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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姜茶

    见文若涓还是不说话, 文氏有些狐疑,再次催促道:“若涓,你想好了吗?”

    她这才泪意盈盈地开口:“姑母, 我不想做妾。”

    院子里寂静了一瞬。

    文若晴率先反应过来,惊得差点跳起来,文若涓居然不想嫁给韶表哥?

    沈端敬抚掌笑道:“好!宁为寒门妻不为侯门妾!若涓有骨气, 日后姑父亲自为你寻一门亲事,让你风风光光地出嫁!”

    文氏站起身,难以置信地望着文若涓,许久才压下脸上的惊讶之色, 强笑道:“老爷, 韶儿都同意了, 若涓……”

    “若涓也是你的侄女, ”沈端敬笑意渐收,皱眉道, “哪有上赶着让侄女做妾的姑母?”

    文氏不好再开口,神色讪讪地坐下。

    沈韶顺势道:“表妹若是能有个好归宿就再好不过了,大理寺中有不少青年才俊,回头我便去询问一番。”

    沈端敬讶然道:“韶儿, 可你方才……”

    “方才我也没说要纳妾, ”他看向徐洛音,含情脉脉道, “我有阿音便足够了。”

    徐洛音没想到他居然会当众说出这样的话, 虽然知道只是逢场作戏,但她还是羞涩地一时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放, 直到被他轻轻握住。

    看着这一幕, 文若晴抿紧了唇, 手中的杯盏捏得死紧。

    宴席很快便散了。

    将文若晴与文若涓送上马车,沈家人又回到府上。

    男人们在一旁说话,女人们盯着下人收拾庭院,沈凝见文氏似乎有话要说,便笑道:“大伯母,我母亲吃醉了酒,我与母亲先回去了。”

    文氏点点头,又柔声叮嘱:“记得做碗醒酒汤。”

    沈凝应了声是,又与徐洛音道别,这才离开。

    等她们母女一走,文氏拉住徐洛音的手,叹道:“阿音,你可怪我?”

    “怎么会呢,”徐洛音客气地笑道,“我知道母亲是为了若涓好,更是为我好。”

    只是文氏不该这么心急的,她与沈韶才成婚一个多月而已,提纳妾之事实在太早了。

    可她是小辈,不能指责什么,是以徐洛音面上笑着,但是心里到底还是有了个疙瘩。

    文氏满脸愧疚,轻声解释:“前段时日我兄长与我说若晴和若涓都到了该嫁人的年纪,让我留心着好人家,我这才想到了韶儿身上,韶儿德才兼备,性情又温和,就算若涓做妾也不会亏待了她。”

    顿了顿,她继续道:“可我竟忘了你与韶儿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是我的错。”

    徐洛音抿了抿唇,她明白男子纳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从同为女子的文氏口中说出来,还是有些不适。

    为了断了文氏这个念头,徐洛音索性将前几日沈韶说的不会纳妾的话婉转地说了出来。

    文氏笑容满面道:“好吧,以后我不掺和你与韶儿的事了,省得再做一回恶人。”

    片刻后她又摇头叹息:“不过阿音啊,我是过来人,听我一句劝,男人不纳妾的话听听就算了,千万别信。”

    月色迷蒙,徐洛音和沈韶慢悠悠地往韶光院走去。

    一路上她都在思索文氏的话,原本她是不信的,但是思来想去,这世间的男子甚少有不纳妾的,除了她的父亲之外,她竟想不出来第二个。

    所以,沈韶以后也会纳妾吗?

    “在想什么?”

    一侧传来温润低沉的声线,徐洛音的心漏跳一拍。

    张了张口,她却不想与他谈论纳妾的话题,毕竟他现在并没有想纳妾的心思,说了也只是庸人自扰罢了。

    片刻后她才开口:“我只是在想,纳妾之事若涓没有答应,文尚书会迁怒于若涓的姨娘李氏吗?”

    他们两人知道李氏得了背疽,也知道文家人试图拿此事让文若涓乖乖听话,所以将计就计,既能为李氏治病,又能让若涓做正妻。

    可是现在她有些担心李氏的病会不会就此搁置。

    “自然不会,”沈韶安抚道,“既然若涓的事被父亲知晓了,他就不会袖手旁观,况且文尚书不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方才他对纳妾的态度模棱两可,便是为了凸显文若涓想做正妻的决心,父亲最喜坚定不移之人,经过此事,必定会对文若涓之事上心。

    听了他的解释,徐洛音点点头,又忍不住问:“我还是有些不明白,为何非要让文家的姑娘嫁给你?”

    沈韶对文氏敬重有加,文氏也对沈韶甚是关爱照顾,两人虽是继母子,但感情一向不错,日后沈韶平步青云也不会忘了文家人,根本没必要让文若涓做妾室啊。

    沈韶沉吟片刻才道:“亲上加亲。”

    继母子,到底不是亲母子,若是文若涓进了他的后院,沈家与文家便是亲上加亲了,对文家来说,这是一条捷径。

    他能理解文氏,但是并不代表他认同这种方式。

    那边厢,文氏小心翼翼地为沈丞相奉上热茶,站在一旁。

    沈丞相坐在圈椅上,看也没看一眼,眉眼间隐含怒气,沉声问:“纳妾一事,是你的主意?”

    方才在宴席上,当着小辈们的面他不好动怒,如今只剩了他们夫妻二人,他自然不再隐藏。

    “是我与兄长商量的,”文氏垂着眼睛,从容解释,“若晴没能做韶儿的正妻,我便想着让若涓做妾……”

    沈丞相忍无可忍,扬声道:“你事事想着文家便罢了,可也总得顾忌着沈家的脸面!他们才成亲一个……咳咳……”

    他咳嗽地厉害,文氏连忙上前,轻轻拍他的背,柔声解释:“老爷消消气,我不是只想着文家,这事对咱们沈家也有好处,亲上加亲,我只是想让韶儿的仕途多一份助益。”

    她继续道:“您也知道我与韶儿不是亲母子,但我是将他当成亲生儿子对待的,多一个可心人服侍他,有什么不好?”

    沈丞相缓了半晌,面色疲惫道:“此事不必再多说,以后韶儿的事情你也不要再插手了,他是个有主意的孩子,你以为的对他好,他未必满意。”

    文氏应了一声,端起半凉的茶盏,捧到沈丞相面前。

    沈丞相浅啜了一口,长叹一口气:“兰娘,你要明白一件事,等我百年之后,给你养老送终的是韶儿和麟儿,不是文家。”

    文氏愣了半晌,终于接过茶盏,神色动容。

    徐洛音和沈韶回到韶光院。

    躺在床榻上,沈韶提起一事:“再过三日便是皇后寿辰了,你想不想去?”

    “我已经和清月约好了,自然是想去的。”

    顿了顿,徐洛音轻声问:“你的意思是,最好别去是吗?”

    她也明白的,自己的身份太过特殊了,以罪臣之女的身份嫁给大理寺少卿为妻,实在是太过惹眼,宴席上难保不会有人出言讥讽,若是闹大了,说不定连皇上也会出面。

    到那时,不仅她自身难保,连沈家也岌岌可危。

    “想去便去吧,”沈韶温声道,“不会出事的。”

    为靖南侯府定罪拖了这么久,或许连皇上也心存一两分疑虑,毕竟徐疆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是连命都不要的,稍有不慎便会埋骨沙场,那些黄白之物对他来说并没有多重要。

    可证据就摆在面前,也由不得皇上不信,只得定罪。

    但是既然放过了徐洛音,想必以后也不会再提及。

    他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她,让她不必担心。

    听他说了这些,徐洛音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

    “还有,在宫中要小心四公主,”沈韶谆谆叮嘱道,“近日她虽然安分了许多,但是我担心会出差错。”

    徐洛音点点头,她了解李绯月的性子,不到黄河心不死,赐婚旨意虽然下来了,但是毕竟还未成婚,万一她又动了不该有的念头就麻烦了。

    “夫君,”徐洛音忽然想起来,“还有三日呢,说这个也太早了。”

    沈韶怔了下,也发现自己过于急切了,他温声道:“你性子柔和,我总是怕你对人不设防,便想着多叮嘱几句。”

    不过实际上,是敌是友她分得很清楚,是他多此一举了,可他总怕她被人欺负,总是忍不住多说一点,再多说一点。

    “我知道夫君是关心我,”徐洛音尽量坦然道,“我明白的。”

    可是她心里却有点害羞,这几日他们两人都忙,晚上谈论的也都是文若涓的事,甚少说别的,但是偶尔,关心的话语总是自然而然地说出来,比如现在。

    沈韶对她太好,她总是忍不住想,沈韶是否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

    见他不再说话,徐洛音的眼皮逐渐开始沉重,她呢喃道:“夫君,如果没事的话,我先睡了。”

    沈韶轻轻应了一声,转眼便见她呼吸声平缓。

    睡得倒是快,他轻笑一声,也闭上眼睛,随着她的呼吸节奏吸气呼气,不多时也睡着了。

    深夜,时高时低的梦呓声响在耳畔,沈韶睁开眼睛,瞧见一旁的徐洛音紧闭着双眼,额发汗湿,双手在被褥中抓来抓去。

    又梦魇了。

    沈韶离她近了一些,熟练地将她抱在怀中,温声安抚:“阿音,别怕,我在这里。”

    他的心态从一开始的尴尬变成心疼,又是被人掳去又是靖南侯府之事,她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在梦里得有多害怕多无助。

    怀中人瑟瑟颤着,如被风吹落的秋叶,寻不到方向。

    他摒去纷杂思绪,将她拥得更紧了些,声音更加轻柔:“阿音,我是沈韶,我救了你,你现在已经安全了。”

    她终于安静下来。

    为免她尴尬,沈韶及时退到合适的距离,等她醒来。

    徐洛音已经醒了,早在他抱她的时候她便知道自己落入了一个无比温暖的怀抱,令她安心,那些令人害怕的场景通通消失,只余在灵州被他解救那日,他俯下身,朝她露出的温和笑意。

    心绪就这样一点点被他平复下来,几息之后,她慢慢睁开眼睛,轻声道:“夫君……”

    只说了两个字,其余的话便哽在喉间。

    沈韶望着她眼睫上沾染上的细碎泪珠,皱眉问:“怎么哭了?还是害怕?”

    徐洛音摇摇头,她只是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又被沈韶救了一次。

    可心头却又有些怅然若失,沈韶还能再救她几次呢,如此往复,脾气再好的人也会厌烦吧。

    许是深夜将她的心绪放大,她望着面露忧色的沈韶,不安地问:“夫君,你以后还会对我这么好吗?”

    沈韶愣了一下,笑道:“自然会对你好,阿音,我永远都会对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