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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bu小说网 > 修真小说 > 玉箫英雄榜 > 第77章
    鬼鬼祟祟的,又想来谋害我么?”少冲被他一喝,浑身打个激灵,结巴的道:“我……我不是……”正想自己打扰老前辈清修,老前辈不知要如何惩治自己,却听那老道喜道:“你是如玉,如玉,你真的来见我了?……”探头侧耳,不能移身,似乎双目已盲,四肢尽废。少冲心中嘀咕道:“如玉?这个名字听来好熟……”又听那老道道:“如玉,你过来啊。你还没原谅我是不是?你不知道,我虽出了家,心中还是忘不了你,……”少冲一下子想起“如玉”是未了师太未出家前的闺名,心道:“老师太青年时必定容貌甚美,才难怪这么多人为她痴迷。啊,是了,她有个老情人在此山中闭关修炼,莫非他就是那个张阿松?”他当下移步到白玉床前,长手一揖道:“老前辈,你认错人了,晚辈唤作少冲,不敢请问老前辈尊姓?”

    少冲一问方罢,才抬头,那老道白发突然拂了起来,劲风打在少冲脸上,把少冲打了个跟头。他爬起身,远远站开,摸着火辣辣的脸颊,莫名惊诧的看着老者。老者白发乱舞,全身栗栗发抖,说道:“你不是如玉,你是烟花娘子,你是魔教妖人,你杀了我吧,哈哈,方生方死,方死方生,生无足恋,死无足惧……我张松溪早已是该死之人,活到现在实在有愧于天……你怎么还不动手?快动手啊!”

    少冲见他神情狰狞,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心道:“他自称张松溪,不是张阿松,是了,‘阿松’是他的小名。”隔了一会儿待老者情绪平息,他细声的道:“晚辈斗胆,请问老前辈小名可是‘阿松’?”

    少冲才问罢,老者顿即安静下来,喃喃自语道:“阿松?阿松?”少冲把那封书子取出来,走上前道:“有位师太托晚辈把这封书子交给一位姓张的前辈……”少冲话未说毕,张松溪长发卷至,把少冲压在床沿上,少冲顿觉白玉床寒气逼体,连气也透不过来。老者道:“谁是阿松?这名字好生熟悉!”

    少冲心道:“这老道士双眼俱瞎,四肢残废,又疯疯癫癫的,武功之高,与白袍老怪、活吊死鬼不相上下。”口上说道:“我也不知道,是……”眼角余光见到掉到地上的书子,那信瓤已掉出来展开,上面的字句映入眼帘,他不禁脱口念道:“阿松吾兄:曾记黄鹤楼头初识,你我一见钟情,‘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流光易抛,红颜白首,痴心谁知?恐兄心中已无妹矣。昔日之事,妹不该任性刁蛮,视吾兄为路人。自吾兄入山做了道士,从此音信杳然,妹亦嫁作他人妇。所嫁非匹,终日郁郁寡欢,心中渐有悔意。奈何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覆水难收,事过不再,终于灰心世事,遁入空门。本该断绝尘缘,但心中一事耿耿,不告不快:……”少冲念信时,只觉老道白发上劲力渐渐松动,斜眼瞧向他,只见他面色阴郁,若有所思。张松溪听少冲停了下来,急道:“念下去!”少冲道:“是!……妹当日生气乃因见吾兄与表妹太过亲昵,暗生醋意。而吾兄之歉辞中,分明不知妹其所以然,以致未获小妹谅解。如今想来,吾兄肯出家为道,与表妹不过兄妹之情而已,事变皆因小妹多心,果由因生,报应也该由小妹一人承担。吾兄保重,勿自为念。妹傅氏如玉顿首。”

    少冲念罢向后一挣,脱开他发丝的缠缚,退后几步,见张松溪神情沉重,口中不停的道:“如玉,你好傻啊,如玉……”

    张松溪脑子里渐渐清醒,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

    两人年青之时本是一对佳偶。张松溪是衡阳知县之子,傅如玉亦是当地士绅千金,两家门当户对,家人亦乐见其成。两人时常结伴出游,家人也不管束。一日遇见一靼鞑恶徒落水欲沉。张松溪救他上岸,想到国仇族恨,仍要致他死命。傅如玉力主网开一面,但张松溪还是执意杀了他。次日傅如玉突然不理张松溪,任他如何致歉亦无济于事,他以为如玉为着昨日之事生气,觉得她不可理喻,恰巧又遇云游至此的武当道士,说他根骨奇佳,愿收他为徒,从此做了道士,而他未尝不留恋如玉。一次下山寻访,获知如玉已嫁给了一个客商,去了山东,为此消沉了好一阵子。那日闭关修炼,突然耳边响起如玉咏唱昔日酬和的诗句,又说了许多难听的话,心神激荡之下走火入魔,以至四肢俱废,神智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他当下问少冲道:“八十多年没见面了,她还好吧?”少冲道:“晚辈与老师太偶然相遇,老师太为救晚辈受了伤。”当下将清水庵所遇之事略述了一遍。张松溪摇头叹息道:“原来是一场误会,不想酿成终生遗憾,岂非天意?”

    少冲心想:“老前辈这会儿怎么有疯癫了?”正想至此,忽觉体内有股热流涌动,起初并没在意,不一会儿浑身躁热难当,气血翻腾如欲喷出。暗自心惊道:“哎哟,蛇毒发作了!”他不想死在老前辈练功的石室中,一边急着撕开身上衣服,一边向门外走去。但未等他走到门边,一股气血直冲脑门,眼前一花,额头撞在石壁上。

    爬起来已分不清东西南北,神智九分迷糊,尚存的一分清醒只求离老前辈远远的,以免老前辈见了厌恶。他手足俱用,在地上一阵乱爬,正当他热得欲昏死过去,忽然摸到一块冰凉的石头,他本能的合身抱着。那石头实在太过冰凉,少冲一会儿便觉寒气侵体,几欲把人冻僵,但一旦他离开石头,热气复炽。逼得他在石头上颠来倒去,痛苦异常。

    后来他以头顶在石上,四肢张开,只觉体内寒气上升,热气下沉,两气在丹田之处汇合,不瘟不火,不冷不热,全身舒服之极。他便这么立着不动,不断的发动体内快活真气,去与到达丹田的寒气调合。不知什么时候已不再觉得冷热,脑子也清醒了许多,睁开眼忽然发现面前倒悬着一个人,不禁惊叫出声,差些摔下石去。那人道:“气聚丹田,不许说话!”正是白发老道张松溪。

    原来少冲自始至终都没离开过石室半步,而是迷糊间爬上了张松溪练功用的寒玉床。

    大凡练内功者最易心意不专、头脑发热而走火入魔,寒玉性冷,世间少有,以之为床,可助练功者压制邪念,入物我两忘之境,练功至龙虎交关之时寒玉床尤显重要,有的人练功若干年无法打通玄关,有了寒玉床则可一日功成,以是为内家视为练功之宝。

    少冲一心想走得远远的,哪知误打误撞上了寒玉床,他头下脚上导引体内真气,不觉间功力大进。本来他体内的快活功真气已有小成,只因他平常不善导引,所发挥的仅其十分之一而已。

    他遵从张松溪闭上双眼,将真气会聚丹田,即入物我两忘之境。张松溪伸出二指,轻放在他胸口的气海穴上,立有丝丝真气自他指头钻入他体内,顺经脉流遍全身,带着少冲的快活真气不断的汇入他丹田之内。少冲这时已全然忘了一切,仿佛飘在大江上的一叶扁舟,随波逐流,任意东西。

    不知何时张松溪收了功,少冲睁开眼,见老前辈头顶直冒氤氲紫气,额头豆大的汗珠滚落,知老前辈为自己驱毒,必费不少功力,心有歉意,下床来向他磕头道:“老前辈救命大恩,晚辈没齿难忘。”张松溪缓缓的道:“这床左首的壁上,刻着一套与此功法相应的拳法,你先熟记于心,日后勤加修习,以阴化阳,以柔克刚,方能除去你体内残存的赤阳戾气。”

    少冲感激涕零,称声“是”,来到左首的壁前,见壁上刻着三四十图画,皆是同一人,各具架势,连起来是一套拳法的图示。他细看之下,不禁大为奇怪:大凡拳术皆走刚猛的路子,拳出迅捷,虎虎有声,制人要害,而壁上所刻演拳之人时如扳桨,时如推磨,慢条斯理,好整以暇,丝毫不似与人过招。当下便道:“老前辈,这拳法也能与人打架么?”张松溪微有不悦,道:“难道学了武功,便是要与人打架?”

    少冲闻言,大感汗颜,心道:“是啊,他让我练拳疗毒,又不是叫我打架。”便又顺着壁上刻画从头看下去,心中存想如何抱拳,如何提腿,如何出步,如何转身,立引动体内真气从丹田发出,禁不住挥拳出腿。他照着一招一势比划,却是十分的别扭。

    只听张松溪道:“此拳要义,乃是‘阴阳开合,快慢相间,虚实转换,刚柔并济’。你一心想着占人机先,总想抢在别人前头,便是与此拳法之理大悖。所谓‘进一步风急浪涌,退一步海阔天空’,凡事不妨退一步想,不与人争竞,安守自然之道。”

    少冲听了大为不解,道:“什么是自然之道?倘若别人找我的岔,我也要退一步,任他欺负么?”张松溪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自然之道,顺乎自然,即一切任其自然而然。”他见少冲还是抓耳搔腮不得其解,又道:“你再往右首的石壁上看去。”

    少冲来到右边的壁前,见壁上也是刻画,共有五幅。只是有的画中是一人,有的却有多人。少冲朝第一幅看去,见是一道士袖手安坐,岿然不动;第二幅中道士身旁围了一大群人,一看都是光头和尚,足有六七十人之多,个个挑眉竖眼,似对道士不满。少冲心下道:“不好,和尚以多欺少,道士要吃亏。”再往第三幅看去,只见画中一和尚跃在半空,右腿前踢,指向道士,左腿曲在胯下,隐然欲施连环脚,那道士仍纹丝未动。少冲不禁为道士担忧,忙向下一幅看去,见那和尚已过了道士头顶,却如断了线的纸鸢,正飘摇下坠,而那道士仍是坐着。最后一幅画中众和尚都向道士竖起大拇指,以示赞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