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结束离开总督府,科赫中将心情不错的钻进了马车,他的副官克劳迪亚上校紧随其后,也坐进了马车里。
用手杖轻轻的敲了敲马车前壁,马车很快便轻盈的向前驶去。
克劳迪亚上校转过脸看了一眼将军,见到科赫中将一脸满意的神色,便小心的说道;
“将军阁下,看来您在总督府没有受到诘责,我们的渠道传来消息,在西贡收集的一些流浪汉和落魄水手,即将于月底抵达。”
他的话隐含深意,指的是总督府非常看重的白人雇佣兵群体,这里面有很多见不得人的私下交易。
若说发起战争谁最高兴,自然是科赫中将为代表的皇家陆军高级军官们了。
没有战争,没有大额拨款,这些将军们怎么才能发一笔横财?
科赫中将知道副官说的什么意思,他毫不在意的摆摆手,神情轻蔑的说道;
“不用担心,亲爱的克劳迪亚先生,不管有没有那些代价高昂的雇佣兵团队,我们都会消灭那些猖獗的东方人。
这从来都不是问题,问题在于如何利益最大化?
对于皇家陆军而言,没有真正的对手是何等寂寞?
当所有人都在和平的环境里愉快的大把捞钱,没有人考虑到皇家陆军存在的价值,总是有意无意的被忽视了。
那些东方叛军最大的用处,就是提醒总督府的那些高官老爷们;
请不要将皇家陆军向婊子一样对待,需要的时候便殷勤备至,不停的嘘寒问暖。不需要的时候就弃如敝履,哪怕碰一下都嫌手脏。
那些东方人的军队有存在的价值,而我们所要做的,只是要将这次愉快的行军拖的时间更长,一年,两年或者更多时间。
尽快消灭那些冠军并不符合我们皇家陆军的利益,请记住,轻易得到的胜利总不会被珍惜。”
“我想我明白了,将军阁下。”
克劳迪亚上校似有所悟的点点头,神色中露出敬佩之色。
将军阁下是基于皇家陆军的利益考虑,作为其中的一份子,屁股当然坐在皇家陆军的那一边,心思也花了起来。
荷兰皇家陆军高薪聘请的并不是一群经验丰富的雇佣兵,而是马六甲和西贡的流浪汉和失业水手,甚至没有一丁点的战争技能。
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他们白人的面孔。
为什么会这样?
其实并不难理解,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军队的将军们当然要喝兵血,这在世界各国几乎都是通行的惯例。
花费大价钱雇佣白人士兵,可是一桩利润丰厚的生意。
即便每人每年以两千荷兰盾计算,两千人需要耗费多少钱?
这可是400万荷兰盾起,再加上优先级较高的后勤供给,战争物资损耗等等,轻易的就可以突破上千万荷兰盾预算。
花费1/10的价钱雇佣一些白人流浪汉,在战争中敲敲边鼓,实在不行就让土著仆从军顶在前面充做炮灰,这里面可操作的空间太大了。
谁来监督军队?
说句不好听的话,举凡敢于触及这些黑幕的白人殖民地官员,很快就会死于非命,永远也查不出真相。
而大笔的军事预算就会落入将军们的口袋中,由于奢华的上层社会舞会和通宵夜宴,用于纸醉金迷的生活和享受,用于打点荷兰王国本土大贵族的敲门砖。
仅此一项,就可以获利大几百万荷兰盾。
这在和平时期绝对难以想象,所以燃起战火,并且让平叛战争拖入泥沼和长期化,符合皇家军队每一个中高层军官的利益。
为什么战争是吞金兽?
当然因为战争方便将军们大笔捞钱,送往前线耗资巨大的后勤物资,有多少都是滥竽充数,甚至十不存一。
到时候只要默契的放开防线,让敌人打进来放一把火,那一切都无可查询。
这些小伎俩太多了,克劳迪亚上校全都了然于胸,他用询问的眼色看了一下科赫中将,见他志得意满的点点头。
于是,上校先生心中便有数了。
既然将军们吃肉,那么克劳迪亚上校这些下属多少要喝些汤。
在雇佣兵这个大生意中插不上手,但克劳迪亚上校也有其他的方法,弄个几十万荷兰盾跟玩儿似的。
反正不贪白不贪,这样的好机会可不多啊。
坐在马车里的将军和上校各怀心思,都在琢磨着怎么从这块大生意中割下一块肉来,至于怎么消灭敌人?那就放到后面了。
实在消灭不了,那就打持久战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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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兰语中没有养寇自重的成语,但谁也不傻,类似的道理是相同的。
比如说1825年爆发的爪哇土著人大起义,为什么历时五年才好不容易扑灭?
爪哇土著人在荷兰殖民者的严密封锁下,连个像样的土枪都没有,怎么能够抵挡殖民军队的大举进攻?并且持续五年之久。
想一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从岸朱地区传来的消息显示
上万南洋军大举进攻土著人密集的中爪哇腹部地区,在短短的三周多时间内,先后攻破并且消灭了十几个重要城镇,占领了大片地区。
至于是否占领岸朱城,目前,前线还没有第一手消息传来。
在南洋军毫不留情的打击下,估计土著反叛势力支撑不久了,这才是正常的状态,双方的战斗力根本不在一个层次。
南洋军用不了一个月就能解决的战斗,白人殖民军队需要历时五年,耗费巨大的财政开支才能彻底平息反叛。
这其中的差距,有心人才能明白。
克劳迪亚上校明白,历时两个月征募的3722名白人士兵,很多都是滥竽充数的主儿,真正招募的不超过六成。
剩下的,自然是将军们吃空额了。
反正总督府的高官们也不会一个个的去点人头,也不会时刻在军营中监督,有些事自己明白就行了。
两百多年的殖民体制,早已经被低效率的行政和无处不在的贪污腐化侵蚀,上层的殖民地官员抱着捞一把就走的想法,不会考虑长久的建设殖民地。
而中下层殖民地官员亦各有心思,导致殖民地建设严重滞后。
港口,道路,桥梁上百年没有修茸,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是最真实的写照,压根儿也没人关心。
而在南洋军占领区内,情况则大为不同。
东爪洼地区的大量道路和桥梁持续的拓展新建,在港口以及农田水利设施持续投入,城乡面貌持续改善,并且年复一年的坚持下去。
道路畅通了,农田水利设施改善了,随之而来的就是农业产量的增加。
这样的良性循环,可以让内陆地区的大量农产品输入到城市中。通过商船远销海外,这提高普通农户的收入,改善农民生活条件。
南洋军正在把征服的大量土著劳动力编入苦役营,开始对中爪哇地区的古老道路进行大规模的翻建拓宽,新建桥梁。
二月下旬雨季就将结束,将迎来长达八个月的旱季。
抓紧这段有利的时间进行建设,必将极大的改变中爪哇地区交通落后的面貌,从上到下焕然一新。
两者的施政方向,有着根本性的不同。
荷兰总督府方面并非完全不知道南洋军的相关举动,但大多嗤之以鼻,反而以妖魔化的宣传进行诋毁,没有丁点借鉴抑或受到启发的意思。
现在让他们苦恼的最大问题,是原有的二元殖民统治结构遭遇到了挑战。
原本城市中依赖华人包税者发挥作用,并参与到城市治安治理过程中来,可以说是荷兰白人殖民者有力的帮凶。
而东方人的反叛,让这一切都变了质。
总督府方面重新审视华人的眼光带着浓重的疑虑,从内心觉得不可信任,哪怕是那些服务殖民统治上百年的传统华人家族。
在高层白人殖民者看来,这些华裔家族都有背叛者的嫌疑,是卑鄙的小偷,没有底线的告密者。
让他们苦恼的是
传统的东印度群岛殖民地绝大多数的商业活动,都掌控在华人阶层手中,其垄断的地位难以替代。
至于那些愚昧的土著猴子,更不可能胜任包税者的角色。
所以在“巴达维亚港骚乱事件”后,总督府收敛了对华人群体的打压行动,带着严重的防范心理,依然在使用华人承担包税者作用。
但是在城市治安方面,殖民总督府任命了更多的白人官员,以期望发挥制衡的作用。
而这进一步加剧了混乱,传统华人在二元治理结构中发挥的重要作用,从最高的“甲必丹”,到“玛腰”、“雷珍兰”、“朱葛礁”、“达氏”等职位,逐渐形成较为完善的华人治理模式。
如今粗暴的推翻,却没有相应的高效机制去代替,在城市乡村中都引起了相当大的混乱。
村镇与人口密集的西爪哇地区,不但白人殖民者高度集中,当地的华裔人口比例也相当高,总量大,远超中爪哇和东爪哇地区。
猜忌和不信任在总督府与华裔传统家族中,形成了一道深深的裂痕,短时间难以消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