了一打扑克牌,在手里把它们扇形展开。“挑一张。任何一张。”莫拉咯咯笑着,从中间挑了一张。“现在看着它,记住这张牌,但不要告诉我这是哪一张。” 她点头,笑着,舌尖从上下齿之间伸出来,象是在偷看着粘在嘴边的草莓碎渣。 “现在把它放回去,放在哪都行。” 莫拉把它放在了扇形牌靠左面的一边。我把它混在其他牌里,洗牌。“哦,魔法、魔法、变你的戏法,”我逗着她说,“告诉我哪颗牌该打。”我一张一张地拨牌,脸朝上看着秋千,想猜出哪一张是她的。我停了一下,用手指弹了弹方块q。我抬头看她,她咯咯地笑了。 “不是。”她说。 我把她被草莓粘污的刘海儿从眼睛上撩开,又轻弹了几张牌,停在红桃a上面。“是这一张吗?” 莫拉开始鼓掌。她把胳膊缠在我的脖子上。她衣服上的苞米花和红色欧亚甘草味儿,让我觉得自己在给她下午点心时太过慷慨了。“你能教我吗?”她问。 “我当然可以教给你。但你得先去洗脸,该吃晚饭了。” “我能先告诉你一个秘密吗?” “当然。” “我真希望你是我的姐姐。” “我也是。”我说,更紧地搂住她。 我睁开眼睛,看向笛瑞儿。她正在对着镜子梳头,要梳到一百下。所有我能想到的只是,我永远没有机会告诉莫拉,我的戏法是怎么变出来的了。 第八章 “你什么意思呀,你说你撒谎了?”笛瑞儿啪嗒一声把梳子扔在梳妆台上,在坐位上转了半圈,面向我。 “我是说,我没有完全地,诚实地告诉你,你的扑克牌是什么意思。对不起。这太蠢了。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告诉你实情。” “实情是什么?” “我说的那些,关于查德要约会你,然后又爽约的事,都是真的。而其他——” 电话铃响了,打断了我。笛瑞儿起身去接电话。“喂?”她说。“是的。谢谢回电话。这已经是我第二次挂电话说我们破碎的窗户的事儿了。那我们什么时候等着来修玻璃?” 当我听她说到查德的球衣丢了的时候,我转过身,猜她是在和校园警察通电话。我也不能怪她对我发火——换作我,我也会。我仅仅是希望这不要毁掉她对我以后的信任。 我靠着床,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马上想起了,我的衣物,在洗衣房。沾了尿渍的床单。我想回去,但经过了对扑克牌、撒谎的解释,再加上那个愚蠢透顶的曲奇礼物,我的心在这一夜已经折腾地够戗了。我会把闹钟调到明天早上五点,震动档上,藏在枕头底下,然后在还没有人醒来的时候冲到洗衣房去。 笛瑞儿咔哒一声把电话挂断,然后重新拨号。给查德挂,我猜。 不再多想,我得做点儿事了。我起来在壁橱里翻出家传的剪贴簿。又沉又笨,有的地方被撕坏了,纸页已经发黄,在角上还有烧过的痕迹。里面满是各种各样的祖传资料——家庭秘方,魔咒,喜爱的小诗,甚至是秘密配方,比如说我表哥的表哥的表哥的咖啡配方。 奶奶在她临去世前两周把它交给了我,而我每次用它的时候,都会想象,在许多许多年前,系着长围裙的女人,在蜡烛旁做魔法,或是在读不可思议的诗歌。当我问奶奶她怎么得到的,奶奶说是她的婶祖母伊娜给她的,并且让我将来也传给一个人,一个象我一样有天分的人。 我把书翻开到半折的一页,上面写着我曾曾曾祖母伊娜的字迹。这是一个家庭秘方,教人治疗夜盲症的:晚餐吃生的鱼肝。腻人,但恐怕要比餐厅的东西好吃。我又继续翻了几页。今晚,我想做一个关于梦的魔咒,让我的梦境放大,变得完整,不要暗淡消失。 我并不经常使用这本书,尤其是奶奶总是说,依赖于它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魔法和秘方是来自内心的,是我们给了它们意义。而每次我用它的时候,我都喜欢看它上面的写的字——有的地方钢笔尖跳了一下,有的地方滩了一块墨迹;有的人的字总是斜向一边,有的人的笔画却是弯弯曲曲。我甚至根据她们的名字和她们写名字的方法,就能猜到她们的性格人品,猜到她们是干什么的。它总是让我感到自己和家里人的神秘联系,甚至和那些从未谋面的人。 以前我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类型的魔咒。既然要救笛瑞儿,我就得有更多的线索。 我点燃了一只柠檬草薰香。然后把要用的工具都摆在床上:一只迷迭香,一个空铅笔盒,一瓶熏衣草油,和一支黄色的蜡笔。铅笔盒是袋状的,里面衬了里子,在上面有拉锁。和我奶奶一样,我总是把可能要用到的魔咒工具放在手头上,即便有些东西我从来就没派上过用场,即便她总是保证说,最根本的魔咒是来自内心的。这不过是我感到和她联系的另外一个途径罢了。 我伸手到抽屉里取一支蜡烛,停在了我昨晚用过的那只兰色蜡烛上。笛瑞儿的名字缩写——烧掉了一半的字母o和e,s——正瞪着眼看我。d.o.e.s代表dreaoliviaeleanorsutton,笛瑞儿·奥利维亚·埃莉诺·萨顿。 第8章 而自打我认识她,这个缩写就是一个笑柄。男生们开玩笑说,“笛瑞儿做得最好”,“笛瑞儿在任何时做任何事”(does是英文“做”的单数第三人称形式,译者注)一开始我以为她是找着让别人取笑的,因为她几乎把自己所有的东西——手巾,信纸,羊毛衫,甚至是书包——都标上了的她的名字缩写。后来我意识到,让她改变?我们以为自己是谁呀?!她的桀骜不驯,恰恰是我喜欢她的原因之一。 “狗屎。”她说,把话筒摔掉。“查德没在他的房间。现在我该怎么想?”她凑过来坐在我的床上,看着她经过了“法国式”修剪的、边缘凸凹的脚趾甲。 “扑克牌的事上我撒了谎,对不起。”我说,“只是因为我害怕了。” “不管怎样吧。我现在心情不好,没心思介意这件事。”她看着我们中间的魔咒工具。 “那你今晚还真得介意,这个魔咒涉及到你。”我掐着陶罐的盖,从薰香的烟中来回穿过了三次。然后我点燃了蜡烛,把它放在床头柜上。紫色和白色相间,是紫色和白色两只蜡烛融在一起以后形成的。 “绝妙!”笛瑞儿说。 “象征意义,”我解释道。“紫色意味着直觉;白色意味着魔力。二者的结合意味着我要把梦里的形象整合起来。你可以从你的日记本里撕一张白纸给我吗?” “为什么?” “因为那些纸里保存着你的能量,即便是空白的。这个魔咒是给你做的。” 笛瑞儿伸手在床头柜的抽屉摸日记本,然后从后面撕下一页。“这都是怎么回事呀?” “我告诉过你,我们需要谈一谈。” 电话铃又响了。笛瑞儿跳过去接电话。“喂?啊,嗨。”她转过身,背对我,低声继续着她的谈话。 我猜她又在和他通话了——那个早上来电话的男人。我本来应该跳起来欢呼的,既然和她讲话的不是查德。可是不是这么回事。我对这个男人一无所知,而且,把自己迷恋的对象当成秘密,似乎也不象笛瑞儿的做派。 她终于挂了机,看上去不太高兴。她自己扑通一下坐到床上,蜷起膝盖,伸手够一只保健型的巧克力。我正准备问问怎么回事,电话铃又响了。这回我接了电话。“喂?” 沉默。 “给我。”笛瑞儿说。 我摇头。“谁呀?” 还是没有声音。我挂机。 “可能是找我的。”笛瑞儿说。 “如果他是想和你讲话,他为什么不吱声呢?这个男的是谁呀?为什么总骚扰我们?” 敲门声。我轻轻地从床上地起来,从门后抓起一只棒球拍,把另一只手放在门的球形把手上。“谁?”我查问。 “这么晚还能有谁?”门外的声音说。 是安珀。我又可以呼吸了。 “你什么毛病呀?”笛瑞儿说。 我开门。 安珀看着我肩上的棒球拍。“到球队去试训吗?我得想想。聚酯球衣和夹板在你身上看起来可真不大好。” “安珀,你们那最近接过骚扰电话吗?我和笛瑞儿最近接到不少。” “那不是骚扰电话。”笛瑞儿说。 “可能是pj吧,”安珀说,“他喜欢骚扰别人。我们约会的时候他总是骚扰我。”她四仰八叉地躺在笛瑞儿的床上,双腿在床下晃当着。“你的床比我的舒服多了。今天晚上换换怎么样?” “这么说,你从来就没接过什么骚扰电话吗?”我问。 她摇摇头。“你们没有拨*69吗?” 曙光乍现。我抓过电话拨号。“挂不通。” “猜到了。”安珀说,“pj在挂电话之前总是先拨*67。书上讲过的老把戏。pj教过我的。也许真是他。明天早上的法语课上我再问他。你们在做爱情魔咒吗?” 我在垃圾桶里掏来掏去,拽出弄得一团糟的曲奇盒。“你们收到曲奇礼物了吗?” “这是曲奇吗?”安珀说。 “是个意外。”我说,“它被放在窗台上。” “真是可爱,”安珀说,“我喜欢神秘的景慕者。给谁的?” 我把曲奇字条从兜里掏出来递给她。 “我猜烹调艺术俱乐部是不希望我参加,”安珀说,“是谁不愿意尝尝这些曲奇?” “我该给你列个名单出来吗?”笛瑞儿哈欠着。 电话铃又响了。笛瑞儿去抓它,可我比她早到一步。“喂。喂?我知道你在那。” “给我。”笛瑞儿说。 我摇摇头,继续听着。我能听到电话线的另一端,那个人的呼吸——重浊、平稳的呼吸。接下来,他终于挂断了。 “笛瑞儿,”我挂断电话,命令的口吻说,“这个家伙是谁?” “我告诉过你,就是和我通过电话的一个人。” “他的名字?”我问。 “我不知道,”她说,“再说这也不重要。” “他的名字不重要?” “名字只是我们给自己挂的标签。”她说,“它们什么意义也没有。” “你在说什么呢?” “算了,”她说。“我不认为你能明白。” “他来过这儿吗?”安珀问。 她摇摇头。 “那你们怎么认识的?” “这个,又不关你的事。”她说,“有一天他偶然把电话挂到这里,大概是挂错了,然后我们就聊了起来。” “你给他挂过电话吗?”我问。 “没有,他说他不能把号码告诉给别人。” “为什么?” “嘿,我现在又不是被审讯。问够了没有?”笛瑞儿从抽屉里拽出日记本开始写起来。 “太不聪明。”安珀从睡裤口袋里抽出一包香烟,用手轻轻拍了烟盒,用蜡烛的火焰点燃了一支。她吮着香烟,象是在用一只治疗哮喘的吸入器。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吸烟了?” “从我在大堂看见半盒剩下的烟开始。” “好啊,如果‘释放夫人’闻到,我们就都死定了。” “我觉得这儿的通风足够好,你们说呢?”安珀朝着破了的窗户吐烟圈,脸扭成了鱼的样子。“再加上你们烧的那些薰香,这儿到处都是尿骚味了。” 我挥走眼前的弥漫的烟气,靠向角窗——没有被打碎的那块玻璃。外面是漆黑的——只有几个星星在远处闪烁。我对着它们中的一个许愿,为平静和安全。玻璃窗很凉,和房间里一样,我呼吸的热量在上面画成了一片云。我用手指在中间画了一个代表平静的符号,透过指印向外面看去。 一个男人正在草坪上看着我。在黑暗中很难分辨清楚是谁,但我能看出他年龄挺大——也许是四五十岁的样子,深色的、稀疏的头发。他穿着牛仔裤,手里提着一个大购物袋。看到我在注意他,他移转了目光,看向其他的窗子。“哎,你们俩,外面有人在监视我们。” “什么?”笛瑞儿过来和我一起往窗外看。“可能是大楼管理员吧?” “也许我们应该叫警察。” “跟他们说什么?”安珀说。“一个管理员在外面工作?爆炸性新闻。他们得把我们抓起来。” “我们今晚已经叫了一次警察了。”笛瑞儿说。 “你们俩比上了岁数的老太太们还麻烦。”安珀跳起来,夹在我们中间看。她的眼睛瞪大了。“哈罗,大男孩,”她说,“不错,真不错。咬出你的心,布兰雷?威茨奥。也许我还有机会。” “没开玩笑吧?”笛瑞儿说,“他太古老了。” “耶,是的,时间真无情。”安珀的手在睡裤的裤腰上来回移动,做性感状,然后一下拽掉上衣,露出红色蕾丝边的半杯文胸,双乳泄露在外面。 “安珀!”笛瑞儿尖叫,把她从玻璃前拉走。“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炫一下。”安珀说,“看到了吧,想让你们明白,当老妈告诉你总是要穿漂亮内衣的时候,可别不当回事。” “干净的内衣。”笛瑞儿纠正道。 我还留在窗户那,躲在窗帘后面盯着那个男人。他边走边搜索着其他的窗户。从他的姿态看,他挺高,也挺壮。他朝我的方向看过来,而且笑笑,不知怎么竟然能看到我。我吓坏了,拉下窗帘。 “你们俩真是妄想狂。”安珀说,格格地咬着笛瑞儿的糖块儿。“这有足够多的警察,都能把上帝挡在外面。” “你说的简单。”笛瑞儿说,“你又不住在一楼。” “好吧,你们要我挂电话叫警察吗?”没等我或笛瑞儿回答,她已经拨号了。“嗨,长官,”她说,“我在马康博楼102房间。是的。现在有个不可思议的火爆的男人就在我们窗子外面,结实的屁股,还有能谗死人的宝贝。有可能是个管理员。你说,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她把听筒从耳边拿开,吊着听筒晃来晃去,“你们猜怎么着?他挂断了。真是,粗鲁。” “简直不能相信这是你干的事儿。”我说,“他们再也不会相信我们了。” “相信什么?”她说。 “听着,安珀,”我说,“笛瑞儿和我要好好谈谈,我也需要在月亮还在恰当的位置的时候完成我的魔咒。” “别让我搅了局。” “我不介意她是不是留在这儿。”笛瑞儿说。 我,另一方面,却不是很肯定。但结果她还是留了下来。 …… 我们在地板上坐成个三角形,围着烛光,手紧握在一起。“闭上眼睛,”我告诉他们,“但不要让烛光在你的眼睛里消失。 第9章 拥抱它——它的光芒,它的能量。想象它在环抱着你。吸入、呼出它的能量,清醒地意识到你的行动,心怀感激。 我们做了几分钟这样的呼吸,直到屋里的能量象雪花一样在我们周围散落,直到我们已经准备好开始了。“笛瑞儿,”我睁开眼睛说,“我知道,在我和你撒了慌之后,很难让你再相信我了,但你必须相信我。”我挣脱我们握在一起的手,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三张扑克牌,在她面前展开。 “你留着它们哪。” 我点头。“在我告诉你它们的意思之前,你必须记着,我们被赋予对未来的预见力,是有原因的。我们命中注定,要去改变它。” “o—k。”她说。 “梅花a和梅花5代表你要收到的一封信和一个包裹。黑桃a是死亡之牌。很有可能信和包裹是和死亡联系在一起的,你的死。” “什么?!”笛瑞儿问。“你在说什么?” “只是小心些。”我说。“小心你将收到的任何礼物和包裹。” “那是什么意思?我将收到一个礼物,而它里面有炸弹?” “笛瑞儿……”我本来不想说,可又不得不说,“我想可能是有人想杀你。” “什么?”声音那么大,差点儿把蜡烛吹灭了。 “我反反复复做同样的噩梦……这是前兆,关于你。” “我?” “我以前也做过这样的噩梦。三年前。关于莫拉,我曾经照看过的一个小女孩。”我转过头去。我不想继续,不想承认那些发生过的事实,它却每天都在幽灵般地纠缠着我。 因为它每天都在幽灵般地纠缠着我。 “在梦里,她被困在一个小棚子里。一个塞满东西、黑咕咙咚的小屋,四周是裂了缝的水泥墙。我能看到她,她背对着我,躺在一个凳子上,象睡觉时的样子蜷着。她很恐惧。我能感到她有多么恐惧,好象我活在她的身体里。连续几周,我都做这些可怕的,让人头痛的噩梦。” 笛瑞儿紧紧地抓着她的枕头。我看得出,她相信了我。她伸手到冰箱里拿了一听新汽水给我。 “谢谢,”我说。我正需要它。人工香精刺在嘴里,象含了冰跳跳糖。“梦继续做下去,”我接着说,“我想做些什么,比如报警,但又觉得这个想法太愚蠢了。太愚蠢了,因为你往外一看,还能看到她就在那儿,坐在秋千上玩儿,给玩具摩托车装辐条,还突突突地模仿着摩托的声音。所以我就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傻呼呼的梦罢了,很快就会过去。 “然后怎么了?笛瑞儿问。 我咬住嘴唇控制住它的颤抖,然后就说了出来:“有人领走了她。她没了。” “什么意思,没了?”安珀问。 “就是没了。失踪了。”我擦掉眼角的眼泪。 “去哪儿了?” 对这个故事的措辞,已经在我的脑子里酝酿了好几年了,我知道我必须把他们讲出来。我看过书,也听那些谈话秀的专家说过,如果我想让那些可怕的事变得不那么可怕,不要它控制我的生活,我需要面对它。回忆虽然恐怖,但它在我头脑里的郁积,将是更糟糕的事。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又慢慢地呼出去,最后说了出来。“莫拉被杀了。” “什么?怎么回事?”安珀问。 我感到眼泪从脸上流下来。“人们在一个工具棚里找到了她的尸体,就离我们小区两条街远。是一个变态的人干的,很快就把他抓到了。人们经常在附近看着他,很显然,他每天都看着莫拉的妈妈送她上学。” “是,可这不是你的错。”安珀说。“你也不可能知道,我的意思是说,有多少人把自己的梦当真呢?再说,你说你看见她在小棚子里,可你没看见谁把她领走,或者那个棚子具体在哪儿。这些梦可能也不会有多大作用。” 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也为自己找了这些借口,但这些理由什么也带不走,尤其带不走任何一点自责。我不该自己做判断,说这些梦可能不会有多大的帮助。 也可能它们就能救了莫拉的命。 “不管怎么说,”我喘息着,“我现在又梦见笛瑞儿了。” “那么说,查德还是会约会我去什么地方,然后又取消了?” 我点头,擦了擦脸。“可能是你们的下次谈话。” 安珀把手放在笛瑞儿的后背上安慰她。我看得出笛瑞儿害怕了。我也很害怕,为笛瑞儿感到害怕,为将要重演的历史感到害怕。莫拉死后,妈妈也这样把胳膊环在我的肩上,拍着我的后背安慰我。可是她不能理解奶奶的方式。她不能解读我的噩梦和内疚。 不知为什么,我是她的女儿,却处处随奶奶。 我深吸气,拧开熏衣草油的瓶盖,往小罐里倒了两滴。“为了纯净和清晰,”我说。“如果这个魔咒帮我把梦做得更清楚,我就能在事情发生之前预测它了。我解开脖子上的纯银项链,把它浸在油里,用一只手指头把它在罐子底上转了三圈,让它全部都浸透了。 “这么做有什么用啊?”安珀问。 “银色会在星际的世界里给我直觉。” “古怪。”安珀说。 “星际的世界就是我们的梦。”我闭上眼,集中精力。“银色项链,每一环都系着下一环,穿起我的梦的片段,联系我潜意识里的图景。”我睁开眼睛,用黄色蜡笔在笛瑞儿的日记纸上写下:我的噩梦要警告我什么?“黄色代表清楚的思维。”我说着,把纸折成手掌般大小,放在我用作“梦口袋”的铅笔盒里。我看着笛瑞儿,在黑暗中,头发和肩膀上笼罩了一层阴沉的气氛。 “那是什么?”安珀指着那支迷迭香问。 我拾起它,新鲜的针状叶看上去象圣诞树的树叉。“它帮助我清理周围的能量,这样我就能记住我的梦了。”我从枝条上撸下二十八个针叶——月亮盈亏一轮的天数——洒在罐子里。“迷迭香,把握我的梦境,随我进入梦乡。” 我认真地在罐子里把它们混合,然后拿出项链。“帮我一下,”我把项链递给笛瑞儿,示意她帮我戴上。项链戴在我的锁骨上,熏衣草油顺着皮肤流下来,几支离群的迷迭香针叶粘在我的喉咙处。 “这样,就完了?”安珀问。 “还没有。”我说,用烛剪熄掉蜡烛。 “干嘛不一口气吹掉?”安珀问。 “因为那样会混淆了能量,产生副作用。” “哦,耶!对的。”安珀说,向上翻了翻眼睛。 我用手指把迷迭香和油混在一起,然后把混合物物倒在“梦口袋”里。等了几秒钟,蜡烛凉下来,烛芯上的蜡泪也干的时候,我把它铲起来,也放进了我的“梦口袋”。 “你还说我有怪习惯呢。”安珀说。 我把拉链拉上,把它塞到了枕头套。“跟我重复,”我说,抓紧她们的手。“借助太阳、月亮和星星的力量,一切都准备好了。保佑!” 笛瑞儿和安珀重复了之后,我们松开手。我躺到床上,碰到脖子上的银色项链,甜蜜的,芬芳的迷迭花香在我的皮肤和指尖萦绕。“晚安。”我说。 我把被子拽到下巴颏,全神贯注地想着枕头下的“梦口袋”,和口袋里面的问题。他们很快就会告诉我噩梦后面的秘密,我自信。 它们必须告诉我。 第九章 我还没能迷糊着的时候,安珀宣布,她要在我们房间里睡觉了,声称那些关于噩梦的谈话让她激动不已。我先是紧张。能把我尿床的事瞒住笛瑞儿,已经很不容易了,更别说安珀,要睡在两床之间的蒲团上。但我很快就疑虑全消了。因为,安珀的脑袋沾上枕头没一会儿,她就开始了呼噜——胸脯起伏,张大着嘴,鼻孔翕动着。 当闹钟在枕头底下震动时,是警告我已经早上五点了。我坐起来,从地板上越堆越高的衣服堆里淘出一件羊毛衫,从头上套下来,去洗衣房取我的东西。 我走在路上的时候,校园还在睡着,但树林似乎已经醒了。我能听见小鸟在枝头或灌木丛中啾啾鸣唱,露珠从树干和枝叶上升起,要融到清晨的空气里。几乎是完全的平静,能在一个到校日起这么早,几乎值得一晚上不睡觉。几乎。 走到洗衣房的门口,我心里充满了平静的,和自然融为一体的美好感觉。然而当我打开门的时候,一切都改变了。在我的视野里,没有任何要洗的衣物。 我匆忙走过亚麻油地毡,走到我昨晚用的机器那儿。我屏住呼吸,一下子把机器盖掀开。 空的。 我叮叮咣咣地掀开又关上每一个的洗衣机和甩干机的盖子,希望只是有人把它们换了地方,可什么也没有。 一定是有人拿走了它们。 我从墙上拿起电话,叫了警察,以为可能是有人把它送到了失物招领处。没那么好运气。他们问我是不是要正式地投诉,但想到这会引起的反响,我委婉地拒绝了。我希望仅仅是有人犯了一个无心的错误,意外地把我的衣物拿走了。不管他是谁,只要不能认出那堆东西是我的就好。 回到寝室的时候是五点半。笛瑞儿和安珀都还在睡觉。我爬回床上,拽了一个枕头堵住耳朵,但这不足以挡住安珀的鼾声,也没能减弱电话铃刺耳的响声。 “喂?”我说,把听筒拉到了耳朵边。 沉默。 “喂??”我重复。 还是没有声音。我挂机。 “是谁呀?”笛瑞儿问,在床上翻了个身。 第10章 “可能是和你通电话的那个变态狂。他到底是谁,笛瑞儿?他怎么那么神经?” 安珀发出痛苦的呻吟。她骨碌起来,橘红色的小辫翘着,象皮皮牌的长筒袜。“怎么这么热闹?” 电话铃又响了。笛瑞儿要去接电话,安珀拦了下来。“喂,这里是笛瑞儿和斯泰西的温馨小窝。 我从来没见过一个人醒得那么快,她满是雀斑的脸上已经绽开了离谱的、厚颜无耻的笑容。“quellecoincidence,monsieur,(法语,纯属巧合,先生。译者注)”,她对着电话说。“我们昨晚还谈论你呢。”她夸张地对着我俩眨眨眼睛。“你这么早就来电话倒是有点奇怪。睡不着觉?还是有什么心事?” “是谁?”我喃喃地说。 “是查德。”她上下挑动着眉毛,冲着笛瑞儿飞吻。“我在这做什么?”她对着电话说,“不能告诉你。人们知道我有的时候梦游。” 笛瑞儿伸出手要电话,但安珀躲开了。“不知道能走到哪,你最好是把门锁好了。 “给我,快!”笛瑞儿想抢过电话,但安珀更快。她跳起来,跳到房间的另一面。 “啊?”她堵上没听听筒的那只耳朵,挡住我们的声音。她转向笛瑞儿,“他想知道你是不是收到了他的电子邮件。” 笛瑞儿从床上跳起来去查。 “他想知道你是不是做了心理课的作业。”安珀说。 笛瑞儿点头。 “好吧,那么。可以借给他吗?第一节课就要交的。” 笛瑞儿的笑容收敛起来。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她转过身点击了他的邮件。 “滚吧!”安珀对着听筒笑。“你们男人太滑稽了。” 笛瑞儿快速转身,苍白的拳头抵着肋窝,“给我电话,现在!” “早餐,啊。”安珀重复,“笛瑞儿,他要在早餐时候约你讨论学习的事。你的时间是怎么安排的,宝贝?”安珀夸张地向笛瑞儿闪闪眼睛。 笛瑞儿做了个没出声的击掌的动作。她扎进壁柜去找熨烫得最妥帖的校服。她拽出一件,在身上比量比量。我用手指向她做了ok的手势。海军蓝的上衣,绿色的格子围边,里面白领的连衣裙,海军蓝色的过膝袜。还有什么比这个搭配更棒呢? “她已经在挑衣服了。”安珀告诉查德。她用脚盘绕着电话线,一只袜子上是花奶牛斑点的图案,另一只点缀的却是各式各样的奶酪图案。“她简直等不急了,想穿高年级学生才能穿的绿色过膝袜。高年级学生的特权之一。” 笛瑞儿用一只史酷比的拖鞋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 “得走了,查德宝贝。你知道的,要见的人,要做的事。ciao,(意大利语,再见)宝贝儿。”安珀挂上电话,站起来,睡裤后面压出了三指宽的皱褶。“我饿死了,有什么吃的?” “扑克牌是准的。”我说。“查德刚刚约笛瑞儿吃早餐。” “但他不会取消。”笛瑞儿说。 “是呀,”安珀说,“他要你的作业。” “好极了。”笛瑞儿撕掉巧克力的锡箔纸,轻咬着她的失落。“大多数男人要我都是因为我的相貌,查德是因为我的头脑。” “真恶心。”安珀说。 我没理会她们之间的玩笑,在角窗前坐了下来。我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远处那棵高大的枫树上,在那,是我和查德的第一次,就在去年刚刚结束期末考试的时候,在他和笛瑞儿分手之后。 我们在树下坐着,吃着花生奶油和香蕉三明治,谈着暑假的计划。 “你冷吗?”查德问,一只手指滑动在我起了鸡皮的皮肤上。 我摇摇头,发现他正盯着我的嘴唇。“你有些花生奶油没吃到。”他说。 多么地优雅。我舔了舔嘴角,舌头感到了花生奶油的碎渣。“好点了吗?” 他点头。 “我吃东西很挑剔。”我扭过头,想藏起来自己涨红了的脸。 “你真美。” 我看着他,还等着这个玩笑后面的包袱。结果他的手从我的臂上滑下,握住了我的手。 “笛瑞儿才美,”我说,“我——” “美丽,”他完成我的话。他用手抬起我的下巴,我看着他,信以为真地笑了。“我总是这么想。”他把几缕刘海从我眼前拂走,又看向我的嘴唇。“可以吗?” 我点点头,感到他靠得更近了。我闭上眼睛,等待着那一吻,然后感到它温暖湿润地落在了上面。 那天,在我们回到现实的漫长道路上,我告诉他,我希望把我们的吻保留作一个秘密,我不希望伤害笛瑞儿,我希望它永远完好地保留在我的记忆里,保留在在没有人能毁掉它的地方。 他告诉我说,他等着这一吻,等了整整一年。 但是现在,是我在等待。 “别再白日梦了,斯泰西。”安珀喊,把我从幸福的回忆里拉了回来。“如果那个扑克牌的事是真的,现在查德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取消和笛瑞儿的约会,是吗?” 我点头。 “那如果你预测错了,怎么办?”笛瑞儿问,胳膊放在校服上。 “这一切都可能是我弄错了。” 但是我知道我没有弄错。我回头,再次看向窗外。又来了。昨晚的那个男人。“他又来了。”我喊。 “是谁?”笛瑞儿问。当她看清楚的时候,把校服掉在了地上。 他站在外面的草坪上,只有几码远。他径直看着我们,笑着。 “真是变态狂。”安珀说。 “我们应该做什么吗?”笛瑞儿问。 “比如说什么?”我说。 “叫警察。” “他们才不会信。”安珀说,“他们会以为我们发神经。” “那是多亏了你。”我说。 他向前迈了一步,指着我们的方向。我看看笛瑞儿和安珀,不懂他是什么意思,不知他的眼睛在注意着谁,是不是我。我眯起眼睛使劲分辨。还没等我猜出来,他翘起了帽檐向我们致意,然后竟走了。 第十章 “你准备好了吗?”笛瑞儿站在门边,边等着我,边在镜子里做最后的形象检查。她把字母图案的浴巾围搭在脖子上,把头发拽出来放在肩上。“记得提醒我预约去做睫毛。”她的手指从眼睫毛上滑过,“我们走吧,洗澡。” 但现在趁安珀不在,我想和她谈一谈。 “看上去今天早上我和查德的约会还会照常。”她的手指上缠了一缕金色的波浪卷发,手指甲新涂上了玉米黄色。 “象是。”我说,差不多是咬着舌头根发出的声音。查德还有整整一个小时来取消他的约会。我从床脚拽起浴巾,披在肩上。“笛瑞儿,在我们走之前,我有些问题要问你。” “什么问题?” “那个总是给你电话的男人。为什么上次他给你挂电话时,你不高兴了?” “谁说我不高兴了?” “我知道,笛瑞儿。他是谁,为什么你不高兴?” 她叹气。“是一个朋友,ok?我们只是有点误会。” “关于什么的误会?” “他以为我在和什么人约会,其实我没有。所以没什么大问题。” “这是什么意思?你们是一对儿吗?” “我没时间和你谈了。你到底去不去?”她晃了晃她的装满了香波和浴液的浴筐。 “不去,”我说,“直到我们把这个事谈清楚。” “那好吧,”她说,“我们一会儿见。”她在身后关上了门。 我扑通一声地躺在床上,太阳穴疼得厉害。有时我真希望我的问题可以象电影《油脂》(grease美国在1978年出品的青春偶像片,曾风靡全美,译者注)那样,解决得那么简单。餐厅变形为天堂上的云团,福兰克?阿维龙从光芒四射的天空从天而降,作福瑞奇的守护天使,而那个福瑞奇却是急需从美容院得到一点建议。 我也需要一点建议。 我翻身,看向那片打碎了的玻璃窗。从窗外正传来卡嗒卡嗒的声音。 “笛瑞儿?”我坐起来,以为是她忘了什么东西。 声音在继续着。 我挪下床,从门后抓起了棒球棒,把它扬到肩上,做好了猛击的准备。一声口哨——缓慢、稳定、有人的呼吸夹杂在中间。我朝着声音走了几步,可它似乎移动到了角窗,没打碎的那扇玻璃那。我跟着它,发现窗户开了一个缝。 “斯泰西,”一个声音说,“我看得到你。看得到你漂亮的格子花睡裤。” 我又迈了一步,心跳到了嗓子眼,不得不停下来,深吸了一口气。我稳住脚跟,握紧球棒,准备跟随着它的下一个动作。 就在那——一只手在拍打着玻璃窗,手指揉撵蠕动着摸向窗框,要把窗户开大一些。 我向前倾着身子,去看下面是谁。它向上看我,脸上罩着曲棍球面罩,突然之间我觉得自己被扔到了《十三日星期五》的场景里,随时都可能有一只六英寸长的尖刀从窗户扎进来。 那只手蜷成了一个拳头,开始敲玻璃。然后他大笑,象可米青蛙木偶一样——头,上下来回的乱动;嘴,大张着;大笑,却没有动静。 查德。 他把面罩摘下来,大声地喘气,象《十三日星期五》中的杰森。“我看得到你,斯泰西。”他重复,还在笑。 “我恨你,查德。” 他把嘴唇压在玻璃上,但看上去依然很帅。刚刚起床的新鲜的帅气——他沙棕色的头发还在后面支楞着,脸上还印着床单的图案,下巴上新萌生了金色的胡子碴——美味的性感。 第11章 “你的幽默感哪去了?” 我开始把窗帘拽下来,把他挡在外面。我现在不想和他说话。我看上去糟糕透了。我感到糟糕透了。而且,我蔑视这样的玩笑。 “等等,”他说,“我道歉,ok?” 简直难以抗拒。他那么惹人喜欢,站在脚尖上,嘴角上沾着一块儿白色牙膏。我脑子闪过一个想象的画面:我们一起醒来,他偷偷地溜走,这是我们的秘密。 现实把我头脑里的画面驱走,我推开窗户。“你到这来干什么?” “我其实是来找笛瑞儿的。” “去洗澡了。什么事?” “我们本来约好早餐的时候见的。我帮她写心理课作业。” “真的吗?我还以为正好相反呢。” “我帮她,她帮我。”他眨眼。“有区别吗?”他把胳膊肘拄在窗台上,往屋子里面看。你们这些女孩真邋遢,比我们这些单身汉还过分。” 我用手梳理着头发,想偷偷地用夹痛头发的方法,让自己的脸色看上去有点颜色。“我会告诉她你来过了。” “怎么的?你想让我马上就走啊?”查德把手吊在窗台里侧,我看到他指关节上的细汗毛。“我可以进来吗?”他问。 “为什么呀?” “哪那么多为什么呀?就是闲逛,聊天。我们没有去年这时候说话说得多了。” 的确是这样的。但是自从我们接吻后,我们之间就不同了。我看着他,从他弯卷着的长睫毛看到他撅起的嘴,感到百万只火箭筒从心里迸发出来,仅仅是因为想到了那一吻。 “别看了,”他说,“上面有花生奶油和香蕉三明治碎渣吗?” 我感到自己的脸热了,象一碗浓汤。他也在想着那一刻。这并没有让我感到吃惊。让我感到吃惊的是,他承认了他在想着那一刻,这是截然不同另外一回事。 他想让我知道,他在想着那一刻。 一半的我希望让他进来,另一半的我想关上窗户,把窗帘拽在他的脸上,断然地,永远地。我把两种想法一起吞咽了下去,说,“这不是一个好主意。释放夫人经常在这个时间巡视。” 他点头,那双迷人的、蓝绿色的眼睛溢出了失望。 我咬住腮帮,在大脑里迅速搜索着应该说些什么。任何可以说的话。“那么,谁告诉你我们喜欢恐怖?” “一只小鸟。”他说,挺着胸脯。过了好一会我才发现他正穿着他的旧球衣,那件我们用来堵破窗户的旧球衣。 “嘿,你穿着这件衣服呢。你什么时候拿到它的?有人从我们寝室把它拿走了。” “当然是有人拿走了它。” “是啊。”我说。“我们昨晚回来的时候,它就不见了。”我回头看着打破了的玻璃窗,现在贴在那的是印着史酷比图案的海滩浴巾——安珀的新作。 查德把面罩又套到头上,象达思?魏德一样喘着气。“在你们企图吓唬我失败之后,这只是我报复你们这些女孩的方式。祝你们下次好运。” “你说什么呢?我们可没有去吓唬你。” 他抬起面罩,“你们没有?” 我摇头。 “那么是谁把我的球衣放在了我的信箱里?”他从后屁股拽出一张笔记纸。“这是附在上面的。” 我拿过字条,满篇都是用红色记号笔写的大写字母:“离她远一点。我在看着你。” “不管它了。”他说。“可能是那些臭小子在开玩笑。哎,我得在警察抓着我之前离开。我也许晚些时候会再过来。” “也许吧。”我点头,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张字条。 “你能告诉笛瑞儿早餐的时候去不了了吗?球队训练。” 我终于把吊在嗓子眼的担心咽了下去,费劲地轻轻点点头。 “告诉她多诺万会在房间里,把作业电邮过去就行,我让多诺万帮我打印出来,上课前给我。” 我的脑子里乱糟糟地堆了一堆问题。我一个也没有问出来,相反,却说了一声ok。 “谢谢,斯泰西。告诉笛瑞儿,也谢谢她。我欠她的多了。哦,再告诉她把答案稍稍改动(奇qisuu.書)一下。别让老师认为我们抄袭。”他眨眨眼睛。 我挥手再见,关上窗户,插好插销。 它发生了。他取消了约会。扑克牌的预言是真的。 第十一章 我一把推开了浴室的门,大步地踏在红色瓷砖上,找笛瑞儿。有几个女孩正在排队等淋浴间,手上都拿着香波和浴液,但没有笛瑞儿。我的目光开始急速地搜索从浴帘下面露出的一双双脚,寻找笛瑞儿的粉红色果冻拖鞋。我在最后一个淋浴间发现一双奥斯卡拖鞋,“安珀,是你吗?”我晃动浴帘。 “滚,”一声显然不是安珀的喉音。 我绕过水池,拐个弯,看到了笛瑞儿,她站在镜子前,正在用吹风机吹开头发。 她关掉吹风机,“怎么了?” “你没事吧?”我几乎上不来气了。我从她的肩上看过去,维洛妮卡?李曼正在离我们不远的水池边假装刷牙,很显然,她在偷听。 “你没事吧?”笛瑞儿问。 “把你的东西收拾收拾,我们走。”我说,“我们谈谈。” “不管你谈什——么。”笛瑞儿重新专心照镜子,从梳妆袋里掏出一只肉粉色口红,向维洛妮卡厌恶地吹了口气,“查德就喜欢我用这个颜色。” 所有人都知道,为了和查德的一次约会,维洛妮卡居然有一年没有喷发胶。笛瑞儿冲着我笑,对自己的恶毒表现感到挺骄傲。 维洛妮卡向笛瑞儿的水池子里吐了一口刷牙水,一点薄荷泡沫落在笛瑞儿的脸上。 “小心点!”笛瑞儿尖叫,用棉球擦掉泡沫。 维洛妮卡咄咄逼人地站到笛瑞儿面前。“如果下次再让我抓到你和你的败类朋友‘闪’我老爸,你可得给我一个交代。” “你说什么呢?”笛瑞儿问。 “昨天晚上在你们房间外面的是我爸。”维洛妮卡继续说,“他在找我的房间,然而不巧的是找到了你们的房间。你的房间是在一楼,最右面,面对草坪的那一间,对不对?你们是不是饥渴到非找中年男人不可的地步了?” “是不是你爸饥渴到非趴到女孩子的窗户偷窥不可的地步了?” “x你的。”维洛妮卡说。“告诉你说,我爸下夜班,他到我这儿来取几把钥匙。而当时寝室楼的前台没有人。” 笛瑞儿冲着维洛妮卡喷了几下香水挡住她的逼近。“好啊,他一定喜欢他看到的景象,因为他今天早上又回来了。” “是把钥匙送回来——和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维洛妮卡走开,笛瑞儿和我相视大笑。 “可能她对老爸有古怪的情结。”笛瑞儿说。 “简直不能相信那是他。”我说。 “对了,”笛瑞儿突然反应过来,“你说查德来不了了吗?” “他说球队早上有什么训练课。”我说。“他要你把作业伊妹儿给多诺万,多诺万在上课前打印好再给查德。” “那多诺万早上怎么不去训练?他是明星中卫。”她使劲把口红摔到水池子里。我讨厌他对我撒谎,放我的鸽子。和上个星期一样,和我讲什么要去看他的奶奶的故事。” “他是戴着打球用的面罩呢。”我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对不对?扑克牌是对的。他爽约了。” “我有比扑克牌更重要的事去琢磨。” “比你的生命更重要?” 笛瑞儿想推开我过去,但是我抓住了她的胳膊,她打了一个转。“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家伙一直被惯着,这次不行了。”我说,“我要帮你,不管你愿不愿意。” 她盯着我看了几秒钟,不愿意听却又被吓得跑不了的样子。“我现在就能处理这件事。” “好吧,对不起,但是你现在没有选择。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在你身上发生什么事。” 我把笛瑞儿领到一个讲话更隐秘的洗手间,把在我手里攥皱了的那张纸条放在她手上。 “这是什么?” “打开它。”我说。“夹在查德的球衣里的。他拿回球衣了。球衣和字条被塞在他的信箱里。” “离她远一点。我在看着你?”笛瑞儿读到。“等等,我有点糊涂;我以为是我应该拿到这个字条。” “你会的,”我说。“另外一张。写给你的。我肯定。” “这里的‘她’指的是谁?”她问。 “你认为呢?” 笛瑞儿笑了。“是我,不是吗?” “这可不是在夸你,笛瑞儿。这很严肃。不管是谁写的字条,他都费了很大的劲儿来来阻止查德和你在一起。查德自己的处境甚至也很危险。” 笛瑞儿的笑容凋谢了。“这没有道理。为什么每一个人都想伤害查德?” “因为不管这个人是谁,他都是想独自占有你。” “你肯定这是一个男的吗?” “谁知道呢?你在这儿惹恼的女生也足够多了。”我在墙上展开字条,摩挲着它。字条的“她”字下面突然产生了一阵震动。我用手指描着它的笔画,然后把它拿到鼻子下面。 “怎么了?”笛瑞儿问。“那是什么?” “百合。”我说。“象我的梦里一样。是百合。” “和百合有什么关系?”她问。“它们只是花儿。” “百合是代表死亡的花。” “你吓唬我。” “我们都卷到了这件事里。” 第12章 我说,拿起她的手,抓住它。“如果我们能预见未来,我们就能改变它。” “别在大谈命运了。” “我们能决定自己的命运。”我说。“我不会让任何事发生在你身上的。” “说话算数?” 我点头,想起了莫拉。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笛瑞儿说。 我俯身,给了她我们都最需要的——一个最亲近的拥抱。 “我可以提一个小要求吗?”笛瑞儿问。 “尽管说。” “我们现在可以从这个洗手间出去了吗?” “完全可以。”我咯咯地笑了。“我们还有半个小时上课——也就是说,不吃早饭了。” “我不认为我还能吃得下去。” “我们现在就回房间做个计划。” 我们从洗手间出去的时候,整个浴室已经都空了。只有一件东西在等待着我们。 它架在水池子上面。一个长方形的大盒子,樱桃红的包装纸,打着银色蝴蝶结。盒子上面的卡片写着“给笛瑞儿”,和给查德的字条一样,红色的大写字母。 我伸手去抓笛瑞儿的手,可她的手正捂在嘴上,颤抖着,呼吸困难,嗓子里发出呜咽的声音。“笛瑞儿,你没事吧?” 她的眼睛甚至都没有看那只盒子。它们盯着镜子,镜子上面爬满了肉粉色的大写字母。就在几分钟之前,有人用笛瑞儿刚刚用过的口红写下了:我在看着你,笛瑞儿。 第十二章 “笛瑞儿?”我搂住她的肩膀,“你没事吧?” 她勉强地点点头,但仍在呼哧呼哧地喘气。我抓住她的手,领她离开了镜子,离开了粉色口红写下的潦草字迹。 离开那儿似乎对让她好了些。几秒钟之后,她的呼吸变得不那么剧烈了,不那么绝望了。“我们能够度过难关的。”我向她保证说,但连我自己也不肯定她是否听见了我的话。她闭着眼睛,象是在集中精力控制呼吸。“我在这儿。” 但留下礼物的人也在这儿。我看看门。我最恨的事就是淋浴间在一楼。如果到走廊的门不关——当大楼的维护人员在清扫的时候经常如此——那么差不多任何人都可以从外面走进来。 我怀疑是不是有人看见这是谁干的。这是不是和那个与笛瑞儿通话的男人有什么关系。但也许它甚至不是一个“他”。也许是对查德感兴趣的某个女孩,因为笛瑞儿的缘故不能接近查德。 比如说,象我。 我绞尽脑汁地在大脑里写着一个对查德感兴趣的女孩名单。可是除了我和笛瑞儿,我能想到的只有维洛妮卡?李曼。维洛妮卡,几分钟前还在这儿,向笛瑞儿的脸上唾牙膏,因为我们“闪”她的爸爸而大发雷霆。 “笛瑞儿,你还好吧?”我捏住她瓷器娃娃一样冰冷的手指。 她点头。“被吓着了。我自从上中学以后,还没有过。” “要看医生吗?” “不。我只是想知道这是谁干的。我们打开它。”她说,指着那个盒子。 “你肯定吗?” 她点头,擦掉从脸上流下来的一行泪。“我必须知道。”她蹒跚地走向礼品盒,然后回头看我,“你能帮助我吗?” “你要我帮你打开吗?” 她点头。“我来打开卡片,你来打开盒子。成吗?” “成。”我坐在凳子上,把盒子放在大腿上——白色的信封正面朝上,写着笛瑞儿的名字。我把信封塞到她的手里,看着她用大拇指撕开信封。她抽出一张折叠了的横格纸,参差的纸边说明它是刚被从什么人的活页本上撕下来的。 她打开,抚平纸痕,读信。“莫名其妙。”她摇摇头,然后扬起脸。 “它说什么?我能看看吗?” “笛瑞儿?”我从她的手指间偷着看字条。和查德的字条一样的笔体——红色记号笔写的大写字母——还有四天。” 我看着她——新鲜的泪水在颊上留下了痕迹。我把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上下摩挲着她的后背,象我奶奶在拥抱我时做得那样。“我们不用现在就打开盒子。”我轻声说,“我们可以等到上课以后,我们感觉好一点以后。或者,以后,我自己一个人打开。” “不,”她说,擦着脸。“现在就打开。我现在就要知道。” 我拽开盒子上的丝带,然后慢慢地开包装,小心地撕掉胶带,体会从包装纸上发出的任何一点震动。当包装都被打开的时候,躺在我大腿上面的是一个长长的白色纸盒。我笑了,不知为什么,有一点儿放下了心。我抬头看笛瑞儿——她也同样的表情。我拿掉盒盖,看里面的内容:四只刚刚被剪下的百合花。 “百合。”笛瑞儿说,强忍着,“死亡之花。这不是你说的吗?” 我点头。没有意义再撒谎了。力量来自于诚实。 “这么说,四只百合,就是离死还有四天,对吗?”她的嘴唇颤抖,她没有哭,却大笑起来,歇斯底里地大笑。她从盒子里拿出一只百合,抽打在自己的鼻子上。“我猜他太穷了,买不起一打。或者,他等不急扎好一打。嘿,如果他在星期五做这件事,我就不用参加三角学的考试了。你觉得我是不是应该跟他商量商量,让他提前点?” 我抚摩她的后背,看着这个简单的动作把她的大笑变成了眼泪。她用手捂住脸,崩溃在我的怀里。我不知道该做什么。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能使她好受点。我只能尽力地阻止危险的发生。我前后摇晃她的身子,突然感到脖子后面的一根神经紧张了起来。 脚步声从一排排的淋浴后面向我们走近。我站起来,意外地踩在了包装纸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脚步声停了。 笛瑞儿抓住我的胳膊向后拽我。我把手指放在嘴唇上,不让她出声,向水池子迈了一步,准备偷看墙的那一面。 也许留下礼物的那个人还在这儿,等着呢。 “斯泰西,”笛瑞儿小声说,“你在干什么?” 我看过去,没有人,只有一排排空的淋浴间。我甩开笛瑞儿抓住我前臂的手,开始走向那一排排淋浴间。这时我发现——最后两个淋浴间的浴帘是拉着的。 叮当一声,象金属的声音,从最后一个淋浴间传出。我把手插在兜里,摸到钥匙环,找到最锋利的一把来保护我自己。“我知道你在那,”我喊,“出来,亮出你自己。” 一双脚——黑色的皮拖鞋——向浴帘迈了一步。 “出来!”我命令。 “斯泰西!”笛瑞儿喊。 一个白色的薄沙围巾从浴帘里伸出来,前后挥舞着。我更仔细地一看,围巾边上是黄色的小鸭子的图案。只能是一个人的。 “我投降,”安珀叫着,从淋浴间里跳出来,“只是别伤害我。” 我长长地松了口气,撒开手里的钥匙。“安珀,你在这干什么?” 笛瑞儿从墙后面走出来,“你把我们吓了个半死。” “对不起,”她说,用她的金属达菲鸭午餐盒敲敲墙,“一个躲躲猫游戏而已(美国一种把脸一隐一现以逗小孩的游戏,译者注)。没想到你们还拿它当真了。” “你以为我们还能拿它怎么样?”我问。 她把围巾系在脖子上,在校服的领子外面稍稍露出了一个边,刚好可以惹恼刚瑟先生,她的代数课老师,给她打一个大大的、粗粗的不及格。 “我刚才在找你们,”她说,“去吃早饭吗?” “你在儿这多长时间了?”笛瑞儿问。 “不知道,可能有,二分钟吧。” “你看见有人从这条路过来,拿着个礼物吗?”笛瑞儿问。 “你收到了?” 笛瑞儿点头。 “真神了。”安珀夸张地闭上眼睛,露出眼睑上另外两只小鸭子,用棕色和黄色的眼线笔画上去的。“是什么礼物?” “我们以后再解释,”我说,“我不想在这儿谈。” “太酷了,”安珀说,“象个好玩的恐怖电影。我觉得——在原版《万圣节》里,那个女孩叫什么来着?” “你是说杰米???李?可蒂斯?”我说。 “我觉得象她。” “安珀,”我说,“这可是严肃的事。不是在逗你玩。” 她看着笛瑞儿,几乎要掉下眼泪,“哦,是的,对不起,瑞儿。我有时候冷漠地象一只甲克虫。” “是蟑螂。”笛瑞儿纠正道。 “对。”安珀的电话在她的午餐盒口袋里响了。出于礼貌,她没有理会。“告诉我怎样做才能帮助你,我去做。” “我们需要做个约定,”我说,“就在这儿,现在。”我把手伸出来,手心朝下。笛瑞儿把她的手放在我的手上面。安珀也一样,直到六只手摞在一起。“闭上眼睛,跟我重复。”我说,感到她们手上的温暖围绕着我。“保守秘密。” “保守秘密。”笛瑞儿说。 “保守秘密。”安珀说。 “并且诚实勇敢。”我说。 “并且诚实勇敢。”她们依次重复。 “否则死神会把我们分开。”我说。 “否则死神会把我们分开。”笛瑞儿说。 “否则死神会把我们分开。”安珀打了个嗝。 我们睁开眼睛,互相看了几秒钟,没有说话。然后我们把手抽了回来。 第十三章 我们从淋浴室出去的时候,早餐时间已经结束了。于是我们开始等——上学以来最漫长的一天——直到放学,我们回寝室去做我们的计划。 第13章 pj要过来,我们告诉他,我们需要时间谈些女孩子之间的事。他没跟我们理论,只是说,他要过来,窃听。 我们在地板上围个圈坐下,中间是一支矮矮胖胖的紫色蜡烛。我这时已经累得打不起精神来了。我需要时间制订计划,但也需要时间去睡觉,不再做噩梦,然后把这些事情想想清楚。 安珀正忙着用手指把百合花摘下来,放在橘红色陶罐里。 “把枝茎放在一边,”我告诉她,“我们以后可能还用它。” 笛瑞儿从冰箱里抓出一条新巧克力,撕开包装,咬了一口。我有恶毒的一闪念,怀疑为什么糖份从来不会累积在她的大腿上。 “你觉得我们应该把字条的事告诉警察吗?”安珀问。 “不要。”笛瑞儿说。“然后他们回给我的父母挂电话,然后会有警察跟着我进浴室。不用了,谢谢。” “也许我们应该。”我说。 “是吗,我们告诉他们,有人给我送花,附带了一张卡片,上面写着‘还有四天’。太恐怖了。”她嘲弄地说。“四天可以指任何事。可能是我还有四天来例假,上帝啊,可能还有四天地狱全部都结成冰。” “你真是这么想的吗?” “我不知道,斯泰西。你怎么想?也许你应该给警察挂电话。也许你应该告诉他们你的语言和百合的象征意义。他们不会认为我们是疯了,还是怎么地了。” “你怎么这样?”我问。 “也许这和有人要杀我的事实有关系呀。” 我从床上抓过书包,从侧面的兜里拿出三只柠檬(还得感谢餐厅服务员),“不,我是说,你为什么反对叫警察?” 安珀暂时停止了摘花,也在等着听她的回答。 “也许我知道他是谁。” “你真知道?” “也许。” “谁?”我问。 “也许是查德。” “查德?查德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不这么做呢?吓唬我,然后我去找他。和我和好,主要是为了。” “那也太傻乎乎了。”安珀说。 “我能怎么说呢?他是个男孩,也许这是他拉近我们距离的方法。” “你不是,真的这么想吧,是吗?”安珀半翻起眼睛,对着天花板的裂缝说。 “我还应该怎么想?”笛瑞儿盘起腿,两只脚踝交叉,形成一个心型。 “如果他想和你走得近一些,为什么取消早晨的约会呢?”我用塑料刀把柠檬都切成了两半。 笛瑞儿耸耸肩。她咬了一大口巧克力,什么问题都不能再回答了。我不认为她真的相信是查德在幕后,但我知道,这是她现在唯一一个可以接受的解释。 “那,我们怎么处置这些百合?”安珀问,把一只花插在了耳朵后面。 “好,”我说,把那只花抢回来,“首先,我们把它浸在柠檬汁和醋里。然后我们再把它放进装满针和别针的瓶子里。” “我也是这么想的。”安珀说,滴溜溜地转着眼睛。她抢过笛瑞儿的巧克力,给自己掰了一块。“我饿死了。你们没看到今天他们从餐厅里打的肉冻吗?难吃死了。” “我就不饿。”笛瑞儿说,把她的巧克力又抢了回来。 我拾起一只百合,欣赏它粗壮的、宽大的花瓣,象铃铛一样完美地绽放着。我用手指尖缕着它丝状的纹路。“留下这些花的人,”我说,“离我们很近。”我闭上眼睛,拇指和食指沿着花茎滑落下来,体会着它的光滑。我能判断出,它已经在水里浸泡了一段时间了,至少泡了好几天,是被一只细巧的手剪下来的。我又把手指移上去去感受一片叶子。我停下,在手指尖夹紧它,看到叶脉一直伸向叶子的顶尖,最后分成了方向相反的v字形的细叉。“我感到有一个避难所。” “什么样的避难所?”笛瑞儿问。 我摇摇头,因为不能解释得更清楚些而感到丧气。我把花瓣放在鼻子下,“泥土,”我点头,“闻起来有泥土的味儿。” “本来,它们就是从鲜花店来的,那儿,的确有花土。” “不是,”我说,又吸吸鼻子。“土味,我全身都是。”我把百合放在我的大腿上,闻我的手指头。土的味道到处都是——我的手上,我的衣服里,还混在我的头发里。 我闭上眼睛仔细琢磨这个味道。我看到褐色的泥土被铲来翻去,一遍又一遍,颜色不时地变化——从金色,到淡褐色,到暗栗子色,直到近乎于黑色。我把手指头压在鼻孔上,吸入我的粉色肌肤,和每一颗土粒的精灵。我看到土被堆成了挺高的一堆,象印第安人的圆锥形帐篷。“有人在挖什么东西。” “挖什么?”安珀问。 我睁开眼睛,摇头,“我不知道。” “好啊,把他交给我吧,让我来吸引那些神经兮兮的吃土者。” “是挖土者。”安珀纠正。 我真惊讶,她们现在还能开玩笑,尤其是笛瑞儿。但也许,这是她可以接受这个事实并让自己平静下来唯一方式。 “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个的?”安珀问。 “学会什么?” “这样来解释事情的?” “这很奇怪。”我说,“但我想,我一直就有这个能力,好象它一直就在那儿似的,即使在我还不够大,不能理解它的时候。我触摸一样东西,在脑子里勾画它们,体会那种强烈的感觉。不是每次都能成功;这次也不能算成功。我以前在家里练习——用妈妈的钥匙,邻居的手表——但什么也没感觉到。后来我有时出去到什么地方,比如说朋友家,捡起一个洗碗布,感到他父母要离婚。” “我可不希望学这样的能耐。”笛瑞儿说。 “我有时也这么觉得。但现在我想把它看成一种天赋——你知道吗,一种帮助他人的方法。” “我的父母就要离婚了,”笛瑞儿说,“你没必要去摸洗碗布,然后告诉我这件事。” “嘿,斯泰西,你试试你的通灵的本事,告诉我布兰雷?威茨奥今年能不能请我去参加舞会?”安珀从饭盒兜里套出她的绿色的带香味的手机,上面贴着瓢虫不干胶贴装饰,还有一个配套的充电器。 “布兰雷?威茨奥,‘我-愿意-翻-自己的眼皮-逗-自己-乐’先生?”笛瑞儿说,“女孩子只能做做梦吧。” “那我就去请多诺万参加舞会。他昨天中午在餐厅里可的的确确是冲我笑来着。”安珀做了一个自我满足状的假笑,把手机插到充电器上。虽然笛瑞儿对多诺万显然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但她还是以为笛瑞儿是他的意中人。 “你为什么要用手机呀?”笛瑞儿问。“你每天和我们混在一起,谁给你挂电话?” “pj。” “你们俩真应该和好。”笛瑞儿说,“他那么诚心诚意。” “是不是你喜欢这样啊?”安珀说。 “这句话什么意思?”笛瑞儿 “也许你是要消灭掉竞争呢。” “求你了,”笛瑞儿说。“我不认为我们是同一个级别里的竞争对手。” “你们别说了,行不行?”我把剩下的花瓣从枝上摘下来,用手指把它们搅和到一起。“我们本来应该是一起做正经事儿的。” 电话铃响了,打断了我们的对话。 “我来接。”安珀去拿听筒。“喂,喂——?”等了几秒钟后,她撂了。 “又一个挂骚扰电话的?”我问。 安珀耸耸肩。“可能是pj吧。他不愿意再次被拒绝。” “不是pj,”我说,“对吗,笛瑞儿?” “你在说什么?”笛瑞儿问。 “我们还要再接多少骚扰和恐吓电话你才能把这件事当真来对待?你到底说不说这个人是谁,或者你还想怎么着?” 电话铃又响了。 “我来接。”笛瑞儿说。 “把它放在对讲上面。”我说。“这样我们就都能听得见了。” “不。”笛瑞儿说,“这和他没有关系。” “好啊,如果没有关系,那就让我们听听。如果听上去没事儿,就把对讲关上,我以后决不再提他的名字。” “你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安珀更正我。 笛瑞儿耸耸肩。我看出她有些动摇了。我知道这个人对笛瑞儿图谋不轨。而且我知道这就是为什么她要把它当成秘密的原因。 “好吧。”她说。“等着吧,肯定是你错了。”她按下对讲键,“喂?” “嗨,”他说,“是我。”声音粗哑,象海滩上的沙子。 “你好吗?”笛瑞儿问。 沉默。 “喂?”笛瑞儿说。 “别以为你比我聪明。”那个人说。 “你在讲什么呢?” “我知道我现在在扬声器里讲话。我知道你的朋友们在听着呢。” “没有,”笛瑞儿说,向扬声器更靠近一些。“只有我自己。” “别跟我撒谎。”他说,声音坚决而严厉。 “你想怎么着?”我说,望向窗户外面,怀疑他是不是就在什么地方看着我们。 “这是我和笛瑞儿之间的事,斯泰西。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另外,我可不相信什么巫术。” 这在我们中间投落了一个休止符。我们的眼睛都不会转了。我知道我们都在想同一件事: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笛瑞儿的声音颤抖了,“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我以为我们之间不仅仅是朋友。 第14章 至少你那天晚上是这么说的。但从那个时候起,你好象是不那么忠诚。” 笛瑞儿的双颊涨红了,象是皮肤下面绽开了玫瑰。 “你收到了我的礼物吗?”他问。 “那些百合是你送的吗?” “四支。”他说。“离我们见面还有四天。” “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你以前可不是。” “你以前也不是现在这样。四天,笛瑞儿。我已经等不急了。”咔嗒。 “他的声音这么熟。”我说。 “拨*69。”安珀说。 我开始拨号,以为机器会告诉我查不到来电号码。相反,机械的声音唱出了一连串数字。安珀用一只眼线笔草草地在手背上记下了这串号码。 “现在怎么办?”笛瑞儿问。“给他挂回去吗?” “为什么不呢?”安珀抓过电话听筒。“让那个变态狂知道知道他在和谁打交道。” “不,不要。”笛瑞儿抢过听筒,把它藏在自己的大腿底下。 “为什么?”安珀问。 “等一会儿,”她喘着气,“我想等一会儿。”又把电话往大腿根下面掖了掖。 “等什么呀?如果我们马上挂回去,他可能还在那儿。”安珀轻轻蘸了蘸手背上的眼线笔的蓝色,抹在眼皮上当作眼影。“嘿,我们现在至少知道了他不是查德,这不是查德的电话号。” 电话里的蜂音被笛瑞儿的大腿压得稍稍有些变哑了,在我们三个人之间连续不断地喊叫。 “他说你不忠诚,你觉得这是什么意思?”我问。“你认为他是在说你和查德的早餐约会吗?” “我什么也不知道了。”笛瑞儿说。 “也许是查德呢。”安珀说,“他是嫉妒你和多诺万走出餐厅的样子。也许他是在用别人的电话。” “四天,”笛瑞儿轻声地说。她把手指放在花瓣罐里。“这些东西怎么能帮助我?” 我从窗台拿下来一只玻璃瓶,摆在她面前。一只细长的玻璃瓶,比传统的可乐瓶小一点,我们曾经用它盛过海盐。“它已经被月光沐浴过了。”我告诉她。 笛瑞儿把它拿起来,用拳头砸瓶子底,使劲儿地,象是想在手里打碎了它。 “笛瑞儿——”安珀伸手去抓笛瑞儿的胳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紧紧捏住切好了的柠檬,挤在花瓣罐。带着果肉的柠檬汁细雨般地流下来。我接着点了三滴醋,用手指把它们搅匀。陶罐里的东西在我手里慢慢变暖,花瓣开始被浸润了。 笛瑞儿和我一起用手指把又湿又黏的花瓣捅进陶罐嘴,让每一滴液体都发挥作用。 “这儿,”我说,递给她一个小的木头盒子,正好和她的手掌一般大小。 她打开盒子,看到里面一排排闪亮的别针和缝衣针。 “你需要多大的保护,就往瓶子里放多少针。”我说。 “你是认真的吗?我难道真的用这些缝衣针来阻止那个家伙?” “往里面放吧。”我说,“这是保护神瓶。你总要把它放在离你不远的地方。” 安珀和我看着笛瑞儿把所有的针都放在了瓶子里。她做完的时候,我用蜡泪密封了瓶子口。“集中精力,想‘保护’两个字。‘保护’对你意味着什么?” “可能会和‘保护’对我的意义不太一样。”安珀挑挑眉毛,从她的达菲鸭饭盒兜里闪出一个荧光绿的小盒子。 “那只是临时的纹身图案。”笛瑞儿说,“你从游戏机里赢到它的时候我在就在那儿。” 安珀看着盒子。“那又怎么样?我就想到它。” “嘘,”我说,“笛瑞儿,你需要集中精神。当你想到‘保护’两个字的时候,你的脑子里会出现什么样的想法,或者形象?” 我看看安珀,她正在忙着打开纹身盒,里面有一张微笑的小鸡的图案。她卷起袖子,往自己的胳膊上按下去。 “安珀——”我说。 “好吧。”她把纹身盒扔回到饭盒兜里。 “我们来拉起手。”我说。 我把保护瓶放在中间,我们三个人的手臂围着它,三个人的身体形成了一个三角形。“闭上眼睛,”我说,“全神贯注地想这个瓶子。我先开始。当我想到‘保护’两个字的时候,我想到月亮。我想到大自然:雨,天空,大地。我想到真理。” “和我完全一样。”安珀眯缝着眼睛偷看,而我也一样,和她同时睁开了眼睛。“当我想到‘保护’两个字的时候,”她开始说,“我想到武装警察,很多武装警察,臂膀坚强,有粗壮的、充满活力的、男子汉气概的——” “安珀!”我大喊。 “二头肌,”她完成了她的句子。“还有什么?” “当我想到‘保护’两个字的时候,”笛瑞儿说,“我想到我的父母,他们以前的样子,我在床上,坐在他们中间,看电影。每次我们出去散步,他们都领着我的手。那时他们还很相爱……那时我总是感到很安全。” 我握紧笛瑞儿的手,力量传导出去,直到我从安珀的手里又感到了它。“保护神瓶,”我说,“保护笛瑞儿,用大地母亲,武装天使和双亲之爱的力量保护她。上帝保佑。” “上帝保佑。”笛瑞儿说。 “上帝保佑。”安珀睁开眼睛,把瓶子交给笛瑞儿。 “我准备好了。”笛瑞儿说,“我们挂电话吧。” “我有一个更好的主意。”安珀说。她在饭盒兜里摸索半天,抽出一个地址簿。“斯泰西,你有学生电话号码簿吗?我们能从里面找到这个号码是谁的。如果是校园里的人,号码应该在里面。” “我的床头柜里有一本。”笛瑞儿说,“可是,电话号码簿差不多有,二十页,那得找到哪一年去呀?” “好啊,反正,我也没什么更好的事去做。”安珀说。 我从抽屉里拽出校园电话号码簿,坐在笛瑞儿旁边,把电话号码簿铺在我俩的腿上。我们一行行地扫描着号码,安珀一页页地翻着她的地址簿。“这个家伙得有多傻呀,才会在自己的寝室里挂电话。”我说,翻过一页。 “等一下,”安珀说。“我找到了。”她把手指点在那个号码上。 “已经找到了?”我问。 “是。一个投币电话,在图书馆旁边的一个。” “我能问问你吗,在你的地址簿里面怎么会留着投币电话的号码?”笛瑞儿说。 “我就留着它了。万一我要用到它,万一我想让谁给我往那个地方挂电话。 “即使你有一部手机。”笛瑞儿说。 “你在暗示什么?”安珀合上地址簿,把它放到一边。 “有点奇怪。”笛瑞儿说,“有人要杀我,而你恰巧在兜里留着他的电话号码。” “那不是他的电话号码。” “别吵了。”我说,“这什么用也没有。我们需要互相信任。记住我们的约定。”我看着笛瑞儿的下巴定格在了那里。 “我说,我们走吧。”安珀说。“如果那个傻瓜用了那个电话,他可能还在附近。至少应该在图书馆里。” “可能是任何人。”笛瑞儿,看着安珀。“甚至是两个人合伙。” “那么,”我说,“我们一起去……” “好吧,”笛瑞儿紧握着保护神瓶,“我们走。” 第十四章 笛瑞儿、安珀和我一直跑到了欧·布莱恩楼,离图书馆只隔了一个红土网球场。我不知道这会有多大用处。只有一个彻头彻尾的好猎手才会在他刚刚打过恐吓电话的地方晃悠。可我猜,这个世界并不缺好猎手。安珀就是一个。她把她的裙摆吊起来,用牙咬着裙摆的羊毛布料,掖好了里面的紧身连袜裤。 “ok,”说,抓着我的胳膊。“我们需要表现得自然些。你知道吗,就象是,我们到这来拿一本书。” “你?安珀?‘我从网上买论文’?福雷?来找一本书?”笛瑞儿说。“不管是他谁,只要他看见我们上楼梯,就知道我们是冲着他来的。” “为您提供信息,我每学期至少去一次图书馆。”安珀把一支凯蒂猫的铅笔夹在耳朵后面,“我难道不是个勤奋学生的生动的写照吗?” “你倒是个什么东西的写照,”笛瑞儿说。她向楼边走近一步,把脑袋探出看,“天啊,是多诺万。” “在图书馆吗?”我问。 “不,他刚从欧?布莱恩楼出来,”笛瑞儿转过头,深吸了一口气,“我想他可能是朝这来了。” “那又怎么样?”我说。“又没有法律禁止出来散步。我们正常点。” 笛瑞儿把保护神瓶塞进腰里,拽拽羊毛衫,挡住隆起的地方。 “好主意,”安珀说,“没人会注意那儿。” 正常情况下,笛瑞儿会反驳安珀一句,然而现在,她却靠在了墙上,开始怪异地、噗哧噗哧地喘着气。 “笛瑞儿,你没事儿吧?”我问。 她摇摇头,紧闭上嘴唇。 “怎么了?你认为是多诺万吗?” “问题就在这儿。”她用袖子挡住了眼睛。“我不知道他是谁。我不知道我还能相信谁。”她瞪大了眼睛看安珀,我想,是等着安珀说一串话来打消她的疑虑,等着安珀解释为什么在她的本子里会有投币电话的号码。 但安珀却没工夫搭理笛瑞儿。 多诺万转过弯,跳到我们的视线里,贴着墙走过来。“天啊,”他说,“你们几个把我的魂儿都吓出来了。” “嗨,多诺万,”安珀说,脸上编织起一个笑容。 第15章 他冲她点点头。“你们这些家伙在这干什么?” “你在这看到了家伙了吗?”安珀最后一次好好地掖了掖连裤袜,“我们是女人。” “出来走走。”我说,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多嘴。如果多诺万的眼睛是画笔的话,那么笛瑞儿现在看上去就是一幅毕加索的画。 “嗨,笛瑞儿,”他说,道格马丁的皮鞋尖蹭进了土里,“周末你去看球赛吗?我是说,查德,还有他们,都上场。” “我不一定。我还没和他通电话。”笛瑞儿把手放在腰上的鼓包处,长长地舒了口气。“其实我们刚才正在往图书馆去。我们真得走了。” “当然,”他说,“我只是问问。我们一会儿也要出去走走,可能去找点吃的。” “球队队员和好吃的东西。”安珀向多诺万迈了一大步,轻撞了一下他的鼻子尖,站住了。“你不用再邀请我第二次了,我什么时候到那?” “我不知道。”笛瑞儿说,“我还有点别的事儿。” “那下次吧。”他转身离开之前,目光一直逗留在笛瑞儿的脸上,甚至都没有与我和安珀说再见。 “哦,我的上帝,”安珀等到多诺万已经听不见了的时候说,“他那么地想要你。”她瞥向楼角,看着他走远。“你不认为是他吧,是吗?” “我从三年级开始就认识他。”笛瑞儿把保护神瓶从羊毛衫下的腰间拽了出来,两只手拿稳了它。 安珀斜歪着脑袋,从后面估量着多诺万的“财产”,“还不错,十分满分的话,我给打八分。你觉得怎么样,斯泰西?” “我简直不能相信,这么多年他一直还在约笛瑞儿。” “痛苦。”安珀说。 “你们看到他仔细打量我的样子了吗?”笛瑞儿问。 “他总是那么仔细地看你。”我说。 “不。今天不一样。更热烈了。” “他是艺术家。”安珀说,“我就喜欢艺术家。” “你喜欢所有的人。”笛瑞儿说。 “我是不是听到了嫉妒的音符?”安珀把她的胸脯挺起来,“这个男孩可没有被禁猎,也许我会让他来雕刻我呢。” “我可不认为他对抽象艺术感兴趣。”笛瑞儿吻了吻保护神瓶,又把它放回裙子里。“快点吧,在我还没改变主意之前,我们去图书馆。” 我们蹑手蹑脚地绕过大楼,尽管一切似乎都以某种方式改变了——我们能够信任谁,我们能够说什么,我们可以在哪里说话——但图书馆还和以前一模一样,象一个巨大的从天而降的砖制口琴。它的坚定不移安慰了我。 我们转过网球场地。它就在那了。一切尽收眼底。那个投币电话。而(奇qisuu.書)我们站在那呆呆地看着的,并不是电话本身;而是打电话的那个人。 查德。 “哦,我的天啊。”笛瑞儿说,“他在给家里挂电话,对不对?告诉我他在给家里挂电话。” “对,”我说,“家里。” “对,”安珀重复。“即便在他的寝室里有一个完美的电话,还能享受优惠资费。” “说正经的,”我说,“不管给我们挂电话的人是谁,他现在还在打电话的可能性有多大?不一定是他,可能是任何人。”我看着庭院里一群群穿着海军蓝和绿色相间校服的学生——有人坐着、有人站着,还有的伸着懒腰。 “是呀,要不是我们在那跟多诺万卖弄风情,”笛瑞儿狠狠地白了安珀一眼,“我们能提前挺长时间赶到这里。” “嘿,”安珀说,“可别埋怨我。我只是想帮你一个忙。” “好啊,拜托下次帮忙不要那么卖力,ok?” 我们继续向前走,向查德走去,我们冒火的眼睛盯着他的背影。他不象是在和什么人谈着话,只是在听着,或者在等着对方应答。 “查德,”笛瑞儿说,在我们走到足够近的时候。“你以为你在干什么呢?” 他转身,把听筒哐啷一声挂上。“哦,你们呀,什么事?” “你刚才在和谁通话?”笛瑞儿问。 “没什么人。” “好啊,我想你刚才是把‘没什么人’挂断了。” “你是谁呀,我老妈?”他把电话本合上,放在架子上的一摞书的上面。 “我只是觉得把别人的电话撂了不大礼貌,如此而已。” “好啊,不是这和你没关系,是我没有在和任何人通话。他们不是家里。” “‘他们’是谁?”安珀问。 查德没理她,看着我。我感到脸颊燃烧了起来。“怎么回事儿,斯泰西?” “没什么事儿。”我说,看着他的目光扫过我的髋部,我颤抖的膝盖,最后落在我的黑色皮鞋上。我今天怎么就穿了短袜,而没有穿连裤袜?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不是注意到了,我左脚的袜子边比右脚上的至少高出了六英寸?我在脚踝处把腿交叉在一起,希望遮掩住这对我的风度的挑战,看着笛瑞儿。她迅速地给了我一个凶眼,然后马上把目光移开。 “那,”安珀说,“也许我们应该走了。”她冲着查德打个呵欠。“我们正准备去图书馆学习呢。” “学习?”查德的眉毛弯成了弓形。 “是呀,”安珀说,“你知道的,就是你和书本一起做的事。” “真的吗?”他对着我们,抄起了手。“我怎么就不信呢?你们几个家伙到底要干什么去?” “女人,傻瓜,”安珀说,“不是家伙,不是女孩,是女人。” “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女人来这儿干什么。” “你什么意思?”我问。 一缕笑意爬上他那而令人想亲吻的面颊。“你们是来参加奥林匹克智囊会的,对吗?”他指着墙上挂着的明亮的橘红色条幅,欢迎有一流头脑的运动员来图书馆的地下室开会。 “哦,吔,对了。”安珀说,“我的大脑已经经过了足够多的测验了,我最恶心做的事情就是在放学以后还要用它。” “这倒是解释清楚了一些事情。”笛瑞儿说。 我瞥了一眼院子里的铁钟。刚过四点,离我们在房间里接到电话只过了二十分钟。“你什么时候到这儿的?” “五分钟之前吧。” “你看到有人在你前面挂电话吗?” “没有。为什么?出什么事儿了?” “没事儿。”我说,“我本来应该是在这儿等人的。就这样。” “真的吗?”查德眯起来眼睛看我。“是我应该认识的人吗?” “吔,”笛瑞儿脱口而出,还没来得及我回答,“我们的小斯泰西在这里等人,明白了吗?” “现在,你可以滚了。”安珀说,夹着她的凯蒂猫铅笔假装吸烟。 如果能悄无声息地把一个人的假指甲、胶水和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起撕掉,再塞到她的喉咙里,我可能现在就会这么对待笛瑞儿。她明明白白地知道她在做什么——在毁掉我和查德之间任何可能性。 “三人帮,”笛瑞儿说,用手指卷着一缕头发,“看来我们也得散伙了,是吧,安珀?” 安珀点头。 “我懂了。”查德收拾他的书和本子,再也没有看我,哪怕是一眼。 当他走了的时候,笛瑞儿用胳膊肘捅了捅我的肋骨。“真灵。他真以为你在等谁呢。” “好极了。”我说。 “现在怎么办?”安珀说。“你并不认为是查德,是吧?” “他好象知道些什么。”笛瑞儿轻声说, “你不能这么下结论。”我看着他走开,直到他的身影混杂在兰色的校服的海洋里。我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他与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你盯着什么看呢?”笛瑞儿问。“照片能保留的时间长一些。” “我觉得我看见了pj。”我说。 “是吗,”笛瑞儿说,“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和他纠缠,查德傻了吧叽的。我真高兴今天早上拒绝给他作业。” “是拒绝还是忘了?”安珀问。“你们俩早上好象是都挺忙的。” 笛瑞儿没有理会她的问题。她扫视着电话,笑了。“我们来看看查德到底是给谁挂的电话。你在投币电话上可以重拨吗?” “不能。”安珀说。“但是我们能叫总机,让他们拨最后一个号码。我们可以说,这是一个紧急电话,而我们忘了最后一个数字。” “那从来都没有用。”笛瑞儿说。“但也不妨试试。” 安珀抓起了电话,拨0,等了几秒钟。“喂?怎么不接电话呢?”她又用手指敲了好几下0键,才把话筒放下。“我的上帝,这要是,真的是急事儿,怎么办呀?” 电话铃响了。我们相互看着,不知道该做什么,不知道该不该接。两声。三声。安珀嘴唇颤抖着,象是要说什么,可是她没说,却拿起了听筒。“喂?是。”她捂住另一只耳朵,想听得更清楚些。“什么?”她从耳朵上把听筒拿起来,却没有挂机,递给了笛瑞儿。“你的电话。” 笛瑞儿皱起眉头,迷惑了。她拿起电话,我和安珀都凑近了去听。“喂?”笛瑞儿说。 暂停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响起了一个平静的声音——他的声音——对我们说,“对不起,我现在没时间聊天,笛瑞儿。但我晚些时候肯定会给你电话的,那时我们的谈话可以更私密一些,我们可以谈点更亲密的的事情,比如,你的文胸。” “我的文胸?” “粉色的,杯边上有蕾丝,34b码。” 第16章 哦!我的天!啊!我闭上眼睛,张开嘴,听见自己嘴里喷出长长的一口气。他拿了我的衣物。 笛瑞儿在两个手指间晃荡着听筒,也开始大喘气了。我从她那拿起听筒,那个声音继续说,“告诉你的朋友,窃听他人的电话是不好的。我不想和她们讲话,笛瑞儿。我想和你讲话。我想和你在一起。很快,这就会变成现实。” 咔嗒,电话的另一端挂了机。话筒从我的手里坠落,在离地面几英寸的地方晃荡着。 安珀从一个新生手里抢过来一个笔记本,对着笛瑞儿煽风。“呼吸,”安珀说,“尽量喘匀你的气。” “我做不到,”笛瑞儿在她的喘息之间喃喃地说,“我不能……”她的声音在一阵绝望的喘息中渐渐细弱了。 “我知道。”我拿起她的手,帮她在水泥道崖边坐下来。“我觉得你应该回家去呆一个星期,等这一切都结束了再说。” “应该回去,笛瑞儿。”安珀说。 笛瑞儿摇摇头,把安珀的扇子推到一边。“我没事儿。”她说,重新恢复了呼吸。 “你肯定吗?”我问。“想躺下吗?” “我还好。” 听筒里的蜂音象一个可怕的提醒者,说他还在跟着我们。 “他明明是跟我们过不去。”安珀说。 笛瑞儿坐直了一点。“他怎么知道我们到这儿来了?他怎么知道我的文胸?” 天呀!我不想告诉她关于文胸或者手帕的事,首先是因为我不愿意承认我尿湿了床单。我希望把这个“意外”甩得远远的,它永远不要再回来找我。 “他怎么知道我们在一起?”笛瑞儿看着我和安珀寻求着答案,好象我们知道似的。 “因为他是成心是跟我们过不去。”安珀说。“不管是谁在幕后,他都非常了解我们。他知道我的电话本里有这个投币电话的号码,所以才没有让这个号码查询不到。” “而且他知道我们会出来到这儿找他。”我接着说。 “我打赌,他能看见我们。”安珀说,向院子里四处看着。“可能他现在就在偷看我们呢。可能他用手机。” “那他为什么还要用投币电话?”笛瑞儿问,脸上恢复了点颜色。 “引我们误入歧途。”安珀说,“我也会这么做。” “他总是先走一步。”笛瑞儿说。 我拉起笛瑞儿的羊毛衫,从她的腰上抽出保护神瓶,放在她的手里。“现在也许他先走了一步。”我说,“但是,他不会领先太长时间的。” 第十五章 笛瑞儿和我上床睡觉的时候刚刚过了十点。我一直在做三角学的习题,笛瑞儿在写一篇关于乔叟的论文。晚饭之后我曾试图打个盹儿,但却没睡着。我希望三角学的习题能帮我解决失眠问题。 我们俩之间死一般的安静。我猜这种安静的潜台词是:我们最近相处得并不好。但也有可能,它的潜台词还是:我们心情槽糕,各有各的理由。我几乎希望安珀也在这儿,让她来凿破我们之间的坚冰,可她今晚和pj一起自习去了。笛瑞儿说得真对——他们真是应该再走到一起。但安珀却信奉“我爸妈上高中时就是一对现在还疯狂地相爱所以我拒绝任何一种没有他们那样完美的恋爱”。我想我们都有自己的大难题。 就说我自己吧,当着笛瑞儿的面,和查德眉来眼去的时候,我经常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是有时候我真的不能控制我自己,不能抑制那狂暴的荷尔蒙撞击我的骨头,搅热我的血液。 做这种事儿不够朋友,我知道。我也知道,自己一直把严重缺少睡眠解释成没吃到葡萄的理由,其实,我更加严重缺少的,是自信。 我抬头,瞟了一眼墙上的水彩画:我和莫拉坐在门廊的秋千上,在打扑克。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控制住涌上来的自怜的眼泪。也许我需要妈妈给我开一剂良药。我抓过电话打给她,不幸的是她没在家,或者是没有接,于是我留言,要她给我挂回来。 “笛瑞儿。”我合上书,“你想聊聊吗?” “实际上,我是想。”她过来,坐在床上,我的对面。“喏,我知道我最近象个臭婊子似的,和查德,保护瓶的事,还有球衣……,我简直疯了一样。斯泰西,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觉得我才是个婊子。” “哦,别这么说,”她说,“给b女王点尊重吧。” 结果是,我和笛瑞儿熬到挺晚,我们俩很长时间以来都没有这样了:正常生活。我们把脚趾甲涂上了西瓜红色,互相给对方做了香蕉面膜,用酸奶保养了头发。最后我们是以美食来结束这一切美容活动的——我们自己版本的脆香米酥:原料是剩在冰箱里的玉米片和花生奶油。 这一夜正常得令人心旷神怡,让我们暂时摆脱了可怕的现实——象黑色乌云一般盘旋在我们头上,酝酿着倾盆大雨的现实。然而,随着最后一片脆香米酥消失,大雨从天而降了。我忍不住要问笛瑞儿,关于和她通电话的男人,关于他们之间的关系。 “我觉得那仅仅是一个打错了的电话,却阴差阳错地找对了人。”笛瑞儿横躺在我的床尾,脸压在她的苏格兰佩斯利螺旋花纹枕头上,眼睛盯着墙壁。 “你多长时间和他通一次话?” “不太经常。我不知道,可能有五、六次吧。” “你对他了解多少?” “不太多。象我以前和你说的,他都不愿意告诉我名字。我们大多数情况都只是在谈‘情境’——你知道的,就是每一个人对某些事情的感觉。” “比如说?” “比如约会之类的事情。”她笑——紧张的笑——一直卷上她的后背。 “什么类型的约会的事?” “你知道的,就是你在约会时做的事儿。” “你是说,性——那方面?” “啊,是啊。我的意思是说,不是每一次都说,只是有时候。”她把一条腿抬在半空中,看她的涂上了西瓜红色的脚趾甲,声音中开始增加了不耐烦。“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儿,斯泰西。我的意思是,他在一开始的时候是非常好的,并没有让我觉得讨厌。只有让人感到讨厌了,你才能说那是骚扰或者什么的。” 她没有疯吧?我真想问问她,给她的愚蠢打一记耳光。我的意思是,她在想什么呢?她怎么能和一个变态狂这样谈话?和一个她甚至都不认识的人? 然而,我并没有去指出在这个扭曲关系中的种种危险信号,相反,我只是听着,每次听到过分离谱的事情时,都把话咽了回去:关于唇吻和舌吻;关于他们在通话时都穿了些什么。而我最感兴趣的是:他开始把他们看成一对儿了,当笛瑞儿没在附近,没有接电话时,他会嫉妒得要命,而笛瑞儿也没反对他这么看。 笛瑞儿接力般地讲了那么多,眼睛一直盯着天花板,好象被它们弄得不好意思了。我也在尽量地表现出对她的尊重,脸上没有流露出一点儿惊愕,只在所有恰当的地方才点头。但她现在看着我了,嘴唇噘着,象是她觉得很恶心的样子。所以我不得不说话了: “怎么了?” “我告诉他,你知道吗,告诉他我走了多远。” “什么意思,‘多远’?” “斯泰西?!”她转了转眼球,“我是说,离……底线有多远。” 哦。 “我告诉他,我和查德,怎样飞快地跑到二垒,怎样到了三垒,开始本垒打,可是,就在这时,我们出局了。” 笛瑞儿一定是看出了我的困惑,因为她今晚第二次转动了眼球,然后脱口而出,“我们出局了,斯泰西!我们都准备好了做那件事儿,备好了我们需要的所有的东西,但到了那个时候,我猜是我太怪了,我们决定不做了。” 她想讲得轻松些,好象那件事是去露营。我还是不肯定自己愿不愿听这些,但我还是听进去了。我们谈了整整一个小时他们之间的谈话。到了后来,奇怪得很,笛瑞儿好象是更放松了,也不那么神经兮兮了,我想,可能是因为在整个过程中,我都只是在“嗯—啊”地答应着。而现在,我的沉默又好象折磨了她,于是,她用胳膊肘支起了自己,等着我的反应。 “那么?”她问。 “那么什么?”我回答,在尽量抹掉现在已经植入了我的大脑的图象:我最好的朋友,和我的心上人,几乎已经完成了本垒打。“你想让我说什么?” “你觉得我错了吗?” “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对与错的问题,笛瑞儿。”弥天大谎。“我认为你只是做了你在当时觉得自然和舒服的事情。” “唉,还是不太对。”笛瑞儿说,“我是说,现在想起来,我那时真是疯了。” 至少是如此吧。 “我是说,他可能是个神经病、恋童癖或者什么杀人狂,”她继续说。 “嗯。” “这就是我没有告诉我爸妈的原因,也没告诉任何人。我觉得自己傻呼呼的。我真的曾经以为他——你知道吗,关心我。很好的那种。” 我拥抱笛瑞儿,把手插入了她的头发,指尖抓到了一点酸奶的残渣。“你当然不傻。” “仅仅是因为,我不知道,他很友善,而第一次他来电话时,你又不在,而且我刚刚挂断和妈妈的电话,她告诉我那么多事儿,包括,暑假我就得,只和她自己,住在外公家了,而且,我不懂,这……,怎么会,那么容易。” “我知道,是很容易的,”我说。 第17章 “有时候,对他们还很合适。” “还有,他第一次来电话时,我以为他是查德,但现在我不知道了,我是说,我想,在这么长时间以后,我应该能分辨出他的声音。” “也许,象你说的,不只是一个人。或者,他可能用了声音改变器之类的东西了。” “你认为是查德吗?” “我不知道。我不愿意想是他干的,但好象又有点道理,尤其是在他拿回球衣之后。我肯定是校园里的人干的。年龄和我们一般大,了解我们每一个人,而且了解这个地方。” “谁呢?” “我不知道。”我说。“但我们会把他找出来。” 我紧紧拥抱了笛瑞儿之后,她回到自己的床上,蜷起来准备睡了。就在这个时候,电话铃响了。 我拿起电话。“喂?” “嗨,斯泰西。听到你的留言。希望现在给你电话还不太晚。”是我妈妈。我重新把自己埋在舒服的被子里面,单单是听到她的声音,就感到了家的温暖。 “不晚,妈妈。”我说。“现在这个时间最合适。” 第十六章 在经过了和笛瑞儿的短暂的正常化生活之后,我又喜出望外地和妈妈通了电话。接下来,我把银项链系在脖子上,很快就睡着了,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晨。 只是我没做任何梦,没有记住任何梦,我开始感到一种彻头彻尾的失败。 笛瑞儿和安珀去上课走了以后,我给学校秘书挂了电话,假装胃痛,然后在我的“痛苦之床”上翻来覆去。我试图再一次睡着。点香,数星星,翻看催眠杂志,但没一样管用。我清醒得直想吐。这就是我的一整天。斯泰西?布朗,失眠人。斯泰西?布朗,逃课却不能享受睡懒觉的乐趣。 笛瑞儿和安珀一下课就直接回来了,我向她们承认了我的失败。 “这个懒蛋。”安珀说。 我开始感到不再象以前一样自信,而在接下去的几个小时里,这个想法挥之不去。我开始劝说笛瑞儿去找校园警察,告诉他们现在发生的一切。 终于,经过我和安珀费力的劝说,笛瑞儿同意她和安珀去找警察。我恨不得一根一根地把头发都揪下来了,主动要求一起去,可笛瑞儿说,她希望我在床上呆着,再打个瞌睡。 好啊。 还不到晚上六点,可外面看上去象过了九点了。我决定用房间的水池洗一个草药浴,希望花瓣和水的混合能帮我入睡。 以前,奶奶在做魔咒和睡觉之前,一定是要盆浴的。盆浴,不是淋浴。对她来说,这是有区别的。她说,在准备做圣洁的事情之前,身体应该是纯净的;当能量在没有被净化的时候,它们不能完全地发挥作用。当然,当你的学校里只有站着用的淋浴喷头时,想洗盆浴是很困难的;浴室里的情况经常是,淋浴喷头只能处理二英寸高的水,还没等水滴落在地上,下水就被堵了。 我把下水用塞子堵好,放了四分之三池子的温水。这是一只老式水池——白色陶瓷,银色配件——被固定在房间的一面墙上。在水里,我加了一些康乃馨花瓣——我从大堂的花瓶里“借”来的。然后,我又分别滴了几滴迷迭香、薄荷香和广藿香香油,加了一把薄荷叶——所有能够抚慰我、净化我的香草和花瓣,但愿他们能帮我睡上长长的、安稳的一觉;更重要的,让我的梦更加具有洞察力。 我打开一瓶爽身粉,舀了一勺,洒在一个陶瓷杯里。我又往杯里加了四勺蜂蜜,搅匀。爽身粉会帮助我看清楚在梦里困惑我的形象,而蜂蜜会帮助我把梦留在那儿,让我记住。我用手指把混合物舀到水池子里,然后用手搅,让所有的成分都充分地混合,强化它们的力量。 为防止溅水,我在地板上铺了一条毛巾,然后换上了我的红色的、带着毛毛圈的睡袍——在我越堆越高的“舒服服饰”里,它是我最喜欢的一件——接着,我把海绵蘸在水里,打开睡袍,从大腿开始,海绵顺着大腿滑下,在我屈身俯向脚尖时,我吸到了花的香味。“油和水,花和草,让梦进入我的视野,今夜就给我最真的见解。”我诵了三遍,想象着香油的海洋在净化我的肌肤和我呼吸的空气。我重新蘸了一下海绵,从腹部向上,到脖子和肩膀。我闭上眼睛,全神贯注地听着我放进笛瑞儿的机器里的自然之声cd——潺潺的流水声,伴随着恰到好处的鸟鸣。这是这个秘方的最后一个组成部分了:它将帮助我平稳我的情绪,体验明晰的梦境,而不被自己的恐惧所阻却。 我知道为什么我最近几天的梦不那么生动了。奶奶以前说过,要想得到最具洞察力的梦,你必须能够勇于承担事情的后果。她告诉我这个的时候,正是吃茶的时间,她一边玩拉米纸牌(基本玩法是组成三四张同点的套牌或不少于三张的同花顺,译者注),一边吃着奶油饼干。我那时还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而现在看,它太有道理了。 我知道我还没有足够的勇气去做梦。我知道我的潜意识可能已经发现了我内心的恐惧。在我让莫拉失望的一刻,一半的我就已经死了;我不能再次失败,如果我失败了,那么我剩下的一半也会死掉。到那时,就什么也没有了。 我用海绵滑过我的脸,集中精力想着“力量”二字,想象着流水在冲走我所有的恐惧。这个动作真的给了我力量,恢复了我已经丧失了的勇气。我看了看紫水晶戒指,亲吻了那块钻石,想象着奶奶的双颊,完全相信,她现在正以某种方式,和我在一起。 我用睡袍把自己包起来,走向床头柜,拉开抽屉,拿出一支黄色的蜡烛和一个笔记本。我需要想一想我的问题,向我的梦寻问。一个聪明的问题。一个能以多种方式向我泄露事实真相的问题。可是我写下的却只有一个问题,而且是最显而易见的那个问题:是谁在追踪笛瑞儿? 我把它叠起来,放进我的梦口袋,塞进枕头里。然后我爬到床上,闭上眼睛,身体象温热的泡茶袋放在茶杯盖上。每一次呼吸,我都想象着一弯清冷的月亮,变得越来越细,越来越小,直到它变成了一个亮点。 我刚刚迷糊着,就听见了敲窗户的声音。“斯泰西,”一个声音隔着玻璃传进来。 查德。 “快点,斯泰西。”他说,“让我进来。” 我从床上起身,系紧睡袍的带子,把脑袋伸向窗户。他总是不可思议地在最令我尴尬的时间造访。而就在我看到他的这一瞬间,我的厌恶感就融化掉了。他看上去棒极了。在他看着夜色,等着我放他进来的时候,我仔细地欣赏了他:黑色皮夹克紧裹在肩膀上,头发完美地卷曲着。他没有戴平常戴的隐形,而是戴了一副金属框架眼镜。 我,另一方面,却感到头上有爽身粉结成了块,脖子后面也挂了一滴蜂蜜。庆幸的是,昨晚所做的美容尚遗韵犹存,而今天,又经过了海绵浴,我感到格外地性感。 听见我打开窗栓的声音,他抬起头看着我。我看到一丝微笑爬上了他的双颊,自信的微笑。那个微笑告诉我,他知道我在想什么,而且,他也有同感。 我使劲把窗子拉开,然后拽过一个凳子坐在窗口,这样我们就可以平视对方了。 “嗨,”他把窗子拉得更开一些,胳膊肘抵在窗台上。他嚼着口香糖,一小块儿薄荷绿色在他的舌尖翻来覆去。 “我打扰你了吗?” “没有。”我说,“我刚刚洗了海绵浴。” “真的?”他说,“也许我该来得再早一点儿。” 我紧张地笑了,发出听上去怪怪的咯咯声。但查德的面部表情还是那么严肃,好象他是当真的。 “那么,你现在自己一个人吗?” 我夹紧双腿,感到想要尿尿。“就一小会儿。” “好啊。我想和你谈谈。”他靠得更近一些,我闻到了口香糖的薄荷味。 “谈什么?” “谈我们。”他的目光逗留在我的颈上,我的睡袍的领子正呈v字型敞开着。 我换了个姿势,脚跟用力着地,憋住越来越强的尿意。“我们之间有什么事儿?”我咬紧牙,忍受着痛苦。 他从后面的兜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上面用红色的大写字母写着我的名字,和其他字条的字体一样。“这是给你的。” “你知道是这谁写的吗?” “你会介意是谁写的吗?” “你什么意思?是你——” “我是说,如果是我,你还会喜欢我吗?”查德把他的脸靠得更近了,我感到了他嘴里的呼吸,湿润了我的脸。大错特错。我不能喜欢他。 “是的,你会的。”他说,象是读懂了我的心。 我的嘴唇颤抖,期待着他那带有薄荷香气的亲吻。我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看向别的地方——他的额头、他的鼻子、他的右耳垂——可是我的眼睛最终还是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他的唇上——细巧的、浅粉色的、似乎专门为我的嘴雕刻出来的嘴唇上。我闭上眼睛,等着他用他的双唇触摸我。 “先打开字条看看。”他喘着气说。 我胃部下面的地方更紧迫地刺痛着我。“查德,”我说,“我得去趟卫生——” “打开它。”他说,“这是你期待的。”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打开了字条,字条的中间写着:爱是滑稽的。 “爱是滑稽的?”我问。 “我想,要是你仔细琢磨琢磨,”他说,“对有些人来说,所有的事都是滑稽的。” 第18章 他轻轻地用手拂过我的脸,电流穿过了我的全身,直到我西瓜红色的脚趾尖。“等一下,”他说,象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我还有别的东西。”他从身后变出三支百合,递给我。“一定要交给笛瑞儿。” “我不明白。”我说。 “你会明白的。”他靠向前,把他的唇压在了我的上面,他的吻爆炸在我的唇上和舌尖。 在我们身后,我听见了门上的钥匙响。还有说话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轻轻地。有人来了,但是我不能让自己走开。 我也不愿意让自己走开。 门嘎吱一声开了,而查德还在接吻我。一双鞋哐啷哐啷地走过木地板,就在我身后停了下来。 “斯泰西?”笛瑞儿的声音说。 我溜不掉了。我也不愿意溜掉。 “斯泰西!”她重复着我的名字。“醒醒,醒醒!” 我感到有人在摇晃我的身体,当我最后真的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笛瑞儿和安珀都在我的床边围着。 “你又做噩梦了?”笛瑞儿问。 “嗯……”我的大脑飞速地转着;那感觉太真实了。“我不知道。让我想想。” “你的呼吸特别奇怪,”她说,“几乎是呼吸过度。” 我在床上动了动,感到短裤只是有一点潮。可真不错。“我得去厕所。”我把靠枕拽到被子上面,起身,向后退着走到门口,尽量地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出门,到了走廊上。 真是幸运,淋浴室里一个人也没有。我解开睡袍,查看溺湿的地方。还好。只有一点点湿,在深色的毛毛圈质地的睡袍上,几乎看不出来。我挤到在手掌上一些浴液,扒掉睡袍,跳到一个喷头下面,开始冲洗,尽量避免弄湿头发,省得让笛瑞儿和安珀看出来。 我一边擦洗,一边想着那个梦,琢磨着它什么意思。我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梦中的吻,那个吻!我把手指放在了唇上,还能够感到它的震颤,似乎查德还在此徘徊。“爱是滑稽的,”我轻声地对着水流说。我想弄明白爱的含义,他的每一个字的含义,薄荷口香糖的含义,却偏偏没有想到那个最大的问题——为什么我的梦把查德带到了我的窗前? 我从淋浴底下出来,滑进睡袍里,回到房间。 “都怪那些烤干酪辣味玉米片。”我说,拍着自己的肚子。但她们却并没有在听我说话。安珀在翻笛瑞儿收藏的cd,笛瑞儿在和她妈妈通电话。我坐到床边,扒掉睡袍,从地板上的“可回收衣物堆”里淘出一件新t恤和一条短裤。 “笛瑞儿的音乐太过时了,”安珀说。“还有什么自然之声?真糗。”话音刚落,就响起了敲窗户的声音。 是pj。我知道是因为他的敲窗总是相同的声音——一连串砰然作响的重击,他说敲出的是“我梦到了珍妮”的调子。 “坏了,我们怎么把他给忘了,”安珀说,“让他进来吗,斯泰西?” 我掀起窗帘向下看。pj头发上金黄的轮廓色在月光下明晃晃地盯着我。“你又染头发了?”我说,放他进来了。 “金发更好玩。”他说。 “我看更象黄鼻涕。”安珀说。 “别跟我说话了。我在外面都快冻成冰棍了。我看我已经有一部分被冻成冰棍了。” pj走到那块曾经被打碎过的玻璃旁边,仔细看它的边缘。“我看到你们把窗户修好了。”他来回地拨拉着插销。“你们这些女孩肯定和维修人员不一般。我们等了两周,他们才来给我们修厕所。” “那是因为你们那到处都是狗屎。”安珀说。 “说到这儿,”pj说,“你在这煮什么东西呢,斯泰西,排泄水吗?” “真滑稽。”我说,而一说出口,我就想到了梦里的字条,字条上的话,还有查德说的,有些人觉得所有的事情都是滑稽的。 笛瑞儿挂上电话,快步走到她的床边。“这么看,”她说,“去找校园警察简直是浪费时间。” “怎么会呢?”我把睡袍踢到床底下,然后又另外多拽过一条毯子,搭在溺湿的地方。 “你都可以猜到。他们做了个记录,告诉我们说,我们可能是过度反应了。但从安全的角度出发,他们在晚上会增加在我们的房间外面巡逻的次数。 “看来我们以后要想念你的深夜探访了,pj。”我说。 “别拦着我,”他说,“本人要在夜里保护你们女孩子的安全。” “哦吔,我感到安全了。”安珀画了一个十字。 “警察说,在没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发生之前,他们几乎是什么也不能做。”笛瑞儿说。 “什么样算重大?”我问。 “比如说,有人死了。”安珀说,“那时他们才会当会事儿。” 我看着pj,他脸上一点儿困惑的神情都没有。“pj,”我说,“你知道我们在谈什么吗?” “我们已经告诉他了。”安珀说。 “只告诉pj了吗?” “当然,还有查德。”她说,“就他俩。” “好极了。”我说,“现在全世界的人都要知道了。我们的攻守同盟哪去了?” “我在考虑回家了。”笛瑞儿说,“就回去一个学期。我刚才和妈妈提了这件事儿。我告诉她我这学期表现不太好,不想让这学期的成绩拉我的平均分。我可以在暑期学校补习。” “她同意吗?”我问。 她耸耸肩。“我猜她和爸爸没少吵架。” “他们需要和我那如胶似漆的爸妈在一起呆段时间。”安珀说。 “哦,是吗?”pj说,转向安珀,“也许你和我也应该以你的老爸老妈为榜样。” “别做梦了。”安珀说。 “去年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去年可不一样。”她站在镜子前面,用唇线笔在两颊上都画上了兰色的心型。“我那时太不成熟。” “那么,pj,你这么不受欢迎,怎么回事儿呀?” 他一屁股重重地坐在我的床上。“nada,mademoiselle.”(没什么,小姐,法语,译者注) “难怪他法语总是不及格呢。”笛瑞儿说。 pj冲着她做了个飞吻,然后咬着耳朵根和我说话,他带着菜味的呼吸熏得我直想吐。“我只是陪着那三个可爱的女孩子们回寝室,然后想过来和我的好朋友斯泰西道个晚安。c’esttout.(法语,就这些。译者注)” “完了?”我问。 “告诉他吧,”笛瑞儿说,“她需要知道。” “我会在最恰当的时候说的,亲爱的小鸽子。”他翘起二郎腿,一只脚前后踢着。“说吧,斯泰西,我听说的那些,疯狂的幽灵,你阻止他的办法,都是怎么回事?我要听最带劲儿的。” “pj,我并不觉得——” “tresintesressant,mademoiselle.(法语,非常有趣,小姐。译者注)”pj用一个手指头轻轻拍着嘴角,作深思状。“你真是bvs。” “bvs?” “喂,你不会不知道吧?”pj在他的头上打着响指,“buffy,thevimpireyer.(醉酒的,吸血鬼杀人狂。译者注)” “啊,当然,”我说,“pj,我累了,要去睡觉。告诉我你应该告诉我的事,否则——” “否则怎样?你把我变成一只青蛙?”他在我眼前张牙舞爪地扭动手指,真是讨厌。 “为什么不呢?”安珀说,“你和青蛙接吻的样子都一样。” “好吧,如果你们答应借我两个晚上的法语作业,我也许会悔悟。” “你就快点告诉她吧,”安珀说,“否则我就弄乱你的头发。” “千万别,小姐。你知道我花了多长时间才弄成这样的吗?”pj用手指滑过他的金黄色的刺状发型。“ok,好吧。我告诉你。今天,法语课后,我听见,维洛妮卡?李曼,又名鼻涕罗尼,说,她总是接到古怪的电话。” “什么样的电话?” “典型的骚扰电话——动辙就挂机,沉重的呼吸,一个神经病,说想要她。” “她去找校园警察了吗?”我问。 “我不知道。”pj说。“也许吧。她对这事儿很是神经过敏。” “没这个事儿,她也总是神经过敏。”笛瑞儿说。 “你只是不喜欢她,因为她对查德紧追不舍。”安珀说。 “等等,”我说,“你听到她的原话是怎么说的?” “那你还得破费两个晚上的法语作业。” “我的法语糟透了,你知道的。” “总得在纸上写点什么吧。” “好吧。”我指着在角落里的法语作业本。 “ok,昨天的作业是什么?”pj哗啦哗啦地翻着本子。 “四十三到四十五页,练习a、b、c、f和h。” 他查了查练习,然后把本子扔了回去。 “总之,”安珀说。 “总之,”他重复,“当时,我站在走廊,你知道吧,鼻涕罗尼正在梳她的鸟巢头发……”pj边说边环视房间的四周,查看笛瑞儿梳妆台上的小玩意,当看到笛瑞儿水滴耳环时,就停了下来,留下了半句话。“treschic,(法语,真是别致。译者注)笛瑞儿,这个我得借走。” “我得把我的法语作业拿回来吗?”我问。 “tresrude,mademoiselle.(法语,太粗鲁了,小姐。 第19章 译者注)这就是你对待客人的方式吗?”他打开笛瑞儿的止汗药的瓶盖,闻了闻。“然后,我就一直走过去,假装在想自己的事情,就听到鼻涕罗尼在告诉她的那帮鼻涕伙伴,她接到骚扰电话。” “那他们对她说了什么?”笛瑞儿问。 pj把止汗药的药丸来来回回地滚在脖子的前面和两侧。“说什么要跟着她,把她所有的衣服都扒光。” 笛瑞儿咬掉了她的一块儿假指甲。这要是在平时,她会觉得这需要最紧急的修补,但现在她却沉浸在整个事件之中,浑然不觉。 “你是认真的吗?”她问。 “不是。谁稀罕看她的裸体?难道是格林奇吗?”(电视片和电影里的人物,格林奇是一名心胸狭隘的隐居者,他的心脏只有正常人的四分之一大。格林奇与他的狗麦克斯住在克朗皮特山的山洞里,靠野菜汁、蓖麻油与酸奶充饥。一年一度的圣诞节将至,克朗皮特山下的呼威尔镇到处洋溢着节日气氛,家家户户都在为庆祝节日而忙碌,这一切被格林奇看在眼里恨在心里,他决心让镇上的人都和他一样过不上节,于是他和麦克斯化装成圣诞老人与梅花鹿,趁着天黑下山“打劫”,准备把镇上所有的圣诞物品“一网打尽”……译者注) “嘟,格林奇也是个男人呢。”安珀说。 “你说的真是准确。”pj说。 “好啦,pj,严肃点儿。”安珀说。 “给个吻。” “吻这里。”安珀冲着pj指指她的屁股。 “别诱惑我,小猫咪。”他说。“不管怎么说,所有的那些骚扰电话,想撩起她的性欲的电话,等等等等,以及——” “以及什么?”笛瑞儿问。 “最带劲儿的事是——显然是,在他挂电话的时候,他能看见她。” “她怎么知道他在看着她?”笛瑞儿拉紧了连衣裙的领子。 “因为,”pj压低了声音,幽灵一般,“他知道她穿着什么样的衣服,她和谁在一起。他甚至还知道,她把手伸进了书包,然后拿出了……”pj停了下来,吊我们的胃口。 “什么?”笛瑞儿问。“拿出了什么?” “她拿出了一个金属的耕地耙子来梳头。”他抓住自己的肚子,开始大笑,纯粹象个痴呆。他的确是个痴呆。 我们谁也没有跟着他一起乐。 “我想你最好是走吧,滑稽男孩。”安珀说。 “好啦好啦,”他说,“你们的幽默感哪去了?” 我挪过去坐在笛瑞儿旁边,让她把头靠在我的肩上。她把手放在喉咙上,尽量使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 “笛瑞儿,”pj说,“开个玩笑。对不起。” “你还是走吧。”我说。 安珀使劲拉他的胳膊,奇+書*網想把他拽到窗户那。 “好,我走。”他说,甩开安珀,“我不需要被告诉两次。” “是的,你需要。”安珀说。 “对不起,木偶人。”他对笛瑞儿说,“我恐怕要被抬走了。除了我说的关于耙子的事儿,其他可都是真的,朋友?”他伸出手,打算握手言和,可笛瑞儿没理他。“好,把我晾在这儿。”他用手拂过他的钉状发型。“我自己走。” 安珀在他身后关上窗户,划上插销。“他怎么会是这样一个男孩。” “也不是他的错。”笛瑞儿说,“这就是pj的本色,不管是和谁。” “我们需要和维洛妮卡?李曼谈谈。”安珀说,对着空中吸吸鼻子。 “她永远都不会和我们谈。”笛瑞儿抓过保护神瓶,紧紧地握在手里。 “她必须和我们谈。”我说,“但首先,我在想,我们得用一个新办法。” “是毒品还是女孩?”安珀问。 “滑稽。”我从脖子上解开银项链,在她俩的眼前晃着,让她们看我加在上面的水晶。 “我不会被催眠。”安珀说,“我以前在自己身上试过,不好使。” “我不是想给你催眠。我只是想让你看着它。这是我奶奶给我的。她告诉我,戴着它,我就能知道,她在看着我。” “不是想冒犯你,斯泰西,它仅仅是一块水晶而已。你在哪都能买到它。我房间里还有一个绿色的,用来和我的蚱蜢耳环一起戴的。” “不是,”我说,用大拇指搓揉着水晶的凹槽,“这个不一样。它是德唯克水晶。看到了这些龟裂了吗?在每片碎片里,都蕴藏洞察力和神灵。” “德唯克是什么意思?”笛瑞儿问。 “它的意思是和自然界里的神灵的沟通。它的意思是要敞开胸怀,拥抱大自然和地球母亲。” “神灵?”笛瑞儿问。 “我在想,要做一个降神会。” “你是认真的吗?” “非常认真。我想我的奶奶可以帮助我们。但我还需要你们的帮助,你们两个人的。” “我太感兴趣了。”安珀说。 “我不知道。”笛瑞儿还在嚼着她剩下的假指甲。“不会危险吗?我的意思是说,不会让事情更糟糕吧,不会杀掉谁或是发生别的什么事儿吧?” “不会的,如果我们做得正确的话。”我说。“好好想想,ok?但第一件事,我们要去找维洛妮卡?李曼。” 第十七章 我们决定去校园咖啡厅去找维洛妮卡??李曼,因为那是她经常出没的地方。在去咖啡厅的路上,我最终还是把我的噩梦告诉了笛瑞儿和安珀,当然,那是经过我剪辑以后的版本。 我告诉她们,查德是怎样出现在窗口的,讲了“爱是滑稽的”字条,怎么给我三枝百合,让我转交给笛瑞儿。三枝百合——而不是四枝——可能是指已经过去了一天,而我们离即将发生的危险又更近了一步。安珀问了各种各样的问题——查德是不是提到了pj,当他送百合的时候是在笑,还是表现得很忧郁——而笛瑞儿问我的只是,首先,为什么我偏偏梦到了查德。 我深深地吸口气,默默地数到五,然后告诉她,查德在我梦里的出现可能并不重要。我梦到他可能是因为昨天他出现在窗口,还从球衣里掏出了那张字条。 或者,也许他的确和这件事有点关系。 我们推开咖啡厅的门,维洛妮卡就在眼前。她和多娜?唐林,班级的小广播,坐在一张环型的桌子边。我们平常不怎么到这里来,因为这儿的确不是我们的人聚集的地方——都是一些结党营私的小圈子,和一些饱受折磨的“艺术家类型”。这个咖啡厅很久以前曾是一个剧院,他们用来演戏的礼堂,所以还保留了剧院的东西——舞台、观众席、戏剧脚本一样的菜谱,和导演椅。老师和管理者们在指这个咖啡厅时叫它的名字,“舞台”;而其他所有人都叫它“绞刑吏”,因为据传说,某个女孩没有能在《克鲁索》中当上女主角,上吊了,所以就杜撰出这个名字。 “我真的是好喜欢咖啡的味道。”安珀说。“我得来一杯。”她靠在柜台上,发现多诺万坐在角落里,一边啜着一杯浓咖啡,一边在画着放奶油和糖的架子。“嗨,多诺万,”安珀唱着说,瞟了瞟笛瑞儿。“想给我买杯咖啡吗?”多诺万摆摆手,又接着低头画画了。 “我猜那是在说不。”笛瑞儿说。“此外,你不知道咖啡会让牙变黑吗?”笛瑞儿的目光落在玻璃柜台后面的糖果盘里——肉桂烤饼,巧克力、澳大利亚坚果曲奇,粉色套边的姜饼。“你们忘了我们来干什么来了?”我问。 “没有,”笛瑞儿说。“让我们一劳永逸地了结这件事吧。维洛妮卡??李曼可绝对不是我乐于交谈的对象。” “听着,”我说,“你们之间也许会有相当的共同之处。你必须,至少在下面的十分钟里,和她好好相处。” “我知道我和她有什么共同之处。自打我认识她,她就在追我的男朋友。” “真不愿打破你幻想的肥皂泡,笛瑞儿,他现在已经不是你的男朋友了。”安珀搅拌着咖啡摩卡和生奶油。“真好喝。我看不如直接走到她那,在她的大腿上灌上多多多多的脂肪。斯泰西,使出你的魔法。” “你没开玩笑吧?”笛瑞儿说。“多娜的大腿已经是上好的做陀螺的材料了。” “真对。”安珀说,又看了她一眼。 “你们俩能不能消停一会?”我说。“我们到这来是和维洛妮卡谈话的。” “是鼻涕罗尼。”安珀纠正我。 我扫了一眼维洛妮卡。她正在用一个盛麦片粥的碗喝咖啡,象法国人那样——据我们的法语书说。她抬起头看到我,对着多娜耳语了几句。多娜笑了。她用她的杯子撞了一下维洛妮卡的碗,为她们之间的笑话干杯。 “真是无法容忍。”安珀说,“我们去消灭她们。” “我们不能,”我说。“不是现在。” 维洛妮卡又对多娜说了些什么,然后两个人快步离开了桌子。 “她们过来了。”笛瑞儿说。 “鼻涕警惕了。”安珀把鼻子翘到了天上。 “你们几个有什么问题吧?”维洛妮卡问。“你们看上去和这里有点格格不入呀。” “唯一和这里格格不入的是你的头发,”安珀说,“谁有火柴吗?” “哈哈。”维洛妮卡冷淡地拍了拍她脑袋上面高高耸立的的发胶盖头发。 “别听她的。”笛瑞儿说,恶狠狠地看了一眼安珀。“她有的时候就是那么不成熟。” 维洛妮卡上下打量着笛瑞儿,目光最后停在了她的格子衬衫上,挑起了一只眉毛:笛瑞儿把衬衫卷到了腰间,衣服看上去短了不少。 第20章 “今年我们没怎么说过话,挺遗憾的,”维洛妮卡跟她说。“如果我要是在男寝多逗留一些时间,也许就会在那撞见你。话说回来,我可不想得到什么坏名声。你知道那种滋味的。” 我跨了一步,站在她们之间。“实际上,维洛妮卡,我们是来这找你的。” “真的吗?”她说。 “难以置信,是吗?”安珀把肉桂沫倒在手掌里,然后用嘴舔着。 我用胳膊肘捅了捅她,叫她闭嘴。 “你知道吗,斯泰西,”维洛妮卡开始说,“你在法语课上睡着了的那次,可真把我吓掉魂儿了。不是每天你都能听到有人尖叫着说,他杀死了那个女孩。何况,是在法语课上。” “我说的是,我没杀她。” “不管是什么吧。到底怎么回事?人们可都在议论呢。” “先回答我的问题。”我说。 “凭什么?” “因为我知道你在法语课上作弊了,而且我可以证明这一点。”我说,“作弊是违反学生守则的,是被勒令停学的理由。” 安珀停了下来,舌头还在手掌上,而笛瑞儿也张开了嘴。我咬住舌头,等着维洛妮卡挑战我的一派胡言。 “好吧。”她说,“你想知道什么?” 我冲着一张靠墙的桌子使了个眼色,我们就在那坐了下来。我和笛瑞儿在一边,安珀和维洛妮卡在另一边。 “怎么?”维洛妮卡说,“到底怎么回事?” “我听说你最近接到一些骚扰电话。”我说。 “谁告诉你的?” “人们可都在议论呢。”安珀模仿她的腔调。 我在桌子底下踢了安珀一脚。 “你知道是谁挂的吗?”笛瑞儿问。 维洛妮卡摇摇头,转过脸去。“已经一连三天晚上了。” “什么样的骚扰电话?”我问。 维洛妮卡耸耸肩。“他想和我谈谈。第一次的时候,他说,‘猜猜,我是谁?’” “只是打电话吗?”我问。 “头两天晚上,电话。”维洛妮卡深深吸了口气。 “然后呢?”笛瑞儿把胳膊肘拄在桌子上,靠近了一些。“你可以信任我们。”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的话?” “因为它也发生在我身上。”笛瑞儿说。“我想可能是同一个人干的。” 维洛妮卡看着笛瑞儿,好象是第一次认识她,“你害怕了吗?” “我都怕死了。我感到我被人监视着,甚至,我都不能去餐厅,也不敢去洗澡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维洛妮卡说,“我也觉得这里不安全。” “实际上,我在想离开学校一段时间。”笛瑞儿从安珀那抢过一把巧克力屑,倒在手里,用她残存的假指甲当做勺子,一点点地舀到她的舌头上。 维洛妮卡靠到了椅背上,和我们的说话时情绪也放松了一点。“这么说,给你的只是骚扰电话了?” 笛瑞儿看着我。我想,她是在寻求我的许可,希望我给说可以告诉维洛妮卡所有的一切。但我不能。我也不会。因为我不知道是不是该那样做。 “不是。”笛瑞儿说,“开始是电话,可后来,他送我礼物,还有字条。” 维洛妮卡的脸象被漂白了一样,“他也是这样对我的。昨天晚上。我回家的时候,它就在我房间外面的走廊上等着我。” “里面是什么?”笛瑞儿问。 我看着她们俩在互相倾诉苦恼,而安珀却在表情茫然地调制着她手心里的香辣美食。这真是,灾难使人们亲近,哪怕是最凶恶的敌人。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维洛妮卡害怕了。 “花儿,”维洛妮卡说,她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手。 “百合吗?”维洛妮卡笛瑞儿问。 “是的。你怎么会知道?” “几枝?”笛瑞儿紧紧抓住维洛妮卡的手。 “三枝,”她说,“三枝百合。离他来找我,还有三天。” 第十八章 结束了和维洛妮卡在绞刑吏咖啡厅里的谈话,我就回到寝室,想睡上一觉。可结果是,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左右折腾,把被子拽上蹬下,什么用也没有。每次我独自在房间里呆上超过十五分钟,就感觉怪怪的。没有笛瑞儿和我一起辗转反侧,一切就都变得怪怪的。 伴随多沫的牛奶咖啡、新鲜的意大利脆饼,笛瑞儿和维洛妮卡披肝沥胆地倾吐了她们的经历——鲜花,字条,整个惨剧。之后,笛瑞儿宣布,她需要离开学校住一夜,于是给住在两个城市以外的姑姑挂了电话,让她过来接她。我建议她留在那一整周,等到“她那一天”过去,再回学校。但笛瑞儿坚决拒绝了。现在她和维洛妮卡绑在了一起,笛瑞儿一定要帮她也度过难关。和维洛妮卡的谈话,我想,使笛瑞儿觉得,一切都那么真实。 但为什么我总觉得维洛妮卡是假装的呢? 我只是感到,这有些不可理喻。同一个人在同一时间追笛瑞儿和维洛妮卡?讲不通。她们俩太不一样了。难道色情狂们不是总是追同样类型的人吗?无论如何,笛瑞儿今晚会安全地住在她的姑姑家里,直到明天下午,到那时我们再聚在一起,研究一个计划。 我在床上翻了个身,把一个枕头压在膝盖底下,甚至把我的历史书也拽了出来,不知道它能不能让我睡着。不灵。我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至少是在笛瑞儿给我挂电话之前,她答应给我电话的。 “爱是滑稽的,”我说,不再想笛瑞儿的电话。我一遍遍地重复着这句神秘的短语,似乎在重复之中,它们会显现出意义。对我来说,爱情最近可不是一个喜剧,而更象一个彻底的悲剧。然而,在某个地方,一定会有一个线索。 我床上骨碌下来,取出那只紫色蜡烛,给笛瑞儿用扑克牌算卦时用的那一只。我点燃它,寻求灵感和洞察力。蜡芯的周围渐渐溢满了蜡泪。 电话铃响了。我冲过去接。“喂?笛瑞儿?” “这不是笛瑞儿。”电话另一端的一个男性声音。“而且,我知道她不在家。是你吧,斯泰西。我想和你谈谈。” 一听到他的声音,听到他叫我的名字,我的手就开始了颤抖。是他。 “我知道你今晚一个人,斯泰西,”他接着说,“所以我才挂的电话。你不问问我过得怎么样吗?” “你想干什么?” “我已经告诉你了。想和你谈谈。” “我不是一个人。”我低头看着我的水晶石。 他笑——缓慢的、老谋深算的笑声。“你为什么要撒谎呢,斯泰西?我知道你是一个人。好吧。就算是你和你的蜡烛在一起吧。” 我挂断电话,把两扇窗帘都拉下来,检查门是不是插好了,而且是检查了两遍。 我的心脏拳头一样在捶打在我的胸腔,象是有什么东西要喷涌而出。我抄起门后的棒球棒,坐在床中间,鸟儿栖在树上一般地警觉,准备好迎接即将发生的一切,虽然我对会发生什么全然无知。 电话铃又响了。我不想去接。然而,我必须去。可能是笛瑞儿。而且,我不能逃避。 我刚要拿起听筒,铃声却停了。我还是把它拿了起来,给安珀挂了过去。我知道她是不会介意过来陪我一夜的,或者我去她那里,那样更好。我开始按键,但却拨不出去。“喂?”我对着话筒说。 “你为什么要挂断我的电话?”他说。 是他。又是他。我的下颌开始打颤。我的心脏咚咚地跳动。我的手指开始失去血色,失去力量,电话差点从我的手里脱落。 但是,他的声音,再一次地,震荡在我的耳中:“我问你一个问题。”他说。 “你是谁?” “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你想对我怎么样?”我在手指间紧紧地捏着那块德唯克水晶,希望它的能量穿透我的毛孔,给我我所需要的力量。 “一只小鸟告诉我,你曾是一个狂欢节里的小鬼,”他说,停了一下。 “什么?”我问。 “我听说你在梦里能看到点什么,象个可以通灵的人。” “看到什么?” “看到关于我和笛瑞儿的事,”他说,“这可能会毁掉我给她的惊喜。” “什么惊喜?” “如果你真是个巫婆,你就会知道的。你是吗?” “是。”我说出“是”字的时候感到非常自信,仿佛肯定回答的本身就是力量。 “离她远点。”他说,“这事儿和你、以及你的所谓巫术没有关系。” “是你该离得远点。” “跟我对着干,你连想也不要想。”他说,“你别忘了,是谁在控制着局面。” “我当然没忘。”我挑衅他。 “或者是你自己找到离她远点的办法,或者是我替你找一个。” 我感到自己脸红了,血液在血管里喷涌,一直冲向脸颊。“三天之后你要拿她怎么样?”我脱口而出。 “如果现在我告诉你,那就不是惊喜了,不是吗?哦,顺便说一句,我会把我在洗衣房里发现的一点小礼物还给你。你最近好象有点麻烦啊。想象一下,如果被他们别人发现了,大家会怎么说,斯泰西。想想查德会怎么说。” “你是谁?”我站了起来。 “你管好你自己的事,我管我的。睡个好觉,斯泰西。” 电话的另一端“咔哒”一声挂断了。这一端,听筒还在压着我的耳朵,等着他再次拿起电话,等着他告诉我,他是怎么知道我对查德的感受的。 第21章 电话又“咔哒”一声,接下去是蜂音。 我把听筒丢下,看向窗户。我知道什么东西在外面,在等着我。 我走过去,站在窗帘后面,偷偷地看向草坪。一个人也没有。我打开插销,拉开窗户,向下看。 就在那。我忘在洗衣房里的脏衣物。曾经被溺湿的兰色睡裤被叠好放在窗台壁架上,上面是一张带着尿痕的床单。其他的东西在地上堆了一堆。还是脏的,还是那么野蛮地散发着异味。还是。我把头埋在床单的一角里,失声痛哭。 第十九章 我在水池子里搓洗床单,水波荡漾,把一团团泡沫冲到陶瓷水池的边缘。我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只想着层层叠叠的水,会怎样把床单洗干净,只想着最重要的事——拯救笛瑞儿。但我无法不为自己感到悲哀。他的电话使我感到自己仿佛是身无寸铁,毫无防范。 如果因为你迷信巫术,人们认为你是个怪人,这是一回事;而你已经十六岁了还在尿床,那就是完全不同的另外一回事了。 电话铃响了。我的第一个念头是笛瑞儿,终于从姑姑家给我挂电话了。我扑到床上,拿起电话。“喂?笛瑞儿?” “这可不是我最后一次的抽查。”另一端的男声说。 条件反射一样,我挂断了电话。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他为什么总是给我挂电话?我深深地吸了口气,等着电话铃再次响起来。我知道它会的。而且,它的确响了。只有这一次,我做好了思想准备。我拿起听筒,等着他开口讲话。 “斯泰西?” 查德?“查德?” “啊,是我。你刚才怎么挂断了?” “哦,我以为……” “什么?” “没什么。” “什么?以为我是那个骚扰你们的疯子?” “啊,对了,”我说,“我忘了安珀都已经告诉你了。” “不光是我。所有的人都在议论这件事呢。” “你是认真的吗?所有的人?” “那就算,有一些人吧。” 我暗想:杀了安珀。虽然也许是维洛妮卡泄的秘。离我们从绞刑吏咖啡厅说再见已经有整整两个小时了,她那张大嘴巴在两个小时里是完全可以完成这个任务的。 “现在,”我说,感到一股酸劲泛了上来。“笛瑞儿不在,如果你是为找她挂电话的。” “什么呀,我难道不能找你吗?” 我张大了嘴,他的话被滤进了我的大脑,但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假如他是认真的。 “她去哪了?”他问。 “她说今晚在姑姑家住。”这些字一出口,我就想把它们都收回来了。他没有必要知道笛瑞儿今晚住在哪。任何人都没有必要知道。 “怎么会呢?” “那你现在还要继续挂吗?都快一点了。” “我知道。”他说。“我只是一点也睡不着,总在想着明天物理考试,我又要不及格了。我想你们可能也没睡,你们可是臭名昭著地能熬夜。” 物理考试? “我是还没睡呢。”我终于说,“因为有个精神病喜欢在半夜给女孩子们挂电话,吓唬她们。我想一会儿给安珀挂个电话,逼着她和我一起熬夜。” “我可以过去。”他说,“我是说,既然我们俩都睡不着,没必要去麻烦安珀。再说,也许你还可以帮帮我准备明天的物理考试。” 我用一只手捋了捋头发,站起来,从镜子里看着自己。“你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吗?我是说——” “喏,你刚才说笛瑞儿今晚回家了,不是吗?” “是呀?” “而且你总是接到骚扰电话。你不能自己一个人在那。” 我拨开挡在眼睛上的刘海,咬住嘴唇。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我还要再等三年吗,等他和笛瑞儿彻底有了了结,或者,我现在就来掌握自己的命运?我甩掉我在给朋友戴绿帽子的想法,提醒自己,查德也是我的朋友,为什么每次他走进房间,我都要感到内疚呢? “好啦,”他说,“你说话呀。” “ok,但是只是来学习。” “还能怎样?”他问,声音里蕴涵着笑意。“几分钟就到。” 我没等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来得及说再见或改变主意,他就放下了电话。尽管我提醒自己这不是个约会,而仅仅是要为物理考试临阵磨枪,我还是觉得自己身上的深色宽松毛衫看上去不太好看。最后,我从笛瑞儿的衣柜里拽出了一条粉、白相间的睡裤,然后套上了一件自己的白色浴衣上衣。我放掉水池子里的水,拧干床单,把它塞到了一个新塑料袋里。 不到十五分钟,查德来敲窗户了。我打开窗子,让他进来,然后掸掸床单,坐在床上,哗啦哗啦地翻着物理笔记、实验报告,和以前的考试卷子——给他“0空间”,就是给自己“0诱惑”。 “你挺忙啊。”他说,重新把窗户插好。然后打量着床,想找个地方坐下。但只有地上有地方,在衣服堆的中间,或者是坐在笛瑞儿的床上。 “那你,学了多长时间了?”他问,选择了坐在笛瑞儿的床上。 我假装沉浸在上周的物理课笔记里,速度和质量。“没多长时间。”我说,抬起眼睛看他。我控制不了自己。他看上去如此完美。棒球帽,人好象刚从床上爬起来;棉汗衫,正好也可以把我自己包在里面;细边的黑框眼镜。他微笑地看着我,而我却忍不住去看他的嘴。那两片嘴唇。他的牙齿。如果你再近一些,还能看到他的下面的门牙交叠在一起的样子。我抖落我的目光,集中精力看笔记。“我猜你会说我这学期成绩大跳水。” “同感同感。”他从课本里抽出一沓被卷得乱七八糟的纸,扔在我的床上。“要考哪一章?” “第七章吧,我想。” 他正了正他的棒球帽,一缕他的味道飘进了我的鼻子。它闻起来象是皮肤上的汗液,象是陈年的古龙香水,象是浆状的麝香除味剂和青苹果洗发香波的混合体。我真想把它用瓶子装起来,那样我就可以在我愿意的时候把瓶子打开,用它浴洗我的全身。 “那你觉得你的成绩为什么下降了?”他问。 “我不知道。”我说,“可能是我的脑子里装了其他别的事。” “哦,是吗?”他合上书。“比如说?” 我前前后后地翻着课本,开始浏览第十章的课后复习题,尽管要考的是第七章。 “如果有什么事困扰你,讲给我听听。”他说。“我们挂断电话以后,你又接到骚扰电话了吗?” “没有。” “那就放松一点。他现在不再给你挂了,不是吗?也许他知道我在这儿。” “为什么这么说?”我问。 “我不知道。也许他只想在你自己一个人的时候给你挂。或者是只有女孩子在场的时候。也许男人会把他吓跑。” 我紧张地咽了口口水。查德的目光正游走在我的颈上,注意到了我的动作。 “我真希望他在我在这儿的时候能来电话。” “为什么?”我问。 “因为至少你会肯定地知道那不是我了。” 天呀!巨大的假设,我无法反对的假设。“你觉得我有这样的感觉吗?” 他扑通一声坐在纸堆上面,从笛瑞儿的床上换到了我的床上,迫使我赶紧一闪身,躲开臀部的接触。“我不知道。你怎么感觉?” 物理笔记重新成为我注意力的中心,上面画着一个在三维空间里的不等边四边形,旁边还有螺旋形的图案。我不能再看着他,不能回答他向我提出的这个问题——一个同样萦绕了我三年的问题,自从我认识他那一天起。 我翻了一页笔记,拖延了一下。“我对什么的感觉?” 我能感到他的挫败感。他把棒球帽的鸭舌转到了后脑勺。“对我的感觉呀,”他说。“你对我什么感觉?” 我简直不能相信他在讲这句话,用真实的、活生生的、口头的语言。我四处看着,想找到让我能够暂时摆脱这个问题的借口。有了。在他的屁股下面,支出半截我的实验报告。 “你坐在了我的毫微分子上了。” “啊?” 我真的是说了刚才那句话吗?我对着压在他浑圆的屁股下的实验报告一努嘴,他把它们从屁股底下抽了出来。实验报告完全被压皱了,而纸上刚刚形成的屁股印痕几乎让我想把那张白纸镶在画框里。 “告诉我,”他说——他的表情十分严肃。“我需要知道。” “你想知道,我是不是以为你是那个缠着笛瑞儿的人,是吗?”我感到这样讲话傻乎乎的,以提问的方式回避真正的问题。但是,在我有十分把握确认他和笛瑞儿已经结束之前,我不能允许自己承认事实。 “ok,”他说,“那开始就先说这个事。你是这么认为的吗?” 我直视他的双眼,认真地考虑这个问题和自己的感觉。我想到他出现在我的窗口的那个梦;想到他的球衣从我们的窗户上消失,然后他却出现了,而且穿着它,宣称是有人和字条一起放在他的信箱里的。 我想到他是怎样用曲棍球面罩吓唬我们的;他总是能在最恰当的时间来电话;在骚扰电话之后没几分钟的时间里,我们看到他出现在图书馆的投币电话之前。 我想,这也许解释得通吧,这也许是他重新赢得笛瑞儿的好办法;或者,是在和笛瑞儿这么多年的斗智游戏之后,为了报复她。 然后我想到,如果真的是他,我将会是怎样的失望。 第22章 我想在他的脸上找到一些畏缩和迟疑,任何可以给我暗示的迹象,告诉我他并没有卷入。但是我看不出来。我只是不知道。 “怎么的?”他问。 “是你吗?” “我希望你不必问了。” “你是在说‘no’吗?” 他摇摇头,用一只手指抬起了下巴,顷刻,他的薄荷香型的牙膏味洋溢在我们之间。他靠近我,离我的唇只有几英寸远,那么近,以致于我可以清楚地看见他上嘴唇上的血丝。 “等等,你是在说’yes’?我必须知道,查德。” 我恨我自己,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为什么要所谓的忠诚,为什么一定要知道真相,为什么要瞻前顾后,左右为难。他靠得更近了,近到接触了我的嘴唇。柔软、湿润、带着热薄荷茶香。这让想大声地哭出来,仅仅因为我知道自己注定要失望了。但是我没哭。我不让自己的眼睛眨动,不让自己的嘴唇在他的唇上颤抖。 “我是在说,yes。”他最后终于说,“我是那个人。”他闭上眼睛,把他的唇全部压在我的唇上。一开始,我不知道是否应该回吻他。但接下来,我的唇就去做了。一个充分的、令人全身过电一般的舌吻。 当我们停下来的时候,我的眼睛还是停留在他的唇上,害怕如果我去看他的眼睛,我就会从这个最甜蜜的梦里醒来。他用他的手指轻拂着我的面颊,然后拿起我的嘴唇,最后尝了一下。 “从上次之后,我一直在等着做这件事。”他说。 “真的吗?”我想停住他脸上的笑容。 “记得吗?”他的目光从我的唇上移到我的眼睛。“上一次?” 我点头。 他移过来,要另一个吻,但我用我的话阻止了他:“你在说你是那个人的时候,你不是在说,你是那个人,那个跟踪笛瑞儿的人,对吗?” “你认为呢?” “我认为你不是。”我真的不认为他是。但我还是想从他的嘴里听到这句话。 他对我笑了,如释重负地,然后靠过来,吻我。 “笛瑞儿呢?”我说,再一次阻止了他。“我的意思是说,笛瑞儿对你是什么感觉?” “她其实对我没什么感觉。”他叹气,把嘴唇从我的上面挪开。“她只是以为她对我有感觉。如果我还是约她——当然我没有,但是如果我约了她——她还会同意,对她的胜利得意几天,然后又想分手。我和她总是这个样子,象个游戏。” “你不觉得那是因为你对她还有感觉吗?” “当然。我的意思是说,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我在意她。很在意。只是不是她认为她想要的那种。”他拿过我的手,把我的手指叉在他的五指之间,我感到温暖的、闪烁着火花的电流穿透了我的后背。“我和笛瑞儿还是做朋友才能相处得更好。” “这是你需要另外一个人的原因吗?” “你难道不明白吗?我不在意别的什么人。“ 我们的目光锁在一起。我不敢肯定是什么席卷了我的心。是他皱起的眉头,请求我的理解;是他的唇,在企求我的亲吻;还是他纯洁的、男性十足的荷尔蒙激素。突然间,我贴紧了他。我的手,我的嘴,我的唇,我的心。我们的吻——持续、温柔、含着果肉一般,又如冬天在火炉旁边盖着厚厚的毛毯。但我随即又推开了他。“我们不能。”我说,几乎透不过气来。“我们不能这样。我是说,我想,但是……” 查德的双臂环在我的肩上,把我搂在怀里。我听着他心跳的节奏,不再说话。我只想哭。 第二十章 现在已经完全不可能再看什么书了。我坐在床上,在章节简介之间翻来翻去,目光游走在对我而言毫无意义的物理名词之中,什么也吸收不到我的脑子里去。 “也许我们应该出去透透气。”查德建议道,合上了他的书。 我点头,换个情境应该会减轻我的烦躁,但愿夜里凉爽的空气能帮我摆脱这一切。 好象是老天的安排,我们走到了我们第一次接吻的那棵树下,但我们俩谁也没有说什么,相反,我们就径直走过去了,拿着手电筒,通过了草坪,进入了小树林,零零散散地、笨拙地谈着球队比赛、中国菜,和其他无关紧要的事。 今晚的树林闻起来有一种麝香的味道,象是带着咸味的皮肤混合了香水,象是在湿热的夏日夜晚的帐篷里。我吸入这种气味,希望它能停留在我的衣服上、头发里,希望以后我还能尽情享受到它。 “我马上就回来。”查德说,“大自然的召唤。(去厕所,译者注)” 我点点头,他消失在树林深处。我等了几分钟,开始有些着急了。“查德?”我喊。“你没事儿吧?”没有回音。我沿着他的方向走进了树林。我拨开挡在我眼前的树枝,越走越远,希望找到他。 但是我没有。 相反,我到了一块空地。两根树叶繁茂的长树枝挡在我的路上,我看到一个巨大的木建筑,被月光照亮了。 “查德!”我喊。“出来,快!” 那个木建筑象个房子——本色的厚木板象是刚从木材场取出来的,被钉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底座,单独的木板树立起来,象墙一样。 是查德故意把我领到这里来的吗?他是不是觉得这样好玩呀? “查德!”我对着房子喊。“你吓着我了。” 我又迈了一步,然后停了下来。听。什么东西在跟着我。我能听到。能听到他们的脚步,嘎扎嘎扎地踏在落下的树叶和枝条上。 疼痛涌上了我的胃部。我要尿尿。马上就要!我眼角的余光扫到了一个移动厕所,薄荷绿色的,在游乐园里用的那种。我夹紧大腿内侧,尽力走向它,月光为我指着路。但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我的脚就陷到了一个沟里,我掉下去了,左颊重重地蹭在了泥土上。 房子里有一盏灯亮了,象是一种应答。我从沟里爬上来,重新站稳。地上刻了几个字母,长长的、端正的字母,拼读起来是“笛瑞儿”。 我绕过她的名字,向移动厕所奔去,还有几英尺远。我需要知道房子里是不是有人。是不是他们点上了灯,刻下了笛瑞儿的名字。是不是查德在跟着我,吓破了我的胆。但首先,我要撒尿;没有比这更紧急的。 每走一步都会剧烈地刺痛我的胃。但是我走到了。转动拉手,门锁住了。“查德,是你在里面吗?”我把大腿夹得更紧了;听见自己象个小狗似的呜咽着。我等了一会儿。什么也没有。沉寂。黑暗的、孤独的、夜里的沉寂。 里面有人。 我站直,感到胸腔上下起伏,呼吸似乎已远离于我。查德应该搭理我了,他不会开这么长时间的玩笑。他知道我被电话已经吓成什么样了。 房子象是有个入口。我跑了进去。一盏照明灯的金属罩打在我的前额,照亮了整个地方。我抓住了灯,往四下里看。木板被围成了一个长长的走廊,左右两侧都是房间。 撕裂什么东西的声音,象是胶带,从走廊的某个角落传过来。“查德?”我叫,“是你吗?” 声音停止了。 “这不好玩,你知道吗?”我多多少少地希望我能在某个房间里找到他,类似那些老套的浪漫——在满是雏菊的房间里进行烛光晚餐——虽然,我们对只进行“柏拉图式”的纯精神恋爱已经达成了共识。我把手塞进了两腿之间,慢慢地走向走廊,脚下的黄色旅游鞋踩在木头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吱吱声。 有四个门供我选择,每面两个。我决定选择右侧的离我最近的一个。它有一个巨大的拱道,从这个角度,我已经可以看到里面的一个空角落。我向前迈了几步,停下来,听到在我前面的什么地方,一个木板断裂的声音。 “斯泰西?”一个声音低声说。 然后灯灭了。 我蹒跚地往回跑,手指几乎要掐入大腿的肉里了。我的另外一只手摸着墙,一条条的木板引着我的方向,我希望能够出去,可是走廊似乎没有尽头,我只能跑啊,跑。 怎么回事?我怎么还没有出去?我为什么甚至还没能到前厅? 数了二十六条木板,我停下来,找出口。我绝望了。我开始估计木板之间的缝隙,大概有六英寸宽。我把一只胳膊插在裂缝里,感到风吹过了我的指间。自由就在另一面,我肯定。如果我可以把身子挤过去,我就能出去了,回到树林里,回到校园里。 脚步声通过大厅,走近了我。我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收腹,推,先把肩膀塞到了缝隙里。我侧过脸,头找到了恰当的角度;把胯骨支出去,蹬腿。可是没用。木板插在了我的肋条骨里。我的骨头和肉都再也动不了了。毫无疑问——我被卡在中间了。 其中一个房间里的电话铃响了。 “找你的,斯泰西。”一个声音说。 那个声音。他的。而且离我那么近,仿佛就在我跟前。 “还是接了吧。”他说。 九响,第十声了。 “接电话,斯泰西!”他大喊,象是咬着牙根喊出来的。 我向着电话尖叫的方向移动,腹部的刺痛提醒我,我要撒尿。 “快点。” 每迈一步,电话铃的声音就更响一点。我伸出一只胳膊,边走边找电话。我的另外一只手还在阻止着小便的涌出。我走到了一个门口,一盏灯亮了。一盏照明灯——吊在天棚的木板上。它照亮了一个投币电话,就在我面前的墙上,还在响着。 第23章 “是找你的,斯泰西。”那个声音重复。 我拿起听筒,感到我的下腹处放松了——我的裤子里温热地湿润了。“喂?”我低声说,想让自己听上去并没有哭、没有为自己感到悲哀,没有被吓死。 “你好呀,斯泰西。”他说。“快到起床的时间了。在我们的花束里,只剩两枝百合了。” “你是谁?” “爱是滑稽的,斯泰西。你不知道吗?”我在脖子后面感到了他的呼吸。他就在我身后。 我转过来直视他的眼睛。“我简直不能相信。”我低声说,“是你。” 第二十一章 我气喘吁吁地坐了起来。 “斯泰西?” 我眨眨眼,往四周看看。我还是在我的房间里,还在穿着白色浴衣上衣,和笛瑞儿的睡裤。 查德还是在我的旁边,在我的床上。 我轻轻挪了一下,看看是不是真的尿床了。 我的确尿了。 时钟指着六点一刻。我们睡了四个小时。 “你是不是做了不好的梦了?”他坐起来,擦着眼睛。 我知道我在梦里看见了那个变态狂的面孔。但是现在,坐在床上,被现实窘迫得无地自容,竟然完全忘了他的模样。 “你该走了。”我说。 他没动地方。 “求你了。”我把他的手从我的肩上拿开。 “嘿,”他说,“你干嘛这么怕我?” “我没有。走,走吧!” “是因为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吗?因为——” “昨天晚上什么也没发生。”我抢白。 “不是什么也没发生。”他说。 我们之间沉默了几秒。我咬紧牙关,感到了下颚的疼痛。 “那我们谈的那些事呢?”他问。“你知道的,如果事情和以前不一样了——” “好啦,它们没什么不同。” “我想它们的确和以前不一样了。”他说,“我会等到它们与以前不同,如果你觉得那样更好的话。因为昨晚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也没发生。” 我恨他如此的完美。我恨他在意我,而我也在意他。我恨我自己,必须坐在这儿,企求他的离开,然后我才可以收拾我的残局。 “你什么也不用说。”他说,“我只是希望你知道这一点。” 我把被子围紧在腿的周围,感到睡裤里的温热,感到泪水从脸颊上流了下来。 “你冷吗?”他把被子从自己的身上挪开,盖在我的身上。 我点头,把一个靠垫压在大腿上。“你走吧,查德。” “我不想在你这样难过的时候离开。” “走吧!”我恳求。“让我自己一个人呆会儿。” “为什么,为什么你这样做?” “因为我不在乎你,”我脱口而出,一句最具杀伤力的话。 查德泄了气。“我不相信。”停了一会儿,他说。他的声音沙哑,象是被我刺出了血。 他从床上站了起来,看向旁边,藏住他的脸。他的身体看上去疲惫不堪,象是被我揉搓过后又扔掉的一团纸。 他弯腰去穿鞋,就在此时,笛瑞儿推门而入。 笛瑞儿! 我看到她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她仔细地看着这幅画面:查德,在伸手抓一只旅游鞋,身后的衣服上一条巨大的皱痕;而我,还躺在床上。她从查德睡了一夜的发型,一直看到他的裤腿,看到它还粘在他的膝盖上。 “笛瑞儿——”他说。 她转向我,一杯咖啡和一个纸包从她的手里啪的一声落到了地上。“我给你带了早饭。” 我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可是,所有我能想到的词儿只有——和你看到的不一样,这是意外,我们睡着了——这些话听上去都那么软弱。 “笛瑞儿,在你光火之前——”查德向她走近一步,我看到了他被压皱了的脸颊。 “别和我讲话!”笛瑞儿说。 “笛瑞儿——”我开口。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笛瑞儿大喊。 “什么也没有发生。”我说。 “她说的是真的。”查德说。“什么也没有发生。我过来学习,后来我们就睡着了。” “怪不得你们昨晚不接我的电话。” “什么?” “别跟我在这儿装纯洁了。我昨天晚上给你们挂电话,象我答应你的那样,可是你没接。太忙了,我猜。” 我看看床头柜,可是电话却没在那。我前后左右地找,发现电话线从那堆脏衣服里支楞了出来。“笛瑞儿,我没听见电话铃响。” “去你妈的!”斯泰西说,眼睛里充满了泪水。 “斯泰西,我们只是在学习,然后睡着了。” “是呀。安珀早就警告过我你有多么喜欢查德。” 该死!安珀真的那么说过吗? “好啦,笛瑞儿。”查德说,“我们别把这事儿给夸大其辞了。我打电话过来,只是因为我明天要有这个乱七八糟的物理考试——我是说,今天——” “我猜,你在接他的电话时,没有没听见电话铃吧。”她说。 “不管怎么说,”查德接着讲,“我当时以为你们俩可能会在熬夜。但斯泰西告诉我那个变态狂又来电话了,她睡不着。所以我告诉她,我过来,然后我们可以一起复习。” “你想得多周到呀。”她说。 “那有错吗?”查德说。 “也去你妈的!” “你看这怎么样,笛瑞儿,”他说,“等你发完了火,给我挂个电话。”他从床头柜上抓起了棒球帽,戴在了他睡得乱糟糟的头上。 “别吓得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了。” “听着,”他说,“斯泰西是我的朋友,如果你觉得这样会让你难过——” “什么?!” “现在不是我们还在约会的时候了,”他说,“我们都只是朋友。” “你不是朋友。”她说,“你也不是。”她转过去,背向我们,在冰箱里一气乱翻。她拿出一支吃了一半的巧克力,撕掉了包装。 敲门声。“孩子们?” 是释放夫人。 “你们的房间里好吵,”她说,“没什么事吧?” “好着呢。”笛瑞儿说。 “斯泰西也没什么事吧?” 查德四处找他可以藏身的地方,其实找也没有用:柜子里被塞得满满的,而且他也藏不到我的床底下了。 “我可以把你放油锅里煎了。”笛瑞儿低声对他说。 “我没事儿,拉芳太太。”我大声说,“我正穿衣服呢。” “好吧,让我进去看看。” 查德在跨出窗户之前,最后看了我一眼。两秒钟之后,笛瑞儿打开了门。释放夫人四下里打量我们的房间——小灰眼珠藏在粗大的红色眼睛框后面,“是什么那么吵?” “我们只是在为我是不是应该把头发剪短了而争论。”笛瑞儿说。 “哦?”释放夫人估量着笛瑞儿的头发。“剪一点或许能让你看上去更可爱。”她挠挠头。 “我们真得穿衣服了。”我拿起一个枕头摞在腿上,一缕查德的古龙香水味游过了我的脸。 “ok,”夫人说,“小声点。对你们可有不少投诉。” “我们会的,拉芳太太。谢谢你。”笛瑞儿在她身后关上了门。 “笛瑞儿——”我开口。 “别说了!” “你不能这样不搭理我。”我说。 “我为什么不能?” “因为我们是朋友。” “朋友之间才不会互相欺骗。” “你不相信我的话吗,什么也没发生。” “哦,我相信。”她站在我的床尾,两手抄在胸前。“什么也没发生,但是不是因为你不想让某些事发生。” “你说什么呢?”我夹紧大腿,感到她的睡裤湿湿地粘在我的皮肤上。 “我在说,你和查德撒谎,说有骚扰电话,所以他替你难过,才会过来的。” “不是这么回事儿。” “那是怎么回事儿?”她把我的被角掀起来,露出了我光着的两脚。 “没什么。我们已经告诉你了。”我重新把被子踢回来,现在才更真切的感到,自己被囚禁在了床上,直到所有的人都走开。 “你吻了他?” “笛瑞儿——” 我知道谎言会不攻自破的,知道我会得到报应的。但现在,我只能如此。我只想不要有人打扰我。“没有。”我终于说。 “撒谎。”她把巧克力摔在地上。“那你和他做什么了?”她掀起靠垫往下面看。 “不要,笛瑞儿!求你了,别这样!” 笛瑞儿看着我的反应,挑了挑眉头,“有什么不能让我看的?”她猛拉夹在我的腿间的靠垫,枕头也同时飞了起来。 “这不是我的睡裤吗?” 在我等待着她发现这一切之前,泪水就已经顺着我的脸流下来了。现在她发现了,我感到了从未有过,甚至从未想象过的屈辱。 “你尿床了?” “笛瑞儿——”我哭着说,想用手盖住我的大腿,“求你了,别告诉别人。” “哦,我的天啊!”看不出她是要呕吐,还是要狂笑。“你尿床了!” 我把头埋在枕头里,鸵鸟一样,仿佛她看不到我了,仿佛我能够就此消失。 第二十二章 为什么我今天还会决定来上课?从昨晚发生那么多事情以后,我怎么还要来参加物理考试? 第一题就有了太多的变量了。我怎么会知道一块砖头在重力g条件下会有多大的重量? 第24章 我连砖头是不是在重力作用下还没搞清楚呢。我从胡乱涂写的卷子上抬起头来,看着查德,他就坐在我右手的前面三排。我怀疑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我尿床的事,或许笛瑞儿早就告诉了他。 我闭上眼睛不看他,想把他从脑子里赶走,结果却又想到昨天晚上的噩梦。我看到了那个变态狂的脸。我知道我当时就把他认了出来,但现在,在我完全清醒的时候,对那张脸的记忆却消失了。我需要回寝室,无论如何要想办法把他想起来。 铃响了,我的救星。我在卷子顶端草草地划拉上我的名字,好让老师知道他是给谁打了个硕大的零分,然后第一个交了卷子,飞快地出了门。但不幸的是,我还是不够快。刚过了两个门,查德就在走廊上截住了我。 “昨晚的事儿,对不起。”他说,一只手胡弄着头发。“我是说,让你和笛瑞儿之间——” “没事儿。” “是啊,你知道是没什么的。” 我不再看他,猜测如果他知道了我的秘密,他会怎么想,对我会不会还是奇+書*網同样的感觉。 “笛瑞儿跟你说什么了吗?”我问。“我是说,她和你谈了吗?”我盯着他的嘴唇,想起了昨天晚上的每一个细节——人中上细小的黄色雀斑、左下角处那个线状的小疤痕——都是证据,证明昨天晚上的事的确发生了。我的确吻了他。 “是,她和我谈了。”他说,“她先是气得连话都讲不清楚了,你知道的,又撅嘴,又装冷淡,但一会儿就过了这个劲儿。我想劝她别对你生气,但她不听。我真不明白,为什么她生你的气,而不是我的。” “因为你是她的男人。”我说。 一个让谈话结束的论断。 “不管怎么样,”他说,“我还是挺高兴发生了昨晚的事,除了让你们俩打了一架以外。” “是吗?” “嗯,我是说,她不能再把我当成她的私人财产。就象我昨天晚上说的那样,我和笛瑞儿还是做朋友比较好。实际上只有在做朋友的时候,我们才能处到一起。” “非常高兴,当时我在那帮了你的忙。”我把双肩背扛在肩上,转身要走开。 “等等。”查德拽住我的胳膊拦住了我。 “干吗?”我甩开。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象我刚才说的——我高兴发生了昨晚的事。” “笛瑞儿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吗?刚才你告诉我的话,你都告诉她了吗?那些关于你们之间只是朋友的话?” 他想了一会儿。“嗯,我没有把它挑明,但我肯定她知道。” “也许她不象你想得那么清楚地知道。或者是你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我知道我想要什么。”他说。 我抬头看他。现在是他在看我的嘴,我的唇。我想咬它、舔它,或是用手盖上它。结果,我却对查德笑了笑。他也对我笑了。突然间我想到了某个傻冒的牙膏广告,男女主人公因对方牙齿的闪现而坠入爱河。 我们又在那儿呆了一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或是怎么收场。大概有尴尬的二十几秒,我们都在地上蹭着脚——我的冒牌多格马丁运动鞋和他闪亮的黑色的、带着银色扣带的sketchers(著名品牌,译者注)——我在诚实地问自己,能不能把昨晚的事一笔勾销,包括笛瑞儿所发现的秘密,如果可能的话。 回答是一个巨大的、响亮的no。 “我得走了。”他说,“我们回头见。” “好吧。”我说,不知道应该怎样道别,是跳到他怀里,还是和他在半空中击掌。 我们什么也没有做。查德把手塞在裤兜里,走向下一节课的教室。我,假装偏头痛,在英语老师那请了假。今天再没有必要去搅和了另一堂课了,何况,我还有比讨论《坎特伯雷故事集》更重要的事去做呢。我要用魔法召出那个变态狂的样子,一定要。也许一个记忆魔法能帮我的忙。 回到房间,我把自己摔在床上,用了几秒钟仔细回想了我记住的场景。我知道我的噩梦又把我带回了森林,那时有个什么建筑在等着我。我记得有一些木板,敞开的门口,笛瑞儿的名字刻在地上。我还记得有照明灯,听见了电话铃,甚至去接了它。但当我试图勾画出在我身后低声说话的那个人的样子时,一切却都模糊了起来。 我抓起了祖传的剪贴簿,手指尖从头开始滑过目录。有几个是关于记忆的魔法,但其中只有一个明确说明它可以帮助一个人回忆起他梦到的人,是由我的曾曾姑祖母德莉娅手写的。我翻过那些因岁月而变得易碎的纸页,找到了那个魔咒,立即发现上面有一些字被蜡泪盖住。我想把它刮掉,可是没有用。于是不得不尽量地去猜着看。 我把几样化妆品从放在梳妆台上的圆镜上挪开——一只新的唇膏,一只紫红色的眼影,一管身体彩绘膏(两年前的圣诞节妈妈装在长筒袜里的礼物)。我把镜子平放在地板上,拧开了一罐黑色的广告颜料。 镜子里的我让我想起了奶奶。我把头发拢起来,在手里攥成了一束马尾,第一次发现我有她一样的金褐色的眼睛——不仅是颜色,还有眼睛深陷在眼眶里的样子,朦胧着卧室里的性感,象贝蒂??戴维丝——睫毛从发根处弯卷着。 我点燃一只深兰色的蜡烛,放在一个银盘上。奶奶也曾经点过和这只一模一样的蜡烛,每天晚上,在睡觉之前,但直到十二岁我才问了蜡烛颜色的含义。我记得她抬头看着我,目光沉重。她用烛剪熄灭了蜡烛,皱起眉头。然而,她还是回答了——一个至今还让我困惑的一个答案:“因为兰色是为噩梦准备的颜色,”她说。“让它们远离你,或让它们接近你,取决于你怎么用它。” “你做噩梦吗?” 她点头。 “每天晚上?” 她把甜点盘推给我。“把最后几块吃了吧,”她说,“要不就浪费了。” 我点点头,拿了一块儿。我慢慢嚼着,不知道她是不是听见了我嘴里嘎吱嘎吱的动静,我还在等着她告诉我更多的事——告诉我她用兰色蜡烛做什么——但是她没有。她看上去疲惫而懈怠,我看着她蜷缩在沙发里——身体象一个用法兰绒包裹起来的字母g——一直等到她睡着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兰色蜡烛起了作用,或者,在那一刻,噩梦依然在她的脑际萦绕。 遗憾的是,我从来没有问过她。 我点燃蜡烛,火焰跳动了三下。我感到从肩头爬上了一缕凉意,象是室内的温度突然降低了一样。这并没有让我恐惧,相反,这种感觉却安慰了我。我知道奶奶在我的心里,看着我,象以往一样,指引着我。 我把画笔在颜料罐里蘸了蘸,开始在镜子上画斜线,自西向东,直到黑色覆盖了镜子的表面。“梦的精灵永恒,”我轻声说,“它活在我思想里。” 我接着把一只杯子里灌满了水,放在笛瑞儿的迷你微波炉里。剪贴簿里的魔咒指南里说,我应该喝一杯甘菊茶,每啜一下就逆时针方向转一下杯子。 水开了。我把泡茶袋放进去,旋转上升的水气迎面扑来,甘菊茶的香气平静了我的情绪。 我捏碎了四颗小豆蔻,把里面细小的、棕色的球状物放在了掌心上。“梦的精灵永恒,”我说,把它们撒在茶水里,“它活在我的灵魂里。” 我看着它们消失在水里,想了一会儿,决定再加一勺香蕉酱,增加预测力;撒一点百里香,增强勇气和力量。我把它们都放在了杯子里,然后用一只刚洗过的勺子逆时针方向搅动它。“梦的精灵永恒,它活在我心里。” 我啜了一口,仔细体会里面的味道,它们能给我的力量。“愿梦的精灵现身,出现在我的思想里,我的灵魂里,我的心里。”每啜一口,转动一下杯子,直到我把水喝光了,然后把镜子放在我的大腿上,盯住它看。“黑暗的景象。光明的景象。白昼的景象。夜晚的景象。向北,向南,向东,向西。愿你的样子马上出现。” 魔咒里说,我梦到的那个人的脸会开始出现在黑色的镜面上。我使劲地瞪着眼睛,想在镜面上勾勒出面部轮廓。瞪着看了几分钟,镜面上却什么也没有。我一寸一寸地搜索,然后开始怀疑,也许我应该把黑色擦掉,去看下面的那张脸吧。 用一只手指,抹掉还未干透的颜料,我在镜子中间擦出了一个小圈。低头看。还是什么也没有。用上手掌,我开始擦黑色颜料,为了把整块镜子擦干净,我的手和胳膊都完全被弄黑了。 我最后一次低头看了镜子,我能看到的唯一一张脸是我自己的脸。这张脸使我无法逃避地面对了自己的愚蠢,象查德的脑子一样愚蠢。 整个这件事——包括没能使魔咒奏效,包括自己在现在这个时候脑子里还想着查德——让我真想把镜子从窗户扔出去,把玻璃窗再砸碎一次。为了还能发现点儿什么,我做了最后一次可怜的尝试。我拿起茶杯,看里面的那团东西——香蕉与香料的混合物和泡茶袋一起沾在杯子底上——现在已经浸透了我的负能量和不耐烦。我还是又等了一会,好象那混合物会变化从而能透漏些信息给我,但它们仅仅是变得更混浊了。 我从地板上的脏衣服堆里拽出一条毛巾,擦掉手和胳膊上的颜料。我又重新看了看那个魔咒指南,试图弄清楚蜡泪下面的字是什么,但是没有用。恐怕我要花掉几年的时间、实验不同的原材料才能最后把这个魔咒做对。 第25章 我把杯子里的剩余物倒在垃圾桶里,重新跳回床上,在被子底下蜷成一团。泪从脸颊上滚落下来,流在枕头上。我不理解。我以为奶奶和我在一起;我以为她会帮助我。而现在,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孤独。 我擦了擦眼睛,看着我的紫水晶钻戒。尽管我不愿意承认,我知道这恰恰是奶奶现在会对我说的,也是每次在魔咒不灵验时,她都会说的话——不是魔咒让施魔咒的人失望了,而是施魔咒的人让魔咒失望了。 每次这样的事发生在她身上时,她会试图重新审视魔咒的根本,第一位的问题是,她为什么要施这个魔咒。她会尽量找出她自己能解决问题的办法,提醒自己,也提醒我,魔咒只是帮助我们做我们想做的或想知道的;它并不能代替我们去做。 我把被子拽到下巴颏,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已经掌握了所有的线索,去判断事情的来龙去脉。也许只是我还思考得不够。或者也许是我考虑得太多了。刚刚过了四点——离晚饭还有一个小时。我一点也不饿,但是我知道我要去面对他们——去听听笛瑞儿说了些什么,去告诉维洛妮卡,我们今晚要做出一个计划。 而且,我要再次去见查德。 第二十三章 晚饭的时间。我在放调味品的桌子旁边发现了维洛妮卡,她正在忙着从沙拉里挑出鸡蛋片。我招招手,她却装做没看见——和昨天晚上在咖啡厅一样,仿佛她从平民维洛妮卡到受害者维洛妮卡的巨大转变从来就没有发生过。 我拿起一只盘子,上面高高地堆着当日的例菜——浓汁炖火鸡肉:神秘的肉块掩藏在灰白厚重的奶油调汁中,一起浇在了一团黏糊糊的米饭上,简直无法下咽。我换了一只带包装的金枪鱼三明治,走向调料台。维洛妮卡还在那,还在继续从生菜叶上往外挑那些罪恶的鸡蛋黄碎屑。她看到了我,挪开一步,象小学生在刚开学的时候发现了一个身上长虱子的同学。 “你怎么不过来和我们一起坐?”我说,“我们好能谈谈明天的事。” “我不这么想。”她说,在我的脸前晃了晃她的人造指甲。 “为什么?我们昨天说好的,我们得做出一个计划。明天是我们定好的日子。” “哦,是那件事儿。我想我一开始是被吓坏了,但和我的那些真正的好朋友谈过以后,我想我已经知道了谁是那个变态狂。” “你真知道了吗?” “想想吧。这又不是恐怖电影,只是一所高中而已。很显然,是不太喜欢我的某个人干的——”她看笛瑞儿走过来,停了一下。“那个人可能是嫉妒我,又不能把握住她自己的男人,所以,想尽办法吓唬我。不过这可没有用。” “你不是认为——” “我认为谁是那个人已经很明显,看到她装作自己也被变态狂追踪的样子。” “你觉得是笛瑞儿一手编排的?” “我还能怎么想?她恨我。恨我和查德在一起说话,甚至我走近查德她都嫉妒。” “等等,”我说,“这事儿和笛瑞儿因为查德而嫉妒,一点关系也没有啊。” “你没开玩笑吧?”她凑近了一步。“这和她的嫉妒有绝对的关系。你等着。再过一天,很快,查德和我就会在一起了。那时,笛瑞儿会怎么做?” “别说了,维洛妮卡;你简直是在说疯话。我知道不是笛瑞儿干的。我知道这不是她一手编排的。” “你是她最好的朋友。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呀?” “因为我知道。听着,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我们是在帮助你。” “可别在这演戏了,斯泰西。这对我来说太戏剧化了。”她纸巾盒里拽出一把餐巾纸,又在她的冰茶里插了一只吸管。“哦,对了,等到笛瑞儿准备好了来找我的时候,告诉她,我在他们球队运动员那边。”她朝着餐厅的右侧努努嘴,然后向那个方向走去。 我看看左侧,我平时坐的地方。笛瑞儿、安珀和pj早都在那儿聊上了。我必须得到笛瑞儿和安珀帮助,去说服维洛妮卡,我们需要合作。尽管我不完全相信维洛妮卡的故事,但我也不愿意置若罔闻。我确信她也可能正处在危险之中。我觉得,帮助她也会帮助我们解救笛瑞儿。 我拿了两英寸厚的一沓餐巾纸,又多拿了几只吸管,以备有人需要,然后取了各种各样的调料,从芥末酱到果酱。在我取这些东西、并精心地把它们排列在我的托盘上的时候,至少有六个人在调料桌边等着。我不知道其中的三个在谈论着什么,是不是在说我是个不受欢迎的人。 更重要的是,我不知道笛瑞儿是怎么和他们谈论今天早上的事的。 我走向餐桌,双手为了保持稳定紧紧握着托盘。“嗨!你们几个。”我说。 “嗨,斯泰西,”pj说,“忙什么呢?” “没什么。”我在安珀旁边坐下来,偷偷看笛瑞儿一眼,而她早已把头扭向了一边。 “你拿这么多吸管干嘛呀?”安珀说。 “以为你们几个可能需要额外的。”我说。 “我要。”pj抓了一把,开始用它们把包装纸吹向我们。 “滚开,pj!”安珀说,从头发上拿掉一张包装纸。 “那么,你们在谈什么呢?”我问。 安珀抬头看看笛瑞儿,我发现她们之间交换了一丝窃笑。“没什么。在抱怨课间的时间太短。你知道的,比如,在那么短的时间之内要从一幢楼跑到另一幢楼有多难。”安珀用筷子从浓汁炖火鸡肉里挑来捡去。“还说他们在建一座招生大楼,在树林的那一面。” “停建了的建筑,你的意思是说。”笛瑞儿说。 “哦,吔。因为我们学校太穷,工程开始以后不能竣工了。” “你不得不怀疑那些钱都哪去了。”我说,放松下来,低头看看牛奶纸杯的喷管口,甚至还吸了一口。 “你知道吗,”安珀开口说,“那天,我不得不从欧?布莱恩楼一直走到雷明顿楼,因为法可思先生的教室里没有暖气,我们必须得换教室。” “你迟到了吧?”pj在他的金枪鱼三明治里面塞了一把玉米粒。 “我怎么能不迟到?那有,差不多,五英里。” “其实,这也不是你的错。”我说。“老师们应该理解那有多难,尤其在下雪的时候。我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会以为我们能在四分钟里走过去。” “再说,要是这中间你要去卫生间怎么办?”安珀说,“怎么,难道让我在课堂上当众尿裤子吗?” 安珀和笛瑞儿相对而笑,我恨不得用塑料吸管把她们的眼睛抠出来。 “你知道他们应该准备什么吗?”安珀说,“移动厕所,你知道的,那种,他们在过狂欢节时用的。”安珀和笛瑞儿放声大笑。 “什么这么好乐?”pj问。 “私人笑话。”笛瑞儿说。 “非常私人。”安珀说,用胳膊肘捅了捅我。 “你不认为现在也该到我们之间谈谈私事的时候了吗,安珀?”pj问。 “永远别想。”安珀说。她转过身,用胳膊搂住我的肩膀,闪亮的海蓝色的唇重重地印在我的颊上,“亲爱的,”她说。 “嘿,在这儿亲一口怎么样?”pj噘起嘴,下唇上还粘着一小块儿金枪鱼。 “这儿吧,”安珀说着,拍拍屁股。 “非常荣幸。”他说,咬了一大口三明治。 “我觉得倒胃口。”安珀扔掉了筷子。 “我也是。”我说。 安珀和我对视,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开始是紧张的格格傻笑,然后和她一起捧腹大笑。笛瑞儿转过身去,背着桌子,面向过道。 “笛瑞儿,”我说,“我们真得谈谈。” “谈什——么。”她说。 “说真的。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但我们现在得先把这件事放一放,想个计划来帮助维洛妮卡。” “赶快吧,笛瑞儿,”安珀说,把一张浅黄色的包装纸吹向她的耳朵。“放轻松,今晚和我们一起去喝两杯,我好想去杀掉那些精灵魔鬼。” “笛瑞儿,”我说,“我告诉你了,昨晚什么也没发生。” “我知道什么也没发生。”笛瑞儿说。“你不是他所喜欢的类型。” “什么意思?” “我们曾经在一起约会,不记得了?” “哇,真是新闻。”pj说。“你们曾经在一起约会?”他的手指来来回回地指着我和笛瑞儿。 “不对,傻瓜。”安珀说,冲他弹过去一块儿火鸡肉,“是查德和笛瑞儿。” “哦。” 笛瑞儿重新转回身,对着桌子。“他已经拥有我的时候为什么还要追求你呢?” “笛瑞儿,我们别说这事了。”我说。“你显然还是因此而不高兴。”我求助地看着安珀,但她却决定象瑞士奶油一样保持中立,忙着把她的筷子立在那堆粘乎乎的浓汁炖火鸡肉里。 “想一想吧,”笛瑞儿说,“他断断续续地和我处了三年,现在就突然彻底地改变了口味,去追求你?不可能。” “我不知道。”我说,“也许他觉得你是个婊子。” “喵——”pj的声音。 这更象全面开战的一声怒吼。我憎恨这样和她讲话,我憎恨让一个男人夹在我们之间。不值得。 “我们干嘛不问问他?”笛瑞儿说。“嘿,查德!”她在座位上直起身子,招呼查德过来。 “真高兴看到你们又说话了。” 第26章 他说,就站在我的身后。 “有什么人能告诉我现在这是怎么回事吗?”pj按摩着他的太阳穴。 “查德,”笛瑞儿开始说,“斯泰西想知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婊子。你这么想吗?” 查德看着我,皱起了眉头。“你是那么和她说的吗?” “不是。” “我回房间了。”笛瑞儿从桌子边站了起来。 “不要,笛瑞儿,”我说,“别自己回去。而且,我们真的得谈谈。我们得决定明天怎么办,为维洛妮卡,也同样为你。” 笛瑞儿在那站了一会儿,可能是在整理自己的思路,她的骄傲正在与她的理智在斗争。我知道她想帮我们。我也知道她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生气,这样地受伤。 “维洛妮卡?”查德问。 “小组活动。”安珀解释说。 查德看上去还是很困惑,但是他没再问。“好啦,瑞儿。”他拍拍我的肩,表示对我的支持,可是我看到笛瑞儿的目光正聚焦在这个动作上。 “好啦什么?就我而言,查德,你可以和她好。但是我警告你,你得小心。她尿床。” 我的心落在了地上,摔成了千万颗碎粒。这一切是真的吗? “笛瑞儿!”安珀大叫。 “怎么了?刚才你还觉得这好玩儿呢。”笛瑞儿又转向查德。“你问她好了。” pj长吁了口气,把一张包装纸吹了起来。 “太荒谬了。”查德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到此为止吧。听听你自己都说了什么。” “不信你问她自己。我只想知道今天早上在你离开之前,或者之后,她是不是尿床了。” 静了几秒钟,象是考试一样,这个问题在我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你们在说什么呢?”查德终于说话了。他看看笛瑞儿,然后看着我。“她在说什么呢?” 但是我却不能看着他。我只有低头盯着自己的盘子,等着这尴尬的时刻过去,好象它会过去一样。 “你个蠢驴。”安珀对笛瑞儿说,站在我的立场上,“我简直不能相信,你居然说出这种事。” 我也不能相信。象是穿越了时空隧道,上小学挨欺负的时候又再次重演。我紧咬着牙关,甚至连下巴都因此感到了疼痛,一分钟也不能再在这儿坐下去了。我从桌子边站起身离开,庆幸的是没有人跟着我出来。 第二十四章 查德花了整整两个小时才在图书馆找到我。当他找到我的时候,我正躲在那种带书架的阅览桌后面,不断地吸进旧书的霉味,脑子似乎也因此而正在发霉。 “我猜我赢了安珀。”他从我身后的阅览桌边拽过一把椅子,坐下来。 “安珀?” “她也在找你。” “哦。”我说,没有抬头。 “我们找了所有的地方。”他说,“你在干什么呢?” “学习。”我向他闪了闪我的法语书的封面——一群十几岁的孩子正在一个公园里吃法式三明治——又接着聚精会神地看我读的那页,中间是黄色的语法图表。“莱斯诺夫人要我重新考一次,上次考试时我睡着了。” “你想让我来考考你吗?” “不想。” “你能不能,至少,看我一眼。” 我转转眼珠,看向他的脸的侧面,“ok?” “我只是想做一个朋友。”他说。 “吔,好啊,我这一天已经有足够多的朋友了。” “你真这么想吗?”他问。 不。可是,我没有说。我用手指折上页脚,希望我的沉默能够告诉他我没有真的这么想。 “听着,”他说。“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如果你想讲讲,我愿意听。” 我什么时候会愿意和查德讲我尿床的事呢,但我还是挺感谢他的提议。“你一定以为我是个疯子。” “实际上,我觉得你很了不起。”他把手放在我的胳膊上,对着我笑,好象什么也没有改变。也许真的什么也没有改变。这一刻充满了尴尬的甜蜜,似乎我们中的谁应该说一句话,来打破这尴尬。此时,安珀一脚踏了进来。 “柯达时间。”她唱着柯达的广告曲,用她的“隐形相机”给我们来了个定格。 “你从哪儿冒出来的?”我说,把胳膊从查德的手里抽出来。 “你没开玩笑吧?我无处不在。”她假装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从来没有想过到图书馆来看看。你一直都在这儿吗?你的皮肤没变成菜色,真让人惊讶。看看你在学什么?都让你和文明社会隔离了。”她指着我那本罪恶的教材。 “今晚与文明社会的一点隔离对我有好处。” “不会吧。”她说,“我们今晚有大事做呢。” “我想我听懂了。”查德说,转过来冲着我说,“我们以后再聊。” 我点点头,有点儿想让他再呆一会儿,但知道他不会的。笛瑞儿,安珀和我要为明天做个计划。 “再见,”安珀跳草裙舞一般地摇摆着,对他说。等他一拐弯,她就抓住了我的胳膊。“愚蠢。” “什么?”我说,微笑着,“没怎么啊。” “你们俩太过分温馨了吧。愚蠢。” “我真应该生你的气了。”我说。 “哦,吔,”她说,“就算开玩笑。听着,对不起,好吧?可是,不是每天都会发生这样的事,你的最好的朋友和你所渴望的人睡在了一起,还尿湿了你的睡裤。简直是挑衅。告诉我你没有这么做。” “我没和他睡在一起。” “不管怎么说,绝对不是吹捧你,斯泰西,你只要哼哼几声就能把这事儿办了。” “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嘿,别硬挺着了。我真该给你发一个勇敢奖。我想要是这事发生在我身上,我得逃到西伯利亚去。你只是来了图书馆。” “谢谢,”我说,现在已经放弃了解释。 “好了,消气儿了吗?” “我想是吧。”我说。 安珀抓住我,象抓着一个心爱的娃娃玩具,先把我拉向她的身体,随后又把我推开。“那么,告诉我尿床是怎么回事?” “自从我开始做噩梦就这样。” “不可思议。” “相信我。我自己也不觉得是件什么光荣的事。” “去看了医生吗?” “太丢人了。但我上网去查了。要是膀胱太小的话,这是件很平常的事。” “你是吗?” “不是。这让我相信这是我的身体在以这种恶心和扭曲的方式想告诉我一些什么。” “它想告诉你什么?” “你可能比我自己猜得还要准呢。” “太恶心了。”她把手罩在了嘴上,交叉起双腿。 “我知道。” 我们离开图书馆,向宿舍走去,去见笛瑞儿,这个在世界上我最不愿意见的人,更别说还要和她合作。不是每天都有这样的事,你最好的朋友让你觉得自己象是从斯蒂文?金的小说里走出的变态人物:斯泰西?布朗,白天的同学,晚上是个“通灵”的尿炕精。当然,我猜,也不是每天都会发生你看到你最好的朋友和你的前任男友在床上的事。我回想着后半部分,通过大堂、走廊,直到进到房间里。 笛瑞儿靠在床头,一只手支着嘴边的一条巧克力棒,另一只手在写日记。她咬了一口,边嚼边想,然后草草地写下最后几个字,做出的样子是,我根本无足轻重,更没有重要到可以惹恼她的地步。 看到她平静的样子,我真想把她的笔从她手里抢过来,在她的脸上乱七八糟地划一气。我咬紧牙,听见她的声音在我的脑子里一遍遍地回放:斯泰西尿床。斯泰西尿床。斯泰西尿床。 “嗨,安珀。”她说,还是没有抬头。 “嗨。”安珀捅了捅我。她把自己摔在我的床上,停了一会儿,“你的确换床单了吧,是吗?” 混蛋。 “维洛妮卡没来,我们怎么商量啊?”安珀问。 “我已经给她挂电话了,”笛瑞儿说,“她不来了。” “你说什么,不来了?”安珀问。 “我是说,她想让我们离她远点。她实际上认为是我在整个事情后面捣鬼。” “你不是这么快就换了神经吧。”安珀说。 “那叫‘成为女人’,”笛瑞儿说。“我们有优先权。” “我们得去她那儿。”我终于说,“我们得去说服她。” “斯泰西说的对。”安珀说。 “好吧。”笛瑞儿说。她把笔盖上笔帽,起身,把巧克力条放在兜里,代替了以前的保护神瓶。“但坦率地说,我认为我们得靠我们自己。” 第二十五章 我们敲了好几分钟的门,才等到维洛妮卡出来开门。“你们怎么看不明白事儿呀?”她问,话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不能这么说吧,鼻涕虫。”安珀说,径直闯进了屋里。 “对不起??”维洛妮卡说。 “没关系。”安珀象在自己家里一样,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里,靠着一个紫红色的装着豆子的靠垫。“这个太可爱了,不是吗?” 维洛妮卡的房间里装饰着深浅不同的粉色,看上去象芭比娃娃梦幻别墅里的卧室。 “我已经告诉你们几个了,”维洛妮卡说,“我太老了,玩不了南希?朱的游戏。” “去他妈的南希?朱,”安珀说,瞥向窗户旁边的一架洋红色的望远镜。“我还想当霹雳娇娃呢。” “那你来错地方了。” 第27章 维洛妮卡一只手搭在门上,等着我们离开。 “听着,维洛妮卡,”笛瑞儿开始讲话了,“我不是来找乐子的,我们真的需要互相帮助。你自己也这么说过。” “哈,我这辈子说了好多蠢话呢。” “没人怀疑。”安珀说。 维洛妮卡猛地把门关上。“我跟你们说过了,我不想再和这件事扯上干系。” “你看,维洛妮卡,”我说,“我知道你说过你认为这整个是一个骗局,但如果不是呢?你不觉得你应该尽量地采取防卫的措施吗?我是说,那个男的说明天就会来找你。” 但维洛妮卡没有回答。她只是站在那,超级地僵硬,眼球滚向了天花板。 “等等,”笛瑞儿说,“那是什么?”她向维洛妮卡的梳妆台迈了几步,眼睛定在了从珠宝盒里支楞出来的一块白色布料上。 “什么呀?”维洛妮卡问。 笛瑞儿用手指摸着扇形的滚边,“这是我的手绢。”她往外一拽,又拽出了一英寸,露出了刺绣的字母d。“它怎么在这儿?”她想拉开盒子盖,但是盒子是锁住的。 “你以为它怎么会在这儿?”维洛妮卡从脖子上取下她的钥匙项链,打开了盒子。“你给我的。塞在我的信箱里。”她在笛瑞儿的鼻子底下晃着那块手绢。 “我怎么会那么做?”笛瑞儿从维洛妮卡的手里抢过手绢,手指抚过刺绣的她的名字的缩写,d.o.e.s。 “等等,”我说,拿过手绢,“这是混在我要洗的那堆衣服里的那个手绢,那天我要去洗衣服,可是那堆衣服都被偷了。” “你要洗的衣服被偷了?”笛瑞儿问。 “是的。那个疯子还有你的那件粉红色的文胸,顺便跟你说一句。” “好一幅画面啊。”安珀说。 “问题是,维洛妮卡,偷了衣服的那个人,就是把手绢送给你的那个人,”我说,“此外,即便是笛瑞儿,她为什么要把她自己的东西塞在你的邮箱里呢?那不是把她自己暴露了吗?” “跟你说实话吧,”维洛妮卡说,“我搞不懂她的逻辑。而且也不想搞懂。” 笛瑞儿把手绢拿了回去,放在手掌之间拍打着。“我妈妈在我十岁生日时送给我的。我永远不能丢掉它。” “我什么要相信你们的话呀?” “因为,不管你愿意不愿意,维洛妮卡,明天要发生什么事情的可能性很大。”我说。 “如果你们还不离开,它今天晚上就要发生了。”维洛妮卡从笛瑞儿的手里一把抢走了手绢。 “还给我——现在!”笛瑞儿冲过去想抢回来,可是维洛妮卡的动作太快了,她把手绢锁在了珠宝盒里。 “我拿不到它,我就不走。”笛瑞儿说。 “是呀,你不会走。”维洛妮卡眯起了眼睛,“因为我要做的就是把它拿给校园警察看看,还有你写的那些信,让他们把你从学校里扔出去。” “我们可以看看那些信吗?”我问。“来和笛瑞儿收到的比较一下?” “你们看门去吧。”维洛妮卡说。 “你不会叫校园警察来抓我们吧?”笛瑞儿说,“你会吗?” 维洛妮卡向前迈了一步,鼻子尖顶着笛瑞儿的鼻子尖,“你最好别再骚扰我,笛瑞儿???奥利维亚?埃利诺?萨顿,否则我会报警。” 第二十六章 不管维洛妮卡是怎么想,笛瑞儿,安珀和我决心不做任何冒险。我们达成一致,在明天的全天,我们三个人中,至少要有一个人要跟着维洛妮卡。笛瑞儿在前三节课,安珀和我盯着四、五节,接下来就剩我和罗尼,是两节连上的戏剧课,直到打铃。 下课以后比较麻烦。结果我们跟着她到了绞刑吏咖啡厅,她和多娜边喝咖啡边做作业。 “这也太傻冒了。”安珀喝了一大口穆哈咖啡奶,在嘴边留了一圈白色泡沫胡子。“她知道我们在干什么。我们好象从来都不来这儿。” “管他呢。”我撕下一块烤饼,塞进嘴里。“至少我们做的是对的。”我瞟了笛瑞儿一眼,她的身体冲着远离我的方向。“瑞儿,你要一点吗?” “不要。”她抓过一张纸巾,开始把它撕成碎片。 “我们能不能让这件事过去?”我问。“至少是在现在。好象是你没有在餐厅里众目睽睽之下羞辱过我似的。” “我现在在这儿是为了维洛妮卡和我自己。”她说,“如此而已。” “好吧,我在这也是为了你,你别忘了。”我看向维洛妮卡那边,她们在收拾桌子,穿衣服。 “她们要走了。”安珀说。 “那我们也走。” 我们跟着维洛妮卡去吃晚餐,和她的学习小组在图书馆里坐了两个小时,然后跟着她回到了寝室,我们坐在走廊里。 “简直不相信我们做这样的傻事。”笛瑞儿说,从脸上拂去了一缕卷发。 “我们中真的应该在有个人在房间里面。”我在走廊里走来走去,路过的女孩都用奇怪的目光看我。 “她不会让我们进去的,”笛瑞儿说,“我们恐怕是在浪费时间。也许这是个大玩笑。有人把我的手绢放在她的信箱里,这也解释不通啊。” 进步。她实际上是在和我说话了。 “也许她在撒谎呢。”安珀说。 “我也这么想。”我说,“她肯定在有些事儿上撒谎了。” “几点了?”安珀抱怨着说,“简直是折磨。” “我们离午夜就剩几个小时了。”我说,看看手表。 “我宁可死掉。”笛瑞儿说。 “这几个词儿用得好。”安珀咚咚咚地走到维洛妮卡的门前,敲门。“我要点吃的。” “你没开玩笑吧?”笛瑞儿说,“她能把我们拘起来。” “值得冒险。我需要点零食。” 维洛妮卡出来开门,把自己穿得象房间的升级版:亮粉色的圆领羊毛衫,配一件粉色格子的羊毛短裙。“他们告诉我你们在外面了。” “谁呀?”安珀问。 “走廊上的人啊。” “你的同屋的没和你在一起呀,维洛妮卡?”我的目光绕过她,向房间里面看。 “和你又没什么关系,多娜今天晚上有个约会。你们这些女孩子知道什么叫约会吗?” “真是个好朋友,”安珀说,“她难道就等不到明天再说吗?明天他就能把你干掉了。” “告诉你们吧,我也要出去了。” “什么?”笛瑞儿站了起来,“你不能出去!” “出去也不能不带我们,不管怎么说。”安珀把手放在屁股上,堵住了维洛妮卡的路。 “你们没有权利统治我的生活。你们最好赶在我准备好离开前离开这里,否则我就报警了。”说完了这些恶狠狠的话,她重重地关上了门。 “我们忘了管她要吃的了。”安珀抱怨道。“我要去自动售货机那去买点零食,你们俩要点什么?” 笛瑞儿和我摇摇头。安珀走向走廊,玩具熊背包上的几只爪子在她的肩上和屁股上跳来跳去。 现在就剩我和笛瑞儿了。只有我们俩。 尴尬地过了几分钟。我继续在走廊上来回踱步,盼着安珀快点回来。我甚至在脑子里算着去趟自动售货机得多长时间。穿过大堂要二分钟,花三分钟挑选零食,再用二分钟回来,两分钟上楼…… 幸运的是笛瑞儿打破了这痛苦的沉默。“你不认为维洛妮卡真的会叫校园警察吧?她会把所以的事都赖在我身上,不是吗?” “就因为那块手绢?得了吧,我觉得她拿着手绢,反而使她看上去有点嫌疑。我和安珀是你的证人。我们知道不是你干的。再说,她法语考试还作弊呢,她知道我们知道这件事。可以被开除的。” 笛瑞儿放心地点了点头。 即便是在这样的场合下,笛瑞儿能够再一次和我说话,我已经十分欣慰了。“她居然知道你的名和姓之间的中名,你怎么看这件事?” 她不再咬自己的指甲,开始认真地想这个问题。“我不知道,而且,我甚至不知道她怎么能想到这事是我干的。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是我想伤害她,我怎么能一天到晚地跟着她,生怕她遇到什么意外?” 真是这么回事。“你觉得他真的要出去吗?” “我不知道怎么来看维洛妮卡了。”她说。 剩下的几分钟我们都来来回回地在走廊走着,和对方擦身而过,各自数着脚下地毯上的图案,那种带斑点的,似乎永远不会被玷污的图案。要么就是抬头看天花板,棚上玉米花般的灯泡。等着门被打开,等着安珀回来。 笛瑞儿低头看看表。“现在已经,差不多,快一个小时了。安珀到底死哪去了?” “也许我们得去一个人看看。”话音刚落,安珀风风火火地从走廊的门外进来了,手里拿着熊熊口香糖和酸咸味的薯片。“怎么去了那么长时间?”我问。 “不知道应该买什么。等我决定下来的时候,又发现没带钱。所以,我就得回寝室了,在柜子里的所有衣服兜里搜刮,然后,我爸来电话,我还得和他说话……要口香糖吗?” “不要,谢谢。”我说,扭过身去。 安珀把耳朵贴在维洛妮卡的门上,往嘴里塞了一把薯片。“我落掉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笛瑞儿说,“她也没试着想出来。” “里面象教堂一样静。”安珀说。 “也许她睡着了呢。”笛瑞儿说。 我闭上眼睛,集中精神想着那粉红色的房间,想象维洛妮卡在其中,梳头,或者躺在床上,或者在看电视。 第28章 我握着项链上的精灵水晶,希望它能给我点灵感,让那些形象在我的脑子里生动起来,可是我做不到。 “斯泰西,你怎么看上去象刚吞了一条虫子下去?”安珀问。 “我觉得她不在里面。” “她当然在里面。”笛瑞儿把耳朵贴在门上,敲门。 没有动静。 她看着安珀和我,嘴张开着,嘴唇颤抖。 “也许她带着随身听睡着了呢。”安珀说。 “或者,她也许真的不在里面。”我重复说。 “有办法弄清楚。”笛瑞儿说,“我能把锁撬开。” “你知道怎么撬吗?” “什么时候会的?”安珀嘴里的东西正嚼了一半。 笛瑞儿把学生id卡从塑料夹里抽出来,楔进门缝里,来回地拉动它。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声音从我们身后响起。 我们旋过身,发现贝卡??埃尔斯顿,班上的另一奇才,正站在我们身后。她噘着嘴唇,伸着脖子,在看我们正在做什么。 “哦,没什么。”安珀说,“我把自己锁外面了。我的朋友们正帮忙让我重新进去。” 笛瑞儿做出一个假笑,站在门把手前面,好象假笑能有什么用似的。 “可这不是你的房间。”贝卡说。 “我今天刚搬过来的。”安珀说。“难道你,不欢迎我到你们楼层来吗?”安珀把薯片包递到贝卡面前。 “不,我要叫校园警察。” “去吧。”安珀说,把薯片收了回来。“他们会告诉你这是真的。” 贝卡转过脚跟,一脚踏回她的房间,摔上了门。 “狗屎,”安珀说,嘎扎嘎扎地嚼着,“我们得撤退了,现在已经过了十一点了。” “不!”笛瑞儿转过身继续开锁。她左右旋着手腕,又把卡伸得更深了。“差不多了。”咔哒。笛瑞儿笑了。“我们进来了。” 门摇摆着敞开了。正如我所预料的,维洛妮卡不见了。但是她在地板中间留下了两只粉色的箱子。 “那么,她是从窗户出去的了?”笛瑞儿说,“这可,有三层高呢。” “如果有防火梯,完全能够做到。”安珀说着,关上了门并锁上了它。“信我的。” “箱子是怎么回事?”我一边问,一边查看,拎拎把手,哪一只都挺沉。 “也许她在经历这次打击以后,真的想回家了呢。”笛瑞儿说。 “那么她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一切都是假的呢?” “是有点奇怪。”安珀说。 我们搜索着任何能告诉我们她的去向的线索。可是她的日程表是空的,书也还是摞成了一摞,堆在桌子上。 “她可能去任何地方。”笛瑞儿说,正试着用钢笔尖捅开珠宝盒。 “发夹更好使。”安珀说,从耳朵后面取下了一只。“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有秘密武器。” 我翻着维洛妮卡的床头柜,粉红色的带香味的不干胶贴纸、成卷的粉红色面巾纸,还有草莓图案的包装纸。一切都很正常,让我觉得我们现在象是在浪费时间,似乎我们应该出去找她,而不是在这里翻这些没用的东西。 “嘿,你们俩,看看这个。”笛瑞儿已经打开了珠宝盒。手里攥着手绢,她展开一张字条,和其他字条一样的红色大写字母,写着:管你自己的事。 “什么意思啊?”笛瑞儿问。 “可能有好几种意思。”我说。“可能是有人送给维洛妮卡的,做一个警告,因为也许他知道我们几个在比较这些字条;或者,是维洛妮卡自己写的,把它藏在了这儿。” “没有道理呀。”安珀说。“她没必要把自己写的字条藏起来,她应该发出去才对。” “如果有人打乱了她的计划,她就得马上把它藏起来。”笛瑞儿说。 “我不知道,”我说,“但如果真是别人发送给她的,我们必须找到她——赶快。” 安珀在维洛妮卡的电脑桌边坐了下来,我在清理着维洛妮卡的废纸篓,挑出至少十来张废纸团,扔在地上。我把每一张都放在胸口碾平,希望发现有关她的去向的线索。 “嘿,来看这个。”安珀进了维洛妮卡的电子邮箱。“有从查德那来的信。” 我和笛瑞儿都凑过去看。 “查德为什么要给维洛妮卡发邮件啊?”笛瑞儿的脸绷了起来。 “也许是在她上床之前和她说晚安呢。”安珀冲着笛瑞儿的方向笑笑。 我们每个人都默读着邮件。“亲爱的维洛妮卡,”他写道,“昨天,放学以后,我在莱斯诺夫人上课的教室,你坐过的书桌里,发现了一沓考试打小抄用的纸。我很确定那是你的字体。我本想帮你一个忙,把它们毁掉,但我拿起它们的时候,莱斯诺夫人回来了。我不想让她抓住我手里握着小抄,只好就近把它们藏了起来,在黑板的壁架那。我知道明天一早莱斯诺夫人就得去。如果我是你,我今晚就把它们拿走。104教室的窗户总是裂个缝。祝你好运。查德。” “查德为什么要帮她的忙?”笛瑞儿问。 “不知道。”我说,“但我敢打赌,她就在那。”我摸着我的精灵水晶,闭上眼睛。我能想象得到她在那儿,穿过主走廊,她的鞋跟咣咣地落在绿白相间的漆布地毯上。“我们走。” “等等,”笛瑞儿说,“没有道理呀。104的教室没有窗户是开着的。” “真的有。”安珀说,“校园警察从来不关它。” “你怎么知道?” “我曾经和校园警察约会过,忘了?” “我们没时间说这些了,”我说,“她就在那儿,我们走。” 我们扔下乱糟糟的房间,大踏步地出了门口,在一片漆黑之中穿过了泥泞的足球场。我们谁也没说话,我也不知道她们在想什么。我只知道在我的心里有一丝恐惧,肚子里还有些恶心。 欧布莱恩楼的104房间就在我们眼前了,窗户裂着一道缝,正如查德和安珀说的。 “我们怎么不带一只手电筒?”笛瑞儿说。 “我这儿有。”安珀从她的背包里掏出一只迷你形手电筒。她递给我。“我出门时从来都带着它。” 我把光线对准了教室。从我能看到的一切——黑板,一排排的课桌,座位下的课本——没有什么不正常的。“我们得进去。”我说。 “我不进去。”笛瑞儿说。 “为什么?”安珀问。 “为什么?你疯了吗?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一个圈套?我怎么知道你们没有参与?” “你在说什么呢?”我问。 她摇着头,嘴唇紧绷成一条线。 “笛瑞儿,”我说,“你得跟我们进去。我们不能把你一个人放在外面。” 她还是在不停地摇头,不停地吸气和呼出,不看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笛瑞儿?” 她使劲眨了几下眼睛,好象是不能集中精力。她的呼吸加快了,越来越快。她抓住自己的喉咙,开始大喘气。“我上不来气。”她喘息着说。她的身体开始前后摇晃,脚底下磕磕绊绊。“我不行——”在我还没来得及扶住她之前,她就象一只旧纸盒一样,瘫软在地上了。 我在她身边蹲了下来。“安珀,你带手机了吗?”我去拽安珀脚踝旁边的背包,但被她一把抢了回去。“安珀,{奇机电子书}我们得叫校园警察。” “我们不能让警察看见我们在这儿,我们现在不应该在这儿。她没事的。她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给她几分钟的时间。”安珀跪下来,把手放在笛瑞儿的额头上,象是在查她的体温。 “安珀,她不发烧。把电话给我。马上!” 安珀终于让步了,把手机扔给我。我拨号,可是没动静。我看看屏幕,“没电了。你去找人帮忙,我留在这等着。” 安珀看着笛瑞儿:她上气不接下气;嘴唇,干燥而苍白;眼睛,颤动地闭着。安珀站起来,朝着校园路跑去。 我把笛瑞儿的头支在我的大腿上,在想是不是应该给她心脏按摩和人工呼吸。“马上就来人帮忙了,笛瑞儿。坚持住。” 笛瑞儿费力地吐出了几个字,但是听不清楚。 “嘘——别说话。”我擦掉她前额上的几滴汗珠,感到她在发冷和颤抖。我抬头向路的方向看去,多诺万冲着我跑过来,安珀紧随其后,查德也跟在后面。 “怎么了?”多诺万把他的活页簿扔在地上,脱掉夹克衫,垫在笛瑞儿的头底下。 “安珀,你没找到校园警察吗?” “我先找到了多诺万。” “怎么回事?”多诺万重复着问。 “我不知道,她就是喘不上气。” “我去找人帮忙。”查德转身走向校园路。 多诺万的脸上汗涔涔的,非常着急。他把笛瑞儿上衣的领子松开,把手放在她的心脏上。“好啦,笛瑞儿,”他说,“尽量控制你的呼吸。别怕。吸气,然后呼出。” 我能看出来笛瑞儿听进去他的话了,他声音里的自信在帮助她恢复平静。 “你还是在肺里吸入了太多的空气。”多诺万向下握住了她汗涔涔的手掌。“想象你是在通过胸腔呼吸,吸进,呼出。别慌。只要你能呼吸了,你就没事了。” 几分钟以后,多诺万让笛瑞儿的呼吸平静了下来。他脱掉羊毛衫,身上只剩了一件紧身t恤,把羊毛衫盖在了笛瑞儿身上。“没事儿的,”他轻声说,拍着她的后背。 第29章 “你会没事儿的。别说话。” “救护车马上就来了。”查德和一个校园警察向我们跑过来。 “她好多了。”多诺万一只胳膊垫在笛瑞儿的脖子后面,一只胳膊环在她的后背,帮她坐了起来。“她是被吓着了。以前我也有过这种情况。” “有你们帮忙,她真幸运。”警官说。 “对了,你们怎么在外面?”我问。 “我在画素描。”多诺万抬头看着天。“你上一次见到象今晚这样的夜空,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 我抬头看向夜空,星星的布阵,由亏转盈的月亮。离上弦半月还有几天,作背景的天空一片漆黑。 “最好的角度是在庭院里的长椅上,向北看。”多诺万接着说,“那个方向没有建筑物。”他转向查德,“你从哪过来的?” “我正好穿过校园,看你们俩在前面跑,估计是出什么事儿了。” “正常情况下,在熄灯以后出来,你们都得去做个笔录。”警官说。“但考虑到所有这些情况,我们就放过英雄和他的朋友们吧。” 我不敢肯定多诺万是不是听见了他的话。他的精神完全在笛瑞儿身上,在看她是不是在以正常的频率呼吸,把她脸上的头发拢到后面,还看看她的手是不是因为接触到了地面而被弄脏了。 “救护车来了。”我说。 “你会没事儿的,笛瑞儿。”多诺万微笑着摩挲着她的后背。 “别走,多诺万……求你了。”她的手紧紧扣住多诺万的胳膊,似乎这里是海港,她要出海,而多诺万要留下来。几个急诊医生带着担架走了过来,但是她拒绝看他们,直到多诺万答应他陪着她。 一时间,我全然分不清自己是在现实里,还是被插入了电影《青春与窒息》的片段。 急诊医生叫每个人都让开路。多诺万退了几步,直到笛瑞儿被抬上担架,依然握着笛瑞儿的手。 “我想我们也应该上救护车。”安珀说。 我和她走向了救护车,象是我也要加入他们之中的样子,但是我的一只眼睛一直瞟着警察钻进了他的巡逻车。“不,”我低声说,“你去吧。我们中得有一个跟着她。我需要留在这儿,把事情弄明白。” “你疯了吗?”安珀轻声说,“你自己一个人不行。” 我看了一眼查德,他正站在救护车的后面,看着里面的笛瑞儿。“我不是自己一个人。” 安珀也看看他。“你肯定吗?” 我点头,心里却没什么把握。“你快走吧。” 安珀又犹豫了一会儿,爬了进去,加入到笛瑞儿和多诺万之中。 我看着他们离开。所有的人,除了查德。他现在就站在我的身边。 第二十七章 救护车开走了以后,我才发现安珀把她的玩具熊背包落下了。我把它连同那个没充电的手机、多诺万的速写本一起捡了起来,并把它们都塞在了小熊的肚子里,那里已经装满了安珀的零食。 “你怎么不跟着笛瑞儿去呢?”查德问。 “那你为什么不去呢?”我回答。“差不多是半夜了,你在外面干什么?” “我在找你。我去了你的房间。我去了绞刑吏咖啡厅。图书馆——” “那些地方十一点关门。” “是啊,但我想你们几个走回来可能要用点时间。怎么了?” 我用了超长的一秒钟仔细地观察了他的脸,想破解出事实真相,也在琢磨着是不是和他提电子邮件的事儿——我们到这儿来的全部原因。“算了吧,”我终于说。我拾起安珀的手电筒,走向窗户。 “你在干什么?” “你是个聪明人;你猜。”我把窗户开到足够大,把自己悬在窗台上,先是顶住肚子,然后从窗口爬进去,砰的一声落在教室的地板上。 查德跟了上来。 我用手电筒照着路,走过了几排课桌。电筒晃过整个教室,所有的角落,寻找着任何一点异常的东西。然而,除了缺少光亮,除了教室里显然空无一物之外,它和我呆过的任何一个其他教室别无二致——一样的无端压抑,一样的死气沉沉。 “你在干嘛?”查德轻声问。 我用一只手指“嘘——”了一下,走向教室前面。黑板上爬满的字迹是当天的三角学板书,什么m分之一。还有人把生物书忘在了椅子下的书筐里。手电筒的光线晃过了门边的电源开关,但是我并不想打开它,以防校园警察还在附近。 我移到门口,握住球型门锁,感到一股冰冷的血液涌上我的脸。我使劲一拽,门开了,反弹到墙上,把垃圾桶撞倒在了地上。我的心象橡皮筋一样蹦到了肚子里,又在我没来得及给它复位之前,蹿到了嗓子眼里。 查德把垃圾桶捡起来,看着我——他的面孔在黑暗中模糊了。“你没事儿吧?”他把手放在了我的额头上。这时,现实却在提醒我,别忘了我在哪儿,是来做什么。我抽回自己的胳膊,踏上白色格子和绿色格子相间的地板,奔向莱斯诺夫人的法语教研室。 手电筒的灯光只能照亮我前方大约三码的路面。其他的一切都是黑的。我大声地喊了几次维洛妮卡的名字,我的声音在墙壁之间回响。我真的希望她能在那——等着我,等着做什么鬼把戏,那都没有关系——因为现在,即便是和查德在一起,我也感到彻头彻尾的孤独。 我的灯光聚焦在大厅尽头的红色出口标志上,它就在法语教研室的左侧。从那出去的想法让我接着走下去,走向走廊的更深处,离查德更远一些,如果他还在后面跟着我的话。 当光线近到可以照亮出口的门的时候,我停了下来,眼睛锁在了门把手上。不可能是这样的。不可能是真的。但事实就是如此。我至少眨了十几次眼睛,可结果还是一样。一条厚重的金属锁链缠绕在两只门把手上。如果我想出去,我得退回去。 我在那站了一会儿,在想这一切是不是值得。也许这样就算了。也许我可以告诉笛瑞儿和安珀,我检查了所有的地方,维洛妮卡却踪影全无,然后转身离开。 可是,这太迟了。 我穿过了希尔克莱斯特学校的荣誉奖杯展柜,头一次发现所有的教室的门都锁上了。 所有的,除了法语教研室。 “维洛妮卡?”我冲着敞开的门口叫,还是没有足够地近,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 我停下来的时候,握着手电筒的手已经开始哆嗦,灯光扫过支持希尔克莱斯特学校大黄蜂队的标语,各班班长的招贴画,还有掉在地上的铅笔头。 “斯泰西?”一个男人的声音。查德的声音。我十分肯定。 “查德?”我转过身去找他,但是手电筒微弱的灯光让我看不了很远。“你在哪?我看不到你。” “我就在这儿。” 走廊里的回声使我分辨不出声音来自哪个方向,是前面,还是后面。 我等了几秒,想听到他再说些什么。但没有动静。我继续走,离法语教研室更近了,在我甚至还没等进去的时候,眼泪就溅落了下来。 然后我走了进去,我发现了她。 维洛妮卡。 她躺在地上,脑袋周围一堆课本,还有莱斯诺夫人的陶土花盆,还是完整的。一股细流从在她的头上流下,形成了一个梨状的水洼。我晃晃头,咽下自己的怒火,告诉自己那些流动的液体不过是花盆里溅出来的、或者是从天花板上漏下的水。 但我知道它的确是血。她死了。她苔藓绿色的眼睛盯着我,瞪大着,绝望地,在问我为什么我没有早一点儿来。 我抬头看看窗帘,它们拍打在窗台上。十一月份寒风被过滤到了房间里,与她额头上黄棕色的头发嬉戏,把头发染成了明亮的情人红色。我用手捂住了脸。房间的黑暗席卷了我。我的身体落在了地上。 第二十八章 电话刺耳的铃声把我从睡梦里惊醒,我一下子坐了起来。困惑了几秒钟之后,我开始想到也许昨晚的事情仅仅是一场可怕的噩梦。我看看笛瑞儿空空荡荡的床铺。我的第一个想法是,她在上课,我睡过了头,错过了第一节课。但马上我就想起来了,今天是星期六,是第四天。 笛瑞儿的死亡之日。 “喂?” “斯泰西,嗨,是我,查德。你怎么样?” “你说呢?” “好啦,至少告诉我,你感觉怎么样?” “就象我昨天晚上告诉警察的,我没事儿。只是被吓着了而已。” 我闭上眼睛,尽量把昨天晚上发生的片断粘合在一起。我记起自己昏过去了,被架到一辆警车上,到处闪着警灯。桉树油和柠檬油的味道塞满了我的鼻子。有声音在试图和我说话,问我是不是还好。“是的,还好。”我宽慰他们说。 “你想给家里挂电话吗?”他们问。“你需要看大夫吗?” “不要。我只想回寝室睡觉。” 我记得自己歇斯底里的样子——痛哭,然后大笑,再哭。有一个人,大概是校医,告诉警察我需要休息。然后警察说,他们会密切注视着我,明天早上再找我谈话。就是今天早上。现在已经过了十一点了。 最重要的是,我想起了维洛妮卡,死在教室的地上,阴魂不散的绿色眼睛盯着我,绝望地。 “他们认为是我干的。”查德说。“他们认为是我杀了她。” “你在说什么呢?” “当我进了房间以后,我看见了维洛妮卡,也看见了你。 第30章 我知道你是昏过去了,所以我想去帮你,但马上想到也许我应该去窗口看看,也许,我能发现些什么,抓住是谁干的。然后警察就来了,以为我要逃跑。然后他们看见你,躺在那儿。维洛妮卡……他们马上想到是我干的。他们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开始告诉他们,你知道事情的过程,我怎么看见你们救笛瑞儿,然后我跟着你进了教学楼。然后他们不让我说了,告诉我我的权利。他们让我给家里挂了电话。” “你爸妈怎么说?” “他们告诉我要合作,告诉他们所有的事情。我就照他们说的做了。警察问了我一个多小时。一开始是一个人,后来换了这个女的。我爸妈今天早上一早就飞过来了。他们吓坏了,还请了一个律师。” 我觉得自己似乎在他的声音里听到了一丝呜咽,在他的呼吸无法跟上他的语言的时候。 “我得走了。”他说,“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是不是还好。” “查德?” “告诉我你认为我是无辜的,斯泰西。我现在真的需要有人信任我。” 我没有马上回答他;我听着他在电话那一端的呼吸。 “我相信你。”我终于说,飞快地,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这么想。电话的那一端咔哒一声。“查德?”但他已经挂掉了,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听见了我的话。 我刚想给他挂回去,却一眼看到了安珀的玩具熊背包,躺在床边的地板上。警察一定以为它是我的。我把它拾了起来,拉开了小熊肚子上的拉链。多诺万的迷你速写本在最上面。我把它拽了出来,把它揣在我的夹克衫的里面的兜里。我在想他是不是还在医院里陪着笛瑞儿,我是不是能在那见到他。然后我拽出了安珀的手机,还是没电,我把它插在了床后面的电源插座上。 我抓起电话,打给医院里的笛瑞儿,这时听到了门铃响。也许是她回来了。我爬向床边,看到本来应该从门缝泄露进来的走廊的灯光,现在被挡住了——有人站在了门外。 我把听筒重新挂上,轻轻地起身,观察着黑色影子与门缝的游戏。站在房间的中间,我又等了几秒,等着他敲门或者闯进来。可是什么也没发生。我抄起角落里的棒球棒,然后,猛地一拽,门开了。 古怪的安珀。她正在写着字条,象是要留在门上的留言簿上。 “你什么毛病?”我说,“你吓死我了。” “问一声早上好。”她说,不请自进。“我猜我也没必要问你怎么样了。”安珀在她身后关上了门。“我都听说了。真不能相信维洛妮卡死了。” “信了吧。因为那是真的。” “我知道,”她说,手指抚着窗台,眼睛盯着草坪。“这都是……不该发生的事,不是吗?” 我伸手到抽屉里找熏衣草油,希望花的香味能安抚我的心灵。 “我听说他们把下周的课都取消了。”安珀说。“好象还要为这事儿开个会,可是这个周末人们都走了。”她看着我在耳朵后面用手指尖点着熏衣草油。“你没事吧?你看上去心烦意乱的。” “你想我能怎么样?几个小时以前,维洛妮卡??李曼躺在我面前,死了。你却象一片被剪下来的脚趾甲,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为什么要有感觉?又不是我干的。我是说,我是觉得这很糟糕——我也许不喜欢她,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她死。” 我把瓶子盖盖上,扔回了抽屉里。的确是没有意义再和她就这个问题理论下去了,因为如果继续下去的话,我也可能会象弹道火箭一样大发光火,而今天,尤其是今天,我需要冷静。力量和理智是同行的。 “昨天晚上笛瑞儿是在医院过的夜吗?”我问,终于。 “你说什么呢?她没和你在一起吗?” “她怎么能和我在一起?” “我昨天晚上在这儿离开的她,从医院回来。” “你什么意思?你离开她了?” “是啊,她打电话给她的父母,然后就登记出院,我打电话叫pj过来接我们。他过来了,我们就把她放这儿了。” 我看看笛瑞儿的床,床单没有被碰过。“你们真不应该。她昨天晚上没回来。” “我想我们知道在哪儿离开的她。” “我们是谁?” “我告诉过你了,我和pj。” “那多诺万哪去了?” “他打出租回来的。pj嫉妒死多诺万了,他说我对多诺万着迷,其实不是那么回事。所以,多诺万不得不自己打车回来,因为pj不想让他进自己的车。” “那笛瑞儿呢?你把她放在这儿时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们开回了校园。我告诉pj在车里等我一会儿,我和笛瑞儿一起走进大堂。我需要一点时间单独和pj在一起,跟他透露透露,他不能总以为我就是他的了。” “所以你其实并没和笛瑞儿上来?” “没有。” 我们的眼睛锁在了一起。不管我和安珀在这场磨难里是什么角色,我们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今天是笛瑞儿的死期,而她已经失踪了。 有人敲门。“布朗小姐?”走廊里的一个女性的声音说。 安珀和我看向门口,然后又互相看看。“警狗。”安珀小声说。“我拒绝和他们谈话。我们没必要和他们谈话,你知道吗。我们是未成年人。”她从我的床上抓过她的玩具熊背包,向窗户走去。 “等等!”我嘘声说。“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离开这儿。如果你聪明的话你也这样做。”安珀打开窗户,一条腿跨在了窗台上。 “你没疯吧?”我抓住她的胳膊。“你现在不能走。你应该和他们谈昨天晚上的事。谈笛瑞儿。还记得吗?笛瑞儿!” 安珀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把她的胳膊抽开了。“我做不到。跟警察谈话能把我吓坏了,斯泰西。他们让你感到负罪。” “不会,如果你是无辜的。” 她扭过头去。“她走了以后马上给我挂电话。别担心,斯泰西,这件事就会水落石出了。” 说着,她的另一条腿跨过窗台,穿过草坪,向树林里跑去。 第二十九章 我甩开门,看到的只是一个矮小的、瘦弱的女人站在我面前。她从头到脚都穿着黑色的dkny式的衣服,里面是紧身的乳白色的衬衫,脚下是一双闪亮的、方头的半高腰靴子。 “嗨,”她说,用和她本人一样弱小的声音,“你是斯泰西?布朗吗?” 我点头。 她自我介绍说,她是警官得特,我看还不如叫“得瑟”,因为她就是那个样子——二十多岁,齐肩的、艺术造型的黄褐色的头发,其中染成淡金色的一缕耷拉在一只眼睛前面。“关于昨天晚上的事儿,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她说,把她的警徽在我眼前一闪。“我可以进来吗?” 我点点头,往旁边一靠,给得瑟女人留出了房间中间的位置。她从她的闪亮的方型手袋里掏出个很薄的活页本,翻到了崭新的一页。当然,我们在这儿决不是要谈鸡毛蒜皮的小事,在她还没作出控制局面的尝试之前,我已经牢牢地把握住方向了。“我也有几个问题要问呢。”我回手关上了门。“我的同屋室友失踪了,我想知道你们怎么处理这件事。” 她透过两片明亮的水色隐型眼镜观察着我的表情,等着我那紧盯着她的目光退却,等着我看向别处。当我拒绝转移目光时,她从扎了两个洞的耳朵后面抽出了一支铅笔,把它放在洁白的笔记纸上。 “她失踪多长时间了?” “从昨天晚上开始。她被人送到这儿,在寝室门口,但她却从来没有进来过。” “有可能她在别人的房间里过夜吗?你们俩吵架了?” “没有。我是说,是。我们的确吵了一架。但是,也不是,她不可能在别人的房间里过夜。” “你怎么知道呢?” “听我说,我们没时间争论这件事了。我就是知道。” “你现在不是在帮我,斯泰西。” “你没听见吗?”我问。“笛瑞儿遇到麻烦了。” “我需要你冷静下来。”她示意我到床上坐下来。但我怎么能呢?我怎么能放松下来,笛瑞儿失踪了,而我似乎是唯一一个关心这件事的人。我从床头柜里抓起保护神瓶,紧紧地握在胸口。 “你看,斯泰西,我们兜着圈子谈,什么结果也谈不出来,要么你就让我帮你。但是我能做的唯一的办法,就是你得和我说真话。从头开始,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好吧。”我说,尽管心里想的是“不好”,和一个似乎对笛瑞儿一点帮助也不会有的女警官谈这件事,又有什么用呢。 “好的。”她从床边递给我一杯水。“你和你的父母谈过这件事儿了吗?” 我摇摇头。 “那好吧,我们需要你先和你的父母谈谈,然后我们才能提问你。” “为什么?我妈才不关心呢。” “这只是程序。你需要把情况告诉她,告诉她你要和我谈话。除非你这么做了,否则我无法向你提问。”她掏出一部手机。“你妈妈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我向上翻着眼睛,连珠炮似的说出一串号码,心想这种程序简直是不可理喻。同样不可理喻的还有我那童心未泯的妈妈怎么就得到了“成年人”的头衔,而我却只还是个孩子。 “喂,布朗夫人吗?这里是汉诺佛警署的简??得特警官。 第31章 你的女儿,斯泰西,要和你讲话。”得特警官把电话递给我。我接过来放在耳朵边上。 “斯泰西,”妈妈说,“发生什么事儿了?” “妈,发生了点糟糕的事儿。昨天学校有个女孩被杀了,而我……,发现了她的尸体。” “什么?” “是这样的。我要和警官谈谈这件事,只是我得先和你说一声。” “斯泰西,等等,他们为什么要讯问你呢?你昨天晚上怎么不给我挂电话?你自己没陷入什么麻烦吧,不是吗?” “我不知道。”我说。 “笛瑞儿也被讯问了吗?” “没有,笛瑞儿失踪了。” “失踪?你什么意思呀,失踪?”她问。 “我是说我找不到她了,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儿。” “哦,天啊。斯泰西,你需要我过去吗?” 我又花了几秒钟的时间说服妈妈,让她相信我自己能处理好这件事儿。她最后让我答应她,在和得特警官谈话以后,马上就给她挂电话。 我挂机,看着得特警官,她正全神贯注地查看着床头柜里那个大块的水晶石和各种不同的蜡烛。“ok,”我说,打断了她的目光,“我准备好了。” …… 昨天晚上穿过足球场时,我的鞋已经都被泥泞的场地浸湿,我无法忍受再把脚伸进里面去;而我在房间里又无论如何也再找不出可以配上对的鞋子了,我只好从壁柜里拽出了那双黄色的旅游鞋,在鞋带上配有大木珠的那双鞋,出现在我的噩梦里的那双鞋。 我把保护神瓶揣在上衣口袋里,和她保持着三步远的距离,跟着她走出大堂的门。幸运的是,她把警车停在了侧面的停车场,那儿没那么多的人流和车流。虽然她给了我坐在前排的特权,我还是坐到了后排坐上,低着头,惟恐被别人看到。 我们到了以后,得特警官把我领进了警察局——与我在电影里看到的不大一样。桌子并没有象在学校里一样被整齐地排成排,相反,事故登记簿、油亮的多福饼和泡沫塑料杯子散落得到处都是,电话听筒从电话上掉了下来,静得甚至连一根针掉地上都听得到。一块深色的玻璃将接待处与办公室分隔开来。得特警官和玻璃后面的一个男的点了点头,在我们走过去的时候,他一直咕咕哝哝地不知说着什么。 我跟着她走了一小段走廊,我趁机往两侧的办公室里面看了看,警官们有的在电脑前忙着,有的在翻卷宗。她指了指右面的一个房间。“坐那儿等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这儿看上去象电视里的样子了。光秃秃的白色墙壁,满是灰尘的漆布地毯,层压板的桌子,金属折叠椅。我从口袋里掏出保护神瓶,在手里攥着,希望它给我力量。 得特警官一会就进来了。她在她身后关上了门,在我们中间的桌子上放了一个录音机。我们坐了下来;她对我笑笑,按下录音键,我们开始了谈话。我们谈了维洛妮卡,昨天晚上的情况,她让我仔细回忆了所有的细节,从我们闯进维洛妮卡的房间开始,一直到我在教室里发现了她的尸体。我很快就发现了女警官比她的发型所表现的可要聪明得多。她的问题绕来绕去,想把我绕进去,想让我说出些前后矛盾的话。但是我知道所有的答案;我对它们很自信。而且,我也没什么好掩藏。几乎是没有。 “你碰巧发现了是谁发的邮件吗?”她仔细地观察着我的脸。 我低头看看大腿上的保护神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为什么要去保护他。 “是查德发过来的。”我最后终于说,觉得自己有些自私,没有一开始就把这件事说出来。 她点点头,好象早就知道似的。“在你看来,斯泰西,查德和维洛妮卡是很要好的朋友吗?” 我摇摇头,很清楚地知道这个问题的指向在哪儿。 “那么,他那么关心她作弊的事,你怎么看?” 我耸耸肩。 “你认为有可能是他想单独和她在一起吗?” “没有。”查德把她约了出去,然后在几分钟以后又出现了,这个想法我用手捂住了眼睛,“他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你要休息一会吗?” 我摇摇头,深深地吸了口气。“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那样做。” 得特警官对我的回答显得很满意。她迁就地听我又讲了几分钟,事情的前前后后:我的噩梦、扑克牌的解读、电话、字条、失踪的衣物、百合,以及百合的含义——我是怎么能够从它的枝叶、它带的泥土气味判断出来的。我告诉她我以前是怎么从笛瑞儿的文胸上闻到泥土的气味的,我是怎么感觉得到洗衣房里的震动的。我甚至告诉她,我是怎么样用魔咒来帮助笛瑞儿的,安珀、笛瑞儿和我怎么样做了保护神瓶,如何将它的力量奉若神明。当我都说完了的时候,我终于可以喘上一口气了,可是她看我的样子,好象是我疯了,该被送到精神病院。 当然,我说的所有的一切——每一个音节——她都不认为值得记录在案。仅仅因此,就让我想把她的笔记本从她精心涂抹了润肤油的手里夺过来,一把扔到垃圾桶里。 “你手上还有笛瑞儿收到的字条吗?”她问。 我摇头,想起了笛瑞儿用我的蜡烛烧掉其中一个字条的情形。但我又立刻记起来了,“我们在维洛妮卡的珠宝盒里看到了一张。“ “它说什么?” “管你自己的事。” “嗯……看上去是有人生维洛妮卡的气了。” “这很明显。”我说。 “听着,斯泰西,”她叹了口气,又向前倾了倾身子,把胳膊肘拄在桌子上,说,“我们即使假设笛瑞儿的确接到那些东西了,我们也很难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继续追随这条线索。” “难道维洛妮卡的尸体还不是足够的证据吗?” “那么我们就谈谈这件事儿。安珀告诉我你们昨天晚上是去学校取一本你落在教室里的书。” “她是这么说的吗?你什么时候和她谈的话?” 得特警官清了清嗓子,没理会我的问题。“从你刚才和我讲的情况看,那显然就不是事实。” 我琢磨着一个折中的办法:既可以支持我刚才提供的所有的信息,又可以同时圆了安珀谎言。我看看门口,不知门是不是被锁上了,为什么房间里没有窗户,为什么这里地狱般闷热。 “是的。”我说,决定讲实话。 “你知道安珀为什么要撒谎吗?” 我摇摇头。当然,我们私闯他人房间、在宵禁之后还外出、又侵犯了学校的财产,这些可能都是理由。但它们可能带给我们的惩罚,和已经发生的事情相比,岂不是太微不足道了。安珀没有权利撒谎,我也没有。 “我跟你说吧,”她说话了,“对你所声称的,你的室友的失踪,我会做一个报告,并且亲自督察此事。但是首先,你得回答我一些问题。你和其他别的人谈过那些你说你曾有过的幻象吗?” “你什么意思,‘我说我曾有过的幻象’?” “这么说吧,斯泰西,你必须承认,这……{奇机电子书}不太正常。” 我从桌子边站了起来,空气呛入了我的肺,把我的声音提高了三个八度。“你不相信我?” “我没那么说。” “听着,不管你是不是认为我疯了,的确是有人在跟着笛瑞儿。”我把保护神瓶举过头顶,头已经开始痛了。“你难道不明白吗?他会杀了她,就象他杀了维洛妮卡。卡片、百合、字条、我的噩梦,……今天是笛瑞儿的死亡之日。” 得特警官从桌子边站了起来,她的声音象海滩上的细沙。“我觉得你需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昨天晚上你没过安稳。那的确会使人,有点……迷糊。” “我不迷糊。” 她从她的上衣兜里掏出一张名片,象拿着根棒棒糖似的递给我,好象她是儿科病房的一名护士,而我,是她的病人。 看来,我所说的一切都毫无意义。 “晚些时候,我可能还会问你一些问题。”她说,“你要想起来别的什么,给我挂电话。” “那,现在你就去找笛瑞儿吗?”我问。 “就象我刚才说的,我会去调查此事,然后给你一个答复。但是别担心,她可能在别人的房间里住的,尤其是你们俩又打架了。我们总能遇到这样的事。”她又一次给我手势,让我拿走名片。我把她塞在后屁股兜里。 “好了。”她微笑着说,“我现在送你回校园里。”她打开门,等着我出去。 现在我才清楚地明白。如果想救笛瑞儿,我不得不靠我自己。 第三十章 穿过希尔克莱斯特的校园,到达男生宿舍楼的那段小路似乎比平常更长。警方已经封锁了欧??布莱恩楼,包括停车场和前面的庭院,把学生们都撵到了人行道上。新闻记者、校方管理人员,还有好奇的围观看客,蜂拥在现场外面,热切地盼望看到早间新闻没有报道的新的花边。幸运的是,他们对我依然陌生;新闻报道还在把我称做“发现了尸体的女生”。可是,我还是怀疑,他们中间是不是有人知道那个女生就是我。 我快速地穿过人群,躲开箱子,挪开背包——人们都要离开校园去渡周末了。一些高年级的男生象是把这事当成了一部粗制滥造的恐怖片,跑来跑去,开着恶心的玩笑,想搅和得更热闹一些,如果这还可能的话。 第32章 “最后一个离开校园的是一个死掉的女生。”他们中的一个大喊着。 同时,一群新生聚在几码远的地方,哭着,互相拥抱安慰。我的目光落在了其中一个女孩身上——锯齿状的红色头发,长满雀斑的脸。她看到我的时候,张开了嘴巴,我弄不清她的脸上是不是闪过了疑惑的表情。我转过头,继续向前走去。 当我感到到了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时,我停下来,仔细地看了看现场。欧??布莱恩楼和昨天晚上不太一样了,被警察局的黄色胶带和一群摄影者弄得乱七八糟。我的目光扫过周围的每一张脸——哭泣的,颤抖的,还有人指着那扇敞开的窗子,我们昨天进去的那一扇。 我正要转身离开,却看见了维洛妮卡。她站在黄色胶带的外面,脸正对着我,靠在一个年龄较长的男人的肩上,被他搂在怀里。 我困惑地眨了眨眼睛,兴奋地一闪念,也许,这一切是一场巨大的误会。 然后,我看清楚了,那根本不是维洛妮卡。 那个女人摆脱了他的臂弯,但是胳膊依旧紧贴在男人身体的一侧,冲着他的衣领,继续啜泣着。她的头发披在肩头,卷曲着,豆蔻似的棕色。是她的眼睛最让我震惊。一点都没错,母鹿般的眼睛,青苔绿色。维洛妮卡的眼睛。维洛妮卡的妈妈。 第五部分第41节丧女之痛的母亲 看到她使我双膝发软,心都要碎了。我曾经感到过可怕、恐惧、负疚和自责,而现在看到了承受丧女之痛的母亲,感觉更加糟糕了。 我继续穿过校园,收窄了自己的视野,不去仔细看某个具体的人或事。在整个警察事件之中,最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当我赶到了男生宿舍时,前台根本就没有人,只有成群结队的男生鱼贯而出,没有人对他们的周末外出进行登记。我穿行在人群之中,上了二楼。我需要找到那个能解开这堆谜团的人。 pj。 “啊?”他说。从门缝里向外看。 “pj?”房间里太黑了,我几乎看不清他的脸。“是你吗?” “还能是谁?”他把门缝开得大一些,让我看清了他又一次新染的头发,这回,是深黑色。 “房间怎么这么暗?”我推开他,迈进了房间。 “有助于我的思考。我时不常地就这样。”他在我身后关上了门。“外面疯了一样。对我来说,是过于真实了。” “虚幻。”我轻声说,我看着被拉了下来的窗帘,难怪他把我们置于黑暗之中。“你把头发染成这个颜色,我差点没认出来你。” “不是把我错当成gq的封面人物了吧?”他的手抚过自己贝克汉姆似的刺状发型,动作却缺少了往日的光彩。他没有笑,也没有迸发着自信;甚至,他都没有在看着我。 “没错。”我说,敲开了灯的开关。 他斜着眼睛看着我。“我怎么感激你的欣赏呢?” “我们需要谈谈。” “说吧,无所谓。” “是这样的,我要你告诉我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从医院接走笛瑞儿和安珀的时候。” “你什么意思呀?我把她们接上车,后来她们到了,就又都下车了。” “她们俩都下车了吗?” “si,senorita.”(法语,“是的,小姐。”译者注) “安珀说她和笛瑞儿走到大堂,然后就回你的车里和你聊天了。” “是啊。她想单独和我在一起。能怪她吗,这个小狐狸精。” “你们俩打架了?” “打架?恰恰相反。除非你指的是,我们在亲近的时候的剧烈动作。” “不对,”我争辩说,“你们是打架了。你很生她的气,因为多诺万。因为她对他神魂颠倒,却不理你。” “你简直是在讲外语。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安珀愿意和谁胡来都行,包括我在内,如果她乐意。昨天晚上就是这样。” 天旋地转。我用手捂头,想阻止它。“我需要坐下来。” pj指了指床,床上散落着脏衣服,比萨饼的旧包装盒。我对着一块空地,一屁股坐了下去。“你要矿泉水吗?”他把手伸进小冰箱,递给我一个一加仑的大杯,杯嘴处粘着巧克力唇印,我还是喝了一口。“你怎么了?”他问。“因为维洛妮卡吗?” 我点头。“而且,好象还不够糟糕似的,笛瑞儿又失踪了。自从昨天晚上下了你的车,她就再没有回过房间。” “不可能。也许在你今天早上醒来之前就出去了。” 对笛瑞儿下落的这些似是而非的解释,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我一下子从他的杂物床上站起来。“我能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安珀回到你的车上之前,她和笛瑞儿在大堂呆了多长时间?” “我不知道,大概,五分钟吧。不够我去杀人的时间。”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赶紧说,“你怎么会想到……” “听着,斯泰西,”他说,“甚至连我也觉得,你现在怪怪的,净说些疯话。我肯定笛瑞儿没事。可能她去了哪一家健康中心就修指甲了。你干嘛要去报警,跟他们翻腾这件事?现在这儿已经有足够多的警察了。”他把窗帘欠起一条缝儿,向外面看去。“我今天还有自己的事呢。” “什么事?”我问。 “比如说,给自己找一个昨天晚上不在现场的证据。” “你为什么需要一个不在现场的证据?你在哪?” “在这儿。染头发。想着安珀倾心于多诺万,也许她会欣赏我的性感新造型——高大、深色的头发,带着点危险的勇猛敏捷。” “我以为你不在乎她和谁调情呢。“ “我是不在乎。” “那你为什么还要找一个不在现场的证据?” “因为我恨维洛妮卡??李曼,因为也许我的哪一根神经就希望她咽气。你知道的。所有的人都知道。而且,人们已经开始这么讲了。” “哪些人们?” “那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昨天晚上没人在寝室看到我,也没有人在前台给我登记。” “现在是你自己在说疯话了。” “可能吧。”他一边说,一边打开门请我出去,“或者我就是疯了。” 第三十一章 不知道要去哪,也不知道该想些什么,我只好回寝室。可是还没等我的脚指头尖踏进门口,我就被一张毛茸茸的面孔挡住了:是释放太太。 “你今天没去集合。”她说。 “我知道。我离开学校了。”我把钥匙插进锁头孔,避开和她的目光接触,希望她识趣。 “这可不是自愿的集合。你被记上缺席了。你需要得到父母或者监护人的许可才可以不来。” 我转动了钥匙。咔哒。我进去了。现在她为什么还不走?我抬头看着她,希望能够满足她的好奇,她好赶快离开。“对不起,我保证一有时间就去找普来斯曼校长,跟他道歉。” 她又迈近了一步,我都可以在她的呼吸里闻到零食的味儿——多利特香脆薯条混合着脱脂可乐。她仔细地观察着我的脸——眼球的转动、脸颊随着呼吸不由自主地颤抖。“他们点名时,有些女孩说看见你上了一辆警车,是真的吗?” 我摇了摇头,钻进了房间,关上了门。我没时间去关心释放太太,或者其他别的什么人在散布的关于我的流言蜚语。快五点了。离午夜只有七个小时了,这一天就要结束了。我扑通一声坐到床上,发现安珀的手机支楞在我的脚边。我从充电器上把它拿下来,放进我的口袋,琢磨着安珀在得特警官那儿是怎么撒谎的,我怎么从今天早上开始,就没有她的信儿呢? 简直就是想不通,我也不能再想下去了。我掏出得特警官的名片,拨号。也许她得到了关于笛瑞儿的新消息。 “喂?”我说。“我要找得特警官,告诉她我是斯泰西?布朗。” 可是得特警官不在。我也没给她留言。我又试着给妈妈挂回去,我答应过的,也许母亲的灵感现在正好能帮上我的忙。可是电话里只有接通的铃音在响,一遍又一遍。好啊。 我伸手去拿祖传的剪贴簿。既然我在睡梦里无法和神灵世界沟通,那么我就在清醒的时候试试吧。我翻到“与神灵沟通”那一部分,决定做一个由我的曾曾祖母写下的魔咒。 魔咒的说明里说,应该先剪纸,作成字母卡片。没时间了。我从壁柜的最上层摸出了落满灰尘的拼字游戏卡,我上小学四年级参加拼字比赛会时用的就是它,我知道缺了几个字母,但我自信没有问题。 我把床推到了一边,腾出地方,画了一个神坛,在地上摆了八只白色的粗蜡烛,用它们标出东西南北等八个方向,最后用一根长火柴逐一点燃了它们。我的奶奶总是强调要画一个完整的,没有缺口的圆圈,一个不会被那些不安分的神灵穿透的圆圈。 我在圆周上洒上盐和糖,在边上摆上石头和水晶。在中间,我放了一只刚刚洗过的陶瓷碗。在碗里,我又加了点昨天晚上笛瑞儿吃剩的巧克力(带着她的牙印的小块),从她的木梳上摘下来的她的头发,和从垃圾桶里找到的她咬掉的指甲碎片(还和假指甲连在一起)。 我把拼字游戏卡在面前摆开,把字母y摆在左边,表示yes,字母n摆右边,表示no,字母q摆在上边,代表问号。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就绪。我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让房间里的能量和在自己身体里流动的能量保持平衡。 第33章 “邪恶不会进入这个神坛。”我小声说,“这个神坛是安全的。这个神坛是强有力的。而且,这个神坛是无所不知的。我想象着在这个神坛周围闪耀着的光芒。它包围着我,在我调动力量和那些逝去的人交谈时,它来保证我的安全。” 房间里的温度骤然降低了,我不由地打了个冷颤。“圣母,我请求你让我和我的祖母,安妮??布莱克讲话。”我把手放在那些字母上,停了好一会儿,等着窗户嘎吱嘎吱地响,或者地板呼扇呼扇地颤动——那些你从显灵板和降神会上听说的故事。可是没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实际上,房间似乎比任何时候都更安静。 我再次闭上眼睛,更努力地集中精力。“奶奶?”我轻声说,“你在吗?”我手心朝下,手掌逆时针方向在字母卡片上旋转。这时我感到房间里的能量开始引导我,我的手指停在字母y上。 “你能帮我理解我的噩梦吗?”我感到我的手被拉向字母q。我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一下飞入我脑子的所有问题,最后问了一个最明显的问题:“你知道是谁在跟着笛瑞儿吗?”我的手指移向字母y。 我再一次做了个深呼吸,准备好去迎接问题的答案。我甚至不愿意去知道问题的答案。“他叫什么名字?”我问。 我等了几秒钟,能量开始在我的指间游动,引导我指向答案。我的手在卡片上方盘旋,我上下晃动着手腕,好象这样能帮上我的忙。但实际上似乎是,只有我自己用脑子琢磨,奶奶才可以帮助我。 “是我认识的人吗?”我的手停止了盘旋,停在字母y上。 我闭上眼睛,集中精力,考虑下一个要问的问题,而下一个问题也突兀出来:“我为什么会做噩梦?”我的手被牵引到字母中,我的手指在卡片间移动,抽出了几张我认为是正确的卡片。我不停地移动它们的位置,直到能量在我手上平静下来,直到它们拼写出telfutr。[英语,预言未来,但不是完整的拼读,译者注]。我没时间去琢磨缺掉的那些字母了,我必须继续。 我把被抽出的卡片推回到字母中,手掌恢复到盘旋的姿势。“那个变态狂说他会来找笛瑞儿。现在他来了,他把她带哪去了?”我感到能量重新引导我的手指回到卡片上,抽出一些并把它们放好。这回它们拼成yrdrems[英语,你的梦里,也不是完整的拼读,译者注]。 我想了一会儿。如果我的梦帮助我预言未来,那么,“笛瑞儿在哪”的答案就在我的梦里。非常有道理,我一开始就应该知道啊。 我看着蜡烛的火焰前后摇晃,象眼睛发光的小蛇。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再问一个问题,不知道问了有没有用,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时间。“奶奶,”我小声说,“我为什么会尿床?这是什么意思?” 在我等待答案的几秒钟里,房间变得更冷了。我闭着眼睛,全神贯注地想这个问题。一会儿,我感到能量已经控制了我的手。我的手指抓起字母,抽出一把,把它们排好位置。它们拼成了shdn。 shdn?什么意思呢? 我没时间在这儿琢磨了。我不得不依赖我现在已经知道的事情。 “谢谢,奶奶。”我轻声说。 我用烛剪熄灭了蜡烛,结束了降神会,迈出了神坛。我奔向我能找到笛瑞儿的地方。 树林。 ……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