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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黄麻胡同尾的御楼街边,纳咨云急忙扣着门,还不忘仰头睇着天上不时穿破云层而出的闪电,扣起门来更急了。

    “他该不会是睡着了吧?”宣以圣不以为意地问道,脸上却突地吃痛。“你干嘛又掐我?”

    “还不都是因为你拖拖拉拉的。”纳咨云掐在他颊上的力道一点都不客气。“你瞧瞧天上,眼看着就快要下雨了,若是待会儿下雨……”

    “大不了我待会儿去杂货行买把油伞不就得了?”干嘛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掐他?她根本就是掐他掐上瘾了嘛!

    “你!”她微恼地瞪着他,又重重地掐了他一把。

    又不是下不下雨的问题,而是……不说,打死她都不说,倘若让他知晓她怕闪电打雷的话,往后在他面前,她就一点威仪都没有了。

    “很疼耶!”宜以圣没好气地吼着。

    “罗唆广她懒得理他,回头想要再扣门,却发觉门已经大开,里头探出一张斯文儒雅的脸。“话笑公子,真是对不住,路上耽搁了一点时间,遂……”

    “不打紧,请进。”话笑看向一旁的宜以圣,“要不要请宣公子先去买把油伞?今儿个天候不佳,而我这儿又没有油伞,若是待会儿下起雨,怕会将两位给淋湿了。”

    闻言,纳咨云回头睇着宣以圣。“你去买伞。”

    “杂货行离这儿很远耶!”真要他去买?干嘛不拿了就定?

    “叫你去就去,哪来这么多废话?”话落,她随即踏入门内。

    宜以圣见状,撇了撇嘴,无条地往回走。谁知道才拐了个弯,便教人一把擒住了衣襟。

    “混蛋,是谁?”宜以圣下意识地想要挥拳,然而拳头末落下,定睛一瞧,蓦然发现——“大哥?”

    “怎么,你现下是想要打自个儿的大哥吗?”宣典圣阴沉地道。

    “没、没。”他连忙缩回手。“大哥,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说呢?”

    “呃……”他干笑了声,很不愿意地揣测道:“你该不会是跟踪我们吧?”

    千万别说是,倘若真的是,这一回他的手就真的是吃不完兜着走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很赞成秦始皇焚书了

    “她找谁?”宣典圣拉着他走出拐弯处,指着纳咨云方才扣门的地方。

    “那个……”她说不能告诉大哥,可是大哥都已经跟到这儿来了,他到底该说不该说?

    “还不快说?”宣典圣突地眯起眼。“难道,这一回你是打算要抄写周礼十遍?”

    闻言,宣以圣二话不说便投降,“她去找个文人收手写稿。”

    不能怪他,他也不愿意这么做,只是……他不要再抄写了。

    “手写稿?”他不由得眯起黑眸。

    “她说,呃……”见他脸色大变,宣以圣连忙改口:“嫂嫂说,你上百花楼那一日带了份手写稿回来,她觉得挺有意思的,所以便找了那个文人,打算邀他的稿,到时候印制成书放在咱们书和苑里贩售。”

    “手写稿?”他蓦地想起似乎有这么一回事,记得是戴淳硬塞给他的……“你陪她来找人?”

    那个笨女人到底在想什么?

    就算她真是拿到手写稿,他也不一定会依她所愿地搁在书肆里贩售,她居然自顾自地进行,压根儿没问过他!

    “她说,要让你知道她是真的把心思放在书肆上头,不像你上百花楼还拿书肆当借口……”不是他说的,是她说的,他不过是一五一十地把她说过的话再说一遍而已。

    “是这样吗?”他不甚相信地看着宣以圣。

    她和以圣之间的关系,可不是起源于这一回,而是在许久之前……因为一本素女经。

    “真的、真的。”宣以圣点头如捣蒜。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突然道:“我问你,那一日,她为何会爬上你的炕床?”

    宣以圣一愣,眨了眨眼,笑得很邪恶,十足像纳咨云的笑脸。“大哥,你在意?”他不是像个没事的人一般?还罚他抄写呢!

    “谁在意来着?”宜典圣别扭地不承认。

    “倘若不在意,你又何必问?”嘿嘿,难得遇到大哥困窘,不趁此时玩弄他,怕是再也找不到机会了。

    “你……”宣典圣正要斥责他,却突地听见一阵细微而古怪的声响,不禁往街边一探。“她的声音!”

    话落,他随即快步跑到纳咨云方才进入的那扇门前。

    “怎么会这样?”宣以圣跟在他后头,尚未厘清到底是怎么回事,便见到他抬腿开始踹门。“大哥……这样不好吧,现下已经有点晚了,你这样踹门……况且,咱们又不知道里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你这么做……”

    宣以圣的话未完,门板便已教宣典圣给踹开,只见他铁青着脸,不由分说地闯进里头,穿过中庭,见纳咨云被一个没瞧过的男人给强压在地上,他气愤地一脚将那男子踹开,

    “相公?”纳咨云惊魂未定,便见他一脸阴骛地将她拉起。“你怎么会在这儿?”

    “瞧你做的好事?”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皆目欲裂地瞪着在地上打滚的男人,发狠地又在他的胸口踹了一脚,怒声吼道:“以圣,带你嫂嫂回府!”

    宣府

    外头狂风暴雨急起,银白的闪电交错在墨黑的天际,还夹杂着几声教人心惊胆战的雷响。

    宣典圣坐在书房桌前,只手托腮瞪着外头的风雨打湿了长廊,阴骛的黑眸里还蓄满着恼怒。

    蠢女人,他从未见过有哪个女人像她笨到这种地步的,简直是要气死他了!

    她居然瞒着他邀手写稿,甚至还独自踏进陌生男子家中……她到底有没有大脑?她不过是个妇道人家,倘若对方要使狠,她挡得住吗?

    况且,在那时分独自踏进男子家中,已经有损她的清白,她怎会连这一点都不知道?

    不,她肯定知道,只是故意要气他。

    哼,她以为早点把他气死,她便可以早点改嫁吗?

    宣典圣恼火地瞪着天际不断进裂的闪电,听着震人心魂的雷声,不禁微蹙起眉,担忧着她不知道会害怕成什么德行

    不管她了,他现下不想见到她,教以圣将她带回府后,他也没去见她。

    他现在的思绪一片混乱,不想问她到底是在想些什么,也不想知道这天候会不会教她吓得浑身发抖,可……今几个的雷声特别响,比以往还要摄人心魂,不知道她……

    “相公……”

    一抹被雨打湿的身影突地站在书房前,脸上还蒙了件长帔,看起来狼狈又可笑,但不知怎地,他却笑不出口,甚至下一刻,他便已经站在她的面前,用不曾展露的温柔,将她搂进怀里,带进屋里头。

    “呜……雷声好响……”她窝在他的怀里抖个不停。

    “你身上都淋湿了。”见她浑身湿透,他不禁将她带到炕床边,打开了炕床边的柜子,取出一件中衣。“你先把衣裳脱下。”

    “哦……”她难得顺从地点了点头。

    见她一脱下袍子,肚兜上头的大片雪肤凝脂布满青紫的痕迹,他不禁重拧起眉。“瞧,你无端让自个儿身上多了些瘀紫,到底是想折腾谁?也不想想你是个姑娘家,居然独自踏进一个男子的屋内,就算你没那心思,但他人会怎么想?就算你不将礼教当一回事,好歹也要知道怎么保护自个儿,是不?”

    该死,瞧见她身上的瘀紫,竟教他心疼不已。

    “我当然知道要保护自己,所以每回前去,我定会找以圣同行,这也错了吗?”她扃扁嘴,抓着中衣不肯穿上。

    “你为何就不找我一道去?”他突地道。

    “我……”她怎能带他;道去?但这当头要是不把话说清楚,怕是再无机会说清楚了。“我想要给你一个惊喜,想让你知晓我是真的把心思放在书肆里的,而不是想卖弄风骚,是你误解我了。”

    “我误解你?”他戏谴地笑道:“你的风骚是有目共睹,怎会是我误会你?就说今晚你上那个男人的屋里前,还特地沐浴、装扮,你……居心叵测。”

    “你比以圣还要不了解我!他知道我绝对不可能做出那种事来的,所以他才会毫无后顾之忧地帮我。”她气恼地拿叶,衣丢他。

    气死她了,真是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木头,不懂得安慰她便罢,还说话气她!

    “倘若不是如此,又会是如何?”他气恼地将中衣丢到地上。

    “尽笛我是刁;爱那套死八股,可也不代表我刁;在意自个儿的清白,况且,我已经出阁了,我所认定的相公只有一个,尽管我的相公像个木头般不解风情,但你还是我的相公啊!遂我怎么可能做出坏自个儿清白的小?没有一个姑娘会不在意自个儿的消白……一马不配双鞍,一女不事二夫,这道理,我还懒得!”她委屈极了,扁了扁嘴,努力压抑着溢满眼眶的泪水。

    “真是如此?”她真的已经认定了他是她相公?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反正我仰不愧天,俯不祚地,问心无愧。”她别过身偷偷拭去夺眶而出的泪水。

    不信就算了,反正不管她做什么事,他都非要搬出礼教……

    宣典圣不语,心头涌上一股暖意,抬手想要将她拥入怀里,却又突地想起一件事。

    “那你为何老是拿以圣和我做比较?”她就非得拿他们两兄弟做比较不可吗?

    “我没拿以圣跟你做比较。”

    “要不,你怎会每说一句话便提到他?”而且每一句都是冲着他来的,彷若在告知他,以圣比他懂她,以圣比他了解她,更可以给她无顾虑的后盾,这教他如何相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