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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bu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甜酸 > 第11章
    怎么能把掏钱收纸入兜逃跑这一系列动作做到最一气呵成?冲进药店的时候我被一级台阶绊了一下,在正式进门以前我在橱窗玻璃里照了一下自己,略感放心:校衣校裙,蓬头垢面,这样乏善可陈的女孩恐怕想出轨都没机会。我忽然理解了林枳为什么死都不愿意再来买试纸,原来长得太漂亮也不是没有缺点的。

    万幸的是,药店里果然没有什么人,只有几个看上去很闲的店员在柜台里打盹。

    速战速决!我在心里给自己制定了方针。

    我想既然是和怀孕有关的东西应该在妇科,在一排一排的药架中,我终于找到了这两个字,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一边用眼睛的余光瞄着两旁药架看有没有我要找的东西,一边弯下腰,对那个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的店员,用蚊子般的声音,小心翼翼、惜字如金地说:“早孕试纸。”

    她应该是听清了,头都不抬地答:“没有1

    “为什么?”为什么?我居然问出了如此弱智如此让自己抓狂的问题!

    “1号柜,哼哼。”用“哼哼”代替的两个字是我没有听清楚。我知道那一刻我的脸已经红到了脚跟,下一秒就可能夺门而出上演一场舍命狂奔,可是我居然,还厚着脸皮恬不知耻继续惜字如金地问:“再说一遍?”

    她大声不耐烦地说:“一号柜,器械1

    声音好似平地惊雷,我仿佛看见瞬时间药店里所有瞌睡的人都惊醒,用诧异的眼神看向我这边,他们的眼神里都有四个血淋淋的字:问!题!少!女!

    器械?!有没有搞错,我只是买一张纸,为什么搞得我好像来做人流呢?更让我崩溃的是,站在一号器械柜台的那个店员,居然是一个长着小胡子的男人,他用一双睡眼惺忪的眯眯眼上下扫了我一遍,才居高临下地问我:“要什么?”

    “早孕试纸。”我的声音已经小到不能再小,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的脚尖。

    我听见他拉开玻璃柜门,填票,撕纸:“去那边交钱1

    在忍受了收银台中年女人的质询和鄙视的目光后,我终于,拿着那张珍贵的小票返回了器械柜台。我看着那个小胡子的男人,慢慢吞吞地检查,把小票夹好,终于,他伸手进柜台掏出了那一小袋珍贵的纸……

    结束了结束了结束了……我在心中默默祈祷。

    可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我身后响起:“田丁丁,你怎么会在这里?”

    地球在那一刻对我而言,已经停止了转动,所有的时间嘎然而止。

    我僵硬地转身,出现在我眼前的人是,林庚。

    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大步,离开那个堆满各种品牌避孕套的“器械”柜台。而林庚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我的异样,反而关切地看着我:“病了?”

    “是的,”我下意识地应道,“小感冒,不碍事。”[奇书网isuu.]

    “哦,”林庚说,“我也感冒了!最近降温比较快,要注意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哈哈1

    “林老师我……我先走了1我慌乱地说,脚已经开始迈向大门。这时候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逃!

    就在我转身迈着急速的步子冲向门口的时候,那个该死的小胡子店员在我身后着急地喊:“小姐,你东西还没拿呢1

    我如被冰冻祝

    拖曳着步子回到器械柜台,林庚疑惑的眼光已经像两枚钉子一样钉在我身上小胡子店员忽然间爆发出了可疑的殷勤,对我津津乐道:“给你,拿好,一袋三根,用之前记得看一下说明1

    当着林庚的面,他伸手,手掌里躺着那只象征着耻辱的小塑料袋,而我,没有意识地,伸手接了来,放进衣兜。

    那一刻林庚脸上的神情,我一辈子都没办法忘记。

    那是一种疑惑中混杂着失望的表情,先是不敢相信,在肯定之后,忽然演变成纯粹的厌恶。像是在菜市场里,各种腥臭的杂鱼中,看到一条表面光洁的鲤鱼被缓慢地翻过身来,那上面爬满了令人作呕的蛆。

    更叫人绝望的是,接下来,他把视线从我身上移开,什么也没说。

    他甚至连骂都懒得骂我。

    那一刻我比清楚每个人都要面临死亡还要清楚一点,那就是:结束了。田丁丁作为一个单纯的女孩子的形象已经在林庚心里死去了。在那一刻我居然讽刺性地想起了我那篇立志成为问题少女的作文,我终于,成功地在他心里成为了一个问题少女,但是用的,却是这么屈辱这么窝囊这么不精彩的方式。

    虽然我前一天已经发誓,要放弃自己以前的想法而做一个正直的好女生。但是,这一切还有什么可以挽回的吗?人总是做不了自己最想成为的那一种,哪怕理想转换,老天还就是让你不能如愿。

    真的结束了。我的小小的卑微的暗恋,昨天才刚刚开出了一点星星的小花,今天就被狂风暴雨扫荡得一干二净。

    可是奇怪地,我居然不再想逃。我看着林庚带着嫌恶的表情转身,连自己的药都没买就跨出药店大门,我不想理会所有店员看热闹般的好奇心——或许他们并没有好奇,一切都是我的臆想,除了我自己,有谁会在乎我的世界的天翻地覆呢?有谁会在乎林庚怎么看我呢?我不害怕他把这件事告诉老班告诉罗梅梅,我都已经不想活了,还在乎那些干什么。

    药店离学校一千米的路程,我行尸走肉般地走着。这一场失败的冒险的唯一成果还在我的衣兜里,像火石一样,随时可能烫伤我的意志。我毫不怀疑我随时随地倒在马路上的可能性有多大。我下意识地紧紧攥着它,心里想,也许我应该跟林庚解释,这不是我要用的——可是,如果我告诉他我是帮人代买,那么那个人除了林枳,还可能有谁呢?

    在我的一生里,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矛盾,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无望。

    我像被人丢进了一口干枯的井里,不会被淹死,也不可能有生还的机会。

    这一切,都是周楚暮这个混蛋造成的!我要找他算帐!

    想到这里,我当机立断折身去了“算了”!

    虽然我只去过那里一次,但我还是熟门熟路地摸了过去,熟门熟路的推门进去,冷气呼啦吹遍我全身的同时,也吹通顺了我堵塞的脑子:酒吧一般都是晚上营业的。白天去,除了几个星星点点的服务员,擦桌子的擦桌子,扫地的扫地之外,我谁也看不到。

    我四下张望,哪里见得到周楚暮的影子。刚才提上来的一股子气现在已经泻掉一半,如果不是因为我身上只剩下买试纸剩下的五块钱,我真想在这里一醉方休,死个瞑目。

    但现实却是:我不顾脑门上的汗已经快滴到鼻尖,而是快步走到吧台前,对正在擦杯子的酒保问道:“周楚暮,是不是经常来这个酒吧玩?”

    “他已经好久不来这个酒吧了。”酒保一边奋力擦杯子一边皱着眉头上下打量我:“你也是找他的妹妹?”

    “妹妹?”我真是无比厌恶这个词。

    什么又叫做“你也是”?

    我继续没好气的问酒保:“那你知道他住哪里吗?”

    酒保摇摇头,嘲笑的说:“妹妹,不用找他了。他一定是有新妹妹了。”不知为何,听到新妹妹这个词,我刚才已经疼的发麻的心居然又升起一股锥心之痛——我替林枳不值,深深的不值。

    痛定思痛的我走出“算了”的大门,靠在一颗电线杆上,不断地打周楚暮的电话。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我打了有三十次左右,仍然没有人接。我看看自己的手表,谢天谢地,语文课还有五分钟就结束了。

    我这才不慌不忙地垂着头向写着耀眼金字的天中校门走去,一路上,除了我的手机和我那和身材极度不相象的影子,只有属于林枳的早孕试纸陪着我,马路上安静极了。

    快走到校门口的时候,我听见了下课铃声。

    真希望这个世界永远没有语文这门科目。不然,我还有什么脸走进那个课堂呢?

    我呆呆地站在校门口进退维谷,心里想着曾经让我微笑让我思虑的课堂,我灰暗的高二生活里唯一的一束光。

    它在这个中午被毫不留情地按下了poweroff键。

    甜酸:part1田丁丁(8)

    莫名其妙的事情一件接一件。

    丁力申居然被处分了!

    他的名字被用毛笔写在一张大大的白纸上,那张纸被一场初冬的雨打得透湿,在风中不体面地瑟缩着,接受着所有围观者的指指戳戳。

    他为什么会在晚自习的时候跑出学校去打架?为什么被打到全身贴满ok?为什么他被叫到老班的办公室却死都不肯交待打架的原因?这件事的谜团,简直跟警匪片一样多。

    我站在那张通告下百思不得其解,心里却强烈地涌起一个念头:谁知道他是不是被冤枉的呢?像我一样?

    想到这一点我忽然愤怒得要命,跳起来要撕那张布告,林枳却狠劲地拉了我一把:“丁丁,迟到了,快走1

    第一节政治课因为老顾出差去湖北黄冈中学交流而改成语文课。自从那个中午以后,似乎所有的课都被改成了语文课。林庚在讲台上给我们讲着一套又一套专题试卷,随着高考一天天临近,他也不再是那个讲到林觉民的《与妻绝笔书》会慷慨激昂柔肠百转的全班偶像,他好像也成了一个监督我们做题的机器,没有表情地跟我们分析成语通假字,寻找着一篇又一篇垃圾阅读理解的中心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