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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同爹娘说过了,我……”

    “又是谁准许你将自个儿扮成下流荡妇来着?”不等她解释,他又质问道。

    “我?”她不禁伸手指着自已。

    下流荡妇?她到底是哪里下流,又是哪里像是个荡妇来着?

    “又是谁准许你让我以外的男子握住你的手?”倘若不是他适巧赶到,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我……”她正要拨开,谁知道他刚好来了?

    “跟我回去。”话落,他随即往外走。

    “做什么?倘若我现下一走,不就没有人守着了?”他居然说走就走,一点都不尊重她,他真的好过分。

    “咱们宣府里头能够看守书肆的人多得很,用不着你费心。”宣典圣打起油伞走了两步,发觉她没跟进,不禁又道:“还不走?”

    她闷闷地往外走,方要踏进他的伞下,却见他往后退了一步。“怎么着?”

    “大庭广众之下,两人共撑一把伞像话吗?你自个儿去拿一把。”

    纳咨云瞠目结舌地瞪着他,见他拿着油伞的颀长身子隐入一片彷若浓雾般的霏雨中……

    她没伞哪,同她一起撑也不成吗?

    不像话……

    他的话真是深奥得教她厘不清头绪。

    第二章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好一首凤求凰啊,好一个多情的张君瑞,好一个缠绵悱恻的西厢记……为何她就是碰不上如此动人心魂的情爱?

    天底下有那么多的多情才子,为何她就是遇不上?

    也罢,毕竟这般多情的才子,只会出现在杜撰的戏本里,她也不敢奢求,但为什么她的相公会是个毫无’情趣可言的大木头?

    她要的不多,只希冀他能够像个寻常人,可他却……

    纳咨云坐在梳妆台前,睇着铜镜里的宣典圣,见他气定神闲地睐着她,身旁的茶几上还搁了一本女诫。

    烛火映照在他脸上,更显出他的阴沉。

    他现下打算怎么着?她实在不懂他在想些什么。

    “娘子。”他突然道。

    她的心微颤了一下,努力扬起一抹笑。“在……”她就在这儿。

    唉,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何必老是唤她娘子?唤一声咨云,听起来不是舒服多了?

    何必老是娘子,娘子唤个没完,她又不是没名字,难道叫她的名字,会要他的命吗?

    “你要回答我在这儿,怎么能回得这般无礼?”他淡道,然而深遂的眸子却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

    “无礼?”她错愕地张大嘴。

    天啊!他是她的相公,这是他们的喜房耶!他们合上门说些贴己话,也非得要这般多礼吗?

    “从现在这一刻开始,没有我的命令,你不准踏出房门一步。”不理会她的反应,他自顾自地说道,语气是不容反抗的。

    “嗄?”她不由得瞪大眼。

    “明儿个一早,你先去打盆洗脸水,替我抹脸更衣,再去向爹娘请安,然后去问以圣是否已读完五经,若已读完,你再差管事到书肆取书,至于要拿什么书,则由我决定。”宣典圣迳、自说着,压根儿不理会她诧异的表情。“还有……”

    “等等!”纳咨云连忙出声制止。

    这是怎么着?她乖乖的不顶嘴,他就当她睡着了不成?

    “有问题?”他抬眼冷睇着她。

    “当然有问题!”而且还有很多问题。“相公,你方回北京城,难道一点都不累,不想要先就寝吗?”

    他是不是精力过盛?明明方回北京缄,照道理说,他该是要累得一沾枕便睡才是,怎么还有这般的好体力安排她明儿个的作息?

    “待我将你每日的功课安排好,我便要就寝了。”她以为他不累吗?

    倘若不是因为她的脱轨演出,他需要这般劳心劳力吗?

    就怕若是不替她稍作安排,明几个她不知道又要闹出什么笑话来了。

    “不需要安捧,我知道要怎么过活。”

    她都已经这么大了,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用不着他安排!

    “倘若你真知道要怎么过活,就不会跑到书肆抛头露面。”他睐着她,黑眸隐隐透露着不悦。

    纳咨云微挑起眉,很高兴他总算说到了重点。

    “我是想帮你的忙,知道你一个人忙不过来,所以才特地上书肆帮你,这也是经过爹娘应允的,你怎能说我是抛头露面,这……”他为何会这么想?她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啊!

    “我的娘子只需要乖乖地待在府里。”他出声打断她的话。

    “可是,我……”

    “这一本女诫,你拿去瞧,若是不懂再来问我。”

    纳咨云不敢置信地瞪着他。看来他根本没有在听她说话,只是自顾自地说着,脑袋里头都是他自己的想法,一点也不理会她怎么想。

    说不定,他一直没有认真地瞧过她。

    “我不要。”她微恼地道。

    她瞧了一辈子的烈女传、背了一辈子的戒条,背得脾气都大了,现下还要她再看再背,她才不要。

    “你说什么?”他微眯起眼。

    “你听不懂吗?”她没好气地道:“我说,我、不、要!”

    要是他听得不够真切,她可以想办法再说清楚一些。

    宣典圣眯起黑眸,好一会儿后才淡漠地道:“孔老夫子说的对,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嗄?”他说的是哪门子的蠢话?

    “不论如何,你既然已经出阁,就该知道出嫁从夫的道理,这三从四德,你该是懂的,是不?”他蓦地起身,却不是走向床榻,而是往门边走去。

    “等等,你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纳咨云也起身跟在他身后。

    “没什么意思,只是要你知道你是什么身分,只是要你乖乖地待在府里,别胡、乱走动、丢人现眼.”他回头轻蔑地瞅着她.

    “我丢人现眼?”这是怎么着?老虎不发威,他拿她当病猫了?

    她是给他面子,所以说起话来忍他三分,可他居然得寸进尺,说起话来一点分寸都没有,彷若要将她给踩在地上一般……

    “可不是?”他轻挑起眉,“今几个在书肆里,大抵上发生了什么事,你心底明白,应该不需要我多说。念在你是初犯,又是因我管教不严,遂我不拿你治罪,但绝对不能再有下次。”

    “我做了什么?什么叫作初犯?”好歹也将罪名说出来,否则她哪知道他给她安的是啥罪名!

    宣典圣深深地看她一眼,却不愿说,“横竖书肆里的人手够多,犯不着你去瞎搅和,你乖乖地待在房里,就照着我方才同你说的去做。”话落,也不管她有什么反应,他推开门便打算离开。

    “喂,你要上哪儿?”

    “我上书房睡。”

    “喂,等等,我们话还没说完呢!”

    纳咨云不敢置信地瞪着合上的门板,听着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不禁气得蹦翻茶几,一本女诫翻落在地,也被她重蹦了几下。

    “想压我?也得瞧我允不允!”她重重地哼了一声。

    夫妻之道重在互敬,可他却是一点都不尊重她,竟然还说什么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混蛋,拿小人同她相比……

    臭木头,简直是欺人太甚!

    瞧她怎么整治他,哼,他不爱她上书肆,她偏偏要天天去!

    书和苑

    “映,今儿个掌柜的怎么成了宣大少?”

    闻卢,宣典圣自诗经里抬眼,睇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宗道?”

    “嫂子呢?”宗道甩了甩油伞,书肆里的伙计随即接了过去。

    “听你这语气,彷若和她很熟稔。”他微眯起眼。

    瞧他娶了个好娘子,不过是到书肆发几是日,便已结交了不少骚人墨客……他想想,这是今几个第几个同他问这件事的人了?

    约莫七、八个了吧……

    “话不是这么说的,你也知晓新一批的经史子集要出版,咱们这一群人天天上你这书和苑,可是再正经不过,只是碰巧你不在,咱们自然是会同嫂子聊上几句,这可是无伤大雅的。”宗道一身精美华袍,粲笑着走到他而前。

    “哼,倘若今几个她是个上不了台而的女子,恐怕还吸引不了你的青睐。”换句话说,倘若纳咨云是个无盐女,他定会飞也似的逃离。

    “嘿嘿,知我者,典圣也。”宗道笑得一脸无耻,“说真的,嫂子可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啊,见着她,若是不同她攀谈几句,心底可是难过得很。再者,嫂子的个性爽朗极了,买卖生意倒也挺有模有样的。对了,今儿个怎么没见着她?”

    “今儿个既然有我在,你自然是瞧不见她。”宣典圣淡漠地道。

    红颜祸水,这句话果真一点都不假。

    无端端吹皱一池春水,敦这一群无耻文人的心都给扰乱了……

    他不在京城的这一段时间,不知道她到底还做过什么丢人现眼的事。

    “怎么?为何不让她来?有她在,包你会大发利市哪尸

    “一个妇道人家抛头露面与人买卖,成何体统?”他不形于色的眉眼稍稍透露了淡淡的恼意。

    “哎呀,宣大少,这是什么话,外头的食堂多得是姑娘家的生意,就连叫卖胭脂水粉的大婶也不少,妇道人家为何就不能与人做生意?”宗道轻拍了下额,替纳咨云大呼不值。

    “她是我的娘子,我养得起她,犯不着让她到外头抛头露面。”哼,横竖他说了那么多,要的不过是想要瞧她一眼罢了,难道他不知道朋友妻不可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