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晓米心说我凭什么出去啊,就没动。
这边正在往外撵人。那边老太太声音不高不低地:什么时候还得是自家人,外人怎么靠得住啊。夫妻都不行,更别说别说他这个了。言罢又放低声音,做出一副慈爱的样子:可得替孩子打算好了,他还这么小,什么都不懂以后守着你那么大的家业,总得有人跟着照顾着,你才能放心不是要我说呀
年晓米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你们你们真的搞错了,嘉我哥他是喝酒喝多了,才
旁边一个女人插嘴道:哎呀别睁眼说瞎话了,我弟刚才自己都比划了,不是就剩三个月了么
年晓米急道:什么就剩三个月,他是说他还有三天才能拔管说话!
满室寂静。
恰好实习医生来送写好的病床卡,一群人看见卡上的字,一下子都成了哑巴。
卡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沈嘉文,男,住院原因:急性胃出血伴穿孔。诊断:胃溃疡。
老太太把目光投向其中一个女人,那人瑟缩了一下:小王是说她昨天抢救了一个胃癌晚期出血的病人,姓沈
年轻的实习医生接话道:哦,那个,是有一个,跟你同岁的,名字就差一个字儿,昨天在你前一个手术的。所以说,胃溃疡穿孔这种,但凡抢救及时,在我们看都是小病,你们家属太大惊小怪了,你弟弟昨天在走廊里吓得都快哭了
年晓米脸一红。
沈嘉文面面相觑,但是场面话还是要硬着头皮讲。明明算是坏事变好事,年晓米却觉得他们一个个笑得都无比勉强。
好不容易把人都送走了。年晓米看着桌子上的一袋苹果,有点心酸。
沈嘉文脸色很难看,他拿口型跟年晓米说:让你看笑话了。
年晓米摇头道:这哪里是笑话,一点也不好笑。说着把矿泉水倒在干净的纱布上,继续之前被打断的事。
沈嘉文抿了抿嘴,抬手握住他的手,在他湿润的指尖上轻轻吻了一下。
再后来年晓米就学乖了。他把沈嘉文的病床帘子拉起来,自己在外头守着。有人过来,就说沈嘉文刚手术完很虚,已经休息了。知趣的人会寒暄几句,留下东西离开。也有少数不知趣的会没完没了地磨叽,年晓米就硬着头皮应对,一来二去,慢慢也摸出些门路,不像最初那样不知所措了。
李秋生过来的时候,他刚应付完一个拿话左右试探的供货商,喉咙里干得直冒火。眼瞅着又是一个,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
李秋生见过他几次,难得这回很和善地笑了笑:嘉文怎么样了?
年晓米说还好,睡下了。
对方大步流星地绕过他,年晓米匆忙想去阻拦:真睡了,有话出去说吧。
壮硕的男人横了他一眼,一把拉开帘子,沈嘉文睁开眼睛笑了一下,眼神很亮。
这可是那叫什么来着,对,挟天子以令诸侯了。行啦,我就说几句话,累不着他。
年晓米不情不愿地看着沈嘉文,男人安抚地笑了一下,示意他不要紧。
觑见年晓米出去了,李秋生敛了笑,神色复杂:拿你看得很重么。回过头来看见沈嘉文的眼神,骂道:你得意个什么劲儿啊,让一个小穿孔撂炕上了。到底怎么样,严不严重?
沈嘉文摇摇头,示意他一周就能出院。
李秋生这才放下心来:早跟你说,那帮瘪犊子就是个扯蛋,你和老赵偏不信,非要谈。
沈嘉文面色一变,急迫地看着他
李秋生叹了口气:你也别太上火了。他们现在要毁合同,说酒桌上人不清醒,签的东西不作数唉你先别急,咱们当然是不同意。合同书上明明白白写了违约金的事儿,他真要毁,也得考量考量。哼,无非就是想再多捞点好处老赵高血压犯了,在解放军医院住院观察呢。要我说,这事儿,咱尽力了,往后能什么样,就随它去吧。
沈嘉文闭了闭眼睛,神色黯淡下去。
李秋生拍了拍他:没事儿,你人好好的就行了。还有以后呢。我过来照看你几天吧?左右最近也没什么事儿。我看就你家那谁一个,有点忙不过来。赶明儿你好了他再躺下,可就要命了。
年晓米对李秋生这个人,最初的感觉是亲切,后来觉得他似乎对自己有敌意,隐约有了点畏惧。可现在此人堂而皇之地在沈嘉文身边留了下来,他又嗅出了些许不一样的味道。
这个男人和其他人不同,是沈嘉文过命的好兄弟。
理智上知道没什么,心里还是有点醋溜溜的。
沈嘉文身体底子好,恢复得很快,穿孔又小,三天就拔管排气了。他能开口以后头一句话就是喊饿,可是医生叮嘱不能吃东西,顶多能喝点汤水。
汤水总比什么都不能吃强些。
年晓米想起了姨妈住院时姨夫煲的乌鸡汤,心里有了主意。可惜想法是好的,实践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了。他跑了几家超市,都是只有普通的肉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