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11bu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三戒 > 第98章
    屋里的大门贴了一个大大的囍字,客厅挂满了五彩缤纷的花纸、花球和五颜六色的汽球,欧灿辉的新房门上也贴了一个大红囍字。房里自然同样是佈置得焕然一新,新的双人大床、新的大衣柜、新的梳妆台,梳妆台镜子上也贴着大红囍字,到处放着亲戚朋友送来的贺礼。

    粗犷的阮桂洪倒是细心地发现了客厅上多了一件邓小平石膏像,被放在迎门当眼处,阮桂洪不禁向石膏像凝神看了一会。他明白欧灿辉的心思,因为有一次聚会时,欧灿辉兴奋之余滔滔不绝,反复说邓小平好。

    欧灿辉很少有这样反复说话的时候,阮桂洪知道欧灿辉那天不但喝多了酒有醉意,更因为那天心情奇佳,因为欧灿辉悄悄告诉他,供销大厦已完成转让手续,南国大厦真真正正属于欧灿辉了!

    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没有邓小平就没有改革开放,没有改革开放就没有我欧灿辉今天!欧灿辉那天特别亢奋,大声说着感激邓小平的话。阮桂洪也为好朋友的情绪感染,那晚酒量出奇的好。后来有一次他想起这件事,理解了欧灿辉深深爱戴邓小平的根由,也对邓小平有了深深的敬佩。是啊,没有邓小平、没有改革开放,欧巷的年轻后生能有今天?!是的,确确实实!如果没有邓小平就没有改革开放,没有改革开放也没有陈昊天的今天,也没有妹妹桂婵、妹夫方坚的今天,没有邓小平的改革开放,欧巷很多人也没有现在的幸福祥和生活……

    记忆的闸门打开了,阮桂洪记起华仔表哥也曾说邓小平好。不过那时阮桂洪对政治话题不感兴趣,话是听进去了,却没有引起共鸣。到后来引起一点共鸣的,是华仔表哥进一步阐述说,没有邓小平就没有改革开放,没有改革开放就没有机会发财,就没有可能嫖过十八个省籍的靓鸡。那天马上咧嘴大笑的是鸡虫,当时他也马上想到,确实如此,没有改革开放就确实没有发财机会,也没有机会找到五女这样又聪明又能干的靓女做老婆……

    想起五女,阮桂洪心里一阵懊丧。这时陈昊天一阵爽朗的笑声让他从天马行空中惊醒过来。他马上想起了做伴郎的职责,不过后来他总有点心绪不宁,原来记忆里引出了华仔表哥,于是他思想又开了小差,华仔表哥现在在哪里呢?听传说跑到了东南亚,这个时候,他还会不会说邓小平好?

    第十二章尾声

    第十二章尾声

    一

    公元二千零五年的三月中旬,霞女偕夫婿从香港返回清源。

    去年七月,患病多年的四婶终于撒手人寰,霞女却因临盆待产不能回乡奔喪,今年便偕夫婿带着五岁的女儿、半岁大的儿子回来拜山(扫墓)。

    欧海亮亲自揸车前往广州东站接车,因近年广州大力改善交通,修筑了内环、外环高速路,以往常常堵车的现象便不多见,十多分钟就驶离繁忙的广州市区,在广清高速跑了三十多分钟,就进入清源市区。

    霞女已是五年多没回清源老家,从广州方向回来首先进入新市区,第一个感觉,便是进入市区的大道拓宽了,从原来的四车道拓为六车道,宽敞笔直,两边都有绿草如茵、绿树成荫的隔离带,长长的隔离帶还种有各种颜色的花木,修剪成各种形状的福建茶树造型,看上去便赏心悦目。隔离带后是一米多宽的非机动车道,然后才是人行道。那人行道也很宽阔,一段距离便有一个凉亭或是一个绿荫走廊,都设有坐凳供游人歇息,看上去便民利民的意识都有了,让人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五岁的女儿国英对出门旅行非常高兴,不过汽车出了广州就打瞌睡,到了清源却睁开了眼睛。她看着大道两旁鳞次栉比的高楼,忽然指着前面叫了起来,妈咪,那是什么?

    霞女看时,前面就是北江大桥前十字路口的大花坛了,大花坛其实是个小公园,既有高耸的灯饰,又有低矮的灌木,那灌木修剪成篱笆墻,篱笆内草坪青绿,铺了几条曲折的石路通向花坛中心。中心处耸立一座高五米的不锈鋼雕塑,女儿指的就是这个造型简洁的不锈钢雕塑了。霞女便笑着问女儿,你说它像什么?

    国英歪着脑袋看了看,待汽车驶过了,却看出了名堂,大叫道,是大鸟!

    霞女爱怜地摸挲她的头说,我个女就是聪明──这个鸟是凤凰,是这个城市的标志雕塑。清源旧时称凤城,霞女还记得有个凤城粤剧团,小的时候母亲带她去看过演出。她当然还记得,过了这个标志,很快就驶上北江大桥,过了桥就是生她养她的老城区了。

    国英却说,我怎么看它不像凤凰?她自小就爱翻看图画,从图画书中认识了龙、凤和很多动物,所以觉得这个看上去模样像鸟的凤凰不像书本上的凤凰。

    霞女一时不知怎么给女儿解释,很多城市雕塑都是抽象的,这只凤凰也是如此,只是女儿才五岁,怎么给她解释抽象与写实?

    霞女的丈夫坐在前排,这时回头探身抱起国英坐到膝上,说,这个凤凰是南方的凤凰,你长大就知道了。你看,这条就是北江,等夏天我带你回来到北江游水好吗?

    国英最喜欢与水嬉戏,四岁就学识了游泳,天天都要跟父亲到自家泳池游大半个小时,听得父亲如此说,高兴地向北江桥下的江水看去,又高兴地叫起来,爹地,桥!上边也有一座桥呢!她伸出胖胖的小手指举起来,三条桥!还有很多船!数了数,却是十个指头都数遍了还数不过来,只好不数了。

    霞女向东望去,只见北江三桥矗立,很是巍峨壮观,心想五年过去,清源都变得我认不出来了,新市区高楼大厦越建越多,老城区临江原来低矮古老平房都拆了,从三桥那头一直延伸快到二桥的地方,都建起了一座座高楼,那里还有过去那种连片低矮殘旧瓦房的破落景象了?从桥上看去,老城区就是一座高楼耸立的新兴城市。

    霞女想,过去广州的亲戚见他们来了,问候的第一句是刚从乡下来?现在想来广州的亲戚也不敢把清源小觑了。在香港的报纸间或也可以看到清源的消息,大都是说清源是广州的后花园,推介旅游的,其中很多地方还保留着原始天然本色,是广东境内休闲度假的好去处。清源也知道和国际接轨了。

    老城区內街区倒没有很大变化,看见公园的围墙坼掉了,公园里很多人休闲自在地活动。先锋路还是那样繁华热闹,和南门街交汇处成了中心点,几个超大型的商业广場在这里幅射分佈,形成新的商业中心,即使是白天,也是人流频密,熙熙攘攘。

    转入南门街人流也很密,不过大街上没有新的建筑物,唯一变化的是商业气氛更浓了,整条南门大街的骑楼外墙上,全是各式各样的彩绘喷画广告,街上的小汽车、摩托车比五年前更多更频密,而且揸车的很多是年轻漂亮的女性。

    小汽车照例在内街街口停下来,霞女抱着儿子国明下了车,拉着女儿国英的手,等丈夫和欧海亮去车尾行李箱拿行李。那一刹间她呆住了,因为,在咫尺之外,一个烟档小车后面霍地站起来的人,那个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人,竟是阮桂洪!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阮桂洪,没想到阮桂洪竟淪落到开小烟档,更没想到阮桂洪竟变成了这个样子,才33岁啊,蒼老得像40岁的人,不修边幅,脸上肤色黑黑的,因为不常刮胡子,唇上和下颏长着杂乱的胡须,显得更粗犷,头上有一个显眼的伤疤,殘酷地破坏了原本还不算差的五官观赏性,神态中便有种潦倒的玩世不恭的味道,不经意中,才发觉眼里也有一股蕭杀的傲气。

    她在回乡前曾想过很多次,尝试想象阮桂洪分别五年后的样子,浮现的都是离开欧巷时,那个敢把她强行按倒在床上的牛精模样,和她拥抱亲吻狂喜冲动的欢悦表情,而现在,阮桂洪哪有一丝当年那个桀骜不驯的模样、那个神采飞扬的表情?!

    霞女忽然觉得天意弄人,当年若不是去了香港,若还留在欧巷,她一定会不顾一切和阮桂洪结婚,而现在她却嫁入豪门,锦衣玉食,她知道阮桂洪也是结了婚的,娶的是其貌不扬的乡下女仔。贫富殊途,她百感交杂,竟忘记和阮桂洪说话了。

    好动的儿女扯了扯霞女的手,霞女马上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看丈夫和欧海亮已经提着行李走来,和阮桂洪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转头叫了一声水果档的财叔,才带头走回欧巷去。

    走到巷口她发现欧灿辉家还是老样子,不过已经物是人非,那里已不是灿辉父亲的馒头包子早点档,变成了卖水果的,看进屋去也认不出一个熟人,想是出租给他人了。那边第一家却有变化,也像欧灿辉家一样,临街这面墙拆了,把原先阿嫲的睡房连同客厅改作了门面,里面经营的是付食杂货,戴着老花眼镜在按计算器算账的,正是这家的主人方树开。

    方树开抬起头正好打个照面,认出了霞女,赶忙走出来笑着说,霞女回来啦?孩子也这么大了!

    霞女笑着点头回答,心里却想方树开从前走路额头朝天,不怎么理睬人的,现在开了付食杂货档口,也晓得和气生财笼络街坊了。

    这五年过去欧巷大约还有很多变化,不过各家各人怎么变也没阮桂洪变化大,霞女的心思又回到了阮桂洪身上,年纪一点也不算大,怎么会枯守烟档?那一点蝇头小利,能养家糊口么!还是有什么内情,竟让平常坐不住的人也能坐等生意,莫不是阮桂洪有什么变故?