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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bu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三戒 > 第103章
    其中一桌,正是他的糖厂工友同事,见方树开喜气洋洋的走过来,顿时有几人过来把他拉扯到桌边坐下,指着桌上一溜排开的小酒杯,说,新老爷,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你带头。

    这一桌上,有糖厂的一正三副四个厂长,党委正副书记,还有几个是厂部的干部和车间主任,都是方树开多年的同事、好朋友,平日都习惯了一块吃喝的,这时大都有了酒意,劲头正足,终于等到方树开有暇坐下来,如何肯放过他?

    方树开却指着刚才说话的人说,你讲错话,罚!

    那人不服,笑着反问,哈,我讲错了话?没有!你快带头喝……

    还说没错?方树开稳稳地坐下来,说,今天是我个仔大喜的日子──

    方树开是“酒精(久经)考验”的人,知道他当主角自然是众人的目标,但今晚确是值得高兴的日子,留下来的都是平日说得来合得来的好朋友,不用说还有自己的上司,不尽兴喝是不行的;但刚才陪亲戚朋友已喝了不少,这时候不耍点手段,奇qisuu.书几个回合就要给灌倒了也就没多大意思。抓到了別人说话的把柄自然不会放过,只有把水搅浑了才好混过去。看对方还要强词夺理,他更得理不饶人,还“发动群众”,先灌了对方三杯,才带头拿起小酒杯一干而尽。

    这一边方树开开怀暢饮,另一边还有两桌是方清的老友兼死党,那些年轻人更是放浪不羁,把两张餐桌拉拢靠在一起,二十多人挤拥坐着,闹得热火朝天,声震屋角。方清已经喝得连颈脖也红了,新娘子林珊珊为避众人灌酒,早给方华小兰姐妹送回欧巷。

    卢少容走过去,原想阻止方清再喝下去,不料这班后生连她也不放过,硬是迫她也要喝几杯。她身体不好,二十年没沾过一滴酒,这个场合也不好扫大家的兴,幸得欧灿辉出头帮忙打园场。她拿起饮料杯子和大家碰了碰杯,然后叮嘱方清几句,明知方清这时欲罢不能,摆出长辈的架子嘱咐大家适而可止,又特地叮欧灿辉要照看方清,不要把当新郎的灌醉了,才走开去。

    她原想过去劝丈夫节制一点,不要喝醉了,但想了想还是没有走过去。丈夫和他的酒肉朋友坐在一起,不喝得尽兴是不会罢休的。年轻时丈夫还听一点劝,自从当上厂工会主席,变得人前要面子,脾气也大了。这时候过去劝他少喝一点,他发起脾气倒会弄得大家都没意思。再说今晚她也有心事,丈夫要喝就管不了那么多了。这时方华又回到金龙,她便交带方华到收款台结帐。待结好帐,便和方华静悄悄的走出金龙,一道走回欧巷去。

    方华是昨天赶回家的,一回家,便悄悄的交给卢少容1000块钱。因为家里实在太忙,卢少容也没顾得和方华多说几句话,如今趁着有空,便问女儿,你现在还跟歌舞团在外头跑?

    当初女儿自己打烂铁饭碗,执意要辞公职到外面闯世界,不啻在家里放了一个炸弹,全家像炸开了锅都跳了起来,异口同声反对方华的轻率之举。当父亲的暴跳如雷,差点就动手打了女儿,卢少容又劝又骂,眼泪也差点流出来了,到后来气得心口疼,只好回楼上房间躺着伤心流泪。

    那天晚上阿嫲的也发了脾气骂孙女,谁知方华铁了心,第二天等父母兄弟上了班,妹妹去了上学,才带着简单的行李冷清孤单地离开欧巷。倒是阿嫲早在客厅等着,见方华提着行李走下楼,知道方华一意孤行,劝也没用的了,便掏出用手巾仔(手帕)包着的五十块零碎钱,默默的交到方华手里。

    方华面对家人责骂毫不动容,这时见年迈的阿嫲拿钱给她,心里一热,一下子眼圈便红了,说了声“阿嫲你多保重”,推开阿嫲的手噙着热泪快步走出家门。这一去就是一年多,过年也没回家过年,只是给母亲寄来500元,给大佬方清写了一封信,简单的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幸好她给方清留了一个联系地址,方清提前一个月给她写了信,她才没误回来参加大佬的婚礼。

    见母亲问起,方华便说,跑外地倒是少了,现在主要留在广州,一个晚上要赶三个场;因为有了点名气,唱歌收入还可以。

    卢少容听了,默默的走着,过了一会,又问,他呢?

    卢少容问的是方华的男朋友。当初爱唱歌跳舞的方华执意要走这条路,就是她的男朋友鼓动教唆的。家里原本不知道这个人,直到现在连面也没见过一次,当初家里极力反对,对这个神龙不见首尾的男人极为反感、极不放心便是主要原因之一。

    这次方清的婚礼,卢少容也示意方清叫方华带他一同回来,因为卢少容后来了解到,那个青年男子是市化肥厂的一个青工,他的父亲也同在一个厂,对儿子迷上音乐离家出走也是恼怒不已,其实这青年在厂里表现也是好的,不是一个胡作非为的人,只是有点好高骜远,心里已是原谅他了,默认了这个准女婿。不料方华是孤身一个回来,卢少容到底关心女儿,便忍不住问起。

    早分手了。方华说,她不想再说这个话题,就说,大佬眼光不错,我看这个新大嫂温和柔顺,相信是个孝顺公婆的人。

    卢少容点点头。这时她们已转入內街,快到欧巷了,便不再说话。走入欧巷,还没走到家门口,听得巷尾传来一阵阵凄婉的二胡声,因为隔得远了,那声音忽高忽低,传入耳中的,却极是凄戚婉转。方华顿时沉下脸来,因为她听出这曲子叫《江河水》,明知方家娶新人极喜庆的,谁这么黑心,偏在这个时候拉出这样伤心败兴的曲子?

    到家门口了,她听出是隔了阮家的收买佬陈满家传出的二胡声,于是想起了以前也听过陈满拉二胡的,不过那时听的多是粤曲小调,这时她心里恼火,也不进家门,便直朝巷尾走去,却给卢少容拉住了。

    方华见家里客厅的灯光照耀中母亲脸色蒼白,拖着自己的手却很用力,又朝自己摇摇头,知道柔弱怕事的母亲不愿惹起事端,这时她担心母亲身体不适,便转回身,扶着母亲进家门。

    阿嫲早就睡下了,方小兰和几个女眷还在客厅看电视。卢少容和女眷们打了声招呼,又对方华交带了几句,才走上三楼,在新房门口隔着门问了一声,新媳妇林珊珊也睡下了,笑着叮嘱了两句,便回到对面自己的睡房。

    娶媳妇是大事,忙了一整天,还有很多杂七杂八的事要忙,但卢少容这时松了一口气,顿时觉得腰酸骨痛都涌了出来,也懒得再理家务事,和衣就上床躺着,眼睛却是睁得大大的在想心事。

    起屋(建房子)、结婚、生儿育女是人生三件大事,城乡风俗,都要遍请亲戚好友,连街坊邻里都要请的。这次长子结婚,方树开的主意,还请了老县长罗佑才。老县长离休后在佛山女儿处长住没有回来,嘱托了城区政府行政科的老孙代他送来一份贺礼。老县长年过七十,不回来赴宴原在意料之中,刚才在宴席上仔细看过了,请的客人中,还有阮世诚一家没有来。卢少容知道阮家的黄三女不妥方家,原想趁此机会两家修好,不料黄三女竟做得如此决绝,连这样的面子和机会也不给,卢少容也懒得再想这件事,一门心思却是放在巷尾的陈满身上。

    方家金龙设喜宴,陈姨倒是带着女儿陈月媚来了。方树开笑着问陈姨,满记呢?听陈姨回答说满记胃疼不舒服,卢少容便知道,陈满不是胃疼不舒服,是心里不舒服。

    欧巷里大约只有自己和丈夫、还有陈满三个人还记得,自己原是陈满的恋人!是方树开横刀夺爱,硬是拆散了一对苦命鸳鸯。

    这是一个欧巷里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的秘密,埋藏在她和陈满心底之间的秘密。

    第一章第四至五节

    四

    说起来,那是二十六年前的事了。那一年卢少容19岁,其时正是文化大革命正如火如荼也乱糟糟的时候,卢少容因为家庭成份高了点,读完初中一直没有安排工作,便在镇里的菜场找了份临时工。镇菜场在县城西郊,几十亩菜地是县城城镇几万人口的蔬菜基地,一些正式工跟潮流造反去了,卢少容和一大群临时工没有资格不开工跟着造反,便天天照常开工,给蔬菜浇肥淋水。

    这天她们三个人按队长吩咐,清理菜场边一处废旧的猪屋,一不小心,卢少容踩着了一条蛇,待蛇蹿起在她脚踝处咬了一口,刺心的一疼,那蛇倉忙逃窜入乱砖草丛之中,才知道遭了蛇咬。她惊叫一声,已感到脚发麻软,心里一慌,一屁股坐在地上,两手按在伤口上方。

    两个同伴都是结了婚的妇人,见状忙跑过来,蹲下一看,见卢少容脚踝处两个蛇牙齿印清晰可见,周围皮肤已经变色,顿时大惊失色,失神地呼叫起来。

    事有凑巧,担着箩筐走街串巷收破烂的陈满,这时正走在对面的公路上,听得远处有人呼叫,细心倾听,只听得有人叫“队长”,又听得“蛇咬了”几个字,定睛看时,有女人坐在地上,陈满便知有人遭了蛇咬。他心里一急,担着箩筐快步穿过菜地奔了过去。

    到得跟前,陈满首先看见坐在地上的女人还是个年青姑娘,看上去倒是脸容姣好,眉目清秀,只是此时紧闭双目,脸色已变得腊黃,心里一急,扔下箩筐俯身低头看她的脚踝,伤口处只有两个牙齿印,便知这女子为毒蛇所咬,因为伤口周围如有许多牙齿印并且呈锯齿状椭园形排列,则为无毒蛇所咬。

    陈满情急之下,拿着衣角一扯,撕下一条布来,急忙给姑娘在膝关节上端隔着裤子打个结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