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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亁淡淡的问。

    谢安一缩身子,从明黄的纱帐中刨出了头,心里想着那不是废话,腰上一紧,却又被容亁扯在了身下,容亁的手落在了那处伤上,轻轻一按,谢安疼的嘶了一声,张口便骂“狗皇帝!黑心肝!”

    容亁只冷笑一声“下次在你身上若再看见一处伤,干脆掐死你算了,省的以后看见招眼。”

    谢安气的发抖。

    王太医深更半夜被宣进了宫,以为皇帝有什么急病,等进了皇帝的寝宫,却被一室的春光激的不敢多抬眼睛。谢安长发凌乱,歪斜坐在龙榻上,衣衫被皇帝撕的露出来半截春光,皇帝倒是衣衫还算整齐,却因为方才的撕缠龙冠缠进了锦被里,发丝散成了一团。活生生一幅君王不早朝的旖旎画面。

    他们这位陛下是个怎么样的冷性子王太医不会不知道,且如今这位陛下虽然年轻,却大权在握,功名赫赫,就是底下的群臣见了,也无不噤若寒蝉。

    如今这般模样,倒是从来没见过的。

    王太医摇摇头。

    就见陛下将床榻上那位公子按了下去,撩开他的衣袍露出来半截细腰,底下的人还闷声挣扎,力道却小的可怜,骂人的声音倒是中气十足,被王太医听的清清楚楚。

    “王太医,你看看这伤。”

    王太医背着药箱,凑近看了看,他行医多年,这种小伤只看一眼便可开药方,便垂下了眼睑“回皇上,这位公子腰上的伤并不严重,下臣开点药膏,每日两次,兼中药内服,会好的很快。”

    皇帝点点头,淡淡道“辛苦太医了。”

    王太医惊慌跪下,“皇上莫折煞微臣了。”

    王太医走了很久,还能听到殿内那公子嘟嘟囔囔,骂骂咧咧的声音,圣上竟然也没有怪罪的意思,反而纵容。

    他这一辈子在宫中行医,触到的宫廷隐秘不知多少,只这一遭,让他记了许多年,不过并未外传。

    谢安从锦被中抬起头,被容亁按了下去。

    容亁的手指沾着冰凉的药膏落在他腰间的伤处,让他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便没忍住往后躲了躲,容亁又哪里不知道眼下的情形,他目光怔怔的落在了谢安背上,当初落在魏琅手里时候,那道鞭伤,横梗了整个背部,如今伤口早已愈合,只是那暗色的疤,却要跟着他一辈子了。

    容亁手指落在了那道疤上,眼波明灭。

    谢安颤了颤,忽然激烈的挣扎起来,容亁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压制住了他,把人禁锢在怀里,嗓音分外干涩,“以后没有魏琅了……也没有别人了。”

    那一刻的容亁,恨不得把魏琅碎尸万段。

    第45章 回头路

    谢安颤了颤,忽然激烈的挣扎起来,容亁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压制住了他,把人禁锢在怀里,嗓音分外干涩,“以后没有魏琅了……也没有别人了。”

    那一刻的容亁,恨不得把魏琅碎尸万段。

    但是他知道,这不只要怪魏琅。

    如果当初他没有同意……

    谢安就不会落在魏琅手里,魏琅就没有机会沾染他。

    或者当初他没有为了试探魏琅而相逼,谢安也不会遭受那一顿鞭伤。

    这鞭伤他不是第一次见。那次他碰过谢安之后知道了真相的时候,就见过了。

    魏琅怎么碰他的?是不是像他这样分开他的双腿,强横的占有?

    容亁有点克制不住的想着,眼睛有些泛起红雾。

    但是这不能怪谢安。怎么能怪他呢?

    他什么都没做一一

    是他自己把谢安送到了魏琅的手里。

    他把谢安箍的很紧。

    谢安不再挣扎,心里冷笑。

    伤害他的人,从来不只是魏琅。

    魏琅害了沉碧,给了他一顿鞭子,小心眼的坏了他的名声一一谢安倒是从来不把名声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当回事。

    魏琅的背叛是来自他视为朋友的人的背叛一一哪里能轻易就原谅。谢安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他在魏琅面前,被蒙着眼睛,害怕极了,却还是威胁他,说西南王世子是他的好友时候,蠢的令人发指的模样。

    而比起魏琅所做的一切,容亁做的一切,却是将谢安的整个世界,连根拔起了。

    容亁怀里搂着谢安,和衣躺下,放下了床帏。宫灯灭了下去,便是一室寂静。

    谢安睁着眼睛,没有半分睡意。

    容亁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将人半揽在了怀里。

    有那么一瞬间,谢安魔症了似的,竟觉得身边躺着的人,是赵戎。

    而赵戎,早就埋进了冰冷的土里长眠了,从此世上诸多一切,皆同他无关了。

    谢安觉得有些发冷。

    他颇有些怨恨的盯着身边的容亁,想着,若是在黑暗中,这样近的距离,他完全可以杀了他一一

    然后,赔上爹爹一生执着保全的谢家。

    谢安颓丧的捂住了脸。

    这样安静躺在他身边的容亁,又似乎同记忆中容王府的少年重叠了,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他们都变的面目狰狞。

    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覆盖在了谢安的手上,把他的手从脸上带了下来,他听到容亁静静说“回不到过去了,只能向前走。”

    他们都没了退路。

    其实,若是中间并非隔着仇恨和莫大的羞辱,他们该是多么相似的两个人。

    他们周身都被潮水一样的孤独包裹,在这世上,他们都是孑然一身的一个人。

    即使是王侯将相,走到尽头,一捧黄土埋身,就像戏文里唱的,黄土埋下去,他年你知,是谁在庙前祭拜呢?

    羽林卫的日子并不好过。梁英关也不负他活阎王的称号,每日集训清苦,以至于到皇帝那里轮休站岗,反而是种享受了。

    大家都是面朝风沙头顶太阳,却只有谢安一个,皮肤还是那样白,怎么晒都晒不黑。侍卫们之间偶尔也会开些不入流的玩笑,说谢安怎么像个女人似的,有的人说这话全无心机,有的却是知道当初谢安通魏琅的事情,刻意侮辱,谢安一开始还十分暴躁的动手,后来被梁英关收拾了几次,双方各打了十几大板,谢安这十几二十年,竟是在军营里才学会了忍辱负重的这个道理。

    谢安还学了一个道理,就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谢小爷不是省油的灯,他挑了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把那侍卫兜头罩住,猛的揍了一顿,半点证据都没留下来,那侍卫就是告到了梁英关那里,没有证据,梁英关也没有办法处分他。

    后来便再没人拿他的容貌说事。

    梁英关由着他闹腾,不是没有看清楚谢安的把戏,而是陛下亲自嘱咐过,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万事向着他。

    谢安全然没有发现自己日子好过了许多全拜谁所赐,自从上次杨莘和他起了争执之后,杨莘见了他便躲的老远,他没事还过去讥讽两句,杨莘被他气得脸色发青,却又拿他毫无办法,谢安自觉在军营里混的如鱼得水,哪里知道杨莘是回去被家里下了紧箍咒,让他不要再招他。

    皇帝在早朝后留了兵部尚书杨大人议事,顺带说了句,有人参杨莘仗势欺人,问杨大人怎么看,杨大人跪在地上,抖如筛糠。

    回家审问了几句杨莘,才知道杨莘动了谢安,杨大人直把杨莘打了个半死,皇帝把谢安放在羽林卫,那是为了抬举谢锦,杨莘这么做不只是在下谢锦的面子,还是在下皇帝的面子。

    杨珩静静站在一边看着自己被打的半死不活的兄长,心里只骂了一句活该。

    他神思放远,又想到了谢安。他那身娇体贵的,哪里能受得住军营的磨损。

    然而让杨珩没有想到的是,谢安不仅受住了军营的磨折,他竟然还立了功。

    那夜里皇帝的寝宫正是谢安当值。

    他这时候经历了一个月的训练远非昔日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模样,往日里就算当值也是歪歪斜斜的软着身子,如今站在皇帝的寝宫外,也能像模像样的站的笔直,手里执着红缨枪,眉宇间多了几分往常没有的英气,远远望过去像是个英姿勃发,眉目如画的红袍小将,不再是以前软骨头一样的谢安了。

    只是他自己却没有发现这一点。

    容亁发现了。

    虽然那变化微乎其微,容亁还是发现了。他是忽然有一天发现的,谢安站在他寝宫外的身姿笔直起来,红缨枪也能端端正正的立了起来,不再是一开始,连影子都是歪歪斜斜的模样。现在谢安的影子,笔直的像幅清晰的画。

    容亁便笑了笑,埋下头,再度看起了折子。

    黑衣的刺客潜进来的时候,谢安是最先听到梁上的响动的。宫里戒备森严,能潜进来的,必然是高手。谢安的位置距离刺客方向是最近的,所以谢安最先听到了动静,月黑风高,他只是觉察出了些不对劲,若是换做了其他侍卫他们是不敢的,谢安却敢,了不起被容亁再骂出来,有本事就砍了他谢安的头。

    谢安一头撞进去,梁上的黑衣人剑花一挽,直朝着容亁刺过去。

    谢安怔怔的站在殿内,居然在犹豫。

    他这样的三脚猫功夫,铁定是救不了皇帝的,他犹豫的是要不要等着皇帝被捅死算了。

    容亁哪里看不出来他的犹豫,神情有些阴沉沉的,一边同刺客缠斗,一边喊了句“还不快喊人过来?”

    这一喊倒是把他喊清明了,皇帝可不能在这里出事,要是出了事,他们这些当值的侍卫,哪个又能活。

    这样一想明白,脚底下的步子就快了起来,边跑边喊“来人!抓刺客!”

    侍卫蜂拥进去,把皇帝的寝宫堵的水泄不通。

    那刺客纵然武艺高强,然而寡不敌众,轮番苦战之下被生擒住,容亁面色阴沉得扯下蒙面黑布,手掐着刺客的脖颈,只问了句“谁派你来的?”

    “狗皇帝,你害了魏世子,我要你尝命。”

    那人骂了声,竟是连容亁都阻止不及,咬破口中含着的毒药,自尽了。

    魏琅的人。

    容亁面沉如雪,不多时,他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来人,去废宫!”

    废宫如今只有一位娘娘,那便是西南王世子魏琅的亲妹妹。

    果如容亁所料到的一样,废宫中的小皇子被贬为庶民的生母,凭空消失了。

    一出声东击西的好戏。

    这些刺客的目的根本不是他,而是借着大部分宫中的精锐抽调到这边的时候,直接劫走了废宫中的小皇子的生母。

    这样的心机一一

    容亁笑了声。

    魏琅那厮被谢锦一剑射入江中,竟是没死。待到屏退了众人,他斜眼看过去,就见一旁朱袖红袍的谢安恨不得把自己缩成鹌鹑蛋一样的神情,冷着脸走过去,慢条斯理得问了句“朕没死,你当很失望吧?”

    谢安嘴硬“和我有什么关系?那刺客是来杀你的。”

    容亁嘴角一抽“你身为侍卫,临阵脱逃,该当何处置?”

    谢安奇道“你当初把我放在身边,难道就没有想过今日得情形?”

    容亁额头青筋暴跳“你再说一遍,我现在就掐死你。”

    “再说三遍都没问题,有种拉出去把我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