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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你看着我的眼说。”她突地从他腿上微坐直身子,潋泼水眸硬是对上了他。

    霎时,四日相接,宣典圣连闪避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她直盯着,彷若要瞧进他的心里,彷若要瞧见他的心虚,彷若……就连他自己都不明白的事,也要教她给看穿了。

    “哎呀!”突地,纳咨云被推倒在地。

    她不敢置信地揉着发疼的臀,含怨带怒地瞪着他。“你心虚了,是不?”居然这么狠心,原来他方才的温柔都是骗人的。

    “你回房吧!”他站直身子,走到一旁,瞧也不瞧她一眼。

    “我不要,从房里跑到这儿来,我可是鼓起十足的勇气,现下你居然要我走,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她气得直跺脚。“再者,我们是夫妻,岂有老是分房之理?”

    打从成亲至今,他只有洞房花烛夜与她同房,之后他便一直待在书房里,这像什么话?

    况且,她现下怕得很,他陪她一下又何妨?

    “自古以来,夫妻便是分房就寝,岂能朝朝暮暮相处?”宣典圣依旧不正眼瞧她。

    “但女诫里头也捉到了:夫妇之好,终生不离。”

    “然,上头也提到:房室周旋,遂生媒黩。蝶黩既生,语言过矣。|奇+_+书*_*网|语言既过,纵态必作。纵态既作,则侮夫之心生矣,此由于不知止足者也。”他回过身淡睇她一眼。“你读了女诫,却始终不知其义,读了又有何用?”

    见他又走回桌前,她恼火地站起身,正打算要同他好好理论,然而外头又传来一阵雷响,吓得她连忙往他怀里钻,连要发火也忘了。

    “你!”

    “人家怕嘛!”感觉他好似又要推开她,她忙使出浑身解数紧抓住他不放,柔软的身子紧贴在他身上,完全找不到半点空隙。

    “你……”宣典圣低嗄地闷哼了声。

    她蓦地自他胸膛抬眼。“你怎么了?”见他深沉的黑眸直瞪着自个儿,她不解地眨了.眨眼,才要开口问他,却发觉他又使力要扯下她,她索性把脸埋进他的胸膛,双腿紧紧往他腰间夹紧。

    宣典圣不禁低咒了声,分不清心底那一把火到底是恼还是欲,更不知道该拿怀里的纤柔人儿如何是好。

    “相公?”感觉他拖着她直往书房的炕床走去,她不禁疑惑地出声。

    他不发一语,将她放在炕床上,敛下眸子直盯着她依旧有几分苍白的粉颜,心微微扎痛了下,但心底深处刻意隐藏的渴望似乎更加强烈了。

    “你怎么了?”她怯怯地问。

    他不会小气到这种地步吧?她是真的很怕闪电和雷声,所以才会无耻地攀到他身上,身为夫君的他,就算不想安慰她,也不能拒绝她的求救,是不?

    她正思忖着,却见他俯下身来,愈靠愈近,“把衣裳脱了。”

    “咦?”

    “我要你……”他低嗄地道。

    她霎时羞红了脸,见他起身褪去中衣,她的手脚微颤,却怎么也动不了。

    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子?虽说她也挺想同他好好相处,但她却从没想到这层面上……

    “还不快点?”他微恼地催促道。

    她委屈地扁扁嘴,抖着手轻解罗衫。

    好没情趣的人,居然把这么羞人的话说得这般理所当然

    翌日。

    耳边传来细细的唱曲声,透着空气中的几分凉意唤醒了宣典圣。

    他抬眼往前探去,见纳咨云不知何时已起身,并把自个儿打扮得彷若天仙,教他瞧了一眼便再也移不开眼。

    “你醒了?”

    听见身后传来声响,她回眸笑得倾国倾城。

    他的心蓦然一震,一股欲火毫无预警地蔓延开来,让他羞恼地连忙别开眼。

    “孔圣人说:女子无才便是德,男子重德而轻色。女子的仪容须重纯朴,倘若像你这般刻意修饰打扮,等于是引诱男子的性情之欲,近乎淫晦!”他闷声吼着,想要甩开几乎将他灼痛的欲念。

    纳咨云不禁瞪大了眼,呆愣了半晌才拧起眉,挤出一抹冷笑,“敢问我是否引诱了你?”昨几个,是她引诱了他吗?她可不记得昨儿个她有这般慎重打扮。

    他到底是怎么着?一醒来就没句好话,真是教人恼火。

    虽然她从不敢希冀他会满口甜言蜜语,可至少他也不该淡漠地浇熄她一早醒来的好心情。

    昨儿个明明不是这样的,怎么一睡醒,他便像换了个人似的,真是……

    亏她一醒来便急着打扮,想把自个儿打扮得漂亮些,希冀他能多瞧她一眼,让他们夫妻间的情感再加深些,可他这木头,不夸她便罢,居然还骂她,真是不解风情!

    “妇行之妇德,其义不必爿?明绝异也:妇言,其义不必辩口利辞也;妇容,其义不必颜色美丽也:妇功,其义不必:正巧过人也……这些道理,你到底懂了没有?”他微恼地道:“你该如此顶撞我,该如此盛妆打扮吗?你可知道外头的人是怎么看待你的?”

    连这等下流话,她都说得出口,她还真是生来气他的!

    “我管别人如何看我,我只管你怎么看我!”她恼火地瞪着他。“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我今儿个会刻意装扮,也是希冀你多瞧我一眼,我会出言顶撞你,那也是因为你说话太伤人!夫事有曲直,言有是非,直者不能不争,曲者不能不讼。今儿个我心底有冤,为什么不能说个明白?”

    他给她冠了这么大的罪名,要她怎能不生气?

    亏她还满脑子想着今儿个要怎么伺候他,又陔怎么安排节目,心想说不准他们的关系渐好后,便能一块儿去听曲看戏……结果全都是空想!

    宣典圣不禁翻了个白眼。“讼争既施,则有愤怒之事矣。此由于不尚恭下者也。侮夫不节,谴呵从之;愤怒不止,楚挞从之……你怎能不理别人的看法?他人的言语是你待人处世的依据啊尸

    “这是什么道理?说来说去,还不都是你们男人占尽便宜。”欺负她书读得少咧!

    就算她说干了口水,还是逆转不了自己的处境。

    她不是不从他,只是要她从,总得要有点道理,像他这般出口就是礼记,要不就是女诫,再不就是孔圣人……真是去他的!

    “这是礼教。”

    “说礼也要讲理呀!“真是气死她了!“是谁跟我说什么房室周旋,遂生蝶黩米着?结果呢,你昨儿个还不是同我燕好?”

    话都是他说的!

    闻言,宣典圣的脸上掠过淡淡嫣红,但随即又恼火地骂道:“中媾之言,不可道也!“这等闺房情事,她一个妇道人家怎好意思放在嘴边说?她的眼里到底有没有礼教?

    “咱们能做为何不能说?”她又羞又恼,气得直跺脚。“我可是你名媒正娶,坐着八人大轿嫁入宣府的,我是你的妻子,咱们又不是私会,为何不能说?”

    她也觉得有些羞赧,可这等夫妻情事,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

    宣典圣不禁揉了揉发疼的额。“那是……情难自禁之事,你怎好意思说出口?”一早方醒,便听她说这一席话,真是教他不知如何以对。

    她的脑袋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

    “不过是顺其自然罢了,喜欢便说喜欢,讨厌便说讨厌。我既然嫁给了你,尽管你有点食古不化、迂腐八股,可是我也努力地想要配合你,希冀做到你说的礼,可……我不觉得所有的礼教都适用于今,毕竟那是干百年前的人说的话,咱们现下总得依着现境调整礼教,挑些适用的用不就得了,你说是不?”她说得有些混乱,八成是因为一起床,便教他一阵礼教炮轰,脑袋还有些混沌刁;清。

    他坐直身子,冷眼睇着她,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罢了,今儿个你留在府里。”

    “怎能这样?”闻言,纳咨云刁;禁瞪大了眼。

    “你不是说了要我教你如何习礼吗?”他斜睨着她。

    光是方才听她说那一席话,他就猜出她根本不把礼当一回事,这要他怎么教呢?唉!真棘手。

    “嗄?”他真要教她?

    “服有常色,貌有常则,言有常度,行有常武。立则磐折,拱若抱鼓。动静有节,趋步商羽,进退周旋,咸有规矩。心若怀冰,战战栗栗。束身修行,日慎一日。择地而行,唯恐遗失……”

    听宣典圣嘴里念念有词,就像是和尚在诵经一般,纳咨云听得眼皮沉重,再加上:阵阵凉风吹来,她更是昏昏欲睡。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宣典圣突地将脸凑到她面前,立盯着她。

    她蓦然惊醒,瞪大双眼,努力找回涣散的心神。“有,只是我在想你说的这些都是君子之道,说给我听……又没有什么帮助。”而且她几乎要睡着了。

    这种日子最适合窝在被子里睡大觉,而现在待在这凉亭里吹着凉风,睇着拱桥底下的翠绿河水,再配合他彷若诵经般的低沉噪音,便教她昏昏欲睡……何况,她昨儿个睡得晚,想睡也是挺正常的。

    说来说去,还不都怪他?

    “不管是君子之道,还是女诫,皆出自于礼,出发点都是一样的,只是规劝人要以礼为待人处世之进退依据。”坐在她的对面,宣典圣不厌其烦地再三叮嘱。

    闻言,纳咨云轻挑起眉,喃喃自语道:“以往没礼教的时候,人们还不是一样过活,又不是没了礼教就不能活……”他在这石桌上头堆上这些死硬又迂腐的书本,岂不是摆明了要闷死她。

    他是被闷惯了,但她可不成,她会受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