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0章 只有第一次和无数次
付姿和付兆阳来瑞士避难,不是逃难,到地方,衣食住行都是安排好的,稍微修整两天就开始各自工作上班,日子逐渐趋向正常。
蒋超就难了,到瑞士隔天去柜台补办银行卡,而后置办家当。
牵着蒋弟弟,他又去了之前精神过敏的二手市场,用一百多法郎买了个看起来最新的床垫,因为那床垫还带着塑封袋和标签,价格也有点小贵,来这淘东西的人都没‘看上’。
蒋超不会讲价,也不好意思跟个外国老太太讲价,但他想起之前跟付姿一起买东西的时候,付姿偶尔会叫老板送点什么。
默默地在心里打了半分钟气,蒋超鼓起勇气:“能把那张桌子送我吗?”
那是张旧的电脑桌,严格来讲都不算电脑桌,顶多九十公分不到一米长,宽度也只有四五十厘米,因为下面塞了把电脑椅,所以看起来像电脑桌。
老太太顺势一瞧,马上摇头,蒋超脸色泛红,不准备讨价还价,付钱要走,老太太说:“这张桌子正常要卖七十,你要的话,六十给你好了。”
蒋超脑子里什么都没想,下意识道:“六十,算那把椅子。”
老太太立马摇头:“椅子我都要单卖三十的。”
蒋超:“那就算了。”
老太太:“你要的话,桌子加椅子八十。”
蒋超:“七十。”
老太太略微迟疑:“好了好了,年纪轻轻这么会讲价,你来这读书还是上班?”
蒋超这辈子就没讲过价,可刚才那一系列行云流水的操作,就像刻在脑子里。
“无论老板说什么,你对半砍就是了。”
耳边是付姿的声音,蒋超从前跟付姿一起买东西的时候,最怕她讲价,刚开始他以为她家庭条件一般,后来知道她爸是付长康,简直匪夷所思,再后来,他知道付姿和付兆阳从小到大,几乎不花付家钱。
在没讲过价之前,蒋超对讲价这件事是恐惧的,可如今讲价成功,发现也没什么,身旁,隔壁,身后,全都在讲价。
一边付钱,蒋超一边回:“道歉。”
两人都讲英文,老太太一时没听懂:“什么?”
蒋超说:“做错事儿了,来道歉的。”
老太太越发云山雾罩,恰好有其他客人来,倒也没拉着蒋超继续聊。
一张床垫,一张电脑桌和一把椅子,蒋超问老太太:“我住尼德道尔夫大街,用什么方式把东西送过去最便宜?”
最便宜三个字说出口,蒋超破天荒面不改色。
很多事人生只有第一次,往后就是常态。
老太太也习以为常,告诉蒋超附近有很多专门做搬家拉家具生意的车,蒋超:“我这些东西送过去要多少钱?”
老太太:“你要让他送上楼,大概五六十吧,你自己搬也就是个车费,四十左右。”
蒋超去找车,当地人一看他外来面孔,报价一百五。
蒋超没骂人,只是拉着张脸,他买这点东西才花多少钱?
连着问了三人,第三个给他报价八十。
蒋超开门见山:“我自己搬,你就负责帮我运过去,四十。”
对方摇头不干,不干他就豁出脸继续找别人问,直到有人接这单。
司机是真不帮忙,只提了把椅子,床垫和桌子都是蒋超搬上车的。
货车半敞篷,上面除了几样算不得家具的家具之外,还有一人一狗,蒋超和蒋弟弟背对开车方向坐着,车子发动,蒋超看沿途街道,商铺,行人,以及几米外紧跟着的数量黑色私家车。
保镖开奔驰,他坐敞篷…货车,一瞬间的羞耻,但是更快,蒋超忽然勾起唇角,抬手揉了揉身旁蒋弟弟的头。
其实没差,坐什么车,去的目的地都是一样的,哪来那么多丢人不丢人,路人根本没在看他。
付姿去了瑞士当地一家很大的律所,付阮安排好的,蒋超也去面试了,没进去,因为蒋承霖把他蹲过几次局子的事传真给面试官。
面试官一看,直接拒绝,蒋超只好在同一层找了家拢共十几个人的小律所,钱少事儿多,一个人当俩人使,同事英文都很差,从前在岄州,蒋超可以一个月不跟不熟的同事讲一句话,现在不行,总共就这么几个人,不说话是真不行。
蒋超开始没任何基础,平地直拔德文,从最开始的什么都听不懂,一个礼拜内就能听懂一些最基础的日常,像是对面那哥们儿,喝咖啡加糖不加奶,身后那女的,减肥不吃晚餐。
付姿和蒋超住一栋公寓,可是每天碰见的时候只有早上,蒋超回来晚,因为他还兼职了一份工,对方结日薪。
来瑞士大半个月后的某天,付姿终于赶上一回,晚上下班在公寓附近碰见蒋超,两人面对面,付姿打招呼:“今天下班这么早?”
蒋超:“嗯。”
付姿:“你每天回来这么晚,蒋弟弟没在里面拆家?”
蒋超:“它不在家。”
付姿眸子一挑:“你把它送回去了?”
蒋超:“附近有家宠物狗主题的咖啡店,他在那边。”
付姿:“寄养吗?”
蒋超面不改色:“打工,老板看它长得漂亮,白天在那儿,晚上接回来,一天五百欧…包狗粮和零食。”
“……”
付姿沉默良久,终是道:“你缺钱吗?”
蒋超还是那副不咸不淡,不冷不热的模样,看着跟从前没差,可他一开口,完全是付姿陌生的样子。
“不缺,冰箱买了,月底再买个洗衣机,我也用不着别的。”
蒋超说买车买表换房子很正常,但冰箱洗衣机…
付姿有很多话想说,可话到嘴边,硬憋住,只大咧咧说了句:“缺钱告诉我,我这有,别硬挺着。”
蒋超应声,付姿打声招呼要上楼,蒋超叫住她,付姿转头。
蒋超:“周末有空吗?我带你去蒋弟弟那儿转转。”
付姿神色如常:“改天吧,周末我约了谢施与。”
蒋超心脏被手猛地一抓,不会碎,只是活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