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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私的石炭可要比红珊瑚盆栽大得多,雍州当地指挥使恐怕没有这么大能耐偷天换日,更何况其中还涉及到辎重。

    雍州地处偏远,紧邻穷凶极恶的西启国,由大燕威名远扬的靖西侯亲自镇守。

    这位靖西侯正是皇贵妃的兄长,大皇子的亲舅舅。

    运往大燕各州驻军的辎重统一由户部管理调动,而大皇子正是负责协理户部。

    抽丝剥茧,顺藤摸瓜,随着姜玉竹渐渐理清思路,走私石炭的幕后之人终于浮出水面。

    画舫上暖风习习,可姜玉竹却惊出一身冷汗。

    太子猜测的不错,蛰伏于水底的这条鲲鱼...实在是太肥硕了,一般的钩子非但钓不上来,还可能被鲲鱼扯进水底淹死。

    “瑶君兄?”

    听到男子的呼唤声,姜玉竹醒过神,抬头对上萧时晏清澈如水的双眸。

    “瑶君兄,前面就是芙蕖灵境,凤尾画舫开不进去,需换乘轻舟才能深入灵境,你可愿随我去观赏芙蕖?”

    顺着萧时晏手指的方向,姜玉竹看向湖面上那一片片碧绿的大圆盘。

    鸾凤湖最吸引人的风景便是芙蕖灵境,每逢盛夏时节,湖面上开满了盛放的芙蕖,十里花香,姹紫嫣红,馨香阵阵,恰似天上瑶池灵境,故而得此美名。

    “我不会凫水,你们去芙蕖灵境游玩罢,我在画舫里远远观赏便好。”

    姜玉竹笑着婉拒了萧时晏的邀约。

    可往日里从不会强人所难的萧时晏这一次十分坚持,他目不转睛盯着姜玉竹,清润的眸子里倒映着一抹清雾色倩影,语气异常坚定。

    “瑶君兄,我想你陪我去赏芙蕖。”

    姜玉竹微微一怔,她想起萧时晏在信中提及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要和她讲。

    因韩溪云也在画舫上,她和萧时晏谈话的机会不多,莫非他是想借着泛舟的机会,好同她说那件事?

    “好..”

    姜玉竹点点头,答应了萧时晏。

    她见男子突然咧嘴笑了,萧时晏的容貌本就俊美,笑起来时眸光温柔如春水,那眼神落在她身上,好似温暖的旭阳,让人情不自禁松弛下心神。

    画舫上,几名船工正在检查即将下水的木舟。

    片刻后,一名船工走上前,面露愧色道:“萧世子,是我们疏忽大意,画舫里几艘的木舟年久失修,现如今,惟有一艘容二人乘坐的小木舟可以下水。”

    “表哥,今日临行前,老太君嘱咐我摘下几支芙蕖,拿回府给她观赏...”

    韩溪云轻轻拉扯着萧时晏的袖摆,姿态楚楚可怜,女子好似湖中亭亭玉立的芙蕖花,娇艳又柔弱,惹人怜惜。

    女子柔声说完后,乌眸又瞥向姜玉竹。

    姜玉竹心领神会,正要将机会让给二人,却见萧时晏从容拂去女子的手,眉眼温和,沉声道:“我会帮你摘几支芙蕖回来,这艘木舟太小,回头打湿了你的衣裙。”

    “画舫里有更换的衣裙...”

    韩溪云脱口而出后,似是察觉出这话略显轻浮,脸上飞速染上两抹红晕。

    “溪云,我有公事要和瑶君兄商讨,你在画舫上等着我们,好吗?”

    韩溪云看着男子清俊的眉眼,唇瓣轻轻翕动了两下,纵然眸底闪过一丝不甘,还是点了点头。

    “可是小姐,老太君让你...”

    “住口,表哥的公事要紧,方才我抚琴累了,正好回到画舫上休憩片刻。”

    韩溪云转头呵斥完身后多嘴的侍女,面色又恢复到大家闺秀的娴雅,眉眼含笑,柔声叮嘱萧时晏和姜少傅要小心划船。

    一叶孤舟在湖面荡起阵阵涟漪,朝着远方的一片碧海滑去。

    画舫上,韩溪云望着渐渐驶离的木舟,唇角的笑意迅速隐没,眼中隐约浮现出忧色。

    方才被韩溪云呵斥的侍女小声提醒道:“小姐,那艘木舟要是出了事,会不会...要不然小姐再让船工寻来一艘木舟追上萧世子他们。”

    “我若是追上去才显得心中有鬼,你去给那几名船工一袋银子,让他们把嘴巴牢牢闭严实了。”

    “是。”

    韩溪云看向消失在荷叶丛间的小舟,心中涌上一股烦躁不安,多好的机会啊,就这样丢失了!

    罢了,反正表哥和姜少傅都是男子,就算二人弄湿了身子,亦无伤大雅,当下最重要的,是不要让表哥怀疑到她身上。

    ————

    正午日光绚烂,硕大的碧色荷叶上滚动着一串串水珠,晶莹剔透,在日光下一闪一闪。

    姜玉竹坐在船头,伸手拨弄着荷叶间的水珠。

    萧时晏坐在船尾摇桨,他瞧见少年弯下腰身,手臂从宽大的袖口里探出来,纤纤素指轻轻点动荷叶上的露珠,白皙肌肤映在碧绿荷叶上,宛若白腻的藕段。

    少年侧颜如画,鼻梁挺翘,乌眸莹润,粼粼水波投在他玉瓷般光洁的面颊上,似有水光在肌肤上缓缓流淌,看得萧时晏一时痴了。

    察觉到木舟停了下来,姜玉竹回头过,冲萧时晏微微一笑:

    “怎么不划了,你不是要摘几支芙蕖吗,我瞧前面那支就很好,花苞半开,摘回去养在水缸里,明日就能开花。”

    少年笑起来时唇红齿白,眸光流转,比四周盛放的芙蕖还要明艳。

    萧时晏放下船桨,走至姜玉竹面前。

    男子身形挺拔,几步走下来,顿时让这艘窄小的孤舟摇摇欲坠。

    姜玉竹跟着木舟左右晃荡,吓得她大惊失色,忙抓住萧时晏的手臂让他好好坐下来。

    “都同你说了,我不会凫水,若是掉下去,岂不成了大燕最短命的状元郎。”

    萧时晏垂眸看向抓在他臂上的素手,弯唇笑了笑:“我会凫水,保证你会是大燕最长寿的状元郎。”

    木舟很小,二人面对面坐在横椅上,双膝抵在一起,彼此离得很近,近到姜玉竹能看到男子琥珀色眸底映照她窘迫的小脸。

    她松开攥在对方臂上的手,好奇闻道:“对了,你...有什么话要同我说?”

    柔风拂来对方身上淡淡的馨香,被少年水盈盈的眸子盯着看,萧时晏心跳忽然一滞,随后咚咚作响。

    他喉头滚了滚,眸光异常专注,落在少年明艳的眉眼上,轻声道:

    “你还记得在我生辰宴那夜,我和你提到...我喜欢上一个人,一直不敢同他说出口。”

    姜玉竹点了点头:“我当然记得,之后你同她说了吗?”

    问完后,姜玉竹又觉得自己这个问题有点多余,方才在画舫上,韩溪云对萧时晏投去的眼神含情脉脉,显然二人早已捅破这层窗户纸。

    “没有,我还未找到机会同他诉说,父亲想要与韩家联姻,让我迎娶溪云表妹,可我心里满是他,因此拒绝了父亲的提议...”

    “等等...你喜欢的女子不是韩小姐?”

    姜玉竹听了一会,才惊觉萧时晏之前提到的那位爱慕者并不是韩溪云。

    萧时晏皱了皱剑眉,肯定道:“当然不是溪云,我与她只是兄妹之情。”言罢,他凝视少年水盈盈的眸子,准备鼓足起勇气开口...

    “时晏兄,不好了,这...这木舟正在渗水!”

    萧时晏顺着姜玉竹手指的方向,低头一看,发现船底有一个核桃大小的漏洞,湖水正疯狂顺着洞口汩汩涌入。

    就在二人谈话期间,木舟里不知不觉灌入三分之一的湖水,恐怕再过上片刻,整个木舟就要被湖水淹没,沉入湖底。

    原来姜玉竹同萧时晏交谈时,觉得脚下又湿又凉,她撩起衣摆看向湿漉漉的鞋袜,这才发现船底正在漏水。

    好好的木舟怎么会漏水呢?

    这事还要从韩溪云说起。

    萧韩两家联姻的约定,早在十多年前就被两家长辈定下,因此韩溪云从小就将萧时晏视作她未来的夫君。

    为了能够配得上才华横溢的天降紫微星,她自幼苦练琴棋书画,不仅逼迫自己学习枯燥无味的四书五经,还恳求母亲聘来名师对她倾囊相授。

    功夫不负有心人,韩溪云在除夕宫宴上以一曲《幽庭》惊艳四座,得皇帝金口玉言称赞,成为名副其实的京城第一才女。

    自从得了这个称号,京城里的才子贵女无不对她另眼相看,就连宫中最尊贵的平乐公主,见到她都要气短三分。

    萧家老太君更是待韩溪云如半个孙女儿般疼爱,逢年过节必会招呼她去萧府做客。

    在外人眼中,她与萧时晏的亲事已是板上钉钉,绝无差池。

    可就在韩溪云满怀憧憬嫁入国公府时,一日父亲怒气冲冲归来,告诉她萧家悔婚了。

    究其原因,竟然是萧时晏不愿同意这桩婚约。

    据说萧大学士和夫人轮番上阵,规劝萧时晏两族联姻的裨益,可萧时晏在祠堂里跪了三天两夜,跪到双膝都浮肿了,始终不松口。

    萧家老太君虽然喜欢韩溪云,却更心疼自己的亲孙子,见萧时晏如此固执,只好厚着脸皮,主动与韩家解除婚约。

    韩溪云编织多年的梦突然间碎了,可她不甘心从破碎的梦境中走出来。

    一旦走出来,那她这些年的付出,岂不是一场空?

    若不能嫁给萧时晏,她这京城第一才女当得又有何意义?

    绝对不行!

    既然萧时晏不愿松口迎娶她,韩溪云决意孤注一掷,以女儿家最珍贵的名节协迫。

    于是,她想方设法买通萧时晏院里的小厮,继而打听到萧时晏准备与昔日同窗相约游湖的消息,于是提前让船工在木舟上做了手脚。

    木舟早被船工在舟底凿穿出一个小洞,并用泥浆封死抹平。

    等到木舟下了水,泥浆泡在湖水中慢慢变软掉落,暴露出来的洞口就会源源不断渗入湖水。

    若是她和萧时晏乘坐的木舟下沉,以萧时晏的人品,定然不会对她见死不救,彼时二人湿身搂抱在一起,为了顾全她的名节,萧时晏只得同意这桩婚事。

    只可惜千算万算,韩溪云没算到最后和萧时晏乘舟离去的人会是姜少傅!

    发现木舟漏水后,姜玉竹和萧时晏急忙把船内灌入的湖水往外倒,可无论二人再怎么往外舀水,仍远远赶不上湖水渗入船底的速度。

    “时晏兄,前方湖面上有一块浮石,咱们把舟划过去。”

    “好。”

    二人合力将摇摇欲沉的木舟划到浮石旁,萧时晏搀扶姜玉竹先踩上石面,随后才踏上去,他刚刚一脚踩上浮石,身后的木舟便迅速沉入湖中,只留下湖面上汩汩冒出一串泡泡,不久后恢复平静。

    姜玉竹盯着风平浪静的湖面,拍了拍胸口道了声好险。

    “小心!”

    二人脚下的浮石不大,石头表面凹凸不平,稍有不稳就有跌下去的危险。

    萧时晏握住姜玉竹的手腕,他摘下腰间赭色鞶革,牢牢缠绕在二人腕间,温声宽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